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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空寂:道门欺人太甚!

    净觉寺门口,两名守门僧人看了这师徒一眼,心说怎么接二连三的求见,不过看在同为僧人的份上,一人点头:“稍等。”


    扭头奔入寺院中,而另外一个僧人感慨道:


    “二位来的巧了,若是晚一些,空寂大师未必会见。”


    老僧智善诧异:“为何?”


    守门僧人解释道:“大师午后便在坐禅,不见任何人。”


    顿了顿,他语气复杂道:“但方才破了例。”


    老僧与弟子对视一眼,心中吃惊,意识到,大概与那些官差有关,可若只是官差,如何能令一位神隐破例?


    莫非……


    师徒正胡思乱想,看门僧去而复返,双手合十:


    “空寂大师有请。”


    ……


    不多时,老僧智善踏入禅房,看到了盘膝坐于蒲团,宝相庄严,手持珠串的空寂。


    “阿弥陀佛,智善见过师叔。”老僧行礼。


    分明从年纪上,二人外表相仿,却不想,隔了一辈。


    空寂花白的眉毛下,黑褐色的眼珠平静淡然,似乎在打量这位师侄,片刻后颔首:


    “看来你于西域雪山苦修有成,佛法又有精进。”


    老僧智善道:“弟子愚笨,不敢称有所成。”


    空寂示意他落座:“佛法无涯,你我皆苦海舟中人耳,此来为问道之会?”


    智善点头:“算来问道会将开,便带我那蠢徒儿来见见世面,昨日入京都,听闻使团进城,便想着前来拜访。”


    以他师徒二人的修为,前者不符合参会条件,后者修为太低,的确也只是开个眼界。


    当然,也有在雪山里呆了太久,被吵的烦了的缘故……


    两人闲谈了几句,大都没什么营养,智善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心头疑惑:


    “方才我在门外,见一群朝廷之人离去,敢问师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空寂沉默了下,说道:“小事一桩。怎么?你认识那些人?”


    大和尚敏锐捕捉到了智善的表情细节。


    智善迟疑了下,在四境大和尚的凝视中坦诚道:“那领头的官差,曾与我师徒二人,有一面之缘。”


    “哦?”空寂花白的卧蚕眉抖动。


    接着,便听智善将在雪山中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番,末了道:


    “当时,我师徒并未察觉异样,只以为是道门中人携弟子历练,只是却发现了火堆旁有雪山灵鱼……再然后,雪山深处强者交手,我怀疑,也许与那道人有关。”


    他说的很含蓄,也不很确定。


    然而空寂却是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如你说来,当时所见,也许便是道门首座,而跟在他身旁的弟子……”


    智善道:“便是方才那领头的官差。”


    沉默。


    禅房内安静了一瞬,空寂恍然:“原来如此!”


    他懂了。


    怪不得,那少年锦衣竟于佛法一道,或者说修行一道有如此见解,口中佛偈之精妙,令他都为之肃然起敬。


    他便奇怪,这般思想,如何能是一个区区洗髓修士说出,如今看来,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那少年,并非什么官差,而是道门首座弟子,而对方此来,说是查案,恐怕真正目的是威慑,或者说,是代替道门,给禅宗一个下马威!


    那几句偈语,也许便是道门首座授意。


    “好一个道门,竟欲坏我禅心!”空寂恼怒。


    老僧智善愣了下,心说以“坐禅功”闻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叔,为何这般。


    “师叔……”


    空寂察觉失态,暗暗自省,挥手道:“去吧。”


    智善虽不解,但只好起身出门,待入了庭院,便见蠢徒弟兴奋地小跑过来:


    “师父,我问了庙里的师兄,方才发生了一桩大事。”


    接着,他将齐平也空寂论禅的事说了一遍,只听的老僧心惊肉跳,突然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后怕道:


    “道门之心可诛!”


    年轻僧人:??


