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的树灵野翻了》 第1章 化为人身 落雪满天，后院的常青树懒洋洋的伸着枝丫，绿叶在白雪覆盖之下显得极为显眼。 ——木之青是这颗常青树。 大概是千年前还是什么时候，木之青从一个楼房耸立的世界来到此处，然后睁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一棵树。 “……” 她也不去怨声抱怨自己的穿越多么不公，反而泰然若之——真当自己是棵树。 她的枝丫很霸道的伸到墙外，得亏她生得高，要不然过往的路人说不准要将这碍眼的枝丫砍掉不可。 一阵狂风刮过，引得绿色的枝叶微动，原以为枝叶会因此而瑟缩，她却反其道而行的伸长了枝丫。 又是一阵轻盈的风刮过。 “嘎吱。” 霸道的枝丫被折断。 木之青恼怒的睁开眼。 “看到”一前一后两道“风”在打着架，从城东打到城西，然后席卷到后院上空。 于是木之青树冠上的绿叶也保不住了。 “……” 狗贼拿命来！ 是的，木之青“看清”上空打架的不是风，而是两个人影，一个穿着黑一个穿着白， 黑狗贼不敌白狗贼，被打入后院之中，伸出黑爪就将此城半数人命搜刮了去。 白狗贼一剑横扫，阻止黑狗贼屠杀人命，旁边的常青树随着拦腰落地，砸得黑狗贼吐血不止。 只剩个树根的木之青，“……” 白狗贼！ 木之青满心怒火，“怒视”两位狗贼，却不感哪里不妥。 比如他们为何能上天入地？ 木之青作为千年老树见多识广，早已知道这是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 她暗自心伤自己的宝贝叶子时，那边胜局已定。 黑狗贼化作飞烟消散在此世间，而白狗贼却毫发无伤。 白靴落到雪地中，竟比雪还要白。 或许是木之青的“目光”太有穿透性，白衣人似有所觉的回身看来。 “……” 木之青成了鹌鹑。 “本尊虽是为苍生除掉血魔，但此城生灵被灭了大半到底残忍。”白靴靠近了树根，“你倒是有造化，不过千年就有了神智。” “……” 木之青装死。 她就是棵老树，什么也不知道。 白衣人伸手，一团绿光没入树根，“本尊给你场造化，此木心附有诸多运道，就由你来替本尊护着此城千年安宁。” “……”感到神智开始昏沉，木之青炸毛。 白狗贼你做什么！ 极轻笑声，“别急着怨我，为表补偿，千年后给你一具修道之身。” 木之青彻底陷入昏迷。 此后，果然千年安宁。 此城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妖魔侵扰，远离纷争。 直到…… “师尊！师尊！妖魔朝我来了！” “徒儿别怕！” “师尊！妖魔又朝我来了！” “徒儿别怕！” “师尊！小心身后！” “交给为师来！” “……” 木之青浑浑噩噩的“睁开眼”。 四周是陌生又熟悉的地貌环境，她身处空地，树前立着一个年轻小修，另有白衣修士护在他身前，不远处是一团横冲直撞的黑气。 木之青，“……” “师尊！”年轻小修抱住常青树，吓得闭上眼睛，“妖魔又来了！” “徒儿别怕！” 白衣修士冲上前。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的木之青，怒目圆睁。 手放哪呢！ 肆虐的黑气终于被白衣修士解决掉，扰人的叫声终于告一段落。 “师尊，”白衣小修泪眼汪汪，“城里……城里的人都被妖魔……妖魔杀掉了……” 白衣修士安慰道，“厉儿，凡人不比我们，他们有自己的命数。” “是这样吗？” “是啊，这是你第一次离开万剑宗，已经表现得非常勇敢了。不过南大陆灵气到底贫瘠，我们还是顺着紫灵河往北去历练，这样等十年后节灵洞府开启，你也能够收获更多。” “我明白了师尊，我以后一定要像广归师叔一样厉害！！” 师徒两人将凡人的尸体安置，然后就离开了这座千疮百孔的城池。 夜晚下起了雪，土地忽然发生震动。 只见白天的常青树不见了踪影，原地出现一个大坑，一个绿衣女子取而代之。 女子一身雪肤，唇珠娇艳欲滴。不管是那圆圆的杏眼，还是小巧的鼻子，娇艳欲滴的唇珠，都是极为柔和的长相。 木之青皱了皱鼻子，柔和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痛色。 她握起狗啃似的长发，心痛不已，“怎么千年都长不好我的树冠！” 或许是老树温吞的日子过久了，乍然获得人身，木之青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感慨。 她用了三天时间走遍她“看过”却未踏足过的城池，最后停留在城门口，城门上的牌匾破旧到看不出字眼，只能依稀辨别出半个“女”和”一个“乐”字。 木之青喃喃道，“安乐城吗？”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原本确实是。” 白狗贼不知是什么人，把她变成一棵吉祥树，护了安乐城千年。 想到白狗贼，她心中微动，想起师徒两说的话。 “节灵洞府吗？” 她原地转了个圈，想了想，朝着北边走去。 木之青很难感到困乏，但是却会像寻常人类一样感到饿和累。 她原身是棵树，所以对于草木树林倒是感到异常亲切——具体表现于她找野果找得挺容易的。 她似乎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就跟她做树时的感官一样。 第三日她跟一队官兵擦肩而过，由于她面色实在过于平静，官兵头头后知后觉停下步伐，“把那个女人抓起来问问安乐……” 话消了音。 只见路边空空，哪有什么女人。 官兵头头咽咽口水。 “是仙……仙人……” 第十日木之青看到了一条河。 紫色的河水，壮观极了，河水奔腾向北。 想必这就是紫灵河了，倒省得她自己去寻方向了。 第十一日，她不慎遇到了土匪拦路。 众多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小娘子这是去往何方？” 木之青不惧半分，笑眯眯的问领头带刀的刀疤男，“大哥，你知道节灵洞府怎么走吗？” “节灵洞府？”刀疤男露出茫然神色。 于是木之青知道答案了，她又问，“那你知道万剑宗在哪儿吗？” 刀疤男急色上头，“你陪我们睡完，我再告诉你！” 木之青收起脸上笑意。 第2章 劫色的人 满地的哀嚎声，土匪头子叫得尤其甚。 每个土匪身上都插满了锋利的叶片，可要说是怎么受的伤，他们一个比一个糊涂。 只知道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就全部失去了行动力，疼得遍地打滚。 木之青笑眯眯问，“谁知道？” 最后木之青从土匪头子那里获得一本破破烂烂的黄册，还在其他人身上零零散散的获得了一些银钱。 木之青翻开书册看了许久，期间土匪们一直在求饶。 “仙子！仙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但是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木之青慢吞吞的合上书册，“一般说这种话的人，都没有老母和小儿。” “噗通噗通噗通！” 木之青一脚一个土匪，把他们踢入紫灵河。 紫灵河太过邪门，土匪们进去只听到一个响，然后再也不见冒头。 木之青远离紫灵河两步。 然后继续沿着紫灵河向着北边走。 土匪头子的书册虽然破了点，但还是有点用的。 这个大陆叫玄灵，这是她千年前就听路人谈论过的。 除此之外，它记载玄灵大陆共分四个区域，分别是东大陆、西大陆、南大陆、北大陆。 这里确实是一个修仙的世界。 只是木之青所身处的南大陆灵气最为贫瘠，修士鲜少。也是因此她几千年就遇到过那么几次“上天入地”的人，而且十次有八次，遇到这些人都是赶上妖魔灭城。 直到千年前她遇到白狗贼……伤心事不提也罢。 除此之外，黄册上还提到了万剑宗。 除却灵气贫瘠的南大陆，冰寒遍布的北大陆，其余两个大陆都是修仙圣地。东大陆多是宗门，分别为万剑宗、妙音宗和符阵宗等三大宗门为首修炼。 而西大陆却多是修仙家族，分别以沈家、东皇家和宿家等三大家族为首修炼。 木之青要是一直沿着紫灵河朝上走，大概就能去到万剑城——万剑城是万剑宗的主城。 除此之外，破烂的黄册再没更多信息——啊，还是有几句话的，只是十分简略，为首四个字是: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 莫非是修仙的口诀？ 木之青杏眼一亮，忙默念几遍，然后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没变化？ 木之青试了几遍都没用，气愤的将书册扔出几米远。 骗人的东西！ 反正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当初白狗贼说护安乐城千年就护了，说给她一具人身就给了，他还说这具身体能修道，总不会是骗她的。 想来那本书册定是唬人的玩意，不然那个土匪头子怎么没半点灵力？ 灵力？ 木之灵止住脚步，一片灵力聚成的锋利叶片悬浮在手心上。 引气入体引的……好像是灵气？ 她眨巴两下眼，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既然她都引气入体了，那那本书册就更没一点用了。 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也没有捡回书册的意思，脚步轻快的继续往前走。 木之青的脚程很快，只用了五天时间路上就从荒无人烟到人来人往。 起初都是面黄肌瘦，无一点灵力的男男女女，她还因此遭遇了三次劫财和两次劫色。也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敢抢劫她她就毫不留情一个个踹到紫灵河里。 直到遇到的都是一些面色白皙，衣着体面，身有灵气的人。 木之青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他们就是修道之人，这说明她离东大陆很近了。 然后一问人。 “万剑宗？啊，那不是在东大陆吗？以我们炼气期的脚程，从这里到东大陆怎么也得五年三年吧，道友你要去？” 木之青的脸青了，好一会儿她才挤出笑意，“那请问怎么去最快？” “道友不妨租一头云甲兽？云甲兽虽然每隔半月要喂一颗下品灵石，但是速度极快，若是骑上它，你一年就能到万剑宗了。” 一年…… 木之青礼貌问，“灵石是银子吗？” “……” 灵石不是银子，但是跟银子差不多。银子是凡人买卖东西的物资，而灵石也是类似于这样的存在。 只是灵石乃是天生灵物，内里的灵气可供修士吸收，用来增加修为，只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做。因为若是想要灵气，可以自己去吸收。自己吸收灵气虽然慢了点，纯净度也没有灵石高，但是至少没有灵石那么稀有。毕竟灵石要是用完可就是成灰了。 “像你我这般练气后期的修士，想获得灵石就只能去妖谷猎杀妖兽，但是妖兽很难杀死，一不小心就要搭上性命。” 练气后期？ 木之青谢过练气修士，然后继续赶路。 五年三年才能走到万剑宗，她是傻子才继续赶路。 心里这么想，然而她还是继续走了一天。等到晚上，她随处找了一棵树，然后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咻！” 一道暗风划过，接着就是一声闷哼。 白日问过路的练气修士从暗处走出，看着无力躺在树前的木之青淫笑出声，“这女修虽然愚蠢，但是长得倒是貌美，若是能将她的修为采到我身上……呃！怎么会……” 寒凉的月光照在黑发雪肤的木之青身上，宛如山中鬼魅，哪还有刚才的半分柔弱无力。 在她身前的不远处，山藤将来人牢牢捆绑，只留下一张惊异惨白的脸露在外面。 “你……你怎么知……” 木之青接过话头，“怎么知道你跟踪我？还是怎么知道你要采补我？” 明明是问题，山藤却如蛇般缓缓上移，直到牢牢捂住他的口鼻。 闷闷的呜咽声不知道是求饶还是谩骂，那双仅留下的眼满是惊惧，随着空气的流逝，最后更是如恶鬼般死死瞪着木之青。 在寒凉的夜晚里，这样的眼神不由让人寒气顿生。 木之青却是饶有趣味，歪着头看。 “你别杀我！我身上有灵石！我将全部身家都给你！你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明明嘴被捂住，声音却仍传到木之青耳中。 他在她耳边吵吵囔囔了一会儿。 她微愣，然后很快也如他一般，将声音直接作用于他的耳边。 “杀了你，你的身家自然就是我的了呀。” 声音理所当然，还有几分嫌弃他蠢笨的意味。 第3章 筑基了 树底下，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 “啪。”山藤退去，练气修士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口吐白沫。 山藤想回到木之青身上，被她嫌弃的拒绝了。 “脏。” “……” 山藤委委屈屈的退到黑暗里。 “不会没死透吧？”木之青嘀咕一声，食指一抬，绿芒闪过，割断了练气修士的咽喉。 “呃……” 地上如烂泥的人弹跳了下，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木之青杏眼瞪圆，吓了好大一跳，“真没死透！”她忙指挥着锋锐的叶片又来回割了几遍，直到死得不能再死了，她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修士果真不一样……”她嘀嘀咕咕，“若不是想要你的身家，把你踢进紫灵河多省力。” 如山魅般的人探头看了一眼，因为地上的人死相太过凄惨，不由捂着鼻子嫌弃极了，不情不愿的捏着兰花指在尸体上翻找。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继续嘀嘀咕咕道，“还说我蠢呢，我累死累活跟了你一早上，好不容易确定你独身一人才敢上前问你问题，我这么聪明你还敢说我蠢，你才蠢呢……咦，采……采补大全？”她嫌弃的把它撕成碎片，“邪门歪道……”她继续嘀嘀咕咕，“我还害怕呢，若是你不起歹心的话，我哪里才能有自己的身家，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能怪我……” 终于，她停止了翻找，捏着一个沾血的小袋子站起了身。 小袋子是棕色的，角落处写着“储物袋”三个字，被修士珍而惜之的藏在胸口处。她捏了捏储物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木之青想了想，用灵气探入其中，然后一下子就“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吓得她赶紧收回灵气。 犹豫了下，木之青先将地上的修士用藤蔓捆了先扔入紫灵河，又清理了现场的痕迹，另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将灵气探入储物袋中。 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高十米宽十米，像个小黑屋，里面堆积的东西寥寥无几。首先吸引木之青的就是一小堆亮亮晶晶的石头。 她不认识，就先不管它，她很有目的性的搜寻着什么，终于让她找到几本书。 木之青心念一动，书便出现在她的手上，她颇为新奇的打开书，然后读了起来。 半刻钟后，她放下书本。 有张硬纸，好像是买储物袋赠送的，说储物袋是修士必备的东西，可以用来储蓄随身物品，还告诉了使用方法。 木之青小气的滴了一滴血到储物袋上，血没入储物袋中，连同之前沾染的血迹都消失不见，很快木之青心里就有了一丝感应。 储物袋只能有一个主人，之前的主人身死后，储物袋就成了无主之物，所以她才能随意查看里面的东西。现在她滴血认了主，这储物袋就是她的了。 储物袋里有几个玉盒，木之青对着其中一本叫《灵草集》的书对照了一下，知道那是灵草。储物袋里还有一些妖兽残骸，白日里听练气修士讲过，想必是留着卖灵石用的。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男子的衣物……还有女子的衣物？ 木之青想到刚刚撕碎的采补大全，立马将这些衣物拿出，一把火全烧了。 储物袋里还有一些法器，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木之青暂且懒得管它们，倒是把一小堆亮晶晶的石头数了数。 她现在确定这就是灵石了。 数完后发现灵石一共有两百一十一颗，倒是够她使用一年的云甲兽。不过修士白日里提起这个明显就是试探他能不能劫色又劫财。 木之青啧了一声，从书册里捏出一本《长灵决》。 她刚刚大概看过一眼，知道这是吸收灵气的法诀，她现在很需要。 《长灵决》只有几页，木之青很快就背熟了，她按照书上一样盘坐着，将手放在膝盖上，然后……抱元归一是什么？ 她想了想，就让自己放空，然后去寻周围的灵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修为的缘故，入定得极其快，她还没怎么寻找灵气，就“看到”灵气入体。 身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看到绿色的光点往身上走。 木之青心中一动，没默念口诀，然后也看到灵气往身上跑，她默念口诀，就看到灵气往身上跑的速度快了一点。 “……” 木之青沉思了一会儿，总结出这是她作为千年老树的特殊待遇。 她无聊的看着灵气往身上跑，神识……哦，书上说修士修炼到练气三层就有神识，神识能使修士“看到”周遭事物几米远的事物。 这个木之青很熟练，因为过去的长久岁月，她早已把握了这项技能。 书上说练气后期大概能看到周身五十米的距离，她估摸着自己能看到周遭几百米吧。 她也不觉得惊奇——不然她不是白活了几千年吗？ 木之青无聊的看着灵气往身上跑，神识不忘关注周围。 她可不想修炼着修炼着，就被人近了身。 想到神识，木之青百无聊赖的想着书册上的内容。有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各种小法术，于是她知道刚才那个修士被捂了嘴还能说话是因为传音术。 自修士开启神识，就能利用神识向别人传音。 比如说别人坏话啊，跟人说悄悄话就很有用。 这些法术简单到让人发指，木之青一看就会。 她想要杀伤力大一些的，比较霸道的法术。 比如当年的白狗贼，随手一剑就能斩断千年老树的粗腰…… “……” 木之青脸色铁青的回神。 一个晚上木之青累积的灵气不少，过了两三天，她的神识无聊间跟着灵气走，然后异常顺畅就进入体内，跟着一颗颗规规矩矩的灵气经过纵横交错的经脉，环游全身，然后来到丹田处，“看到”一团绿色的充满生机的气雾。 内视？ 不是说筑基才能？ 所以她现在是筑基期了？ 是，还是不是？ 木之青把自己绕得挺不开心，于是索性不纠结了。 她睁开眼，柔和的长相硬生生被她逼出一点戾气，吓得近身观察她的人吓个倒昂。 沈长风摸了摸鼻，“我看你脸上有只蚊子。” 第4章 迷弟沈长风 木之青前天去到一个小宗门的主城，东大陆果然贫瘠，一个小宗门的门内长老竟然才筑基期。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城中有租借云甲兽的地方。 除却云甲兽每半月一块下品灵石的口粮之外，租借云甲兽一个月需要五块灵石，一年就是大约六十块灵石，加上喂食云甲兽的灵石，一年大约需要八十五块灵石。 木之青手中有两百一十一块灵石，倒是也付得起。问题是城中只剩下一头云甲兽了——且最后一头云甲兽已经有主了。 “真是对不住了道友，”伙计哪头都不想得罪，冷汗淋淋的赔罪，“其他云甲兽尚没运来，要不您再等上半年，半年小店会再进三头云甲兽，定给您留一头！” 木之青沉默了会儿，拦住正准备牵走云甲兽的青衣公子，“我叫木之青，你我一道租借这头云甲兽如何？” 青衣公子望着她的容貌愣了下，倒是很有礼貌，先自报姓名再委婉拒绝。 “我叫沈长风，云甲兽不是我租的，而是被我用五百灵石买下来的。” 木之青道，“那我愿用两倍价格向你租借，且云甲兽日常吃食全部由我提供。” 沈长风还是没有愿意的意思，毕竟能用五百灵石买下云甲兽的人不会缺这点灵石。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云甲兽最多只能载一人，你怎么与我一道租借？” 木之青指着一旁的马车，“马能驾车，云甲兽为何不行？” 沈长风愣了下，半响笑了。 “道友的想法倒是新鲜，那便一起罢。” 于是两人一同坐上车。 云甲兽驾上车，速度倒是没有影响，日行百里没有问题。 木之青一上车就入定修炼，没有理人的意思，沈长风只好自讨没趣的坐在一旁。 直到刚才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凑近了木之青一点，不料刚凑近就被她吓了一跳。 脸上有蚊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很烂的借口。 修士身上有灵气，那些等闲之物是不可能近得了身的，更何况是蚊子这种东西。 木之青用之前学过的观气术，估摸着沈长风应该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于是笑眯眯道，“沈道友似乎想问我问题？” 沈长风一愣，倒是直言道，“确实如此。” “你问。” “木道友身为女子，又是筑基初期，怎会放心和我同乘一车，不怕我有歹心吗？” 筑基初期？ 木之青想起两天前初见沈长风，他就已经称呼她为道友。 她按下心中疑惑，笑眯眯的道，“若是心有歹心的人，就不会如沈道友般直言了。” 沈长风一想，也觉得是这样。 “没错，我确实对你没有恶意。” 木之青慢吞吞的道，“我往年都是在深山闭门造车，关于修炼之事心中有许多疑问，如今长途漫漫，沈道友若愿为我解答，我定感激不尽。” 看着木之青眼中的求知神色，沈长风不由觉得可惜。 到底是南大陆的修士，被贫瘠的灵气耽误了。 他答应了。 沈长风倒是很有耐心，对木之青的疑问都细致做了解答。 木之青在他的帮助下知道了不少事情，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大概就是人修的筑基初期。不过之前的练气修士认为她是练气后期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那时她确实是。 而短短的时间里她能到达筑基初期便是因为《长灵决》。一般修士需要筑基丹才能筑基的境界，却只要她主动吸收几个晚上的灵气就能到达。 一是不修炼功法时灵气也照样进入体内，二是因为千年老树几千年的厚积薄发。 不过这种积累也就在人修前期修为中有用，金丹期之后她应该就跟其他修士没什么两样了。 人修的修为划分是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和炼虚期。而往上还有三个等级的修为，只是因为那时所需的灵气过多，所以需要在炼虚期时踏破虚空去到一个名叫半劫界的上界。 半劫界离木之青还显得太过遥远，所以她只是大概了解一下就够了。 意外的是，木之青还在沈长风口中了解到节灵洞府的事情，这就不得不说起紫灵河。 紫灵河始于南大陆，直直流向东西南北的交界处，往西北到极北之地而去。 而节灵洞府就在东西南北交界处往南千米的紫灵河之下。 “节灵是陨落了吗？”木之青问。 “……”沈长风吓得不轻，“节灵前辈怎么可能陨落！他是千年前飞升到半劫界，所以才留下洞府！” “噢，”木之青又问道，“你很崇拜节灵？” 沈长风的眼睛闪闪发光，“当然！节灵前辈作为散修，却在千年内修炼到炼虚期，踏破虚空去到半劫界！甚至还给后人留下造化，在洞府内留下无数重宝，洞府每隔五十年就出现在紫灵河上方，只要是练气以上化神以下的修士都能进入！” 造化…… 木之青撇了眼沈长风，嘀咕道，“这都飞升一千年了，还能有迷弟，我看他肯定很得意……” “什么？” “没什么，”木之青没去触迷弟的霉头，倒是好奇问道，“这都一千年了，节灵的宝物还没被拿光？” 沈长风更是激动了，“这就是节灵前辈的高明之处了！他不仅在洞府里留下宝物，还留下诸多机关，危险与机遇并存，想得到什么全靠自己能耐！就连在里面待多久都是各凭本事！若是实力不够，轻则被弹出洞府，重则丧命！” 木之青手肘放在膝盖上，托腮望着沈长风的狂热，幽幽道，“那确实很厉害。” 她的姿态实在过于懒洋洋，让沈长风不由平静下来，他有些尴尬道，“那个……抱歉，失礼了。” “没有关系，谢谢你的解答。” 看着再度入定修炼的木之青，沈长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意兴阑珊。 她那句“没有关系”也道得真情实感。 之后两人倒是少有说话，沈长风是入定修炼，而木之青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景色。 位于一角小城旁观几千年的凡间繁华，如今再看堪比仙境的修真界，自然觉得新奇。 第5章 来到万剑城 沈长风虽说是在修炼，但是也不忘观察木之青。 木之青也不总是在看景色，一般时候也修炼，或者是指尖闲极无聊的比划，像是在记什么法术。 而与之相反的是，木之青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要沈长风不靠近她，她就在一旁熟记自己脑海里新出现的法术。 这好像是她作为老树的神通，只要修为来到新的境界，脑海里就会有新的法术浮现。法术还挺难，她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熟练。 后来她抽空喂一次云甲兽之后，终于发现不对劲。 云甲兽怎么跑得这么慢了。 她眯了眯眼，回身看去。 前几次沈长风抢先一步喂了云甲兽，她觉得之后将灵石一并补给他便好，所以一直没管。 今日她也喂了灵石，才知道差别在哪。 ——同吃的灵石，云甲兽的速度怎么会差这么多？ 沈长风似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些犹豫的坐在她旁边。 两人坐在车口，一人占了一边，因这几日气温回升，所以凉风吹过还挺舒适。 “还有不到十个月节灵洞府就要开启，在那之前我还想在东大陆历练几个月，所以喂的上品灵石。” 经由沈长风解释，木之青才知道喂给云甲兽的灵石品质会决定它的速度快慢。 玄灵大陆的灵石分极品灵石、上品灵石、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木之青在练气修士手中得到的是两百一十一块下品灵石，乃是灵石的最低品质。经由下品灵石喂食的云甲兽需要一年时间到达东大陆，而若是用上品灵石喂食，云甲兽只需要五个月的时间。 木之青想了一会儿，“我没有上品灵石，恐怕得赊账，要不然你留传音符给我，我有灵石之后给你？” 传音符是修真界的一种传讯手段，是朱砂在黄纸上写成的符篆，乃是符阵宗千年前发明出来的。 沈长风连忙摆手，“不用，你只要给我原来说好的一百四十四块灵石就好了！” 木之青觉得不行，“我不可能为了十块上品灵石欠你额外的人情。” 沈长风答应与她共乘云甲兽已经是一个人情了。 沈长风看她态度认真，只好道，“十个月后的节灵洞府我是一定要去的，若是你想还我灵石的话，就在那时。” 这是不愿留下传音符的意思。 木之青也不多问，直接应了一声。 沈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喂了云甲兽一颗上品灵石，云甲兽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风声呼啸。 他转身就见绿色衣角消失在车外。 沈长风坐回车口，觉得风大了两倍虽然没有方才舒适，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木道友还挺娇气。 云甲兽又行了四个月，果然到达了目的地。 “这就是万剑城？” 沈长风牵着云甲兽，“万剑城的另一边就是万剑宗，你我就在此分别。” 木之青将一百二十块下品灵石交给他，“六个月后见。”说完她转身进了万剑城。 沈长风不由一愣，绿色的背影却很快走远，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木道友的性子还真是…… —— 即使这几个月来经过的一路风景已经让木之青心里有所预期，进了万剑城还是不由惊讶了。 城墙和城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城门口上的文字似乎是利剑书写而成，硬是将“万剑城”三个字写得锋锐似铁，让人不敢直视其太久的锋芒。 目光下移，似满城皆修士，只偶尔看到几个跟在修士后面的凡人，耸肩低头。对于店铺之林立，宝物之众多木之青倒是不太留意。但是观气术一眼望去灵光闪闪，木之青就知道此处修士的修为高得不可想象。 木之青感叹一句，然后买了路边的一个小食。 自确定自己到了筑基期，除却偶尔的疲累，她好像就没感到过饿了。如今来到修真城池，她自是要试试吃食有何不同。 这叫一口酥，圆滚滚的奶块，外面一层酥皮，一块下品灵石可以买上许多，她尝了一口还不错，就拿在手里逛着万剑城。 一口酥还没吃完一半，她就走完大半个万剑城，手里又多了许多林林总总的吃食，都是她吃了觉得味道不错的。 当然，她不总是这样不务正业，她还顺口探听到哪里可以赚灵石，买了一本东大陆的地图。 东大陆最闻名的就是万兽山了。万兽山还要往东走上许久，然后看到一座座山奇异的形成一个半圆，那就是万兽山。 万兽山妖兽众多，每一座山都栖居着众多妖兽，但是令人安心的是，山上的妖兽都是经过等级划分的。 妖兽等级由低到高是一级到九级。 比如最外围的山上不可能有三级妖兽，而一级两级的妖兽练气修士可以勉强对付，所以不用担心有大的生命危险。 木之青看了半响，又去买了一本《万兽册》。 妖兽身边一般会有伴生灵草。而灵草的价值不比妖兽低，所以除却杀妖兽赚灵石，还可以选择采灵草。 木之青看了半天，将万兽山地形和《万兽册》差不多记下来之后，天色也不早了，她准备找客栈度过今晚。 客栈的房间什么价格都有，木之青想到自己不到一百灵石的资产，即使再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找一个最便宜的客房入住。 即使这样，也要五十块下品灵石。 不过木之青还是打赏了伙计五块灵石，让他花一点时间讲讲万兽山。 伙计果然给了好脸色，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说得差不多了他还多提一句，“虽说只要按着修为上山就没有太大风险，但是客官最好还是找人一起上山！” “为何？” 这位女客官虽然囊中羞涩，给的打赏也不多，但是奈何长得十足美丽，所以伙计乐得多说两句。 他半真半假的道，“这世上吃人的不仅妖兽，更何况客官长得这般貌美，结伴成行到底比孤身一人更安全不是？” 伙计离开时不忘带上门，她盘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不由轻笑出声。 她没打算改变主意，仍决定一个人去万兽山。 木之青白嫩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根细细的小木棍，有半臂那么长，明明没什么花样，持在她手中硬是多了几分灵活和优美。 她喃喃道， “万兽山……可是林木众多呢。” 第6章 音妙儿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微亮，晨曦美如仙境。木之青赶往云甲兽售卖点，要了一头云甲兽。 万兽山离万剑城算不得远，以云甲兽的脚程，大概八日便能到了。 木之青骑上云甲兽，也就是这时才感觉到其中的差别——以下品灵石喂食果然慢如乌龟，若是上品灵石，想必三日便能到了。 云甲兽长得无害，全身上下雪白无双，身躯覆有微微薄甲，吃完灵石身体呈灵光，如一道光般从路上飞掠而过。 八日后，木之青果然来到万兽城，将云甲兽归还后，她交完剩下灵石，便一刻也不停留的出了万兽城门，上了山，直奔专属筑基修士的万兽山而去。 万兽山上，蛇虫众多，然而与诸多藏在暗处的妖兽一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许是常有修士来此，山脚下并无许多妖兽。 木之青缓缓往山上走去。 越往上走，草木越多，肆意生长的狰狞枝丫将光掩盖，一下子仿佛进入黑夜。 山上寂静得可怕。 嘎吱嘎吱…… 无数的落叶铺在地上，松软极了。偶尔踩到些许细枝，为此处带来声响。 四周一片寂静，不知埋伏着多少妖兽，唯一的声响却是自己发出的。 有些渗人，似乎有阴风穿过。 木之青忽然顿住脚步。 白嫩的脸上带着不经意的意味。 她的手抬起，无数落叶从脚下席卷而起，仿佛一股狂风，翻滚着朝两侧扑去。 木之青的绣花鞋落在平地上，两侧的落叶几乎有她小腿那么高。 她的对面是一只如蝎子般的妖兽，最会掩盖行踪，地上的落叶使它如鱼得水，其难缠度让修士头疼不已。 可惜，栖身之地被掀了呢。 木之青微歪头，颇天真无邪的笑了，“那就由你开始吧。” …… 一指长的绿叶贯穿妖蝎，将它的身体内脏都推了出去。 木之青弯腰，捏起它唯一完好的尾巴，目露嫌弃。 “这就是灵尾蝎的毒液？” 木之青随手用木盒装进去，然后扔进储物袋。 灵尾蝎毒尾能卖二十块灵石。 “聊胜于无吧。”她轻叹口气。 玄灵大陆的妖兽千奇百怪，有六只爪三只头，口吐炎火的异爪火凤，也有形似牛，头似鸟的水系旋龟。 木之青看得啧啧称奇，于是将异爪火凤的爪子一根根拔了存着卖灵石，原先还想试试烤翅好不好吃，想想太过刺嘴还是放弃了。 至于旋龟—— 两根藤蔓将旋龟的头吊在树枝上，四爪在空中直扑腾，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旋龟缩头缩得极快，龟壳又硬如顽石，让人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最让人着恼。可惜还没来得及缩几次，木之青的藤蔓就像有眼睛一样将它五花大绑。 木之青踮起脚尖，裙摆处就露出一块极为白皙的脚踝。她歪头仔细打量了会儿，旋龟还想攻击她，她就随手塞了它一嘴树叶。 “头似鸟？”木之青想到什么，眼里露出笑容，“明明就是鹅头。” 只见旋龟眼睛滴溜溜的充满恐慌的转，努力伸着鹅颈想要逃离束缚的样子，像极了呆头鹅。 木之青幽幽道，“旋龟龟甲价值一百一十灵石。” 一抹绿光闪过。 “嘭！” 旋龟摔得眼冒金星，青色的身子光溜溜的瘫在地上。 “哞？” 他的甲呢？ 收获了旋龟龟甲，木之青心情很好的沿着河边往上走。 这座万兽山有条妖兽河，木之青就是在妖兽河下流碰到旋龟的。 她现在要往上游去，因为有一股气息和乐声从上游飘了下来。 走了一盏茶，神识传来了画面。 “哎？”木之青瞪大眼，“这股气息是……” 她想了想，继续朝那边走去。 越往上走，乐声就越清晰。 是铃声。 清脆悦耳的铃声，落到耳中却极为刺耳，听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若是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在此，那定是会听得七窍流血。 木之青仅仅是皱了皱眉，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终于走近了，不远处的景象传入眼帘。 一个鹅黄衫女子手摇金玲，一股又一股灵气伴着铃声聚集向河中的妖兽射去。 再定睛一看，妖兽河中一条条怪鱼奔走逃窜，若是被攻击击中，就会炸出一团团血花。 但是怪鱼也不是吃素的，形似蛇的长尾一摆，铺天盖地的水帘像刀刃一般朝岸上女子袭去。 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女子的衣衫不免被划破，浑身都湿漉漉的。 她娇喝一声，“畜生！” 说完，她猛一蓄力，将身体大半灵力输入玲中，铃声骤然变重，凄厉厚重的铃声听得人头疼欲裂，引得河中的怪鱼也纷纷掀起了白色的肚皮。 这一招死了大半的怪鱼，无疑起了很好的震慑作用，剩余的怪鱼三三两两不成火候，连掀起的水流都只有一小股。 鹅黄衫女子很快将剩余的怪鱼解决了。 她呼出口气，利用术法将河中的怪鱼尸体收到储物袋中。 忽然，她余光瞥到什么，猛的朝木之青看来。 穿着碧绿色衣裳，唇红齿白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树旁，恍如山中鬼魅，让人心中一颤。 鹅黄衫女子头皮发麻，怒喝道，“你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离这么近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看到人被吓得不轻，木之青有些无辜的摊开手，回答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你！” 鹅黄衫女子握着金玲的手一紧。 她的灵力在刚才的对战中耗去了大半，早就所剩无几。 而眼前的这个貌美女子一看就不好对付，她定是无法获得胜利。 不过音妙儿却是半点不惧，望向木之青的眼中满是嫌恶，“就凭你也想杀人夺宝！做梦吧你！” 木之青，“……” 这人倒是很会脑补。 她不经意般往音妙儿身后看了一眼，脚步轻盈的从树旁走出。 她好像没察觉到神经紧绷的音妙儿，有些好奇的往河里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鱼？”她皱了皱鼻子，“真丑。” 音妙儿警惕的看着她。 来到此处，却只为望一眼鱼，鬼才信。 这定是来杀人夺宝的！ 第7章 灵洞府开启 河中的鱼有成人手臂那么长，有一双黑翅，最让人惊叹的是它的形状如牛，若不是鱼鳞瞩目，谁也不会将它认作鱼。 这样组合起来……长相的确有些一言难尽。 木之青买的那本《万兽册》上，并没有关于此鱼的记载。 “这叫吴如兽，冬眠夏醒，此时并不是它的活动气候。”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与此同时，河水倒映出一抹红色身影。 木之青神色一动，抬头向河对岸看去。 一个抱着长琴的女子抿唇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身着暗红色衣裳，像是浓重的血腥颜色，这样的颜色衬得她的肤色更苍白了。 她额前有整齐的，恍如刀刻的刘海，发色如墨那般黑，却不及那一双无波无澜的黑眸。 被她注视久了，甚至会从背后生出一股阴森。 女子像是墓室里暗不见光的女鬼，刚从地狱爬出来准备向仇人索命。 木之青的目光下移，落在女子紧紧抱住长琴的两只皓腕上。 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木之青无法探测。 这至少是个金丹期。 她露出微笑，“多谢前辈解惑。” 女子看着她没说话。 怪的是，木之青也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氛围有些怪异。 音妙儿憋不住了，“姚师叔！她心怀鬼胎！你干嘛对她那样和颜悦色！” 姚师叔性子孤僻得很，她们同门这么久了，她从未见过姚师叔同其他人说过话——当然，也包括她。 所以音妙儿怎能不气急败坏。 木之青看看音妙儿，又看看仿佛没听到音妙儿说话的红衣女子。她恍然，原来这就是音妙儿毫不惧怕的原因。 确实，有一个金丹修为的长辈在此，她即使灵力耗尽，也不用担忧自身安危。 “妙儿，过来。”突的，一道男声响起，一个同样身着暗红色衣衫的人出现在女子身后。 男人的头发全都被发冠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她们穿着同样的衣裳，可是若说女子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那男人就是天上的倜傥仙子。气质天差地别，但是又能够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天生一对。 “呵。”木之青笑出声来。 女子侧目，静静看着她，“你笑什么？” 已经跑到河对岸的音妙儿抱着金玉的手告状，“金师叔，就是她！她刚刚欲对我图谋不轨！金师叔你快教训她！” 金玉没回答她，他看一眼那道暗红色身影，然后看向木之青。 “你笑什么？”他也问。 木之青指着音妙儿，弯着眉眼道，“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两位前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有个甩乖卖萌的后辈对前辈做出超过男女界限的举动，我觉得有趣，便笑了。” 金玉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被紧紧抱着的手臂，音妙儿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倾在他身上。 音妙儿手指瑟缩了一下，然而还是没有松开，她气得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这样寻常的事情落在你眼中怎就扭曲成这样！这是我师叔，我就爱抱着他，你管得着吗！” 木之青似笑非笑，“寻常？” 金玉脸色一僵，“妙儿，站好。” “金师叔！” “妙儿！” 音妙儿噘着嘴，不情不愿的站直了身子，“姚师叔都没说什么，怎就她多事。” 金玉闻言，不禁看向姚童，脸色更差了。 ——姚童从始至终都没朝他们看来一眼。 金玉上前一步，拉过姚童冰凉凉的手，对着木之青的脸色没多好看，“她对你态度不错，看在这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音妙儿炸了，“金师叔！你不教训她吗！” 金玉挥袖，不再多发一言，拉着姚童便走了。 “哎！”音妙儿无法，只好对木之青放狠话，“你给我等着！下次别让我碰见你！”说完提着裙摆，急匆匆跟了上去。 木之青歪了歪头，口中喃喃念道，“姚童。” 若是音妙儿在此，定会吃惊她怎会知晓姚师叔名讳。 “算了。”木之青伸了个懒腰，“还是继续去赚我的灵石吧。” 接下来，木之青果然专心狩猎。 半年时间，木之青走过三四座万兽山，狩猎的成果非常喜人。只要不遇到超过一头的四阶妖兽，她在树木众多的万兽山上颇为如鱼得水。 半年后她到万兽城随便找了一家店铺，将所得成果全部售卖，最终所得灵石是一千五百一十块灵石，与她预料的并没太大差别。 木之青挑了一点据说是修士常用符篆，在此期间伙计还热情的推销法器和丹药，被木之青给拒绝了。 她不需要这些。 木之青心中一动，倒是问道，“上品灵石怎么换？” 伙计答道，“回客官，十块下品灵石换一颗中品灵石，一百颗下品灵石换一颗上品灵石。” “……” 她险些要失手摔碎茶盏。 辛辛苦苦赚了半年多，一朝回到解放前。 亏她先前还为一千块灵石沾沾自喜！ 她挤出笑容，“请麻烦帮我换十块上品灵石。” 木之青气鼓鼓的出了店铺，几乎就想立刻上山再赚灵石，不过想到节灵洞府开启在即，到底是按耐住了这股冲动。 她也不耽误，直接坐了八日的云甲兽到达万剑城，然后租了个房间，吃吃喝喝加修炼，直到节灵洞府开启前两日，她才租了云甲兽到达节灵洞府。 到达目的地，木之青将云甲兽归还到最近的镇子，然后来到紫灵河。 此处归属于东大陆，比起南大陆的灵气贫瘠，这里的灵气浓郁得可怕。就连紫灵河上面都聚集了不少紫气，更为紫灵河带来一丝神秘。 木之青听客栈的人提起过紫灵河，据说紫灵河中修士不可达，就算再会水的人，进了紫灵河都是有去无来，这也是划分东西大陆最重要的一点。 遥遥无际的紫灵河对面，就是以修仙家族为首的西大陆。 有机会倒是要去见识一番。 木之青饶有兴趣的想。 紫灵河旁已经到达了许多修士，天上晨曦刚散，紫灵河中紫气越来越多，浓郁的灵气几乎都往这来。 人也越来越多。 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 “节灵洞府开启了！” 紫灵河上的紫气缓缓散开，露出神秘的大门。 第8章 玻璃石室 木之青探头找寻沈长风，可是一个眼熟的都没见到。 她想了想，仔细观察周边的人。 下到筑基，上到化神，都可以来到节灵洞府，所以此地什么修为都有。而筑基修士几乎是此地的食物链最底层，所以尤其安分守己的聚集在一个小角落。 木之青就在其中。 她放出神识，并未在这些筑基修士里看到沈长风。 思及沈长风对节灵洞府的势在必得，木之青叹了口气，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沈长风跟着高阶修士来的。 就在木之青思索自己若是将神识放出，会不会被金丹修士发现时，人群忽然骚动。 “节灵洞府开启了！” 紫气围绕着古朴的大门，出现在紫灵河之上，上面的花纹优雅整齐，一丝尘土不沾。 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紫气的漩涡。 有熟练者已经先行跳进漩涡。 这扇大门显然就是节灵洞府入口。 不过半盏茶时间，空地上的人就寥寥无几，尽管如此，还是不见沈长风的踪影。 于是木之青不再等待，也跨入大门之中。一靠近紫气，就有一股吸附力传来，她目光一晃，就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座石室，占地面积极大，身后是来时的漩涡，身前不远处是一间又一间的小房间。不知小房间是什么做的，材质有点类似玻璃，仅仅是四面玻璃墙环绕，每一个都是五立方大小的房子，玻璃房中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每一间玻璃房都是一样的摆设，仅中间一个方桌子，墙角摆有一张巨大的镜子。 目前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进入的意思。 木之青的神识笼罩出去，悄无声息的压过许多道试探的神识。 她大概了解了这些尚在观望的人。 古朴大门似乎有结界，自动将各个阶层的修士分离。比如此地，聚集大约有百人，竟都是筑基的修为。 显然这些都是墓主人刻意为之的结果。 木之青神识在某人身上一停，不禁挑了挑眉。 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穿着青衣的俊秀修士，正是沈长风。 沈长风身边还有一个正和他说话的男修，男修一身贵气，所穿所带皆为不凡，腰带中间的配饰是金晶，散发的光芒极其耀眼。 木之青走了过去，沈长风看到她很是惊讶，“木道友？你也传进了这间洞府！” 金衣男修充满少年气的眼眸好奇的盯着木之青，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木之青伸出手，白嫩的手掌上赫然是十块上品灵石，她随手将灵石塞给沈长风，“还你。” 沈长风手忙脚乱的用袖子兜住快要掉落的灵石，有些哭笑不得。 这事他早不放在心上了，不想木道友看上去娇娇气气，倒是极为守信誉。 木之青略过好奇打量自己的金衣男修，问道，“他们怎么都不动？” 虽然地方很大，但是上百筑基修士，男男女女凑在一块，气息颇为繁杂，让木之青感到空气流通不顺。 金衣男修回答道，“节灵洞府内的石室环环相扣，据说有上千的石室存在。加上所拥有的财物很是庞大，几乎是一个石室就有几样宝物。 经过几百年时间，外界也有关于不少节灵洞府石室的记载。但是唯独这一间，大家闻所未闻，不知晓此地是否有宝物或者何处有危险。是以大家都在观望，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沈长风补充道，“此地同修为的修士聚集这么多，倒是让我想到一个类似的石室。” 宿文柳眼睛一亮，“长风你知道啊！那你快说说！” 沈长风道，“多年前，我兄长曾到过一个秘境的洞府。那时的情形和现在差不多，却是用来传授道法。你任意进入一个石室，石室中会让你选择一样宝物，你若是能通过考验，宝物就是你的。” 宿文柳眼睛一亮，“竟还有这样好玩的事！” 木之青不禁看他一眼。 沈长风却有些忧愁，“可那时兄长得到宝物后，洞府主人却要求只能有三个人活着出去。” “然后呢？”宿文柳像是听说书一样催着听故事的结局。 沈长风面有骄傲，“我兄长那样厉害，自然是出来了。” 宿文柳乐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兄长了。” 两人像是想到一块去了，透露出属于多年好友的默契。 木之青有些无语。 怎么说着说着就偏题了。 她扳正回来，“危险向来伴随着机遇，所以沈道友是担忧此处尚未看见的危险？” 沈长风赞许的看她一眼，“正是。我很确定这些小房间就是获得宝物的关键，但是节灵前辈是何等的人物，定不会只是如此简单就让我们获取宝物。” 至于获取宝物的考验，却让他选择性忽略了。对他来说，宝物的考验根本无法难倒他。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三三两两进入了房间。果然如同沈长风所说，一个房间最多容纳一个人，第二个人想再进房间，就会被反弹回去，若是再不依不饶，就会被阵法力量震伤。 这样下来，大家都遵守规则，放弃了已有人的房间。 不过这样一来，进入房间的修士不禁急切起来，生怕房间都被抢走。 沈长风他们倒是不急，尚在观望。 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内清晰可见。 比如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房间。一男修进入其中，然后房间里唯一的镜子里就会浮现各种宝物的景象，若是点了其中一个宝物，那么修士就会进入镜中，进入或厮杀或迷阵的考验中。 而在整个过程中，外界都是能看见的。 木之青指着那些玻璃房间，眨眼道，“危险不就在这里吗？” 沈长风一愣，正想和她说明他口中的危险指的是什么，却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 女声似乎天生带着一丝骄矜，不甚在意的语气。 “若他们有命获取宝物，不还有目睹全部过程的修士守株待兔嘛？” 她眯着眼睛，愉悦的说道，“在这个过程中，旁观者已经知晓兔子所有的伎俩，还有它所得萝卜的大小胖瘦，到时候大家就都会打起来啦！” “……” “……” 第9章 学习身法 沈长风惊叹。 “木道友言之有理！人心难测，怀璧其罪，想必这就是其中最大的危险了！” 宿文柳却很是一言难尽，好一会儿才说，“你说得这样开心，是不打算进入房间吗？” 木之青道破其中玄机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过于开心了。 莫名让他感到一股寒气。 木之青眨了眨眼，“当然要进去，我有想要的东西的！” “……你既然明白这其中的危险，为何还要冒险进入？” “冒险？”木之青歪了歪头，“我才不要他们的东西。” 这回连沈长风都愣住了，“为什么？” 她理所当然的道，“我嫌脏啊！” 沈长风，“……” 宿文柳嘴角抽了抽，“那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兔守吗？”既然早就打定主意要进去，刚刚还说的那么兴奋，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木之青微抬下巴，像个骄傲的孔雀，“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语气极其笃定。 “好啦，你们既然不急的话，那我就先进去啦，祝你们好运。”说完，木之青脚步轻巧的走到其中一个空房间前，颇为嫌弃的用一根手指头拉开房门，然后进入其中。 宿文柳看着那个房间里清晰可见的木之青，和沈长风面面相觑。 “长风认识的朋友……果然与众不同。” 沈长风摸了摸鼻子。 木之青可不知道外面两个人是怎么想她的，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回事。 她现在正充满新奇的盯着面前的大镜子。 大镜子先是浮现出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她没理。于是大镜子又出现兵器书籍的影子，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她依然不紧不慢的看着，丝毫没有上手的意思。 如此看了半盏茶，她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累了，就搬了个椅子在镜子前坐下。 玻璃屋从里面往外面看是看不到什么的，而且地方也小，待久了难免给人一种呼吸不顺的感觉。 木之青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是玻璃屋无形的催促。 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可都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该怎么选呢？” 镜子翻滚的景象一顿。 寻常人进到此处，知晓能够随意选择一样宝物，谁能耐得住贪婪之心，哪有像木之青这么沉得住气的。 木之青不太在意镜子里的停顿，自顾自的道，“兵器丹药我都用不着，但是作为一棵老树呢，行动难免不够灵活。” 大镜子里翻滚了几下云雾，最后停留在一个景象上。 一个人形的黑影轻盈的跃起，它的身前身后都是它的影子，像是行动速度过快而留下的残影。 木之青拍掌站起，开心不已，“就是这个！” 话音刚落，镜子里就散发出一股光芒，像是耐心消耗殆尽，眨眼就将她拉入镜中。 木之青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茫的空地中，神识伸展不出，只能依靠一双肉眼。 这里就是镜中的世界了。 蓦然，她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黑影人形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见她转过身来，黑乌乌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黑影人形跟她差不多高，与刚刚镜子里显示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它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匕首。 “……” 木之青立马释放术法。 果然，黑影人形动了。 它的身法快如闪电，在她的藤蔓出现之前，它就已经近了身，手中匕首朝她斩去。 木之青见势不妙，连忙后退，匕首险险在她脖子前划过。 黑影人形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朝木之青而来，眨眼之间，它的残影出现好几道。 木之青睁大眼。 并不是因为黑影人形的咄咄逼人，而是…… 谁来告诉她，那些残影怎么也变成黑影人形了！ 不过一瞬时间，好几道黑影人形步伐整齐，手握匕首朝她而去。 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几道黑影人形的残影又成了黑影人形！ 木之青先前还能保持步伐优美，后来就不得不吃力起来。 “该死！”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黑影人形源源不断，几乎快占满这片空白空间。 她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持续向后而去。 即使是这样，她的衣衫不免还是受了罪，体内灵力也在快速流失。 虽然身影狼狈，但是木之青还是无半点慌乱，她一边躲一边观察黑影人形。 此地是为了考验，即使有生命危险那也是自己没有找到破局之法。 别人想要得到的宝物要么是法器要么是丹药，所以要经过厮杀来获得。而她想得到的是一门身法，既然是身法，此地自然是为了让她能学会它。 这么多黑影人形拥有密密麻麻的数量，总不会是指望靠她一味闪躲来学成身法。 那么是…… 木之青一双杏眼微眯，忽然直直朝逼得最紧的黑影人形撞去。 “啊，”全程看着的宿文柳一惊，可惜沈长风早就进了屋子，他只好压下惊呼。 她不要命了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木之青取代了那道黑影人形，毫发无伤。 她红唇一勾。 方才她撞向黑影人形却没得到应有的阻碍，甚至其他黑影人形也不再朝她攻击时，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黑影人形的活动轨迹，可不就是道身法？ 木之青立刻改变了自己姿势，变成原先黑影人形的姿势。 原先的黑影人形不见踪影，而她取而代之。 这并不算完，有了这个突破口，木之青便继续跃向最近的黑影人形。 黑影人形的数量一点一点减少。 木之青的动作却越发停滞。 要是停滞得久了，那些黑影人形就会一窝蜂朝她涌来，所以她只能不断动作。 这并不简单，她只感觉自己一身骨头啪啪作响。 木之青的动作僵硬极了，没有任何美感。但是一个接一个取代黑影后，身体柔韧性反而被开发出来。 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 木之青取代黑影人形的速度逐渐超过黑影人形的诞生。且她的动作也越发游刃有余，从原本的僵硬变得优美起来。 她香汗淋漓，但是学习成果却是肉眼可见。 只见纯白的空间里，一道倩影如风般轻巧，如同鬼魅般掠在这片空间里，身后渐渐出现了绿色的残影。 直到纯白的空间，只剩下一道绿影。 尘埃落定。 她学成了。 第10章 惹众怒 玻璃屋外的宿文柳早就惊得合不拢嘴。 这……这也可以？ 明明是一个女子，却感觉莫名彪悍。 他看了眼四周，发现周遭心怀不轨的修士，没几个将目光投在木之青所在的玻璃屋中。 也是，像这种身法类的功法，除非教授者言传身教，否则根本无法掠夺。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惦记那些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宝物。 想到这里，宿文柳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这女子真是不简单呐。 莫不是故意如此，引得旁人不会觊觎她？如此一来，风险就大大的降低了。 难怪她一点都不怕呢。 木之青才不知道宿文柳自己脑补了什么呢，她一点形象也顾及不了，大展四肢躺在地上，一双杏眼流露出几分生无可恋。 一滴汗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 可把她累够呛了。 不过收获是喜人的。 这道身法诡异是诡异，强也是真的强，看那些黑影人形就知道了。 以后追妖兽她就不担心追不上了。 她颇为开心的想着。 木之青没躺多久就被传送出镜子。 外面一阵嘈杂，她打开门，看到很多人在互相残杀，大家各显神通，眼里满是贪婪，掠夺别人的东西。 呆在角落里的宿文柳对上木之青的视线眼睛一亮。 “木……” 他刚想招呼她过来，就见她又把门关上了。 “？”宿文柳一脑袋疑惑。 怎么又进去了？ 玻璃屋显然不是好相与的，无声之中掠夺了屋子里的灵气，催促她离开。 木之青丝毫没受到影响，依旧我行我素。 外面那样乱，傻子才出去呢。 大镜子一闪一闪的，显然对她很不满。 木之青开始在屋子里翻上翻下。 “这里会不会有出去的线索？”她边嘀咕，边搬起镜子想挪到一边。 “……”她又用了用力，发现镜子纹丝不动。 大镜子比木之青还要高，但是即使再重，对修士来说，搬动它也不成问题。 木之青摸着下巴。 她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杏眼更是出众，此时却浮动着暗色的流光，竟能从中看出不怀好意。 玻璃屋的灵气越来越稀少了，连空气都少得可怜。 “哼。”木之青冷哼一声，秀气的拳头攥起，挥向镜子。 “……没用吗？” 木之青龇牙咧嘴的收回拳头，镜子完好无损。 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印记。 倒是镜子里浮现的流光更多了，像是被木之青激怒，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木之青等了一会儿，没感觉镜子有下一步动作，于是胆子肥了一点。干脆把它当沙包，对它拳打脚踢。 “文柳。” 沈长风出了玻璃屋，见周遭混乱的景象就是皱眉，打退几个挡路的，就来到宿文柳身边。 他瞪着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都没空招呼他。 “怎么了？” 沈长风皱眉。 莫不是出了大事？ 宿文柳抽了抽嘴角，示意他看那边，“你看你的朋友。” 沈长风闻言看过去，看到打镜子打得越发暴躁的木之青。 “……” 他一头黑线。 不是没有人试图攻击玻璃屋的一切，但是见到攻击没有效果也就停下这无意义的举动。 这人怎就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她……没得到东西？” 不应该啊，若是得不到宝物，即使不死也得重伤，哪会像她一样生龙活虎。 “得了。” “那怎么……” 宿文柳也想知道，“长风，你这朋友是不是……”他指了指脑子。 沈长风皱眉，“胡说什么呢，我跟她相处过几个月，她虽然娇气，但是聪慧得很。” 娇气……聪慧…… 全程观望一切的宿文柳不太相信，“那她在做什么？” 沈长风道，“里面不能常待，她现在这样，说不准是发现了什么。” 宿文柳无言。 沈长风移开视线，“这里的人都在自相残杀，未免他们杀红眼波及到我们，我们得赶紧找到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 “等等！”宿文柳睁大眼，“她在做什么！” 沈长风看过去，愣住了。 只见玻璃屋里纤细的倩影不耐烦的停下拳打脚踢，然后左右看了一下，举起旁边的圆桌，然后大力砸向镜子。 “噼里啪啦！” 尖利的碎裂声让杀红眼的修士清明了一瞬，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大镜子四分五裂散在地上，圆桌牢牢压在上面。 “真……真碎了……” 始作俑者丝毫不知她引起了多大的风波，她眼睛一亮，心中狂喜。 “找到了！” 大镜子碎裂后，就露出后面的墙壁，不是千篇一律的玻璃，而是一个嵌在墙面上的镜子。 只不过和大镜子不同的是，墙壁的镜子散发出浓烈的紫气，和古朴大门的气息一样。 找到了出口，她却分毫不急，反而是折返回去，笑吟吟的打开玻璃门，然后后退了一步，对着朝她看来的如狼目光开心的说道，“你们进来哇。” 她像是热情邀请客人做客的主人。 “……” 众人面面相觑。 大概沉寂了有数秒的时间，忽然像开水烧开一般，人群争前恐后朝木之青而来。 宿文柳合上下巴，做出结论，“她疯了。” 沈长风扶额。 出口出现，他们二人一点不急。 宿文柳啧啧两声，“一群傻子。” 不是所有人都涌上去。 下一刻就出现了答案。 人群翻腾的涌去，却都聚集在门口，没有一个人进去敞开的玻璃门。 而始作俑者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负手在后，歪头打量着他们露出的丑态，脸上笑吟吟的。 明明是那么貌美的女子，却让众多修士憎恶不已，觉得与鬼怪无异。 “你快放我们进去！” “哎呀。”木之青遗憾的摊开手，“我没办法呀，玻璃屋只能进一个人呀。” 说完她颇为疑惑的补道，“你们不是知道吗？” 众人气个倒昂。 玻璃屋只能进一个人确实是众人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诺大的好处出现，他们怎么可能还记得这回事！ 反而是这个女修，明明知道还打开门！ 这明摆着就是耍他们！ 众人一个个都明白了过来，开始往后退，只是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吓人。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木之青早就死了无数次。 木之青看够热闹，关上根本就是个摆设的门，就慢悠悠往镜子走去。 “拜拜。” 第11章 荷花 木之青出现在狭窄的甬道上，身后是虚无，左右两边是墙壁，只有一条向前的路。 两侧有用来照明的长明灯。 她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嘀咕，“这里可真适合堵人。” 原来她知道自己引了众怒。 木之青开始行走在甬道上，一边走，一边把墙上的长明灯收进储物袋。 她所过之处皆是黑暗。 长明灯这玩意，对凡人来说可能还有点稀奇，对修士来说就是不值钱的玩意，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而木之青竟然把灯都薅下来。 走了一段，不知道哪来的一道光照亮了甬道，木之青来到一个岔路口。 甬道太小，有点声响能传出很远，木之青的来处传来依稀的咒骂声。 “谁把灯给薅了？” 木之青当下不再犹豫，随意选了一条道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选错了道，木之青遇到了不少机关，她能躲就躲过去，不能躲只能硬抗。 又一次击碎一个石人，木之青快如残影，快速穿越在甬道中。 节灵洞府集百家之长，不管是阵法机关，还是傀儡阴术应有尽有，机关刁钻至极，让人头疼不已。 要不是节灵是公认的正道大佬，木之青险些以为自己捅了邪道的窝。 半个时辰后，甬道终于到了头，视野开阔起来。 木之青来到一处湖泊，湖泊平静无波，碧绿至极，上面漂浮着荷叶，荷叶上承载着荷花，倒映在水中。 湖泊上还有一道古香古色的小桥，通向幽暗的对岸。 此处不止她一人。 有一个黑衣男子正欲采摘荷花，感到不速之客到来，警惕的转过身。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黑衣男子屈手为爪，朝她掠来。 木之青侧身避过，锋利绿刃出现在身前，正好为她挡去黑衣男子的回旋刀。 刀尖闪着紫色的光，瞧着十分阴邪，显然有剧毒。 回旋刀被挡回，锋利绿刃“咻”的一声，一把接一把朝黑衣男子扎去。 黑衣男子旋身避过，身影起落了几个回合躲过，紫气打落剩下的绿刃。 他轻咦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确是筑基初期没错。 要知道，他可是筑基后期，神识术法都比她强上几倍，回旋刀更是采用隐匿的炼器材料，最适合偷袭。 而今过手两招，他竟然不占上风。 运气而已。 他眼睛一厉，继续朝木之青逼近。 原地却只剩一道残影。 人不见踪影。 黑衣男子恼了，紫气的瘴气弥漫，瞬间充满这片地方。 瘴气不容小觑，黑衣男子很快看到绿影出现，不由面露狞笑，一只四脚妖兽张着狰狞大嘴朝绿影咬去。 “吼吼！” 妖兽嘴上散发剧毒瘴气，利爪闪着紫色光芒，大力挥下。 “嗷！” 血光四射，半截利臂摔落湖水之中不见踪影。 “嘭！” 凶狠妖兽被摔落一旁，身上利痕累累，惨叫不止。 绿影周围的瘴气不知为何消失，露出女子娇丽的脸庞来。 女子手持一支小木棍，笑意盈盈，在紫气森森的背景中如花般艳丽，给人带来一丝惊艳。 黑衣男子脸色大变，“废物！”声音沙哑浑浊，顾不得几乎丧失行动力的妖兽，他只想速战速决。 两人过了数招，越打黑衣男子越是心惊。 他又一次躲过绿刃，甚至连绿刃周遭的绿光都不敢招惹。 绿光甚邪，黑衣男子不慎碰过一回，绿光便顺藤摸瓜进入体内经脉，让人心惊。 模糊间，他似乎瞥到女子红唇边的一抹笑意。 不好！ 汗毛竖起，他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感觉旋风吹来，数根藤蔓不知从哪钻出，将他牢牢捆住，席卷朝女子而去。 女子手中的木棍朝他扔来。 黑衣男子瞪大眼，清楚看到木棍在半空中化作长刃，朝他脖颈而来。 “噗通……” 什么东西滚落地上，藤蔓退去，露出黑衣男子无力的身躯。 有一根细小藤蔓卷起男子腰间的储物袋，轻轻放在木之青手上，蔓尖还亲昵的蹭蹭她的手心，像是讨好，最后才依依不舍的退去。 木之青松口气。 筑基后期的修士灵力深厚，对付起来还真不容易。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经与人对战。 她捡起地上的回旋刀。 旁边的四脚妖兽早已没了气，她将它与它的主人放在一起燃烧殆尽。 一股紫色阴气出现，最后随着火焰一道消失。 “邪修？” 瞧着黑衣男子的手笔，应就是邪修无误了。 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人，木之青便小心将现场的痕迹都清理了。 荷花她也没忘记采摘。 看黑衣男子一来就对她大打出手的样子，这荷花肯定是好东西。 为保守起见，木之青连荷叶都不放过。 仔细检查没有留下气息后，木之青走上小桥，离开此处。 湖泊对岸光线昏暗不少，木之青又遇过几次人，但是在没有利益纠葛下，他们为了谨慎起见，一般不会大打出手。 期间木之青走过几个石室，皆是空空如也，想来早就被人收刮过了。 “喂！你给我站住！” 一道男声。 随即男修就拦在她面前，隐有怒容，“叫你多少次了！” 他们这伙人站在这里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她却目不斜视的走过，若不是他拦住，她就跑没影了。 男修的怒容看到木之青的脸庞消散不少，声音也温柔下来，“道友，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木之青的身后是一处巨大的坑洞，坑洞上无法运用灵力，刚刚她是靠新得的身法掠过来的。 坑洞前面，连同拦住她的男修，一共有四人。四人守着一个石室大门，不知在胶着什么，木之青却不感兴趣，甚至一点忌惮没有似的，就这样打算路过他们。 结果被拦下来了。 木之青抬了抬眼皮，“不。” “……” 话语太简洁，男修险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另一个娇俏的女修接过话，“让你加入是看得起你！机会就这么一次，你清高什么！要不是想分一杯羹，你过来作甚！” 第12章 龙眼 木之青慢吞吞的看向女修，“我往哪走，关你何事？” “你！”女修怒气冲冲，随即噘着嘴对身边的人撒娇，“林哥哥，那女修看着没甚本事，还骂人家，我们找其他修士好不好？” 她口中的林哥哥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嫩嫩的，一双眼朦朦胧胧。 林浩往旁边移了一步，也不管女修如何委屈，朝木之青拱手道，“此处大门之后，乃是金玉大殿，金玉大殿机遇众多，只是进入条件苛刻，需要五行灵根的人扣响大门，我观道友身上布有木秀之气，想必有木灵根，何不加入我们？” 顿了顿，他道，“道友放心，在下乃是符阵宗弟子，名叫林浩。我担保道友安全，绝不会做出违背道义之事，金玉大殿所得也按照个人付出而分。” 符阵宗乃是东大陆四大宗门之一，是专门研究符篆和阵法的宗门。 林浩此人长得一副白白嫩嫩的模样，为人做事倒是挺沉稳。 木之青提起兴趣，看向大门，“怎么开门？” 大门上的花纹充满韵律，望之眼晕，木之青看清大门中央有一个圆盘，圆盘上分为五个区域，分别是金色、绿色、蓝色、红色和褐色，倒是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在这个世界，若是想要成为修士，就得需要灵根，正常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 而灵根优劣则是以灵根寡少为优。 林浩是大宗门弟子，身边的三人应该也不差，可再怎么不差，也不可能都是单一灵根，何必凑齐五个人？ 