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今日这一遭,傅凌沧原本不怎么管闲事的心,也活跃了几分。
那女子着实令人烦躁。
傅凌沧倒不是怕她找他的麻烦,只是……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那女子的意思。
若是改日让长缨看到,就算长缨知道他没有那种心思,难免也会不高兴。
作为一个有男德的丈夫,傅凌沧决心自己一定要随时保持好自己洁身自好的形象。
所以,他得赶紧解决荣家这一家子的事儿。
当天夜里,傅凌沧便直接潜入了荣家。
夜色阴沉。
傅凌沧身形飘逸,宛如一只飞鸟一般,悄无声息的越过了院子上空。
他并没有来过荣家,也不清楚荣老先生如今住在哪里。
傅凌沧视线在整个荣府逡巡一圈,落在了府内最突出假山上。
荣府虽然只是这小镇上的富贵人家,但是家中的布置陈设竟然意外的很不错,院子占地面积也十分大,甚至后院深处,还背靠一座山。
傅凌沧一袭黑衣,站在假山上,漫不经心四下看。
想要找到一个下人,然后探听一下荣老爷子的住处。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
就在他站立的假山下面,突然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随即,两道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清晰传入他耳中。
“你爹态度如何了?”
另一道声音:“还是老样子,死活不低头。”这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和阴郁。
头一道声音轻笑一声:“看不出来,你爹还挺爱苍龙国的啊。”
第二道声音中多了几分嘲弄:“呵,苍龙国若真有那么好,当年我娘背负不白之冤白白死去时,为何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们伸冤!”
“好了好了,这都是陈年往事了,都过去了。”头一道声音假作安慰。
“不,这事永远不会过去!”那人咬牙启齿,“那些贪官污吏,收了那些权贵的钱,就能硬生生逼死一个好人——我绝不会忘记这些仇恨,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将他们虚伪的面具揭开,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为我娘报仇!”
“那一日不会远了……只是,哎,你爹这里一直这样耽搁下去,我怕上头可能会有点意见呢。”
“……这件事我会处理,我会尽快摆平他的。”
“你不会要对你爹动手吧?荣光宗,那好歹是你爹哦。”这声音看似不赞同,傅凌沧却能听出隐藏在他话语之下,那浓浓的兴味。
荣光宗冷笑一声:“是啊,坐视我娘蒙受不白之冤死去,却不为她报仇的爹。”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在夜色中分开。
荣光宗提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往府内深处走去,不知是要回自己院子休息还是要去找荣老先生。
另一人则站在假山下,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直到他人走得看不见了,那人才笑了一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想不到能看到亲子弑父这种好戏,啧啧,这趟真是来对了。”
说罢,他又回到了假山之中。
一直等到所有的动静都消失,傅凌沧才从假山上方飘了下来。
他目光在那人之前站立的地方搜寻一圈。
没有看到什么通道的痕迹。
看来这里的隐藏机关做的不错,在这种地方做了机关,竟然还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这荣光宗,到底是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傅凌沧皱了皱眉,在找出机关和前去寻找荣老先生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又像是一只漆黑的大鸟一般,跃上半空。
悄无声息的在黑夜中穿行。
傅凌沧很快就找到了荣光宗的踪迹,他提着一盏小灯,在这黑漆漆的大院中其实并不明显,但却逃不过傅凌沧的眼睛。
荣光宗在院中兜兜转转一番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外。
他在院门口站了会儿,像是在踌躇犹豫,不过片刻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扣了扣院门。
院门很快被打开。
“大公子,您怎么来了。”屋内的仆人给他让开路,目光还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
只这一眼,傅凌沧便确定,这个家仆也是个练家子。
恐怕还是懂点内功的练家子。
他低低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继续跟了上去。
荣光宗推开房门。
屋内像是很久没有点灯了,十分昏暗。昏暗中,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怪味,直冲人的大脑。
荣光宗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低声道:“还不快过来点灯!”
那仆人撇了撇嘴,手脚麻利的将灯点上。
又垂手出了门,替他守在了门外。
屋内,便只剩下荣光宗和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荣老先生。
以及屋顶的傅凌沧。
荣光宗借着灯光,先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荣老先生。
他面色复杂至极,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充满恨意,脸上宛如打翻了一只情绪调色盘一般,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割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傅凌沧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床上的老人突然动了。
他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慢睁开眼。
一双老态的眼中满是浑浊,看的出来,他整个人的状态真的非常糟糕。
“水……”老人唇瓣里艰难的溢出这两个字,手哆哆嗦嗦抬起。
荣光宗抿着唇,看着他,手死死的握成了拳。
“水……咳咳咳……”老人的目光越来越暗淡,最后,唇瓣里艰难的再次吐出两个字,却不是要水,“阳阳……”
阳阳。
荣光宗小时候的小名。
他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就破了防。
荣光宗猛地冲到桌边,手颤抖着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浑浊的茶水。
“爹,”他声音也颤抖着,将茶水凑到老人嘴边,“水来了,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