    这与道门有啥关系。


    ……


    ……


    皇宫,御花园内。


    这里种着一排银杏树,到了秋日,叶片呈现金黄色,淅淅沥沥落下,便成了一道靓丽的景观。


    花园各处,一条条青石路纵横交错,宫娥与太监分散恭敬地站在各处,目光不时投向了院中漫步的皇帝与皇后。


    是的,今日陛下得了闲,午后在皇后宫里用的膳,之后,便携手散起步来。


    远远的,还能听到雍容华贵,裹着马甲,环佩叮当的皇后笑着说着什么。


    不少宫女露出艳羡的神情,幻想能得陛下临幸,诞下一子,逆天改命。


    可再想到皇室血脉稀薄,嫔妃如此多,也只有一个皇子,便又没什么信心了。


    “……陛下寻得那讲读当真厉害,皇儿竟也是念念不忘的。”


    林间,天姿国色的皇后感慨着。


    两人虽是夫妻,但共同话题着实也不多,说来说去,还是落在了太子身上。


    关于昨日东宫里的事,皇后亦有所耳闻


    身材修长,风仪翩翩的皇帝微笑:“太师也说他不错。”


    只是虽说着话,却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美眸瞥了他一眼,抿着红唇,忽而问道:


    “陛下愁着什么?莫非,是那南方使团?”


    虽在深宫,但皇后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何况是这等大事,在她想来,如今京里最大的事儿,就是这个了。


    “是啊,”皇帝叹息一声,踩着银杏树叶,缓缓走着:


    “今日,南方使团上朝,虽只是见礼,但看得出,此番来势汹汹,我凉国若应对不好,在家门口丢了颜面,可就要给天下人耻笑了。”


    问道会的胜负一来会影响后续的,关于接下来五年诸国贸易的谈判,二来,则是荣誉之争。


    大凉一国对诸国,若是胜了,还则罢了,若是败了,他这个帝王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


    他登基十年,这是第二次问道会。


    百姓是只看结果的,赢了,便是扬我国威,输了,便是国耻了。


    皇后温润的眸子眨巴了下:“上次朝廷不是大胜?这次想来也是稳妥的。”


    她试图安慰。


    皇帝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金黄色的银杏林,望向净觉寺方向:


    “上次诸国派出之人,皆差了一筹,而这次,据悉皆乃不世出的天才,所谓刀剑圣人,棋道圣人门徒俱在,禅宗更派出这一世禅子……而我凉国……”


    他摇了摇头。


    问道会不是比拼整体战力,而是对参加者有年龄、境界要求,凉国五年前获胜的年轻一代强者,无法再参加。


    新一代,有些青黄不接。


    此消彼长,他如何能不忧虑?


    皇后对修行一道了解不多,见状,也紧张起来,想了想,说道:


    “起码第一门棋道想来不虞有失。”


    棋道……皇帝闻言,也是稍稍放下心来,问道大会三门比斗,唯独棋战对年龄并无限制。


    京都大国手尚在。


    想来拿个开门红,并无问题。


    “至于禅宗……首座坐镇京都,想来也不敢放肆。”皇后说。


    皇帝冷哼一声,有些蕴怒:“那帮秃驴,胆子可是大的很,还真未必将朕放在眼里。”


    今日早朝,南方大使皆至,唯独禅宗无一人到访,这让这位九五之尊有些生气。


    但又不好发作,此刻提起,顿时心生不快。


    恰在这时,有风起,金黄色树叶如大雨倾盆。


    “雨幕”中,一个小宦官飞奔而来,高喊着:


    “陛下,鸿胪寺有奏!”


    “哦?”皇帝压下蕴怒,忙问道:“发生何事?”


    小宦官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喜色,细声细气道:


    “陛下请看。”


    递上一张折子。


    使团入京,特事特办,折子不入内阁,直接递到了宫里。


    皇帝忙展开细读,表情先是一怔,旋即,目光发亮,片刻后,爽朗大笑:


    “好!齐讲读不愧是京都诗魁,替朕出了一口恶气!”


    端庄美艳的皇后好奇道:“齐讲读?是给皇儿授课的那个?他又做了何事?”


