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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酒葫芦

    周纯听了赵燕的话,大惊失色。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燕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我常对你说,江湖上最难惹的是僧、道、乞丐,还有独行的女子。遇到这种人孤身行走,你要留神。”


    “幸好有人指点你,没有乱来,不然你这条小命已经送到阎王殿去了。”


    李宁便道:“信中之言,我也不太明白,几时听见你说是同和尚结过冤仇?”


    “你说出来,我听一听,看看怎么办。”


    周纯便说道:“大哥你以为这和尚是真和尚吗?他就是十多年前驰名江南的多臂熊毛太呀!”


    李宁听了,不禁大惊起来:“是他!那还真不好办呢。”


    周纯说道:“当初我也是一时大意,不曾斩草除根,所以留下了现在的祸患,可怜我才得安身之所,又要奔走逃亡了,唉,真是难啊!”


    李宁还没说什么,阿英跟赵燕两个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已经不服了。


    赵燕还不敢张口说话。


    阿英却气的粉面通红,说道:“师叔也太灭自己的威风,增他人的锐气了!”


    “他狠上天也是一个人,我们现在有四人在此,据他何来,何至于要奔走逃亡呢?”


    周纯便说道:“阿英你哪里知道,时隔多年,你父亲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也记不清楚了,我跟你们俩小的说一下,也好增加你们年轻人一点阅历。”


    “在十几年前,我同你父亲,你杨叔叔,在北五省真是享有盛名,你父亲的剑法最高,又会使用各种暗器,能接能打,江湖人送外号,通臂神猿!”


    “你杨叔父使用一把朴刀,同一条链子镖,人送外号神刀杨达。”


    “那是我们三个情同手足,练习武艺都在一起,为叔因见你父亲练轻身功夫,是我别出心裁,用白绸子做了两个如翅膀的东西,缠在手臂上,哪怕是百十丈的高山,我用这两块绸子借着风力往上跳,也毫无阻碍。”


    “我因为英雄侠义,做事要光明正大,我夜行都是穿白,因此人家与我一个外号,叫做云中飞鹤!”


    “又叫我们齐鲁三英。”


    “我们弟兄三人,专做行侠仗义的事。那一年正值张、李造反,我有一个好友,是一个商人,由陕西回扬州去,因道路不安靖,请我护送,这当然是义不容辞。”


    “谁想到走在路上,便听见南方出了一个独脚强盗,名叫多臂熊毛太,绿林中的规矩,路上遇见买卖,或者到人家偷抢,主要事主不抵抗,或者没有仇怨,绝不肯轻易杀人,奸**女尤为大忌。”


    “谁想这个毛太心狠手辣,无论到哪里,就是抢完了杀一个鸡犬不留,要遇见美貌女子,更是先奸后杀,我听了此言,自然是越发注意。”


    “谁先走到南京的北边,正在客店休息,忽然有人送来一张名帖,上面没有姓名,只是画了一只人熊,多生了八只手,我就知道是毛太来了,我不得不见,便把随身兵器预备停妥,请他进来,我以为必有许多麻烦,等到会面的时候,见他果然生的十分凶恶,可是他并没有带着兵器,后来他说明了来意,因为仰慕我的名声,要与我结盟兄弟,我虽然不才,但是怎么能与淫贼拜盟呢?”


    “我自然是拒绝了他,他也没坚持,谈了许多奖励彼此照应,绿林中常用的义气话,也就告辞了,我留神看他脚步,果然很有功夫,大概是因为酒色过度的关系,神弱一点,我送到门口,正一阵风吹过,将一扇店门吹得半掩,他好似不经意将门摸了一下,他那意思,明明是在我面前卖弄,我懒得和他纠缠,变装不知道,他还以为我真不知道,故意回头对店家说道:你们这样的门不结实,留心来贼人。”


    “说时把门一摇。只见他手摸过的地方,纷纷往下掉木末,现出五个手指头印来。


    我见他如此卖弄,气得要死。


    一面送他出店,忽然抬头看见对面屋上有两片瓦,被风吹得一半露在屋檐下,好像要下坠的样子。


    我便对他说:这两块瓦,要再被风吹落下来,如果有人走过,岂不被它打伤么?