林浩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道，“五人对应金木水火土，朝圆盘输入灵气。由于圆盘所需灵气极多，对灵气纯净度也有要求，所以最好用五人打开大门。因为无人可以同时释放两种灵气，那样的灵气太过驳杂，容易引发机关。” “里面是不是有人了？” 林浩一愣，随即道，“道友很是敏锐，大门一次只能进五人，在我们之前，确实已经有人进入。” “行，我加入你们。” 好歹这四人里有一个林浩不算那么讨厌，不然里面就是再有多么好的东西，她也懒得趟这个浑水。 林浩一喜，想让彼此做个介绍，最先叫住木之青的男修更是欣喜，忙问木之青叫什么名字。 木之青拒绝了，“我姓木，我与你们之间算是各取所需。进入大门后，我们各玩各的就行。” 林浩听罢也不勉强，当即让五人站在相应的位置上，然后朝圆盘输入灵气。 他提醒一句，“大门未开，万万不可断了灵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四人里唯一的女修脸色很不好看，“林哥哥，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外来者，万一她撑不住可怎么办？她想死没事，连累我们可就是大事！” “小师妹！木道友道行了得，万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木之青意外看他一眼，他白皙的脸上绷紧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有信服力，而那位小师妹想到什么，果真闭嘴。 看来符阵宗的手段不少。 毕竟林浩之前可是一眼就看出她是木灵根。 虽然她的木灵根跟别人不太一样。 五个人的灵气同时输入，圆盘开始缓缓转动，发出铁锈般的滚轮声。 输入大概有半盏茶时间，圆盘源源不断的吸入灵气，忽然“啪嗒”一声，大门缓缓开启，从里面散发出一道金光。 众人不禁遮了遮眼，神识先他们一步扩展进去。 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林浩口中的金玉大殿没有一点水分，大门里面全是金与玉建造的大殿，比凡间的宫殿还要精致。 五人走进金玉大殿，大门缓缓关合。 柱子高大极了，仿佛看不到顶。大门的正前方还有一个金座，金座两边是龙首扶手，淡淡透露出一丝威严。 此处占地面积广阔，已经寥寥站了几波人，都在四处寻找着什么，感觉到人来了就都将目光投掷过来，暗暗打量。 木之青毫无压力，原地环绕一圈，啧啧称奇。 好闪。 “土包子！” 林浩师妹不屑冷哼。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到她不自在的退后一步。 木之青收回视线，开始研究此处的建筑。 太夸张，这里连柱子都是金子做的。 木之青摸着下巴暗暗沉吟。 要是凡人来到这，肯定跟世外桃源差不多，谁来谁发财。 修士来这里，金玉顶多就是装饰品，并没有实际的用处。 难怪大家都在找寻东西呢。 神识里并未察觉到什么宝物，林浩之前说金玉大殿宝物众多，应该也不是假话。 所以，这里要么是被人搜刮过了，要么是宝物藏得极深。 目前看来是后者。 木之青的神识触到角落鬼鬼祟祟的一名修士想到。 “你在干什么？” 一名持剑的白衣修士注意到行踪鬼祟的修士，好奇的问，“你把什么东西抽出来了？” “啊！”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我什么都没干！” 自白衣修士一开口，木之青就知道这修士完了。 想私藏东西恐怕是不行的了。 果然，很快有人抽出他手里的东西，“雷珠！” 雷珠应该是好东西，因为他们已经开抢了。 林浩他们没加入进去，木之青更是没什么兴趣。 那个开口揭穿雷珠的白衣修士却满头大汗的劝架。 出乎意料。 还是这么天真啊——万历。 他就是木之青还是老树时，除魔吵醒她的那对师徒中的徒弟。 木之青瞥他一眼，微不可闻哼一声，也不管其他人打得如何火热，径直朝台上的王座走去。 王座两边的龙首做得栩栩如生，瞧着真有几分龙气似的。 她好奇坐在龙座上，这动动那动动，都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设想的机关飞出来。 就是有点硬，硌屁股。 木之青反复研究了龙座，甚至连每一条纹路都不放过。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么显眼的东西放在这里，肯定不简单。这里有宝物的概率比其他地方应该要大很多。 搜索了半刻钟，那边雷珠之战都停下来了，雷珠最后被一个面生的人抢夺，他的队友纷纷把他护在中心，生怕别人去抢。 “咦。” 忽的，木之青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沉默了一会儿。 龙首扶手上，龙眼里的自己在动，这很正常，但是她看着怎么像是……龙眼在动？ 第13章 杀死蛟龙 木之青曾经听过一个鬼故事。 说是一家人旅游观光进入当地的蜡像馆拍影留恋，后来回家翻过相册才发现不管什么角度，蜡像的眼睛永远对着镜头。 不知是游客观光蜡像，还是活蜡像观光游客。 木之青眨了眨眼，毫无异色，甚至还在龙座上多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步履正常的下了台阶。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林浩师妹狐疑的看着她。 方才木之青一个眼神让她情不自禁的后退，现在越想越气，就一直想着要找回场子。 木之青顿了顿，然后眼神闪烁，含糊其辞，“没发现什么……” 林浩师妹越看越有鬼，“你骗谁呢！” 木之青不说话，只是揪着手，侧头朝龙座看去。 林浩师妹一看她的反应，以为她怕了，很是得意，更加咄咄逼人，“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让我林哥哥教训你！” 木之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算我怕了你了，宝物在龙首上呢，你自己去拿吧。” 她话语是妥协的模样，眼睛却透着笑意，一眼可见。 林浩师妹丝毫没注意到，反而微扬下巴，“算你识相！” 说完林浩师妹快步走上台阶，朝着龙首而去。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拿到宝物，然后让林哥哥他们刮目相看一把！ 木之青默默退到角落，眼里充满好奇。 这家伙吃草长大的吗？ 林浩师妹在龙首上这摸一下那揪一下，面有怒容，正想回头斥木之青的欺骗，就感觉余光看到了什么。 她僵硬。 龙首上的一双眼珠饱含恶意。 “啊——” 金玉大殿响起一道尖利叫声。 “吼！” 一声龙吟。 龙首伸长，身子从龙座抽出，渐渐展现出它的全貌。 “龙！”有人惊呼，“龙族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万厉愣愣，“这是蛟龙。” 最起码五阶。 而在座都是筑基修士。 更糟的是，蛟龙不止有一只。 两只蛟龙从龙座上挣扎而出，龙吟如海啸，蛟身长极了，若不是大殿足够大，恐怕会被它捅破了屋顶。 蛟龙四爪抓向离它最近的林浩师妹。 “师妹！”林浩大惊，连忙飞身去救，只是蛟龙力大，还是将林浩师妹掀翻在地。 林浩师妹已经吓傻了，动弹不得，对蛟龙再袭来的攻击没有躲的力气。 林浩连忙甩出一张符篆，符篆灵光闪现，涌出阵法，护住林浩师妹。 他趁此机会将林浩师妹脱离蛟爪之下。 两头蛟龙发狂，光秃秃的尾巴甩来甩去，几乎铺满半个大殿。 众人躲过。 蛟龙狂躁至极，攻击不休，喷的火球到处都是，燃毁不少金玉之物。 蛟龙攻击若是落在身上，还会阻滞行动，让人慢如乌龟，下一秒便会命丧蛟龙爪下。 “该死的畜生！” 修士们恼火至极，又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对付蛟龙。 木之青躲过一团蛟龙射过来的火球，身姿轻盈，毫无压力。 她躲得轻松，一身绿衣轻盈优美，与周遭乌黑面容的修士对比明显。 若是她未习得那身身法，只怕与这些修士一个下场。 “喝！”一声轻喝，有人重伤一只蛟龙。 万厉侧身避过另一头蛟龙扫过来的尾巴，面色凝重，心里却暗暗叫苦：师尊你在哪啊师尊。 他的动作倒是不慢，手中长剑光辉闪闪，剑意逼人，横指蛟龙，不落下风。 木之青听到身边人的赞叹，“不愧是万剑宗弟子，剑法果然了得。” 她收敛眸中情绪，身子忽然一跃而起，朝着离龙座最近的蛟龙而去。 “噗呲！” 穿透血肉的声音。 万厉一愣，抬头看到一个绿衣女子立在蛟龙头上，一手抓着直角稳住身子，一手轻松穿透蛟龙骨。 手上的兵器是……一支细木棍！ 他睁大眼，正好看到女子朝他看来的一眼。 那一眼淡漠至极。 居高临下。 万厉不及细看，头骨被穿透的蛟龙就开始挣扎，像是临死前的奋力一击，狂乱暴躁，火球四处喷射，却触不到头上女子，长尾四处扫动，像是疯了一般。 万厉只好离开原地，再转回头时，就见到女子轻飘飘的跳下蛟龙，落入龙座中不见踪影。 “……” 被刺中头骨的蛟龙没能挣扎多久，最后轰然倒地。 剩下的一头蛟龙本就被万厉刺个重伤，被众多修士联手对付，很快也步入后尘。 众多修士气喘吁吁。 他们也就仗着人多，又有一头蛟龙被人解决，不然就凭他们筑基期的修为，怕是凶多吉少。 “话说回来，那个女子可真够猛的，筑基初期的修为吧？可人家一人就能杀死一头蛟龙，当真厉害。” 感叹两句，便要开始进行下一轮勾心斗角。 蛟龙全身上下都是好东西，谁都想得到大头。 可没多久，他们便大怒，“蛟龙妖晶呢！怎的就剩下一颗了！” 每一头修炼有成的蛟龙，头骨里都有一颗妖晶，乃是它们的精华，也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万厉目光复杂的看眼龙椅。 那里除了少两个龙首扶手，其他与之前无异。 可他先前明明看到那个女子消失在其中。 她去哪了？ —— 微风拂面，四季如春。 空气湿润得恰到好处，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适的张开。 木之青眯了眯眼，深深吸口气。 周围是茵茵草地，每一棵草都饱满新鲜，叶片圆润有光泽。 这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只是路边最普通的杂草罢了。 最让人感叹的东西，大概就在木之青面前了。 一汪清泉，清泉边上倒挂着一块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钟乳石的尖尖泌出一滴清液，过了好久才滴下去。不过并不是滴在清泉中，而是一圈钟乳石围起的小水洼。 水洼不过半臂长，其中的清液碧绿清透，几近蓄满，新的清液滴下时晕出圈圈光波，美丽极了。 清液瞧着极有灵性，其中蕴含的灵气更是浓郁至极。 木之青光是闻一下都感觉能被浓郁的灵气冲昏头脑似的。 她手里的木棍是空心的，上面注满了蛟龙血，木棍尖尖还有一颗光彩流连的蛟龙妖晶。 可惜她的注意力都在水洼上，顺手就将这两样收了起来。 第14章 得到神秘清液 自蛟龙暴起，离开龙座之时，木之青便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顺手解决完蛟龙后，她就看到龙椅上出现一个黑洞，气息正是从其中传来，她毫不犹豫跳下，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股气息就是从水洼里传来的——也就是这些清液。 好像是与生俱来般，木之青觉得清液与她亲近极了，甚至让她涌起干渴之意。 她好奇走上前，坐在水洼旁的圆石头上，衣摆铺在上方。 想了想，她低下头，白嫩的手心舀起一口清液，低头喝下，茂密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瞧着乖巧极了。 “甜的。” 木之青舔了舔唇，“好甜。” 她的心并不大，换做平常时候，她一定不会轻易将来入不明的东西吞下肚。 但清液不一样，她的直觉告诉她，此物有天大好处。 还不只是对修士的好处，还有对……一棵老树的好处。 木之青喝完清液，从口中由内而外的感觉到舒适，像是刚喝下一口滋补之物一样。 原先自动入体的灵气运转加快两分，运转之间毫无停滞。 但是木之青总觉得好处不仅如此。 她站起身，环视一圈，神识更是探入清潭底下。 周遭并无异样，就连清潭都没有生物存在，只是最底下似乎有微微漩涡。 只是这点异样，并无威胁。 木之青的目光下垂，落在圆石头上。 圆石头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看着像石头，却比石头多上几分光华，圆润光辉。 木之青手放上去，触感微暖，仿佛一块暖玉。 这样的圆润光泽，只怕之前的主人没少使用。 木之青都能想象得到，昔日的主人坐在上方，听着清液滴下，观着幽幽清潭，清雅至极…… 无聊至极。 木之青撇了撇嘴，又坐了下来，还颇为兴奋的在储物袋里找寻容器，找到不少自己只尝一口就丢弃在旁的酒瓶，倒出里面的液体，她挨个装满清液。 木之青动用所有容器，小水洼的清液还是剩了五分之一。 她遗憾的叹口气，动口喝了一点，念念不舍的离开此处。 木之青负手将这个并不大的地方走尽，最后原地坐在小草地上，清点自己进入节灵洞府后的所得杂物。 她拿出一个储物袋，这是她在湖泊边解决掉邪修所得的。 那个黑衣修士不愧是邪修，内里不少阴损之物，还有木之青看不出是什么的妖兽骸骨，骸骨里的气息和之前的瘴气如出一辙。 木之青想了想，暂时将这些骸骨收起。 妖兽骸骨里虽然有瘴气，但是看着更像是妖兽生出来就吸进去的一样，并不是后天拥有的，想来世上是有这样一块生养妖兽的地方， 除却杂七杂八的法器，木之青还发现了两千多块的下品灵石，几十块中品灵石，甚至还有十几块上品灵石。 瞌睡来了送枕头。 木之青将这些灵石放入自己的储物袋，将阴邪之物一股脑都烧了，剩下的法器和一些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就没动，最后她翻了翻剩下的几本书籍。 木之青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是一些炼药、炼器和阵法的基础书籍外，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书籍让她有点在意。 上面的字不多，大多云里雾里让人看不懂，但是有几个字让她有点在意。 “邪魔谷？是邪修的宗门吗？” 多想无益，木之青将这些书籍一股脑都扔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心念一动，她手中出现一朵荷花。 照书籍所说，这并不是荷花，而是一样名叫“清迷花”的灵物，是一件罕见可以平气凝神的宝物，也是一件罕见可以引邪入怪的邪物。 这花落在好人手里就是好花，落在坏人手里就是邪花。 木之青耸了耸肩，把花收回去。 除了这些，还有蛟龙血和蛟龙妖晶，价值不菲。不过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还是她刚刚收集的那些清液。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 节灵洞府果然不负虚名，她才进入不到半月，就有不菲收获。 她站起身，又转了一圈这个地方，特意留意了一下清液。发现这么久过去了，清液一滴也未形成过。 她移开目光。 清液虽说还剩下五分之一，但是既然她没有这个条件装走，那就省省心，不必再去惦记。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吧。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清潭上。 “噗通。” 她入水，如同一只美人鱼一样，在水中肆意游动，很快来到谭水底下。 此处有一圈漩涡，木之青的脸在清水的倒映下显得如梦似幻。没看出她脸上有什么挣扎神情，一头便扎进漩涡之中。 好像经过一层屏障，身子有一瞬间不受控制，接着身上压力一小。 她离开了漩涡，来到另一处溪水。 木之青的神识扩展出去，发现没有危险后一头钻出水面。 湿发扬起，水花四溅。 “啊！什么东西！” 音妙儿吓了一跳，忙攥紧金玉衣角。 旁边的姚童停下步伐，抿唇看向溪水。 音妙儿一愣，也看过去，然后愣得更厉害了。 一位美丽女子仿佛水妖一般钻出水面，一张小脸如水芙蓉般水灵，美得惊心动魄。 刚出水的美人让人惊艳不已。 至少其他修士是看呆了。 “这是……水妖吗？” “水妖”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在姚童旁边上了岸，衣衫在上岸的一瞬间就干透了，未有半丝春光乍泄。 音妙儿认出来人，瞪大眼睛，“又是你！不是说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 木之青没理她，而是看一眼红衣的姚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在场除了音妙儿三人，还有另一伙人，大多是筑基修士。 其中一人奇怪道，“这女子好生眼熟。” 身旁人笑说，“这年头没有这样搭讪的。” 另一人也迟疑的道，“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眼熟……” 像是谁呢？ 几个修士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是你！” 木之青无辜看去。 她可没仇家。 修士们接着道，“玻璃屋里戏耍我们的就是你！” 木之青，“……” 她判错了。 岸边有危险的。 第15章 收尸未遂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木之青无辜的歪头，“什么玻璃屋？” 几个筑基修士咬牙切齿，“你还装蒜！” 木之青生得出色，这样容貌的人不多见，他们怎么可能认错！ “认错了吧，”忽有人开口，“当时我也在，虽然那人长得也出色，但是两人还是有差别的。” 他一开口，愤愤不满的几个筑基修士就没再说什么，还不甘不愿的给她道歉。 木之青挑眉，看向沈长风，一副才注意到他的样子。 这些筑基修士可不像是相信他的话，更像是忌惮什么。 沈长风身上有依仗，所以治住了这几个人。 是什么呢？ 木之青若有所思看眼他身前的修士，此人看不出修为，面貌跟沈长风有些相似，鹰钩鼻极有侵略性，本身存在感却不强，很容易便会让人忽略。 是因为这个人吗？ 金玉在跟那人说话，“沈道友，你我并无利益牵扯，我们几人也是偶然路过，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离开了。” 金玉叫他道友，又姓沈，看上去还颇为忌惮此人。 也就是说，这人是金丹修为，而且多半是沈长风的长辈。 沈长瑞的神识从溪底收回，手抬起，食指点向木之青，“你为什么从水里钻出来？” 他俨然起了疑心。 一个区区筑基期，却能瞒过他的神识，突然出现在溪水里，定是不简单。 木之青的神识也在探向溪底，那里平平无奇，之前的漩涡消失了。 她之前感觉到岸边有不少人，却依旧迎流而上钻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突然出现在溪底瞒不过他们的神识。 “在上流遇到一窝妖蜂，为躲避妖蜂我只能钻进水里。” 沈长瑞皱眉。 木之青仿佛知道她不信，耸耸肩道，“前辈，混在这个世界上，我总不会什么手段没有。” 意思就是说，她是靠法宝从上流穿梭下来的。 她也不怕别人忌惮。 至少眼前这人不会。 瞧他的衣着打扮，又是跟沈长风是亲戚，又是金丹修为，肯定不屑这点东西。 果然，沈长瑞没再问了。 沈长风也是松口气的样子。 沈长瑞看得心烦，挥挥手，“两位真人大名鼎鼎，定不会像宵小一样使些卑鄙手段。金道友说是路过就是路过，我自然没有怀疑你们的道理。” 金玉拱了拱手，“期待七十年后的紫灵桥大会能够与沈道友交手。” 沈长瑞似笑非笑，也拱手道，“那是自然。” 话到这，他侧了侧身，让了一条路。 木之青热闹也看完了，就打算离开，忽听身边的人道，“跟我们一道走，如此方可轻易脱身。” 她侧头看向姚童，眯着笑眼点头，“好呀。” 姚童的好意没有不领的道理。 沈长风目送一行人远去，木之青对他视若无睹，像是没认出他一样。 他有些郁闷。 好歹一起同行几个月，半月前还特意给他送了灵石，怎么现在就跟陌生人一样， 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沈长瑞瞥他一眼，“怎么？认识？” 认识肯定是认识的。 沈长风收回目光，“二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沈长瑞轻哼一声，也没对他转移话题说什么。 “跟着我走就是。” 他们朝着反方向走远。 甫一离开不远，音妙儿顿时按耐不住了，“你还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或许是之前结下的梁子，她看木之青不爽极了，一点“便宜”都不想让她占。 “我有话要问她。”姚童忽然开口道。 “姚师叔！” 音妙儿气急败坏，自打上次见面，姚师叔就对这个讨厌的家伙很特殊，她怎能不恨。 与此相比，金玉更要了解姚童，他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一瞬，之后就不顾音妙儿的不满将她带走了，给她们两个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他们走后，姚童便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木之青垂下眼皮，像是一个寻常修士不敢跟金丹修士对视一样。 实则她的目光落在姚童抱的琴上。 “前辈都不记得晚辈，说明你我并不认识。” 姚童没那么好糊弄，“自上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亲切。要么，我们之前见过面，要么，”她眼里泛着冷意，“你耍了手段。” 在玄灵大陆，手段多的是。例如下咒或者蛊术，能让一个人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产生羁绊。 “如果是那样，前辈早杀了我了。” 一直垂眸的人抬起头，眼里认真极了，“前辈修为比我高，我不可能有那个能耐不是吗？” 姚童刘海下的眉毛皱在一起，“那我为何觉得你亲近？” 她长得不好惹，却毫不拐弯抹角，甚至让人觉得她有几分童真。 木之青笑了一下，“或许，我与前辈的故人生得像？”她慢吞吞的说，“不然，前辈的记忆里没有我，我又怎会凭空让前辈觉得我亲近呢？” 姚童一愣。 木之青像模像样的拱手道，“这次谢谢前辈帮了我，这份心意我记得，之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姚童默了片刻，“你走吧。” 木之青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知是什么运气，木之青之前遇到了沈长风，在洞府里探索了半月后，她又遇到了宿文柳。 他自己一个人，眼前是一具妖兽尸体，还有一个偷袭他的修士尸体。 他正吞下丹药，注意到人来了，眼神凌厉的看了过来。 看到木之青，他一愣。 木之青遗憾道，“我神识看到你处境危险，想过来帮忙来着。” 没想到他自己解决了。 宿文柳神色一松，“多谢。” 虽然他自己解决了，但是木之青的心意还是可以心领的。 “不谢。毕竟那个偷袭的修士被你解决了，我也没那个机会杀了他给你报仇。” “……”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特意走过来，是以为他会被那个偷袭的修士杀了，想着之前的一点情谊，特意过来给他收尸吗？ 不得不说，宿文柳猜得很正确。 他不知说什么，想翻脸又不行，和颜悦色更是怪怪的。 木之青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心情复杂，“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等！” 宿文柳叫住她。 “你见过沈长风了吗？” 第16章 烤蝎子吃吗 木之青没有隐瞒，“见过一次，他跟他长辈在一起呢。” 宿文柳松口气。 丹药发挥作用，他的伤好了许多，便有闲心注意其他的。 “你要去哪儿？” “四处走走看看呀。” 宿文柳，“……” 他有些无语，她语气轻松，像是在逛集市似的。 哪知这是木之青的心里话。 她的好运气好像在遇到清液时用完了，这半个月来一点收获都没有，机关危险倒是遇到了几次，但是宝物一个没见着。 宿文柳道，“不然我们结伴同行？我对节灵洞府比你了解一些，或许能给你提供帮助。” 他也有私心。 一来呢，他对木之青有些好奇，二来呢，他现在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痊愈。 宿文柳虽然认识木之青的时间不长，但是隐约知晓她的性子，并不担心她会杀人夺宝。 不过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木之青八成不会同意他的话。 谁想，她轻飘飘就应道，“可以啊。” 此地位处很偏僻的角落，该有的宝物早就被搜刮完了，能来这里的人很少。宿文柳倒是倒霉，遇到妖兽就算了，还遇到趁火打劫的修士。 这么倒霉，与他同行说不定能不那么无聊。 宿文柳丝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一喜，连忙将现场处理干净了，然后跟上木之青。 他有些好奇，“之前在玻璃屋，你怎么发现出口的？后来我们也学你钻出出口，却没见到你的人。” “不是钻。”她不满这么接地气的说法，提醒道。 说完，她眼珠灵动的转了一下，好奇问，“你们钻出出口遇到什么了？” “……”不让他用“钻”字，自己倒是用得顺口，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出了出口，我们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是谁把长明灯顺走了，甬道里一点光都没有。”他说来就郁闷，“也不知是谁穷疯了才干出这事。” 他一点没怀疑木之青。 木之青煞有其事的点头，同仇敌忾，“是啊是啊，简直太过分了！” 宿文柳狐疑看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发现出口的？” “很简单呀，我看那个镜子不爽。” “什……什么？” 木之青瞥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不想出去，那个镜子给我脸色看，我看不惯它！” “……”宿文柳抽了抽嘴角，“那你怎么想到用桌子砸它？” 要知道，怀着对节灵前辈的敬畏，和对危险的未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别提损毁那个桌子了。 “镜子那样牢固，那我就用同屋子的东西砸它呀。”木之青嫌他问得太多，“好了好了，你别问我问题了，我被问烦了！” “……” 宿文柳闭嘴。 接下来同行的日子，宿文柳更了解木之青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手段单一，但是很强悍。 要是遇到机关，她能提前发觉并且破开，要是遇到妖兽，她更是简单粗暴，直接近身破开妖兽的肚子，手里只捏着一根寒酸的木棍。 她不喜废话，兴致来了就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将危险解决，这时候宿文柳就会非常轻松，几乎是无所事事。 但要是兴致不高或者心情不好，她就慢慢磨着妖兽，耍着它们玩，宿文柳要是快速解决还会惹她不高兴。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宿文柳怀疑人生。 若不是她是筑基修士，他都觉得她是凡间的大小姐，不高兴时性子娇蛮无比，高兴时又时常带着笑脸，配上花容月貌的脸，让人心情都好上不少。 可惜这样的时候不常有。 不知不觉间，时间在宿文柳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流逝了半年多，颇感时间飞快。 “喂！” 绿衣的木之青站在不远处，不高兴的望着他，“你带我来到这个鬼地方，心情还挺不错啊！” 宿文柳下意识抬头，望见刺眼的阳光，温度灼热，让他不禁闭了闭眼。 干燥，灼热。 彷如置身火炉。 一眼望去，黄土一望无际。 一个时辰前，两人成功闯过一个机关时，宿文柳不小心触动了阵法，他们来到了这片沙漠。 筑基修士的身体虽然称不上铜墙铁壁，但是也绝不脆弱。但是自从来到这片沙漠，暴露在外的肌肤都干裂起来。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唇瓣干裂，一副缺水状态， 不远处的娇小姐已经将纱衣脱下，将自己的脸和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双美眸。 “对不住，”宿文柳歉意十足，“都怪我不小心。” 若不是他，两人又怎会来到这地方。 木之青轻哼一声，没在宿文柳身上多费心思。 既然已经来到这个地方，那怨怪再多都是无用之功，她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离开这鬼地方的办法。 她手撑在额头，遮住阳光眺望远方。 不管是神识还是眼睛，看到的只有漫漫黄沙。 经过这半年，木之青也知道宿文柳对阵法并不精通，就道，“我们走走吧，看有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 宿文柳掏给她一颗泛着盈盈水光的蓝珠子，“这是水珠，带在身上可以抵御黄沙，还会让你周身保持湿润。” 就没那么难受了。 木之青接过来，果然感觉好受不少，她对宿文柳的气消了不少。 这半年来，宿文柳跟叮当猫似的，身上的宝物极多，好东西一件又一件。 宿文柳见木之青一点好奇没有，不由无奈摇了摇头，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过问他太多事情。 在沙漠走了许久，周遭景物一成不变，不过他们倒是遇到过几次沙漠生物。 它们个头大多不大，但是数量极多，潜伏在沙漠之下，移动速度极快，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一地的妖兽尸体，大多是蝎子甲虫一类的东西。 木之青正想一把火都烧了，宿文柳拦住她，眼睛发亮，“你想不想吃烤蝎子？” 木之青恶寒，“这么丑的东西能吃？” “能，我之前吃过，味道不错。” 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宿文柳的好手艺，就放下手，“要是不好吃，你就自己解决了。” 宿文柳应一声，开始处理蝎子。 木之青能跟宿文柳呆半年的很大原因就是他的烧烤技术不错。 第17章 漩涡 宿文柳手脚麻利，蝎子很快就熟了，弥漫着一股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试试？”他递给她。 两只蝎子被串在树枝上，烤得焦香酥脆。 木之青皱眉，“太丑了。” 即使蝎子的头和尾被掐去，看上去也是不忍直视。 宿文柳劝道，“我加了厥香蜂的蜂蜜，味道不会差的。” 木之青不愿意离火堆太近，他就亲自走过去给她。 她勉为其难的接过，掰开壳，里面是雪白的蝎肉，她咬上一口，眼睛一亮。 “怎么样？” 她哼一声，“勉勉强强能吃吧。” 宿文柳忍不住笑，“你喜欢就好。” 吃完宿文柳将火堆清理干净，有些忧愁的看一眼周围，“一般来说，节灵洞府很少有人会呆到半年，我们倒是留了很久。” 木之青瞥他一眼，“怎么？你怕了？” “倒不是。”宿文柳道，“只是在这个节骨眼来这阵法，心里总感觉不安。” “怪谁？” 他愣了一下，有些低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我连累，对不……” “少说点话。”木之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布，蒙头盖脸的遮住他的脸，“如果还要你的脸，就赶紧把你的脸蒙上。” 宿文柳心中一暖，无奈的将布拿开，“我是男子，没什么关系的。倒是你，你需要好好防护，我用这块布给你做双手套把？” 木之青不耐烦，“你没发现这里的沙子不对劲吗？” 宿文柳一愣，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干裂的脸，“……好像破坏力是厉害了些。” “原本长得还能看，要是变丑了，我才不要跟你走在一起。” 她很嫌弃。 木之青不是善良的安慰，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宿文柳却丝毫不介意，乖乖的把自己的脸蒙上。 “我们要怎么出去？”他沉闷的声音从布料里传出。 “不知道。” 于是两人只能选定一个方向走着，在这期间，除了层出不穷的沙漠妖兽，两人并没有感觉到阵法的气息。 木之青想了想，挥手在沙漠里布下一颗种子，然后手中落下水，不过一会儿时间，一颗种子就成了参天大树。 宿文柳没有太多反应。 在修真界，无视四季更迭让植物生长的办法并不少。 他有些好奇，“你要做什么？” 木之青没好气的说，“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宿文柳一愣，“没有吧……” 虽然周遭景象一成不变，但是神识没有丝毫异样，仿佛就只是一片普通的沙漠。 木之青没有多费口舌，“走一圈就知道了。” 两人离了大树，继续向前走去，神识里那颗大树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宿文柳松口气，“没……” 他愣住。 眼前赫然立着一颗大树。 木之青种下的那颗树。 “这……这怎么可能？鬼打墙吗？” “……”木之青无语，忍不住捏住他的耳朵，“宿文柳，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知道这里是阵法吗！” 宿文柳哀嚎一声，“疼疼疼……” 木之青放过他，他有些委屈，“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木之青没理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阵法没多厉害，只能模拟出一两百米的沙漠。” 宿文柳看她一眼。 既然周遭景象都是一样的，一两百米又正好是筑基修士的神识范围，那她又是怎么发现疑点的？ 木之青绕着树转了两圈。 宿文柳想到什么，道，“说起来，既然这里的沙漠范围有限，那么妖兽数量是不是也一样？” 可是他们刚才遇到的妖兽都不重样，似乎不管杀了多少，只要再走一圈，照样卷土重来。 木之青若有所思。 宿文柳大胆猜测，“既然沙漠只有一两百米，我们不妨尽全力攻击它的中心点？一般阵眼都会在中心点。” 木之青并不看好他的提议，不过闲来无事，两人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突破点，不妨试一试。 沙漠长得都一样，神识又觉察不出破绽，宿文柳还以为要找很久，却没想到木之青领着他到一处就停住了。 “这就是此处的中心点了。” 她的神情淡然，带着几分云淡风轻。 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宿文柳很快回神，毫不迟疑的开始攻击地下。 灵气的波动很大，若是攻击力度够大的话，说不定就能将阵法气息逼出来。 只要能察觉到阵法的踪迹，那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木之青看了宿文柳一眼，想了想，也像他一样攻击。 长时间的灵气输出很容易枯竭，宿文柳停下来，掏出几块灵石塞给木之青，“补充灵力。” 说完他自己也拿出几块灵石捏在手里吸收。 木之青手上的灵石光华流转，灵气逼人，每一块都是上品灵石。 而宿文柳的神情习以为常，一点心疼都没有。 木之青离他这么近，他却一点遮掩没有，挺是信任她。 木之青吸收了一块，灵气纯净无比，但是吸收的量并没有从外界吸收的灵气多。 但是好处是，这样的灵气更耐用一些，威力也更好一些。 一块上品灵石很快成了灰尘，散落在沙漠上。 那边宿文柳已经吸收完好几块，灵气补充得差不多便要开始继续攻击。 木之青随意将剩下的灵石塞给他，“别弄了。” 宿文柳一愣，“怎么了？” “这个办法行不通。” 可他们才开始没多久。 他还没说话，木之青手指抵在唇前，“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宿文柳认真倾听。 很安静。 没什么声音。 哦，有一点声音的。 沙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宿文柳惊异的看向木之青，触到一双平静的眸。 她忽然抬起手，他们面前的沙子忽然被掀起，无数沙子堆积在两侧，形成小小的山坡，同时也露出下面的生物。 寻常的妖蝎虫子，都是他们这些天遇到过的。 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 随着沙子被掀开，地下露出一个漩涡，无数妖蝎虫子在漩涡边缘诞生，然后飞快的爬向不远处的沙子，然后不见踪影。 宿文柳咋舌，“难怪感觉不到阵法的存在，原来我碰到的是个传送阵！” 他们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这里的沙漠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第18章 面对宿文柳的观点，木之青没有发表意见。 “出口就在眼前，我们走吧。” 出口近在眼前，宿文柳反而犹豫起来，“之前我们走那么多遍也没发觉异样，怎么忽然就找到出口了呢？会不会有诈？” 木之青道，“有诈没诈，我们都得进去看看。” 而且她有种直觉，面前这个漩涡就是出口。 ——就算不是也没事，大不了去新地图，不然他们总在这里耗着算怎么回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顺着突破口前进。 宿文柳想起什么，说道，“如果这真的是出口，那么可能直接出去节灵洞府了。” 木之青微微皱眉，“那不更好了？这半年你还没历练够吗？” 她不懂宿文柳的纠结，平时挺爽快一人，现在却磨磨唧唧的。 宿文柳咬牙，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我叫宿文柳，是宿家子弟，你如果去西大陆历练，可以拿着这个玉佩去找我！” 宿家……西大陆…… 木之青挑眉。 她记得，西大陆三大家族之一好像就有个宿家。 如果宿文柳出身那个宿家，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有层出不穷的宝物了。 还有…… “沈长风呢？” 宿文柳道，“他是沈家子弟，家族之间常有互相切磋的比试，我就是这样跟他认识的。” 沈家，也是三大家族之一。 宿文柳和沈长风都大有来头。 木之青没什么惊讶的感觉，“就算出了节灵洞府，我们也能见面。” 宿文柳有些着急，“万一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呢？” “……” 木之青不耐烦，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介绍自己，“你应该从沈长风那里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木之青，是个散修，居无定所，就算去西大陆游历也不会费功夫去找你。” 她接着道，“所以你不用费功夫给我玉佩，该见面时我们会见到。” 她一点收的意思都没有，宿文柳失落极了，只好收回玉佩。 木之青道，“快点出去吧，你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她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刻，哪怕一秒她都觉得煎熬。 “你先进去吧，”宿文柳道，“我殿后。” 要是有什么危险，他还能应付一二。 木之青也不跟他纠结顺序，直接跳进漩涡里。 宿文柳抿了抿唇，也紧跟其后。 空气明显的湿润起来。 周遭嘈杂。 宿文柳落到实地的第一时间就环顾四周。 他出来了。 来到紫灵河旁。 紫灵河上的白雾几乎散尽，古朴大门渐渐消失。 他没看到想看的人。 她还没出来吗？ 宿文柳愣住。 还是早就离开了？ 他想起她的性子，若是早早出来，肯定会了无牵挂的离开吧？ 虽然早就想到这个结果，宿文柳还是忍不住失落。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碰到她…… 木之青一点不清楚宿文柳的想法。 她烦躁极了。 这是哪儿？ 她立在一处白光中，四处都白茫茫的看不清。 宿文柳不在，她也没多在意。 想了想，她随意选了个目标在白光中行走。 幸好周遭的温度正常了，不然她的心情会更糟糕。 白光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到头。 木之青不知走了多久，身体罕见的感觉到疲惫。 她索性原地盘坐下来，托着腮思考。 其实宿文柳的疑惑是不无道理的。 他们在沙漠上走了那么多遍，如果漩涡一直在那里，他们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被恶劣的天气影响了，导致忽略了出口。 但是，还有一个绝对说不通的地方。 既然沙漠是真的，那为什么范围只有那么一两百米呢？ 如果沙漠不是真的…… 不会的。 在与玻璃屋一致的漩涡出口出现时，就能够证明沙漠的真实。 木之青叹了口气。 猜不出来。 她想不到原因。 还是知识储备太少啊。 还有…… 木之青幽幽看眼前白茫。 这里是阵法，还是真实的地方？ 会不会还有漩涡出口？ 为什么同样从漩涡出来，宿文柳却没跟她一起？ 神识和眼睛一样，除了白茫就是白茫。 没有第二个活物。 “……” 木之青忽然抬手摸了摸胸口，感受着心跳频率。 她看向某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诱惑着她。 木之青干脆利落的躺下了。 傻子才去。 这里的环境虽然诡异，但是有灵气存在，并不影响木之青修炼。 而且这里的温度适宜，除了景色太单一外，木之青呆在这里并无不适。 她干脆闭上眼睛吸收灵气，就着躺下的姿势开始修炼。 半个时辰后，木之青感觉到什么，睁开眼。 左右两侧和身后依然白茫，而身前半米的白茫之外是幅熟悉的景象。 清幽的潭水，碧绿的丛草，散发出淡淡青草香。 一块巨大的倒挂钟乳石滴下一滴清液。 这是木之青先前去过的地方。 她按了按心跳，心跳加速不止，告诉她这就是刚刚诱惑她的东西。 除此之外…… 钟乳石旁边的圆石头上， 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男人。 他身旁卧着一只白虎，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 而白衣男人只露出一个侧脸，似乎在欣赏着清潭的模样。 尽管只是一个侧脸，却仍然惊为天人。 他长得极为出色，皮肤散发如玉光辉，眉眼深邃，轮廓如刀刻一般，却又因为自身带的柔润而消去不少冷漠。 白衣男人转过脸来，眼里是盈盈笑意，优雅温润，唇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将他那有些不近人情的五官中和得恰到好处。 他仿佛不像人间人。 好像世上不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木之青微愣，却不是惊艳到失神。 因为她很快咬牙切齿。 “是你。” 她不因心中指引去找人，他就带着诱惑找她。 “你好像很喜欢喝，不来点吗？” 人长得那样好看，声音更是好听极了。 就像珠玉相碰。 悦耳极了。 世上没有任何乐器比得过他的声音。 “不要！”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好像对我有误会。” 他有些失落。 这样的玉人露出这种表情，没人能忍心。 木之青不为所动，“你留下我做什么？” “我以为，”白衣男人缓缓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我。” 他顿了顿。 “难道不是这样吗？” [[space] 第19章 灵! 木之青木着脸，“我说不是我能离开吗？” 白衣男人温和道，“不能。” “……” 木之青不想说话。 白衣男人善解人意的道，“你不进来吗？” 她一口拒绝，“不要。” “为什么？”他温和道。 木之青没理他，侧了个身托腮发呆。 白衣男人也不生气，继续侧着头去观看清潭，仿佛那是极美的景色。 不过就算景色再丑，有他在也会变得养眼起来。 木之青发了一会儿呆，站起身走了一圈，想要朝白衣男人的反方向走，打算离他远点，却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一直在原地。 她只好又坐下来，无所事事的发呆。 发完呆就修炼。 白衣男人很有耐心，没有再开过口，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清潭，仿佛这是极美的景色。 木之青忍不住了。 因为白茫空间里的气候越来越热了。 她黑着脸踏向身前半米，脚下是茵茵绿草。 白茫空间消失了。 气候、气味和景色翻天覆地，木之青来到截然不同的地方。 鼻间传来一道浅浅淡淡的，异常特殊的味道。 白衣男人终于转过头来，露出如玉容颜，“万物皆有灵，小草亦是。” 木之青原地盘坐下来，践踏的小草更多了。 “……” 这是离白衣男人最远的角落。 白衣男人有些困惑，“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木之青不耐烦，“没有！” 白衣男人沉思一会儿，温润道，“让你守安定城千年，你不愿意？”顿了顿，他反省，“没问过你的意见，是我的错。” 木之青看向他。 世上再强大的精魅，也比不上他蛊惑人心的容颜。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让无数人无比敬佩的节灵——竟长得这张神仙容颜呢？ 节灵端详她半响，“哦，不是这个原因。”随即他困惑，“那是为什么？木心不能抵过千年苦闷吗？” 木之青反问，“你为什么找我？” 传说中的节灵可是早就飞升上界了。 难道…… 木之青第一次认真端详他，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节灵神色如常，没有被冒犯的怒气。 这么一看，眼前好像……是神魂？ 木之青眼前一亮，“你死了？” 节灵，“……” 她高兴的样子毫不遮掩，“他们都说你已经飞升半劫界，看来都是流言蜚语，其实你早就死了，节灵洞府是你的葬骨之地，所以你的神魂才会出现在这里！” “……” 节灵半响才道，“吾确实飞升了。” 木之青眨了眨眼，刚兴起的劲瘪下去，手拨弄面前青翠欲滴的绿草，搞得一片狼狈。 她缓缓哦了一声。 节灵完美无缺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 他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做下什么恶事，会让木之青这么恨他。 “我没死，”节灵问，“你很失落？” “没有啊。”木之青眼都不眨的道，“你不是一直都活着吗。” “……” 节灵身旁的白虎睁开眼，有些焦躁，他修长的手顺了顺它背上的毛，让它奇异的安静下来。 “喜欢它？” 听到节灵的话，木之青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白虎很长时间。 “如果它好吃的话。” 节灵眯了眯眼。 周遭寂静下来。 不知哪来的寒风带来丝丝寒意。 木之青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让无数人畏惧，尊敬，如天上仙般的人物，却被她屡次三番的冒犯。 她一点不嫌命短。 场面僵持了许久，木之青最先败下阵来，移开干涩的眼睛，低下头拨弄着绿草，嘀咕道，“你跟我兜这么长的圈子，还不许我发泄一下吗。” 节灵微顿，“兜圈子？” 木之青木木道，“尊敬的节灵前辈，您是飞升上界的大佬，我相信您出现在小人面前绝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这意思是说，如果节灵找她没事，那他就是吃饱了撑的。 节灵非但不恼，反而轻笑出声，“吾确实有事情找你。” “何事？” “这世上有人、妖、兽、精、魔五种族群，你认为你属于哪个族群？” 木之青眼都不眨，“什么都不是。” “哦？我以为你会在妖和精之间选择。” “妖和精不配我，我不愿成为。” “可你已经成为了。” “我没有。”她笃定的说。 “为什么？” 她理所当然的道，“你既然用这种话作为开场白，那只能是为之后的转折做铺垫。” 节灵笑了，“确实如此。” 他接着道，“上古大战，两败俱伤。属于正义的祖神陨灭，属于邪恶的魔神仅是重伤。于是向来不插手人间的灵族出手，将魔神消灭。灵族却也因为违反天道规则，被天道抹灭。” 节灵看着她，“吾早年误闯灵族传承，得到机缘的同时也许下承诺——若是将来有机会遇到灵族，定要在力所能及时帮助那人。” 木之青道，“既然整个灵族都被天道抹灭，那你怎么可能还能遇上。” “吾也以为，吾只是许下一个空口承诺。” 节灵那双如星辰般浩瀚的眼眸倒映出木之青的模样。 “直到吾看见你。” “你认为我是灵族？” “自你依靠木心化为人形，你就是灵族。”他笃定。 木之青没说话。 节灵朝她招了招手，木之青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双眼眸就不自觉的走过去。 他温润道，“难道你未曾疑惑过，为何你一路从南大陆走到西大陆，没有一个修士察觉你的身份呢？” 他没有听她回答的意思，“那是因为，灵族化为人形后，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这也是上古时期，灵族为何能安然度日的原因。” 木之青回过神，发现自己离节灵只有一步之遥。 她好气，“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能感觉出我是灵族的原因是你曾得到灵族传承？” 节灵点头，“确是如此。” “还有呢？” “嗯？” 木之青说道，“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得到的灵族传承还能培养灵族咯？” “比如千年前，”她伶牙俐齿，“在我连妖都还算不上的时候赠给我一颗木心，让我成为灵族。” 第20章 十年光阴 “说什么以为自己许下的只是空口承诺，直到看到我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着灵族，其实都是谎言吧？” “你认为我在骗你？” 她毫不客气，“节灵前辈把人当傻子没关系，但是也要考虑傻子愿不愿意被你当傻子！” 这话说得绕口。 节灵忍不住又笑了。 他身旁的白虎极有灵性睁大眼，仿佛遇到鬼似的盯着节灵，身子还往外挪了挪。 木之青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它身上。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揉了揉，她瞬间炸毛，恨恨瞪他一眼，“放开我！”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甚至有些偏向墨青，也不像平常人一样挽成发髻，而是自然的披散下来。 节灵神情自然的放下手，“哦，原来你是介意我曾砍过你的树冠。” 木之青寒毛直竖，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妖孽吗？ 靠人几个反应就能揣摩人心！ 她不好受也不让别人好受。 她牙尖嘴利的道，“所以为了能够制造出一个灵族，你不惜广撒网，就期望能够制造出一个灵族！让我想想，能让我们伟大的节灵前辈做到这份上，灵族传承除了偌大的好处之外，是不是还有偌大的威胁！” …… 石洞内寂静无比。 偏木之青尤不嫌够，继续不怕死的说道，“说什么为了补偿，让安乐城千年安宁，其实都是借口！你连我这棵只有一点神智的普通老树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没试过更多灵物！” 聪明人不管得到什么秘密，都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因为他们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是不该说的话说出去了，难保不会丢掉性命。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木之青都不该是蠢人。 节灵有一瞬间的惊异，随即他很快笑着说道，“是的，你不是灵物，你只是凡间一棵老树，一棵品种再普通不过的常青树。”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驳斥。 却让木之青不妙。 果然，节灵接着说道，“普通老树活了一千年侥幸获得一丝神智，后来又过了一千年，她来找千年前见过的人。” 他笑眯眯的说，“虽然灵族一族灭绝，但是到底是后继有人。毕竟灵族成为灵族之前的条件都得是天生灵物呢。” “……” 他夸奖她，“仙道是靠自己去走，而命是靠自己去赢，之青不愧是其中的佼佼者。吾撒下那么多木心，却是一棵最不可能成为灵族的老树化了人形，成了灵族。” “……” 木之青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节灵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虽然吾很想和你继续探讨，但是知道太多的信息反而不利于你的修炼，所以今天便到这里吧。” 他手一抬，一颗莹莹发亮的绿光从清潭中升起，让此地亮如白昼。 精纯的木灵气充满每一个角落，甚至能够聚集成白雾。 钟乳石上的清液聚集的时间快了几分。 这团绿光无疑十分宝贵，节灵却无甚所谓。 “虽然比不过木心，但是也算适合你的体质，有了它，你可在此处提升自己。” “你不让我离开了？” “修仙需要历练，你自然也是。” 木之青干脆道，“我要离开这。” “虽然很不想干涉你，但是不得不提醒你如今没有太多自保之力。” 木之青反道，“没人会知道我是灵族，不是你说的吗？” 节灵摇头，“修仙界危险重重，稍不留神便会丧命。” 节灵老贼一口一句不会干涉她，但是怎么也不让木之青离开。 “除非你修炼到金丹期。”他这样说道。 木之青笑意盈盈，“也是呢，毕竟是花费那么长时间才养成的灵族，要是在半道里死亡，那真是哭都没法哭去呢。” 节灵露出笑意，“之青能理解吾便好。” “……” 神经。 几次三番在节灵身上吃瘪，不等木之青想想怎么找回场子，节灵就消失不见了。 木之青若是想要离开这里，原本睡觉的白虎就会站起来冲她呲牙，一副她敢动它就敢将她撕成碎片的样子。 “……算了。” 木之青嘀咕。 既然节灵不在，木之青就直接在圆石头上盘坐，哪怕身边就是那头凶巴巴的白虎。 反正只有在她想离开时它才会有攻击性，除此之外它便不会理她。 清潭上的绿光灵气不减，散发着极强的亲和力，让木之青浑身暖洋洋的。 此处对于修士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去处，既然木之青无法离开这里，那她也不再纠结，索性趁着这极好的条件修炼起来。 节灵既然愿意给她，那她难道还有不收的道理？ 反正白狗贼肯定不安好心，指不定后面憋着大招等她呢！ 她可不会给他省资源。 至于节灵说的灵族之事…… 木之青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节灵也没有必要在这点地方骗她。 他说灵族都是天生灵物衍生而出的种族，而木之青很确定自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常青树，却依然依靠木心成了灵族…… 话说，节灵会分给她一颗木心是因为她有神智。 而她能有神智当然是异世灵魂穿越过来的缘故。 这是不是就是她能成为灵族的关键？ 木之青皱了皱鼻子，挥去脑海杂七杂八的想法。 算了算了，想得脑子疼，反正之后她肯定会搞清这一切的。 不过这种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上的滋味……还真让人不爽呢。 木之青“啧”一声。 随即专心修炼。 白狗贼让她修炼到金丹期才能出去，她就一定听他的呀？ 这里什么也没有，就一头凶巴巴的白虎，鬼才听他的话呢。 十年后—— 白虎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里，清潭上的绿光几乎消失，此地灵气浓厚得几欲成为灵液的景象也消失不见。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等待着什么。 十年光阴过去，时间未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当初的模样。若说差别，大概就是身上的灵光变盛了。 筑基后期。 十年时间她从筑基初期修炼到筑基后期，可谓是极大的天赋。 若换做别人，至少需要三十年时间。 第21章 紫灵桥 木之青走向白虎。 十年里一个人烟不见，清潭也出不去，身边只有一头白虎陪伴，难免生出几分陪伴之情。 木之青神色慈祥的薅了一把它的毛。 问，“你家主人怎么还没出现？” 白虎没剩两根的须子狠狠一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面前的人太可怕了。 按理说白虎一头高阶妖兽，怎么也不可能怕木之青到这份上。 甚至在前两年它还能吃得住木之青，别提有多威风。 可自从被她试探出除了离开它都不会主动攻击她后，它身上的毛都遭了难。 原先多毛光水滑的虎毛啊，没有哪只母虎不爱它，可现在呢？光秃秃的一头虎，磕碜得不行。 哪里还有母虎愿意爱。 白虎很委屈。 它并不能口吐人言，也就不能回应她的话。 木之青过了把手瘾，嘀咕道，“说要留我在这提升修为，现在灵气也没了，不应该还不出现啊。” 难道是不能出现？ 也是，他现在好歹是飞升上界的大佬，就算再厉害，想要来下界也是不容易的吧？这十年来他一次也没出现过，上次出现还是神魂状态。 看来下界对上界之人有限制存在。 她无聊的发了会儿呆，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白色的衣角，白虎吭哧吭哧的跑过来，蹭着那片衣角，像是撒娇。 木之青缓缓抬起头，看到那张好看到目眩神迷的脸。 节灵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她慢吞吞的坐正了身子，还弹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没有挪位的意思。 “没有灵气，你不会还让我呆这吧？” 节灵的目光落在微弱的绿光上，伸手一抓，清潭上的绿光便消散无踪。 他的目光巡视在室内，在几乎全无的清液上多停留几秒，最后才看向木之青。 “正常情况下，木精里的灵气够你用三十年。” 木之青半点心虚没有，“我天赋异禀了些。” 睁着眼睛说瞎话。 作为一棵树灵，她在这十年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树里空间，地方不大，但是她半点没剩的把木精的灵气都容纳在里面。 树里空间到处都是灵气浓郁所产生的灵液，收纳完木精的灵气，此地自然就不再适合修炼，也就超出节灵原先的计划。 所以节灵才会现身。 节灵细细打量她一会儿。 她全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浑然就是个刺头。 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乖巧以及对大佬半点该有的尊敬。 很是极端。 她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谁呢？ 不过没关系，木之青也不怕节灵知道。 她就是那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类型，别人退一寸她就进一尺，不怕死得很。 更何况，木之青不认为节灵会伤害她。 毕竟她对他还有用不是吗？ 节灵果然没有发怒，他温温润润的道，“也罢，既然你无法静心修炼，吾也不好逼迫你太紧。” 木之青身前出现熟悉的漩涡。 “你走吧。” “……” 木之青心里想过各种可能，可万万没想到节灵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她狐疑的看眼他，“我真走了？” 节灵面色不改，“你也可以留下。” “……” 木之青二话不说抬腿进了漩涡，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漩涡中。 石室静默无比。 节灵抚摸委屈巴巴的白虎头顶，少了虎毛的触感有些怪异。 他的眸微敛，掩去耀眼星辰。 “真像只小野猫啊。” 只有野猫，才会轻易放弃大多数人可望不可求的安逸。 对玄灵大陆上的修士来说，一个良好安逸、资源深厚的修炼环境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啊。 偏生有人不屑一顾。 节灵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了一下。 倒是比其他人来得讨喜。 —— 木之青被传送到紫灵河不远的地方。 久违外面的环境，她吸了口新鲜空气。 整整十年呆在完全封闭的空间，憋也憋死她了。 木之青顺着紫灵河往上走，想了想，没有转道去万剑城，而是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东大陆，紫灵河对岸肯定就是西大陆。 那么这么长一条紫灵河隔开两岸，无法靠近，那东西大陆总有连通的地方吧？ 果然，木之青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座桥。 敦厚，精致，庞大，高耸。 这是一座神秘宏伟的大桥，横跨在紫灵河上。 桥身横跨在紫灵河两岸，如一条长虹。 桥的长是紫灵河的宽，看不到尽头。 正是早晨，朦朦胧胧的雾罩在依稀可见的对岸，让人看不清具体模样。 桥宽极了，就算百人并肩而行也不嫌挤的宽度。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铸就的，每隔半米就雕刻着神秘的符文，更为它蒙上一层似是而非的色彩。 有三两修士趁着晨雾来往两边，步伐飞快，健步如飞。 桥头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是血红的大字： 紫灵桥。 肉眼看去，木之青明了。 这只能是存在于修仙界的桥。 除了修士庞大的力量，无人能做出这样的桥。 木之青禁不住好奇，顺着桥上石栏向桥下看去。 紫灵河水奔腾在底下，离桥的距离大概有几百米，足以可见紫灵桥的高度。 有城门守卫制止她，有着不近人情的冷漠，“非特殊情况，紫灵桥上不许逗留！” 木之青只能走下紫灵桥，不过百米就有一道巍峨的城市。 高高的城门上，有着用剑书写成的熟悉文字。 万剑城。 原来紫灵桥前就是万剑城，万剑宗的主城。 木之青先前进出都是靠着另一个门，所以从未看到紫灵桥。 来来往往出入万剑城的人不少，木之青想了想，准备在万剑城里落脚。 忽而有一伙穿着白衣剑纹的修士人骑着灵兽驰聘出了城门，与木之青擦肩而过，然后跑入紫灵桥。 有守卫拦住他们，“紫灵桥上只能步行。” 领头的人不耐烦的拿出身份玉牌，“知道我是谁吗！你也配拦我！” 守卫面色大变，不敢再拦，连忙点头哈腰的让开路。 “对不住对不住。” 那些人骑着灵兽走远了。 明明都是筑基期，却气焰嚣张。 “那好像是万剑城主家的小公子吧？可真威风。” 身边有人小声谈论。 第22章 《玄灵榜》 “就是他，”有人应和，“瞧他那装扮，那传闻中他进了万剑宗内门的事情就是真的了。” “天呐，万剑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最考验心性啊，他既然成为内门弟子，性子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嘘，少说点吧，这里到处都是城主的人，小心被那祖宗听见，你就别想在修仙界混了！” “……” 谈论声停了。 看来两人都颇为忌惮。 木之青事不关己的收回视线，步入城中。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所谓的规矩都是给毫无背景的人立的。 她对此没多大感觉，很快就将此事抛开。 木之青找了家店铺准备将手中用不上的物资都卖了，她在看到蛟龙妖晶时有些犹豫。 蛟龙血不用说，这样的东西有用着呢，自然要自己留着。至于这蛟龙妖晶…… 蛟龙是五阶蛟龙不错，但是想到蛟龙不合修为的体型和诡异……她还是暂且留着吧。 她将手中的东西收拾收拾卖出去，然后得了不少灵石，转道熟门熟路去了一家客栈，点了一桌小食。 这家客栈的小食味道不错，所以不少修士在这里落脚吃东西，大多都是拿着剑的。 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万剑宗脚下，那么剑修占比大也是正常。 不过大多修为都不是太高，毕竟吃东西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完全没必要。 打量一圈，木之青的菜也上来了。 她捏了块松糕小口吃着。 客栈这种地方聚集了很多五湖四海的人，消息最是灵通。 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响，就把这十年来缺少的信息都听了大半。 即使成了修士，也没能避免一颗八卦的心。 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哪个地方有人结为道侣啦，哪个地方有打架啦，哪个地方有宝物出现啦。 消息真真假假，大多是假的。 倒是他们反复提起很多人名，瞧着像是大家耳熟人详的人物。木之青不认识，所以听不太懂他们的谈话。 不过伴随着人物出现，还有一本书籍名字被反复提及。 《玄灵榜》。 回头去买一本。 木之青慢腾腾啃着糕点想。 她叫了一壶果酒上来了，她一口糕点一口果酒喝得通体舒泰。 这时旁边一伙人的话引起她的注意。 “听说城北的村子里出现一只人魔，短短十天死了不少人，我看我们最近都少往那边去！” “咦，怎么可能？城北的村子虽然偏僻，但是好歹是万剑城的地盘啊，这里到处都是万剑宗的弟子，谁敢放肆？” “人魔生性暴虐，哪有那么多神智？不过据说啊，万剑宗派了不少弟子前去除魔，不过没一个人找到人魔踪迹，反而还搭了几条性命进去呢！” 有人打了个寒颤，“这么邪门？万剑宗的人都解决不了这件事吗？” “你们说，人魔会不会到这边来？” “想什么呢！人魔再厉害也不敢来这里啊！除非它想死！它才出现十天而已，估计万剑宗很快就能将它解决了！我们还是别杞人忧天了！” 那伙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显然对人魔的事不太重视。 木之青将桌上的东西解决了大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结账走人。 人魔？ 倒是有意思。 木之青拐进一家书铺，里面满是书香气，老板也长得斯文。 “姑娘要点什么？” 木之青在年轻的书铺老板上略略一停，“我想要一本《玄灵榜》。” 书铺老板很快给她找来，“诚惠十块灵石。” 木之青付了灵石，没再多留，拿着书就走，走之前看了眼书铺名字。 清竹书铺。 她挑了挑眉，离开了。 木之青买了点食物，然后选择一家客栈入住。 客栈的每个房间都有禁制，她随手一抬，一层薄薄的绿光附在禁制。 木之青打开《玄灵榜》。 修士的记忆力不是盖的，木之青很快一目十行看完了。 她心情复杂的放下书。 这是一本人名书。 只不过每个人名上都有排名，而人名下是此人的介绍。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天才。 是的，记录在玄灵榜的人都是各方面出众的天才修士。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客栈里的人会反复提到他们。 因为出名的人话题度高，很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玄灵榜》上的修士大多都是金丹期，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其中，出自宗门家族的“天才”最多。 之前说过，东大陆有三大宗门，西大陆有三大家族。 这六个势力里出了六个“天才”在《玄灵榜》上，各个资质逆天，修为高强。 比如万剑宗的林广归，妙音宗的“金童玉女”，符阵宗的冰心儿。 前两者很有意思，木之青的印象最深。 前者的林广归在安乐城中，她曾经听过万厉提过，而后者的“金童玉女”更有意思了。 那是她之前两次相遇过的金玉和姚童。 传闻中他们二人的资质功法极为匹配，两人是上天赐予的姻缘，注定该天生一对。 他们两人是妙音宗的重点培养对象，两人若是联手，据说有半个元婴的威力。 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而西大陆有宿家的宿天依，东皇家的东皇一，沈家的沈长青。 木之青都不认识。 她托腮沉思。 修仙界有天才是正常的事，可为什么天才都是人人皆知的呢？他们的长辈不怕木秀于林必摧之吗？ 后来木之青在客栈小二口中得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局面是因为各个势力需要以金丹期的天才为媒介，举行各种比试和资源交换，以此让局面保持某种平衡。 就像前世各个国家都会举行的奥运会。 所以《玄灵榜》上的天才排名非常重要，有助于他们进行资源置换。 不过此事与她无关，木之青稍微了解一下就抛开了。 现在，她准备做正事去了。 木之青在客栈待了几天，然后前往城北的小村庄，一路打听到了目的地。 正是饭点，小村庄上升起袅袅炊烟，看上去一派安宁，丝毫没有人魔肆虐的感觉。 木之青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忽然有人喝住她。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瞎转什么！” 第23章 村庄 木之青挑了挑眉，转过身来。 面前是一个年轻修士，长得稚气，穿着万剑宗弟子衣袍，正一脸警惕的看着她。手按在腰间的剑上，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他看到木之青一愣。 这……这个女修长得真好看。 