    “你看。”皇帝递来奏折。


    皇后纤手展开细读,难掩讶色。


    ……


    道院。


    镜湖,危楼之上。


    身披阴阳鱼道袍,长发黑白间杂的道门首座正如雕像般打坐,忽而,他睁开双眼,微微皱眉。


    右手朝空气一抓,半块古朴银镜浮现。


    镜中,水波般抖动,旋即,显出空寂禅师一张驴脸:


    “道门高招老衲领教了,此事,我禅宗记下。”


    说完,水波荡漾,人影消失。


    ??


    道门首座略感茫然地望着银镜,心想这和尚发什么疯,莫名其妙。


    “嗖——”


    忽然,一只青碧色大葫芦坠下,白烟中,脸蛋酡红,剑眉星目的鱼璇机瞪大眼睛,打了个酒嗝:


    “呵呵,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偷偷照镜子,不知羞……羞……”


    噗通。


    整个人醉倒在地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道门首座:“……”


    ……


    ……


    镇抚司衙门,齐平乘车返回,快步抵达了后衙,于春风亭中,见到了正在喂鱼的杜元春。


    “这么快就回来了?”杜元春坐在池塘边,诧异问道。


    齐平擦了下额头汗水,拎起个马扎,坐在后者旁边,顺势接过递来的鱼食青花瓷碗,说道:


    “不算快吧。”


    杜元春笑道:“来回赶路不提,那空寂和尚,可不是那般好见的。”


    齐平将一撮鱼食丢入池塘,引得鱼群争抢,扭头面无表情看他:


    “您早知道大和尚不好见?”


    消息传递的不可能这么快,所以坑弟师兄绝对预料到了。


    杜元春笑呵呵道:


    “禅宗与道门虽不算势同水火,但三百年来,互相争斗,关系如何能好?连带的,对朝廷也缺乏敬意,早朝上,连皇帝都没觐见,何况你这官差。”


    齐平无语:“那您不提醒我。”


    杜元春一脸认真:“因为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破局。”


    我谢谢你啊……齐平想喷他一脸,但忍住了。


    “说说,对方出了什么难题?怎么搞定的?”杜元春有些八卦地问。


    这一刻,许是四下没人,他一点都没个三品大员的样子,倒更像是原本的江湖人气质。


    齐平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说要坐禅,让我等着,结果给我骂了一通,就请我进屋了。”


    “……”杜元春缓缓道:“我认真地在问。”


    齐平扭头看他:“我也在认真回答。”


    好吧,感觉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便宜师弟不会真把空寂骂了吧……不,这小子聪明的很,不会这样留人把柄,他到底做了什么?


    ……杜元春好奇死了,但又拉不下脸来直接问,默默想着,等会找人打听一番。


    “所以,结果呢?他如何回答的?”杜元春问。


    齐平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佛帖送过很多,没法追溯。”


    杜元春皱眉:“你觉得这话真假?”


    齐平摇头。


    “假的?!”


    “……不知道。”齐平无奈道:


    “师兄你不会真觉得我见一面,就能洞察一位神隐的想法吧,反正,从神态上,我看不出端倪,但态度上,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太平静了,”齐平斟酌道:


    “在我说出佛帖的时候,他表现出了适度的惊讶,恩,不太夸张,但符合人设,毕竟是禅宗高人嘛,养气功夫不俗。


    但在我后头隐晦点明,此案关系甚大,有可能影响帝国与禅宗,乃至南方诸国的关系时,他表现的并不很在意。”


    顿了顿,他说道:


    “再结合早朝不觐见的事,呵,虽然不确定对方参与与否,但起码,这帮人并不很在意这个。”


    杜元春陷入沉思。


    片刻后,皱眉道:“这样么……”