    说时,我用一点混元气,张嘴向那两块瓦一口痰吐过去,将那瓦打得粉碎,落在地上。


    他才心服口服,对我说道:齐鲁三英,果然是名不虚传。你我后会有期,请你千万不要忘了刚才所说的义气。


    我当时也并不曾留意。”


    “他走了,我们便将往扬州的船只雇佣妥当,行李家眷都搬了上去。我们的船紧靠着一个卸任官员包的一只大江船,到了晚上三更时分,忽然就听得女子哭喊之声,我因为此时地面不打平静,总是和衣而睡,随身的兵器也都带在身旁。”


    “我立刻窜出船舱一听,仔细观察,原来哭声是从旁边船里传出来的,我知道出了事情,立马就纵了过,只见船上倒了一地的人,我扒开船舱缝隙一望,只见毛太手执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船舱内绑着一个美貌女子,上衣已经剥卸,连气带急已晕死过去。


    那厮正在脱那女子的中衣时候,我不由气冲牛斗,当时取出一技金镖,对那厮打了过去。


    那厮也原有功夫,镖刚到他脑后,他将身子一偏,便自接到手中,一口将灯吹灭,就将我的镖先由舱中打出。


    随着纵身出来,与我对敌。


    我施展平生武艺,也只拼得一个平手。


    我因我船上无人看守,怕他有余党,出了差错,战了几十个回合,最后我用六合剑穿云拿月的绝招,一剑刺了过去。


    他一时不及防备,将他手指断去两个。


    这样淫贼,本当将他杀死,以除后患,才是道理。


    他自知不敌,登时将刀掷去,说道:朋友,忘了白天的话吗?如今我敌你不过,要杀请杀吧。我不该一时心软,可惜他这一身武艺,又看在他师父火眼金狮邓明的面上,他白天又与我打过招呼,所以当时不曾杀害于他,叫他立下重誓,从此洗心革面,便轻轻易易地将他放了。且喜那晚他并不曾伤人,只用点穴法将众人点倒。


    我将那些人解救,便自回船。


    他从此便削发出家,拜五台山金身罗汉法元为师,炼成一把飞剑,取人首级于十里之外,已是身剑合一,口口声声要报前仇。


    我自知敌他不过,没奈何才带上我女儿轻云避往四川。


    我等武艺虽好,怎能和剑仙对敌呢?”


    几人谈话之间,忽然听到天空中一声鹤唳响彻云霄,众人听得出神,不曾在意。


    反而死周纯听了,连忙跑了出去,一会才回来。


    赵燕问道:“刚才一声鹤唳,老师为何连忙赶了出去?”


    周纯便道:“你哪里知道,此地是峨眉最高的山洞,云雾时长环绕山半,寻常飞鸟绝难以飞渡,我因为鹤声来自我们顶上,有些奇怪,可去查看的时候,却没有踪影,真是奇怪。”


    阿英便问道:“师叔说来,难道毛太如此厉害,师叔除了逃避,就没办法可以施展吗?”


    周纯说道:“那厮虽然剑术高超,到底他心术不正,不可能见剑术练到登峰造极,剑仙中强他的人很多,就拿我女儿轻云的师傅黄山餐霞大师来说,他便不是对手,只是黄山离此地甚远,地方又大,一时无法寻找,也只是说说而已。”


    李宁道:“贤弟老躲他,也不是办法,还是想个主意才好。“


    周纯道:“谁说不是呢?我意欲同燕儿的母亲商量,托马湘早晚多照应,将燕儿带在身旁,不等他约我,我先去寻他,与他订下一个比剑的日子,权作缓兵之计。然后就这个时期中间,在黄山寻找餐霞大师,与他对敌,虽然有点伤面子,也说不得了。“