他放松了一些，“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 木之青扬起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我无意间路过这里，听说这里有人魔出没，就想来看看。” 年轻修士有些狐疑，话语倒是放轻了不少，“人魔没多厉害，这里还有我师叔在，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师叔？ 年轻修士是筑基修为，那他口中的师叔就是金丹修士了。 人魔出现才十天，万剑宗就派了金丹修士过来，就这样还说人魔不厉害？ 木之青摊手，有些无奈的道，“这位小道友，眼下天色已晚，既然人魔不厉害，那我正好在此村庄落脚，休养生息，你看如何？” 她强调了“村庄”两个字。 这里又不是年轻修士的地盘，而且在确定木之青没有威胁后，他也没再坚持让她离开，犹豫半响，他道，“那你随我来吧。” 年轻修士带她去村子里最好最大的房子，向她解释道，“这里是村长的住所，村长会给你安排空房间的。” 村长这里聚集了不少修士，看到年轻修士都招呼一声，“师弟，你回来了。” “师弟，你身后这人是谁？” 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木之青笑眯眯的从他们身旁经过。 年轻修士拿起旁边的水壶往嘴里灌，然后大声道，“村长！村长你出来一下！” 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翁拄着拐杖出来，眼神有些浑浊，带着些讨好之意，“仙人，我在这呢，请问您有何吩咐？” 年轻修士指着木之青，“你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吧，她今晚暂且在这里落脚。” 这一屋子人除了村长就是筑基修士，她并没有看到年轻修士的师叔。 村长闻言，脸上的讨好之意多了。 这位姑娘满身仙气，衣着不凡，想来也是仙人了。 他讨好的道，“村子粗鄙，整洁些的屋子就是小人的家，正好除了几位仙人住的地方，还有一个空房间，如果仙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就让这位仙子屈尊落脚在此处？” 年轻修士不习惯一个鹤发老人如此小心翼翼，随意挥手道，“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转过头问木之青，“道友觉得如何？” “当然再好不过。”木之青笑眯眯的说。 年轻修士松了口气，让村长忙自己的去，然后对木之青道，“我叫徐凡，万剑宗弟子，道友你呢？” “我叫木之青。”木之青看向周围的修士，“人魔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修士在这里本就无所事事，人魔又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也就不吝啬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给木之青。 木之青很快就了解了大概。 这个村子里自十天前就开始死人，由于死相凄惨，很是可怖，万剑宗便派人过来查看情况。 却没想到，来了十个人，最后回去的只有七个，于是引起了万剑宗的重视，几天时间里又来了不少人。 如果加上徐凡所说的师叔，万剑宗这次一共来了八个人。 一个金丹修士，七个筑基修士，对付一个小小的人魔，不可谓是大材小用。 要知道人魔的特性就是魔气浓厚，没有实体。所以即使再血腥暴虐，也很容易被人找出并且解决。 可整整十天过去了，他们连人魔的影子都没见。 而且根据徐凡等人的描述，被人魔杀害的人也有些诡异。 不光是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而且心脏中间都缺了一块，而且人皮被完整的剥落下来。 说起尸体，有人忍不住愤愤道，“人魔阴险毒辣，害了人就算了，还用这么残忍的法子，当真是可恶！” 徐凡道，“放心，那只人魔猖狂不了几天，它就是再厉害，也扛不住师叔一剑！我看啊不用两天咱们就能完成宗门任务了！” 说曹操曹操到，徐凡的师叔回来了。 据徐凡所说，这是他们落脚村庄的第二天，他们被他们师叔指派出去寻找线索，现在天黑了才回来。 天完全黑下来，仅靠徐凡拿出的照明珠散发出光晕，照明整间屋子。 徐凡的师叔踏入屋中。 淡淡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庞，不过即使光亮再朦胧，也驱散不了此人的凌厉。 他长相并不具有侵略性，但是整个人却像是一把开锋的宝剑，不容人小觑。 这人是个厉害角色。 木之青想法一闪而过。 不是修为带来的凌厉，而是自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好惹。 那人刚入屋子，目光就敏锐的落在木之青身上，他没有直接问她，而是道，“徐凡，她是谁？” 徐凡忙解释了一遍。 林广归“嗯”了一声，淡淡移开目光，性子有些冷淡，也不知相不相信木之青的说爱。 在旁等候已久的村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热情的道，“家中杀了一头下蛋的母鸡，仙人们可随小人到偏厅吃饭，粗茶淡饭的，还请各位仙人不要嫌弃……” 这里的修士大多辟谷，徐凡张口就要拒绝，却看到林广归答应下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一群人来到偏厅，这里早就摆好了桌子，一名妇人忙忙碌碌的端菜上桌，身边还有两个小萝卜头。 老村长拐杖重重一碰，沉声道，“好了！摆好菜就将孩子们带下去，可别惊扰了仙人们！” 妇人带着油星的手擦在脏污得看不清原样的围裙上，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将两个小萝卜头抱离餐桌。 临走前小萝卜头还吃着手指流口水，闹道，“娘！我要吃肉……吃肉……” 显然那是老村长的儿媳和两个孙子。 小孩哭闹的声音很快没了。 老村长招呼大家坐。 桌上的饭菜散着热气，中间有一盆老鸡汤，母鸡应该被炖了一天了，鸡汤浓白，散发着阵阵香气。 有些还未完全辟谷的修士不由吃了几口。 第24章 入住 桌上除了老鸡汤，还有几道蔬菜，甚至还有一道肉菜。 看上去像是鸡心之类的东西，被炒得恰如其分，看上去十分诱人。 林广归看也不看这些食物，问村长问题，大多是问村子里的人数还有最近有无异常。 木之青视线轻飘飘在他身上划过。 道心坚定，目的性强。 给林广归总结了几个印象点，木之青全程静静聆听他们的谈话，没有动桌上美食的意思。 “仙人你们吃啊，”村长极为热络，招呼木之青吃饭，，“粗茶淡饭的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木之青随口应一声，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她的神识延展出去，看到厨房里带着的妇人和小孩。 妇人正满头大汗的给两个闹腾的小孩喂鸡汤粥，等喂完了自己就随便吃了点干巴的窝窝头，应付了晚餐。 木之青食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笑眯眯的问村长，“真羡慕你有两个孙子啊，不知是你哪个儿子生的？” 问完话正准备离开的林广归一顿，看向存在感并不高的女修。 徐凡的脸从鸡汤里抬起，一脸懵逼。 木道友好好一个女孩子，羡慕村长有两个孙子？ 是他听错了吗？ 村长也一愣，然后摇头叹气道，“我福薄，这么多年，也就生得一个儿子，唯一一个儿子，还被那该死的人魔挖去了心脏，死相凄惨，留下几个老弱病残……” 村长老泪纵横，边说边抹泪。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哭声哽咽，让人揪心。 徐凡几个不由都面露同情，纷纷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人魔抓到，不让更多村民受害。 可惜，有人并不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甚至还在老村长老泪纵横的时候，笑意盈盈的，像是在看一场生动的表演。 “死了唯一的儿子，也没看你对两个孙子多疼惜啊。”她好奇的道，“像你们这种老古董，不是很重视传宗接代吗？你怎么连口鸡肉都不给孙子留？” “……” 老村长抹泪，“如今整个村子都有血光之灾，我身为村长怎能顾及一己私欲！别说只是一只母鸡，就是全身的家当，只要几位仙人想要，我都会一丝不留的赠给仙人们！” 这番话说得大公无私，让徐凡几个赞叹不已。 老村长虽然是凡人，但是作为村长的责任心当真让人敬佩。 徐凡甚至都给木之青使眼色，示意她别再戳人伤疤。 老村长年纪也不小了，就别老提他丧命的儿子了。 木之青难得的安分，没再开口过。 饭也吃完了，老村长让妇人领木之青去空房间，临了还不放心的对林广归道，“道长，这村民们晚上的安全……” 林广归道，“晚上我会让人守夜的，你无需担心。” 他无需开口，木之青都知道他的布局。 眼下人魔踪迹还未寻到，作为修士又不用睡觉，夜晚肯定会派人到村子的各个角落守夜，预防人魔再次突袭。 不过这与木之青无关。 即使他们不说，她也知道她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外人，没人愿意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眼下还是对付人魔比较重要。 木之青也不在意，跟着妇人去后面的院子了。 等她一走，原本对她爱答不理的修士就愤愤不平道，“这人没有半分尊卑，师叔作为她的前辈，她连声招呼都不打！” 林广归冷冰冰看他一眼，“区区外物，何足挂齿。修仙之人哪能如此斤斤计较！” 被他一训斥，剩下的人就不敢说话，继续听林广归说接下来的布局。 木之青收回神识，对林广归的印象好了不少。 除了有些古板，其他没什么问题。 妇人很快领她到房间，房间有些小，但是五脏俱全，还算整洁。 妇人有些害怕木之青，完成村长交代的任务就准备离开，被木之青叫住，“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妇人的脸色顿时煞白，嘴唇都在抖，看上去像是想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木之青没有一点同理心，“这么害怕，你丈夫不会是你杀的吧？”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妇人瞪大眼，疯狂摇头，“我绝不可能杀我丈夫！” 她抖如筛子，看上去吓得不轻。 木之青啧了一声，伸手度给她一颗绿点，她奇迹般平静下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木之青看眼她因为缺乏营养而面色蜡黄的脸，说道，“看来你跟你丈夫的感情不错。” 妇人疯狂点头，眼泪涌出来，但是人平稳多了，“我跟我丈夫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不错的，可就在……就在九天前，他的尸体忽然出现在院子……”她捂脸痛哭，“那仿佛是一场噩梦！” 木之青看眼门外，“是这个院子吗？” 妇人摇头，“这是后院，旁边还有一个小院，那是我公公住的地方，我丈夫在那里被发现的……” “既然你跟你丈夫一块长大，公公怎么对你不太好？” 妇人猛的摇头，“我公公对我挺好的！”说完她咬了咬唇，“可能是晚年丧子，所以有些顾及不上我。” 老村长在儿子死后慢待儿媳……好像说得通？ 木之青又问了妇人几个问题，她都老老实实的答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见状，木之青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丈夫怎么死的？” 妇人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仿佛受到极大的冲击，“他……他血淋淋的，就像僵尸一样……但是却只有……只有肉的纹理……” 那景象太可怕了，她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胸口上的洞呢？” 妇人有些迷茫，“什，什么洞……” 木之青想了想，语气温和下来，“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妇人点头，也不敢多留，带着残余的泪离开了。 其余的修士好像也住在这个院子，妇人离开时跟他们撞上了，徐凡还关心了妇人两句。 没看见那个金丹修士。 木之青从窗外收回视线，将门关上。 她坐在凳子上，托腮想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弯，“有意思。” 明天去逛逛村子。 第25章 谈话 夜晚，院子里的修士果然都出去了，并不在房间里。 木之青盘坐在床上修炼，感知到门外的动静远去。 一夜无话。 老村长的儿媳准备了早餐，木之青摆手拒绝了，然后负着手，像是晨练的老头似的在村子里瞎逛。 她还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徐凡，她热情的招呼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凡挠头，“昨晚人魔没出现，白天肯定更不会出现了，林师叔就让我们回来了。” “你们在哪守着的？” 徐凡一愣，老实答道，“我们几个师兄弟守在村子的各个出入口，只要人魔敢来，我们绝对让它有来无回！” 这个村子并不大，更何况徐凡他们有特殊的通讯手段，只要有一个人遇到人魔，那其他师兄弟就都会赶来，从而形成一个包围圈。 “那你师叔呢？” 徐凡一下就警惕起来，没那么好说话了，“你问我师叔干嘛！” 问别的就相安无事，一旦提及他师叔，徐凡就会露出敌意。 看来这个师叔让他极为敬重。 “毕竟是前辈，实力高强，出于瞻仰，难免就有点好奇。”木之青眼也不眨的说道。 徐凡放松不少，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一挺胸膛，“我师叔非同寻常！哪是一般修士比得了的！” 木之青看着他的反应若有所思。 非比寻常？ 这意思是他师叔很强咯？在金丹修士打败无敌手？ 瞧徐凡这模样，要么是出于小辈对前辈的崇拜滤镜，要么他师叔是真去他口中说的那样厉害。 如果那样的话，木之青心里倒是隐隐有个猜想，不过……只是一个人魔而已，不应该是那个人。 木之青抛开这些，跟徐凡擦肩而过，准备继续之前的计划。 徐凡一愣，转身看着已经走远的人。 这一大早的，被木之青问去不少话，他却顾不上问她什么时候走。 瞧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要离开村子啊。 徐凡摇了摇头。 到时候再问吧。 他吭哧吭哧的准备去找师叔。 村子里的人口不多，昨天听村长说，大概也就一百多口的样子。 现在正是清晨，村里人早就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只不过有些诡异的是，他们虽然忙碌，却安静得可怕。 整个村子上下都透着一股沉寂。 木之青甚至还经过几次嚎啕大哭的村民家，门口挂着白布，到处都是哀伤的气息。 木之青想了想，拐进其中一家。 这一路走来，木之青不同于村里人粗布麻衣的打扮，以及浑身白嫩的水灵灵，村民们对她都是又敬畏又害怕，并不敢靠近。 所以她走进办丧事的村民家，也没有遇到阻拦。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奔丧的，简陋的丧堂直接布置在廊屋，中间停着一具新做的棺材，棺材前是上香的地方。 这户人家条件似乎不错，女主人倚在一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由身边人扶着，对木之青这个外来者更是半点反应没有， 木之青环视一圈，看到负责招呼吊丧客人的男人大概五十岁上下，形容哀伤，四肢无力，显然精神经过巨大创伤。 这应该是这个屋子的男主人。 既然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在了，那么棺材里的人…… 棺材盖开了一半，没有人敢往里面探望。 木之青的神识往里面探看一眼。 她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少年。 他有些难认的原因是少年的死相实在太过凄惨了。 鲜血和污渍被尽可能的处理干净，看得出来处理的人非常细心珍视。也是因此，那没了人皮的肌肉纹理泛着黑色的样子更加清晰。 一眼看去，极为可怖。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尸体整个是干瘪状态，让这具躯壳看上去像是一个没了气的气球。 木之青的注意力放在尸体的胸口处。 胸口处缺了一块。 像是有人伸手将他的心脏和那块皮肉一块掏了出来，没了生机的缺口处萎缩在一块。 她听周围人三三两两的细声讨论，知晓这个少年是最近被人魔迫害的受害者。 就在她来的前一天晚上，被人在屋子里发现的。 这样的死相，和徐凡他们描述得差不多。 木之青瞥一眼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男女主人，慢慢退了出去。 嚎啕的哭声不绝于耳，她渐渐远离这个地方。 木之青在村子里又逛了一圈，然后去到村口绕了一圈。 好巧不巧，在她昨天进入村子的地方碰见那个金丹修士。 村口有一颗老榕树，遮挡了些阳光。 木之青慢吞吞的走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林广归感觉到木之青的到来，他不甚在意，正直的脸庞依旧朝向老榕树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辈，你为何笃定人魔不在村子里呢？” 林广归视线落在穿着绿衣，笑意盈盈的木之青身上。 “人魔没有实体，身上魔气滔天，若是在村子里，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林广归身为高阶修士，却没有一点该有的傲气。 木之青在他眼中，感觉到平等。 她微愣。 因为这很稀奇。 毕竟这是修为高于一切的世界。 她随即莞尔，说道，“那前辈在村子外发现过魔气吗？” “……” 她负手在后，摇头晃脑，“既然人魔魔气滔天，又在十天时间频繁作乱，那就说明，他绝对不会离村子太远。前辈身为金丹修士，为何一点感觉不到人魔的踪迹？” 人魔实力不强，也就能难倒筑基修士，对于金丹修士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 林广归一愣，又很快说道，“即使村子外没有魔气，也不能代表人魔在村子里。” 没有人魔那么胆大，在有金丹修士驻扎的前提下，还敢在村子里逗留。 木之青没有过多解释，反而道，“前辈来了三四天了吧？在徐凡等人守住村口的前提下，依然有人在夜晚遇害，就算这样，前辈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林广归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不是因为木之青的冒犯，而是一种憋屈。 比起弯弯绕绕，他更擅长直接战斗，如今来了几天，他却连敌人的影子都不见。 第26章 人魔现身 他绷着一张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讨厌弯弯绕绕，当然也不喜欢木之青拐弯抹角的试探。 就算他再没有高阶修士的架子，但也不代表他容得别人戏耍他。 木之青眉眼带上几分自矜，“人魔在村子里哦。” 林广归眉心抽动。 先不说她没根没据的结论，就是这幅仿佛孩童般的轻松神情，就让可信度一降再降。 此女子神色天真，行为举止皆带着几分小姐娇气，想来涉世不深。 林广归深切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转身就走，“此处危险，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木之青一愣，连忙跳着拦住他，“你等等呀！” 林广归神色冷下来，手伸向背后的剑，声音沉沉，“我是不是让你认为，我很好接近。”他冷冷道，“再不让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木之青看着林广归不近人情的样子，极为缓慢的眨了眨眼，他指向林广归身后，“前辈是不是在树上放了追踪的法器了？” 林广归皱眉。 “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木之青当然是靠着她对老榕树的一丝感应。 但是她眼也不眨的道，“我猜的，因为你刚刚一直盯着那棵树！” 林广归神色依旧冷冷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木之青眼珠转动了几下，然后道，“其实有一种方法能够抓到人魔，就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 “……” 林广归皱起眉来。 木之青在村子里又留了一天，徐凡欲言又止，万剑宗的修士具有极强的排外性，都不想她继续留下来。 可木之青目不斜视，仿佛一点没注意到他们的暗流涌动，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啪嗒”一声就把门关了，其他修士也不好去敲她的门。 直到晚饭，她都没出来。 是夜，夜晚降临。 村子里少有光亮，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声狗吠。 徐凡等人连夜出门，继续守在村口。 又过了几个时辰，万籁俱静，已是子时。 一切仿佛风平浪静。 一道影子在黑夜中掠过，动作有些诡异，但是十分迅速的穿过一栋栋房屋。 最后，停留在一间屋子前。 大门如同虚设，影子翻进大门。 屋子里一片黑暗，大家都已入睡，睡得昏沉。 影子动了动鼻翼，摸去一扇窗户前，长长的指甲捅去薄薄的窗户纸。 影子整个趴在墙上，朝着被捅破的窗户纸看去，模样既诡异又恶寒。 而屋子里的人仍然在呼呼大睡，毫无察觉。 影子的呼吸声越大了，整个身影被拔得极宽，像是从皮囊里挣脱出来一般，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 随即，门开了。 怪异的影子朝着房门靠近，猎物依然无知无觉的露出自己的咽喉。 在即将靠近时，屋子忽然光芒大盛，怪异影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暴露在光亮里。 床上的人被惊醒了，然后看到怪异影子屁股尿流，“啊……” 怪异影子的指甲抓向他。 下一刻，变故突生！ 怪异影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出房间。 一点寒光出现，冰冷寒凉的剑出动，林广归一刻不停的持剑刺向影子。 “嘭！” “呲！” 眨眼之间，一人一魔已过了数招。林广归明显占据上风，只是不管他刺了怪物多少剑，都像是刺进死物，没有给怪物造成一点伤害！ 床上的年轻村民还在瑟瑟发抖，一个绿衣女子忽然出现在屋中，一把将他踹出门外，“愣着干嘛！赶紧带着你家人离开这个地方！” 村民屁股尿流的跑了。 一阵嘈杂之后，这个屋子已经没有凡人。 那边林广归和怪物打了许久，忽然一个分开。 林广归神色凝重。 怪物也显现出它的模样。 一具破败身躯，半团血色的浓雾在破开的身躯里钻出，却控制了整个躯体。 “师叔！” 就在这时，听到响动的徐凡他们赶到。 林广归喝道，“出去！” 来不及了，血色浓雾已经摆脱躯壳，然后直奔徐凡他们而去。 那带来的血腥和凶煞之气，将徐凡他们震在原处。 血色浓雾碰到离它几个最近的弟子，几个弟子惨叫不止，血肉在迅速消融！ 就在露出白骨之时，林广归及时赶到，将几个弟子救下，然后剑光逼人，将血雾逼退。 血雾在院子里东奔西走，却怎么也离不开这个区域，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林广归使了什么手段。 “徐凡！你们退到东南角！这不是一般的血魔！你们对付不了！” 徐凡他们连忙扶着受伤的弟子退到东南角。 林广归用极快的速度瞥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 再看一眼，发现那个少的人正倚在房门旁，一双眼眸好奇极了，像是在看热闹。 不过奇怪的是，人魔即使再狂乱的攻击，也没有把矛头放在她身上。 林广归暂时放心，然后继续对付人魔。 人魔超乎一般的强，但是再强，也没有林广归强，再加上此地又没有它附身的对象，又不能逃跑，就犹如瓮中之鳖，很快林广归就将人魔解决。 “啪嗒！” 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在消散的血雾中落下，隐隐是心脏的模样，还在挣扎不止。 林广归面色不变，用特殊的灵气将血块包裹，很快它就不动了。 徐凡等人早就看呆了，一看危险解除，就跑到林广归身边。 “师叔你没事吧！” “师叔，那真的是人魔吗！” “人魔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 一人一张嘴，明明是筑基修士，却像个半大小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停不下来。 林广归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门框。 那里没人。 反而是旁边，传来少女的好奇声，“还真的是他呀。” 林广归看过去，然后更头疼了。 绿衣的女子半蹲在那具破碎身躯旁，一副既嫌弃又好奇的样子，用一根小木棍，将身躯的脸露了出来。 那模样，那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修士。 身旁有人惊呼，“这不是老村长吗！” 徐凡牙痒痒，“原来老村长就是人魔！亏我还同情他！” 蹲在尸体旁的人抬起头来，好奇道，“你们说，刚才的肉块，是不是就是你们这段时间吃的东西呀？” 徐凡，“……” 其他修士，“……” 林广归，“……” 第27章 走在紫灵桥 几个修士纷纷干呕。 林广归眉皱得更深，“是不是正常食物，你们身为筑基修士分辨不出来吗！” 若是食物有异，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跟木之青似无辜似故意的话语相比起来，林广归对他们没有半点判断能力，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模样感到生气。 “小艾！”徐凡一声惊呼，连忙扶住昏迷的同伴，“师叔，小艾受伤了！” 人魔攻击的不止一个人。 剩下没有受伤的人纷纷拿出丹药给人疗伤。 好一会儿伤情稳定下来，林广归走到老村长的尸体旁。 血雾自从死去，老村长的尸体顿时快速流失了活力，看上去就是一具干尸。 不知死去多时。 “人魔变异了。” 人魔向来没有实体，而且魔气冲天。这回却能够附身在老村长身上，将自己的魔气隐藏，这对修士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林广归想起刚才的血块…… 也许，这就是人魔变异的原因。 林广归也学着木之青蹲下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老村长的情况，皱了皱眉，“身材干瘪，血气近无，平日里毫无异状的原因，大概就是人魔害死的那些年轻人。年轻男人血气旺，能够掩盖老村长身上的死气。” “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木之青看他一眼，开口道，“九天前。” 林广归意外的看着她，还未开口，徐凡就已经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好奇的道，“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老村长是人魔假扮的！” 今天他们被林广归派去村口之前，为防有变故，就将原委大概跟他们说过。 徐凡本来还不以为意，因为老村长看上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结果当晚他就看到了结果。 他原先对木之青的那点敌意不由消散，转而有些敬佩。 要知道，木之青就只来了两天啊，就比他们来四五天的人更快找到人魔！ 木之青笑眯眯的道，“直觉。” “直觉？”徐凡一愣，没想到木之青会这么回答。 林广归看他一眼，回道，“老村长儿子的遇害时间正好是九天前，如果是那样，那么老村长就是在那时候被人魔取代。” 他看向木之青，“不过仅凭这一点，恐怕无法让你肯定老村长的嫌疑。所以，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木之青有些意外，想了想，她反问道，“你知道，我问村长儿媳她丈夫的死因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回答了什么？” “她说，她丈夫被剥了皮，浑身干瘪没有血色，很恐怖。” 徐凡忍不住插话，“被人魔杀死的人就是这个症状呀？没什么不对劲！” 木之青点头，“当然没有不对劲。”她笑盈盈，“你们还记得昨晚村长是怎么回答的吗？” 徐凡一愣。 他……想不起来老村长回答了什么，他当时光顾着吃了。 少女的眼眸星光点点，比当晚的月光还要耀眼。 “那才是真的不对劲呢。” 说完，木之青没理其他人的怀疑和疑惑，有礼优雅的朝林广归微微一点头，“前辈，告辞。” “等等。”林广归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到万剑宗找我。” 这个世界等级分明，实力是一切。 筑基修士若是得到高阶修士的一声承诺，那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可木之青却没有半分欣喜若狂，如吃饭喝水般自然。 她微微扬起下巴，“我知道你是谁。” 林广归一愣，看向徐凡，徐凡猛的摆手。 他可从来没有泄露过林广归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玄灵榜》上第二名的林广归！” 林广归眉眼柔和下来，“你果然很聪明。” 木之青道，“聪明算什么，”她话音一转，骄傲活泼，“林前辈，你记住了，我叫木之青！日后，我们会成为对手的！” 说完，她没管那些筑基修士产生的恶感，径直离开了此处。 徐凡合起惊呆的下巴，“师……师叔，她好嚣张！” 林广归摇了摇头，道，“将村长尸体送回去，帮忙将他好生安葬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回宗门。” 徐凡一听，连忙追着他问，“师叔，我还是不懂木道友的意思，老村长昨晚说了什么吗？哪里不对劲了？” 林广归停下步伐，“老村长形容儿子死亡时的情景，悲伤浮于表面，且重点形容的只有他缺失的心脏。” “浮于表面？”徐凡不明白，“就算是这样，那他的儿子心脏确实是缺了一个洞啊，哪里不对劲了？” 林广归深呼吸了下，尽量平和的说道，“一具布满伤痕的无头尸体，平常人最先注意的只有他缺失的头，绝不会是他身上的伤痕。” 人魔杀死的人，不管是被剥皮的尸体，还是他干瘪没有血色的惨状，哪个不比他缺个洞的胸口引人注目？ 而老村长当时的侧重点却放在了胸口的伤痕上。 能这么描述的，除了人魔还有谁？ 要知道，普通人见了尸体，哪里会注意到胸口缺个洞的细节呢？ 害怕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多看。 徐凡愣了愣，“人魔还砍了别人的头吗？” “……”林广归一脸冷色，“你照顾好受伤的师兄弟，我去检查村子的安全。” 徐凡挠了挠头。 —— 木之青连夜离开了村子，回到之前租住的客栈。 老村长家的条件再好，也比不过专住修士的客栈。她从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既然人魔已经被林广归解决掉，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留下。 只是这一趟来回，虽然解了她从来没看过人魔的疑惑，但是随之而来的反而是无趣。 木之青提不起什么劲，慢吞吞的爬回床上修炼。 她在客栈呆了几天，灵气也不过就上升了一点，跟在节灵洞府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木之青在客栈待的第十天，终于下了决定。 她要去走一遍紫灵桥！ 说走就走，木之青买了点小食，就往城门口走去。 黄昏时的紫灵桥和早晨的紫灵桥差别很大。没了那些萦绕的白雾，却没少几分神秘。 走在桥上，跟来来往往赶路的修士擦肩而过，那样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觉得心中升起万般豪情。 木之青惬意的眯了眯眼。 “驾！” 一群人驾着灵兽从木之青身旁席卷而过。 第28章 比试 被扬了满脸灰尘的木之青，“……” 咬牙切齿。 对面又跑来几只掉队的灵兽。 “闪开！” 灵兽上的修士叫嚣，速度却丝毫没有变慢，擦着木之青的衣角跑了过去，扬起的灰尘比刚刚更快更猛。 木之青甚至可以闻到独属于灵兽的腥臭体味。 “……” 木之青用灵气清理干净自己，然后阴沉沉的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远的灵兽屁股，磨了磨牙根。 好，好得很。 她认得领头的修士，那是前段时间进城碰到的人，据说是万剑城城主的儿子。 除了他和几个侍从，他旁边还有一个衣着不凡的女修，生得张扬，骑在灵兽上，风吹过她的乌发，肆意高傲。 木之青捏了捏拳。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脸上能滴墨水下来。 紫灵桥上的人只能用双腿走路，是以，就显得这几只灵兽有多么受人瞩目。 灵兽们奔跑在紫灵桥中心，如同招摇撞市的混混，引得众位修士纷纷躲避，敢怒不敢言。 “谢天天不就仗着自己是城主儿子吗！过几日由万剑城和东皇城举办的交流比试，谁都可以上去参加，到时候我肯定把他打得屁股尿流！” 旁人闭口不言。 这傻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城主儿子他也敢多嘴，真不怕得罪人。 随着灵兽远去，三三两两的修士都散去了，免得停留太久，引得守卫赶人。 原地只剩下木之青。 木之青眯了眯眼。 谁都可以参加的交流比试？ 她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改了目的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重新回到万剑城，在木之青的刻意打听下，她很快知道交流比试的原委。 交流比试每隔几年就会在万剑城和东皇城举行。有时候是练气修士的比试，有时候是筑基期的比试。 每每这时，都会有很多人前来观战。 因为交流比试不限身份，只要不耍手段，那么谁都可以上台参加，所以深得修士喜爱。 经常有修士将交流比试看做自己名扬天下的渠道。 因为每次的交流比试，东皇家族和万剑宗都会象征性的派几个人参战。 对于他们而言，打的赢是赚到，打不赢也是大开眼界的时候。 为何独独是万剑城和东皇城举办比试？ 那是因为紫灵桥两边镇守的分别是锋锐凌厉的万剑宗和霸道戾气的东皇家。 两者可以说是相互制约，也可以说是相互合作。 所以举行这样的比试对他们来说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交流比试将在两日后开启，就在万剑城中心位置。 商贩和修士早就沸腾起来，只是木之青这段时间一直呆在房间里，反而是错过了。 木之青住回原本的房间，然后等到两日后，就随着人群去到城中心。 她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里有非常广阔的空地，现在才明白它的用途。 此处不知何时，安放着许多比试的高台，而最高处摆了几张椅子，很容易就在上面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谢天天就在其中，而他身边坐着的就是那个张扬女子。 意外的是，木之青还在上面看到了万厉。 她目光一掠而过。 看来那高台上坐着的都是万剑宗和东皇家族的人。不过最中心坐着两个稍微年长的人，看不出修为，但是很威严。 木之青猜测，那两个人应该分别是两个势力负责现场的高阶修士。 她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没过多久，就有一个金丹期的胡子管事现身高台中心，高声宣布比试规则。 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木之青没有怎么仔细听，只听到其中几个重要的字眼，“……落入高台则输……不可服用丹药……点到即止……现在，比试开始！” 比试开始了，周围人一阵嘈杂，没人愿意做第一个。 木之青紧紧盯着谢天天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的，他站了起来，第一个占据了一个高台，眉眼飞扬。 “谁来挑战我！” 他挑衅的看一眼万厉，一副你敢不敢下来的嚣张。 万厉……万厉没理他。 比试每隔几年都有，谢天天从来没上台过。他去年进入万剑宗，便时时刻刻都想取代万厉在筑基弟子中的地位。所以这次比试，他就是冲着万厉来的。 但是万厉的目标不是他。 他甚至没太在意谢天天。 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万厉看眼张扬女子。 她的手倚着额头，看向谢天天时，眼中是满满讽刺。 她察觉到万厉视线，面色不善的看过来。 她做口型：看什么看。 万厉收回视线。 万厉久久没搭理谢天天，让谢天天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朝密集的人群里做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个人上台。 有人上台，木之青也丝毫不急，抱臂看着打得激烈的高台。 人群响起嘈杂，“哇，没想到谢天天的身手还不错啊。” 台上的人你一来我一回，凶猛无比，而谢天天始终占据上风。 木之青笑一声。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谢天天两人看似打的凶猛，其实全是装模作样，像是提前排练过的套招，哪里来的惊险。 果然没过多久，谢天天的对手一个“不经意间”，就被打下了高台。 接连又上来了两个人，谢天天都用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打倒。 听到台下人的惊呼赞扬，谢天天面露得意。 看到了吧，没人打得过他！ 个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人群忽然响起哗然。 只看到一位身着绿衣的貌美少女笑盈盈的走上高台。 谢天天一愣。 这是谁？ 怎么没见过？ 他很快气焰嚣张起来。 不过是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罢了，瞧这娇娇弱弱的模样，他一拳就能打倒！ 他一挺胸膛，佯装大方，“这位仙子，你长得这样好看，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还是自行下去吧。要不然你这风都能吹倒的身子，我都不好意思为难你！” 木之青笑容灿烂，活动两手关节，声音噼啪响。 “没关系，我好意思便行。”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如绿色的“风”一样，迅速靠近谢天天。 谢天天一惊，被人近了身，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感觉到后背发凉。 “你…” 第29章 对战东皇羽儿… “嘭！” 灰尘四起，谢天天摔到地上，身上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哀嚎，却又因为面子而生生憋了下去。 对面的女子垂着眸看他，看不清神色，让谢天天一阵恍惚。 他根本没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动的手，只知道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丧失了行动力。 谢天天心中惧意一闪而过，随后气怒不已，脸火辣辣的疼，无数目光投射过来，让他无地自容。 “你是谁！不要命了！”知道我是谁吗！ 后面那句话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仰望着的那人背后正好是阳光，衬得她的身影模糊不清。 她歪了歪头，像是天上的仙子天真无辜的模样。 “呵。” 一声悦耳的轻笑。 然后无数木藤瞬间出现扬起无数灰尘，朝着谢天天的身体上鞭打。 “你……你……嗷！”谢天天终于忍不了了，惨叫不止。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要将此女子碎尸万段！ 谢天天眼中狠色浮现，不过刹那，就被疼痛打散。 “你这个毒妇！” 不知为何，谢天天在这些木藤的作用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其揉搓。 两人同是筑基后期，但是谢天天从小常食丹药，丹毒聚积，哪有木之青的灵力纯净。 一时间，高台上响起单方面的惨叫声。 高椅上坐着的高阶修士皱眉，手一握扶手，不怒自威，他看向一旁的金丹管事。 管事会意，还没上前制止，惨叫声就消失了。 木藤消失不见，谢天天捂着见痛不见血的伤口龇牙咧嘴的站起来。 被鞭打了这么久，他的脸色竟然只是苍白了些，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血迹，但是不菲的衣袍早已变得破烂。 衣袍上的防御阵法竟然被硬生生打散了！ 台下人早已被这番惊变惊得回不过神来。 “这……这女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旁观的修士目瞪口呆。 如……如此彪悍。 小霸王谢天天竟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偏偏，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女子，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 不仅把小霸王打得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更是游刃有余！ 高台上，谢天天怒视着木之青。 木之青笑容微收，朝高台下抬了抬下巴。 这是让他自己走下去的意思。 谢天天心头火起，整个人快要冒火。 今天，原本该是他出风头的日子，可非但没有出风头，更是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死女人！ 如果他今天真走下去了，那就是不战而败！ 日后他走在街上，那就是过街的老鼠！ 这股气，叫他如何容得下！ 谢天天的白脸几欲涨红。 绿衣女子似乎感觉到他高涨的情绪，似笑非笑的落在他身上。 “……” 谢天天灰溜溜的爬下高台。 “少爷！”侍从扶住他。 “滚开！”谢天天挥开他，四周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怒瞪回去，“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们上台打一下！一群傻蛋！”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少爷！”侍从连忙跟上去，“你不回去坐着吗！” “坐什么坐！还嫌你家主子不够丢人吗！” 谢天天离开很久后，高台都是一阵寂静。 台上的女子闭目养神，似乎早猜到了这个局面。 台下几个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狠意。 他们都是谢天天府里的侍从，原本是留着给谢天天打败的，但是谁曾想遇到变故。 如今谢天天不在，为了讨好主人，他们也应该给这个女子一个厉害瞧瞧！ 几个人渐渐靠近高台，看上去就不好惹，让周围修士退避三舍。 围观群众就算想上去，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他们可都聪明着呢。 这女子将城主儿子打得这么惨，哪能独善其身。 “喂！” 就在这时，有一道娇蛮的声音响起。 木之青睁开眼，看向上方。 谢天天带回的高傲少女百无聊赖的道，“我跟你打一场如何？” 她坐在高椅上，比中间的高阶修士还要霸道。 万厉一直放在木之青身上的视线一顿，看向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身旁的高阶修士也很意外，“羽儿，不要冲动，你要知道你的对手是谁。” 东皇羽儿微微皱眉。 这时她忽然看到木之青的眼中满是笑意。 像是挑衅，赌她不敢下来。 高傲少女一愣，有些不满的冷下脸。 她什么意思！以为她怕了她不成！ 东皇羽儿身子微动，一身红衣落在木之青对面，灼灼其华，如一朵盛开的芍药。 东皇羽儿厌恶的说道，“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有种她早在这里等着自己的感觉，让东皇羽儿分外不爽。 东皇羽儿很美，美得咄咄逼人，木之青也很美，但是相较东皇羽儿来说，美得更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每日里都是笑盈盈的，看上去十分好相处。 她红唇轻启，吐出让东皇羽儿更不爽的话语。 她说，“手下败将没有资格说不喜欢。” “……” 这话一出，顿时驱散了旁人对她无害的印象，竟比东皇羽儿还要傲气。 这人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们心里纷纷想。 “东皇羽儿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纵使有几分实力，哪里又比得过东皇家，我看她啊，今天定会被东皇羽儿活活打死在台上！” 有人摇头叹息，“可惜啊可惜，这么貌美的女修，非得这么找死！” “……”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木之青的情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东皇羽儿一愣，终于意识到木之青刚才说了什么。 她露出狠意，“希望你等会儿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东皇羽儿朝木之青迅速逼近，红衣在空中只剩下残影。 “噼啪噼啪……” 那似乎是东皇羽儿的鞭子啪啪作响，却不见鞭子的影子，只能听到越近的声音。 木之青耳朵微动，忽然身子高高跃起。 下一秒，血红的鞭子从她脚底下钻出，但凡她再慢上一步，就会被牢牢困住。 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没有逃出魔爪。 红鞭如蛇一般灵活，依旧朝木之青游去。 第30章 击败 跳得再高！ 总有落地的时候吧！ 只要木之青力有不逮，迎接她的就是蓄势已久的红鞭！ 谁知，木之青的身子在半空中诡异的一扭，明明没有任何着力点，她却迅速从高台的一侧落到另一侧。 “噔。” 她刚落地，鼻间就闻到一股焦味。 木之青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后退数十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红鞭的鞭笞声。 是雷电。 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落在木之青刚刚落地的地方，竟硬生生将那块地板击出一个黑色的缺口来！ “哇！” 台下响起哗然声。 “这就是东皇家的《雷霆万钧》吧！果然威力惊人！” “东皇家的功法霸道无比，与他们对战之人非死即伤，这水灵灵的小姑娘恐怕逃不过去咯！” 木之青回过头。 东皇羽儿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中鞭子，两人对视一眼。 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只知道两道人影迅速重合。 刹那间，高台上布满紫色的雷电，噼里啪啦的极为吓人，让人头皮发麻，台下的看客甚至头发直竖。 “好强的雷系灵力！” 看客惊呼，纷纷远离了高台。 紫色的光遍布高台，自然也淹没了木之青。 “不会被劈成渣了吧！” 万厉听此，目光紧紧搜寻台下的每一寸。 直到耀眼的红色出现在高台一角。 雷电渐渐消去。 台下的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下一秒，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东皇羽儿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发白。 她死死盯着高台中心。 一道绿色的人影从紫光中走出，周围环绕着淡淡绿光。 她并不是毫发无伤，甚至她的衣衫破旧，身上被细小的雷电劈出细细密密的伤痕。 木之青忽然捂住嘴，面色痛苦，然后闷咳一声。 东皇羽儿眼中一亮。 下一秒，木之青拿开手，什么事也没有。 她弯起眉眼，“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呢。” “……” 东皇羽儿咬牙。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她手中红鞭舞得灵动十足，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雷电之力，霸道至极。 红鞭朝木之青挥舞而去，似有无数分身。 绿光出现。 让东皇羽儿熟悉不已的气息出现。 她脸绿了一下，连忙闪身避开这些绿光。 “那什么东西！东皇羽儿怎么避开了！”有人疑惑。 “谁知道呢？明明很无害啊！要是落在我头上，我直接擒贼先擒王，哪里需要躲！” 不识货的人还是少数，更多人从其中看出几分不同寻常。 绿光很温和，甚至比起雷电来说什么也不是。 但是太过温和了，温和到……让人丧失力气和斗志。 任何东西被绿光包裹，都会变得懒洋洋的，灵力像是软脚羊，将绿光当做好朋友，而绿光却与之相反，侵略十足，比任何武器都要霸道，让人招架不住。 方才，东皇羽儿就是这样落入下风的。 离绿光稍远，失去自我的灵力好受了许多。 东皇羽儿的红鞭却依然有些奄奄的。 她憋屈极了。 “雕虫小技！” 她美艳的小脸怒气冲冲，红鞭自相交叠，成了一把雷光剑，雷光剑飞在半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息冲木之青飞去。 雷光剑上的雷电还没靠近，就将人震在原地。 “不愧是东皇羽儿啊，《雷霆万钧》第二式竟掌握得如此熟练！气势如此霸道，跟当年的东皇一有得一拼！” 木之青微微皱眉。 比起刚刚花里胡哨的雷光，这一剑更让人忌惮几分。 若说刚刚的雷电是虚张声势，那么这一剑就是将所有雷电最厉害的地方，聚集在这一剑中，使得威力大上十倍不止。 不愧是东皇家族的人啊，果然不容人小觑。 不过…… 她可是从来都很尊敬对手。 一根细细短短的木棍带着浓厚的木灵气出现在手中。 小得在紫气遍布的高台上几乎不可见。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不由哭笑不得，“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她知道这把剑的威力吗！当真是来送死！” 有人嘲讽说道，“如果她有幸躲过这一剑，能反败为胜也说不定。毕竟这一剑，肯定耗去东皇羽儿不少灵气。” 说是这么说，但是没人相信木之青能躲过。 毕竟……她即使躲过去，那也不死既残啊？哪能对付得了东皇羽儿！ 有修士漠然的评价道，“说起来，能逼出东皇羽儿这一招，这女子的实力已经算是不错了。” 周围人皆嘲笑出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这女子再厉害，道途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下一刻，令人瞠目结舌的反转发生。 微微清风吹过，木灵气疯狂催长。 一瞬间，高台上青草遍地，无数张狂的雷电被吸入青草之中。 青草一瞬间疯长，一瞬间枯萎成灰。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无数青草灰围绕在木棍上，木棍骤然变大变长。 木棍已是半人高，粗壮极了。 木之青娇弱的手腕高高抬起，双手拿着不符合比例的武器，紧盯着已到眼前的雷霆剑。 然后……高高挥下。 “嘭！” 木棍还没挥下，雷电之力就将木棍寸寸撕裂。 木之青脸色变也不变，没有半分彷徨。 她像挥高尔夫球一般，不懂规矩的狠狠朝雷霆剑砸去。 木棍停下了烂坏的速度。 “砰砰砰！” 木棍终于触碰到雷霆剑，雷霆剑先前的威力都像是虚有其表，又像是灵气早就被耗尽，木棍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雷霆剑击落。 “啪嗒！” 雷霆剑自由落地，剑身上的雷电垂死挣扎的闪烁两下，然后就如同凡铁一般再也不动了。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又恢复成原本的细小模样，轻轻一抵，就能被藏入袖中。 “……” 全场寂静无声。 旁观修士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吗？不就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挥动吗？为什么局势变成了这样？ 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比起茫然不知所云围观群众，高椅上的高阶修士更能看出端倪。 万剑城的高阶修士笑而不语。 东皇城的高阶修士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东皇羽儿此番来万剑城，对手只有万厉！这是证明东皇城实力的时候，给万剑城威慑的时候！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还输得……如此难看！ 第31章 来到西大陆 东皇羽儿脸色灰败。 没有任何雷电的雷霆剑变回红鞭的模样，血红色的鞭子都带了几分苍白，张扬的颜色变淡了不少。 东皇羽儿看着仍游刃有余的木之青，心脏一紧，竟又是吐出口血来。 一是因为法力反噬，更多是不敢置信。 她双眼布满血丝。 比起内伤，让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输了。 她……东皇羽儿……竟然输了！ 而且还是如此，惨败！ 台下静默了许久，终于有小声说话声音，“好邪门的招数……” 声音这么小，在现在这个让人震惊的情形下几乎微不可闻。 可下一秒，说话者就看到台上的绿衣女子朝他看了过来。 他瞬间寒毛直竖，连忙往人身后躲了躲。 比起邪门，这个一直笑盈盈的女修才更邪门！ 台上的两个人，一个人受了巨大打击，另一个呆呆站着，场面一时僵持。 落入高台者才输。 严格来说，此时胜负未分。 但是谁都知道东皇羽儿输了。 金丹管事为难的看向高椅，万剑城的高阶修士心情很好的道，“自然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的比试可是公平的很呢，没有徇私的道理。” 东皇的高阶修士闭了闭眼。 金丹管事见状便站出来，正欲宣布胜负，却见绿衣女子缓缓走下高台，落在平地之中。 周围修士纷纷退散。 金丹管事一愣，话音一转，“东皇羽儿胜！” 落入高台者即输。 自行走下高台的自然也算。 东皇羽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向高台之下。 绿衣女子没有转过身，她似乎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眼球的举动。 她缓缓走出人群，然后脚步不停的走向远方。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身后传来一声沙哑声音。 木之青一顿，回头看眼东皇羽儿，然后继续走了。 她像是毫不在意。 东皇羽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这与她以前的高傲很不相同，却让人心惊其中的山雨欲来。 不是恨，不是嫉妒，而是单纯的胜负欲。 “还愣着干什么！”高椅上的东皇修士喝道，“还不快回来！” 若不是一旁还有人幸灾乐祸，若不是一旁还有万剑城巴不得看他们笑话的嘴脸，东皇修士定会当场呵斥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充耳不闻。 地上的红鞭忽然被燃烧殆尽，很快成了灰。 她收回手，谁也不看，对东皇修士的注视和周围修士的关注充耳不闻，她径直离开了。 周围议论纷纷，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心痛红鞭这样的宝器怎么被主人毁了呢，哪怕送给他也行啊！ 东皇修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化成灰的红鞭，眯了眯眼。 他脸色好看了些许。 主人毁掉自身法器，自身也会受到相应的创伤。 这让他心里得到一些慰藉。 东皇羽儿到底是东皇家族的直系血脉，她今日亲手毁掉自己的宝器，就是一种态度。 东皇羽儿离去的背脊渐渐挺直。 仿佛刚才的失败从未有过，她又是那个漂亮高傲的东皇羽儿。 她知道她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东皇家族的规矩一直如此。 不管你身份多么高贵，只要你技不如人，你就是废物！ 废物就应该受到非人的惩罚！ 但那又如何？ 惩罚会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日后，她会打败那人！ 用十倍百倍奉还回去！ 万厉愣愣。 “看到没有？” 有人的传音在他耳中乍响。 他看向易容成陌生面孔，坐在高椅上当做万剑城高阶修士的师尊。 他师尊坐得老神在在，一副威严模样，暗地里颇有深意的给他传音。 “这就是东皇家族的人。徒儿，学着点。” 万厉一愣，低下头去。 —— 木之青离开高台后，没再回去暂住的客栈，反而在城里七拐八弯的绕了好久，然后脚步一转，直奔紫灵桥。 她踏上紫灵桥，没有扰人的灵兽，她用了一炷香走出紫灵桥，来到紫灵桥的另一边。 西大陆。 身后没有尾巴。 估计没人会想到，一个刚打败东皇羽儿的人，竟然会马不停蹄的越过紫灵桥。 要知道，紫灵桥的另一头，可是东皇城。 东皇家族的大本营。 东皇家族和万剑宗两个极具攻击力的势力分别候在紫灵桥两端，至于到底是巧合，还是出自什么考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木之青刚踏下紫灵桥，就面临着一座宏大雄伟的城池。 上书:东皇城。 万剑城三字由一道锋锐十足的剑意书写而成，而东皇城也不遑多让。 如果万剑城是端正凌厉的楷书，那么东皇城就是霸道狂幻的草书。 万剑城是剑意，东皇城是雷电之力。 两者看着相去甚远，亦有相似之处。 光是肉眼，木之青都感觉到暗中涌动的较量。 两者谁也不让谁，隐隐有互相牵制的意思。 从外面往里看去，只能看到东皇城守卫森严的士兵。 木之青还待细看，身后忽然传来蹄声。 她神识一扫，立刻躲在角落里。 一群灵兽飞驰而过，最后停留在东皇城口。 “喂！你不请我进去吗！”前不久才听到的声音响起。 带着傲气的女声冷笑一声，“谢道友还是赶紧回去养伤吧！” “你！”谢天天冷哼一声，“若不是我爹让我来，我才懒得来送你！” “呵……” “……” 再没有话语响起，接着是灵兽转身跑回去的声音，原地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另一伙灵兽往东皇城离开了。 木之青走出来时，东皇城城门口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唯一的差别，周围人谈论起东皇羽儿时都是敬佩的声音。 木之青挑了挑眉，脚下一转，贴着紫灵河绕开东皇城口。 东皇城什么时候去都行，她还是别上赶着送人头了。 东皇城很大，木之青用了一个时辰才绕开，她打开在万剑城时买的地图。 她是往紫灵河下流走的，若是一直往前走，除去一些小的势力，她会经过三大家族之一的沈家。 木之青手指一转，移向沈家旁边。 紫瘴林。 她若有所思。 良久，轻轻一笑。 就这里了。 第32章 紫瘴林 半个月后。 木之青站在一片迷雾笼罩的林子前。 她没有丝毫迟疑，抬步准备走进去。 “等等！” 忽然有人拦住她。 这人长得肥头大耳，身后好几个簇拥的人，昂首挺胸，气焰嚣张。 最让人瞩目的是，他是练气后期的修为。 木之青，“？？” 大耳修士的眼睛几乎被肥肉挤没了，他的眼珠滑动，上下打量木之青许久，眼里是让人不舒服的淫邪。 “这位前辈，你怎么一个人呢？这紫瘴林可邪门得很，你进去作甚？” 木之青一愣，颇为稀奇，“如若我非进不可呢？” “哎呦，”胖修士惋惜不已，“这如此貌美的女子，怎能进紫瘴林这样的地方呢？” 他瞥一眼身后的侍从。 侍从会意道，“我家公子向来怜香惜玉，舍不得女人受苦。 一般来说，像姑娘这般进入紫瘴林的，无非是缺钱或者不得已。” 另一个侍从接道，“我们家公子善良惯了，姑娘要不就到我家公子这儿谋个好去处，总比拼死拼活来得好啊！” 胖修士展扇，施施然等着木之青的反应。 木之青感到有些无趣。 她的脸像是翻书的纸，变得比谁都快，“走开。” 胖修士一愣，好像不明白木之青为何不答应。想了想，他忽然想到什么，将侍从往身后推。 “废物！让你们说个话都说不好！” 他理理头发，露出笑。 “前辈可知道我是谁？” 木之青明白了，她想了想，说道，“你是沈家子弟？” 大耳修士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知道？ 因为大耳修士实力这么差，还敢这么嚣张的拦住木之青的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看就有所依仗。 而紫瘴林，可不就是离沈家最近吗？ 能在此地作威作福的，除了借沈家名头，还有谁？ 大耳修士揉搓两下油光水滑的下巴，嘿嘿笑了两声，“你既知道我是沈家子弟，就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莫说是筑基修士了，就算是金丹元婴，我沈家也供应得起！”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回去啊？”大耳修士擦过下巴的手预备来摸木之青的脸。 那只沾着油光的手离木之青越来越近。 大耳修士全然是街头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做派。 木之青的笑意落了下去。 一根木棍抵住油腻的肥手继续上前。 她笑着说道，“你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一只烤猪蹄哦。” 大耳修士一愣，怒了，“你什么意思！沈家沈长青可是我表兄！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练气后期，却比谁都嚣张。 大耳修士从前没少干过这事，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就算是比他还高的筑基期又如何？她们敢对他不利吗！ 哪个不是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哪个不是！ 木之青笑着，如果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她眼底泛着森寒。 她手中木棍轻轻一敲大耳修士的臂弯，力道轻得就像抚摸，冰凉的触感让大耳修士泛起鸡皮疙瘩。 他笑得挤没了眼睛，“这才对啊，原来你喜欢这种情趣……”他话音突如其来的顿住。 被木棍拍过的臂弯，忽然有一股冰寒由外到里的渗透进去，然后转变为剧痛。 “啊——” 接着，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大耳修士捂着小臂哀嚎，那哀嚎声怎么听怎么惨烈。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身后的侍从连忙扶住他，纷纷查看大耳修士的伤势。 大耳修士握着小臂的肥手一松，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 一股淡绿覆盖了整个手臂，在大耳修士松手的一瞬间，寸寸碎裂，直至落地。 他的袖子空空如也。 “嗷——” 大耳修士发出更惨烈的哀嚎声。 侍从们大惊，指着木之青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妖女到底对公子做了什么！你不要命了不成！” “不要命？” 木之青笑了笑，木棍往前轻轻一扫，一股灵气落在每个侍从身上。 侍从们目眦欲裂。 下一秒，纷纷倒地。 只留下大耳修士仍在嚎叫，没了侍从的搀扶，他顿时摔在地上，却触碰到一地尸体。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成了死物。 “你……你是妖！你是妖女！妖女！” 木之青走近一步，静静打量他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样子。 他还在喃喃念道，“我表兄不会放过你的……我表兄不会放过你的……”他随即又崩溃大骂，“你知道我表兄是谁吗！是沈长青啊！我让我表兄将你碎尸万段！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沈长青？”木之青歪头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玄灵榜》上有沈长青的名字，在众人的口中，他可以当得沈家金丹第一人，从无败绩。 她笑盈盈的踩上大耳修士的另外一只手，他的哀嚎声更甚了。 “我好怕呀，你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世。” 大耳修士瞪大眼睛，他眼中倒映出来的女修美如天仙，他却觉得她形同毒蝎。 木之青烦恼的道，“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世，那我肯定不能杀了你呀。” 她慢吞吞的收回脚，“好吧好吧，那我只能留你一条性命啦。” 她倒退几步，然后转身走入紫瘴林。 大耳修士仍在原地痛叫不已。 “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 沈家—— 下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经过阁楼和假山流水，最后停留在一个院前。 “大公子。” 院门无风自动。 下人快步走进去，院子里有两个青衣公子在下棋。 “怎么了？” 长相温润，年龄稍长一些的青衣公子抬起头。 “回大公子，表公子那边受了伤，派人请你前去。” 温润的公子微微皱眉。 另一个与他长得相似的青衣公子反应更大，眉皱得死紧，“那家伙又怎么了！天天不干正事！大哥你别理他！” 沈长青摇了摇头，问，“他伤严重吗？” “据说整个手臂都没了。” 沈长青顿时站起来。 “大哥！” 他转头道，“长风，我回来再来与你下棋。” 说完，他匆匆走了。 沈长风气怒，又不得不站起来，“大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 —— 第33章 瘴气 沈长青来到王家时，王二正躺在床上哀嚎，许多下人在屋里进进出出，都被他怒骂出去。 沈长风在他身旁嗤笑道，“这不是挺精神的吗？” 沈长青迈过门槛走进去。 事情比他们想的要严重，床上的王二脸上毫无血色，一条袖子空空荡荡，另一条手臂被吊起来。 沈长风见此，没再说话。 沈长青皱眉，坐在床边。 “王二。” 怒骂的王二停了声，勉强睁开眼，看到沈长青顿时哭得像个孩子。 “表兄！表兄你要为我报仇啊！” “谁这样对你？” “一个女人！一个贱女人！她将我的手废了！还把我所有的侍从杀了！表兄你一定要帮我啊！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我要她废掉所有修为，将她扔入窑子！让她千人骑万人枕。”他痛哭，“表兄你一定要帮我啊！” 耳边的魔音贯耳，王二层出不穷的脏话和污秽言语让沈长青眉皱得死紧。 他始终没说话，直到王二痛晕了过去。 沈长青喂王二吃了颗丹药，减缓他的痛苦，他脸上的痛色好了许多。 沈长青站起身，手中出现一个花篮，手一指王二空荡荡的袖子，然后一些绿色的光点落入花篮之中。 感受些许，沈长青翻手收起花篮。 他示意沈长风跟他出去。 两人关了房门，沈长青道，“长风，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沈长风挥手，“不用大哥说，我虽然看不惯王二，但是我会想办法找灵丹妙药，尽量让王二的手恢复如常的。” 他说了尽量，其实两人都明白，以王二练气后期的修为，手臂整个被毁，十有八九，很难恢复如初。 这时有下人拿着被布盖着的东西上来。 沈长青掀开布。 下人低着头道，“这是……是我们今日去表公子受伤的地方，收集的……的血肉。” 王二的手臂。 沈长风咋舌，“何人下的如此毒手？” 沈长青挥手，让下人下去，“用法器好生保存。” 下人下去了。 沈长风问，“大哥，这到底是何人所为？你刚刚看出什么了？” 沈长青抿唇，“是个筑基修士，气息霸道，灵力深厚。” “……王二怎么惹着筑基修士？” 沈长青看他一眼。 沈长风摊手，“也就大哥你护着他，才觉得他还有药可救。就他那个性子，别说是筑基修士，就是金丹修士，我看他也敢招惹！” “……” 沈长青闭了闭眼。 王二以前不这样，只是这两年……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关于手臂的事，有劳长风多帮我费费心。” 