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青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唇角微翘，“现在回想过去，其实我有许多次被别人知晓来历的时候，其中有一次最为惊险。”


    她轻轻一笑，“有一年我在东皇府，和东皇道友险些打了起来，是一名天卦弟子赶到制止了一切。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如果和东皇道友一决死战，说不准就会现出原形。”


    “而那时候的我……”木之青耸肩，“显然无法单挑七个化神道尊。”


    “这些刚刚好啊……”木之青感叹，“很多都是人为呢。可是天卦弟子聆听天道，谁又能知晓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天道顺势而为的结果。”


    万无大师听完，无声道了声阿弥陀佛，“因缘际会，像你我哪怕不经意间从天地之间捕捉吉凶，又何尝能够看得清内里本质呢。”


    万无大师包容的看着木之青，“在外人眼里，你一路顺风顺水，外人又岂知你没有自己的烦恼。”


    木之青展眉，她并不否认，转而道，“那万无大师的烦恼呢？”


    万无大师平和的道，“贫僧的烦恼大概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看透佛法。万千世界，贫僧不过一粒尘埃。”


    木之青笑了笑，“大师是个可敬之人。”


    万无大师摇头，“若论起可敬之人，贫僧认为不外玄冰城城主如是。”


    木之青挑了挑眉，“没想到竟然能从大师口中听到这些话。”


    万无大师道，“他独自守在玄冰城，永远出不得玄冰城，哪怕修为不得寸进，也不曾动过离开的想法。这样的施主，如何不值得敬佩。”


    木之青展颜，“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这么多次由不同的人说起同样的请求，问佛宗好歹让我容身这么长的时日，我可不敢相忘。”


    万无大师垂首，“施主大义。”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大义谈不上，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转而她又道，“我走了，等再次相见，我说不准就要彻底出关了。”


    “恭候施主佳音。”


    木之青弯眸。


    问佛宗头顶的阳光正在缓缓升起，霞光照亮了矗立在高层的钟塔，古朴的大钟在阳光下展露出属于岁月的痕迹，一身绿衫的木之青笑语晏晏。


    万无大师的双眸倒映着这一切，又好像越过万千时光回忆这一切。


    半响，他缓缓闭上眼睛。


    失妄失生，事情明明就发生在眼前，他却用千百年之后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想象这终将成为回忆的这一幕。


    眼睛替他目睹这一幕幕景象，直到最后以回忆重新出现，亦或者掩埋在记忆的尘埃里，永不出现。


    万无大师此生见过无数之事，哪怕再如何深读佛法，悲天悯人，他也难以记得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但是这一刻，万无大师了有所悟。


    千百年后的他会再度回想起此刻。


    他是如此笃定。


    而这个心中了悟……对于他来说已经可以代表许多事情。


    比如……他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想起木之青？


    比如……千百年后的什么场景导致他想起木之青？


    万无大师包容度的看着木之青。


    “至少贫僧认为，那不会是一件坏事。”


    “什么？”木之青在台阶下抬头看来，万无大师温和的摇了摇头，“你且去吧。”


    你且去吧。


    ……


    木之青行走在一片荒芜中。


    土地干枯，裙摆刚好到脚腕，不用担心沾到地上。


    木之青停留在一处干枯土地前，缓缓蹲下身子，裙摆铺在干涸的土地上，虽然不见脏，但是违和得紧。


    土地因为干涸，所以微微裂开，木之青伸了一只手指到裂开的缝隙中。


    她还不待做下一个举动，就感觉指尖碰到什么活物。


    木之青将手抽了出来，有一枝绿芽抽条般生长出来，当它停止生长的时候，绿叶正好和木之青的指尖触碰，触感微凉。


    木之青眉眼微动，似乎感受到什么，抽手站起身，缓缓往后退。


    忽然间的，看上去完全无害的绿芽猛的抽条继续生长起来，眨眼就越过木之青成了参天大树。


    木之青仰着头都未能看清树冠的全貌。


    “唔……果然是全盛的时候。”木之青双眸羡慕，“真好看啊。”


    她白皙的手握住自己的长发，触感和绸缎一般，握着的时候缓缓从指缝间散落。


    木之青抬眸，杏眸却是极为冰冷，方才的笑意转瞬即逝，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与我有缘的壁画，就是这点能耐吗？”


    话音落下，参天大树猛的一顿，忽然间木之青的身体开始失重，有无数参天大树从枯裂的大地生出，木之青的脚下就生长出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就在脚下，一瞬间视野拔高无数米，脚下树冠松软。


    木之青来到了云层间，视线一错，就看到树与树之间，树冠与树冠之间全都连在一片，其中揉搓了一些云朵进去，全部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片平地，平地的颜色由绿转白，由白转灰，直到松软的树冠彻底消失不见，脚下坚硬。


    这是一条条平直的道路，道路有很多交叉口，交叉口上竖立着一根根杆子，杆子上亮着三盏灯，三盏灯有三种颜色。


    此处的光线明亮，亮如白昼，分不清白天与黑暗。木之青的杏眸肉眼可见的放大，瞳孔内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她微微张开嘴，久久都没有动弹。什么笑意盈盈，什么轻漫全都不见踪影。


    “……”


    过了许久许久，杆上只有一盏灯亮起，颜色和她身上的衣衫相差无几。


    木之青缓缓前行，到道路对面去。


    可是她到了道路对面，回首望去，却看到原本的地方凭空出现一栋栋建筑，组成记忆里陌生而熟悉的每一个模样。


    杆上的灯光变了一个颜色，木之青站在原地等候许久，直到再变成绿色，她才缓缓走到道路对面。


    可是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她回首，果不其然看到方才的景象出现在道路对面。


    “……呵。”


    木之青弯眸，这次不再管杆上的灯如何，她再度到道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