    李宁听了,亦以为然,便要同周纯一同前去。


    周纯道:“此去不是动武,人多了反而误事。令媛每日功课,正在进境的时候,不可荒疏,丢她一人在山,又是不便。大哥还是不去的为是。“


    众人商议停妥,周纯便别了李氏父女,同燕儿直往山下走去。


    那时已是秋未冬初,金风扑面,树叶尽脱。


    师徒二人随谈随走,走了半日,已来到峨眉山下。


    忽然看见山脚下卧着一个道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身上十分褴楼,旁边倒着一个装酒的红漆大葫芦。


    那道人大醉后,睡得正熟。


    燕儿道:“老师,你看这个道人,穷得这般光景,还要这样贪杯,真可以算得是醉鬼了。“周纯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我们大好神州,亡于胡儿之手,那有志气的人,不肯屈身事仇,埋没在风尘中的人正多呢。他这样落拓不羁,焉知不是我辈中人哩。只是这样凉的天气,他醉倒此地,难免不受风寒。我走了半日,腹中觉得有点饥饿,等我将他唤醒,同去吃一点饭食,再赠他一点银两,结一点香火缘吧。“


    说罢,便走上前去,在道人身旁轻轻唤了两声:“道爷,请醒醒吧。“


    又用手推了他两下。


    那道人益发鼾声如雷,呼唤不醒。


    周纯见那道人虽然面目肮脏,手指甲缝中堆满尘垢,可是那一双手臂却莹白如玉,更料他不是平常之人。


    因为急于要同燕儿回家,又见他推唤不醒,没奈何,便从衣包内取了件半新的湖绉棉袍,与他披在身上。


    临行又推了他两下,那道人仍是不醒。


    只得同燕儿到附近饭铺,胡乱吃了一点酒食,匆匆上道。


    到了无人之处,师徒二人施展陆地飞行的脚程,往乌鸦嘴走去,哪消两个时辰,便已离村不远。


    周纯知道赵燕之母甚贤,此去必受她特别款待,劳动她于心不安,况且天已不早,意欲吃完了饭再去,便同赵燕走进一家酒饭铺去用晚饭。


    这家酒饭铺名叫知味楼,新开不多时,烹调甚是得法,在那里饮酒的座客甚多。


    他师徒二人归心似箭,也不曾注意旁人,便由酒保引往雅座。


    赵燕忽然看见一件东西,甚是眼熟,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喊师傅周纯来看。


    周纯仔细一看,原来便是在峨眉山脚下那个醉道人所用来装酒的红漆葫芦。


    四面一看,并无那个道人的踪影。


    二人起初认为天下相同之物甚多,也许事出偶然,便坐下叫些酒饭,随意吃喝。


    后来周纯越想越觉希奇,便将酒保唤来问道:“你们柜上那个红葫芦,用来装酒,甚是合用,你们是哪里买的?“


    那酒保答道:“二位客官要问这个葫芦,并不是我们店里的。在五天前来了位穷道爷,穿得十分褴褛,身上背的就是这个葫芦。他虽然那样穷法,可是酒量极大,每日到我们店中,一喝起码十斤,不醉不止,一醉就睡,睡醒又喝。


    起初我们见那样穷相,还疑心他是骗酒吃,存心吃完了卖打的。


    后来见他吃喝之后,并不短少分文,临走还要带这一大葫芦酒去,每天至少总可卖他五六十斤顶上的大曲酒,他倒成了我们店中的一个好主顾。


    他喝醉了就睡,除添酒外,轻易不大说话,酒德甚好,因此我们很恭敬他。今早在我们这里喝完了酒,照例又带了一大葫芦酒。


    走去了两三个时辰回来,手上夹了一件俗家的棉袍,又喝了近一个时辰。这次临走,他说未带钱来,要把这葫芦作押头,并且还说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来替他还帐。我们因为他这五六天已买了我们二三百斤酒,平时我们一个月也卖不了这许多,不敢怠慢他,情愿替他记帐,不敢收他东西,他执意不从。


    他说生平不曾白受过人的东西,他一时忘了带钱,回来别人送钱,这葫芦算个记号。


    我们强不过他,只得暂时自下。


    客官虽喜欢这个葫芦,本店不能代卖,也不知道在哪里买。”


    周纯一面听,一面寻思,便对酒保说道:“这位道爷共欠你们多少酒钱,回头一齐算在我们的帐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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