“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当时觉得特别有感触，可惜不能感同身受。没想到最近忽然有这种感觉。”恶龙叹了口气。


    夏目鱼有些惊讶：“竟然听到了你叹气……真是奇怪。”


    在夏目鱼的印象里，恶龙一直都是高傲且狂妄的，“叹气”这种动作，怎么可能出现在恶龙的人生中。


    然而她确确实实听到了恶龙叹气。


    “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每一个恶龙都曾是屠龙少年。”恶龙似乎在对夏目鱼说道，又似乎在感叹自己。


    夏目鱼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


    恶龙没有说话，垂下了头。


    他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已经回忆不起来有多久远了，那个时候，他的目标也是想要当一个屠龙少年。


    但现实就是这么讽刺，当年想要屠龙的少年，如今自己却成为了每个生灵闻之色变的恶龙。


    空气一时陷入了凝滞。


    夏目鱼理解那种感受。


    在成为真正的至尊元灵的路上，有太多的可能把一个想要成长的至尊元灵引向邪恶的深渊。就连她自己，也曾经被各种恶灵缠身，差点儿走上和恶龙同样的道路。


    所幸的是，她靠着大量的阅读和苦修，及时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往罪孽的深渊发展的念头。


    “捷径总是最快的——在成为至尊元灵的路上，有太多的捷径可以走。”少年再次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他望向远方，脑海中出现了记忆中的画面，“当我得知我自己拥有至尊元灵的体质，可以凌驾于万灵之上时，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悦么？我太想成长为一个统御万灵界的至尊元灵了！”


    夏目鱼静静地听着，她和恶龙，有着相似的经历。


    只是她的欲念远远没有恶龙那么强烈，当她得知自己有统御万灵的潜质时，她更多的感觉是害怕，害怕自己难以承担大任。


    少年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开始骄傲和膨胀了，我觉得将来我必定是最厉害的生灵。起初我也像你一样勤勤恳恳地读书，企图通过苦修来提升自己的灵力，但事情后来发生了转变——”


    恶龙说着，唇角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叹了口气，似乎在努力平息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


    “那些该死的字怎么也不认识，需要我一个一个翻看字典，而且它们总在不停地变换形状，我在图书馆学了一个月，越学习越头大，我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后来，我听到一个隐秘的传说——至尊元灵可以通过食用别的生灵的心脏来直接获取他们的灵力，因为至尊元灵有非常好的吸收能力。”


    恶龙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语速也开始加快了：“我起初很害怕，但我想试试。一开始，我只是偷偷食用雪鬼的心脏，我发现自己果然灵力有所提升了。我非常喜悦，因为相比于通过读书苦修，这显然是最快的方式！后来，我开始杀死那些级别越来越高的生灵，只要他们的灵力足够高，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们，我食用他们的心脏，直接获取他们的灵力。”


    有可怕的光芒从恶龙的眼睛里投射出来，那是一种带着杀气和怨念的眼神，令夏目鱼心生警惕，以防恶龙会趁她不备对她动手。


    恶龙攥紧了拳头，仿佛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杀戮时光：“我杀了越来越多的生灵，越来越多的生灵死在我的手中。他们有的还是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少年，有的刚刚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起初我还有一丝同情，但后来我越来越下得去手，我需要每一天都杀死一个生灵，假如有一天没有杀生，我就会十分难受。我的灵力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可是我忘了，我亲手犯下的恶孽，最终还要我亲手偿还。”


    恶龙的语气逐渐归于平缓，他垂下了头，说话的速度开始变慢。


    “我拥有了越来越高的灵力，每当我走在虚无幻境，所有的生灵见了我都闻风丧胆，这让我的虚荣心大为满足。但有一件事情也一直让我感到苦恼——我的灵力好像停滞了，不仅停滞了，而且好像还在不断下滑。后来我问清楚了原因，是因为我还要过最后一关，才能修成圆满，成为真正‘万灵之上’。”


    恶龙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着夏目鱼，“你知道这最后一关是什么呢？”


    夏目药摇了摇头：“不知道。”


    恶龙的目光中充满了忏悔和愧疚：“这最后的一关，就是亲手杀死我的父母，并且食用他们的心脏。”


    夏目鱼有些惊讶，她已经猜到了结果：“所以……你真的这么做了。”


    恶龙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对夏目鱼说道：“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夏目鱼感知到此刻恶龙的情绪状态很不稳定，所以识趣儿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从山洞深处传来巨大的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哭声让整座大山地动山摇，令她毛骨悚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停止了。


    夏目鱼小心翼翼地走回去，发现恶龙已经躺在木床上睡着了，脸颊上还带着泪痕。


    在少年的旁边，那张桌子上，那一粒黑色的药正像诱饵一样闪闪发光，令她移不开视线。


    夏目鱼知道，此刻正是恶龙防备最低的时候，如果她趁机把丸药塞在恶龙的嘴里……


    夏目鱼打算这么做，但恶龙的一句话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爸爸妈妈，对不起。”睡梦中，恶龙依旧在低声哭泣。


    夏目鱼心里隐隐作痛。


    恶龙毕竟还保有最有一点良知，她只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少年。


    就像她成长的过程中一样，也险些为了走捷径而选择错误的道路。


    也许她可以用药丸和别的手段趁着恶龙不备打败它，但那样她将来也会像恶龙一样，在将来的某个夜晚陷入深深的自责。


    既然她没有办法从灵力层面战胜恶龙，那就从心理层面感化恶龙。


    她要唤醒恶龙内心残留的那一点良知，让他心甘情愿地放走虚无幻境的所有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