沈长风道，“大哥你不会要找那个修士算账吧？” 沈长青道，“我总得弄清事情原委。”他还是不信王二会去招惹筑基修士，也许是仇家假借他人之手伤害王二呢？ 沈长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大哥你去吧，这里尽管交给我就是！” 沈长青道声谢，然后拿出花篮，感受刚才提取出的灵气气息，然后往一个方向前去。 正好和路上下人说的一致，那是紫瘴林的方向。 沈家沈长青，除了实力过人，寻人也是一绝。 沈长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王二房间。 紫瘴林—— 西大陆的紫瘴林闻名玄灵大陆，里头的妖兽个个强悍无比，更让人惊奇的是，此处始终迷雾笼罩，内有神秘瘴气，配上奇形怪状的怪林，极容易让人有去无回。 一般修士宁愿去远些的地方，都不愿意来紫瘴林。 足以可见其凶险。 沈长青提着花篮，一身青衣在幽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离内围仅差一步。 不应该是这里，她来不了此处。 筑基修士无法涉足紫瘴林的内围，里面的妖兽十分危险，最少也得金丹期才能涉足一二。 可是那道气息依旧隐隐约约，感觉林子何处，到处是她的气息，又像是被人混淆过一样。 她会在哪儿？ 沈长青咬破手指，施法在花篮上，过了片刻，他选定一个方向，往后走去。 距此百里之外，木之青睁开眼，眼中笼罩着一层薄雾。 紫色的瘴气笼罩在碧绿的衣裳上，带来一股朦朦胧胧的神秘，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这么快就追来了。” 木之青想了想，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 紫瘴林中终日瘴气笼罩，根本无法视线物，就连神识也只能看到周围一米之地。 可奇怪的是，木之青在瘴气之中如入无人之地，一点障碍没有。 紫瘴林的危险除了妖兽和地势之外，还有瘴气。 瘴气有毒，唯有紫瘴林中一种名为瘴树上的叶果有解。 瘴树难寻，且叶果深得妖兽喜爱，是以极难得到，一串叶果不过三五颗，都能在外面卖出天价。 四周狰狞如鬼魂的树木伸展起树枝，速度极快的穿过地上妖兽的身躯，妖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没了声息。 这儿的树木被瘴气长时间的浸染，竟然也像成了精一般。 无数树枝无趣抛下妖兽的尸体。 木之青走近妖兽，负手打量了眼妖兽体内。 “果然，内里也全是瘴气。” 木之青验证了心里的猜想。 她在节灵洞府遇到的那个邪修，果然和紫瘴林脱不了关系，除了那阴险的紫瘴气，他的守护妖兽也是出自紫瘴林之中。 在木之青弯腰查看妖兽之时，那些树枝有些躁动的靠近木之青，好像木之青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木之青直起腰，有些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些树枝一眼。 树枝一顿，随即像遇到了洪水猛兽般退散回去，还有的讨好的举起妖兽尸体，想要供奉给木之青。 “不要。” 木之青转身朝着瘴树走去，身后传来争抢声，好像是那些树枝为了妖兽尸体打了起来，最后妖兽免不了被分得四分五裂，然后被那些树枝埋入树根当养料。 木之青轻轻一跃，跳上瘴树。 瘴树没有叶子，只有一串串青色的果子，每一棵不过指甲大小，瞧着倒是圆润可爱。 每一棵叶果都被瘴气深深包裹，但偏偏又是预防瘴气的宝物。 第34章 忘恩负义 木之青摘了一颗，用水系法术后洗净，然后放入嘴中。 轻轻一咬，汁水充盈，落入腹中有淡淡的发热，口感涩涩，味道勉强。 随着几颗叶果入肚，瘴气不再随着灵气进入体内，就像一个过滤网一般，只有纯净的灵气进入体内。 木之青舒了口气，不再压抑身子本能的吸收灵气。 她又摘了许多串叶果，每棵树上摘了一小半就停手，一共去了三五棵树，这过程中一直有妖兽前来，预备攻击。有的被周围成精的鬼木解决，有的被木之青解决。 摘得差不多了，木之青停手，跳下瘴树。 狩猎妖兽杀得树身都泛着血红的鬼木此时变得无比乖巧。 安静如鸡。 按理说连金丹期都不怕的鬼木们尽可以嚣张的舒展树枝的，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筑基期了？ 之前不知有多少筑基期修士当了它们的养料呢！ 但是木之青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股天然就让无数鬼木敬畏的气息。 它们是既害怕又垂涎。 害怕是因为一种强大的压制，垂涎是因为她对它们有巨大的好处。 若是吃上一口……立即成妖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但是它们不敢。 比起吞噬的欲望，还是敬畏占了上风。 于是鬼木们只能“目”送着木之青远去，每根树枝都在挽留。 木之青离开瘴树之后，周围的树木正常了些，虽然还是没有半点绿，但是好歹比那些茹毛嗜血的鬼木好上许多。 别看那些鬼木们对她客客气气的，可一旦她受了伤，它们绝对会争先恐后的将她吞噬殆尽。 整个紫瘴林，每一棵树木都是修士的劲敌。 如果说万兽山的危险是灵兽，那么紫瘴林的危险就是树木。 别的灵草身边都是守护灵兽，而紫瘴林的灵草身边就是一棵棵鬼木。 而讽刺的是，紫瘴林中盛产疗伤圣药。 即使瘴气拥有剧毒。 也许是因为危险和机遇并存的道理，剧毒身旁永远有解毒的东西。 也是因此，每年还是有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的涌入紫瘴林。 木之青的不远处，好不容易杀死灵兽的修士还来不及欣喜，四周安静的树木顿时闻着血腥味将他包围。 他瞪大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他伸出手，“救……救我。” 他看到了木之青。 木之青静静看着他。 直至他被拖入树根当了养料。 修士死前还在骂她见死不救。 木之青心里忽然闪过什么。 她想实践一个东西。 三天后，机会来临。 彼时她正欲采摘地上的灵草，一个男修狂奔而来，身后是张扬的树枝。 男修的刀砍不烂树根，法术伤不到树枝。木之青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树枝团团围起，无数锋利的树枝瞅着空往男修身上钻，连带着瘴气都厉害了几分， 男修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他哀嚎着让木之青救他。 木之青走近男修，男修终于看到她的脸庞，他一愣，然后狂喜，“道友！道友救我！” 他绝望的呼唤了好几声，见木之青始终不为所动，脸上就快出现怨毒之色。 木之青这回终于救下了他。 无数树枝纷纷退走。 男修瘫在地上，身上是淋漓伤口，他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似不敢相信自己死里逃生的愣然。 “你伤口再不处理的话，会引来危险的。” 男修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他狂喜，连忙将身上伤口处理得不见血，然后站起来向木之青道谢，“多谢这位道友！道友人美心善，方才恍惚之中，我不禁将你错认成九天玄女……不！九天玄女都没道友这般美丽。” 木之青似笑非笑，“这样啊。” 男修言语诚恳，然后看到木之青手中拿到的灵草一愣，“这是……彩晶花！彩晶花治疗剧毒邪祟乃是一绝，是邪修魔物的克星！有了它再也不怕妖魔气侵袭，道友你也太幸运了吧！竟能采到彩晶花！” 木之青有些不满，“幸运？” 男修一愣，连忙改口，“没有没有！道友不光人美心善，实力更是强大！彩晶花定是道友费尽千辛万苦，铲除鬼木所得！当真是厉害得紧呢！” 男修称赞人的口气一绝，然而那眼神却是不肯离开彩晶花。 木之青若有所思，缓缓道，“收到你的感谢了，若无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当真转身走了，低头百无聊赖的数着彩晶花的花瓣，还没数到第二瓣，男修就追了上来。 “道友！紫瘴林中危险重重！孤身一人的风险未免太大。我们可结伴而行，也能规避许多风险！” 木之青始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这让男修松了口气，连忙道，“我叫林忌！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由道友多多关照了！道友救了我的命，我定会报答你的！” …… 接下去三四天的时间，林忌果然对木之青无微不至，他收拾好之后模样还算端正，对木之青备为关怀，仿佛眼中只有一个她。 他对木之青深情款款，有危险总是他先上，绝对不会让木之青解决，前两天的危险他都轻易摆平，直到他们遇到一片食人花。 他自告奋勇，“姑娘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将食人花解决了，给你清一条路出来！” 木之青不告诉他她的名字，他的称呼就由道友变成姑娘。 一个是修士间的称呼，一个是男女间的称呼。 林忌果然很快将食人花清理干净，速度十分之快。 面前已经出现一条干净的道路，木之青歪头看着。 林忌从里面跑出来，笑得憨厚，擦了擦汗水说道，“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木之青露出笑容，“好。” 林忌领着木之青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头露出一丝笑。 他手中握着一把粉末，突然往前一洒，然后身子飞快向后退去，露出身后的木之青。 巨大的食人花出现，花根粗壮无比，花苞里的利齿森寒至极，摇摆着花茎，张大血口向木之青袭来。 林忌心中一喜，法器变得细长，向木之青腰间的储物袋卷去，一边道，“姑娘！你专心对付食人花！我帮你保管彩晶花！” 第35章 碰到邪魔谷 谁曾想，法器落了空。 只见食人花前哪还有人。 林忌一愣，心中忽然升起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腰间的重量忽然一轻，他只来得及转身看到自己的储物袋落入一只白皙的手掌，接着腰间一股巨力袭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向食人花。 “嗷……” 食人花眼力极好的叼住林忌的下半身，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然后利齿缓慢的研磨坚硬的骨头，一点点将林忌往下吞。 踹完林忌的木之青表情夸张，像一个最劣质的演员，收起储物袋学着刚刚林忌的话，“道友！你专心对付食人花！我帮你保管储物袋！” 林忌喉中发出惨叫，被食人花生生吞吃的痛苦让他很快叫不出声来。 他的两手努力掰开食人花，动用法术想要挣脱食人花。 一粒小绿点落入食人花，食人花的身躯忽然涨大，威力大上无数倍。 若说刚才林忌的挣扎还有些作用，那么现在林忌的挣扎对它来说就是隔靴搔痒。 希望被破灭，林忌崩溃。 “啊！你放我出去！你救我！你救我啊！”林忌痛哭流涕的怒骂，“你这个贱人！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这么对我！你狼心狗肺！” 他怒骂了半盏茶，很快他就骂不出来了，食人花将他的大半身体都嚼碎嚼烂了，然而他却还没死，只能无力呻吟，骂声都连不成一句话。 木之青甩着抢来的储物袋，站在原地漠然看着，就像看一场表演。 过会儿，她轻轻一笑，“不救不是个人，救更不是个人，原来这就是人啊。” 不救引得人怒骂，救引得人的觊觎，这对林忌来说甚至不是忘恩负义，而是理所当然。 别人若是中招，他会欣喜得意，若是换成自己中招，那就是别人的不是。 哪怕那人前不久刚救过他。 那也比不上一棵彩晶花。 那是多久之前呢？多久之前林忌就开始觊觎彩晶花呢？ 是这几天的事情，还是……刚被获救的时候呢？ 木之青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忽然觉得无趣。 她最后看一眼林忌，唱着小曲走远了。 —— 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瘴气终于有所减弱。 穿着青衣的公子提着竹子做的简易花篮来到食人花前，看到食人花中气息尚存，然而已被食人花吞到胸口的林忌。 他皱了皱眉，挥手过去，一股灵光乍现，林忌的痛苦减弱许多，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人时一喜，“前辈！前辈救我！” 情绪过于激动，鲜血涌了出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伤成这样，他根本活不成了。 沈长青问，“这几天，你有没有碰到一个筑基修士？” 至于这个筑基修士长什么样，是什么人，他却无法得知，只是靠着一点气息找到这个人。 林忌眼睛睁大，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金丹修士忽然大喊，“我知道！我碰到她了！” “她长什么样？” 林忌意外的配合，沈之青的问题他无有不答。 至于他找的到底是不是木之青？那有什么关系！ 她害了他！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问完后，林忌求沈之青救他性命。 沈之青脸上有几分怜悯之色，“我可以帮你解脱。” 林忌已经神志不清了，依然喃喃着让沈之青救他。 沈之青轻轻叹口气，挥了一下手，结束了林忌的生命，也解决掉食人花。 一把火烧起，飞灰在空中飘扬，融入瘴气之中，周围树木偷偷伸着树枝，将飞灰塞入树根当养料。 木之青若有所感的往右后方看去。 “这么快的吗……” 想了想，她脚步一转，朝东边走去。 紫瘴林里地势险峻，比万兽山还要难走，木之青走了好一段时间，忽然发现瘴气变得浓郁。 瘴气这么邪门的东西，这里聚集了那么多，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正在木之青琢磨绕不绕路的时候，忽然一顿，她当机立断爬上旁边的鬼木。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从浓厚瘴气中走出，两人长得有些寒碜，脸上都是坑洞。 走在前面的男修叮嘱身后亦步亦趋的人，“记住刚刚带你出来的路线，要是踏上一步，阵法外的毒物能将你吞得连渣都不剩！” 另一个男修嘿嘿两声笑，“谷主真让人佩服，鬼木这么凶残，硬是让它们变成我们谷中的守护物！” “那是！”最先开始说话的男修与荣有焉，“你刚入谷不知道，几乎没有人能靠近这里，靠的就是这些鬼木。别说像你我这等的筑基期，就是金丹元婴都不能突破鬼木的防线呢！” “哇！这么厉害！那元婴以上的呢？” “元婴以上？”男修嗤笑一声，“鬼木难缠，他们可灭不了所有树根，只要有一根鬼木根须存在，就会向谷主传出讯息！到时候，在我们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另一个男修佩服不已，“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入得谷主门下啊！” “呵，福分？你若不是屠了整个城池，连自己家人也不放过，哪里能得到谷主的认可！更别提靠近这里了！”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两人渐渐走远。 木之青趴在树枝上，望着那片浓雾若有所思。 看来，这里面就是邪魔谷的大本营了吧。 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竟让她走到这里。 木之青曾在节灵洞府杀掉一个邪修，那个邪修就是出自邪魔谷。 想到这里，木之青拿出当初在邪修手里夺得的小本子，上面写着邪魔谷三字，还有少许勾画，至于具体指的是什么，暂时看不出来。 不会是邪魔谷内的地图吧？ 木之青摸摸下巴，忽然灵机一动。 她手指分出一条细细的藤蔓，深入浓雾之中。 不过片刻，藤蔓忽然失去了控制，她收回手，藤蔓空空如也。 果然够毒。 要是一不小心闯进浓雾里，那当真是有去无回。 不过那短短片刻时间，还是让她确认了一件事。 她看向小本子上的记录，唇角勾出一抹笑。 还挺幸运，这上面记录的竟然是浓雾阵法中的生路。 第36章 混入邪魔谷 “师兄，我记不住刚刚的路！你再带我进去行不行？” 隔了半天，离开邪魔谷的两人又回来了。 年长的邪修道，“行了行了，本来也没指望住你一遍记住！你好好跟着我！” 瘴气为路途增加了难度，脚下的路七拐八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年轻的邪修难免有些心里没底。 “这也太难记了，”他灵光一闪，“要不然我把路途画下来，这样不用麻烦您！我也能记下来！” “你敢！”年长邪修呵斥，“谷主最禁止的就是有人泄露谷中路线，你要是敢记录下来，就别怪谷主把你扔进毒窝！” 年轻邪修一哆嗦，“我知道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年长邪修面色缓和下来，“你知道就好。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谷中路线包括这阵法，半年就会随机变幻一次，需要重新在谷主那里得知新路线。你要是太过依赖路线图，回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啊，谷主英明！只是这样也太麻烦了……” “呵，你我等走的都是世人不容的道途，若不谨慎一点，我们早就被人连窝端了！” “您说的是……” 在两人没有发觉的时候，一点绿色隐匿在年轻修士的衣摆里。 直到周围浓雾豁然开朗，那点绿色趁着场景变幻之时溜入地上，然后迅速消失在原地。 邪魔谷不愧是邪修的地盘，即使周围景象豁然开朗了，半空中还是依稀笼罩出一丝紫瘴气，有几处格外浓郁。 来来往往，衣着怪异，甚至长相各有特点的邪修行走在其中，没有人理会新进来的两个邪修，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有人捏着一只毒虫行走匆匆，有人拿着容器小心翼翼的收集瘴气，仿佛那是极好的宝贝。 邪魔谷说是个谷，不如说是个山。 一座座小山四散在各处，房屋都建立在山上，每座山都间隔一点距离，留下一条条深幽小道。 打眼一看，山间有无数纵横小道。 一颗小绿点来到一座最小的山的背面，然后融入少数的几棵绿树边上，然后悄悄埋入地中，不一会儿，就长出了绿芽，以极缓慢的速度长成一棵小树，然后警惕的停下生长，不再动作。 木之青抖了抖树枝上可怜的绿叶，释放出信息，让旁边想要朝她靠拢的绿树赶回去。 别挡她视线。 木之青开始“观察”邪魔谷里的一切。 幸亏她机灵，没有直接凭着小本子贸然闯入，不然来年她的坟头草都能半米高了。 木之青在节灵洞府呆的十年不是白长修为的，喝了那些清液之后，她隐隐约约开发出属于自己的天赋。 毕竟她都能凭借木心化为人身，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将自己的本体缩小呢？ 果然，在节灵洞府时她验证了自己想法。 木之青“看到”离她最近的一点紫瘴气，尽力的舒展枝丫，触摸到紫瘴。 果然，这些紫瘴气她能吸收，而且对她有偌大好处。 当初她在面对那个邪修的守护灵兽时，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了。 所以她今天才会冒险进入邪魔谷。 紫瘴林虽然叫紫瘴林，瘴气果然也有一丝紫色，但是跟邪魔谷中的紫瘴气是不一样的。 紫瘴林中的瘴气让她很不舒服，而邪魔谷的瘴气颜色更深。虽然比外面的瘴气要毒上不少倍，但是吸入木之青体内就完全转化成另一种状态。 至于转化后的紫瘴气对她有什么好处……暂时无法摸清。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吸收这些紫瘴气对她来说是多多益善。 所以她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毕竟在邪修的大本营，木之青还是会顾忌几分的。消失太多的紫瘴气难免打草惊蛇，于是她龟速缓慢的吸收紫瘴气。 虽然费劲，但是胜在安全。 随着转化在体内的紫瘴气逐渐增加，她舒适的“眯眼”。 这时那个紧跟不放的跟屁虫，早就被她扔在脑后了。 —— 沈之青停下步伐。 面前是密集的鬼木林，不同于之前，这里的鬼木数量尤其之多，而且也格外狰狞。 此处是最靠近内围的位置，然而在金丹修士的默认中，这里的危险比内围还厉害几分。 因为有传闻说，西大陆的邪魔谷极有可能坐落在此处。 她应该不会进入里面。 毕竟这里连金丹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包括他自己。 但是…… 沈之青看一眼花篮。 他总觉得，她应该进入里面了。 不，不会的。 即使她的能力再诡异，她也只是一个筑基修士而已，她不可能进去送死。 毕竟就外面这层鬼木，就够她死上好几个来回，更何况最里面可能还有邪修。 若是沈长青知道木之青不但毫发无损的穿过鬼木林，还胆大包天的尝试进入邪魔谷，且还真就被她顺利进入邪魔谷的事情，他定是会重新掂量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筑基后辈。 不过现在，他只能就此止步。 沈之青深深望一眼鬼木深处，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已经在紫瘴林耽搁得够久了，若还是不能找到她，他就只能就此放弃，回去看望王二。 再找找吧。 小树枝丫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惦记的木之青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这里的瘴气还是太少了。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换个地方时，不远处的小道上忽然出现“霸凌”。 是的，邪修之间的霸凌。 “把你今日份收集的紫瘴交出来！” 一群来者不善的邪修阴沉着目光，看着被他们推倒在地的人如同望着死人。 木之青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她有些兴致勃勃。 作为邪修的“霸凌”，一定很精彩吧？ 木之青猜得没错，被“霸凌”的对象不过一会儿时间，就被人折断了手脚，各种毒物爬在他的身上。 始作俑者们哈哈大笑，拿着抢来的战利品，朝地上的人吐了口唾沫，“废物！就你这样，谷主还把你收进谷中！我看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那些毒物的口粮！” 被欺负的邪修护着脑袋，出乎意料的懦弱。 木之青有些失望。 邪魔谷竟然还有懦弱的人？ 第37章 奇怪的邪修 霸凌的几个邪修纷纷踩过地上的人，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木之青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冲突不由有些失望。 毒虫随着主人的离去而跟着爬走了。 邪修慢吞吞的爬起来，身体颤抖，等他站直了身子，木之青终于看清他的脸。 比纸还要苍白的肤色，白到血色全无，五官寡淡至极，比起他的五官，甚至脸上的淤青都要更有存在感。 不知是不是经常被欺凌，他极高的身高，却瘦得不像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这小子一点不像邪修。 木之青做下结论。 寡淡邪修经过木之青时忽然停住脚步。 木之青抖了抖枝叶，饶有兴趣的近距离观察他。 “这里……原来也能长出新树。”寡淡邪修的声音沙哑极了，他眼中是淡淡的忧伤。 他倒是细心，能在一众树木里注意到不显眼的小树。 寡淡邪修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寡淡邪修每天都会下山，拿着一个玉瓶收集紫瘴，只是每回都会被同一批人抢走。 寡淡邪修从来没有反抗过，也许知道反抗也是无用。也是这样窝囊的态度，后来的邪修更加猖狂，甚至直接等在旁边，一旦寡淡邪修收集完瘴气了，就抢过来。 也许也是因为这样，后面寡淡邪修挨打得少了些。 经过这段时间，木之青弄清了邪魔谷里的一些规律。 比如紫瘴，每个邪修每天都会得到一个玉瓶，可以用玉瓶收集一些紫瘴修炼。 又比如争斗，在邪魔谷中，是不介意自相残杀的，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最让木之青好奇的是，在这样凶残的规则之下，几乎每一个邪修都十分敬畏邪魔谷谷主，甚至不敢往谷主周围去。 每一个经过的邪修提起谷主，都是讳莫如深的态度，不敢谈论过多。 由此可见，能够震住这么多道德败坏的人，该是怎样的狠人了。 再具体的事情木之青还没来得及弄清，在邪魔谷呆了半个月，吸收了不少紫瘴的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进入沉睡。 就像是平常凡人吃饱了易困一样，木之青也“困”了。 经过这半个月，木之青可以确定没有人会发现她，于是她毫无心理负担，甚至一点抵抗不做，就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在外人眼中，她就是棵再平常不过的树。 木之青这一觉睡得极沉极舒适，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面对一个放大的大脸。 “……” 五官极为寡淡的邪修露出忧愁神色，手心掬着一捧水浇在奄奄的绿叶上。 “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没精神呢？”他对着一棵树自言自语，“这么久了，也不见你长个，甚至叶子都耷拉下来。” 木之青，“……” 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这家伙怎么一副对待宠物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动动枝叶。 寡淡邪修眼睛一亮，“给你浇水果然有用！你又有精神了！”他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 木之青不想说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寡淡修士时不时就要过来看一眼木之青，要是树叶长势良好，他就会放心，反之他就会像死了亲人一样面色灰败，害得木之青以为她暴露了。 后来这样的担忧在之后得到解答。 寡淡修士又被狠狠打了一顿，这次脚是真的被折断了。 “怂货！你等着被当毒虫食物吧！” 始作俑者们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原地静默了很长时间。 邪魔谷里有树是顶天，除此之外，除了人类和从未露面的毒虫，再无其他生物。 毒虫不见影子，所以邪魔谷里能发出声音的只有人类，若是再没有人说话，那么就是死寂。 过了片刻，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寡淡修士用尚且完好的双手朝树底下爬了过来，用了很长时间，他才爬到木之青旁边， 他吃力的抓着被废掉的双腿转过身来，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 “过几日，就是谷主考察的时候了，如果不能通过要求，我……”他侧了下头，目光聚焦在稚嫩的树身上。 “小树啊小树，真羡慕你能生机勃勃，不用担心前路如何……” “而我……”他惨烈一笑，“前路只有喂毒物的份。” 他如往常那般自言自语。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心狠手辣，像我这样的人……也许真不应该活下来。” “我害了那么多人，来到地狱，既不善良，又不够狠心……哪有我的活路呢？” 木之青无聊的打了打哈欠。 寡淡修士离她这么近，她就不能吸收紫瘴，只能忍受他的茶毒。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将她当垃圾桶了。 不过寡淡修士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身在邪修大本营，却又如此懦弱，能活得下来才怪。 “可我是个好人啊……” 木之青一愣。 地上的人不知何时将自己眼睛遮住了，声音几不可闻。 “可我想做个好人啊……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几日后，伤还未好全的寡淡修士很早就来到树前，他站得笔直，衣着干净整齐。 他什么也没带，孑然一身。 木之青没什么情绪的望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的站了一个时辰，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扰人清梦，木之青乐意之至，继续欢快的吸收着紫瘴。 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落入远山，光线昏暗。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逐渐接近，还有沉重到拖沓的脚步声。 木之青意外的向前方看去。 一道瘦弱的身影浑身是血的自黑暗中走来。 五官寡淡的邪修终于没了力气，躺在前几日躺过的地方。 没了动静。 木之青，“……” 不会死了吧？ 一根细小枝丫碰了碰地上宛如死尸的人， 没死。 木之青收起枝丫。 浪费感情。 她闭眼睡觉。 深更半夜，身旁忽然有了动静。 有人在哭泣。 哭得不能自已。 “我……我活下来了……我靠着我最痛恨的东西活下来了！多么讽刺……多么讽刺……”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忽然无声一笑。 有意思。 第38章 谷主现身 关于谷主考核，原本应该被喂毒虫的寡淡邪修是怎么活下来的问题，木之青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自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抢寡淡邪修的紫瘴。 甚至之前霸凌寡淡邪修的人，看到他都纷纷绕道走。 这是做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呢？ 木之青对寡淡邪修提了几分兴趣，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收集他的信息。 寡淡邪修叫欧阳思，原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十年前忽然被谷主带回，谷主将他扔下，任由他自生自灭就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是因为谷主对欧阳思的特殊对待，又加上谷主之后的不闻不问，所以欧阳思就成为周围不满邪修的发泄对象，任谁都能来踩一脚。 当然，这一切，都截止在谷主考核的那天。 在后来的某一天，欧阳思像往常一样将木之青当做情绪的垃圾桶时，提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在谷中的日子好过许多，谷主也愿意教导我了。但是我一想到这一切是靠无数叠加的人命得到的，我就无法接受。” 欧阳思脸色惨淡，“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是煞星，我从来不信。可是现在……我信了。我确实是煞星，不然怎会一觉醒来，手中就收割了那么多条人命呢？” 木之青正听得专注，欧阳思却止住了话语，看着她枝丫上的绿叶。 “小树啊小树，你什么时候长大呢？我想在你的树荫下，躲避这炎热阳光。这样……我也能如你那般生机勃勃吧？” “……” 神经病。 木之青随即若有所思。 煞星？ 凡人口中的煞星可不简单，煞星一词出现在修真界更是不简单，而身为煞星的欧阳思被邪魔谷谷主特意带回更是不简单。 谷主考核欧阳思肯定杀了很多人，可是听他说话，定不是自主动手，更像是迫不得已。 睡一觉醒来就收割许多人命……靠自己最痛恨的东西活下来…… 最痛恨的东西…… 木之青恶寒，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这小子体内不会封印着什么怪物吧？一到有危险时就开始大开杀戒？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异常吧？ 木之青敢笃定，真相跟她想的八九不离十。 这小子的身体绝对不同寻常！ 就算不是身体，也绝对是类似于人格分裂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小子就不对劲！ 不过，如果他是谷主的私生子的话，其实也能说得通…… 发觉自己越想越偏，木之青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想到这里，她总觉得被她忽略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偏偏她又觉得至关重要。 木之青如果是人身的话，脸色都能阴沉的滴水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她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欧阳思身上可能带有极大的秘密，所以才会在十年前被谷主带回，甚至前段时间的考核也是谷主亲自负责的，欧阳思不但成功通过了，还让周围所有人忌惮…… 等等。 亲自？ 人都是利己主义。 如果不是谷主想从欧阳修身上得到什么，又怎会将他带回邪魔谷，又怎会亲自给他考核！ 如果说前者是开头的话，那么后者考核成功就是……认可！ 认可代表着什么呢？ 谷主认可欧阳修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 欧阳修会受他重视！ 若是如此，那此处就……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乍响。 阴寒的声音如潮湿黑暗洞穴里的毒蛇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木之青没有丝毫犹豫，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秒，她就收回自己所有的感知，将自己当做最普通的一棵树，半点情绪不露。 不得不说她的直觉很敏锐，做出的决定也很正确。 欧阳思的脸色更苍白了，若是闭眼不动，都能让人误以为是死尸。 “谷主。” 木之青，“……” 验证确定。 果然如此。 如果欧阳思身上真有异常，那通过谷主考核的他，不会再出现十年冷待的待遇！ 所以，谷主会出现在欧阳思身旁。 所以，木之青危险了。 谁能想到，这么偏僻的角落，竟然会迎来邪魔谷的主人。 木之青来不及想太多。 邪魔谷作为邪修大本营，它的主人定是不容小觑的，修为深不可测，谁知道他是化神期还是什么！总归不会是化神以下！ 修为差异这么大，若是被谷主发现木之青的存在……等死吧。 谷主如蛇般阴冷的眼神在欧阳修身后的树木一掠而过，然后落在浅淡的紫瘴中。 “看来你吸收紫瘴的速度不慢。” 欧阳思愣了一下，这几天没人从中阻挠，他成功采集了不少紫瘴，他以为谷主指的是这个，就默认了。 他一脸唯唯诺诺，低头看自己脚尖的样子让谷主很不耐烦。 “你改变主意了没有！要不要跟着本尊！” 沉默了许久，欧阳思才慢吞吞的说道，“十年前我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话说得吞吞吐吐，语气却异常坚定。 谷主不带情绪的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掌风一出，朝欧阳思迎头而去，他噗通一下就坐在地上，攻击却在他眼前一毫米消弭。 他瞪大眼睛，心跳如擂鼓。 “弱成这样，本尊一只手指都能捏死你！” 欧阳思默默垂头，就像之前许多次面临霸凌者一样懦弱不作为。 谷主气笑了，“既然这样，那你就等下一个考核吧！别怪本尊没告诉你，若是那东西在那之前就消亡，你照样得死！” “……” 谷主离开了。 强大的气息远去，木之青终于将自己的感知放出。 欧阳思仍坐在原地，眼前是一片狼藉，他垂着头。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缓缓落下。 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木之青漠然看着。 他是该哭。 又将面对下一个十年。 该说他是勇敢还是懦弱？ 与她无关。 她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偌大的邪魔谷，那么多邪修，木之青偏偏遇上一个特殊无比的欧阳修。 这次是幸运，谷主的注意力都在欧阳思身上，下次呢？ 离开，必须马上离开！ 第39章 欧阳思出谷 令木之青没想到的是，欧阳思这家伙每天往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用期盼又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小树，又时时量着小树有多高，似乎就想她可以快快长大。 木之青，“……” 就不长大，气死你。 木之青在等待机会出谷时，反而欧阳思准备出谷的消息传了出来。 难道是谷主出尔反尔，终于要将他驱逐出谷了吗？ 不应该啊，按照邪魔谷的尿性，怎么可能有驱逐出谷的选项，不应该只有成为养料的下场吗。 木之青很快就知道了。 在以前霸凌欧阳思的邪修们口中得知。 他们用既忌惮又阴狠的目光盯着欧阳思，“谷主让你在紫瘴林游历一段时间，你可千万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欧阳思没说话，他们徒然挑衅了几句话，没有人的回应，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 欧阳思缓缓站起来，轻轻抚摸小树的树叶，“我明日一早便离开，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长大了。” 木之青懒散的想。 离开邪魔谷的机会来了。 最后一个晚上，木之青又吸收了一点紫瘴。 第二天清晨，欧阳思拿着包袱立在树前。 他似乎没有储物袋，在邪魔谷的待遇差到令人发指。 一点小绿点趁着人不注意，顺着树根爬下来，然后藏匿到欧阳思的衣角处。 几乎是她刚离开的瞬间，原先生机勃勃的小树立刻奄了，这棵树现在就是徒有其表，等再过几天，就会成为枯树，然后消失殆尽。 而这一切，欧阳思都不会知道。 接了谷主任务的老邪修瞥了欧阳思一眼，“跟我来吧。” 他带着欧阳思以奇怪的步伐穿越浓雾，来到谷外。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老邪修的眼神充满恶意，“鬼木不会攻击你，你或许可以朝着内围走一走。” 至于内围的危险，他是一个字都没提。 其心可诛啊。 变着法让人去内围送死。 木之青感叹。 老邪修回去了，欧阳思转身，眼前是森寒阴冷的环境，仿佛有无数鬼手潜伏在前方。 他深深吸了口气，暗自握拳给自己打气，然后步入鬼木林中。 鬼木果然没有攻击他，邪修在这个危险的紫瘴林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木之青想了想，暂时没离开欧阳思。 如果想知道欧阳思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这是最好的时机。 出乎意料的是，欧阳思的运气好到惊人。 出谷五天，他没有一次遇到危险，偶尔碰到的都是些低阶妖兽，并没有危险性。 欧阳思到底不是蠢的，并没有相信老邪修的话，对内围一步也不涉足。 不过这样的好运也就持续了五天，在第六天凌晨的时候，天光尚且昏暗，欧阳思栖息的大树发生了变故。 为防妖兽，欧阳思是睡在大树的树枝上的。 大树树根粗壮，树枝也不遑多让，睡下一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 木之青最先发现异常。 有什么东西在朝这边靠近。 “嘶嘶~” 极近的声音响在底下。 木之青细细感受了一会儿，“……” 小绿点默默跳跃到最近的树叶上，翻到树叶的背面隐匿自己的行踪。 换了个视角，木之青终于看到了异常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近。 却不在周围，而在……底下。 欧阳思底下。 他栖身的这根粗壮树枝。 “树枝”在缓缓游动，“树枝”的另一端偶尔能看到红色分叉的东西。 而欧阳思还睡在上面，近日来的疲惫让他面带忧色，尽管睡得不好，也没有清醒的意思。 他在“树枝”上面轻微凹陷下去。 可见粗壮的“树枝”有多么柔软。 “树枝”表面甚至分泌出一丝黏腻的液体，逐渐浸透欧阳思的衣衫。 “树枝”仍在缓缓移动，它忽然弯曲起身子，另一端伸在欧阳思的上方，两只黑压压的三角眼不怀好意的看着身体上方的猎物。 “嘶嘶~” 红色分叉的东西从口中一吐一吐。 那是舌头。 如果这时候再认为它是树枝，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这哪是什么树枝，这分明是一条栖息在树枝上的蛇！ 蛇身堪比成年男人般粗壮的大蛇！ 欧阳思浑然不知危险来临，仍是无知无觉的模样。 大蛇张开大口，腥臭气息浓烈极了。 它应该很高兴，一觉醒来嘴边就睡着猎物。 血盆大口离欧阳思越来越近。 他仍睡着。 木之青，“……” 一根长长的藤蔓从树顶垂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下。 “嘭！” 欧阳思身子腾空，被抽到地上，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藤条火辣辣的伤口和落地的痛感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脸色苍白，反应却不慢，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四周。 然后就看到一条被激怒的大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而来。 他瞪大眼睛，就地一滚，腥臭气息擦肩而过。 然而并没有解除危机，迎接他的是肥硕且湿黏的蛇尾。 地上的动静一个比一个响亮，在幽静阴暗的紫瘴林中尤其明显。 粗壮的大树上，一个绿衣少女坐在树顶的树枝上晃着腿，探头看一眼，不由摇摇头。 欧阳思被揍得够惨啊。 以大蛇隐匿的本事和肥硕的身躯，这起码得是三阶妖兽，再加上环境的得天独厚，欧阳思恐怕凶多吉少。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木之青知道欧阳思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光靠法力里的邪性对付妖兽，这显然是不行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再度传来一声倒地的声音。 欧阳思跪趴在地上，许久都没能站起来。 而大蛇身上却没什么创口，滑动着身子逐渐朝欧阳思靠近。 欧阳思努力几番，都没能站起来。 大蛇离他越来越近了。 木之青皱了皱眉，随即松开。 按照之前所得知的信息推测，欧阳思体内的杀器应该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眼下是很好的机会。 也许等一下他就出现了。 她也能解开心里的疑惑。 大蛇离欧阳思近了。 它再度张开血盆大口，三角眼里满是愉悦。 它的蛇首朝欧阳思咬下去。 第40章 正邪共存 欧阳思护住头，身子蜷缩在一起。 腥热的吐息甚至吐在他的手背上。 距离如此之近。 想必要不了几秒，他就会被大蛇吞在肚子里，进入黑暗黏湿的肠道，去到蛇腹之中，直到腐烂成泥，然后成为大蛇的一部分，永远暗无天日。 他将沉睡在黑暗里，成为一滩烂泥，或许还会被当做排泄物离开大蛇。 欧阳思的眼睛发红，红光乍现。 他紧紧抱着头的手微松，眼睛猩红。 “呲！” “砰砰！” 蛇尾狂乱砸在地上的声音。 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好一会儿，欧阳思才迟钝意识到那不是大蛇兴奋的动静，而是…… 他猛的抬起头。 大蛇的两颗毒牙不见踪影，一大片猩红的血流了出来，引得大蛇进入狂乱状态，蛇尾拦腰砸断好几棵树木。 他面前立着一个纤细的背影。 背影挺直，乌发不太齐整的披在后背，穿着灵动的绿衫，衣衫晃动，带来浅淡青草香。 那人回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跟这个幽暗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她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所有阴暗角落。 她杏眼微弯，眼中却没有笑意，甚至红唇都是下弯的。 “真讨厌，就差一点点呢。” 欧阳思耳中嗡嗡，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知道眼前春暖花开。 有光在。 他眼中的血红渐渐退去，露出迷茫。 “你……是谁？” 那人看到他的变化，好像更不高兴了，她轻轻“啧”一声，然后飞身与大蛇周旋。 过了片刻，大蛇被人拦腰折断，鲜血洒出，头和尾分成两半，却仍在挣扎动弹。 还没死透。 “道友，变色蛇必须攻其七寸才能致命！” 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从瘴气中赶到，急急说道。 绿衣女子像是暗夜的幽灵，在黑暗里美得惊心动魄。 她木着脸，回头看着他们，然后伸脚，踩爆……大蛇的头颅，红白两色流至地上，瞧着极为可怖。 “这样，”她轻启红唇，“够致命了吗？” 几个筑基修士，“……” 最先说话的男修咽了咽口水，“够……够了，就是蛇尾……” “你们想要？”木之青打断道。 男修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瞒道友说，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变色蛇而来，几天前我们遇到过它一次，只是被它给跑了，它擅于隐匿行踪，若不是这次听到动静，我们恐怕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找到。” 木之青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他，他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冷汗津津。 他觉得有些丢脸，强撑着面子说道，“变色蛇的尾巴能分泌出极多粘液，我们极为需要，如果道友愿意割爱的话，我们可以用比市价还高的价格购买。” “多少？”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木之青问，“多少。” 男修终于反应过来了，说了个数字。 “成交。” 一伙人拿走蛇尾，为首的男修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蛇头里还有妖晶的，你别忘了拿。” 木之青当然知道，她看向还愣在原地的欧阳思，“你来拿妖晶。” 白救他一命，木之青指使起人来毫不客气。 欧阳思仍是呆呆看着他。 木之青看着他，眼神逐渐不善。 欧阳思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将妖晶从红白之物中捡起，然后在自己的衣物上蹭得干干净净，才双手交给木之青，“给……给你。” 木之青捏起妖晶，“谢谢。” “不不不……”欧阳思连忙摆手，不自在的挠挠后脑勺，“是我……我该对你说谢谢才是……” 木之青看眼他的后脑勺，勉强露出一丝笑。 其实她更不想要这声谢。 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她就能看到欧阳思的大招了。 天知道她刚刚感觉神识中有人靠近，而且还在谈论这条大蛇的时候，她有多么绝望。 就算她不救欧阳思，那些人也会救的。 想到这，她看向那些筑基修士。 男修一愣，被木之青突然不善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 她的神情就像……自己抢了她的玩具一样。 自己灵石没少给吧？ 他默默思考。 “哥！你愣着干什么呢！达到目的就赶紧走啊！听说见愁道人近日来紫瘴林了！我们可不能跟她正面碰上！” 身后的女修催促道。 男修回神，匆匆对木之青道，“道友近日还是小心些吧，见愁道人不是好对付的，要是碰上恐怕性命堪忧。” 留下这句提醒，他们一行人就带着蛇尾匆匆走了。 原地只剩下木之青和欧阳思。 木之青收起蛇晶。 见愁道人？ 那是谁？ 能称做道人的只有金丹期，如果是正派修士他们不会如此忌惮……所以见愁道人是个邪修吗？ 回头可以打听一下。 “那个……”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木之青挑眉，转身看去。 欧阳思唯唯诺诺，“我……我叫欧阳思，谢谢你这次救了我，你……你叫什么？” 木之青有些头疼，“我姓木。” 欧阳思还想说什么，木之青道，“如果想感谢我的话，就先把现场的痕迹清理干净，免得等会儿引来更多妖兽。” 欧阳思连忙应下，然后积极的去清理完现场。 “那这些蛇……”他转头，却空无一人。 绿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 木之青百无聊赖的跟着欧阳思发呆了好久，才看他慢吞吞的出发，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这次没看到不要紧，之后还有很多机会。 只要跟在他身后，就不信看不到他体内的异样。 或许是木之青的好运到头了，接下来半个月，欧阳思没再遇到特别大的危险，大多他都能应付，甚至他遇到修士，还能结伴一起行走。 这样就更没有危险了。 木之青，“……” 所以到底为什么欧阳思一个邪修，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前段时间拿走蛇尾的几个筑基修士是这样，现在这些修士是这样。 ……不。 木之青眯了眯眼。 欧阳思法力里的邪性这么明显，不可能看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在西大陆，正道修士能和邪修共存。 第41章 困兽之争 欧阳思加入的队伍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其中一个白脸修士和女修士是一对，另外两个好像是女修士的侍从。 女修性格不是很好，经常有她的抱怨，但是实力不错，不过似乎忌惮着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经常左顾右盼。 “到底到哪里了！瘴树的叶果可是不多了，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白脸修士好声好气哄着她，“倩倩，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出紫瘴林了，你不用怕。” 倩倩脸色却更差了，“都怪你！要不我们能遇到她吗！你早点做出决定，哪里会碰见她！” 白脸修士温柔道，“她给我们的时间截止到晚上，而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不用担心碰到她。” “该死！”倩倩没好气的说道，“一个老寡妇！天天拿我们出气！解决那个贱人又怎样！她自己死皮赖脸赖在你身后，可不就是找死吗！偏生那个老寡妇没完没了，还威胁我们！” 白脸修士脸色一变，“倩倩！慎言！” “就你胆子小！”倩倩挥开他。 她正在气头上，欧阳思刚好经过她身边，让她更气了，“你干嘛赶在我前面！想跟着我们出去就好好的别乱走乱动！” 欧阳思低下头，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你们看，这棵树，我们刚刚经过了不下三次了！” 他指的方向是一棵有豁口的大树，没有半分绿色，偶尔从树根处飘来腐臭味。 倩倩皱眉，有些不满，“谁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啊！”她看向另外两个脸色不太好的侍从，“你们是废物吗？有没有重复路过你们不知道吗！” 侍从有些慌张，结巴道，“这……这位道友说得没错……确……确实是……” 倩倩挥开他们，“废物！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她愤愤道，“我就知道那老寡妇没那么好对付！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出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破阵啊！” 一行人对着有可能是阵眼的地方奋力破坏，然而效果甚微。 白脸修士向来温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照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没办法在天黑前出去……见愁道人可是金丹修士，她会杀了我们的！” 见愁道人？ 暗中隐藏的木之青眨了眨眼，她原先还在想这不显山不露水的迷踪阵是谁的手笔呢，如果是身为金丹期的见愁道人，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慌张徘徊的欧阳思。 这么想来的话，那么那个见愁道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倩倩一行人这么慌张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同于前段时间那些筑基修士闻之色变的程度，白脸修士们更多的是心虚和绝望，像是被见愁道人撞破了什么事。 见愁道人想要对他们不利，却又给了三日期限，却在他们即将出谷的时候使绊子。 这明摆着是不放过他们了。 慌张的原因…… 木之青回想之前他们的聊天内容。 听倩倩所言，似乎她和白脸修士解决了一个女人，而且按照男女感情的情况来判断，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感情的第三者……当然，倩倩也有可能是第三者。 那么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就是倩倩和白脸修士联合起来解决掉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一切被见愁道人撞见。那个女人和见愁道人可能有什么联系，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引发见愁道人对他们起了杀心…… 不过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见愁道人捏起他们跟捏死蚂蚁一样，又有什么必要额外给他们三日期限呢？ 如果有人在场，定是能看到木之青眼中的光芒以及极强大的兴趣。 比起欧阳思，她现在更好奇见愁道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至于白脸修士和倩倩……就是烂俗的爱情肥皂剧，引不起人的半点兴趣。 看热闹归看热闹，木之青还是十分理智的。 她纤细的身影逐渐和周围的树木混淆在一起，气息与树木别无一二。 她有把握能瞒住金丹修士的耳目。 在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木之青准备看一场精彩的戏。 论起隐匿身法，放眼世上的所有筑基修士，无人能出其木之青左右。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 毕竟修士能去注意妖兽，能去注意同类，却不会注意路边的草木。 所以木之青并不担心自己翻车。 天色渐渐暗了。 倩倩一行人满头大汗，然而依然在原地团团转，一点破阵的希望都未见到。 白脸修士最先支撑不住了，他愣神道，“出不去了，金丹道人布下的阵法，我们怎么可能奈何得了……” 倩倩咒骂一声，“该死的老寡妇！果然是邪修！整日尽做阴险毒辣的事！说什么放我们一条生路！丫就不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侍从慌张道。 他们像是临时雇佣来的，护主之心并没有特别强烈，甚至眼珠滴溜溜转，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什么怎么办！你们别以为能置身事外！当初杀了那个女人，也有你们的份！” 侍从绝望，“见愁道人厌恶世上一切负心汉，怎么偏偏让她看到……”他看到白脸修士，忽然口不择言，“都怪你！要不是你脚踏两条船，我们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境界！” 白脸修士脸色大变，温柔的神色有些狰狞，“你们胡说什么！都是那个女人不知廉耻的缠着我！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天边的余晖再照不进紫瘴林，他们却先行争吵起来，犹如困兽之争。 木之青听得津津有味，改变了观点。其实烂俗的狗血剧情也还是有几分看点的，比如他们撕破脸皮露出本来面目。 不过…… 木之青看眼一脸迷茫的欧阳思。 看来白脸修士他们并不是不在乎正邪不两立，至少他们收留欧阳思的心思绝对不纯。 欧阳思寡淡的薄唇有些颤抖，“你们……你们惹了什么人……我还能出谷吗？” 倩倩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大树前，收敛了一身暴躁脾气，闻言睁开眼，冷笑一声，“你啊，只能陪我们留在此处。” 一同葬身在暗无天日的紫瘴林中。 第42章 疯魔的见愁道人 欧阳思看到倩倩脸上的讽刺，口中的话语像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径直插入他心中。 “带你出去？呵，我们收留你，为的只是多个替罪羊！我们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怎么带你出去！我看你啊，还是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欧阳思脸色瞬间煞白，“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我还要找人的……”他胡乱摇头，接受不了现实，“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死在这里！” 他跌跌撞撞，胡乱选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黑暗之中。 “嘭！” 几乎是立刻，欧阳思跌了回来，像是一张破纸一样被人随意扔了出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愣愣看向黑暗之中。 那里，有强大的存在。 白脸修士他们意识到什么，连忙戒备的拿起武器。 黑暗侵袭在他们眼前，整个世界只余他们脚下的光亮。 暗沉的光线只能隐约可见，以修士们的眼力却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寂静。 冷汗从他们脸上落下。 黑暗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巨大的危机感附在每个人心中，埋入他们的骨髓之中，让他们感到异常寒冷，颤抖不已。 木之青眯了眯眼。 来了。 有一人从黑暗中走出，先是带着铃铛的脚踏在暗沉的光线之中，然后是花纹繁复的衣裙，然后是白皙的，瘦骨嶙嶙的锁骨，最后……是一张诡异的脸。 东大陆见愁道人，素有“鬼妇”之称。 她长得并不如何奇怪，甚至如果透过表象看去，还能看到她清秀可人的外貌。 然而不管再清秀无害的五官，都被那一股诡异的气息笼罩，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战战兢兢。 她的唇苍白无比，视线落在在场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双手轻轻交握在一起，覆在腹部以下的位置，行为举止，比凡间的大小姐还要端庄温婉。 然而这样的端庄温婉放在她身上，只有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见愁道人。 木之青静静看着。 原来，这就是见愁道人。 真是让人…… 木之青眼中闪过什么。 与畏惧并不挂钩，更像是……兴奋。 “天，黑了。”见愁道人的语速不紧不慢，比凡间任何一个小姐还要知礼，“但是，你们还在此处。” “离出口，一步之遥。” 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然而当事人却不这么觉得，而是感到遗憾。 一种浮于表面的遗憾。 若能仔细看去，就能看到她深藏眼底的疯狂和欣喜。 让人压迫感十足。 一众修士定在原地，冷汗浸湿衣襟，然而却不敢动上一丝一毫。 这是修为上的天然压制。 “倩小姐。”她的目光只有在唯一的女性上才像是落在实处。 她扯起苍白的唇瓣，隐隐三分笑，守礼极了。 “你考虑得怎样了？” 白脸修士想到什么，连忙大喊道，“见愁前辈！我和倩倩绝对是真心相爱！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倩倩爱我！我也爱倩倩！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负心的行为！我们是真心相爱！” “哦？”见愁道人问倩倩，“是这样吗？” 倩倩仍坐在树前，垂着头默然不语。 白脸修士急了，“见愁前辈！这世上杀人夺宝的举动何其之多！我们只是凑巧杀了一个女修！只是凑巧被您撞见！这并不代表我和那个女修之间就有龌龊！你不能这样武断！” 世上有传闻，特别在金丹以下的修士里更为甚之，那就是——所有负心负情皆不能让见愁道人看见。 见愁见愁……要是让见愁道人看见了……那可是会死人的。 生不如死。 “哦？”见愁道人用耐心且包容的眼神包裹着倩倩，“倩小姐，是这样吗？” 诡异。 散发着诡异气场的人露出耐心和包容，那不是真正的耐心和包容，而是屠夫挥刀前的充满生活气息的饮酒——那根本无法使得犯人放松，反而会变得更加煎熬。 倩倩没说话。 见愁道人渐渐收起唇角的三分笑，声音莫名凄厉起来。 “倩小姐！是这样吗！” 倩倩一哆嗦，缓缓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直视见愁道人，用坚定无比的语气道，“是……”她不免哆嗦，“是这样，我爱玉郎！玉郎爱我！我们彼此相爱！” “……” 四周一片死寂。 见愁道人轻轻问，“你应该知道，前几天被杀掉的女人，可是你的玉郎之前的情人。” 她的脸色缓和了。 倩倩因此提了几分胆，她挺起胸膛，“那又如何！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只知道以后我和玉郎会真心相爱！会白头偕老！至于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就该掩埋于记忆！永远不该出现！” “真心相爱？”见愁道人愣了愣，然后笑了，“真好。” 她的诡异气息似乎散了些许，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倩倩更是一喜。 她就知道，以前被见愁道人杀死的人，只是他们太过懦弱！不敢坚定自己的爱！ 瞧，她现在不就没事吗！ “真心相爱啊……”大家闺秀般的见愁道人抬头望天。 木之青眨了眨眼，默默往后退了退。 “可惜……”见愁道人缓缓低下头，头发披散，几乎遮住整张脸，她抬起眼，众人能看到她一双乌压压的眼睛。 “可惜，世上根本没有真爱！” 一股妖风突袭而来，吹起见愁道人长长的黑发，她一双眼只剩下了黑，一点白色未见。 白脸修士瞪大眼，“跑！” 来不及了。 一柄血色长枪带着邪气凭空出现在见愁道人的手中，桎梏起众人的行动。 她披头散发，犹如疯妇，哪还见方才的半点知礼温婉。 所说刚刚只是违和的诡异，那么现在带给他们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危险，如同沼泽一般如影随形，越陷越深。 长枪所至，血气越深，死魂入枪，诡异森森。 夜晚的紫瘴林更诡异了。 周围十里，没有妖兽敢靠近。 见愁道人不知何时，身子变得佝偻，她回头，黑眼乌压压的。 她像是地狱索命的怨鬼，死命盯着倩倩。 倩倩抖如筛子。 见愁道人轻声问，“倩小姐，你再说。” 第43章 欧阳思的秘密 再说……说什么…… “说什么？” 倩倩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话说出口。 见愁道人黑发下的白唇微勾，“你知道该说什么的。”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不！我知道！” 倩倩看向动弹不得的白脸修士，不同于其他两个丧命的侍从，他还活着，即使满身伤痕，那也是活着。 见愁道人将手中长枪递给他，“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众所周知，若是被见愁道人撞到负心负情，只有一个活命的可能。 那就是被负心负情者狠下心，杀掉负心负情者。 否则，见愁道人见谁都杀，没有例外。 倩倩双手颤抖的接住长枪，触手冰凉，让人不寒而栗。 长枪恍若千斤，她提着它渐渐靠近白脸修士。 白脸修士惊恐不已，“倩……倩倩，你爱我的对吗？” 倩倩愣神看着他，一如刚开始那般默然不语。 这位娇纵蛮横的姑娘啊，不知何时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刺，与懦弱的人一般无二。 她怕死。 身后见愁道人的声音传来，“你和他，只能活一个。当然，你杀了自己，他也能活下来。” 她的声音似乎藏着白无常勾魂的绳索，诱导着人按自己所说的做。 白脸修士泪流满面，温柔体贴，散发着他能散发出的最大魅力，“倩倩，你爱我的对吗？” 木之青忽然觉得好笑，也许此时的场合十分不对，但是她仍觉得好笑。 白脸修士的潜台词是——你愿意为我去死对吗？ 而倩倩说，“你爱我的对吗？”她说，“真正爱我的人，是愿意为我去死的，你想我活下来对吗？” 他不愿意，那就是不爱。 白脸修士无语凝噎，然后露出獠牙，“你这个毒妇！我为了你杀了多少靠近我的女人！你怎么不去死！谁会爱你！你这个丑陋没有自知之明的……” 一缕张牙舞爪的灵魂飘进染血的长枪之中。 白脸修士的躯壳无力摔到地上。 倩倩愣愣看着，泪流满面，但是看着一地尸体，她却避免不了的高兴，她迫不及待的转身，“我杀……” 长枪结束了倩倩的生命。 见愁道人苍白的手拔出长枪。 她痴笑，“你是助纣为孽的负心人。” 所以，两者都是负心人，何谈死一人活一人？ 见愁道人佝偻的身子逐渐挺直，披散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长枪仍握在右手，她转身，看向角落里唯一的活人。 欧阳思不住摇头，从刚刚开始，他就缩在角落里，见愁道人也一直没有靠近他。 但是，现在避无可避。 木之青心里升起一丝期待。 见愁道人提起她的长枪，枪头寒意森森，配上身后的血肉残骸，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死神到来。 欧阳思不住跪拜，“这位姑娘，你饶了我！我不想死！” “姑娘？” 见愁道人不为所动，反而被这两字引得想起什么，眼中带着偏执的狠意，“这世上的男人，都该死！” 长枪猛的向欧阳思的心脏刺去。 “呲。” 长枪入肉，轻易得像穿透一张白纸。 欧阳思睁大眼。 木之青微微皱眉，素手微动。 是她想错了吗？ 下一刻，变故突生。 一股耀眼的红光散发而出，欧阳思的双眸红的几欲滴血。 眨眼之间，绵羊变成了阎罗。 “啊……” 欧阳思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仰天长啸，红光铺满了他整个身躯，一股强大令人心悸的气息逼退长枪，连同拿着长枪的见愁道人都避其锋芒，连退数米。 长枪离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木之青隐约间，从伤口里看到一角红色，不待她细看，伤口自动愈合，速度快极了，原先的伤口处，衣衫只留下一个缺口。 见愁道人震惊，“你是……” 方才嘶吼的人不知何时低垂着头，然后从地上缓缓站起，抬起那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见愁道人，像是黑暗里来的使者。 这一双眼里，充满暴虐、嗜杀和……死寂。 被盯上一眼，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进去，堕落入渊。 见愁道人回过神来，握着长枪的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像是挥去了什么束缚。 她不甘道，“今日算你厉害！” 说完，身子腾空飞起，很快消失在此地。 欧阳思仍旧站在原地。 木之青看着他。 原来，这就是欧阳思的秘密。 此刻的欧阳思，已经算不上欧阳思了吧。 他……到底是谁？ “欧阳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木之青。 被发现了。 与那双血红眸子对上的那一刻，木之青的脑海里闪过尸横遍野，闪过战争狼藉的战场，战场一片荒芜，好像要将魂魄吸过去。 “……” 木之青弯眼，身影出现在树旁，笑着与欧阳思遥遥对视。 大概胶着了五秒左右，“欧阳思”眸子里的血红忽然退去，然后无力瘫倒在地上。 “……” 这么快？ 