    坦白讲,齐平带回来的这个信号很不好,皇帝要调查此事,便是担心禅宗,乃至南方诸国与蛮族达成了一些利益交换。


    倘若空寂表现的非常重视,那无论是真的,还是伪装的,起码都说明,南方诸国明面上并不愿意与凉国发生冲突。


    而现在的态度,则表明,南方诸国对凉国失去了敬畏……当然,不能这般武断地推断,空寂不能代表南方诸国,最多代表禅宗而已……


    “此事,还是要继续查。”杜元春想了想,说。


    齐平喂着金鱼,说道:


    “有点难,空寂可是神隐境,这种等级的高手,完全可以用超凡手段掩藏掉一切痕迹,我甚至都没法用逻辑去推理,除非从其他人身上尝试下手……我是说,如果其余人知道的话。在您看来,还有谁可能知道?”


    杜元春想了想,说:


    “诸国方面不好说,禅宗队伍里,其实空寂还不是地位最高的。最尊崇的,该是那位禅子,也许会知道,但对方被保护的很好,你也不用想着接近了,根本也不会见你。道战前,恐怕都未必会露面。”


    “禅子?”齐平诧异道:“那是什么?”


    圣子圣女一类的角色?他在心中进行着合理推断。


    杜元春解释道:“你可知,禅宗的五境?”


    齐平点头道:


    “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听余千户简单说过,好似在三百年前,曾与太祖皇帝乃至道门首座交手过,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应该还活着吧?”


    杜元春摇头,说道:“那位早已死去,禅宗如今并无五境。”


    死了?齐平吃惊道:“没有神圣领域,他们还敢与我们叫板?”


    谁给这帮和尚的勇气?


    杜元春神情复杂道:


    “虽无五境,但传说中,每一代的禅子都是禅祖的转世,是修行的天才,寻常人难过的瓶颈,于他而言全不存在……只要觉醒,找回前世的记忆,便会立地晋升神圣领域,而道门并未否认这个传闻。”


    卧槽……转世?


    所以,那劳什子禅子,是当年那五境的转世身?没觉醒那种?


    齐平吃了一惊,将瓷碗递给对方:“师兄具体说说?”


    杜元春没接,摇头道:“此乃修行界极高层次的隐秘,我哪里知道具体。”


    行吧……齐平有点失望,心想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找人打探下这方便情报,去书院找禾笙?去道院找鱼璇机?


    “禅子多大?长啥样?”齐平好奇地问。


    杜元春说道:“我没见过,但听礼部官员说,比你小一些,少年模样,穿红色僧衣,头顶有些短发,恩……气质很特殊。”


    齐平听着这描述,脸色有些古怪,他很想说一句,这人他见到了,而且还跟自己打了招呼……


    想了想,算了,他也不确定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齐平准备告辞,这案子短时间内无从下手,好在也不急,先观察着,有机会再说。


    “对了,师兄你记得帮忙查一下那个妖僧,叫‘智嵬’的那个。”齐平补了句。


    杜元春点头:“已经让江湖密谍查了。”


    齐平点头,迈步离开。


    ……


    ……


    回到“平”字堂口,就看到一大群锦衣正挤在门口。


    不少人都是其他部门的,听着大嗓门校尉吹牛。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哎,当时齐平说完,那帮大和尚都傻了,寺庙的铜钟隆隆响,跟打雷似得……”


    一群锦衣惊叹:


    “这么厉害。”


    “这说的什么意思?谁给翻译下?”


    “那四境的空寂,都被说懵了?真的假的,感觉跟听书一样。”


    乱糟糟,跟茶馆一样。


    齐平脸一黑:“都干嘛呢!?散了!都散了!”


    众人如潮水般散开,意犹未尽地被齐平赶走了。


    “大家喜欢听……”大嗓门校尉讪讪解释,裴少卿撇开头去,洪娇娇仰头望天,装没参与。


    齐平头疼地按着眉心,瞪了他一眼:


    “都没事了?跟我巡街去。”


    作为百户,他身上也有衙门摊派的任务,近来京都城内九州修士汇聚,镇抚司多了项巡查的活儿。


    完不成扣绩效,齐平还是挺在意的,当即领着众人,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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