木之青等了片刻，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这才缓缓上前。 她垂眼，一双杏眸盯着地上的欧阳思。 半响，她微微一笑。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啦。” 一夜寂静。 鸟语花香。 天光灿烂。 正午的阳光正烈，万里无云。 欧阳思是被强烈的阳光照醒的，他一睁眼，就是正烈的阳光，让他不禁捂住自己的眼，过了片刻，眼睛才恢复正常。 浑身疲累。 他双手撑地，忍着糟糕至极的身体状况坐起身。 身上衣衫破破烂烂，浑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一如往常，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欧阳思头疼欲裂。 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灵动俏皮的声音响起。 欧阳思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处湖边，湖边前安然坐着一位绿衣女子，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欧阳思一愣，随即是狂喜，“木……是你！” 那女子微歪着头，“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之前……的事？ 欧阳思双手抱头，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的事，道，“好像……有一个叫见愁道人的人，把人都杀光了……” “还有呢？” 第44章 被揍的欧阳思 “还有……”欧阳思忽然脸色大变，“我好像遇见你了……” 木之青笑意更甚，很开心欧阳思能记得，“是啊，你遇见我了！” 欧阳思面色煞白，连跌带撞的过来拉木之青。 木之青的笑意瞬间消失，躲开他的手，“你这么脏，不许碰我。” 欧阳思也不介意她的嫌弃，而是紧张的看着她，“我有没有伤害到你！” 他频临崩溃的样子，仿佛木之青是垂死之态。 木之青真为他感到不解，“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她有没有伤，他看不出来吗？ 欧阳思这才冷静了一点，确定木之青没事之后，他跌坐在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木之青眼珠微微转动，忽然莞尔一笑，“你这么紧张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欧阳思刚回温的脸色顿时通红，整个人像是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我……我不想你受到……受到伤害……” 木之青，“……”她露出微笑，“我不是问这个啦，我是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受伤？” 欧阳思一僵，小心翼翼瞟了眼木之青，有些犹豫。 “不能说吗？” “不……不是……” 他是害怕木之青会害怕他。 他鼓起勇气半响，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从小就克身边的所有人……我经常会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杀……杀光眼前的人……那时候我会梦到一片血河，可是我在那时候，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看到了你……所以……所以很担心。” 原来不是完全拥有那时候的记忆呀。 木之青问，“那你是邪修咯？” 欧阳思紧张无比，寡淡的五官满是害怕，他快速看木之青一眼，却愣住了，视线停在她的脸上。 木之青奇怪，“怎么了？” 她的眼里没有嫌恶，她神情是最平常的模样，没有利用，没有恶意，只是最纯粹的好奇。 欧阳思从来没见过……这种纯粹。 “你……你不讨厌我吗？” 木之青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明明很有趣。 “那你……不觉得我很有用吗？” “……”木之青皱眉想了想，最后认同的点头，“那确实很有用。” 有趣得有用。 让人好奇得紧。 不是这样的。 欧阳思愣愣看着。 不是这样的，有用不是这样的神情。 应该是…… 他想起那个神出鬼没的邪魔谷谷主，他那时是什么神情？ 是……一种极为惊喜，想要占为己有的神情。 不是她这样。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欧阳思没有感觉到如沐春风，同样没有感觉到其中虚假。 木之青不满，因为欧阳思看着她发呆。 “你盯着我干嘛？” “啊！对……对不起……”欧阳思连忙埋下头，耳根通红。 木之青撑着下巴，感到无趣。 不过欧阳思很快让她提起兴趣，因为他自己提起了话茬。 “我……我是邪修。”他解释道，“我是邪魔谷的邪修。” 诚实得可怕。 木之青点头，“听说邪魔谷里的邪修都要有投名状，比如穷凶极恶，或者为恶一方，不然都进不去呢！”她好奇问道，“你是哪种？” 她心里隐隐有猜想，但是更希望得到当事人的叙述。 “我……我杀了满城的人。”欧阳思抬头，急忙补充道，“但我绝对不是有意的！我睡着了！我只知道我醒了之后，全城的人都没了！” 他焦急的神色落入一片笑意盈盈的眸，木之青撑着下巴说，“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你杀的呀。” “……” 欧阳思又低下头去，“你说得对，他们都是我杀的……” 再多的借口，都改变不了无数性命命丧他手的事实。 “那之后你就加入邪魔谷啦？” “不是！”欧阳思慌忙抬起头，“我不是自愿加入的！是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带回去的！” 邪魔谷谷主出现在荒芜血腥的城池，那双贪婪的眼盯着欧阳思，嘴里说着他不懂的话，等他再回过神来，他就在邪魔谷了。 木之青不置可否，她拍拍衣裙站起来，“好啦，我要走啦。” 欧阳思睁大眼，连忙也站起来，“木姑娘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木之青挑眉，像是在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欧阳思咬牙，厚着脸皮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要报答你！你留下我吧！我很有用！” 木之青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顿，然后微微一笑，“好吧，那你就留下吧。”他确实很有用。 欧阳思狂喜，“谢谢木姑娘！只要木姑娘吩咐！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用不着那么夸张啦……” 欧阳思跟着木之青入住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他被木之青很吝啬的叫去一个最便宜的房间，她则是要了一个最好的房间。 欧阳思一点不介意，他只是失落于两个房间离得特别远，隔了两层楼。 “你帮我办件事。” 欧阳思一激灵，精神抖擞道，“没问题！什么事！你尽管交给我！” 木之青奇怪的看他一眼，指了指楼下的大厅，“去人多的地方，打听见愁道人。” “没问题！” “……打听完来找我，记得敲门。”免得误伤。 欧阳思一口答应，木之青点点头，“加油。”然后便上了楼。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外面才传来敲门声。 木之青打开门，对上一张……肿胀奇怪的脸。 “……你谁？” “窝……”肿得与猪头一般无二的人嗡声说道，“藕……痒……丝……” 说话漏风。 张嘴有洞。 原来是掉了颗门牙。 “……”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然后扶着门槛，笑得直不起腰。 “进……进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欧阳思进来后关了门，见他一脸茫然，更是觉得好笑。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眼里促狭，“你这是摔跤了还是被人揍了？” 欧阳思绞手，很不好意思，“窝……跟人哒挺减瞅导能。” 木之青听了两遍，才知道欧阳思是打听见愁道人时被挨揍的。 挨揍的原因是……他扯着一个人就问见愁道人的事。 如此扯了十几人，才有一人好心告诉了他。 在那之前，次次被人揍。 第45章 冲突 一个穿着血衣的邪修扯住一个人的袖子，满脸严肃认真的道，“这位道友，你知道见愁道人吗？” 被“穷凶极恶”的邪修扯住的修士，“……” 暴揍。 一个穿着血衣的邪修扯住过路人的袖子，一脸青紫的问道，“请问这位道友……” 道友慌不择路的暴揍他一顿。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邪修！想对我做什么！” “……” …… 木之青越脑补越笑，最后拍着桌子笑起来，桌子震动。 用血肉之躯换来的消息还是有用的。 见愁道人是东大陆的散修，臭名昭着，但是实力惊人，并不比那些天才差多少，所以颇让人忌惮。 而她近日不知为什么来到西大陆，并且进入紫瘴林，惹得许多人人心惶惶。 特别是年轻的男修，更是惧怕。 据说，见愁道人本是一个商家之女，后来与官家公子相恋并且生下一子。可惜好景不长，见愁道人忽然发疯咬死幼子，然后随手抄起一把长枪挖出相公心脏，将全家上下全都分尸，死状凄惨，连其他幼子也没放过。 邪气冲天，煞气遍地，见愁道人因此而入道，并以杀死全天下的负心汉为己任。 木之青弹手，温和灵活的绿光进入欧阳思体内，眨眼之间，他身上的伤全部痊愈。 “你去换件衣裳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欧阳思脸色一红，眼前的人穿着绿衫，灵秀美丽，而自己却是如此狼狈邋遢。 他感到不好意思，匆忙道别，然后匆匆离开。 半刻钟后，木之青领着欧阳思来到大厅，周围的喧闹声一停，无数视线落在欧阳思身上，隐隐掺杂几声冷哼。 欧阳思一点未觉，老实乖巧的跟着木之青来到窗边，她点完东西，才注意到他。 “你坐呀。” “……好。”欧阳思拘束的坐下，只坐了半边椅子。 面前的女子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半响后看了过来，眼里是盈盈笑意。 “你听到没有？” “什……什么？” “客栈里的人都在谈论你呢。” 原来她并不是在欣赏窗外的景色，而是在听周围人谈论欧阳思的话。 欧阳思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不由羞恼，“木姑娘，你别取笑我了。” 木之青笑而不语，不知是顾及欧阳思的脸皮还是良心大作，总算没再说这些。 加上在邪魔谷呆的几个月，木之青在紫瘴林大概呆了将近一年，不由有些懒洋洋的，呆在客栈里不太想动。 她拿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一些妖兽材料以及灵草，你帮我将它们拿到店铺售卖，剩下的储物袋就是你的报酬。” 欧阳思一惊，连忙推拒，“你救了我，我帮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木之青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这样可不行。” 会被这个世界吞吃得一点不剩。 见欧阳思还是迷茫模样，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收着吧。出租带着哦有好几个，都是从打劫我的修士身上得到的。” 欧阳思还是不收。 木之青有些不耐烦，“你一个筑基修士整天拿着一个包袱，会拖累我的美观。” 多不好看。 欧阳思这才勉强收下，他这次没再干蠢事，木之青吩咐的事情他都好好办了，将售卖后的灵石和她吩咐的有关于珍奇稀猎的书籍全都带回。 木之青收下所有书籍，然后收走大部分灵石，“剩下的你留着吧。” “我不……” 面前的人干脆利落的将房门关上，没给他半路推拒的话语。 经过这么些时日，欧阳思已经知道木姑娘是什么性子，她不喜废话，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般做出的决定也无法更改。 甚至，还有点细心。 因为他确实分文没有。 进邪魔谷之前就不说了，后来入紫瘴林那么久，因为没有储物袋，他也不曾留下半点妖兽和材料。 灵石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欧阳思无奈，只能暗暗发誓，之后一定百倍千倍的还给木姑娘！ 思及此，欧阳思颇为不舍的离开。 木之青在几天后，陆陆续续收到了欧阳思送来的吃食和书籍，不知他是从哪搜刮来的，味道都不错。 特别是书籍，其中大部分是有关于修士灵根和资质，各种体质的类型。 投其所好。 而且并不多嘴。 明明猜出来她查看这些书籍的原因，却从来不问。 木之青于是看他顺眼不少，连他之前在邪魔谷时有事没事就找自己逼逼叨叨积累下的烦躁也消散了一点。 甚至在一天黄昏前没看到他还挺诧异，看过他房间没人之后，木之青来到大厅。 仍然不见欧阳思的人影。 虽然这座城池治安不错，但是离紫瘴林挺近，再加上这里又是沈家的区域，木之青一直都是让他在天黑前回来。 他也一直以木之青的话唯命是从。 没想到这次快天黑了，还没看到他的人影。 木之青来到常坐的窗前，要了茶点，看在他这段日子带回来吃食的份上，她就在这里等等他。 在她就着糕点喝下半盏茶的时候，终于在窗外看到欧阳思的身影。 不过情况不太好。 因为他很狼狈。 他周围围着一圈人，几个富家打扮的筑基修士围着他，其中以一个锦衣公子最为过分，手上的法器都触到欧阳思的鼻子了。 “邪修也敢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你当我们是死的不成！” 欧阳思不敢反抗，低着头没有言语，手中还捏着一个纸袋。 “哥！就是他！他还抢走御春阁的最后一批糕点！”与锦衣公子长得相似的女修气喘吁吁的赶到，指着欧阳思控诉，“我出十倍价格买回来，他也不同意！” 锦衣公子怒气冲冲，“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邪修！还敢抢我妹妹的糕点！我弄死你信不信！” 他的法器高高抬起，就要朝欧阳思刺去。 而欧阳思一点不知道反抗，只是护住手里的纸袋，身子蜷缩起来。 “啧。” 锦衣公子眼前一花，尖锐的法器就触到一层薄膜，怎么也刺不进去。 他怒道，“谁干的！” 第46章 不好笑吗 锦衣公子气势汹汹，看到面前的人却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他和邪修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绿衣女修，女修白肤红唇，生得矜贵美丽。 法器尖尖的那头就在女修的身前，怎么也刺不进去。 锦衣公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拿着法器的手却不自觉的放下来。 “你是谁？” 比起刚刚的气势汹汹，他现在的语气不知道要柔和多少遍。 木之青还没有说话，刚刚赶来的华衣女修已经不满叫道，“哥！你干嘛呢！快帮我把糕点抢回来啊！” 锦衣公子注意力还在木之青身上，根本没理会自己的妹妹。 “这位姑娘，你跟那个邪修认识？” 欧阳思从变故里回过神，一看锦衣公子那痴迷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忙拉过木之青的衣袖，还没摸上之前，身前的人就朝他瞥来一眼，让他愣在当场，不敢再动。 “乖乖待着。” 木之青回头看向锦衣公子，“是啊，我与他认识。” 锦衣公子闻言狠狠瞪一眼欧阳思，然后露出笑容道，“这位姑娘，邪修无恶不作，阴险狡诈，你跟他在一起极容易被谋财害命，而且姑娘还如此貌美，更需小心。” 木之青挑眉，没说话。 锦衣公子心中一热。 这还是个冷美人。 他收起法器，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我乃是沈家子弟，敢问姑娘芳名？现在天色已晚，不知你可有住的地方？若是没有的话，寒舍等待姑娘驾临。” 他挺起胸膛，很有自信。 他可是自爆自己是沈家的人，现在又发起去他家落脚的邀请，他相信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个诱惑。 至少那些不相干的修士就哗然一片，嫉妒不已。 沈家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三大家族之一啊！家中宝物无数，甚至据说还有传说中的万年钟灵茹，哪怕无从得见，从指缝露出一星半点的，也够他们修炼许多年了。 前往沈家，那就是结交无数想不来的大人物！都是资源！ 木之青上下看他一眼，有些好奇沈家人的脑回路。 前一个炼气期的色令智昏接近她，这一个筑基期的不怀好意邀请她。 这沈家人莫非一个个脑子有壳不成？眼里只有情爱？ 锦衣公子被她看的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这种目光…… 一晃神，面前女子又恢复原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你叫什么？”木之青问。 锦衣公子当然没有不回答的道理，自信满满的道，“沈照！” “哦，”木之青接着问，“你和沈长青是什么关系？” 沈长青是出现在《玄灵榜》上的人，沈家的天才。 沈照一愣，说道，“那是我堂兄！” 木之青笑了笑，“哪种沾边的堂兄？” “……”沈照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木之青有些无辜，“据我所知，在家族中若是兄弟的话，是有名字排序的。沈长青是长字辈，你又是他哪门子堂弟呢？” 沈照脸色铁青，他身边的人，尤其是沈照的妹妹更是气炸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就算是个旁支，也比你这个依靠美貌活下去的女修要好上千百倍！再说我们堂兄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吗！” “哦，原来是沈家旁支啊，那就说得通了。”木之青笑盈盈点头，然后说道，“我无意冒犯，只是旁支应该不是住在沈家的吧？作为沈家旁支的沈道友邀请我去沈家……好像不太好呢。” 她微微弯腰，锦衣公子这才发现她高了自己一截。 美丽的女修缓缓说道，“沈道友这算不算越俎代庖？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沈家家主呢。” “毕竟，沈道友自己都未必进得去沈家啊。” “……” 身后一声巨响，木之青已经领着欧阳思进入客栈。 将街边摊位破坏殆尽的沈照心中怒气仍然未能疏解，反而因为摊主们的怨声载道而更加烦躁。 “吵吵什么！我们沈家有的是钱！” 有一人不满嘀咕，“不就是一个旁支吗，还沈家——” 沈照脸都气绿了。 欧阳思忐忑的跟在木之青身后，客栈里的人几乎都将视线投了过来，让他很不适应。 “这女修够大胆啊，那沈照就算是个旁支，那也是沈家的人，哪里是她惹的起的，只争一时之气，到底还是年轻啊！”有修士不知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的摇头。 一只脚跨上台阶的木之青一顿，她另一脚也跨上去，然后转身看向那人，居高临下。 她似笑非笑，“你再说一句？” “……” 大厅为之一静。 疯子。 不过能跟沈家正面刚的人脑子想必有点问题，还是别跟她一般见识。 于是在一片安静中，木之青带欧阳思回了房间。 他们一走，大厅的人立刻聊了起来，只要不吵到她，她才懒得管。 欧阳思低着头，自责无比，“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 一只素净的手出现在眼前。 “拿来。” 欧阳思一愣，不禁抬起头来，“什么？” 木之青看向他手里的纸袋。 欧阳思反应过来，连忙将纸袋交给她，“这里的糕点据说是西大陆最好吃的，我排队了好几天才抢到……”说着说着，他又自责的低下头，“对不起，都是我惹出的麻烦，要不是我……”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他没忍住抬头看一眼，就见木之青倚在窗边，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看着窗外，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欧阳思卡了壳。 木之青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指着窗外笑意盈盈的回头看他，“你看看他们，好逗。” 欧阳思犹豫一下，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看一眼。 看清窗外的风景，他陷入沉思。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木之青房间的窗户是对着街上的，跟大厅窗外的景色一样。 而沈照等人正在摔打街边的建筑和摊位出气，弄得许多人敢怒不敢言。 他左看右看，没看出好笑的地方。 木之青托腮，垂眸看着街上，“因为被人拆穿自己不如他人，所以恼羞成怒。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底气不足呀。” 她顿了一下，然后侧头笑着看向欧阳思，“不好笑吗？” 第47章 追踪 欧阳思云里雾里，试图理解笑点，努力半天，他小心翼翼的应和道，“好……好笑？” 木之青展颜，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欧阳思不由看得呆了。 然后窗边的女子顿时不高兴了，面带不善的看着他道，“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欧阳思艰难移开目光，却不为木之青的喜怒无常而惶恐，而是继续无措道，“你又救了我……” 木之青摆手，“我只是不想你睡着。” 欧阳思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欧阳思陷入暴走状态。 她，是在关心他。 尽管不合时宜，他仍旧控制不住沾沾自喜。 单纯因为还没弄清欧阳思秘密，不想其他人来打扰的木之青丝毫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什么，看他一副莫名羞涩的样子有些累了，将剩余糕点塞给他。 “这次的东西很好吃，你可以走了，我困了。” 欧阳思接过糕点，有些不舍，看眼窗外，他急中生智，想出话题，“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旁支呢？” “嗯……”木之青果然停顿了下，“大概，我见过真正的沈家人？” 不等欧阳思再问，木之青已经利索将他丢出去，“我睡了，拜拜。” 说完她利索的关上门。 见过真正的沈家人…… 欧阳思愣住，不禁捏紧带着些许体温的糕点。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木之青在屋里看完大半书籍，终于不耐烦了，没有一本书记载着欧阳思的体质。 她索性将书收起来，准备出门走走。 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的欧阳思，不知道等候了多久，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木之青顿时一喜，乐颠颠的迎过来。 “木姑娘，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木之青只是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的右拐下楼，“不用了。” 欧阳思见她不如往常般坐在大厅，而是往客栈门口而去，不由追赶过来，“外面天气炎热，要是晒到你怎么办？而且人那么多，万一挤到你怎么办？而且你会累……” 木之青停下，皱眉看他一眼。 “……” 欧阳思终于噤声。 木之青继续走。 一身绿衣照旧，灵动充满鲜活气。 欧阳思不由扬起笑容，跟了上去，“出去走走也好，在屋中带了那么久，是该开阔眼界。” 出了客栈，木之青停下脚步。 欧阳思捂住嘴。 木之青却没看他，而是环视一圈。 周边摊贩叫卖依旧，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吗？”欧阳思担忧问道。 木之青垂下眼眸，“没事。” 她说完，随便寻了个方向走，很快步入人流之中。 今天不知为何，行人特别多，很多都是刚出紫瘴林的，一身的血腥气让人避而远之。 欧阳思避开人群，前面还算轻松，后面跟上木之青就显得有些吃力。 而她脚步不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速度。虽然如此，却没碰到一个身边行人，撞上好几个人的欧阳思自愧不如，不由加快脚步追上木之青。 忽然一个转眼，人影晃动，再不见绿色人影。 欧阳思大惊， “木姑娘！” 没有回应，反而引得周围行人面色不善的看来。 欧阳思顾不了许多，忙一边喊一边找人。 他顺着人群最多的地方寻去，却依旧没有收获。 隐隐间，身后似乎看到几个黑影，很快消失不见。 似乎是眼花。 欧阳思没想太多，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木之青。 她万一出事怎么办！ 都怪他，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她！ 终于，他来到一处湖边。 顺着绿色的杨柳树找人，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忽然间，他眼神不经意间瞥到湖里。 清澈见底的湖面倒映出他的身影，清澈可见。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几个不怀好意的黑影，正在伺机而动。 他被跟踪了。 欧阳思一愣。 然后他看到……黑影逐渐在向他靠近。 “……” 他慌张起来。 他们为什么针对他？ 他得罪他们了吗？ 那些人来去汹汹，明显不怀好意。 可是不行，要杀要剐，怎么也要等他找到木姑娘才行啊！ 欧阳思慌张起来，随着那些人的逼近，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身后果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追上来了。 “快！抓住他！”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他躲不掉！ 欧阳思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搭上一只手。 他大惊。 这人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 他想逃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下一秒，肩上的手使力，视野翻转，脑袋一晕，他从街上翻到墙边的另一头。 “在这待着。” 墙头上站立的人背着阳光，隐隐可见绿色衣角。 欧阳思大喜，“木……” 不等他说完，墙头上的人翻回去了。 很快，那些人赶到，墙头的另一边隐隐响起争斗声。 欧阳思顿时着急起来。 木姑娘还在另一边！ 他怎么可能再一次让木姑娘挡在他身前！ 欧阳思着急得连自己是个修士都忘了，笨拙的爬上墙头。 放眼一看，他却愣住了。 地上是几个人在狼狈呻吟，旁边立着一个轻巧的人影，浑身轻松毫无压力，一丝灰尘未沾，纯净得如同天上仙子。 木之青瞥他一眼。 欧阳思莫名紧张起来，想起她刚刚的嘱咐，连忙笨手笨脚的想要爬回去，却一个不慎摔了下去。 摔在木之青面前，扬起一片粉尘。 木之青，“……噗呲！” 她笑意盈盈的转回头，“你们在三秒内滚完，我就饶过你们哦。” 地上装死的人闻言，连忙爬起来就要逃跑。 “等等。” 他们僵住。 听到那个带着笑意的恶魔说道，“回去让你们主子好歹多派点人过来，一个筑基带几个练气修士算怎么回事，看不起我？” “……” 众人连滚带爬的溜走了。 人都走了，木之青才环臂问，“你还打算趴到什么时候？” 欧阳思红着脸爬起来。 第48章 离开 “谢……谢谢你……” 木之青笑着打断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让人胆寒的话，“你身为筑基修士，却连几个跟屁虫都没发现，你是死人吗？” 欧阳思羞愧不已。 “我……对不起……” “再跟我说对不起，我直接把你扔在这。” 欧阳思顿时害怕闭嘴。 木之青瞥他一眼，转身走了，“回去吧。” 他这才扬起笑容跟上去。 走到一半，他忍不住，“那些是什么人？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没关系吗？” 木之青顿住，然后走近他，他忍不住往后退。 “怎……怎么了……” 她道，“你认为呢？你认为他们是谁？” 她神色并不低沉，然而却让欧阳思感到不妙。 欧阳思想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犹豫道，“是……是前几天沈家的人？他们跟踪我们？” 木之青面色不爽的直起腰，“虽然你很有趣，但是你若是再继续蠢笨下去，你就自己离开吧。” 欧阳思吓得面色全白，寡淡的五官更寡淡了。 “对……对不……” “嗯？” 欧阳思连忙闭嘴，“我再也不说了！” 木之青感到无趣，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客栈了。 “嘭。” 房门不轻不重的在眼前关上了。 欧阳思面色灰白，厌弃的靠在墙上，用自己的后脑勺敲上去。 他真的是太笨了！ 木姑娘显然早就发现了那些跟踪的人，所以早早就甩开他们，而他呢！ 什么也不能干，净给她添麻烦！ 他真的太无用了！ 欧阳思在原地等到天黑，房门还是没有打开，他失落的走回房间。 他却愣住。 一开门，就看到坐着饮茶的木之青。 “怎么这么晚回来？”她不满说道。 欧阳思愣住，下意识退回去看看房间号，以为自己走错了。 很显然，他没走错。 他连忙走回去，小心翼翼关上门。 看欧阳思一系列操作的木之青，“……” “算了，反正时间刚刚好。”她朝他道，“收拾好包袱，我们连夜离开这里。” “啊？” 木之青眉头一皱，“难道你想坐在这里等沈家人的报复？” 欧阳思猛的摇头，心中欣喜。 她没有不理他！ 他连忙匆忙收拾好包袱。 几乎是他收拾好的那一刻，木之青就站起来走在窗边。 “我观察过了，你窗外是湖水。”她递给他一颗珠子，“这是避水珠，我们低调点离开。” 欧阳思连忙点头。 木之青在桌上留下足够的灵石，然后翻窗下水，一点声响没露出。 欧阳思连忙也学她一样跳下，只是动静大了点，不过幸好不会太引人注目。 两人游了半柱香，才远离了客栈。 有避水珠的帮忙，两人身上一点水珠没有沾。 木之青扬起手，一点小绿光没入欧阳思身体，他一点挣扎也没有，只是好奇打量。 他记得上次同样是小绿光，直接就治好了他的伤。 而这次，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气息几近于无。 原来是木之青将他的气息隐匿起来了。 欧阳思再一找木之青，才发现如果不是肉眼看到她，他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踪迹。 木之青一句话没说，直接带着他往出城的方向走。 欧阳思欣喜于木之青没有抛弃他，心中却升起一种违和感。 至于是什么违和，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走到一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的住宅，木之青让他在原地等他之后，他才意识到违和感是什么。 木之青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她随意将脸上不知名的布料摘下，满不在乎说道，“地方太大，找人花了一段时间……走吧，我们出城。” 对于这一个时辰，欧阳思心中有些许猜测，但是又不太敢相信。 他更不敢问出口，害怕木之青会嫌弃他笨。 所以欧阳思硬是憋了一路的好奇心，直到出城两三日，还是在努力思索它。 终于有一日，木之青看到了，忍不住笑道，“你做什么？” 欧阳思寡淡的五官硬是做出深沉模样，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欧阳思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你那晚去的……不会是沈家吧？” “不是。” 欧阳思松口气。 木之青奇怪看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沈家怎么可能在那里，我去的是沈家在紫瘴城的分支。” 欧阳思提起心。 也就是说…… “你去找沈照？” 见木之青点头，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偷偷离开，吃下这个闷亏呢？ 但是他又忍不住为她而紧张。 “沈照会不会报复？” 他想起那些修士说的话。 沈家有钱有势，就算沈照是沈家旁支，但是木之青又怎能敌得过？ “放心，”木之青今天心情不错，所以格外有耐心，“里面有金丹修士，他们不会觉得我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钻进去。” 即使她将沈照揍成个猪头，他也不会认为是她动的手。 毕竟她只是个筑基后期啊，在他们的认知里，哪有这个能耐呢？ 欧阳思，“……”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以筑基后期的修为平安进入沈照家里，而且足足找了一个时辰还不被发现的？ 这就是欧阳思见识不够了。他若是知道那棵在邪魔谷呆了好几个月也没长大的小树就是木之青，他恐怕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木之青扬着眉眼，晃了晃手中的两只木牌。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什么？” 欧阳思看不出来。 “拍卖会入场牌，你我一人一个，正好去看！” 她像是要去见识一场演唱会般激动。 “……哪里来的？” 木之青不以为意，“沈照的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他妹妹讨论它们呢。” 演唱会……啊，不，是拍卖会极为高档，拍卖会入场牌更是很难得到，所以他们兄妹两异常高兴，甚至都能大发慈悲的商量留她和欧阳思一条小命，先折断手脚关在水牢。 木之青很感谢他们，所以揍了他们一脸猪相。 “……” 欧阳思无话可说，只能报以自己最忠诚的夸赞。 “木姑娘做得很好！” 第49章 拍卖会 拍卖会是宿家举办的。 南大陆若是听过宿家，给出的印象就是：仙人！特别厉害！ 东大陆若是听到宿家，给出的印象就是：有钱！非常有钱！ 西大陆若是听到宿家，给出的评价就是：首富！有钱！特别特别有钱！ 北大陆……算了，他们寒冷极了，于是无话可说。 总之，宿家非常的、特别的有钱。 具体表现在，西大陆五分之四的商铺都是他们开的。 若问氪金能不能走上道途，飞升上界，成为仙人？ 能，绝对能！ 只要你是宿家人！ 近千年来，宿家人可没少飞升半劫界。 他们有无数财富，听说他们家中的地砖都是用灵石砌成的。 足以可见他们多有钱。 对于宿家来说，哪怕一点资质都没有，他们用灵石堆，也能将人堆到元婴。 在别的家族都为修炼资源焦头烂额时，宿家人拿出大把财富。 在别的家族为一个秘境名额抢破脑袋时，宿家人拿出大把灵石。 在别的家族…… 总之，宿家人非常有钱。 传说很多年前，有个人实力强劲，然后专门抢劫过路人，后来他成功将沈家人抢劫到手了，后来他成功将东皇家抢劫到手了，后来他成功将…… 对不起，没有后来了。 那位高手大栽跟头。 据高手亲口描述。 “你知道打一只老虎，和打一只乌龟的感觉吗？” 他泪流满面，“老虎再强，好歹我比他强，我再强，拳头却硬不过乌龟的龟壳……他娘的！他们宝物怎么就那么多！打破一件还有一件！打破十件还有五十件！” ……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是宿家真就是如此有钱。 欧阳思摇摇脑袋，不再听隔壁桌的高谈阔论，他正想转头跟木之青说话，却见她眼中闪着熟悉的光芒。 “……” 他心中危机感大起。 “宿家再厉害，那也只是靠灵石而已啊！” 木之青没说话。 欧阳思危机感爆棚，“如果你觉得他们有趣，我大可去跟宿家人打一架！打完他们的宝物，他们身上还能有什么保障！” “……” 木之青终于看了他一眼，颇为奇怪。 “你打得过他们吗？” “……”欧阳思嘟囔，“打不过我可以学，总有一天能打得过的！” 他也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遇到对手，他不放弃抵抗就算好的。 但是……这不一样。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他心里明白得很，他隐隐知道木之青将他带在身边的原因，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他还怎么留在她的身边呢？ 木之青不置可否，并兴致缺缺敷衍无比的道，“加油。” “……”不过欧阳思总算看出来了，“你在好奇什么？” 木之青的侧重点好像不是宿家，甚至她提起宿家还不太提得起劲。 欧阳思主动问起，让木之青很开心，“你要帮我打听那位高手的事？” “……” 木之青以为他不明白，“就是那位致力于抢劫人的高手！” “……” 原来是对传说的抢劫高手感兴趣。 木姑娘已经开始走上抢劫这条不归路了吗？ 欧阳思脸一灰，苦口婆心道，“要知道传说不一定是真的。” 他不敢劝木之青不要抢劫，只能委婉说道。 木之青无动于衷。 所以他只好拿出有力说辞，“而且就算传说是真的，那也是很多年前了，那位前辈就算没有被仇人杀死，那修为也很高深了，怎么着也有元婴期了吧？他会见你吗？” 明显不会。 木之青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没有有趣的事情，她像没了灵魂。 欧阳思不忍，想起刚刚准备说的话，“宿家这次的拍卖会开在东皇城，我们什么时候进城？”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赶路速度很快，迫不及待的木姑娘，自从打听到拍卖会开在东皇城后，就消极下来。 直到隔壁就是东皇城了，她还是入住在几十里外的小镇上。 要知道木姑娘向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但是这次在明显有更好住处的前提下，却停在条件简陋此处。 木之青托腮，无所事事看向窗外，“不是还有一天开始吗，急什么，我们晚上去好了。” 于是，两人连夜进城。 进城后，天光微亮，欧阳思找人探听了拍卖会的地方，两人直奔城中心而去。 为了以防万一，欧阳思还细心的准备了两件斗篷，“我试了一下，神识无法穿透斗篷的。” 木之青接过来，穿上斗篷，顿时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她再戴上兜帽，顿时掩藏住了脸蛋。 他们这样的打扮在此刻的东皇城并不新鲜。 拍卖会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特别，就是一栋普通的建筑，门口的守卫检查了木牌，然后放他们进去。 进了门口，才感觉到不寻常。 铺在地上的东西仿似琉璃，清晰可见，倒映着来来回回的修士。 视野开阔，面前有几道岔道，不管是墙上的花纹，还是柱子上的阵法，都让人惊叹。 欧阳思已经看呆了。 里面还有专门的人用来接引，看过他们的木牌后便将他们往一条岔道上引。 “两位贵客可以去大厅等待，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呢，就举起手边的牌子进行拍卖。” 接引的人五一不是俊男美女，领着木之青和欧阳思的就是一个清秀美女，虽然长得不是十分绝色，但是一双白腿在裙衫中隐隐露出，身材傲人。 “如果我想拍卖东西呢？” 听到是道女声，接引人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恭敬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前提是那样东西足够珍贵，若是贵客有想要拍卖的东西可以随我来，我带你去寻管事。” 木之青点头，“那你带我去吧。”她回头道，“你先去拍卖的地方。” 一听到要和她分开，欧阳思显然不太愿意，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着新的接引人与木之青分开。 木之青跟着接引人拐到另一条道上，路径复杂。不知道此处材质是什么，她的神识无法穿透任何一个地方，防范做得非常到位。 接引人终于停下步伐，让木之青稍等片刻，然后就离开了。 “是你有东西拍卖？” 很快，一个老者和一个伙计来到屋子。 第50章 再遇沈照 木之青并未多话。 刚才来的路上，她看到许多类似的小房间，而她进的正是其中一个，想必其他房间的用途跟这个差不多。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比她的整个手还要大上两倍不止。 “就是这个。” 满屋的气息充盈。 老者瞪大眼睛，“这是……”他不太敢确认，忙说，“请问能让我近距离看一眼吗？” 木之青当然没有拒绝，得到认可，老者才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接过来，他拿出一个类似放大镜的东西，左看右看，才迟疑的说道，“这是……蛟龙妖晶？” “不，不对！”老者立马否决自己，却陷入两难，“看着像是个蛟龙妖晶，但是又不像……” “……它就是蛟龙妖晶。” 老者大惊，比自己得出这个解决还要震惊，“怎么可能只是蛟龙妖晶！” 木之青没什么耐心，“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 老者，“……”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忙叫伙计倒茶，然后让木之青坐下，“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看出来的！” 茶香袅袅，木之青果然好说话许多。 老者问，“这个蛟龙妖晶，似乎是五阶的？” 木之青点头，“是。” 这是她在节灵洞府时得到的东西，那时金玉大殿出现两头蛟龙，她解决了其中一头，并且将蛟龙妖晶拿到手，后面一直留在手上，没有卖出去。 刚开始是因为它好歹是个蛟龙妖晶，或许有什么不一样，后来就是…… 看着正在苦心钻研的老者，木之青若有所思。 被节灵强制留在洞府的那十年，她穷极无聊把蛟龙妖晶拿出来把玩，后来一个不慎掉入清液之中，她也没去捡起，还是后来白虎从里面捞出来递给她。 自那之后，蛟龙妖晶就有点不对劲。 似乎是……变得更有灵气了？木之青曾做过几个小试验，然后发觉蛟龙妖晶里面富有极强烈的木系精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清液所导致。 出了节灵洞府，她也曾查阅典籍，但是并无所获。正好今日来了拍卖会，高手云集，她想定有人知晓，所以特意过来找人。 不过…… 她狐疑的看着神神叨叨的老者。 她很怀疑他们的业务能力。 不过老者很快找来另一个管事，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然后老者终于给了木之青一个答复。 “龙之一物，可翻天覆地，神通滔天。传说中，真龙全身是宝，连它们的内丹都能治死人医白骨，治愈世上一切疾病。”他狂热的举起手中妖晶，“而这颗蛟龙妖晶，不知为何，内有治愈法力。似乎有什么外力以蛟龙妖晶为引，将它从内而外的改造。若是用这颗蛟龙妖晶入药，那么极有可能能替代传说中的龙晶！炼成九转玄雷丹！” 丹药有品阶，其中九阶为神丹，放眼整个玄灵大陆，也只有一两人能够制成。 而这颗被改造的蛟龙妖晶，却能够成为九阶妖晶的材料，不可谓不惊人！ 木之青沉默片刻。 不管怎么想，蛟龙妖晶和龙晶怎么也不能相提并论。 “多大的可能能替代龙晶？”她对此存疑。 老者兴奋道，“万分之一！” “……”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蛟龙成为龙的概率是千分之一。 老者继续滔滔不绝，“这还是因为蛟龙妖晶本身只是五阶，若是这头蛟龙是八阶，甚至九阶，那么能够替代龙晶的可能就更多！” “……” 那她就没命了。 木之青觉得老者现在有点像一个神棍。 一会儿说蛟龙妖晶极大可能替代龙晶，一会儿说替代龙晶的希望渺茫。 不过所幸，老者很快提起正事，“虽然替代龙晶的希望渺茫，但是其中的生机还是可以提炼用来炼制丹药的，而且增加十分之一的成丹率！” 可别小看这十分之一，对于炼丹来说，哪怕只多了百分之一的成丹率，那也是能让炼丹师趋之若鹜的存在。 木之青摸摸下巴。 清液……作用很广泛。 老者说到这里一顿，充满引诱的缓缓道，“当然，如果小友能够提供蛟龙妖晶的来处以及发生如此异变的原因，我们也会有重金酬谢，并且将小友奉为座上宾！” 木之青收回手，她会来这里就是因为宿家家大业大，其举办的各种拍卖会也很是良心公道，所以她并不惧怕会有糟心事。 也是因此，她才会选择在这里卖出蛟龙妖晶。 所以她直截了当的说道，“麻烦你将它售卖了。” 对于他的问题，却是选择性忽略。 老者很是失望，却不好再劝，拿出一块紫牌交给她。 “若是物品拍卖成功，灵石将直接到账，您若是要提取灵石，可直接在拍卖会上取出。” “对了，作为拍卖方，若是拍卖成功，我们是需要收取百分之十的灵石。” 木之青没有异议。 老者让身后的伙计带木之青出去，还很贴心的说，“您之前的位置在拍卖会大厅，我以我的名义给你开了间包厢，你可以在包厢里竞拍物品。” 木之青很意外，随即恍然拍卖会为什么可以如此壮大。 因为他们确实很会做生意。 从接引人口中得知，大厅里都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而包厢则是有身份的人用的，不管是格局还是保密性上，包厢当然强大厅百倍。 于是木之青真诚的道谢，随着伙计返回来路。 路过进来的入口时，她意外看到熟人。 带着面纱的沈照兄妹巴结的跟在一个人身边，话语是止不住的献媚，“堂兄，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们也进不来拍卖会！” 青衣公子淡淡嗯一声，没有多话。 倒是他旁边同样身着青衣的人不太喜欢沈照的做派，“你们也长点心，拍卖会木牌都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 沈照半点不生气，一点没有曾经见过的嚣张气焰，“长风说得对，我是该长长记性，我之后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沈长风见此不再多说什么，却看到旁边的人目光紧盯着一处，他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黑袍的人跟着伙计走远。 在这拍卖会里很正常。 第51章 拍卖会开始 “大哥，怎么了？” 沈长青回神。 他刚才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这里，就顺势看了过去，然后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但是很快隐没不见，速度之快，就像是他的幻觉。 也许是他多疑了。 沈长青摇头，“没什么。” 木之青离身后的人越来越远，才稍微松懈一些。 她有些纳闷，自己怎么偏偏就碰上了沈长青，那个在紫瘴林中找了她小半个月的金丹修士。 不愧是金丹修士，即使在神识不能展开的情况下，也依旧敏锐得吓人，若不是她立即移开了视线，想必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至于沈长青旁边站立的沈长风……她并不惊讶。 这是早有所料的。 又姓沈，又和宿文柳站在一起，而且在东大陆时就出手阔绰，除了沈家直系弟子，还能是谁？ 而且猜测早就在宿文柳那里被证实了。 她现在想的是，她恐怕得低调点了。 木之青叹口气，感觉有些烦人。 自从来到西大陆，真是肉眼可见的不顺。 怎么有那么多找茬的人呢？安安静静修炼不好吗？ 木之青的目光微闪，隐去一抹不知名的兴奋。 拍卖大厅。 入口的正对面是一个台阶，那是提供拍卖的地方，高阶上有一座高台，上面裹着一张红布，那是放置拍卖物品的地方，此时空空。 木之青感受着暗地里的气息，猜测这个场所至少暗中潜伏了不少高阶修士，要是谁有异动，便会丧命于此， 大厅有许多椅子，已经聚集了许多隐匿身形的修士，自木之青进来，便将目光都投在她身上。 无数打量的目光投来。 这就是大厅拍卖的坏处了，没有一点隐私。 木之青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局促的人，甚至感到有人靠近，身子还瑟缩了下。 “欧阳跟我走，换地方了。”她传音道。 她感觉到一个极为惊讶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很快局促的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跳起来跟在木之青身后。 两人在伙计的带领下拐弯，缓缓步上二楼。 欧阳思怯怯又欢欣的给木之青传音，“我来到这里才想起，我们穿着隔离神识的斗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以为，你找不到我。” 想清这点，接引人却早已离开，他又不可能回头去找，生怕错过，只能局促的待在大厅里，盯紧门口，只是进来许多人，都没有他熟悉的身影，后来木之青朝他走来了，他却没有认出来。 他很沮丧。 但是又好奇木之青是用什么办法怎么认出他的？ 木之青瞥他一眼，“因为给你治疗的法术不会在短时间消散。” 她的绿光进入体内，是极好的追踪手段。 欧阳思一愣。 这在玄灵大陆上是个忌讳，尤其是对修士来说，自己的行踪被人随时掌握，无疑是个威胁。 而欧阳思却从来没这样想过，他只是觉得心中疑惑顿解，还挺开心。 之后他和木姑娘要是不小心走散了，她会及时找到他的！ 却不思考木之青会不会特意去找他的可能性。 伙计带他们去了包厢，然后恭敬退下，并且关了门。 关门的间隙，有一个红色身影高傲的路过，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 红衣女子若有所觉，朝门内看来。 不过很快，包厢门关上了。 木之青垂下眼眸，笑意盈盈的脱下斗篷，对欧阳思说道，“拍卖结束立刻离开西大陆。” 欧阳思一愣，沉默的脱下斗篷，再看过去，却看到木之青已经坐在窗外的位置，坐姿随意，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 他往窗外看一眼。 发现除了基本的拍卖大厅格局外，这个空间都是处于半圆形，对面还有好几个包厢，包括三楼也有。 奇怪的是，明明开着窗户，但只要不探出头去，没有任何人看得到里面。同理，他们也不能透过窗户看到别的包厢景象。 比起楼下大厅，包厢的私密性要好上好几倍。 更不用说宽敞的地方和舒适的家具了。 木姑娘是怎么得到包厢的呢？ 欧阳思沉默的为木之青倒好茶水，习惯性的掏出储物袋中储存的蜜饯糕点，连同桌上的糕点一起推到她面前。 “谢谢。”她骄矜有礼道。 他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如此反复几次，实现坐立难安。 “我……我不一定能离开西大陆。” 事实上，他连紫瘴林都不确定能离开。 他顺利离开后，却不觉得自己能成功离开西大陆。 木之青像以往一样托腮，手指抵在唇前，“嘘，拍卖开始了。” 渴望得到回答又同样害怕得到回答的欧阳思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悬起心来。 他紧紧抿着唇，轻轻坐下，看向窗户外面。 一名垂垂老矣，拿着拐杖的老者和一名妖艳火辣，捏着团扇的美人走上拍卖台。 顿时，所有声音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台上。 反差感十足的两人站在一起没引起任何人的轻视。 这是宿家的客卿长老，常年驻守重要的生意场地。 一位叫西老子，一位叫蝎女子，两人皆是元婴后期修为，实力高强，旁门左道的东西也很多。 他们阅历丰富，任何小动作在他们眼里都是小儿科，会被一眼看透。 有他们坐镇，交易没有谈不成功的，无一不是顺顺利利。 西老子苍老开口，声音像是腐朽的树根，“拍卖会现在开始。” 蝎女子妖娆开口，声音像是缠人的毒蛇，“每次起价不得低于一千下品灵石。” 西老子，“现在。” 蝎女子，“开始。” 两人风格迥异，一人说一句话，让人惊叹。 西老子的拐杖一敲高台，高台上的红布隆起，像是凭空出现了什么东西。 蝎女子打开红布。 这是一个紫色的圆珠，大概是成人拳头的两倍，内里的雷电闪闪，被封印其中。 西老子缓缓说道，“这是收集雷电的雷霆珠，乃是族中后辈从东皇家秘地所得。雷霆珠可释放雷电攻击，也可收集雷电。” 底下隐隐有嗤笑声响起。 第52章 拍卖会开始(中) 有人窃窃私语，“这宿家近年来莫非在走下坡路？一个能收集释放的雷霆珠，顶多就算个中级法器，就算开始拍卖会不久，这种东西也够不上拍卖会门槛啊。” 木之青眯了眯眼。 拍卖大厅的坏处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即使身子能隐匿起来，说话声却是清晰可见，以修士的耳力，估计能传遍整个拍卖厅。 而包厢的材质和一路走来的墙壁材质一致，既能隔绝神识，又能隔绝声音。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向那颗紫光闪闪的雷霆珠。 而且，她可不认为这是件无用东西。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所有东西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最珍贵无比的。 拍卖会的开幕宝物，绝不简单。 西老子苍老如树皮的脸动也未动，反而是身旁的蝎女子开口补充，“雷霆珠能够收纳雷劫的前三道雷电哦。” “……”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顿时哗然。 “能够抵抗雷劫！” 原先开口说话的修士已经缩成鸵鸟。 要知道，这世上对修士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飞升啊！ 而飞升就代表着一道又一道的雷劫。每一道雷劫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逐渐加强，要是能抗住雷劫，那就是修为的一大进步。 修为越高的人，越在意能够抵抗雷劫的宝物，倾尽全力也会得到。 比如合体期修为，如果能轻松解决前三道雷劫，那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抵得上三件极品宝物的概念！ 西老子泼冷水，“雷霆珠的缺点是，最多只能吸收化神期的雷劫。” 那也很好了！ 化神期的雷劫有二十一道雷劫，不费一兵一卒抵抗掉三道雷劫，那就是七分之一的成功度轻松度过！ 作弊都没有这么快的！ 所以很快，竞拍的声音纷纷响起，谁也不输谁。 让人咋舌的是，雷霆珠的叫价很快来到五万灵石。 能够抵抗雷劫的雷霆珠才五万灵石，是不是觉得一点都不多？ 可惜叫的是上品灵石，五万上品灵石！相当于五百万下品灵石！ 穷——木之青趴在窗框看热闹。 她静静听着来自各处的声音，充满兴味的问，“你觉得谁会是最后的成功者？” 欧阳思犹豫一下，指了指三楼其中一个包厢。 “为什么？” 欧阳思说出理由，“那位姑娘似乎势在必得，而且身处三楼包厢。” 木之青笑了笑，指了指那个包厢的旁边，“比起她，他更有可能。” 这是一个年轻并且有些平平无奇的声音。 欧阳思愣住，“为什么？” 他觉得这个声音在叫价的时候实在太没有底气了，尽管他在三楼的包厢里。 若是包厢里的修士愿意，是可以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的。 木之青给出理由，“因为那个姑娘虽然语气高傲并且带着势在必得，但是也侧面证明她的阅历不足。阅历不足代表——他的修为不高，只是出于某种意气用事而叫价，即使一开始占据上风，最后雷霆珠还是会落在真正需要，并且同样有权势的人的手中。” “……” 欧阳思能明白那个姑娘为什么是阅历不足，因为修为高的人年纪都差不多几百岁，不会这么情绪高昂，但是他不明白木姑娘为何看好隔壁那个底气不足的声音。 所以他问出口。 木之青笑，“所以这是他有权有势的证明啊。你认为能够呆在三楼包厢的人，有可能会底气不足吗？” 欧阳思恍然，“所以你是说，他是被别人带上去的？” 木之青点头，并且意味深长的说道，“真正有权势有实力的人，可是不用自己开口办事的。” 有的是人帮他出面。 果然，随着高台上两位元婴修士三次确认，最后雷霆珠被那个底气不足的声音用九万六千快上品灵石拍走。 而隔壁高傲且带着势在必得女声却没有再说话。 欧阳思惊叹，“木姑娘，你说得果然没错！你也太厉害了！” 木之青笑了笑，“除了以上我解释的说辞，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欧阳思眼眸里都是崇拜，洗耳恭听木姑娘接下去的话。 他眼中厉害无比的木姑娘看向安静下去的三楼包厢，幽幽说道，“我认识那位姑娘哇。” “……” 什么？ 木之青轻轻一笑，“声音如此高傲，除了东皇家赫赫有名的东皇羽儿，还能有谁呢？” 欧阳思震在原地。 “木姑娘你……”他艰难开口，“你还认识东皇家的弟子吗？” 木之青想到什么，朝他看去一眼，“啊，你也见过，就是刚刚路过我们房门的红衣女子，她是筑基。” “……” 三楼包厢里—— 东皇羽儿粉面充斥怒火。 这个包厢里不止她一人，包厢里还有一个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生得有几分妖异，十分好看的人在。 此人好看，然而目光却充满侵略，带着霸道。 东皇一喝口茶，“有什么值当生气。” 东皇羽儿瞪一眼同胞大哥，“那是经由你手，被宿天依从家族秘地拿走的雷霆珠！你怎么可以任由它在众目睽睽下被人买走！这将我们东皇家的脸面放置何处！” 东皇一眼里闪过一抹算计，“让她小胜一筹罢了，东大陆秘境很快开启，我会让她知道得罪我的后果的。” 东皇羽儿冷哼一声，“那雷霆珠呢！” 东皇一不太耐烦，“你知道隔壁是谁吗？我们就算有足够的灵石，也不能从他手里抢到雷霆珠，更何况我们没有！” 东皇羽儿静默一会儿，高傲的抬起头，“总有一天，我的修为会超过任何人，不用再忌惮任何人！畏首畏尾！” 东皇一冷嗤一声，讽刺道，“几个月前输得那么惨，还是先打败那家伙，再说大话吧！” “……”东皇羽儿难得没有呛声，她眼里满是偏执，“我会打败她的！并且很快会晋升金丹，取代你成为家族的东皇一！” 东皇一讽刺道，“那我等你梦醒认清现实！” “哼！” 拍卖大厅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就陆陆续续拍卖出许多好东西，在此期间，三楼没有再叫价，二楼倒是经常叫价，大厅的修士叫价得最欢，但是成交率最低。 很快，轮到木之青的五阶蛟龙妖晶了。 第53章 拍卖会(下) 木之青稍微坐正了身子，好奇蛟龙妖晶能卖出多少灵石。 拍卖台上，蛟龙妖晶静静呆在那，光华流转，散发出浅浅蛟龙气息。 拍卖大厅安静了会儿。 不同于之前的惊叹，他们现在更多是疑惑。 因为这样宝物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来历。 之前质疑过拍卖会的人又说话了，“这什么东西！一颗五阶妖晶怎么就能够上拍卖会的门槛了！” 木之青怀疑这人是拍卖会的托。 蝎女子笑而不语。 西老子缓缓道，“你说得没错，它确实是蛟龙妖晶，但是它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 “它内里蕴含无数生机，我们尝试提取过，发现它的力量十分温和强大，可以取代任何一种珍稀矿石。如果用它来炼丹，可以提升炼丹几率。” “几成？” “十分之一，且包括九阶丹药。” 众人哗然。 接下去不用多说，拍卖声顿起。 不过眨眼之间，就叫出五万中品灵石，出乎木之青的意料。 这快赶上第一件的雷霆珠了。 到了后期，叫价的声音没了许多，然而还是没有结束。 特别是二楼的一个包厢，就位于木之青的对面，他们从头到尾紧咬叫价，毫不松口。 “啪。”三楼包厢传来一声声响，有人解掉窗户的屏障，探出头来。 众人纷纷看去。 这叫急眼的倒是第一次看到。 “六万灵石！”探出头的是一个白胡的老头，瞪着眼显得很生气。 “我是丹宗长老，还请各位卖我一个面子！” 这个老头的修为至少元婴以上。 嘴上说着让别人让他，然而却是急红眼了，生怕别人继续跟他抢。 丹宗长老也纳闷，他不过是刚好途径此处，过来拍卖会看一眼，结果竟然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东西！ 丹宗长老一生致力于炼丹，他是绝不会错过这样一件宝物。 可以提取成九阶丹药的材料啊，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可现在眼前就出现一件！ 他怎能不激动。 丹宗长老不顾脸皮出面后，当真没有人跟他抢。 连木之青对面那个追得最紧的包厢，最后都没有说话。 最后蛟龙妖晶以六万上品灵石被丹宗长老拍去。 欧阳思看到木之青有些不高兴，忙问，“怎么了吗？” 木之青摇头。 谁会嫌灵石多呢？ 结果千算万算，想不到会有人借身份行事，让拍卖提前终止。 她还想知道蛟龙妖晶能值多少灵石呢！ 不过…… 清液有如此奇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蛟龙妖晶不过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就有这种效果，那若是清液本身呢？ 木之青的储物袋里，可是有不少清液。 不过想归想，木之青却没有要动这些清液的打算。 毕竟这些清液可是她的口粮啊。管它有多珍贵，她只知道她不想将这些清液拱手让人。 清液可口，且对她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木之青不会为了一点灵石放弃它们。 不过有机会她还是想知道清液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木之青若有所思，底下的拍卖会继续进行，她却没有再心情去关注，连欧阳思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拍卖会上如火如荼，各种珍稀的宝物层出不穷，让人大开眼界。 在这里，你能看到宝器、神丹、各种修士做梦都能得到的东西。 连欧阳思都听得热血沸腾。 木之青却仍是兴致缺缺。 这些宝物再好，也丝毫不能提起她的一丝兴趣。 很快，拍卖会进入尾声，最后一件宝物露出它的真面目。 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云纹丹药。 蝎女子扫过众多不知所以然的观众，轻启红唇，“这是，升天丹。” “……升天丹！”有人目眦欲裂，失态大叫，“就是那个传说中吃了直接升仙的升天丹！这是升天丹！你确定！” 蝎女子轻轻点头，“小女子从不说谎话哦。”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不对了。 疯狂，躁动。 空气都浮躁起来。 拍卖大厅的修士眼睛如同饿狼，死死盯着那一颗小小的丹药，随时都能扑上去。 蝎女子一点不慌，缓缓说道，“传说，上古时代有仙人炼制的升天丹，只要吃上一颗，就能白日升仙，跻身九天仙人，这也是升天丹名字的由来。” 这番解释，引得修士更加疯狂了。 只要吃上一颗，还怕什么修仙！他们能立刻飞升！ 在极大的利益面前，没有自我，没有理智。 他们在蠢蠢欲动。 他们想夺下这颗升天丹！ 管它有多少人看守！ 管暗地里有多少人！ 他们只想要这颗升天丹！ 不计后果的！ 欧阳思懵懂，不懂为什么四周的气氛一瞬间都变了，简直比在紫瘴林中还可怕。 他感到害怕，感到瑟缩。 他不懂为什么那些人变化会这么大，完全摒弃了人性。 然后他余光瞥到木之青。 与大厅修士们贪婪疯狂的神情相反，她兴致盎然，兴致缺缺不知何时消散，她眼里闪着光，看着楼下的人惊叹，“怎么会有这么多蠢人！” 欧阳思，“……” 是了。 他瞬间明悟。 众人的贪婪疯狂让他害怕，他不懂一颗小小的丹药为何有这么大的能量。 但是只要他看着木之青，他就没有这种压力。 因为她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他似乎可以永远相信木之青的意志力，因为她的侧重点永远都是与众不同。 “蠢货！”三楼高傲的女声满是不屑，“若是真的升天丹，你们还能见到它才怪！一群蠢人！” 突然的声音稍稍唤醒其他人的理智，饿狼的眼睛冷静了一些，他们终于又有了点人的样子。 蝎女子叹口气，幽幽开口，“东皇小姐说的对也不对。这颗丹药确实是升天丹，却也不是。” 东皇羽儿不喜她说话的方式，“想说什么就直说。” 蝎女子道，“这颗升天丹是有人经历千重万险，堆积了无数尸身才从节灵洞府得到的。它确实是升天丹，不过威力不过十分之一。 经专人检验，这颗升天丹虽然不足以让人立地成仙，但是可以接连让修士的修为轻松跨过两大阶。” 第54章 离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刚开始是失望，但是失望找回了他们的理智，想起了提高修为的不易和艰辛，所以他们开始惊叹。 两大阶的修为啊！ 这意味着只要吃下这颗丹药，可以直接从炼气期到金丹期，金丹期到化神期啊！ 有人喊道，“那若是化神期吃了这颗丹药，那是不是可以横跨炼虚期，直接飞升半劫界啊！” 玄灵大陆的最高修为是炼虚期，而炼虚期往上，却是要经历雷劫去到半劫界。 “非也。”西老子苍老说道，“此丹药仅对化神以下的修士有用。” 众人面面相觑，却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不减的狂热。 不愧是拍卖会压轴的宝物啊！果然够惊人！ 仅对化神期以下起效怎么了？那也是连升两大阶修为！ 他们中，有多少人能够到达化神期？ 这颗升天丹，他们势在必得！ “对了，”蝎女子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若是服用了升天丹，修为就止步化神期哦。” 大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是杂乱急切的叫价。 对于很多修士来说，他们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到达元婴期。 所以止步于化神期的副作用乍听之下很是唬人，其实对他们根本形同于无。 所以最后，升天丹被人以十五万上品灵石买走。 至此，拍卖会结束。 木之青意犹未尽，有些遗憾，“升天丹真厉害。” 欧阳思不解，因为以木之青的性格，他觉得她不会对升天丹有想法。 “哪里厉害？” 木之青笑眯眯，“勾起这么多人的原形毕露啊。” “……” 欧阳思第一次煞有其事的点头，难得领会到木之青的想法。 木之青有些诧异，“你对升天丹好像没兴趣？” 欧阳思挠挠后脑勺，“我没什么大志向，给我百年的生命，都不及一天的阳光，成为仙人多孤单！”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让你出去晒一天太阳，晚上就把你杀了，你感不感兴趣？” “……”欧阳思急忙摆手，笨拙道，“我那是比喻！比喻！我不想死，我想一直跟着你！” 木之青闭上嘴。 好吧。 从窗外看去，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西老子和蝎女子早就不知去向，高台上又恢复成刚开始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欧阳思小心翼翼的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木之青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然后带上斗篷，“现在就走。” 欧阳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种举动。 木姑娘好像在避着什么人一样，之前迟迟不肯入城，现在也是如此。 木姑娘不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为何会这般小心翼翼？ 欧阳思心中疑惑，嘴上也忍不住道，“你在怕什么吗？” “……” 木之青直起腰，不太开心，“我哪有怕，我从来不怕的！” 说完，她拉开门大步走出去，不等欧阳思反应，她又很快钻进来，和他面对面。 下一秒，红衣女子高傲的领着一群人从门口经过，“你们走快点行不行！” 这道女声…… 欧阳思几乎是立马就认出来，这是三楼包厢那道高傲的女声，木之青还说认识她。 蝎女子叫她东皇小姐！ 原来木姑娘就是躲她。 可是为什么？ 等人走远了，木之青打开门，“走吧。” 欧阳思连忙跟上她，“木姑娘，你怕的就是她吗？她欺负你了吗？” 这里是东皇城，她姓东皇，身份一定不低，木姑娘如此躲避她，是不是她曾对木姑娘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木之青一顿，“我只是怕麻烦。”毕竟东皇羽儿明摆着惦记上她，如果她和东皇羽儿正面碰上，少不得得将时间花在她身上。 但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将时间花在不相干且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人身上。 欧阳思低头，不太相信木之青的说辞。 他想木姑娘一定是被那个东皇小姐欺负了，只是因为面子，所以才不实话实说。 木姑娘帮他那么多，他不能咄咄逼人的揭人伤疤。 但是那个东皇小姐…… 欧阳思攥紧拳头。 不管是谁，只要让木姑娘受了委屈，那就是她的不对！ 木之青全然不知身边的人在想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兑换灵石上。 六万块上品灵石啊！她觉得自己是个富婆！ 虽然被拍卖会扣掉百分之十，她仍感觉到高兴。 木之青很开心的从管事手里接过装满灵石的储物袋，并将失去光辉的紫牌交给他。 管事劝说，“贵客大可收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 比如持有更好的宝物找上他们拍卖会。 木之青拒绝了，然后带着莫名神思不属的欧阳思出了拍卖会，且左转右转了好一会儿，若是身后有人跟着，怕是早就找不到人了。 木之青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脱掉斗篷，被欧阳思收了起来。 此地只有他们两人。 木之青道，“你离开不了西大陆？” 心不在焉的欧阳思一惊，心思回到现实当中。 包厢里木之青曾提过一次她要离开西大陆，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欧阳思声音艰涩，“你，你要走了吗？” 木之青轻巧点头。 欧阳思急急说道，“那我呢？” 木之青很遗憾，“如果你不能离开西大陆，那我们只能分道扬镳了。” 反正她知道欧阳思的底细，大不了之后再来找他。 欧阳思一惊，不管不顾起来，“我可以离开西大陆！” “……” 木之青说，“那就跟我离开吧。” 欧阳思神情坚定。 他要随木之青离开！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也，也许，那个人不再管他了呢？也许他离开西大陆根本没关系呢？ 这一切的侥幸，在踏上紫灵桥时消散无踪。 欧阳思脸色尽失，盯着不远处的身影。 那个人强大，可怕，靠在紫灵桥上看紫灵河，却没有任何守卫来阻止，仿佛根本看不到他。 而且，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周围像是有一层结界，隔绝了自己和他人。 他远远将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对欧阳思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 欧阳思大惊失色。 第55章 和尚 他在威胁他！ 以木之青的性命！ 他不会放他离开西大陆！ 欧阳思失魂落魄，艰难的看向木之青，却发现她皱着眉头，好像很不开心。 他来不及想她的异样，艰涩开口道，“我……恐怕不能跟你走了。” 木之青道，“那就有缘再见吧。” 她答应得很快。 欧阳思既松了口气又心如死灰。 她的答应来得太快，就像之前她也答应与他离开西大陆一样。 她不会不舍的吗？ 哪怕一点？ 随即他讽刺的想：我就是个麻烦啊，她怎么可能会不舍得他呢？ 欧阳思的喉咙像火烧一样，艰难吐出，“我们……还会再见吧？” “当然。” 欧阳思看着她的脸庞，想说你要不带我走吧，我不想跟你分开，然而最后，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木之青没有多说，转身就要走，就在即将汇入人流前，欧阳思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你会来找我的吧？” 木之青诧异转头。 她的美丽依旧，眉眼美丽却又带着一股无辜，跟欧阳思印象中的一样。 她站在紫灵桥中，迷雾遮掩不去她的面庞。 “这要看……”她轻轻道，“心情。” 随即，她头也不回的走了，毫无留恋的，直到身影被人流遮住，被迷雾笼罩。 欧阳思愣愣停留在原地，看着那向来自由洒脱的人奔向他到达不了的地方，像一只鸟儿一般无拘无束的。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也就是那份随心而为，才会造成这份纯粹，他向往、而永远成为不了的纯粹。 他想，他再也遇不到像木姑娘一样的人了。 代表邪恶的人走到他身边，“瞧瞧，你竟然还敢妄想人类的情感。” “你到底想做什么？”欧阳思失神，望着远处的目光怎么也收不回来。 她离他越来越远了，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他就这么跟她道别了。 他的心很痛，是那种再也见不到光的伤心。 那人笑了，“别忘了，你是邪魔谷的人啊。” 身为邪魔谷的人，怎么可能摆脱邪魔谷呢？ 而且，欧阳思的一切生死，应该是由他决定啊。 欧阳思不再说话。 “跟我回去吧。”他邪恶的脸上带着不善，“你不会想知道违抗我的后果。” 欧阳思从来拒绝不了命运对他的敲打和磨难。 他向来是逆来顺受的。 他转身下了紫灵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他可以不这样吗？ 没人能告诉他。 木之青跨过紫灵桥，绕过万剑城，用一段时间来到万兽城，在万兽城中要了一间最好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靠着街上，是她特意向客栈老板要求的。 少女向来笑盈盈的脸有些不一样，她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倒不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而是在紫灵桥上那点不愉快。 她感觉到了。 那股属于邪魔谷谷主的气息。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直盯着欧阳思，她也不在意，因为她很确信自己没有在欧阳思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甚至她决定带欧阳思跨过紫灵桥时，就已经预料到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他会出现也不奇怪。 毕竟欧阳思如此特殊，他怎么可能放任欧阳思离开他的掌控呢？ 她在意的是，那个家伙对她像是对待一只随时能捏死的蝼蚁。 在欧阳思跟她开口道别前，她可没遗漏那点危机感。 真是让人不那么愉快。 可她有办法吗？ 没有。 她无法像对待东皇羽儿和谢天天一样对待那个人。 因为她绝对打不过。 所以也就无法消气。 这让她很不爽。 不过木之青是实际的。 她没有一味陷入负能量中，她知道自己不够强，所以—— 她要变强。 接下来，木之青果然好好修炼。 拜从节灵洞府收集来的清液和木精所赐，她吸收灵气的速度很快，修为也一点点累积。 木之青也发现了一件事。 她身体是可以自动吸收灵气。 但是，她需要的灵气也远比其他人要多。 若是平常的筑基修士需要一口井的灵气，那么她就需要一条河。 这很难办，所以清液和木精就帮了她大忙。 两个月的时间，她的灵气终于到达筑基巅峰，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 她得停下来了。 据说金丹期有九道雷劫，木之青查阅了很多典籍，不认为自己能免除它。 如果要抵御雷劫的话，她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木之青有预感，如果愿意的话，体内的灵气可以直接支撑她到金丹期，而且畅通无阻。 她强制停下来，身体因为灵气的沐浴十分舒展，每个细胞都在诉说它们的愉悦。 她将丹田里的灵气一点点挤压再挤压，让活泼的灵气们安静下去。 修为也因此更加巩固。 木之青时隔几个月踏出房门。 她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寻了个窗户边坐下，客栈里人来人往，不少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木之青喝了一口热茶，满足的叹了口气，杏眼因为愉悦眯成了一条缝，她像对待最美好的事情一样，将期待的目光投在窗外的人们上。 今天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木之青听了一耳朵的家长里短，神情不由低落。 这里的修士，谈论的话题好像只有万兽山上的妖兽，万兽山上的灵草，很少有关于自己的，很少有八卦。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修士大多为了资源四处奔波，除了修为，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别的地方，就像是刀尖舔血的侠客。 正当木之青慵懒坐着时，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和尚！” 刀尖舔血的侠客们惊异非常，活像见到什么稀奇物。 一个青衣僧人转着佛珠缓缓步入客栈，身后跟着四五个和尚。 “这是问佛宗的和尚吧！大宗门啊！” 青衣僧人的面貌看不清，但是身上平和仁慈的情绪感染了身边的人，让人声音忍不住放轻，似乎也沾染上一分佛性。 而刀尖舔血的人们却丝毫不感到违和。 似乎本该如此。 “施主，还请给小僧一间房间，有劳。” 第56章 妖魔出现 很奇怪，青衣僧人的请求没人拒绝得了，掌柜的甚至很荣幸，连忙应下。 僧人们上楼了。 寂静了许久的大厅终于沸腾。 “那是谁！” “奇怪，我竟然看不透他们的修为！” “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 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不禁好奇起来。 这时有人喃喃道，“圣智佛子……”他念了好几遍，然后终于确信下来，带着一种狂热的敬佩，“那是圣智佛子！我曾经在一次绞魔中见过他！” “圣智佛子？” 有一人叫破，其余人纷纷想起，“圣智佛子可是问佛宗的佛子！” 将人和名字对应起来，他们却找不到一点不相似的地方。 空气中还存有淡淡檀香，这是经常供佛才能留下的味道。 仅仅只是匆匆一见，青衣僧人的气度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心底。 他们毫不怀疑他就是圣智佛子。 一时间，众位修士议论声更甚，望着楼梯的视线皆是不敢置信。 圣智佛子？ 木之青拿出《玄灵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曾在上方见到过。 终于，书册翻到最后一页，她终于看到有关圣智佛子的记载。 圣智佛子，问佛宗佛子。 佛子，是问佛宗的根本，是佛法的传承，是佛的耳眼口鼻。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却不一定能出一个佛子。佛子自出生起，就属于佛祖。他们有着佛根，天生修佛。 十个佛子，能有八个到达大道终点。 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 他们拥有佛骨。 上天偏爱他们。 而他们从来不在意，他们不爱红尘，但爱护尘俗。 圣智佛子，是问佛宗近千年来出现的第一个佛子。 传言说，东大陆其实有四大宗门，第四个宗门就是问佛宗，但是僧人不在乎虚名，他们总是低调的。 所以东大陆便成为了三大宗门。 所以身为佛子的圣智佛子只落在《玄灵榜》的一角。 小心翼翼书写，生怕冒犯，怕自己亵渎了他。 圣智佛子自被众人知晓的那一刻，就在除魔。 问佛宗的所有弟子，珍视每一条生命。所有修士都对南大陆弃如敝屣，对凡人鄙夷不屑，只有问佛宗不会。 在他们眼中，众生平等。 多么的圣洁，伟大啊。 木之青合起《玄灵榜》。 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真的会有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很好奇。 玄灵大陆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他们竟能生存下来吗？ 很抱歉，木之青在这一瞬间，心中是无数的揣测和恶意。 她不相信。 她觉得自己卑劣极了。 竟然想看到这一切的歌颂下，藏着肮脏谎言。 众人仍在议论，热血上头，“佛子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此处有魔在作乱！” “极有可能！传闻中圣智佛子可是游走在一切黑暗的地方，铲除魔孽！” 有人感叹，“真不愧是问佛宗，要不是他们，这世上的妖魔可就随处可见！每次有妖魔在，就有他们的身影，真安心。” 有人附和，“那可不！我在外历练多年，竟然只碰上两次妖魔！这可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几百年前，妖魔可是遍地都是！” “问佛宗真厉害啊！” —— 第二天天还没亮，青衣僧人和身后的和尚出了客栈。 天光一丝亮也没有，他们却没有一丝疲乏。 他们捏着佛珠，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途经万兽山脚下，青衣僧人停下步伐，圣洁的脸庞微侧，道了句“阿弥陀佛”。 “小僧以为，施主只是来到万兽山。” 他们出发得真的很早，都走到万兽山下了，天光也不过微亮。 巍峨的众山上，是美丽的晨曦，天空纯净的照耀大地，给人们带来视觉盛宴。 少女从树后探出头来，露出一双水盈盈的杏眼。 杏眼无害、纯粹， 她有一头茂密松软的墨发，配上晨曦，有些像墨青色，与她的绿衣裳很是相配。 不过可惜的是，墨发长度不够，还有些不太齐整，但是这并不折损她的美貌。 她就像暗夜里的精灵。 只有精灵才会拥有这么一双纯粹的眼睛。 青衣僧人身后的和尚不禁看呆了一瞬。 因为她的美貌实在是太无害了，叫人生不出半点提防。 圣智佛子道了句阿弥陀佛。 身后的和尚纷纷红起脸庞，心中道了句罪过。 少女的视线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为首的青衣僧人身上。 她的声音轻轻，“听说前辈要去除魔，我从未见过魔，所以想跟你们一起去瞧瞧。” 说着，她微微歪头，“可以去吗？” 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因为她是那么无害。 拒绝她像是一场罪过。 青衣僧人的神情变也未变，圣洁依旧，声音平缓。 “小僧没有干涉任何人的权利。” 说着，他只手为掌，放在胸口前，朝她施了佛礼。 然后转身，朝着自己一开始的方向缓缓走去。 身后的和尚纷纷施礼，然后跟在僧人身后，他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木之青揉了揉酸麻的嘴角。 这可是她研究一晚上才出来的表情，应该很是无害弱小。 她还以为和尚会比较吃这一套。 不过…… 她笑意盈盈， 这才比较有意思呀。 木之青脚步轻快的跟上去。 除了圣智佛子，其他和尚都是筑基期，圣智佛子好像也没有特别维护他们的意思，遇到困难自己解决，解决完了道一声阿弥陀佛，没解决完也道一声阿弥陀佛。 而这期间，他们都像忘记木之青的存在似的。 木之青身子轻巧的渡过一片河。 回身看去，圣智佛子等人正淌在河水中，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 其他和尚也就算了，但是圣智佛子可是金丹修士，已经能够腾空飞起了，为什么也要趟河水过河？ 木之青不明白，只好百无聊赖的看他们渡河。 他们渡完河，身上衣裳全湿，还来不及歇口气，圣智佛子忽然道一声阿弥陀佛。 “有魔。” 顿时，正在拧衣裳的和尚们动作迅速的分开站立，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规律，以圣智佛子为首，警惕周围一切。 终于，魔出现了。 孤身一人的木之青，“……”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第57章 出手相救 妖魔显现出它的身形。 不同于木之青在万剑城村庄里见到的那一只。 这只妖魔带着滔天的妖魔气，如同黑暗般的存在掩盖在一团黑雾之中，看不清它的嘴脸，但是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张牙舞爪的恶意。 只是看上一眼而已，就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黑暗。 和尚们站立的位置独特，蕴含某种规律，而木之青独自站在一旁。 她直面妖魔。 和尚们没有任何偏袒，维护。 木之青大感意外。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所有的想法不过一念之间。 不及细细思索，妖魔就朝最近的木之青而来。 气势滔天，堪比筑基修士，甚至比筑基修士还要强。 木之青身子一侧，轻松躲过，黑暗的气息几乎擦肩而过，寻得生命就想侵略，然而却止于木之青身前。 妖魔虚晃一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不过注定是徒劳。 以圣智佛子为首的和尚们口中发出一声声吟唱，金光照耀了这片大地，盖住了这片苍穹，困住了妖魔的去路。 它逃无可逃。 圣洁的金光让妖魔无所遁形，不出片刻，妖魔便挣扎起来，很快消散在天地之中。 木之青并不意外。 因为这只妖魔即使比寻常筑基期还要强悍，也比不过金丹期的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道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带着其他和尚继续前进。 视木之青于无物。 他们极有目标，似乎早知道妖魔在哪里，又一连遇到了好几只妖魔，实力相差不离。而圣智佛子倒是没有再出手过，全然交给其他人。 其他和尚实力不错，又有凝聚力，加在一起将妖魔逐个击破，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木之青都惊讶，为什么这附近会有这么多妖魔，要知道她以前也来过万兽山，可从来没有妖魔出现过。 夜里，他们寻了个空地安营扎寨。 几个和尚围在一个火堆前，形成一个警备的圆圈，个个无声诵佛经。 被无视一整天的木之青好奇的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问最近拨弄火堆的和尚，“和尚，你们不是应该救死扶伤吗？” 她余光注意了圣智佛子，发现他无动于衷。 和尚们从来不主动说话，但是不会拒绝木之青的提问，他道了句阿弥陀佛，“命运是一张网，笼罩在每个人身上，生死与否，我们都不应该插手。” 不愧是和尚，说的话也云里雾里，模棱两可。 不过木之青大概听懂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是她的选择，选择是命运的一个分支，她若是因此丧命，就算离这些和尚们再近，他们也不会理会。 因为这是命。 “你们是修佛的，若是我因此死了，你们不会有反应吗？” 和尚重复，“人命在天。”他顿了一下，还是多说了一句，“若是因为我们的插手，改变了施主命定的结局，那便有愧佛祖。” “那你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木之青不依不饶，像是最难缠的人类，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和尚仁慈，去要求和尚舍己为人。 和尚只手为掌道，“小僧会为施主超度。” “……” 就算是与天争命的修士，在遇到更大的危险时，可能都会选择营救同伴，而问佛宗的佛修恰恰相反。 他们可以说是仁慈，也可以说是冷漠。 他们不会因此救同伴，即使他们会因更大的危险而死去。 所以玄灵大陆的修士们敬佩佛修，但却不接近。 和尚不再说话，闭上眼无声颂佛。 火光照映出每一个和尚的面孔，脸上带着仿佛复制粘贴出的平静。 木之青站起身，久久凝视这一幕，眉头微皱，似乎在疑惑什么事情。 她端详半响，忽然说，“你们除魔就没关系吗？” 妖魔凶恶，会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和尚除了它们，不就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吗？ 火堆中，穿着青衣的僧人睁开眼。 圣智佛子用一双无波无澜，平静且仁慈的目光看着她，“妖魔，属于异端。它们使本该活着的人丧命于此。” 木之青明白了。 她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见识了问佛宗，她却还是不太理解他们。 她不明白。 于是木之青又跟在他们身后几天。 他们从来不理会她的存在，好像她没跟在他们身后一样。 他们除魔一直很顺利。 变故发生在第五天里。 一团带着血色的浓雾出现，身上的妖魔气不知比之前的要多上多少倍，甚至头上隐隐有犄角，煞气冲天，不知掠夺了多少人的生命。 它很强。 横冲直撞间，将和尚们坚固的阵营冲散，一下子让好几个人沾染上魔气，脸上青灰。 圣智佛子很快将这头妖魔接手，然而还没完。 他们像是扎了妖魔堆一样，一只血魔还未铲除，就有好几团黑雾朝着受伤的和尚们掠去。 受了妖魔气沾染的和尚们一旦被这些黑雾沾身，极有可能神智恍惚，经脉腐蚀许多。 就在这关键时候，木之青出手了。 也没见她做出什么举动，身上散发着淡淡绿光，绿光一旦接触到黑雾，黑雾立刻消散不见。 遮掩视线的黑雾消失，这时人们才看到她手持的木棍条。 堪比金丹期的血魔很快被圣智佛子清理干净。 他手腕上的佛珠还闪着光芒，人就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木之青手上，“纯净之力？” 木之青手腕灵活的一甩，还带着绿光的木棍便消失在衣袖之中。 她好奇的道，“我帮了你们，这又怎么算？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命运？” 圣智佛子静默了一会儿。 木之青帮他们，不是出自好心，而是在听过前几天他们的发言后，单纯的在论证着什么。 圣智佛子道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是小僧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心思纯粹的人。” “纯粹？”木之青叹口气，“我可不是。”她话音一转，“如果佛子可以正面回答我的疑问我就是。” 圣智佛子的面庞依旧平静，却没有前几天那样不近人情。 他缓缓道，“施主来到此地，是命运所致，因此救了他们，也是他们的命运。” 第58章 引雷草 命运命运，怎么都是命运。 木之青忽然感到无趣。 “你们……” 张了张口，木之青到底什么也没说，“算了，我走了。” 没意思。 佛修的理念她能明白，但是却一点都不理解。 一口一个命运，绕得人脑袋疼。 木之青摆摆手，转身就走。 身后忽然有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 木之青好奇回头。 圣智佛子沐浴在金光中，手上的佛珠金光闪闪，却又低调的笼罩到地上的每一个佛修上。 他轻轻呢喃，吐出的每一个字符都神秘极了，像是佛经又不像。 随着字符的吐出，所有脸上青灰色的佛修顿时恢复原样，除了有些苍白外，沾染上的妖魔气都被驱除干净。 这得是多么圣洁的力量啊，才能轻易将妖魔气驱除干净。 这，就是问佛宗佛子的强大佛力。 佛修们向木之青道了声阿弥陀佛。 “多谢施主相救。” 来自佛修的感谢十分真挚，没有一丝掺假，一点其他心思也没有。 干净极了。 木之青微顿，弯起眉眼，“看来救了你们还不赖。” 圣智佛子上前，递给木之青一本佛经，“这是我宗佛法，施主也许可以一读。” 木之青，“……” 她可以拒绝吗？ 不过想了想，木之青还是接了过来，厚颜无耻道，“就当是你们给我的谢礼了。” 圣智佛子没有回应，而是眺望天际，“施主可就此止步。” 是让她不要再往前方去吗？ “前方还有很多妖魔？”她又问，“妖魔如此密集，为什么我之前就碰不到呢？” 圣智佛子只道了阿弥陀佛。 这就是不回答了。 木之青心中浮现了许多想法，甚至还有很多疑问，最后端详了他们半响，忽然轻轻一笑，“罢了，有缘再见呀。” 她什么也没再说，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离开一段距离，直到甚至再也感应不到任何身影，木之青拿出《玄灵榜》，在最后一页放下一枚树叶。 她嘀咕道，“无趣。” 木之青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过几天，就回到了万兽山脚下，面对的是一众半圆形的群山。 木之青几天之前曾看过地图，圣智佛子他们是经过万兽山，擦着妙音宗的主城，往东南方向去的。 她对妖魔没兴趣，既然不再选择跟着圣智佛子他们，自然不会往那边去。 木之青想了想，选择进入万兽山。 她记得，万兽山上好像有引雷丹的灵草。 接下来几个月，木之青接连跨过好几座属于筑基修士的万兽山，都没发现引雷草的踪影，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去更深的山里时，她终于看到它的影子。 它在一处血潭里，身边是一头伤痕累累的雷虎。 血潭冰冷刺骨，本是一潭清澈的潭水，却被鲜血染红。 三四具尸体或倒在潭边，或横尸在潭里，其中一人的头颅还被雷虎踩在脚下。 雷虎张着血盆大口，利齿不寒而栗，喉咙发着咕哝声，在警告入侵者。 它的面前是三五修士，却是两波人，脸上有警惕，也有狂热和狂喜。 地上是他们的同伴，鲜血没能浸冷他们的贪婪。 他们互相提防，雷虎站立原地，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知道，雷虎支撑不了多久了，再凶狠也只是穷弩之末。 现在，就看谁最先出手打破僵局。 木之青来时，就是这样的局面。 “嘎吱。” 她的绣鞋踩断了枯枝。 骤然出现第三者，所有人都警惕望过来，神情不善。 “滚！” 对方已经够难缠了，他们不需要第三个人来分一杯羹。 五个人，两伙人。 一伙是两个筑基后期，另外一伙人，一个是筑基巅峰，两个是筑基中期。 他们的灵气皆所剩无几。 此时骤然出现一个筑基巅峰的女修，状态完好，显然对他们不是一件好事。 其中两个筑基后期为一伙的修士，一个高瘦修士站了出来。 高瘦修士眼神闪烁，忽然开口，“这位道友，引雷草珍贵无比，光我们两个也吃不下，不如你加入我们，将其余人和雷虎消灭干净，我们一道分享成果如何？” 三人为一伙的修士面色骤变。 木之青若是不出现，他们无疑是占据优势的，虽然自己这边有两个修为低的修士，但是占据人数优势，在后期灵气损耗极多的情况下，他们是有资源优势的。 三人总比两人的存货要多。 但是要是有第三者出现就不一样了。 他们三人中有一个身材魁梧，面有黑胡的壮汉，他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人。 他面色沉沉，“我劝你还是不要来送死的好！” 高瘦修士脸色依旧，然而心中却是一喜。 刚才说滚的是他们，现在恶言相向的也是他们，那个女修极有可能选择自己这一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有什么优势！ 哼！蠢货！ 高瘦修士很是鄙夷。 这不是将帮手推给他们吗？ 高瘦修士期待的看向木之青。 快来他们这边啊，帮助他们夺得引雷草，至于之后的事…… 他阴毒的想，等对付了其他人，这女修又有何惧？ 出乎意料，女修谁也没理，笑意盈盈的看向他们的身后。 五人的心里同时浮起不妙的预感。 他们连忙转身，只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雷虎忽然精神抖擞的朝他们攻来，一扫刚才的疲惫。 他们的神识虽然一直注意着周围，但是这突然的变故也不免让他们大吃一惊。 要知道，在他们眼里，这雷虎早已不成威胁。 谁曾想，它竟然会满血复活。 黑胡修士目眦欲裂，“躲！” 却到底被轻视的情绪牵绊，其中一人来不及躲，顿时被雷虎抓个正着，肩膀被撕去一大块肉。 “啊！” 那人惨叫一声，正是黑胡修士阵营的。 高瘦修士却来不及窃喜，他被更大的情绪却俘获。 “它不是要死了吗！” 雷虎是五阶妖兽，自带的雷电之力更是棘手，他们牺牲了好多人才让它奄奄一息！ 而现在！它却恢复原样！ 这怎么打得过！ “到底怎么回事！” 高瘦修士又一次躲过雷虎的攻击，却突然福至心灵，朝岸边看去。 只见绿衣的女修早已所料躲得远远的。 “是你干的！” 第59章 拿到引雷草 高瘦修士怒气冲天。 他和黑胡修士他们打了这么久的架，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 他们哪有让雷虎恢复如初的本事，如果有的话，他们的同伴也就不会倒在地上。 所以，只能是这女修做的手脚！ 女修站得远远的，身上一点尘土不沾，只是笑望着他，“你们怎么比得上一只老虎可靠呢？” “该死！” 被算计了！ 他们也是狠人，在自己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拼着将雷虎朝木之青的方向引去，怎么也要拉她下水才是！ 然而那个该死的女修比谁都要精明，还不等他们靠近，身影就出现在另一边。 速度极快，身姿灵巧。 能追的上她的也只有同为筑基巅峰的黑胡修士，然而又要对付白虎，难免捉襟见肘。 来回几番，反而像女修溜着他们满地跑似的，身后还跟着一头咄咄逼人的雷虎，趁着人不注意就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而修士们的攻击即使去除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也不能在雷虎身上落下几个痕迹，都是身外伤，根本无法杀死雷虎。 早知道刚才就当机立断将这畜生杀死了！ 高瘦修士心中一狠，忽然手中施出法力，费极大的力气将雷虎缠绕起来，然后用力扔向离他最近的黑胡修士。 雷虎狂暴，使得表面都附着一层雷电，被这么近身接触可不了得，更何况它还会喷出雷电。 黑胡修士当机立断，扯过身边的同伴当肉盾，而自己趁着这点时间飞快退去。 “老大！” 惨叫戛然而止。 筑基中期的修士竟然就这样被雷虎劈成两半，仅剩一层皮肉连接身体。 这样一来，双方都只剩两人。 然而雷虎不过损耗三分之一的灵力而已。 高瘦修士心中一紧。 那女修到底什么来历！竟能让一头垂死的雷虎恢复原状！ “听我的！”高瘦修士当机立断，“我们联手对付雷虎！千万不能让那卑鄙的女修置身事外！摘取我们的成果！” 黑胡修士面色沉沉，“是吗。”他冷笑一声，“你先死一个再来谈合作的事情吧！” 说完，他周旋着雷虎往高瘦修士那边引。 高瘦修士面色大变。 蠢货！ 莽夫！ “你要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吗！” 黑胡修士似乎一点都听不进去，一味将雷虎的攻击往他们那边引。 他到底是筑基巅峰的修士，灵力和手段比他们高出一大截，很快高瘦修士他们便撑不住了。 他的同伴最先丧失行动力，然后被雷虎扑到身上撕咬。 而黑胡修士见机，忽然吃下丹药，修为暴涨，猛然锤向雷虎，雷虎身上的雷电竟然奈何不了他分毫。 他的攻击破开雷虎防御，竟然就这么砸断雷虎的脊梁骨。 “畜生！” 雷虎轰然倒下。 背后一个大洞，甚至能看到身下尸体的惨状。 高瘦修士大惊。 这就是黑胡修士的底牌吗！ 他现在看上去，没有一点疲乏的样子，而且修为竟然有半步金丹的趋势！ 难怪黑胡修士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黑胡修士狞笑着，脸上全是雷虎喷溅而出的血液，他像个屠夫，抓起雷虎的妖晶就往嘴里送，糊了一嘴血。 “咕咚。” 喉咙一动，黑胡修士就这样吞下雷虎的妖晶。 高瘦修士惊骇的后退数步。 “你你你你，你已经可以随时升到金丹了！” 黑胡修士眼神血红，俨然杀红了眼，“不然你以为，我要引雷草做什么！” 高瘦修士看到他的眼神大惊。 他明显饶不了他！ 高瘦修士大喊，“那个女修！是那个女修让你这么狼狈！我们可以联手对付她！引雷草归你！我们不能让她捡便……呃！”他睁大眼睛，瞳孔涣散。 一把刀刺穿他的身体，却是黑胡修士的同伴。 黑胡修士哈哈大笑，“她，我不会放过，你！我也绝不会放过！” 高瘦修士倒下。 黑胡修士转身，眼神是满满的恶意，就这样对上木之青的视线。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猎物的惊慌失措，那会让他很是兴奋！ 蓦然，他的笑顿住了。 不远处的女修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好奇的打量他，像是在思考。 然而让他僵住的是她手里的东西。 引雷草！ “你什么时候摘了引雷草！” 木之青笑，“你们打得很无聊。” 她当然是在他们打架的时候去摘的，拿着引雷草的手还有酥麻，正是外泄的雷电之力。 黑胡修士怒喝，“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木之青若有所思，“很有自信，但是结合你一开始和另一伙人僵持的场面，还有你忌惮狂暴雷虎时的状态来说，你现在的实力显然是不对的。” 黑胡修士顾忌着引雷草，然而又愤怒于木之青的耍弄，整个人显得很焦躁不安。 木之青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我听说有一种丹药，可以短时间暴涨人的实力，缺点是会失去理智，像是野兽一样——你吃了那个对不对？” 黑胡修士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紧盯着引雷草的目光终于忍受不住，大吼一声，就四肢着地，向着木之青狂奔而来。 他带着极强的力气和威势，人还未到，风便已至。 木之青脚步一转，便轻松来到黑胡修士身后，他的后背就这样袒露在她面前。 手上引雷草消失不见，她一脚踢过去。 “嘭！” 黑胡修士卷着身体飞了出去。 木之青半点也不迟疑，手中木棍出现，却不是向着黑胡修士而去，而是转身，木棍伸出许多藤蔓，向旁边狠狠一挥。 藤蔓在半空中绷直，连着木棍而去，霎时间坚硬如刃。 “咻咻！” 木棍和藤蔓并未落空，抽在实体上。 “啊！”黑胡修士唯一的同伙遭了殃，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剧痛使他的武器掉落在地。 藤蔓上的绿色沾染在他每一处的伤口上，霸道至极的顺着他的血肉进入经脉。 他大叫，心中惶恐，立马就要求饶。 然而下一瞬，突然暴长的木棍夺去他的生命。 他软软倒地。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瞬间恢复原样。 她冷漠的看向场上唯一的幸存者。 第60章 黑市 “你的丹药会持续多久呢？” 似是疑惑，木之青歪了歪头。 半刻钟后，毫无还手之力的黑胡修士再次倒地，这次他彻底丧失理智，被藤蔓控制住行动，七窍流血，大张着嘴，身上的气息却逐渐减弱。 从半步金丹，到筑基后期，直到削弱到筑基初期才停了下来。 他大张着嘴，像是野兽一般喘气着。 没过多久，自己就没了气息。 藤蔓退开，隐在山林里，他的身子便倒了地。 “好霸道的丹药。”木之青喃喃，“可惜问不出来是什么。” “不，我应该知道的。” 木之青拿出记载丹药的书籍，她储物袋里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有。 “狂暴丹……啊，找到了。” 她停在某一页。 狂暴丹，服下后会暴涨修为，缺点是若是意志不坚定者，会被其中的狂性所控制，使得人丧失理智，从而像是野兽一般。 若是受到影响越多，后面有可能会倒退修为。 显然，黑胡修士很有自信。 他认为自己不会受到半分的影响。 木之青合上书籍，将每个人的储物袋都拿走，然后将他们的尸体都聚在一起烧掉，将现场全都清理干净，去除自己的气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遗漏后，才离开了这里。 此处若按修为排序的话，大概是万兽山里属于筑基期最难的一座山了。 而引雷草正是在这座山的山谷地方。 木之青远离了山谷，找了一个树洞，确认安全后便将它作为自己临时的休息地。 她要准备清理自己的所得了。 引雷草自不必多说，被她用玉盒收了起来。 当时的环境很混杂，然而并不影响她将引雷草采摘得很完整，淡紫色的小草连同根茎乖乖的躺在玉盒里，她端详了一阵，便收起来。 剩下的，她最先拿出黑胡修士的储物袋。 很遗憾，没有找到她想找到的丹药。 不过也是，狂暴丹虽然副作用明显，但是世上自信的人永远都不缺，所以还是被卖出个高价。 黑胡修士能存有一颗已经很好了。 黑胡修士毕竟是个筑基巅峰的修士，除了狂暴丹，木之青很快找到了其他好东西。 有几件品质很不错的法器，不过对于木之青来说倒是颇为鸡肋，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不过还是有她在意的东西。 修长白皙的手捏起一块光华流转的灵石，灵石里的灵气是她见过的所有灵石里最多的，触手温凉，很是光润。 木之青狐疑道，“极品灵石？” 心中推测八九不离十，这明显比上品灵石好上许多倍。 这样的灵石黑胡修士有三颗，被珍而重之的放在盒子里，她原先还以为是丹药。 不过除了极品灵石，黑胡修士的家当好似并不多，上品灵石十几颗，中下品灵石加起来不过五百多。 有些贫穷。 木之青翻遍所有储物袋，发现基础恢复的丹药都被损耗得差不多了，显然是之前的恶战消耗的。 其他法器什么的木之青不太在意，有修士个人标记的她就毁掉，没有就留下来打算卖点灵石。 大概看一眼，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她随意收了起来。 “咦。” 木之青拿起一样罗盘。 罗盘上有两根小针，针上缠绕着一丝黑发，形状像是指南针，不过…… 木之青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用来追踪的。” 追踪罗盘是从高瘦修士储物袋拿出来的，而黑发上有黑胡修士的气息。 看到这个，木之青霎时明了了。 ——黑胡修士几人最先发现引雷草，但是高瘦修士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晓，于是用罗盘追踪他们，来了个半路截胡。 可惜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反而丧命。 虽然大多东西木之青都用不上，但是她还是很满意的。 特别是三块极品灵石和这追踪罗盘。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引雷草了。 虽然用了很长时间寻找，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还是顺利的得到了。 木之青不再耽搁，径直下了万兽山。 她早前就打听过了，万兽山除了明面上的买卖外，还有暗地里的。 那就是——黑市。 木之青披上准备好的黑斗篷，隐匿好身上一切气息，来到一间平平无奇的店铺。 她拿出一百上品灵石，伙计一句话不说，收起灵石就引着她往后院去，伸手一挥就出现一个漩涡。 这竟是不亚于金丹的修士。 他交给她一丝灵气，声音沙哑，“只能保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会自动传送出去，地点随机。” 木之青明白了。 这里只是入口，只进不出。 她微微颔首，踏进漩涡。 霎时，场景大变。 她像是来到了地下，周围一排排是莫名发光的树，照亮这个昏暗的地方。 许多跟木之青一样打扮的修士来去匆匆，地上摆放的都是外面见不到的东西，但是价格也贵到离谱。 除此之外，还林立了许多店铺。一眼看去，除了神秘诡异了些，跟外界并无差别。 黑市谁都可以进，只要你交得起一百上品灵石。 因为里面的东西贵到离谱，市面上罕见的东西都可以来这里寻找。 木之青好奇打量路边散发光芒的树，然后在这里寻找起来。 这里的人大多不叫卖，摊上有稀有的矿石也有罕见的妖兽材料，木之青甚至看到蛟龙妖晶，是雷系的，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 不过蛟龙难杀，这已经很好了。 木之青观察半响，然后走进一家靠里边的店铺。 “您有何需要？” 同样神秘的店家走上前来。 然后听到传音，“引雷草。” 店家一顿，立马道，“还请随小的来。” 他领她到一个房间，木之青环视一圈，发现空间隐蔽，神识渗透不进，私密性还不错。 店家道，“您手里当真有引雷草？” 木之青也不多话，直接拿了出来。 店家眼前一亮，又很快纳闷起来，“引雷草可以炼制引雷丹，贵客应该去炼丹的地方才是，怎么会来炼器坊。” 黑市除了有各种昂贵的材料，还有可供交易的地方。里面有诸如炼丹坊，炼器坊的地方，里面大师云集，不知是什么势力的，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他们的手艺和信誉。 第61章 飞行房屋 木之青笑意盈盈，“引雷草可以用来炼丹，我相信贵坊也可以用它来炼器。” “话是这样没错，”店家耐心解释，“可是引雷草很珍贵，可以助力雷劫，若是用来炼丹能发挥它更好的效用，毕竟其他东西都比不过丹药的效用好。” 相比于其他东西，丹药无疑是人体最好吸收的东西。 “所以我才来到贵坊。” 店家一顿，心想这还真是财大气粗，竟舍得用引雷草炼制武器。 “客官，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想用引雷草锻造武器，就只能将里面的力量提取出来，由于是作用在兵器上的，提取后的威力恐怕十不存五。” 提前说清楚，免得后面后悔翻脸，反而砸了自家的招牌。 “嗯？”木之青正往外掏东西，闻言道，“谁说我要炼器了？” 店家愣住。 那不然还是什么？ 木之青掏出一堆矿石，手里的矿石最大，“我要你把引雷草融入其中。” “啊，这……”店家没见过这种操作，但是眼睛盯着矿石明显发直，“这可都是好东西啊，纯净度高，容易融合，引雷草放入其中倒是能发挥极大的效用！” 不过若是融入矿石，那既不是丹药又不是武器，可怎么抵御雷劫呢？ 莫非这位客官不是为了雷劫？ 那这可真古怪。 从没听说这么奇怪的要求。 木之青没有解释太多，“你按我说的做就是。” 店家一口答应，然后道，“材料大半都是由你自己提供，加上一些零碎的材料，这样东西预计需要一万灵石……客官可先交一半定金，半月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万？ 果然是黑市。 木之青眼也不眨的给了五千上品灵石过去，心想自己现在很有钱，不在意这一万灵石。 店家还向木之青打听还有没有多余的矿石，“这些可都是罕见的好东西，五行属性都有，小店愿用高价收入。” 木之青没有考虑，直接拒绝了。 因为她也没有很多，能有这些还是在节灵洞府得到的，她瞧着品质不错，而且心里对它们有了归属的地方，就一直留着。 现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这还是宿文柳跟她提过一嘴，说这些矿石若是融合起来，坚硬度非常吓人，说不定能抵御几道雷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不，木之青立马用上了。 不过宿文柳若是知道她把引雷草和它们融合了，定是会觉得暴殄天物。 引雷草就应该制作引雷丹啊！这才是修士抵御雷劫的正确用法！ 但是木之青有自己的考量。 谈好引雷草的事情后，时间不过过去半个时辰，木之青便在黑市里悠哉的逛了起来。 黑市的好东西果然很多，木之青甚至还看到了狂暴丹。 三十上品灵石。 这才是一颗的价格。 要知道稍微珍贵点的恢复灵气的丹药，也不过用中品灵石计算而已。 实在恐怖。 不过木之青倒是不感意外。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对自己有自信的人很多。 在他们眼里，狂暴丹简直没有副作用，他们相信自己的意志力绝对很强悍，不会出现理智全无，修为倒退的情况。 木之青耸耸肩，视线忽然顿在一处，她在旁边的摊位停留。 摊主爱答不理的样子，一副你爱买不买，摊位前是拒绝还价的牌子。 修为看不透，面容倒是显露出来，但是绝对不是真实面目。 混迹黑市的修士精着呢。 摊位上卖的东西很杂。 有丹药，阵法，书籍，法器等等。 木之青的目光在其中一样东西停住，却又很快滑开， 她指着一样四四方方，像是做景观用途的小型房屋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瞥一眼，“须弥房屋，叫随云，可以随时取用，放大做居所，可用灵气驱使飞行，外有防护罩。价格是一万中品灵石。” 迷你房屋只有一座一层的房子，里面五脏俱全，用灵气探看，却是有一层防护罩，只是不够坚硬，筑基修士用一盏茶就能攻破。 不过木之青看重的是它的飞行能力和放大居所，这说明她即使在野外也能有一个良好的住所，而且不用就可以收起来，取用方便。 木之青之前在外面看到过，只是没有飞行的功能。 一万中品灵石……价格还算可以。 富婆木之青淡淡想道。 然后指着边上几个阵盘，“这些呢？” “攻击防御各两个阵盘，一个聚灵阵，一个攻守兼备，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最后一个，名叫截御阵，所有阵盘用灵气激发即可使用，所有加起来算你一万五中品灵石。” 六个阵盘一万五，一个平均下来就是两百多中品灵石，结合它们的效用来看，倒是还可以。 加上“随云”的话，一共是两万多的中品灵石。 “这些我都要了。” 摊主的态度总算热情起来，将这些东西一股脑打包了。 木之青递过去两千多上品灵石，“我用上品灵石给你有些吃亏，你得用角落里那些废料弥补我才可以。” 虽说十块中品灵石是一块上品灵石，但是按照灵石的纯净度来看，一般没人愿意用上品灵石代付中品灵石。 所以补差价也能理解。 摊主更是无所谓，一挥手爽快应下，将角落里一堆要么乌黑，要么色彩斑斓的矿石一起给了木之青。 这些矿石除了长得丑外，更是没多少灵气，连它们是什么都没人说得出来。 修士嘛，常年闯荡在外面，难免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聚集了一堆，所以在他们摆摊的时候，便随便将那些无用的东西当做添头放上去。 几乎每个摊位上都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据说，还有人在其中淘到好宝贝。 不过这可是千万之一的概率，毕竟得到它们的修士又不是傻子，哪能这么轻易被人捡去便宜？ 所以这些东西大多无人问津。 木之青买了那么多东西，摊主也不在乎这点得失。 所以木之青面色不改的将东西手下，摊主喜滋滋的数灵石，她继续在黑市上瞎逛。 她倒是又买了一些顺眼的小东西，然后两个时辰一到，便立即被传送出黑市。 第62章 木核 传送的出口是一片幽静的山谷，离万兽城不远，且人烟稀少。 木之青挑眉，忽然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有人窥探。 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或许是发觉木之青发现了。 木之青木然想，看来黑市的出口虽然随机，但还是有人掌握到了规律，专门在出口处截杀。 不过能动这种心思的人一般没有足够灵石，没有足够灵石的人大多实力不强，高修为的看不上木之青，修为不高的又被木之青发现，也没有那个胆子出手。 所以木之青离开的时候，身后并没有多少尾巴。 她也没在意，依然东弯西绕了好一会儿，然后进入一片密林。 不远处有一伙人失去目标，不由十分懊恼，“该死！那家伙进了密林就察觉不到踪迹了！” 能交得起黑市一百上品灵石的绝对是个肥羊啊！ 他们也是不经意才发现这个出口的地方。 被叫做老大的人咬咬牙，“那人明显不好对付，失去踪迹后把帽子一脱我们谁也不认识……走！离开这里！” 轻松甩掉跟屁虫的木之青摘下自己的兜帽，在密林里随便找了一处山洞，然后将防御阵放下，进入里面。 防御阵可以多次使用，只要不遭到破坏，木之青就是用上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除了防御，这新买的阵盘还带警示敌人的作用。 不过…… 木之青目光微闪。 在这密林之中，若是有人靠近，她可用不着防御阵提醒。 密集的树木是木之青的优势，只要进入密林，身后的尾巴她便无需担忧。 这就是她的优势，每一棵树木都是她的耳目。 木之青拿出刚刚得到的东西。 却不是阵盘也不是“随云”，而是那些“边角料”。 矿石什么样的都有，最大的不超过手掌大小，木之青从里面挑拣出一些拥有微弱灵气，外表乌黑的矿石。 她拿起其中一颗，然后神色不变，一双杏眸静静端详了一会儿。 接着，指尖轻轻一用力。 矿石碎了，分成无数小石子，拼都拼不起来。 “怎么会……” 木之青似是不解，微微皱眉想了想，忽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小瓶清液。 她把挑出来的矿石聚在一起，然后滴了一滴清液下去。 霎时，绿光大盛，强大的木系灵力出现，原本平平无奇的矿石乌黑的外皮褪下，露出如翡翠般模样的绿石。 “果然。” 木之青收起清液，捏起其中一个绿石，闭眼感受。 如翡翠般清透，似琥珀般触感的绿石微微发着光，似是感到什么极为亲切的气息，纷纷往木之青的身上走去。 不一会儿，绿光全部吸收，木之青手里的绿石碎裂成渣。 她睁开眼，眼里流光溢彩。 “木核。” 她道出绿石的来历。 木核，乃是从树中形成的东西。老树的年限至少得是千年，年限越久越是珍贵。 在老树因为年限自然凋零的时候，体内所有生机就会聚集在一起，直至形成木核埋在土里。 木核从外表看像是顽石一样，但是其实很脆弱，被人随便一踩都能破裂。 因此极为罕见。 木之青粗略数了数，发现手里有七八颗。 没想到能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不少木核。 也不怪那个修士错把珍珠当鱼目，因为木核虽然聚集了一颗千年老树的精华，但是天生却是蒙了尘的。 若是想要木核显露出它的真面目，就需要极为强大的生机去刺激它。 木之青喝了多年清液，再加上自己又是一棵老树，天然占着优势，这才能感应到木核的存在。 木核可是好东西啊，有了它，相当于吸收了多月灵气。 ——这是寻常修士的好处，对于木之青来说却不止如此。 木核对她来说像是以形补形，她若是受了伤，木核里的木系精华能够弥补她的气血。 所以她心情很是不错。 单单是这些木核，就已经抵过阵盘和“随云”的收获了，甚至远远超出。 木之青没再碰其他木核，将它们小心收起来，甚至都不收在储物袋里，而是将它们放在自己开辟出来的树之空间里。 她能力不够，开辟出来的空间不过手掌大小，里面还压缩聚集了很多木精灵气，再放入木核空间更是所剩无几了。 她不过堪堪放了两三颗，其他木核就只能放在储物袋。 她很遗憾。 不知道进阶金丹会不会大点？ 顾忌到周围时刻会有人过来，木之青没有待太久，清理完自己的痕迹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上了几次万兽山，以她的能力来说大多都有惊无险，然后将过程中收获的材料都卖成灵石。 很快，半月时间眨眼即过。 木之青又交了一百灵石来到黑市，来到炼器坊她交给店家剩下的五千灵石。 她心想定制东西可真是够贵的，除却东西本身的一万上品灵石，这一来一回还得加上黑市的两百上品灵石。 不过重金得好物。 木之青很满意到手的东西。 这是一颗半个手掌大小的矿石，外表是黑金色的，坚硬无比，木之青拿小木棍使劲戳也戳不出一个洞。 最重要的是，她要是将这东西炼化了，它还能随着她的心意变化大小。 这时候它已不能算是一个矿石了，融合了许多矿石和引雷草的它已经算是一件高品质法器了。 它外表是圆形的，加了引雷草后对雷电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吸纳度特别高。 店家往上面砸了张雷电符，矿石硬是一点不变，而且还将外泄的雷电都吸了进去，像是一个黑洞似的。 木之青挺满意，不过店家倒是以防万一说了一句，“如果用它来当武器怕是不行，毕竟雷系灵根十分罕见，几乎没有这样的对手。但是如果抵御雷劫的话，倒是勉强能挡个三四道。” 木之青没表态，只是道了声谢便离开了炼器坊。 店家不禁嘀咕，“费这么大劲做什么，用引雷草换个丹药还不用一千上品灵石差价呢。” 时间还有很多，木之青就在黑市里逛了起来，期待能再次捡漏。 说不定能再偶遇些木核呢？ 第63章 知阁 很显然，她是痴人说梦。 木核不是烂大街的石头，木之青逛了半天也没能再看到一颗。 而且半月前摆摊的那个修士她也没再看到，不然倒是可以问问他是在哪儿得到的。 毕竟出现七八颗木核，极有可能他去过一大片曾经长了许多老树的地方。 要不然也不能扎堆出现许多颗。 木之青随手买了一些外界没有，自己又可能需要的东西，然后忽然来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间黑压压的店铺，没有牌匾，从外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门口插着一根旗子，上面写着一个“知”字。 瞧着有些神棍气息，而且还带给人一种邪恶组织的感觉。 木之青在旁边摊位买了点东西，摊主告诉她这是买消息的地方，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有你问不到的东西，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组织就叫“知”，一般只有在黑市里或者是一些特别的地方才能看到他们的踪迹。 据说里面打听消息很昂贵。 “真的什么都知道？”木之青不太相信。 这可不是别的什么世界，这是修真界。 不说别的大陆，就东大陆来说就有许多大宗门，如果这个组织什么秘密都知道的话，那么那些大宗门能容得下它？ 摊主低下声音，神秘兮兮道，“他们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卖，看人。” 比如你想问万剑宗的秘幸，如果你身份不高的话，那么即使你能出得起灵石他们也不会卖，因为他们告诉你的损失是得罪万剑宗。 木之青霎时明了。 所以某些大秘密，除了出得起灵石外，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让他们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告诉你。 听说有些时候还得买消息的人反过去保护他们，他们才会说。 木之青兴趣顿时浓厚。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 不过她没急着进去，反而在外面绕了一圈，才走进里面。 大家都隐藏真容，她出去转一圈，穿着黑斗篷再过来，刚才看到她打听的人也猜不到是她。 进了黑压压的店铺，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木之青皱了皱眉。 在黑市里，到处都是屏蔽神识的地方，这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往后一看，已经看不到街上的景象。 她似乎来到一个四面封闭的空间。 没一会儿，忽然出现一道光，光里站着一个木偶，木偶关节僵硬，五官是被针线缝制起来的，仅留下嘴巴。 木之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木偶口吐人言，“说出你的问题。” 嘴巴张开，却是比周围还要黑，配上沙哑阴寒的声音，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木之青眼中闪过一抹兴然，她道，“我若只是误入此处，什么都不想买，你会怎么样？” 木偶说，“十块中品灵石。” 它在说这个问题的价值。 “……所以不存在什么都不买啊。” “十块中品灵石。”木偶重复。 木之青点头，“我买。” 木偶的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将你折断手脚扔出去。” 这是答案。 木之青丝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毕竟木偶自己可不会动，而能操纵它的人修为绝对不低。 木之青耸肩，“好吧，那我想知道节灵的事情。” “五百上品灵石。” 木之青点头。 木偶道，“节灵，渡劫初期修为，一千年前破碎虚空到达半劫界，其留下的节灵洞府几十年一开，历练价值非常高。在玄灵大陆时是一名散修，声名赫赫，拥有很多崇拜者。 主修功法有关于生灵之道，他天赋极高，独自创立的功法十分神秘，喜爱一切自然生物。在玄灵大陆时就常年奔走于各种秘境。” 前面的话木之青还不以为意，毕竟节灵已经身处半劫界，谁能知道另一个界面的事情。 但是越听到后面，她越吃惊。 他的功法是有关于生灵之道吗？ 自创的功法……还有喜爱一切自然生物……怎么听怎么有深意啊。 不过五百上品灵石…… 木之青脸一黑。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家伙身上花灵石。 木之青黑着脸道，“他大概去过哪些秘境。” “一百中品灵石。” 大概这些消息不是很珍贵，所以要价没那么高。 木之青同意，于是木偶大概说了几个秘境，很多都是她不曾听过的。 不过木偶接下来补了句话，“一千年前的秘境流传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 不过木偶接着说道，“节灵曾在北大陆的冰山耗费几百年时间，四块大陆他都曾涉猎过。能留到现在的秘境，大多是掌握在东西势力手上的秘境。最近的一个就是四十年后的万兽秘境，万兽秘境掌握在东大陆三大宗门手上，入口就在万兽山背面，只容纳金丹期进入。” 木偶道，“除此之外，节灵热衷于各种比试，也常常拔得头筹，因此声名远扬。” 热衷各种比试？ 看不出来啊。 节灵竟然喜欢出风头？ 木之青摸摸下巴，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得到万兽秘境的名额？” 半盏茶后，交完灵石的木之青来到街上。 此时时间所剩无几，她很快离开黑市。 知阁是个好地方，能将人的灵石榨干净。 不过木之青也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她这么多年，就没听过几个有关于节灵的事情，知阁倒是有渠道。 想到在他身上花的灵石，木之青还挺不高兴的。 但是没办法，她被一个公认大佬的人坦言说要培养她，可不就让人害怕吗。 她才不信那家伙能有那么好心，说得那样好听，奔波多年就是为了实现对灵族的承诺，还说她是最后一个灵族……谁信谁是傻子。 节灵花费那么多时间找寻灵族，她就不信他一无所获。 回想木偶回答的问题，木之青目光幽深。 爱出风头吗？ 联想到节灵那个人，怎么想怎么诡异呢。 木之青很快挥开纷乱的想法。 现在该想想打劫的事情了。 进入万兽秘境的信物……让她好好想想，该打劫谁的合适呢？ 属于宗门的万兽秘境啊。 “有了。” 她想到了。 第64章 打劫 音妙儿最近很不开心。 因为姚童和金玉最近又闭关了。 她的金师叔陪不了她，她抱怨了几句，还被她祖宗训斥了。 音妙儿气不过，就跑到万兽山找妖兽撒气。 反正她现在修为到了筑基巅峰，身上宝物又多，只要不去那些危险的山峰，她才不怕这些软脚妖兽呢。 至于除了妖兽之外的危险？ 呵，谁那么不长眼会来招惹她啊！ 这里离妙音宗可近了，她什么身份啊，别人见到她都绕道走，万没有人会生出不轨的心思！ 所以音妙儿很是如鱼得水。 不过轻松的感觉在第二天时就变了。 周围好像有人窥伺，她起先以为是妖兽，但是不管她怎么提高速度，那道视线依旧如影随形。 这是人！ 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想算计她？ 不，不应该。 因为这道视线一点恶意都没有。 甚至……甚至还有种故意将自己的存在泄露，让她为之恐慌。 音妙儿很生气。 她什么时候让人这么戏弄过？ 向来只有她戏弄别人的份！ 于是她娇喝一声，“谁！有本事出来！我们光明正大打一架！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 没有声音。 音妙儿又喊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反而衬得她像傻子一样，对着空气大呼小叫。 真的没人？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音妙儿又等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没了耐心。 根本没人！ 她在林子中继续行走，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拿出她的铃铛。 音妙儿握着金玲谨慎行走了一会儿，四周一直没动静，她不由放松警惕。 什么嘛，自己吓自己。 不得不说，音妙儿不愧是妙音宗弟子，虽然性格娇蛮了些，但是很谨慎。 音妙儿的脚步轻快下来，路上的枯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时不时有虫子被动静惊动，从地下爬了出来，四窜而去。 参天大树遮盖了阳光，音妙儿走过一棵棵树，忽然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从树上钻了下来，几乎无声的跟在音妙儿身后。 音妙儿越走越远，浑然不知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她忽然顿住脚步，猛的向后看来。 什么都没有。 音妙儿心中反而一紧，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连忙转身想要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无数如蛇般细长的藤蔓垂在她眼前，灵活的以她为中心绕了起来。 音妙儿睁大眼，“什么东西！”她手腕一转，第一时间想要驾驭金玲，手臂却已被藤蔓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啊！”音妙儿一声惊叫，身体腾空而起，失重感来临，她被倒挂了起来，视野翻转。 “什么人！” 她被牢牢困住，一点绿色的光芒随着藤蔓进入她的体内，竟让她的身体酥麻起来，半点灵力都动用不得。 音妙儿只能大声叫了起来，“谁！是谁敢暗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让我金师叔弄死你！我祖宗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你快点放我下来！快点！” 见不到人，音妙儿拼命叫喊，因为她被倒挂在大树上，所以整个人荡来荡去，荡得她两眼冒金星，晕得不行。 “呕……” 她折腾了好一会儿，越折腾越晕，吓得她不敢再动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纤细的腰肢，她费劲的抬眸，才看到来人。 “你是谁！要干什么！” 来人的肌肤雪白，脸上敷衍的蒙上一层黑布，露出一张兴趣盎然的杏眸。 音妙儿感觉她有些眼熟，随即察觉到一阵晕眩，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我什么时候落入你的阵法了！是你跟踪我！” 来人眼睛一弯，声音刻意的压低，十分恶劣的道，“打劫！” 音妙儿，“……打劫你祖宗！快放我下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太过激动，声音又晃了起来，晃的她很晕，周围的人环境忽然光怪迷离起来，让她更是没有力气。 她果然陷入阵法之中！ 腰间一轻。 音妙儿睁大眼，看到自己的储物袋被那个可恶的家伙拿在手里，“快还给我！” 可恶的家伙凑近她，摇了摇储物袋，“我要进入万兽秘境的信物，你主动拿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哦。” “做梦！”音妙儿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木之青摸摸下巴，结果摸到黑布粗糙的手感，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这就难办了。” 音妙儿不由十分得意，“我告诉你！你从我身上什么都得不到！” 她才不信这家伙费尽周章绑了她只是为了一个破信物！ 说什么交出信物就放了她，她一点都不相信！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千万别让她知道这家伙是谁！ 音妙儿还想再威胁两句，忽然胸口一痛，喷出一口血来，对储物袋的感应消失了！ 她勉强抬眼一看，看到那家伙已经往储物袋里找东西了。 她竟是直接抹去自己和储物袋的感应！ 木之青自动屏蔽音妙儿对她的各种言语攻击，神识探进储物袋，往里面找寻东西，过了一会儿，她眼前一亮。 找到了。 一颗光华流转的珠子出现在她的手上。 据说万兽秘境里的灵气带着独有的气息，所以几个大宗门联手将里面的灵气跟信物联系在一起，这样手持信物的人就不会被万兽秘境排斥。 音妙儿身份不凡，果然提前得到了信物。 木之青很满意，她没再看储物袋，直接把它扔给音妙儿。 “下次见。” 音妙儿还在气愤中，只听到那人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嘭！” 原先坚硬无法分开的藤蔓自动退去，音妙儿落到地上。 “呸！”音妙儿吐掉嘴里的草，脸色涨红。 她捏着储物袋站起身，却不见第二个人。 她往储物袋里看，除了一颗破珠子，竟然什么都没少。 她是傻子吗！ 她的储物袋里哪个不比那珠子珍贵！ 可恶！ 音妙儿揉着腰，拿出传音符。 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却不曾想，传音符无力落到地上。 阵法还在！ 音妙儿瞪大眼。 “混蛋！” 她气得跳脚。 “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65章 晋升金丹(上)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荒无人烟，边上立着一片林子。 密集的树木茂盛无比，只有一些小小的昆虫生活在里面。 这里太偏僻了，平原的一边是翻滚汹涌的紫灵河，另一边则是半壁的山谷，山谷很高，向外折出一个夸张的角度，形成一个弧形，正好把林子笼罩在阴影下， 木之青是其中一棵树。 当然，这不足她原身的一半茂盛，也是因此能更好的融入林子里。 相比起其他树木，她的树冠明显生得更加茂盛，每一片叶子都生机勃勃，没有一丝枯败，油光水滑极了。 她“闭眼”休息。 常人看不到的时候，树身中有滂湃无比的灵气在缓慢徘徊。 一圈，两圈，三圈…… 木之青耐心无比，引领着灵气往四肢百骸行走。 树身空间里，之前收集的木精灵气向外泄露一丢丢。 仅仅是这一点点都非常惊人，木灵气浓郁极了，几乎胜过她辛辛苦苦从外界收集来的灵气。 灵气几乎立刻就充盈了她的丹田。 之前丹田里被重复挤压的灵气开始躁动不安，新的灵气又入体，就像卷土重来的海浪一样，一起翻滚起来，三番五次触摸到坚硬的屏障，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极限，“海浪”企图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席卷。 终于，丹田里的灵气退无可退，充满了所有。 大树抖了抖树叶，树叶无风自动。 木之青忍住疼痛，开始引领丹田里的灵气冲击屏障。 躁动不安的灵气有了主人的放任和引导，显得更加嚣张了，开始狠狠的朝屏障冲击过去。 一下……又一下…… 毫不留情。 丹田里被挤压得无处安放的灵气迫切的寻找新的空间，像是不安分的孩子一样死命向着唯一的出口冲去，浑然不知主人正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灵气每冲击一下，木之青就痛苦一分，每前进一点，木之青就忍受着蚀骨之痛。 终于，屏障不再那样坚硬，开始有了一丝丝裂痕。 时间一点点过去，裂痕一点点增多，患难至极，就像是用刀子一点一点的凌迟着血肉。 木之青眼神一厉，狠下心来，直接积蓄所有灵气，连同刚吸入体内的灵气一起狠狠，用最大的力气冲向屏障。 剧痛。 削骨都比不了的剧痛。 木之青硬是一声不吭，继续来第二下，第三下…… “砰！” 终于，体内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丹田里躁动不安的灵气纷纷冲碎屏障，翻滚着一叠又一叠的巨浪，然后新入体的灵气用极快的速度化作灵液，压缩压缩再压缩。 它们都聚集起来，不断向中心挤压，争先恐后，谁也不让谁。 转眼间，它们从不规则的形状逐渐缩小，然后又缩小，直到变成浑身圆润的一滴灵液。 几乎是立刻，它们停止了翻滚。 黄豆大小的灵液浓郁极了，从浅绿变成深绿，又从深绿变成墨绿。 直到它们一点一点的转化成黄色……金色……直到散发着金光的金丹悬在丹田。 变化终于止住。 在这个过程中，木之青一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忽然停住变化，却像是痛苦戛然而止，却丝毫没能让她放松下来。 不对，这不对。 她收集来的信息，那些修士无一不是体内金丹化作一半就会降下雷劫，而她的金丹分明都已经发育完成，却雷劫的半点影子她都没见到。 难道她没有雷劫？ 木之青心中一厉。 她从来不会生出半点侥幸的心思。 木之青当机立断，化为人身，身子如风一般掠在山谷的最上方。 这是这片地势最高的地方了，一眼看去，全是荒无人烟的平原。 她冷着一张小脸看向天。 天空万里无云，是个再好不过的大晴天。 木之青却严阵以待，手中出现一个圆润的矿石，矿石似乎刚从什么地方拿出，外表还浸着一层湿意，隐隐发出些光芒。 “噼啪！” 突如其然的，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粗壮无比的雷电从空中降下，天空终像是慢半拍般，这时才开始乌云密布，雷云里酝酿着恐怖的力量。 阴险！ 木之青暗骂一声。 这雷劫还带耍心眼的！ 要不是她警惕，估计就会被这岁月静好骗到，然后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被雷电劈个正着！ 所有的想法不过一瞬之间。 木之青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矿石抛向半空，光芒一闪，矿石霎时间变大，罩住她的身影，向着雷电而去。 “轰！” 雷电一接触到半人高的矿石，就像遇到了黑洞一样，被引着往矿石里而去。而矿石中极大的生机和雷电的毁灭之力两两相抵，直至顺利将其锁在其中。 雷电的威力大极，也不像寻常情况一样每道酝酿半盏茶，而是一道接一道，速度快极了。 木之青连眼睛都没眨，就见天上已经降完三道雷电，且一道比一道迅猛。 这贼老天绝对跟她有仇！ 木之青咬牙切齿，同时源源不断的往头顶的矿石上输去灵力。 原先她预计矿石里的生机能至少帮助她抵挡六七道雷电，但是现在看到威力十足的雷电，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 顶多到第六道，矿石就会承受不住毁灭之力，被雷电毁掉。 到了那时，即使能挡住第六道雷电，那么储蓄了雷电的矿石也会变成渣渣，那绝对不是她所希望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木之青没来得及想太多，甚至没有任何沮丧。 雷电一道接一道的速度也容不得她想太多。 在矿石刚承受了第五道雷电的时候，木之青忽然腾空飞起，将矿石收起，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堆用不着的法器，扔向雷电。 “啪啪！” 雷电在毁灭几十件法器后，终于消耗干净。 木之青离得这样远，都能感觉到那可怕的力量。 不敢想象她迎面而上是什么效果。 然而在所有能扔的法器都扔了之后，雷电也不过才降第八道。 木之青咬牙，直接往身上加了好几层屏障，然后只身迎向雷电。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雷电劈天盖地，似乎要将她当场斩灭！ 第66章 晋升金丹(下) 这是第九道雷电。 也是最后一道。 这时的天空已经黑得如墨水一般，时不时有些许零散雷电露在外面，让人头皮发麻。 而木之青，现在在迎接威力最强，也是最让人心惊的第九道雷电。 仿佛积蓄了所有力量的雷电比前面八道更加迅猛，更加可怕。 还未靠近，木之青就闻到焦麻的味道，却是头发开始无风自卷。 木之青脸色一变。 下一秒，雷电轰然而至。 “轰轰！” 劈天盖地的雷电劈到实地，山谷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的平原。 原地还站立一个焦黑的人形。 “……” 焦黑人形手指微动。 雷电甫一入体，木之青就感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强大的雷电之力顺着四肢百骸进入体内，见缝插针的往她的经脉插去，木之青反应极快，霎时从树身空间放出一丝木精的灵气。 顿时，动弹不得的身体舒适不少，但是很快混在雷电之中，两种力量冲击，让她更是生不如死， 木之青咬着牙，也是个狠人，又多放了一丝木精的灵气，然后再更大的冲击下开始安抚雷电之力。 不，或者用镇压更为合适。 这个该死的雷电让她痛苦不得，她凭什么反过去安抚它？她要镇压得它只能乖乖听话才对！ 雷电桀骜不驯，哪是那么容易听木之青的话，木之青不管，无视更加猛烈的痛苦，将木精灵气放出。 两种强大的力量进行角逐，谁也不让谁。 随着时间的流逝，雷电率先开始后继无力。 总算让它们不再横冲直撞，往丹田里冲刺了。 木之青有预感，她要是能收服这些雷电，那肯定有她想象不到的好处。 不过…… “雷劫结束了吧？这里这么偏僻，谁能在这度雷劫啊……走，咱们过去看看！”远处的修士谨慎的往这边走来，无一不是怀着捡漏的心思。 雷劫的动静太大了，所以木之青虽然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但是熟知人性的她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这时候的她最为脆弱，全身心神都放在体内的雷电上，分不出半点精力。 木之青隐晦的看了远处一眼，身子一闪，从山谷的裂缝处钻了下去。 三三两两的修士终于来到山谷，他们来到最高处，脚下是焦黑的土地，稍微一动都能有渣掉下。 修士咂舌，“这真的是金丹期的雷劫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也有修士往四周探看，来到山谷下的小林子。 雷电的威力惊人，即使有山谷庇护，这里的树木还是免不了被波及，树根焦黑，有的甚至连叶子都被劈成灰。 “人呢？该不会雷劫失败被劈成渣渣了吧？” 苦寻无果后，修士们只好怀着遗憾离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此处终于没有人过来查看情况。 一棵光秃秃的树木抖抖树叶，像伸了个懒腰，然后很快就平息下去。 弹指之间，白驹过隙。 焦黑的土地缓缓恢复生机，山谷下的树木盛放枝丫，荒无人烟的平原青草遍地。 眨眼之间，已是四十年后。 林子中最中央的大树，树冠比起往常缩小了一圈，却比之前焦黑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夜深人静之时，忽然有无数木系灵气往中间聚集，若是有人在场，定会被此奇象吓到不可。 一位绿衫女子出现在灵气中央，灵气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口，纷纷往绿衫女子身上跑过去。 舒适的灵气引起山中生灵的注意力，一群仿佛萤火虫的蝴蝶纷纷飞来，衬得中央的女子仿似山中精灵，白肤红唇，美轮美奂。 不似凡间。 素手上多了一把回旋刀。 美丽的绿衫女子轻轻开口，“滚。” 强大的威压笼罩周围。 美丽的蝴蝶们一顿，然后纷纷退散，眨眼就不见踪影。 绿衫女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煞人风景的事情，收起回旋刀，她在一片冷寂之中伸了个懒腰，感受着秀发在风中吹拂的弧度。 “不枉我休眠了几十年，总算长出来了。” 想到刚渡劫后光秃秃的头顶。 美丽的女子眉眼之间硬是逼出一抹煞人邪性。 哼！ 木之青脚尖一踩，身子腾空而起，飞向天空的云朵。 身子自由的飞翔在天空中。 “原来，这就是金丹期啊。” 木之青的眼睛闪闪发亮。 —— “跑跑跑！快跑！” 徐凡领着人飞快在堂皇宫殿里飞奔，然而怎么也摆脱不了周围的景象。 酒肉池林。 宫殿中是一池巨大温泉，温泉中沐浴着无数美人，身姿妖娆，衣衫半露，用欲语还休的神情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修士。 不管他们跨过多少宫殿，见到的都是一样的场景。 温泉的轻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人的视线。 徐凡听到身后有人的吞咽声。 他呵斥一声，“万师兄拖住妖魔给我们争取生路！你们万万不可被她们迷惑！” 池中美丽的女子柔柔弱弱从池中走出，水珠顺着女子较好的曲线下落，诱惑撩人。 她欲语还休，泪光盈盈，“仙人们，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是妖魔把我们困在这的，求求你们救我们离开。” “求求几位仙人救小女子一命。”池中的美人们哭泣起来，哀求的看着岸上修士。 岸上的修士吞咽口水，“徐……徐师兄，她们或许真的是无辜的……” 他们眼睛发直，忍不住朝池里走去。 “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徐凡眼神一厉，狠下心来，甩手刺了自己手腕一剑，血花飘出。 貌美委屈的女子们一顿。 徐凡就着鲜血，一剑挥出。 剑光带着鲜血落入池中，不过一刹那，温暖的温泉成了腥臭的血池，妖娆的女子成了蚀人的妖魔。 个个张牙舞爪。 已经走近温泉的修士一惊，终于恢复理智，打杀起妖魔来。 然而不过一刹那，他们就落入下风。 徐凡吐出一口血，滚落旁边，眼前是一开始走出温泉的女子。 她竟然……连原型都没露出！ 这只妖魔，比万师兄缠住的那只还要厉害！ 徐凡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同时忍不住心生绝望。 第67章 四十年的光阴 我命休矣！ 徐凡从来不曾遇到这样的强敌！比起世上很多人来说，他已经算是顺风顺水！ 从来不愁资源的他，从来不曾陷入尴尬的境地！ 而如今，他超出身体极限的一剑，竟抵不过此女子的一抬手！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要葬身于此了！ 徐凡绝望的闭上眼睛。 “徐师弟！” 忽然，徐凡的耳边响起动听的声音。 他欣喜睁眼，看到宫殿的入口站着一身浴血的万厉。 “万师兄！”很快，他脸色一变，“你快走！这只妖魔太厉害，我们对付不了她！”说着，他向前一扑，抱住女子的脚，声嘶力竭让万厉快快离开。 “妖魔”的身子一僵，手不怀好意的触摸徐凡的头顶。 万厉睁大眼，“孽畜！放开徐师弟！” 他的剑嗡嗡作响，他毫无畏惧的朝女子冲来。 剑落了空，剑意有一瞬间的停顿。 万厉睁大眼，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力，然后连同摔在身上的人一起飞了出去。 “噗通！” 他们掉落猩红的水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随即万厉抓起不能呼吸的人，发现摔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是徐凡。 万厉一顿，心中忽然升起极为强烈的违和感。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同门师弟哀嚎遍地，却没有一人重伤垂死，而打伤他们的妖魔抱着自己的原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万厉，“……” 他不蠢，立马意识到什么，猛的转头看向岸上人，“你不是妖魔！” 岸上的女子柔柔弱弱的，倚在柱子上摸着额头，彷如病西施，“几位仙人，为何不救我们出去呢？” 三三两两显露出原型的妖魔瑟瑟发抖，小心翼翼看一眼柔弱的女子，露出她们一张张妖娆可人的脸庞。 然而或许是妖力不够，使得她们的尾巴和长有鳞片的身躯还保持原样，显得怪模怪样。 她们如诉如泣的道，“还请几位仙人救小女子一命。” 除去一开始根深蒂固的成见，万厉这才意识到这些妖魔的言语是多么诚恳，仿佛真心向他们求助，救她们脱离苦海。 而恰恰相反的是，岸上柔弱的女子不管说得多么委屈，言语中始终都带着笑。 万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是你控制住了这些妖魔！” 他想起半柱香前，他冒死引走一头最厉害的妖魔，妖魔却在离开这座宫殿时拼命往外逃窜，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斗志。 因此他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那只妖魔，重新回到这里。 柔弱的女子弱柳扶风的否认，“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我没这么凶狠。” 对上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万厉暗骂自己愚蠢！ 自己不光判断错最具威胁力的妖魔，还将自己的师弟们独自留下面对她，而更愚蠢的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是真正的人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万厉呵斥。 柔弱的女子神情一顿，仿佛没骨头的身子终于站直了，她的神情渐渐收敛，只留下眼底的似笑非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一点意思都没有。 万厉察觉到什么，“你认识我？” 岸上的人却没再说话。 万厉与岸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心中终于闪过什么，“我……我好像见过你！” 殿中传来一声轻轻叹息。 女子幽怨的说道，“我前几日不小心闯进这里，才知道这是妖魔的老窝。”她的目光投在一旁的妖魔上，妖魔们瑟瑟发抖。 “它们逼良为娼，我不愿意的。但是到底小命要紧，不得不从了它们……要是吓到你们了，还请见谅。” 万厉等人，“……” 妖魔们，“……” 万厉等人看看妖魔，心想他们输得有道理，没看出池中真正的危险也就算了，还得在这听她胡扯！ 不过用短短时间制服一群妖魔，而且让妖魔们对她唯命是从的实力…… 万厉低头，“多谢前辈帮忙，不然我等定不能全身而退！” 不管这女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又为什么会混入妖魔之中，并且……成为其中老大，还将他们当猴耍了一通…… 万厉闭了闭眼。 这至少是个金丹前辈。 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更何况前辈确实是帮了他们！他不能因为前辈的一点小爱好而去埋怨她！ 修真界强者为尊！更何况这位前辈并没有要他们性命！ “嗯……”眼底多了一分笑意的人说，“你们不是要除妖魔吗？我这回不拦着你们哦。” 万厉和恢复过来的徐凡对视一眼，然后和其他师弟一起攻向妖魔。 出乎意料，这次妖魔一点反应也没有，哀嚎一声便没了声音。 万厉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悄悄看一眼看热闹般的人。 她真的一点阻拦都没有。 说实话，他刚才心里是忐忑的，生怕这位爱好异于常人的前辈会向着妖魔，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任他们消灭了。 他带上几分恭敬，双手拱上，低头道，“多谢前辈！” 身后的人如梦初醒，纷纷道谢。 万厉视线看到一双浅绿色的绣花鞋，绣花鞋上绣着叶子，带来生机勃勃。 绣花鞋在旁边停留。 万厉一愣。 却听到放柔的嗓音在对徐凡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你犯蠢的时候呢。”她温柔极了，“噬心妖魔化身村长做出的鸡心你吃，美人妖魔化身女子做出的邀请你也毅然决然的大步前进。” 她的声音更柔了，“你真是傻的可爱啊。” 徐凡满脸涨红，意识到她话中的内容顿时一愣，他猛的抬头，再次看到这张笑意盈盈的脸时，竟与记忆中的某些时候重叠。 “你……” 身前的人却消失不见。 一刹那间，宫殿飞速褪去，他们又回到了山洞。 一天前，徐凡追着一只妖魔来到山洞，当时他自信心满满，不顾万厉的劝告就直接进入山洞。 也因此遇到了妖魔。 差点丧命于此。 妖魔被消灭，他们却不敢久待，也来不及想太多，连忙互相搀扶着远离山洞。 直到真的安全了，他们才敢松了口气，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第68章 齐聚一堂 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轮流警戒，拿出丹药疗伤，灵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继续赶路。 徐凡沉默了一路，才愧疚的道，“对不起万师兄，是我不听你的劝，是我太自负了……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遇到危险……” 万厉叹口气，“要怪，就怪我。万兽秘境开启在即，我离金丹期却始终差临门一脚，不免心急，还要感谢徐师弟和众位师弟愿意陪我出来寻找妖魔，助我一臂之力。” 然而，他也不过是筑基巅峰。 今年的万兽秘境……他到底还是赶不上了。 然而原本常埋心底的遗憾，却不知何时消散许多，他一直想着他们在妖魔老窝遇到的变故。 他绝对见过那位前辈的。 可是那位前辈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随心所欲，还可以潜伏在妖魔老窝中看戏……说实话，他不认为自己会认识这样的人。 可是真的很眼熟。 他不禁看眼同样心不在焉的徐凡。 “那位前辈……你见过？” 徐凡一愣，然后抿唇沉默，过了好半响才道，“几十年前在万兽城见过一次，那时候她……好像还是筑基中期。” 原先他根本不能将两个人联系在一块，可是后来近距离看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加上一样捉摸不透的性子，他才终于想起来。 他想到她说的话。 蚀人妖魔化身村长做出的鸡心…… 徐凡脸色铁青。 时隔几十年，原先他都差不多要忘干净的，但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只妖魔似乎是挖人心脏的？ 难道他那时吃的…… 徐凡不禁扶着树干呕起来。 那件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她绝对是故意的！ 万厉却是愣住，侧重点和徐凡完全不一样，他惊讶极了，甚至没办法分神去看徐凡的异状。 几十年前是筑基中期，现在就是金丹期了？ 被万厉惦记的木之青无精打采的来到万兽城。 随便进了一家客栈，她恹恹的坐在窗前，点了一桌菜。 她托腮看窗外的人来人往，周围人的话题大多在明日的万兽秘境上。 万兽秘境明日就要开始，她却在半个月前赶了回来，时间充裕，她有些无聊，正好有妖魔来招惹她，她就顺势去了他们老窝，体验一把妖魔的生活。 这么多日，妖魔也就引诱了万厉一伙人，她心血来潮，想要逗弄他们，一个个没发现也就罢了，还无趣得很。 特别是万厉，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依赖师尊的小徒弟，结果现在也一板一眼，做事像个老头。 本来想给他们好大惊喜的木之青很失望。 百无聊赖等着上菜的木之青忽然瞥到窗外经过的人。 “林道友，怎么了？” 面色凝重听完传音符的林广归反而放松了下来，“无事，是万厉和徐凡他们。” 身后的修士啊了一声，连忙追问，“他们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面容陌生，长相白皙。虽然同是金丹期，但是比起林广归，身上少了一股一往直前的气势，反而多了几分圆滑。 这是一个在修真界摸爬滚打生存的人。 木之青做出判断。 林广归摇了摇头，“闯进妖魔窝里了，不过当时有一个金丹修士在场，他们这才脱身。” 云竹一听，也感叹万厉等人的幸运，“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道友。” 林广归皱眉，“听他所言，似乎不是善茬。” “难道是邪修？” 林广归正欲回答，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如剑星的眸子猛然看向旁边。 窗子里空无一人，神识里只是三五修士在客栈里大谈论阔。 云竹奇怪，“怎么了？” “似乎有人窥伺。” 云竹不以为然，“我们站在大街上，被人多看一会儿也不稀奇。” 云竹说得对，而且万厉等人也安然无恙，林广归顿时不再纠结，两人离开原地。 上菜的伙计找了一圈，才在另外一扇窗的旁边找到客人。 “客官，您的菜肴。” 貌美的女修朝他笑了笑，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看着极好说话。 伙计却不敢以貌取人，连她突然换座的行为也当做没注意，上完菜就离开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广归两人走远。 前脚逗弄完人家师侄，后脚就看到人家师叔，而且还是自己行迹败露的时候，运气真是够“好”的。 半点没觉得自己有错的木之青理直气壮，心想万厉哪里有变，明明还是当初那个依赖别人的小徒弟，只不过现在依赖的人变成林广归罢了！ 背后打小报告，真不是君子所为！ 木之青愤愤不平的咬下一口鸡腿。 一日后，万兽山格外热闹。 万兽山是无数众山形成一个半圆组成的，中间是个山谷。 不同于往常，此时大家的目的地并不是万兽山上，而是万兽山的背面。 不管高阶低阶的修士，都纷纷绕过万兽山，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挤。 在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进不了万兽秘境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他们啧啧称赞，“好厉害的飞船！妙音宗离万兽山这么近，竟然也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只见大山的空地上，一艘飞船率先落地，气派非凡，船身镌刻着无数音符，许多冒着仙气的修士从飞船上走下，几乎是他们一出现，此地就出现一阵动听悦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进去。 领头的是个不苟言笑的女道人，腰间系着铃铛，不管她如何走动，都没有声音。 女道人修为很高，因此就衬得身旁的黄衫女修修为更低。 黄衫女修似乎一点也不怕女道人，姿态亲昵的抱住女道人的手臂，十分黏糊。 “那是音妙儿吧，”有人认出来，“她又不是金丹期，来这里凑热闹作甚。” 有人冷笑道，“这次妙音宗来的化神道君是音青道尊，音妙儿的亲祖宗，还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万兽秘境开启在即，陆续有宗门到达，各种飞船大的小的让人大开眼界。 忽然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由远及近的传来。 一艘巨大无比，浑身闪着金光的金船出现在众人眼前。 险些闪瞎人的眼睛。 众人，“……” 第69章 万兽秘境中 众人哑口无言。 “这……是哪位大手笔的。” “我觉得这不用说吧，”修士露出仇富的恨恨，“肯定是宿家啊！” 西大陆宿家，富可敌陆，且招摇撞市，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大家都知道你们很有钱啊，可有必要这么显眼吗！ 要不是打不过，他们都想直接冲过去打劫了！ 就连在看到音妙儿和她祖宗都一脸无所谓的木之青也不由抽了抽嘴角。 她想起宿文柳提起家族时的一脸莫名，终于能理解了。 不过视线往下船的一群人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宿文柳。 看来没有晋升金丹啊。 在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到齐之后，刚开始露面的音青道尊反而退居一线，看上去最有话语权的竟然是万剑宗的道尊。 万剑宗的道尊一身正气，十足十的正派人物。 “还请各位稍等片刻，还有一个宗门。” 单挑出去一个都是威慑八方的道尊却没有半点异议，真就耐心等了起来。 就肉眼看上去，至少各个势力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 没等多久，大概半盏茶，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然后众人都沉默了。 一群光着头的僧人风尘仆仆的赶来，为首的一个带着僧帽，穿着袈裟，万分抱歉的道了句阿弥陀佛，“路上遇到妖魔，来迟了些，各位施主久等了。” 万剑宗道尊没有一点不满，轻轻揭过，“释空大师来了便好。”他看到他身后的人，“佛子也来了？” 释空大师慈眉善目，“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圣智也该进秘境看看了。” 面色无悲无喜的圣智佛子施了佛礼，木之青的目光却落在他身旁的人。 那是一个眼睛小小，长得憨厚可掬的和尚，也是金丹期修为，只不过他像是困了，脑袋向一边歪着，像是随时都能睡过去。 木之青眼睛一亮。 问佛宗还有这种和尚？ 大佬们还在说客套话，“问佛宗虽然身在东大陆，却是极为接近北大陆，释空大师为了赶到此地，定是废了不少心神吧？” 释空大师道，“佛说，不可失信失我。主持将这么多弟子交于贫僧，我等提前了三年出发。” 全场寂静。 问佛宗真是个个狠人，别的人都是用飞船过来的，他们却是用两条腿走过来的。 谁知万剑宗道尊像是见怪不怪，客套两句后就说道，“万兽秘境只许金丹修士进入，持有秘境信物者可自行进入万兽秘境。万兽秘境开启后可持续一月，还请各位小友把握时间，及时从入口处出来。” 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请各位道友助本尊一臂之力。” 然后各大势力的道尊便联合起来，朝万兽山背面光滑的山壁输送灵力。 山壁很快就被开出一个口子，五颜六色的浓郁灵力在入口缓缓流转，原先碗大的口子就开至等人高。 听说万兽秘境可容纳千人以上，所以除了东西大陆的精英弟子，东大陆还将名额分派给各种小势力，就连散修，如果知道渠道，也能获取秘境信物。 万兽秘境里危险重重，据说每回的幸存人数不过十之三四，其余人则是永远长眠在秘境里。 大宗门弟子胸有成竹，所以一个个进入入口的时候并不如何退缩，倒是其他小势力的弟子心有戚戚，身有顾虑，不过到底是理智占了上方，连忙持着信物进去。 “妙儿。”面色古板的音青道尊道，“看到那人没有。” 音妙儿眼睛都要看花眼了，她使劲往女修身上看，却是一无所获。 她咬唇，摇了摇头。 音青道尊微微皱眉，“那人连个容貌都没露，修为比你高出那么多，就算她在现场，你也认不出来。” 音妙儿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可能！她音妙儿怎么都不能吃下这个闷亏！ 音青道尊叹了声气，劝她，“玄灵大陆里生死难测，或许那个打劫你的人已经身陨道消，根本没机会来到此处。” 音妙儿咬牙，身边刚好有人走过，正是要去往秘境入口的金玉和姚童，她连忙跑过去，握住金玉的手臂。 “金师叔！别忘记帮我找出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女修，长着一双杏眸，会使藤蔓，大概比我高出半个头！” 金玉很是无奈。 他欲言又止，看眼音青道尊到底还是先应承下来，“我会帮你的。” 然而又哪里找得到呢？ 先不说那个打劫的女修有没有晋升金丹，单就是音妙儿这些描述就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不亚于大海捞针。 但是想到音妙儿的性子……算了，答应她就是，找不找得到另说。 音妙儿心中一喜，连忙叮嘱，“她很坏的！看上去很喜欢捉弄人，特别狡猾！你看到这样的女修十有八九就是她！” 金玉有些无语。 不过就见一次面，还是被打劫，怎么就能这么笃定她能是谁。 “妙儿，差不多就可以了。” 音妙儿这才闭上嘴，终于想起自己的金师叔是要去干什么的了。 “听说万兽秘境很危险，金师叔和姚师叔你们一定要多小心啊！” 姚童冷淡的点头，然后转身走了，金玉见状就向音青道尊告辞，然后在音妙儿的殷殷叮嘱下飞快离开。 看了一出好戏，木之青在姚童进入后不久，才迈入秘境之中。 畅通无阻。 甫一站定，就是源源不断的灵气往身上钻来。 万兽秘境里的灵气，竟比外界要强上十倍不止。 就算这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修炼，修为也要比在外面提升得多。 怪不得这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入万兽秘境。 木之青打量周围。 此处只有她一人。 她的不远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偶有三两小兽到溪边觅水喝，溪上则是有几只飞鸟徘徊。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林中美景。 山清水秀配上舒适的灵气，让人昏昏欲睡。 木之青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 然后素手一抬，手中出现一根貌不惊人的小木棍。 然后—— 木棍忽然涨至百倍大，她身子轻盈的跳起，猛的往前一挥。 “嘭！” 木棍落在地上，却没碰到实物。 眨眼间，周围树木纷纷消散开。 第70章 睡僧和云竹 小溪在退去，小兽飞鸟皆不见踪影。 一头半人高的妖兽出现在木之青眼前。 它生得毛茸茸，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身上的皮毛看上去很松软，长毛几乎掩去它的五官，看上去平平无奇。 看到木之青，它还愣了一下，似乎很困惑，然后反应过来，麻溜的转身就要溜走。 “嗷呜——”它跑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原地，有人抓住它毛茸茸的尾巴提了起来，它的四肢根本没有着地。 它身子还腾空着，却剧烈的扑腾起来，想要远离魔爪。 “想跑？” 木之青眯眼打量了一下，“五阶幻猫兽啊。” 幻猫兽，擅长编织幻象，让猎物在放松心神之时不知不觉的死去。而本身却武力值低弱，无法让人近身，所以跑路的速度极快。 不过一般幻猫兽的幻象是温水煮青蛙，很难让人察觉。 可惜碰到木之青，幻象被识破也就算了，还没来得及发挥跑路的实力就被抓住。 幻猫兽半人高，她单手提着它却一点都不感觉费劲。 她上下打量幻猫兽，琢磨着这身皮毛挺好看，扒下来做斗篷应该挺舒服。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幻猫兽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嗯？幻猫兽？” 木之青侧头看去，看到憨态可掬的和尚两眼放光，“好可爱！” “……”木之青绑住幻猫兽，“你是谁。” “小僧是睡僧，出自问佛宗。”小眼眯眯，憨态可掬的和尚俨然就是刚才站在圣智佛子旁边的那个。 进入万兽秘境后，出现在哪里完全是随机，谁也不知道秘境能有多大，所以前几天独自一人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秘境刚开始，木之青就会碰到人，还是她之前就注意到的家伙。 她笑了笑，“睡僧道友啊，你修的是什么佛？” 睡僧道，“小僧擅长睡觉。” “睡出来的金丹？” 金丹中期的睡僧点头，“正是。” 木之青饶有兴趣，很热心的说，“你是不是对幻猫兽很有兴趣？”她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送你！” 热心过了头就是有鬼，但是眼前的施主长得白净柔弱，看上去很无害。 睡僧走上前，蹲在朝他龇牙咧嘴的幻猫兽前面，很好奇的说，“听说幻猫兽擅长让人做梦，不过小僧从未见过，原来万兽秘境里竟然有幻猫兽。” 木之青纠正，“它不会让人做梦，它是编织幻境的。” 睡僧有些遗憾的站了起来，“原来如此，那是小僧记错了。” 他说着，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像是困得不行了，身子都像旁边倾倒，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木之青戳了戳他，他竟然毫无反应，“睡僧和尚，你怎么一点和尚的样子都没有？” 睡僧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世人说相由心生，小僧不知我的相貌如何，但是小僧确实一心向佛没错。” 说完，他竟然就不管木之青，自顾自睡觉了。 他睡觉的样子很奇特，一只脚弯曲，身子倾倒四十五度，手撑着额头，睡得很熟。 木之青在旁边晃了好几下，也没见他惊醒。 她在旁边好奇的看了许久，感觉自己也困了。 木之青摇了摇头，挥去睡意，看了看手里不停挣扎的幻猫兽，直接将它绑在睡僧旁边。 “睡僧和尚，它送你了，你欠我人情，下次见面记得还我。” 单方面强买强卖完，睡僧仍旧没有醒。 木之青满意的拍拍手，“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她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万兽秘境不能飞行，木之青就用双脚慢慢行走。 她漫无目的，也不知道去哪里。 万兽秘境这么大，怎么知道节灵去过哪里呢？ 木之青叹了口气，走累了就坐在大石头上。 旁边是一条瀑布，她撑着下巴看瀑布流水。 飞流直下三千尺——这是没有的，这只是一条小瀑布。 小瀑布的水流得挺迅猛的，但是没一会儿就越流越慢，然后所有水不合常理的聚集在一边，直到消失。 这么一条小瀑布，眨眼就没了，像是被堵住出水口似的。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 有一朵红花在瀑布消失的地方缓缓开放，比之牡丹都要灿烂几分。 呦。 红花开得最盛之时，木之青腾空飞起，轻灵的身子掠过，红花便消失在原地。 瀑布又出现了，流得迅猛。 绣花鞋落在大石头上，木之青手腕一转，红花便在手上消失，她好奇的看着瀑布的方向。 “小心！” 忽然有人一声喝。 木之青身子一转，瞬间消失在大石头上。 地面一阵震动，大石头伸出四肢，撑起四肢，背脊生出倒刺，一个滑溜溜的头伸出，阴毒的看着木之青。 若不是木之青躲得快，怕是要被倒刺偷袭个正着了。 “这是六阶花龟，极难对付，会对持有水灵之花的修士不死不休。” 面容白皙的男修看着木之青笑。 她认出来，这是前几天跟林广归在一起的散修。 云竹笑着看六阶花龟气势汹汹的朝木之青攻去，“花龟对抢了自己食物的人会不死不休，对旁人毫无兴趣。若是单凭你一人的话，你对付不了它。” 花龟力气很大，身上还有一股强大威势，还没靠近的时候就有无数倒刺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木之青几次三番躲过，花龟却比她还要灵敏，滑溜溜的鬼头直朝她撞来，一双眼睛通红。 她避也不避。 在云竹眼中，就是她吓傻了。 也能理解，像她这么娇滴滴的样子，一定是宗门弟子，没多少实战经验，完全是靠资源硬升上去的修为。 花龟**虽然滑溜溜的，看上去很柔软，其实恰恰相反。 花龟**坚硬无比，和身上龟壳有得一拼。 这女修怕是得受重伤了。 云竹气定神闲的想着，边问，“道友，需要我帮忙吗？” 他懒散的站立在原地，身体却是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噗呲！” 有什么刺破体内的声音。 鲜血和液体四溅。 云竹睁大眼。 怎么会。 花龟凄惨的哀嚎。 木之青收回插入眼睛的木棍。 花龟陷入状态狂暴，看上去极为渗人，而身前的绿衣女修却还有空朝他看过来。 “需要。” 第71章 谁欠谁 “什么？” 花龟的眼睛瞎了一只，土地震动得更厉害了，它失去了目标，便胡乱攻击。眨眼间，周围全是锋利的倒刺，一旦靠近，倒刺就会化作水，缠在身上，如果不慎碰到，哪怕是一滴水，那么接下来的倒刺就会往你身上长。 云竹看到比他笑的还灿烂的绿衣女修，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需要？ 需要什么？ 说实话，女修长得很不错，这样笑起来就更加讨喜，不过在修真界常年奔波的云竹心里却莫名出现一股危机感。 还不等他想清危机感的来源，就见绿衣女修身子迅疾如风，快得出现残影，然后领着暴走的花龟朝他这边冲过来。 什么鬼！ 云竹立马明白女修的打算，就要退避，却没有快过木之青，他才刚动，人就已至。 “它不会攻击我！” 水灵之花在谁那里，花龟就会攻击谁，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木之青却不管，身子一动，就出现在他身后，然后云竹感觉到一阵湿意，抬头就见铺天盖地的水。 ——木之青一路掠来，不知何时把倒刺收集了一些往他头上丢去。 还没到头顶，倒刺就化作了水，朝他袭来，他就是躲得再快，不免也沾到几滴。 被暗算了！ 云竹咬牙切齿，却见花龟已经不分敌我，不管不顾的发出攻击，顿时身子一麻，沾到水的身体顿时就要长出倒刺。 云竹神色一变，立马飞身而起，跨到花龟背上，只手掰断花龟背上的倒刺，然后用锋利的一头将沾了水珠的皮肉削掉。 行动之果决，性子之果断，反应之迅猛，让人敬佩。 果然，被花龟背上倒刺割掉血肉后，花龟的攻击便对他无用，他身上没能长出倒刺。 然而花龟是彻底疯了，地动山摇，想要将人从背上甩出去。 木之青看得啧啧称奇，还情不自禁的赞叹一声，“厉害！” 云竹抓紧龟背，不让自己掉下去。他抽空看过去，环顾一圈才看到那人不知何时爬上树梢，边晃着腿边看着他，姿态之悠闲，就像是看戏一样。 他咬牙切齿，“道友！你怎么这么阴险！我之前还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木之青无辜的眨眨眼睛，“我在给你加油打气呀。你说花龟寻常人难以对付，但是我相信你的实力。是你的话，花龟肯定是手到擒来。” “……” 相信他的实力？ 谁认识谁啊！ 她认识他吗！ 坑了他还理直气壮！ 云竹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条绳子，自动缠上龟背上残余的倒刺，刚才狂暴的花龟顿时平静不少，然后被云竹引着往木之青的方向而去。 竟是学着刚刚木之青的样子祸水东引。 木之青睁大眼，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云竹阴阳怪气，“彼此彼此。” 花龟很快来到树下，然而云竹握着绳子跟花龟转了两圈。 毫无发现。 明明以花龟的体格，随便往树上一撞就能将树截断，然而它像是一点都察觉不到云竹以外的第二个人似的。 云竹手中的绳子开始变得透明，而花龟又开始进入狂暴状态，眼睛流的血几乎都能汇成水坑了，它却依旧不遗余力的想要甩下云竹。 树上的人两条腿悠闲的一晃一晃的，正好在云竹的头顶，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看来这个人身上有十分厉害的隐匿。 指望不上别人，云竹只好靠自己，专心对付起花龟。 云竹虽是金丹初期，但是经验丰富，而且角度刁钻，靠着他一人，用了半个时辰，竟然还真的把花龟解决掉了。 花龟的血几乎都要流干了，眼睛空洞，这是另外一个人的杰作。 云竹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树上的人就跟真的看戏似的，看得兴致勃勃，一点没有离开或者出手的意思，弄得他不得不在对付花龟时，还得分心堤防。 云竹心里苦，他何尝想一个人对付花龟，可不管他用了什么办法，花龟还是看不到她。 为什么那个女修拖他下水就这么容易！花龟是瞎了不成！谁偷它的花它心里没数吗！ 云竹心里怨念极了。 被他盯着的人轻巧的跳到树下，还很无辜，“你看我干嘛？” “……” 现在不宜撕破脸皮。 云竹忍了忍，硬是挤出一抹笑，“道友，你看看我几次三番帮了你的忙，花龟还是我解决的，你看水灵之花的分配……” 木之青恍然大悟，“原来你想要花啊。” 云竹依然笑着，心里却破口大骂。 不然他还免费提醒她不成！ 还不是想看一人一兽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谁曾想这女修比他还奸诈！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提醒她！ 木之青看看云竹的神色，竟然还很赞同，“先提醒我，然后在我不敌花龟的时候假意提出帮忙，我若是答应了，你就顺理成章的加入，然后平分水灵之花……是这样吗？” 云竹笑眯眯，没有回答。 心里则是破口大骂。 什么平分！当然是在你被打得半死之后才加入，然后你直接去死，而我一个好心帮你的人为你的死亡长吁短叹，然后独占你的储物袋和水灵之花才是他的计划！ 他不回答，木之青也不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云竹败下阵来，他扬起亲切的笑容，却看到对面人嫌弃的表情。 “……怎么了？” “你现在很像拐卖小孩的抠脚大汉。”木之青嫌弃道。 云竹，“……” 他忍住。 “道友，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将水灵之花让给我如何？我愿意花灵石。” “不让。” 云竹一僵。 木之青好奇道，“你帮我什么了？花龟自己朝着你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本花龟应该属于我的，但是因为你解决了它，我又不好意思朝你要花龟的尸体，这么算来，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能给你了，明显是我吃亏。” 她掰着手指头盘算了半天，越想越生气，一张白皙的小脸气鼓鼓的，“算了！就不跟你算这么清了！其他损失就算了，但是花龟的眼睛是我插的，你得还我！” 云竹：…… 第72章 好说话的云竹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云竹发誓，在他一百多年的人生里，再也没见过比木之青更不要脸的女修！ 不要脸就算了，她还理直气壮，一副吃了大亏的心痛模样！ 好像他真占了她的便宜！ 云竹的笑脸绷不住了。 然后树下的人慢悠悠朝他靠近，他顿时警惕的守在花龟旁。 木之青手中出现一根不起眼的小木棍，云竹看不出来它是什么做的，但是不妨碍他记起这是轻松破开花龟防御，刺到花龟眼睛里的武器。 他如临大敌。 然后女修轻飘飘的说道，“半个时辰里你总共服用了十一颗补灵丹，补灵丹可以补足灵气，但是效果会随着数量递减。就算你服用的是上品补灵丹好了，如果这样算的话，你体内大概还剩一半的灵力。” “……” 这个变态！她连他服用了多少丹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接着说道，“很抱歉的是，我的灵力将近饱和。其实只要我不善良一点呢，这头花龟就都得是我的，而且我还可以杀了你。” “……” 云竹越听越心惊。 她说杀了他时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而云竹也丝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因为如果换做他，他肯定会下手！ 云竹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傻，相反在修真界摸爬滚打的他很是会审时度势。 若是一开始他能占据上风的话，那他还能算计。但是现在这个情形……看来他得主动做一些舍弃，避免丢了西瓜拣芝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没必要为了一只六阶妖兽把自己的命赌进去。 于是云竹露出笑，“道友说什么见外的话呢。你说得没错，这头花龟本就应该是你的，我怎么可能强人所爱。道友想要，我自然是拱手相让。” 他心里滴着血，牙齿碰着牙齿，好不容易说完话，却见对面的人比他还生气。 木之青瞪圆了眼睛，一脸控诉，很是愤怒，“你什么意思！” “……” 云竹蒙了。 什么什么意思。 他还不够识相吗？ 云竹心里一凛，杀意顿起。 他都退让到这个程度了，她还不满意，看来是非要鱼死网破不可了！ 他也不是包子！ 再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云竹握紧武器。 却见身前的女修很是愤怒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善良吗！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云竹，“……” 这什么妖魔鬼怪。 木之青气鼓鼓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不跟你算那么清！虽然我可以杀了你！虽然花龟应该是我的！虽然你的储物袋也可以是我的！但是我没那么不善良！” “……” 云竹木着脸。 心想人要是不要脸当真可以无敌。 这一个个排比句，处处是威胁，眼里的跃跃欲试几乎都化为实质了，她还是可以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好像她亏到不行，他占便宜到不行。 三言两语，什么都是她的了。 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现在云竹都想不起来花龟是谁杀的了，他心想看她的样子，花龟怎么可能是他杀的呢？ 他木然问，“直接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也没有气力施展出他的长袖善舞了。 他想，就直接点吧，想要什么直接说，咱不搞虚的。 木之青飞快道，“眼睛和背上的倒刺我要。” “好。”云竹答应得贼快。 于是用他性命威胁他的人温温柔柔的说道，“道友帮我一下吧？挺脏的。” 云竹，“……好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割了倒刺和眼睛，然后交给木之青。 木之青满意了，千恩万谢，“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真是好人！” 好人云竹，“……” 这时神识里，远远感觉到有动静，木之青达到目的就很好说话，“道友下次见。” 然后人就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云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可恶！” 要不是怕残血的自己打不过，哪里需要这么憋屈！ “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 木之青心情很好，她想林广归的友人可比他好玩多了，身手不错人又聪明，重点是好说话。 她可太喜欢了。 木之青蹦蹦跳跳。 “咦，那个人好眼熟？” 姚童顺着看过去，看到熟悉的人像是一阵风似的刮远。 很奇怪，明明没见过几次，甚至时间过去几十年，她却对她印象深刻。 “跟过去看看。” 金玉只好跟上，还很诧异向来冷淡的姚童怎么会一反常态。 木之青忽然停下步伐。 身后是姚童金玉，身前是沈长青。 “你们堵我做什么？” 姚童金玉互相看一眼。 这完全是误会。 沈长青公子如玉，让开道路，“路过。” 木之青放下心，然后从他身边走过。 微风吹过，似是陌生似是熟悉的气息吹到沈长青周围。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看去，“你是……” 刚才还蹦蹦跳跳的人眨眼就跑没影了。 沈长青目光一顿，也不管姚童和金玉，瞬间追了过去。 他想起来了，她是伤害王二的人！他记得她灵力的气息！ 木之青拔腿跑出好远，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分外郁闷。 “真是乐极生悲啊。” 可不是，刚坑完云竹，就遇到姚童和金玉，最要紧的还是沈长青！ 那个曾经追了她个把月的沈长青！ 难以置信，这是地方广阔的万兽秘境。 她到底传送到什么地方了，怎么走几步就遇到人。 而现在也不过是进入秘境的第一天。 天已经黑下来了。 木之青四处钻了一下，选择一个悬崖边的山洞栖息。 夜晚的万兽秘境不是很黑，光亮还可以，木之青放下防御阵盘，盘坐修炼了一会儿，就有很多灵气钻入体内。 自从晋升金丹后，木之青的体质改变了不少。 自动吸入体内的灵气多了大半，体内开辟的树身空间也大了三倍，她把其他木核丢了进去。 还有…… 木之青拿出一个原型矿石。 她叫它吸雷石。 正是金丹雷劫那天吸收了五道雷劫的矿石。 几乎没人这么干。 而木之青却特意收集起来。 第73章 你金丹了 木之青心想雷劫这么厉害，她收集雷电起来说不定有大用。 而且她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她要是能把这些雷电吸收起来，说不定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眼下绝对不是好时机，再说这么多道雷劫呢，要是没有合适的东西引导，她又得像四十年前那么惨。 所以先不动。 木之青又拿出璀璨娇艳的红花，红花上的水珠娇艳欲滴，却比不过她的红唇。 “水灵之花吗？”木之青若有所思。 她记得水灵之花的用处。 水灵之花多长在水中，吸收无数水元素，成了一朵花。别看它只是一朵花，对于水灵根的修士来说，带着它不亚于带着一个水灵力的储备宝库。 水灵之花可是很难得的，除了本身生长的苛刻条件，还有它难以被人发现的特质， 除非有人看着它开花，不然开花前没人察觉得到它的踪迹，而它开完花若是没人摘下，就会消失在天地之中。 倒不想木之青竟然因缘巧合下得到水灵之花，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 毕竟比起水灵之花，她更需要木灵之花。 而水灵之花再珍贵，也跟她无关。 不过看云竹那个要紧的模样，他应该是水灵根吧？ 木之青还在琢磨，忽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 不同于六阶花龟小范围的攻击，这次的震动是大范围的，木之青所处的山洞不断掉落小石子。 木之青想到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水灵之花和防御阵盘，然后身子快出残影，立刻落到外面的空地上。 只见下一秒，山洞倒塌，连着旁边的奇石一道落入悬崖，深不见底。 木之青，“……” 幸好她跑得快。 往旁边一看，原先的河流被截断，三两树木消失不见，完全成了一片平原，偶尔还有蝴蝶鸟儿乱窜，显然是习惯了这些变故。 万兽秘境每逢夜晚还有这个变故？ 不过大自然的变化还是挺让人目眩神迷的。 木之青感叹了一会儿，只能另寻栖息之地。 接下去几天她学聪明了，大多呆在视野开阔的地方，不然就刨个坑，让四周藤蔓遮掩住沙土，然后支个藤蔓做的床睡觉。 她倒是还有碰到不少妖兽，大多都是外界没有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除了妖兽，最让人惊奇的是灵草。万兽秘境似乎有很多灵草，且大多是无主的，木之青不嫌灵石多，一根一根的挖得开心。 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血腥的东西。 比如修士间的争斗，从第三天开始，木之青经常能遇到修士为了一颗灵草对同伴大打出手。 没什么好稀奇的，她只看了几次就没兴趣看了。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 木之青皱眉，弯腰捏起一个储物袋，身前是赤裸裸的凶案现场，几具尸体死状凄惨。 这里很奇怪啊。 尸体的伤口凌乱，原地残留些许阵法气息，却不见活人。 木之青环视一圈。 谁杀了他们，却连储物袋都没拿？ 有两个可能，要么凶手不屑于顾，要么是没来得及。 木之青的神识细致的搜过每一寸，还真让她搜到什么不一样。 有一道草地被血液浸湿，延绵到很远的地方。 看来是后者。 木之青得出结论。 然后她毫不犹豫跟上去。 看这情形，有好戏看。 没走半柱香，木之青竟然来到一座雪山。 雪山？ 木之青来万兽秘境好几天，到处都是四季如春，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座雪山？ 气候寒冷。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无力坐在雪山前，看到木之青顿时警惕不已。 “你要干什么！” 这是一个长相貌美，气质冰冷的女修，衣裳的花纹十分奇特，被鲜血浸湿后还能有特殊的光芒。 木之青打量了一会儿，“符阵宗的人？” 女修脸色苍白，但是并不弱势，她的武器很罕见，是一柄长尾圆螺，圆螺上有很多跟衣裳花纹类似的图案。 长尾的那头冲着木之青，隐隐散着光芒，发出威胁。 “你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女修的话语能沁出冰来。 木之青来了兴趣，很是好奇的说，“刚才我碰到五具尸体，一个跟你穿着同样服饰的修士，其他四个像是散修。他们是你解决的吧？” 冰心儿厌恶的看着面前的女修，她不含恶意，但是眼睛里的笑意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不过看在她的笑意不像是针对自己，更像是天生自带的，冰心儿勉强没有发作。 但是别指望她会回答。 木之青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冥思苦想，“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你的同门联合外人攻击你，而你身为符阵宗弟子，擅长的无非是阵法和符篆，而这些你的同门也都会，所以你才受这么重的伤。” 冰心儿有些惊讶，但是脸色依旧没好看到哪里去。 木之青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你很厉害啊。一个完全了解你的同门加上四个实力强劲的帮手也没能把你解决掉，反而被你反杀！” 冰心儿忍了忍，没忍住抬起下巴，“自然！” 木之青满意的露出笑，然后摸着下巴看着冰心儿，若有所思。 她是趁人之危好呢，还是趁人之危好呢？ 她现在应该很好杀？ 她这么强，有没有可能把她反杀？ 木之青想到这里，不由跃跃欲试。 会有这种可能吗？ 要不她试试看？ 冰心儿敏锐察觉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女修的气息变了。 变得不怀好意。 冰心儿神色一冷，握紧武器。 这时，忽然有人道，“冰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冰心儿一愣，看了过去。 “林道友？” 林广归感觉到冰心儿身上紧绷的情绪，不由皱了皱眉。 他看向在场第三者。 这人倒是一身轻松，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冰心儿难不成想对她发起偷袭？ 自己是不是打搅冰道友的计划了？ 谁知浑身轻松的人看到他很是高兴，“林道友！你也来了？” 林广归，“……我认识你？” 木之青，“……” 她瘪嘴，“你不记得我了？” 她长得雪肤红唇，这么一来倒是无尽委屈。 木之青长得出众，林广归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是你？”他惊疑不定，“你金丹了？” 第74章 雪山崩裂 林广归很惊讶。 面前的女修还是挺让他印象深刻的。 在大概五十年前的时候，他曾经陪同几位师侄去一座小山村找出人魔，后来才知道人魔竟然变异了，伪装成老村长，若不是木之青的帮助下，他没那么快消灭掉人魔。 其实比起她帮忙找人魔，林广归印象更深刻的还是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她当时好像是筑基中期？ 五十年就到达金丹吗？ 木之青像是展示自己的新裙子一样，高高兴兴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是啊是啊！我很厉害吧！” 林广归，“……” 冰心儿冷声道，“林道友，她是谁？” 林广归回过神来，“偶有一面之缘。” 木之青忽然插了一句，“我叫什么？” 林广归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木之青。” 木之青开心了，“看来你没忘记我曾说的话。” 林广归沉默。 怎么会忘记。 当时还是筑基中期的她介绍自己，后面还带了一句“我们会成为对手。” 如今五十余年过去，他才知她所言非虚。 木之青却很遗憾，“可惜你金丹中期了。”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林广归看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一来一回间，冰心儿就成了摆设。 她脸色有些难看，“林道友，这个女修奸诈无比，刚才想要趁人之危，是卑鄙无耻之徒！” 冰心儿最恨的，就是卑鄙无耻之徒！ 林广归闻言更沉默了，想了想他刚看到她们时做下的判断。 不过他看了看照旧笑意盈盈的木之青，又看了看身受重伤的冰心儿，选择不发表意见。 他扔过去一瓶丹药，“夜晚即将到来，冰道友还是抓紧时间疗伤吧，免得此行功亏一篑。” 冰心儿张了张嘴，但是顾虑着什么，没再多说什么，她打开丹瓶闻了一下，沉默半响才道，“多谢。” 说完，她挥起长尾圆螺，周围光亮一闪，就有阵法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光罩罩住了她，不仅充当保护，还聚集了很多灵气。 冰心儿服用丹药，然后闭眼疗伤，两眼不闻窗外事，竟是无视了旁人。 木之青看看冰心儿又看看林广归，陷入沉思。 怎么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在这里死守到夜晚呢？ 这里可不是一个很好的栖息地，若是呆在这里，晚上发生地震怎么办？ 再加上冰心儿身受重伤也不忘往这边来，目的地明确且带着一定的不计代价…… 有问题。 木之青得出结论，于是也不着急走了。 那就一起等到晚上，她倒要看看有什么事发生。 一时，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冰寒之气往身上侵袭，但是这点寒冷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 向来不苟言笑的林广归却不习惯这次的安静，他不由往旁边看一眼，却看到木之青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抿唇。 此人修为提升得这么快，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她到底是谁？ “呦，这是谁啊。” 一个男修缓缓摇着扇靠近林广归，面容妖异，生得好看，但是侵略性十足，一双凤眸更显得霸道极了。 他是金丹中期，而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比起凤眸男修周身的气度，这几个男修就有些落于下乘，把自己当成附庸的程度。 木之青瞥上一眼，就得出对他的评价。 身份不凡，实力不低。 不过看上去，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木之青看眼脸色淡淡的林广归，心中对来人的身份隐隐有个猜想。 “站住。”林广归不让男修继续靠近。 男修竟然真的站住了，只是眼神泛着冷光，“何必如此呢，我们好歹是老相识，这么排斥我做什么。” “东皇一，”林广归叫出来人的名字，“你我的关系虽然不是不共戴天，但也是大差不离，你如果再靠近的话，与其我费尽心思提防你，不如直接开打。” 木之青恍然。 果然如此，原来他真的是东皇一。 眼熟就说得通了，跟东皇羽儿长得像嘛。还有林广归，据说东皇一和林广归时常比试，只是每次都不分上下，两人不但没有惺惺相惜，反而形同仇敌。 东皇家族每百年都会出现一个东皇一，只有金丹第一人才有资格叫这个名字。 东皇一无疑就是东皇家的金丹第一人，自然出现在《玄灵榜》上。 东皇一往后退了一步，一双凤眸没有多客气，但是话语倒是相反，“好吧好吧，我不靠近就是。反正地方这么大，要是为了这点小事，我们两人打起来了，还不是得便宜后来的人？” 木之青神色一动。 此处还有人会来？ 她杏眸划过一道光。 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以至于让这些大陆闻名的天才纷纷往这边赶？ 保持了一段距离，林广归就不再说话，持剑环臂，闭目养神。 东皇一的视线在专心疗伤的冰心儿身上转了转，然后落到木之青身上。 他凤眸微动，正欲张口，却见那绿衣女子不经意间的走开，离他远远的。 东皇一，“……” 他闭上嘴。 有意思。 东皇一索性将目光落在雪山上，像是在欣赏好风景。 一时静默，不过很快有人打破。 随着天光昏暗，陆陆续续有人赶到。 他们看到人，甚至都不上前，而是自己呆在另一个角落，像是颇为忌惮。 木之青注意到，东皇一的视线落在一个纱衣女子身上，身上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有仇？还是有情？ 木之青看了纱衣女子一会儿，纱衣女子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并未看来，像是不屑一顾，又像是懒得理会。 木之青挑了挑眉。 人越来越多，很快雪山前的空地都被站满了人。 木之青甚至还看到了姚童和金玉，还有……沈长青。 沈长青明显注意到她了，正往她这边走来。 此时，天也黑了下来。 地动山摇。 像是以往几天一样，大地开始震动，天上的妖兽振翅飞起，地上的妖兽拔足狂奔。 雪山开始崩裂。 木之青胡乱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很淡定，像是早有预料，连动也未动。 大地震动得更厉害了。 雪山开始融化，大地裂出巨大的缝隙，连同雪山，一同掉下去。 第75章 虚妄蝶 沈长青控制住身体，随着雪山一道下落。 意料之中又很是神奇的是，众人随着雪山一道落入深深的缝隙中，却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不过要落到实地不是易事，但是这些对于沈长青来说并不难，花篮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一动，花篮光芒一闪，替他挡住无数下落的坚硬物件，他腾空飞起，稳稳落到实地。 一落地，他就立马往旁边看去。 没看到那抹绿色身影。 沈长青皱眉。 天黑前他明明靠近了那个女修，此时却没看到她……难道是没能安全落地？ 此处是封闭的空间，不知名的矿石是墙壁，照亮这个广阔的地方，无数蝴蝶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美丽极了。 什么雪山，什么缝隙，这里一点影子都没见。 不管方才下落了什么东西，除了一众修士，全都消失不见。 不过修士的数量有所减少。 东皇一看眼身后明显数量不对的修士，不由黑下脸，“早有准备也能损失两个人，他们都是饭桶不成！” 显然，没成功落地的修士，已经随着那些崩塌的雪山一起销声匿迹。 在众人观察环境的时候，有一道浑厚悠长的声音说道，“每一只蝴蝶，都是老夫的爱宠。你们每人都需要杀死三只蝴蝶，老夫才会无偿帮你们建造最适合你们的武器。” 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似乎是从墙壁上的每一块矿石，才有四面八方环绕的效果。 武器。 很多人心中一动。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不过…… 杀死蝴蝶？ 众人警惕的看着飞行的蝴蝶，没人愿意去触碰它们。 谁知道这是什么蝴蝶，虽然它们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没人会轻举妄动。 蝴蝶五彩斑斓，看上去可能的威胁就是毒性，本身却是脆弱极了，好像一手就能捏死一个。 “喂！御兽宗的！”忽然有人说，“这是什么蝴蝶！你不会打算自己藏私吧？” 这话一出，纷纷看去。 人群让出一条道路，正望着蝴蝶的修士一僵，很是慌张。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谁信？ “这是虚妄蝶。” 御兽宗弟子狠松一口气，忙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看到人，刚刚还面色不善，隐带威胁的修士噤声。 青衣僧人只手为掌放在身前，一双眼睛落不到实处，又像是看着漫天的蝴蝶， 东皇一道，“不愧是圣智佛子，果然知识渊博。你倒是说说，虚妄蝶是什么？” 圣智佛子陷入追忆，“小僧曾读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虚妄蝶的只言片语。虚妄蝶中一切虚妄，活着对它们来说是一场酷刑，唯有满足它们的所愿，才能让它们安详死去。” “还有这种事？”有人惊讶，连忙问道，“圣智佛子，请问如何满足它们的愿望？” 圣智佛子面有慈悲，“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离合既循环，忧喜迭相攻。”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这跟虚妄蝶什么关系？ 圣智佛子却不再说了，伸手触摸一只虚妄蝶。 虚妄蝶发出淡淡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就像圣光一般。 下一秒，圣智佛子闭眼站立原地。 “圣智佛子？佛子？” 不管怎么叫，圣智佛子都没有反应。 他的身体和被他触摸的虚妄蝶都处于静止状态。 他的心神似乎去到别的地方了。 看着圣智佛子手持的佛珠，有几个人互相看一眼，悄悄靠近。 林广归皱眉，正要站出来，却见原本漫无目的虚妄蝶忽然一拥而上，环绕在几个不怀好意的修士身上，而他们竟是丝毫抵抗也不能有，眨眼就静立在原地，然后瞪圆眼睛，露出痴痴笑容，僵直倒地。 众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只要碰到虚妄蝶，便会被拉入它们的意识之中。意志不坚强者同时触碰两只以上的虚妄蝶，就会心神俱灭，融入虚妄蝶的意识，永世不得出。” 众人看过去，只看到睡僧昏昏欲睡的脸庞，“施主们继续，小僧先去睡觉了。” 说完，睡僧也触摸一只虚妄蝶，然后一同静止不动，他的衣襟里还爬出一只毛茸茸的灵兽，似乎迷惑主人为什么不动了。 漫天飞舞的虚妄蝶都绕过两人飞行。 这次，再也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了。 虚妄蝶不会主动靠近人，除非有人想要捣乱。 他们不敢打其他打算。 问佛宗两名僧人都做了示范动作，其他修士顿时放心不少，知道自己不会被趁人之危后，纷纷效仿圣智佛子和睡僧。 不过一刻，此处到处都是和虚妄蝶一起陷入静止的修士。 四周矿石散发着微光，无数蝴蝶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许多修士仰着头静止不动，荒诞得像虚幻世界。 木之青站在人来人往的喧嚣街道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这就是虚妄蝶的意识？ 圣智佛子说的她当然听到了，她自从随着雪山落入缝隙，很快就成功站稳脚跟，她可没心情陪沈长青周旋，就找了个角落远离他。 之后她看有一只大红色的蝴蝶飞在旁边，她就顺手碰了一下，然后就落入这个地方。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往常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这是意识中的世界，身体真实得可怕。 木之青很快发现自己的神识和灵力动用不了。 她看了一眼四周，不觉得其他修士会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她耸了耸肩，随便选了个方向走着。 四周的摊位并没有具体的东西，而“人们”依旧叫卖得很欢。 这里的治安似乎不怎么好，有卖身葬父的女儿，也有卖女求荣的父亲，到处都有恶霸大摇大摆的招摇撞市，也有穷苦百姓焉头焉脑的避让着。 “恩人！你救救小女子吧！”卖身葬父的女儿扑到木之青面前，低声哀求着自己的苦难与不易。 女儿哭得实在伤心，木之青摸了摸口袋突然出现的银子，面无表情说道，“我没钱。” 女儿抬头，眼带怨恨。 第76章 一只虚妄蝶 木之青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脸淡定的和怨憎女儿对视。 对视半响，女儿的面容被怨憎牵扯出惊人的角度，让人不寒而栗。 木之青有些嫌弃的往后退了退，却撞到人。 那人直勾勾的看着她。 原来不知何时，大街人来人往的人早就停住动作，诡异的看着木之青。 他们的喉咙发出可怕的声音。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怎么这么冷血！” “没看到她那么可怜吗！” “……” 木之青顿了顿，冷淡的脸色在众人的控诉下大变。 众人扬起诡异的笑容。 却看到木之青变化后的脸上竟然是笑意，她笑意盈盈的，用比谁都稀奇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有趣物件。 众人，“……”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扭回头，看着女儿柔声道： “我就不救。”她得意洋洋，“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谁让你这么不顺眼。” 她甚至都不说你们为什么不救，为什么来要求她。 四周静默。 街上的人都静止不动。 有一道孩童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你会后悔。” 木之青不置可否。 接着她的面前出现了恶霸强抢民女，她也冷眼看着。 恶霸迫害一家老小，民女上吊自杀，被恶霸用裹尸布裹了起来，扔进乱葬岗。 她也冷眼看着。 孩童般的声音轻轻一叹，“你会后悔的。” 下一刻眼前一花，场景变化，木之青不再是看客，而是僵直的躺着，脸上被蒙了一层白色的布，白布从头到尾裹着她。 旁边传来嘤嘤哭泣，“求求你们买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不想自己的父亲曝尸荒野！” 女声从头到尾都是独角戏，终于遇到了一个人搭腔。 “我没钱。” 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更多的是冷漠。 女儿苦苦哀求，得到的是那人柔声的冷血。 “我就不救。”她得意洋洋，“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谁让你这么不顺眼。” 一动也不能动的木之青，“……” 可恶。 “你看，”孩童的声音带着木然，“你对他人不管不顾，身份变换，你从看客变成局中人，你是否祈求有人能为你停留。” 木之青对此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她一具尸体只能负责僵立躺尸的角色，感觉自己一点点的发臭，无数飞虫苍蝇盘旋在腐臭的血肉。 “啊！你不能这样！” 卖身葬父的女儿被恶霸抢走了。 孩童的声音继续道，“接下来，你会被扔入乱葬岗，这就是你冷眼旁观的下场。你对别人冷漠，却可曾想过，你也会变成他。” 木之青被毫不留情的扔入乱葬岗，腐臭的血肉飞溅出去。 她一动也不能动，然而触感感官是如此真实。 她能感觉到底下有无数冰冷的尸体，她能感觉到又有无数冰冷的尸体被扔了下来，将她掩埋其中。 时间过得缓慢，她一点一点腐烂，她能感觉到尸虫在身上胡乱的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在一点一点的融化，与他人的尸体一道成为脓水。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直到渐渐变成一具白骨，被最上方腐臭的血肉浸湿，淋脏。 木之青眼前一花，她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 “这次，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孩童的声音道，“你会选择冷眼旁观旁人的死活，还是会救助变相的自己？” 木之青皱眉，果断拒绝，“太恶心了！” 自己腐烂完了也就算了，还得和别人一起腐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与真实无比又恶心极了的感官对此下，还有被掩埋在最底下的孤寂与冰冷，仿佛全天下只剩自己一个。 她最喜欢热闹，最讨厌漫长孤寂。 孩童声音沙哑道，“去吧，去做出你的选择……” 木之青被人流推到同样的地方，而口袋里又出现银钱。 “恩人！你救救小女子吧！”女儿却出乎意料扑了个空。 她愣住，回头看去。 不知何时走到白布前的木之青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把掀开白布。 雪肤红唇的少女双眼紧闭，无知无觉——正是木之青的样子。 女儿发出尖叫，“啊！父亲——” “哎。”木之青应了一声，然后提起地上的尸体， 街上的人们又静止了起来，女儿朝木之青扑了过来。 “怎么对你爸爸的。”木之青直接撞开周围的人群，将手中尸体塞入旁边的火炉里，还往里面塞了一把柴。 场景变换。 “恩人！你救救小女子吧！” “……” 身子腾空，被人提起来的木之青来到一处高温空间。 不一会儿，燃起熊熊大火，她的身体被烧成灰烬。 场景像是卡壳了，木之青一遍一遍回到重复的地方，一遍一遍选择自己死法。 她每一次都给自己选择了不同的死法。 “为什么……”孩童声音喃喃道，“你只要掏钱就好了啊……” “你只要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们就好了啊……” 周围是烈火，木之青等着自己又一次成为灰烬。 这次，她能动了。 木之青睁开眼，一双杏眼淡漠极了，“你真可怜。” 孩童声音道，“你才可怜，那是你自己啊。” 木之青说，“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呵。”她冷下脸来，“没人能让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孩童声音没再出现。 一只大红色的虚妄蝶忽然出现在火海之中。 “可是我自出生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啊……” 大红色的蝴蝶盘旋在木之青身上。 “我不救他们，换个时间地点，我就可能成为他们。换做我自己，我多么渴望能有那么一个人能帮我。” “所以我说你可怜啊。”木之青慈祥的看着它，“你自私，却从未认清过。” 静默了许久， 大红色蝴蝶顿住。 “是啊，我自私极了。” “我救别人，不过是怕那个人会变成自己……” 大红蝴蝶扑扇着翅膀，扑向火海。 木之青眼前一晃，回到了矿石空间中。 大红蝴蝶化为灰烬，化作点点星光落在木之青手上。 “啊！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是错的吗？” 离木之青最近的一个修士几近疯魔，却一点都停不下来，又碰触下一只虚妄蝶。 于是两只虚妄蝶陪着他一道静止。 很快三只。 —— 第77章 两只虚妄蝶 木之青碰触下一只虚妄蝶。 她是帝王。 底下是她的臣子。 “皇上！”白胡老臣痛心疾首，“选妃万不可耽误啊！” 哎呦。 木之青从龙椅上坐直身体。 黑胡老臣据理力争，“如今先帝刚刚仙逝，陛下最少得守孝三年！尔等是何居心！要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不成吗！” 以两个老臣为首，分成两个派系唇枪舌斗起来。 木之青听得头疼，摆手道，“选妃选妃！”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黑胡老臣一众人阴沉的看着她。 木之青哎呀一声，“那就不选妃！”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白胡老臣一众人阴沉的看着她。 木之青灵机一动，“那就把老皇帝从墓里扒出来再选妃！” “……” 木之青木着脸，看着底下直勾勾盯着她的一众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喝道，“朕是皇帝，朕说了算！谁不听朕的，就通通拉出去斩了！” 底下老臣们战战兢兢的跪下。 “准备选妃！” 木之青一锤定音。 风和日丽，女子们掩面羞涩，一个比一个美。 木之青越看越像卖身葬父的女儿。 她生气了，直接转身，“打道回府！” 取消选妃，木之青只能重复每日枯燥的政事和早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利的声音唱到。 木之青半垂着眼帘看底下的老臣，心想这都早朝几次了，怎么什么猫腻都没出现。 白胡老臣颤颤巍巍的站出来，痛心疾首道，“启禀陛下，北方水灾泛滥，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万千百姓都得葬身性命！” 木之青懒懒道，“爱卿这么忧国忧民，还来问我做什么。” 白胡老臣，“……” 黑胡老臣站出来，“陛下！关于臣几日前说的饥荒之事……” 木之青挥手，“不都交给你了吗，还问朕干嘛？一下饥荒一下水灾，朕是白养你们的吗！” 黑胡老臣，“……” 太监及时出声，“退朝——”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离开大殿。 又是没有猫腻的一天。 她在床上呼呼大睡，醒来就是又一个早朝。 木之青路过御花园，心想自己真想跑路。 坐上龙椅，白胡老臣刚想站了出来，她连忙指着他，“闭嘴！每次都是你先开口！” 白胡老臣闭上嘴。 木之青指向黑胡老臣，“你先说！” 黑胡老臣痛心疾首，“京城出现匪徒！大逆不道想要反了我朝啊！陛下！必须严惩此人！” “哦。”木之青木着脸问，“我朝叫什么。” “……” 黑胡老臣卡壳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然后灵光一闪，“就叫白贼国吧！” “……” 木之青道，“来，你再说一遍。” 黑胡大臣痛心疾首，“京城出现匪徒！大逆不道想要反了白贼国啊！陛下！必须严惩此人！” 木之青猛的站起来，气势冲冲，“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造反！严惩！必须严惩！爱卿！爱卿！”她叫白胡老臣，“你赶紧去把人给我杀了！” 白胡老臣，“……”他痛哭流涕，“天要亡我白贼国啊！” “怎么？” “臣有本启奏！”白胡老臣瘫倒在地，“反贼，已联合流民打入宫门了啊！” 木之青，“……” 这么突然。 这次拿了个亡国的剧本？ 木之青坐回龙椅，兴致勃勃看向门口。 猫腻来了。 下一刻，一人白衣飘飘闯入宫门，一袖挥出，诸多老臣纷纷倒地。 他冷喝道，“我特来除暴安良！” 木之青，“……” 白衣人，“……” 他瞪大眼，“是你！” “啧。”木之青走下龙椅，“我还以为，这次我顶多会变成水灾的人民或者饥荒的百姓。看来，是我小看了虚妄蝶。” 来人一脸冷漠，但是能看出他也很惊讶。 “沈长青，”木之青叫破来人的名字，很是好奇道，“你怎么就能用灵力呢？” 没错，来人正是沈长青。 虚妄蝶的虚妄竟是容得下两个修士的意识。 “你认识我？” 木之青笑了，“我若是连追了我一个多月的人都弄不清底细，那我真的可以去死了。” 沈长青抿唇。 但是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长青道，“我学了这个世界的武林秘籍。” 木之青眼前一亮。 还能这样？ 沈长青握住腰前的凡剑，“百姓因为昏君而流离失所，我此来是为了杀死昏君。” 他的目光巡视一圈，最后落到木之青。 “你是？” 木之青点头，笑意嫣然，“我是。” 现场静默了一会儿。 木之青旋身避开，凡剑击在地上。 沈长青冷冷道，“只有杀死昏君，虚妄蝶才会被杀死！” 更别说，两人之间本来就有仇恨。 木之青笑了。 “你笑什么？” 木之青虽然用不了灵力，但是身法非常灵活，他持着凡剑，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她，一追一砍的反而弄得很难看，所以沈长青一时没有再动。 “听说过骑士和恶龙的故事吗？” 沈长青皱眉。 木之青道，“传说有一个国家，恶龙肆虐，弄得死伤无数，于是国王叫来骑士，让他前去屠龙。骑士去了，并且成功屠龙。” 木之青看一眼沈长青，轻轻一笑，“后来，骑士一看恶龙的尸体，竟是自己的容貌。骑士往下一看，发现自己成了恶龙。” “你什么意思？” “意思？”木之青轻轻说，“与其选择颠覆恶龙，不如选择颠覆国王，你觉得呢？” 沈长青脸色不变，“如何颠覆？” 木之青笑了一下，伸手握住沈长青的手腕，他一愣。 她牵着他路过诸多大臣，走上高高的台阶，来到龙椅。 木之青轻轻一推，沈长青就坐到龙椅上。 “你看，”她附在他耳边说，“这个国家是你的了。” “与其杀掉昏君匡扶正义，你不如亲自统治，让天下再无黑暗之地。” 沈长青，“……” 散着幽幽光芒的矿石空间中，沈长瑞好不容易杀死第一只虚妄蝶，他往旁边不经意间一看，却看到沈长青在发呆。 他嗤笑，“沈大啊沈大，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是被虚妄蝶吓得不敢动吧！” 第78章 三只虚妄蝶 沈长青没有理他，像是还没有回神。 方才，他坐上龙椅，底下大臣向他俯首称臣的时候，有两个大臣化身虚妄蝶，交缠着消散而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放弃杀掉昏君之时，反而破局了。 他记得虚妄消散之前，木之青轻轻说道，“一只安逸腐朽，一只刻板老旧，你说安逸是昏君，你也未必正义。你若是杀死昏君，你便被颠覆。” 沈长瑞揉了揉手指，盯着愣神的沈长青，心里蠢蠢欲动。 若是现在杀了他，沈长风那小子就不会胳膊肘往外拐，阿娘也能除掉心头大患。 明明他和沈长风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沈长青一个外人凭什么总压他一头！ 旁边忽然有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走过，沈长瑞警惕看去，只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绿衣女子经过，一个眼神也没朝他瞥来。 沈长瑞却收敛杀心。 此处人多眼杂，若是真杀了沈长青，保不准父亲会怀疑自己。 罢了。 日后有的是机会。 木之青有些遗憾的收回余光。 咋不动手呢？ 多好的机会啊。 木之青只好继续寻找虚妄蝶。 她想找一只好看的虚妄蝶。 不过很快，她顿住脚步。 睡僧就在旁边，她经历了两只虚妄蝶，而他却还在同一个地方。 木之青摸摸下巴。 如果她碰别人的虚妄蝶，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木之青伸手触碰睡僧手中的虚妄蝶。 下一秒，场景变幻。 仿佛人间炼狱。 火山，海啸，地裂。 无数百姓哀嚎遍地，尸横遍野。 他们面露麻木，宛若行尸。 木之青看了几秒，在他们之中穿过。 两旁百姓皆往着一个方向走去，木之青混在人流里。 慢慢的，废墟之中出现一座金碧堂皇的寺庙。 百姓脚步瞬间加快，如同恶鬼般爬过高高的台阶，来到宽阔的大殿。 “救我……救我……” “佛祖保佑我，保佑我不再家破人亡，保佑我吃饱……” 辉煌的大殿，供奉着一个人。 睡僧站在最高处，长长的一望无际的台阶隔开人间疾苦，仿若两个世界。而他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对万民祈祷似无知无觉。 万民怒了，纷纷爬上台阶，哄砸一切。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残忍！你是佛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作为神就可以高高在上！凭什么我们就要低如尘埃！” “我恨你！” 外边饿殍遍野，里边仿若炼狱。无数行尸走肉般的百姓像是地狱的恶鬼，纷纷爬上富丽堂皇的台阶，长长的台阶铺满了百姓，一层叠一层，他们哀嚎着、挣扎着想要靠近睡僧，想要拉他到人间，尝尝他们的人间疾苦。 睡僧还在睡觉。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慢慢步上台阶。 不知为何，争抢着、丑态百出的百姓们纷纷都避开她。 木之青一步一步向上，竟比用四肢爬行的百姓还要快。 台阶却似无穷无尽，睡僧依旧遥不可及。 木之青没有任何波动，依旧一步一步向上。 终于，她步入高处。 睡僧就在咫尺之遥。 靠近了，睡僧依旧睡着。 她负手步到台阶边缘，看了一会儿密密麻麻向上，却依旧无法靠近高处的百姓。 “然后呢？” 木之青的声音响彻大殿。 底下的百姓们却依旧没有停止向前。 木之青说，“把他拉落神坛，然后呢？” 无数百姓似是听懂了，一个个看不清的面容纷纷仰着，看着高处，带着渴求，带着希望。 他们嘴里喃喃着无意识的话语，没有人回答。 木之青笑了一下。 “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说这话，她脸上却带着截然不同的表情。 这是种什么表情呢？ 不是悲悯，不是同情，不是高高在上。 “既然都不回答，那我自己寻找答案好了。” 木之青伸出手。 她将睡僧推下高台…… 百姓们愣了，看着高高坠落的睡僧融入他们之中，跌入尘埃之中，进入地狱里。 他们沸腾了。 然后…… 他们争先恐后的往上挤，甚至不惜推下身边同伴，眨眼却被别人推下。 “我的！我的！我要上去！那是我的！你们都去死！” 他们沸腾着，拥挤着，想要去到最高处，想要成佛，想要灾难离自己远去。 他们将信仰丢下，自己就能成为信仰。 永远站在高处！ 只有站在上面，他们才能像睡僧一样，身处极乐之地啊！ 他们想成为睡僧！ “哦，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答案。”木之青站在高处，低头看着他们，得出答案。 然后她看到，有一个人逆着人流往门口走去。 木之青眯眼。 “够了。” 睡僧拦在逆流而去的人面前，憨态可掬的脸似带着悲悯，又似什么都没有。 “施主，别折磨自己了。” 衣衫褴褛的人一愣。 下一刻，碧丽堂皇的大殿消失不见，饿殍遍野消失不见。 灰色的虚妄蝶飞在虚妄之上。 一道声音如梦似幻，“他们供奉信仰，信仰弃他们不顾，他们毁掉信仰有什么错！” 木之青看着憨态可掬的睡僧，好奇道，“你怎么做的？” 睡僧难得不再昏昏欲睡，他的目光随着虚妄蝶而动。 他道，“有人向小僧求姻缘，小僧给了；有人向小僧求钱财，小僧给了。后来山崩了，他们向小僧求家宁，小僧给不了。后来漫天火海，他们向小僧求安稳，小僧给不了。” “借口！都是借口！”虚妄蝶怒道，“山崩了你就用身体去填啊！火海你就用血液去熄灭啊！你是信仰吗！你是他们的信仰吗！你狗屁不如！” 睡僧俯首，“小僧确实修行有缺。” 木之青带着莫名的笑，“既然你觉得信仰狗屁不如，那我推下信仰，是不是正合你意？” 虚妄蝶停住，扑扇的翅膀顿在空中。 木之青笑着道，“你看到了呀，人们的贪欲无休无止。他们嫌弃信仰不作为，便想自己成为唯一的信仰，脱离苦海。” 虚妄蝶怒喝，“那又怎么样！你身处地狱！前方有光！你怎么忍得住不去追寻！你怎么忍得住放弃唯一的希望！” “你呢？” 木之青忽然道，“你放弃了呀。” “我……” 它愣住了。 第79章 奖励节灵 木之青看着虚妄蝶，难得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她很认真的说道，“那个声音说，活着对你们来说是个痛苦。我原先不信，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活着——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一场无尽噩梦。” 有着与人相像的三观，却要经历最真的本我。 无穷无尽，永远没有尽头。 若是没有外人介入，就一直活在无边无际的生活之中，永远重复，徘徊着。 灰色的虚妄蝶没有了任何光芒，有一滴泪滴在虚妄之中消散不见。 “为什么，我们自从出生，就要活在善恶之中呢。世间万物都分多寡，我们却活在最普遍的人性之中。” 它站在万民阵营，讨伐不作为的信仰。自出生以来就坚信的阵营啊…… 虚妄蝶虚弱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结局……” 说完，灰色的虚妄蝶消散在虚妄之中。 木之青又回到散着微光的矿石空间中。 周围依旧有很多陷入静止的修士，还有精神受了错乱，道心受到动摇，盘坐疗伤的修士。 睡僧站在木之青前方。 他看着灰色的虚妄蝶很快化为灰烬，成为两道星光分别落入自己和木之青身上。 睡僧道，“多谢施主。” 若不是她，睡僧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破局，就算破局了，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佛心有损。 木之青歪头，“原来真的可以两个人一只虚妄蝶。” 原先她还没有这种设想，但是第二只虚妄蝶里融入沈长青的虚妄蝶给了她灵感，她便这么做试试。 结果竟然真的可行。 睡僧顿了下，说道，“虽然可以这么做，但是更有可能会将两个人的磨难加在一起，并且加剧。” 就如圣智佛子之前所说，虚妄蝶代表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刚刚那只灰色虚妄蝶至少囊括其中四种。 然而对木之青……却没有影响。 睡僧一顿，忽然施了个佛礼，憨态可掬的脸上带着严肃，“小僧虽处问佛宗，修行却远远不如施主。” 木之青看一眼睡僧，语带笑意却更像意有所指的道，“睡僧若是真能安然的睡觉就好了。” 睡僧一愣。 木之青却没再多说，看看他衣襟里躲起来，似乎对她很害怕的小家伙，露出笑，然后离开了这个区域。 “哦？看来第一个通过虚妄蝶考验的修士已经出现了。就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唯一一个。” 声音突然出现，许多没陷入虚妄蝶虚妄的修士们纷纷面面相觑，想找出那个人。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 无数虚妄蝶跟随着一个人的脚步，似想靠近又不敢，只敢眼巴巴的落在身后。 它们也想脱离。 木之青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不管多少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依旧是笑意盈盈。 “那我的奖励呢？” 她好奇的环视四周，似乎想找出声音在哪儿。 “不用找了。”声音似乎还挺疑惑，“老夫不过是一抹残魂，只有知晓的人才能来到此处。” 木之青面色不变，“前辈一定会容忍什么都不知晓的优胜者。” 声音大笑，“说得不错。”他道，“你进来吧，老夫说话算话。” 木之青前方，出现只有一人通行的小道。 不知为何，周围的修士虽然蠢蠢欲动，却顾忌着什么，没人敢乱动。 “进去吧，这是虚妄之境，每逢有人进入万兽秘境，宗门都会让我们来此处。” 木之青看过去，看到黑发白肤的姚童。 她淡淡道，“金丹修士需要最适合自己的武器，他能满足你。” 木之青笑了，两手提着裙摆俏皮又优雅的向她施了一个凡间的礼仪，“多谢。” 说完，她脚步轻快，很骄矜的走进通道之中。 “哼！”人群里，多少有人发出不甘的声响。 沈长青面色复杂，看着通道消失不见。 他不过尝试了两次虚妄蝶，便不敢再动。 虚妄蝶中，会放大心中妄念，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还会引得道心不稳。 别看虚妄蝶兵不见血，其实最是残酷。 百人里，也未必有五人能够通过。 “哎，他果然可以！” 人群一阵躁动。 却见青衣僧人步入新开的通道。 沈长青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若是连圣智佛子都过不了，那还有谁能过呢？ 不过…… 已经无奈放弃的修士们窃窃私语，“刚才那个女修是谁？她怎么能比圣智佛子还快？” “就是啊，我不过才进去一个虚妄就受不了，幸好我之前准备了抵御心魔的丹药，要不然可真……你别看我，就一颗，我已经服用完了！” 东皇一面色难看的看着这一切，他看眼不远处的林广归，脸色更黑了。 没记错的话，林广归好像换了两个地方了？ 而他呢？ 第一只虚妄蝶都是靠破妄丹出来的！不然他肯定折在里面！ 到底为什么，明明他的道心异常稳固，他明明一心向道！ 不过想到家中长辈几乎没有成功度过这一关的…… 东皇一稍微冷静，但还是冷冷向面色苍白的附庸修士道，“记住那个女修！回去后查明她的身份报给家族！” 东皇家从来不吝啬收纳强者。 能早早通过考验，且远远超过圣智佛子，此女的心性绝不可低估！ 有这样的心性，将来绝不可能是池中之物！ “是！” 做出这个打算的，远远不止东皇一。 然而他们盘算要主动查明那个女修身份，却绝没想到根本不需要。 因为就算出了万兽秘境，那个女修还是会主动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木之青骄矜的面容在进入通道之后便收敛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淡淡微光。 她环视一圈，嘴角有若有若无的讽刺，却又很快收起来。 她哎呀一声，俏皮的负手在后，“节灵啊节灵，你就不要卖关子啦。” 四周静默一会儿。 然后忽然寸寸散发出剧光。 窄小的空间像是塞了万千萤火虫，即使光线有些剧烈，却仍带着几分美轮美奂。 一只绝美的虚妄蝶出现，身上自带着光芒。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虚妄蝶，沿着手向上看，划过舒适的衣料，是一张矜贵清俊的脸庞。 节灵爱怜道，“这是一只半灵族。” 第80章 灵的话 木之青好奇看着身子若隐若现的节灵，听到他的话一顿，倒是没有多意外。 她笑嘻嘻，“虚妄蝶前辈可真厉害，外面那些虚妄蝶都是它的化身吧？” 其实还有它们都是独立个体的可能，只是虚妄蝶可制造一切虚妄，本身又受尽痛苦。最重要的是，痛苦能够相互叠加，进入另外一只虚妄蝶的虚妄，而虚妄蝶并不是没有智慧的生物，所以她不认为它们会自行大规模一起生存。 节灵看一眼木之青。 她连虚妄蝶都可以客客气气叫一声前辈，却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不过节灵不在乎这种小事，他爱怜的看着美丽的虚妄蝶。 “若不这样，它活不下去。” 他承认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盯着美轮美奂的虚妄蝶，它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完全看不出它暗地里的残酷。 节灵说它是半灵族…… 木之青有足够理由怀疑是他导致的，他不是曾经来过万兽秘境吗，说不定就是踏足过这里，发现了这只虚妄蝶，然后助它成为半灵族。 至于为什么只是半灵族…… “灵族很难出现。”节灵自动解惑，脸上的情绪很淡。 他似乎知道木之青的困惑，一点都不介意的解释道，“虚妄蝶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极少能活过幼年期。而大概一千五百多年前，我来到万兽秘境，因缘巧合下发现了这只小家伙，它当初已是青年期。” 木之青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面上却没露出一点异样，顺势接了他的话，“所以引起你的注意？” 节灵点头，“我在它身上用了无数珍贵的宝物。”他脸上有些遗憾，“可惜，到底还是积累不足，没办法在一月之内成功。” 木之青脸色不变。 心里却木然想着。 一千五百年前……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时候的节灵才金丹期吧，金丹期就可以把虚妄蝶堆砌到半灵族，还说自己积累不够？ “后来我又找机会来了万兽秘境，再看到它时，我便明白了。”节灵看向她，“不管手中有没有足够的宝物，想要成为灵族，除了机缘巧合，还得需要运气。” 更多的，是个人资质。 他没说，但是木之青早已明白这一点。 不过他后来找机会又来过万兽秘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万兽秘境大多只能进一次？ 节灵叹了口气，“虽然虚妄蝶不能成为灵族，但是好歹相处一场，我还是没放任它不管。” 木之青看着他，心想这句话大多还是说给她听的吧？ 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宽厚大方，来增加他在自己心里的信任度？ 木之青想着，却是好奇的问道，“所以你让它分化这么多化身？这么多年的武器，真是它制作的？” 美丽的虚妄蝶依恋的落在节灵肩头，节灵优雅的坐在一旁。 “不错，这是它变成半灵族后的天赋神通。再加上它本身具备的强大虚妄之力，只要提供足够的材料，它能制作出对每个修士来说最适配的武器。” 只是半灵族就能如此厉害？ 木之青有些不满，“那我一个准灵族，为什么没有天赋神通？” 节灵看她一眼，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这丝笑像是长辈的包容，又显得他如天上月般遥不可及，具有无尽光辉。 “你真的没有吗？” 木之青闭上嘴，半响后又不甘的嘴硬，“确实没有，也有可能是太微弱，所以我察觉不到！” 周围寂静一秒。 木之青直视着节灵，没有一点露怯，好像她说的就是天大的实话。 节灵终于开口，他很好脾气的道，“你努力提升修为，天赋神通也会增强。因为灵族的天赋逆天，所以初期会相应弱。” 那后期就逆天了？ 木之青得到想要的信息，很快见好就收，乖巧得不能再乖巧道，“您老人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节灵微顿。 没叫过前辈便罢了，如今还来了个老人家的称呼。 向来举世无双，面如冠玉的节灵，从来没人将他和“老”字挂钩，偏偏面前的女子说这话再认真无比，仿佛发自内心般尊敬。 节灵心中竟觉得有些新奇。 在高处站久了，面对木之青的屡次挑衅，竟也能生出几分对蝼蚁的包容。 他依然好脾气的道，“虚妄蝶是我一手打造成如今这般模样，自然会留下一丝神魂，以免有意外。” 此番会出现，也是因为感知到木之青的存在。 毕竟对方现在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是的。 作品。 对于强大如斯，几乎站在顶端的节灵来说，不管是半灵族还是灵族，在他眼中都是作品。 对节灵想法丝毫不感兴趣或者担心猜想之后会做出不理智事情的木之青一点都没有去探想的意思。 “主体在这里，那其他通过考验的修士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们排队吧。 木之青可不认为只有自己能通过考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场的谁不是厉害人物。 节灵依旧很有耐心，“事实上，若不是你，其他人都不会见到虚妄蝶。” 木之青恍然，心想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也是，根据之前得知的来推测，这个地方在众多修士眼中就是一个大能陨落后留得残魂，要是有谁通过考验就能得到他制作的武器。 如果让他们知道制作武器的竟然是一只虚妄蝶……啧，那定有很多人动歪脑筋。 节灵看着忽然跃跃欲试将视线放在虚妄蝶身上的木之青，温和的道，“你在想什么？” 木之青立马道，“什么都没想！” 节灵没说话。 他明显不信。 也是，节灵又不蠢。 木之青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我要适合自己的武器，那应该提供什么材料？” 节灵果真没追究下去，他道，“你用五十年的时间到达金丹期，速度稍微有些慢，不过你是常青树化身，倒是可以理解……” 五十年到达金丹很慢？ 木之青皱眉，有些不太高兴。 所以节灵肯定用了更少的时间晋升金丹。 这可不行。 她输谁也不能输节灵。 第81章 木棍完成 节灵继续说下去，“我既然出现，就不会让你的武器只是尔尔……你将你现在常用的武器拿出来。” 木之青立马拿出回旋刃。 “……” 节灵一双星眸静静看她。 木之青立马收回去，手上一转，出现熟悉的小木棍，小木棍还挽出个漂亮的花。 “刚才拿错了！” 节灵没对她的行为发表意见，他接过小木棍打量一会儿，剑眉微皱，“你用一部分本体当武器虽然适合你，但是可用性非常局限。”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将水灵之花，还有花龟倒刺拿出来。” 木之青，“……” 她脸上笑嘻嘻，心里气呼呼将两样东西拿出来。 可恶。 竟然连她有多少家当都知道！ 花龟倒刺刚拿出来，虚妄蝶就从节灵肩头飞到上面，身上的光芒更甚，嘴里吐着不知名灵力，在缓慢温养着倒刺。 而节灵却是丢下一句，“自行修炼，十日后给你成果。”然后带着水灵之花连同虚妄蝶去到凭空出现的软塌。 木之青观察很久，发现他漫不经心的在为水灵之花和木棍输送灵气，在虚妄蝶力大无穷叼着倒刺靠近时，就变成给虚妄蝶输送灵力，时不时动手纠正其中几个步骤。 木之青忍了又忍，没忍住说道，“我很痒。” 节灵手下一顿，抬眸向她看来。 木棍看着平平无奇，但是是她的一部分本体化成，她又不是死人，当然会觉得痒。 这么想着，她理直气壮的挺直腰板。 “修炼。” 节灵淡淡道。 木之青握紧拳头，露出笑容，“好的。” 她忿忿不平的在一旁盘坐。 修炼？ 她怎么能安心修炼。 她又不是神经大条。 他万一在她本体上做手脚怎么办？ 但是木之青不得不承认。 虽然节灵目前只是一抹神魂，但是她毫不怀疑，节灵对付她绝对跟玩似的，他要真有心对她动手脚，还真不用拐弯抹角，伸出一根手指对付她就够了。 想到这里，木之青更郁闷了。 罢了。 她最后看眼节灵，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闭眼修炼。 还别说，在虚妄蝶的空间里修炼当真事半功倍。 此处是虚妄蝶的老窝，四处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气息，若是人修在此，肯定能够助长心境。 对于人修来说，心境可是非常重要。举例说明，若是没有金丹期心境，即使他能晋升金丹也无济于事，照样会走火入魔。 而同样，若是遭遇心境不稳……比如无法破除虚妄蝶的虚妄，那道心会下降。 而此处对于木之青来说，不过就是修炼舒适一点，至于带给她的好处……还不如邪魔谷多。 或许之后可以再找机会混进去蹭紫瘴？ 木之青心中暗暗盘算。 不知不觉中，十天时间眨眼即逝。 离万兽秘境关闭，剩下十余天的时间，而木之青最少需要用五天时间赶往秘境的统一出口，所以留给她的时间不到五天。 节灵交给她东西。 木之青刚一触碰，就觉得不凡。 手中这个与其说是木棍，不如说是宝器。一样是木棍细细小小的模样，但是周身刻上许多蓝色纹。 触手冰凉。 木之青几乎是刚触碰，就知道它的用处。 催动灵气，会有取之不尽的水冰凌出现，而且不失原本的坚硬锋利，堪比神兵利器。 最妙的是，这所有的变化都没有侵犯小木棍原本的东西。它一样是木之青的本体，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掺杂进去。 也是，这木棍虽然不起眼，可好歹是木之青的一部分本体，要真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融入进去，那还不得完蛋？ 虚妄蝶的技术非常高超，不仅提取水灵之花和花龟倒刺的特点融入木棍，还完全撇掉其他累赘的东西，将这几样完美的融合。 节灵道，“此番改变，日后不管近战远战你都不惧。” 木之青很肯定，自己在他脸上看到了嫌弃，非常明显的嫌弃。 他继续说道，“虽然还是有些鸡肋，但是以你目前的修为只能驾驭这东西。” “……” 木之青黑脸。 “对了，加入水灵之花是为了掩盖你身上浓郁的木系。虽然灵族与常人不同，能很好的掩藏你本体是常青树的事情，但是以防万一，还是给你加了一层防护。” 这样在外人眼中，木之青还会多一个水灵根。 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节灵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了。若不是看重她，他也不会费心替她想这么多事情。 木之青熟练的挽出个棍花，看眼累得瘫在旁边不动的虚妄蝶，说道，“好像不止如此。” 节灵露出笑，“我让虚妄蝶在上面施加了一些虚妄，不过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你的对手。只不过有个弊端，施加的虚妄取决于主人的信念感，更重要的是你能想出什么。” 这是弊端的原因当然是“想”字。 看似简单。 都不说能够一击毙命的虚妄了，光是困住对手。 你要想出什么困住对手？虚妄可是建立在主人的信念。 而且，如果你连对手的意志力都比不过，如何能困住他？ 总之想要合理利用这抹虚妄蝶的虚妄，非常难。 若是站在节灵面前的真是一个几十年岁数的木之青，他甚至都不会提起这点。 木之青却是眼睛一亮，兴致勃勃。 对她来说，前面的那些能力都比不过最后这点！ 创造……虚妄吗？ 她喜欢这个。 木之青的反应显然取悦到节灵，他温和的道，“随着修为增加，木棍上虚妄之力的效果会逐渐加强。” 木之青一顿，脑海里敏锐的闪过什么。 她注意到，自从木棍制成，节灵没再看一眼虚妄蝶。 节灵的笑带上几分深意，却没再多说什么，“好了，你该离开了。” 他的身影开始虚化。 四周开始模糊。 这最后的时间，木之青一直看着趴在软塌上的虚妄蝶，直到场景彻底变幻。 她出来了。 不是矿石空间，而是一大片湿地。 原本的雪山早就不见踪影，周围也没什么人。 看来十天时间太长，没有通过考验的修士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第82章 出秘境 木之青挽了个漂亮的棍花，木棍无知无觉的消失在手上。 她收起脑海里纷杂的想法，一路向一处走去。 那里灵气混杂，直冲天际，正是秘境统一出口。 离关闭时限越近，出口的气息就会越浓烈。这都是灵气混杂造成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出口。 还有十余天，木之青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沿着附近寻找可用的灵草。 千年年份的灵草少了一些，但是几百年的灵草还是挺多的。大多都没守护妖兽，简直就是修士的天堂。 再加上之前那段时间采摘的，木之青收获颇丰。 当然，这期间她也不慎遇到妖兽，不过除了群居的她能避则避，其他的都没有手下留情。 除了这些因素，木之青还是少不了遇到修士，不过她一反常态，避着他们走。 因为怕了？ 木之青笑了一下。 因为之后机会还很多。 不过在外搜寻了四五天，木之青就停下采摘，此时她离出口已经不远，她直接用了两天时间赶到秘境出口。 秘境出口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大片临水而居的山壁，跟万兽山山壁有点像，无数驳杂的灵力冲天而起，异常混乱。 木之青四周查探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地形四通八达，除了山壁上的几棵树，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 很大可能杜绝了别人藏起来偷袭人的可能。 不过…… 木之青在每个路口都留下一些不起眼的藤蔓，然后动作迅速的爬到山壁的树上。 不过片刻，树木疯长，零星的几棵树变得茂盛，竟能互相挡住光线。 此时，离秘境关闭还有五天左右。 木之青没等太久，当天晚上就有人提前来了。 这是个矮胖修士，在远处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或许是神识没发现异样，才放松几分警惕，然后靠近。 他心里有些得意。 与其再拼死拼活跟别人抢资源，还不如在秘境门口提前埋伏起来，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临近秘境关闭，肯定有不少人放松警惕，到时候……嘿嘿，他们的东西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刚刚靠近，脚上就一紧，他机警的飞了起来，然后杀意顿起。 看来不止他一人怀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随即武器出现在手中，他催动灵力，猛的朝身后砍去。 “嗯？什么东西！” 武器没有如他所想击在心脏处，而是异常坚硬的地方。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只是藤蔓，神识骗了他！ 那真人呢？ 不好！ 矮胖修士睁大眼，手摸上储物袋，还来不及动作，他就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身后，然后眼前模糊了一瞬，似乎陷入了什么梦境，不过很快就没有了。 他惊惧交加。 虽然只是短短一刹那的恍惚，但是胜负已定，他的储物袋已经不在自己身上。 身后有人阴恻恻的说话，“打劫。” 矮胖修士，“……” 他崩溃！ 储物袋不是被你拿去了吗！你还打劫什么！ “噗通！” 矮胖的身体软软落地。 木之青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现场，然后继续隐藏起来。 接下来两天，她如法炮制打劫了不少的储物袋。她发现一个规律，几乎没有修士在白天出现，大多都是晚上偷偷摸摸的来，这种的无疑都是跟木之青打着同样的算盘，她没有任何手软。 不过在离秘境开启的前两天，木之青停了手。 结果有趣的是，这天赶来的都在山壁旁边种下了花草树木，然后隐身其中。 若是有人落单赶来，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偷袭，然后收取战利品。不过有输有赢，或许他们刚打劫成功上一个，就会在下一个遭殃。然后下一个取代他们，隐匿到他们的位置，有继续偷袭的，也有安分等出口的。 已经打劫不少人的木之青没再加入其中。 不过在秘境开启的最后一天，没有人再这样干了。 除了个别几个落单的修士保险起见隐藏起来，更多的是拉帮结派的修士，有大宗门弟子，也有实力强劲者。 因为秘境出口开启会持续一天时间，所以除了个别有心思的，其实没人会提前到达。 现在就不一样了。 很多不同势力的修士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互相警惕着对方。 比如东边一群凌厉正气的持剑修士，那是以林广归为首的万剑宗修士，又比如西边以东皇一为首的东皇家…… 木之青不知道东皇一的底细，不过林广归…… 她看着他手里的剑暗暗想，他应该通过虚妄蝶的考验了，不然剑气也不会提升这么多。 这么想来，打败他还真有点难。 心性绝佳，金丹中期，又是剑修，很是难搞。 要知道，在玄灵大陆，同是同阶位的修士，剑修要比别的修士厉害不少。剑修一往无前，金丹中期能抵大多数人的金丹后期。 木之青烦恼的咬着手指。 不过很快，人群发生躁动。 “开了！” 果然，山壁上缓缓出现漩涡，灵气驳杂顿时好了许多，能隐约看到外界的景象，和之前入口一致。 在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忽然一道绿色身影最先进入漩涡。 “哎！那是谁！” 他们愣住。 这秘境才刚开启，还有一天时间，怎么还有人抢着第一个出去的。 沈长青却脸色一凝。 是她！ 他立刻追了上去。 这次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沈长瑞若有所思的看着沈长青的身影消失在漩涡。 那个女修是第一个通过虚妄蝶考验的人吧？沈长青那么激动做什么？ 肯定有鬼。 沈长瑞目光微寒，闪过一抹算计。 回去后查查。 —— 木之青出现在众多修士面前，无数目光向她投来，却只看到她蒙面的脸庞。 众多修士暗暗想，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出来了。 此处可是不少化神修士，木之青没有耽搁，匆匆向他们抱拳，然后立刻溜得老远。 没过几秒，沈长青就出来了，他却没看到木之青的身影，连气息都没有。 “大公子，你平安出来就好，快来我身边。”沈家长老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向他传音道。 沈长青看过去。 要让他帮忙吗？ 第83章 来到西大陆 沈长青缓缓走向沈家地界。 这么大一片空地，各大势力扎堆驻营，人多眼杂，并不方便让沈家长老去关注旁事，毕竟他还要费尽心神去牵制其他几个大势力，特别是东皇长老，实在不应该为一些小事费神。 何况…… 沈长青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沈长瑞，彻底抹去想法。 他可不能留下把柄。 —— 木之青没有耽搁，直接用了最快的速度将身后跟的尾巴甩掉。 至于沈长青会不会再来纠缠她…… 她挑眉。 她筑基期就能借助地形甩开他，同是金丹期难道她还会怕他不成？ 至于会不会找帮手，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她可不觉得沈长青有这么蠢。 他要真找人来追她，那她反倒还看不起他。 好歹是沈家家主的大儿子，身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二弟，他敢来吗？ 木之青没有犹豫多久，直接拿出飞行房屋，“随云”落地自动变大，她用灵力催动，房屋便飞了起来，外面有一层防护罩，飞在白云之中。 随云的飞行速度还不错，半盏茶便飞离万兽山地界，而且里面五脏俱全，非常适合休息。 木之青往万剑城方向走，并没有选择在万兽城停留。 到了紫灵桥，木之青便收起随云，步行过去。 除了灵气贫瘠的南大陆可以随便进出，其他三个大陆都不能大摇大摆的进出。 特别是东西大陆，紫灵河上方是飞不起来的，所以即使你头铁用飞的，那也做不到。 这次木之青终于进入了东皇城。 东皇城很是繁华，跟万剑城不同，这里的人都是穿着家族服饰的人，不过大多脸上都带着戾气，仿佛随时能干一架的样子。 木之青光用肉眼，都知道哪些是东皇家的人。 东皇家全族上下，大概都是一个样子，胜负欲强，不容许人挑衅到头上。 不过这些和木之青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和东皇家的人扯上关系。 木之青径直进入一家偏僻的店铺，交了一百块上品灵石。 她来到东皇城的黑市。 东皇城在西大陆的繁华是可以排前几名的，所以黑市也比木之青曾经去过的要壮大不少。 她来这里是为了售卖在万兽秘境所得的东西。 万兽秘境的关闭风头正盛，有利益的地方定是免不了争斗，木之青也不想去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所以就直接离开东大陆，来到西大陆交易。 她将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我要换灵石。” 专门收材料的杂货铺惊了，震惊的看着一桌的东西。 “五百年的虚艳草！还有千年份的！这是……”他认出来，“这是制作定颜丹的定颜草啊！年份不低，有了它能制作出更高品质的定颜丹！” 木之青淡定的等他清算。 让伙计惊艳的定颜草不是她采的，是她打劫来的，那些修士的储物袋囤了不少定颜草，似乎是有目的的获得。 伙计解释，“定颜丹的材料异常珍贵，很难获得，但是这种东西……”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女修士总是不嫌多的嘛。” 所以很值钱。 木之青就听出这个。 看来那些修士都是特意打听过什么东西最值灵石，只是可惜这些东西都便宜她了。 伙计好不容易清算好灵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木之青又拿出一堆妖兽材料和一堆武器。 “还有这些，一并清算了吧。” 伙计，“……” 这是捅了哪个妖兽窝和修士窝啊。 这么多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快占了一张桌子，地上还堆了不少，伙计只能又叫来几个人，然后足足清算了半个时辰。 最后算出来的金额是二十一万中品灵石。 木之青诧异了一会儿，然后大手一挥，“帮我换成上品灵石！” 拿到两万多上品灵石，木之青很是满意。 她在万兽秘境中最大的收获就是水灵之花和虚妄蝶，至于其他她没有多费心，但是就算是这样，再加上打劫得来的东西，得到的收获竟都赶上她拍卖蛟龙妖晶的三分之一。 于是木之青心情很是愉快的去采购其他东西，比如品质更加好的阵盘，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天地灵物。 值得一提的是，她又捡到四颗木核，为此她还买了摊位上的储存葫芦，专门用来储存水的。 木之青很满意。 之前得到的木核只剩下两颗，其他都被她吸收掉，所以此时来的四颗木核非常及时雨，她将木核放入自己的树身空间。 木之青四处逛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她才离开了黑市。 出了黑市，木之青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然后也没有在东皇城多待，出城后拿出随云，往紫瘴林方向飞去。 东皇城距离紫瘴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途中会经过偏僻地。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木之青就指使随云去到一处林中空地落地，却没有收起飞行房屋，房屋立在树林之中，就权当是今晚的栖息地。 木之青坐在飞行房屋前，弄了一个火堆，然后在上面烤妖兽肉。 这还是她在储物袋犄角疙瘩的地方找到的，不知是哪一次随手收起来的。放进储物袋的东西都会保持原样，所以妖兽肉没有损坏，她闲着没事，就处理干净了架在火上烤。 周围天色渐渐黑了，木之青怡然自得，火光照耀她的脸上，带来几分朦胧。 妖兽肉的香味渐渐散发出去。 木之青又在储物袋随便翻了翻，翻出一罐蜂蜜，就将蜂蜜均匀涂在妖兽肉上。 顿时，香甜味四溢，看上去十分诱人。 木之青心中一喜，拿起妖兽肉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 她脸色僵住。 柴。 外面又柴又苦，里面还带点血腥味，根本没熟，味道还一言难尽。 木之青黑着脸放下妖兽肉，拿出清液抿了几口，随着浓郁灵气扑面而来的还有清甜口感，稍微抚慰了她的心灵。 看来她还是没有烤肉的天赋啊。 木之青惋惜不已，有些怀念在节灵洞府吃的烤肉。 味道一绝。 这蜂蜜好像还是他给她的呢。 “救命！” 忽然，有人朝这边逃窜。 第84章 偷袭 这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神情慌张害怕，身上灵力几近枯竭，看到黑暗中的火光顿时一喜，连忙朝木之青跑来。 “救我！前辈救我！后面有人追我！” 女子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看到木之青像是看到救星。 然而她才跑了几步，面前就出现一连串的冰凌，若不是她反应得快，就得被冰凌扎个正着。 女子懵了，小心翼翼的看向木之青，“前……前辈……” 然而木之青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她神识细细感应，果然感觉有人在朝这边赶来，应该就是追击女子的人，是一个筑基巅峰的男修。 女子欲哭无泪，神色既绝望又无措，“前辈你帮帮我吧，我会死的，你救救我吧！你要是救了我，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木之青终于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挑了挑眉。 “救你什么？” 女子急得快哭了，“后面有人想要抢劫我的储物袋，还想……还想趁机对我……”她呜呜哭泣，“前辈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木之青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颇为奇怪的道，“有这个求助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快点逃跑？” 有空来哀求她，女子趁着这点时间都能跑出老远了，更何况那个筑基巅峰的男修还停下脚步，似乎察觉到木之青的存在，不敢上前。 女子眼前一亮，或许认为木之青松了口，于是带上几分希望，“我自己跑迟早会被他追上的！但是如果前辈在，他怎么都不敢上前来的！” 木之青笑了，“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瞧女子的样子，似乎木之青不帮她她就不走了。 面前的冰凌散发着冷意，女子急得快哭了，“前辈，您发发善心帮帮我吧！”她见木之青不为所动，就退了一步，“要不这样，您让我呆在这里行吗？我在您身边躲躲，我保证不会麻烦你！只要您让我摆脱那个人！” 木之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女子越加害怕，眼泪一直流。 半响，她弯起眉眼，“好呀。” 女子松了口气，万分感激，“谢谢你谢谢你！” 说着，她绕过冰凌想要上前来，却脚下一凉，她连忙往后退，发现刚才的地方又是一圈冰凌。 “就在那。” 女子僵住，又很快反应过来，“可是……可是万一那个人追上来怎么办？” 木之青奇怪的看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 女子泄气，不再准备上前。 木之青却看着她笑，“不过你的反应不错。” 女子不自然的道，“也是因为前辈善心，手下留情了。” 木之青没再说话。 她甩着手中的小木棍，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静默了一会儿，女子又小心翼翼的搭话，“前辈，您有多余的衣服吗？” 木之青看向她，她不太好意思的拢拢衣襟，“我……我的衣服被撕……”说到一半，她羞愧的低下头，很快又鼓起勇气，眼睛和木之青对视上，“你能借我一件衣服吗？” 你能借我一件衣服吗？ 黑眸荡出一圈涟漪，带上几分神秘，瞳孔里映出木之青的身影，似能将神魂吸走。 女子的声音放轻，却清晰响在木之青耳朵里，“把你的储物袋交出来，”她的话语带着诱惑力，“然后把冰凌用在自己身上。” 同一时间，远处的男修忽然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直接用极快的速度靠近。 男修的速度快极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能做出的。 他用了几分钟来到现场，看到正缓慢摸向自己储物袋的绿衣女修，眼里露出贪婪。 “做得好！” 女子额下滴出冷汗，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把她解决了！” 她的瞳术可是向来无往不利，被她盯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乖乖缴械投降，可偏偏面前的人行动却慢如乌龟。 若不是看到她两眼木然，女子险些以为这人根本没受她的控制！ 想到这她就恨恨，“下次换你做诱饵！这女修忒难搞！怎么都不让我靠近她！” 男修带着一身轻松快意靠近木之青，淫邪的目光扫过木之青全身，随口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女子冷哼一声，心里泛起狠意。 “原来也不过如此！等你玩完她，直接废了她的修为卖进勾栏院！” 让她那么嚣张！ 男修一口应下，然后迫不及待的要去触碰储物袋。 他忽然顿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原本一动不动的人不知何时将手中小木棍抵在男修身上。 女子一愣，连忙道，“快退开！” 男修依旧没有动弹，满头大汗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女子顾不得他，连忙施展灵力，身子退出老远。 即使如此，锋利的冰凌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女子猛的看来。 她的双眼不知何时流下两行血泪，她却毫无知觉，她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灵动至极的杏眸。 “怎么可能！”女子不敢相信，“你竟然没中招！” 两人中间，腾出一大片空地，火堆早已熄灭，到处都是锋利的冰凌，寒意森然。 女子的真实修为显露出来，竟也是金丹初期。 她寒毛直竖。 男修依旧呆在原地。 女子见势不妙，立刻准备逃走，然而她刚转身，就对上一双杏眸。 好快！ 女子悚然。 木之青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身子快似残影，女子只看到一根突然涨大的木棍，然后肩上一痛。 “啊！” 木棍明明看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却轻易劈开女子的肩头，契在她的骨头中，离心脏只有两寸！ 女子惨叫，忽然陷入恍惚，脑中闪过几副景象。 繁盛的黑市，她进入杂货铺，看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拿出无数好物交换……女子假装不经意的跟她眼神对视，一抹荧光悄然印刻…… 东皇城的偏僻地，木之青摘下黑斗篷，拿出飞行房屋飞行，女子和男修跟上…… 女子猛的回过神，却又痛苦不堪。 她不擅长近战，唯一的长处也只有瞳术，被木之青近了身，不亚于去了半条命。 木之青森然看着她，“一个对视就下了追踪术，我说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始终甩不掉呢……” 女子睁大眼。 她知道！ 第85章 偶遇沈长风 她怎么知道的！ 女子心中有无数疑惑，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得到解答。 她的身子软软倒下，储物袋被人轻易挑起。 原先是狩猎旁人，却反倒成了猎物。 木之青拿着储物袋，转身看向仍一动不动的男修。 她挑了挑眉，慢慢靠近他。 收拾掉两人，木之青一同将痕迹处理干净了，然后带着随云换了另一个栖息地。 夜还很深。 木之青这次没再点燃火堆，直接在外面放了几个防御法阵，然后来到随云里面，坐在桌前清理东西。 不算万兽秘境里的话，这还是木之青第一次使用虚妄的能力。 两个修士，一个一看就是近战的男修，一个精通瞳术的女修。 女修陷入虚妄的时间少，而且画面零碎，而男修陷入虚妄的时间长，受到的影响最深。 木之青想了想，总结出其中的规律。 女修比男修的意念强，毕竟瞳术就是需要意念力的东西。 大概了解了自己目前能利用虚妄做到什么程度，木之青就撇开了。 她很郁闷。 非常郁闷。 这修真界果真奇幻。 木之青自从出了黑市，就发现身后跟了不少尾巴，然后一天下去她差不多都甩开了，结果有两个怎么甩也甩不开。 现在知道原因了，是因为一个对视。 女子利用瞳术，在和她视线交汇间下了印记，所以她怎么甩也甩不开，女子始终能凭着那抹印记跟上自己。 以后出门在外，还得让自己别乱看了？ 不过那两个家伙脑子不太灵光，跟在后面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竟直接在木之青面前演一场戏。 演戏也就算了，还演得特别拙劣。 她看上去很好骗吗？ 不过想到瞳术…… 木之青拿出女子的储物袋，没找到相关东西，倒是看到几颗雷暴珠。 木之青在黑市看过雷暴珠，威力惊人，若是连续扔下两三颗，说不准就能炸死一个金丹修士。 木之青沉默片刻。 也不知道女子死得冤不冤，明明手里有这样的利器，却根本来不及拿出来就丧命当场。 木之青找了半圈，只能看出女子是个散修，但是却找不到瞳术影子。 她有些遗憾。 这东西多适合暗算啊，她还想好好研究一下呢。 不过找不到也没关系，木之青并不懊恼，直接抛开了。 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她拿出男修的储物袋，男修的储物袋就朴实无华多了，灵石少得可怜，倒是有一大堆利器。 看不出男修有什么手段，毕竟他还没来得及使就被木之青弄死了。 木之青兴致缺缺的看完储物袋，除了灵石和一些雷暴珠，其他她都没动。 放着吧，回头再卖到黑市里去。 接下来的时间，木之青继续赶路，不过她并不赶时间，偶尔路过城池就停下来，走走停停，几乎把沿途的城池都大致熟悉了一遍，标志性地方都走过一圈，才去往下一个地方。 因为这样的进度，她用了半年时间才到紫瘴林附近的城池。 木之青没急着进去，不过倒是在入城门的时候遇到一个熟人。 木之青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下来。 沈照的妹妹。 曾经和欧阳思入住客栈的时候，因为糕点而为难欧阳思的沈家分支的小姐，哥哥是沈照，两人都暗地里被木之青揍了一顿，她还从他们手里拿走了拍卖会的木牌。 不过拍卖会的时候，这两兄妹还是靠着沈长青进去了。 沈照妹妹跟在沈长风身后，沈长风是筑基巅峰的修为，离金丹一步之遥。 他来这里干什么？ 木之青的目光在沈长风身上停留一会儿，然后利索的移开。 不关她的事。 她头也不回的进城，然后找了间客栈入住。 天色还早，木之青便去书斋逛逛。 结果刚进门就看到沈长风。 沈照妹妹殷勤的领着沈长风，正好在付账。 “……” 怎么回事。 冤家路窄？ 木之青木着脸，直接绕过他们进入书斋。 “长风哥，你还想要什么吗？我陪你去呀。”沈照妹妹娇滴滴的说着，却发现沈长风没有反应，视线停在一处没动弹。 沈照妹妹顺着看过去，结果看到一个貌美的绿衣女子。 她脸色扭曲了下，连忙拉着沈长风，“长风哥，我知道一家糕点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呀！” 沈长风挥开她，“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哎！长风哥！”沈照妹妹跺脚，又不能真的离开，只好跟了上去。 “木道友？” 木之青瞥他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面露惊喜的道，“沈道友！你怎么也在这！好巧啊！” 沈长风，“……” 别以为他没注意她刚刚是故意忽视他的，若不是他主动上前，她恐怕都能一直装傻下去。 沈长风正色，“很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他看不出她的修为，不知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筑基巅峰吗？ 木之青却愣住，狐疑的看着沈长风。 这家伙问出这话什么意思？ 这口吻，这语气，好像他们两个之间有一腿似的。 “木道友？”沈长风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木之青松口气。 不是她理解的那样就好。 她随口胡说，“这里灰尘大，我难受。” 沈长风，“……” 木道友还是印象里的那个木道友，那个坐着云甲兽都嫌风大的娇娇小姐。 沈照妹妹看看沈长风，又看看木之青，又听到她说的话，不满达到极致，“你怎么这么娇气啊！这里到处都是书，能有什么灰尘！你是筑基修士吗！比凡人女子还没用！” 木之青眨了眨眼，“我不是呀。” 沈照妹妹，“……”她气得不轻，“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长风皱眉，“沈莹！你住嘴！” 沈莹闭上嘴，狠狠瞪一眼木之青，然后委屈道，“长风哥，你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能怪我！” 沈长风勉强拿出耐心，“沈莹，我和木道友有点事要谈，你先回去。” 沈莹不甘，但是又不敢不听，“好吧……” 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长风松口气。 “木道友，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能否借一步说话？” 木之青挑了挑眉。 沈长青不会和他说了什么吧？ 第86章 再遇欧阳思 “你是说紫瘴林出了一个邪修，但凡是进入紫瘴林的修士都被吸食修为了？” 彼时，两人坐在一处包厢，桌上是沈长风点的饭菜。 两人对坐着，一人正襟危坐，一人却是软软趴在桌上，坐没坐型，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看着像是兴致缺缺，只是为了不至于冷场而重复对方的说辞。 沈长风面色凝重，“不止如此，被吸食修为的修士死相极为凄惨，血肉零碎，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掉的。” 木之青撑起下巴，“紫瘴林不是邪修的大本营吗，有邪修不奇怪吧。” “但是他们从来不会与附近的修士为敌！”沈长风道，“并且邪魔谷的谷主已经出面澄清过，表示作恶的人绝对不是出自邪魔谷。” 邪魔谷虽然身处紫瘴林，很难被人连根拔起，但是到底势单力薄。他们为了不与错根复杂的家族为敌，在林中都会特意安分守己，至少不会对附近的修士动手。 但是这回不一样。 沈长风目光一暗。 有不少沈家分支的弟子丧命紫瘴林，还有许多弟子失踪，包括沈莹的哥哥沈照。 也是因为这样，沈长风才会来到此地，想要查清此事。 听沈长风说完，木之青奇怪，“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等他开口，她就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先不说她对邪修不感兴趣，就说沈长风……她就不想多加接触。 万一到时候碰上沈长青怎么办？ 沈长风抿了抿唇，“目前受害的修士都是筑基以下的，若是我们能够联合起来，绝对能将他解决掉！” “我说了，我不会掺和进来，你若是想让我加入，可以趁早打消念头。” 沈长风一愣。 对面人的脸色实在冷漠，连话语都强硬无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木之青睫毛微动，忽然又笑起来，“沈道友，你背靠沈家，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若是你愿意，哪怕是金丹修士都找得来吧？” 沈长风沉默一下，然后说道，“我困在筑基巅峰许久，急需寻找突破。这次邪修的事情发生——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此事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 突破？ 是指心境上的吧？ 毕竟以沈家的底蕴，沈长风晋升金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唯一需要费心的点，可能也就是玄之又玄的心境了。 木之青不发表意见。 沈长风无奈道，“原先想邀木道友一道，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自然不能勉强。” 说到底，两人也就因为同路相处了几个月而已，并不了解对方的为人。 沈长风临走前道，“这段时间木道友最好不要进入紫瘴林，以免遇到邪修。” 沈长风不愧是大家子弟，明明两人的谈话算不上愉快，但他依旧好意提醒一句。 木之青目送沈长风远去，托着下巴沉思，“原来心境这么难提升的吗。” 沈长风资质不错，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金丹才对。 不过木之青很快抛开了，她愉快的去买了以前吃过的糕点，然后回到客栈等了几天，看到沈长风等人出发紫瘴林。 她看了看他们出发的方向，直接选择另一个入口进入紫瘴林。 或许是邪修事件，紫瘴林里没什么人。 金丹期进入紫瘴林和筑基期进入紫瘴林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木之青能去更深更远的地方了，比如她能更轻易的找到瘴果了，比如…… 木之青周身灵光闪耀，隔离开瘴气的潮湿恶臭。 她的素手抬起，小脸肤极白，唇极红，却是面无表情。 张牙舞爪的鬼树大伸着“枝丫，如蛇般灵活，朝瘴树掠过，就摘了许多圆润瘴果。 完好可口的瘴果被鬼木树枝送到木之青眼前。 木之青木棍微点，微蓝的外表流光溢彩，冰凉的清水出现，将瘴果的灰尘全部清洗干净。 木之青收起瘴果，拿了一个开啃，口感一如当初。瘴果一吞下肚，瘴气便不再如影随形的想往身体钻。 鬼木将树枝收回，还微微抖动，像是讨好欣喜。 似乎觉得好笑，木之青弯起眉眼，忽然一顿。 她眼中冷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看眼身后。 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狰狞的鬼木丛。 紫瘴林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音，在这里生活的生物注定不好惹，光是站在原地，都觉胆寒。 木之青收回视线，从瘴树旁边走过。 绿色的身影在阴暗诡异的环境里显得显眼极了，像是紫瘴林唯一的颜色。 忽然，身影不见了。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原地保持诡异的沉默。 好半响，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像是有人踩过枯叶发出的动静。 有人蹒跚的走到木之青消失的地方，身子佝偻得就像老人。 这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衣衫破旧，身上伤痕无数，可见其中深骨，身上到处都是血，然而却诡异的没有任何血腥味。 距离地面百米的高空上，木之青绿色的衣摆自然垂下，她坐在树枝上，睫毛下垂，没什么表情的甩着棍花。 地上的“人”还在四处寻找，不经意间，木之青看到他的双眸。 木棍一顿，她收敛心中杀意，身子坐正。 又看了一会儿，她终于确定。 欧阳思。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欧阳思找寻无果，失望的耷拉肩膀，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了。 木之青看着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忽然想到什么。 他不会就是沈长风口中的邪修吧？ 邪魔谷怎么了，把他扫地出门了？ 欧阳思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他时而清明，时而狂怒，没走几步就狂撞脑袋，像是在做挣扎。 木之青犹豫了一下，正想下去时，远处忽然来了人。 “他在这！” “沈道友！此邪修走火入魔，没有理智！一定要小心他！” 一群筑基修士将欧阳思团团围住，异常忌惮。 沈长风就在其中。 他看着有些惊讶，“你确定他就是那个邪修？” 他看上去很虚弱，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人？ “沈道友不要小瞧他！他可是怎么杀都杀不死！” 第87章 失去理智的欧阳思 杀不死？ 开口的修士面色阴狠，“不仅如此！他越打越厉害！我好几个兄弟都命丧他手！沈道友！我们一起拿下他，逼问失踪的人都去哪儿了！” 欧阳思被众多修士围在中间，怯儒的瑟缩，却是逃无可逃。 他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嗓子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木之青皱眉。 不能说话？ 沈长风看着欧阳思，心中有疑虑，就有些犹豫，“你当真确定他就是那个邪修吗？” 阴狠修士斩钉截铁，“他就是！沈道友就是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几个兄弟！” 这么多人一口咬定欧阳思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邪修，定是出不了错。 但是……他实在不像啊。 阴狠修士却不再多说，直接攻向欧阳思。 流光闪过，欧阳思顿时皮开肉绽，血腥味终于飘散出来。 “呃！”欧阳思惨叫。 阴狠修士大喊，“沈道友你还在犹豫什么！” 受到攻击，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欧阳思双眸通红，气息凌乱。 沈长风握紧武器不再犹豫，顿时一群人一同攻向欧阳思。 “别……逼我！”欧阳思赤手空拳，身上忽然发出一阵暴乱灵力，收刮场上所有修士。 刚才的怯儒瑟缩已经完全找不到踪影。 木之青注意到，欧阳思身上红光乍现，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瞬间愈合不少，而欧阳思也已经彻底陷入狂乱，理智全无。 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修士，他非但没有处于下风，反而越挫越勇。他仿佛不知道病痛，不管修士在他身上造成多少伤口，他依旧畅通无阻的上前，一把掐住近战修士的脖子，狠狠一拧。 软下去的身体被他大力挥起，挡不少攻击，然后猛的向众人扔去，压倒许多修士。 见势不妙，沈长风及时躲开，看着杀红眼的欧阳思心中惊愕。 这还是人吗？ 光靠手脚就杀死不少人，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不期然，他想起阴狠修士的话。 他杀不死！ 难不成他真的是金刚不坏之躯吗？ 沈长风眼神一厉。 他不信！ “几位道友！我们一起牵制住他！” 他手中出现另一样武器，还没看清武器模样，沈长风就骤然逼近欧阳思，然后狠狠劈下。 锋利的灵力散发开来，几乎是立刻，欧阳思的动作变慢，然后灵力触及身上，胸口顿时破出一个大洞，连肋骨都露了出来。 木之青站了起来。 虽说她想看欧阳思能做到什么程度，可是不代表她想他丧命。 她还没弄清欧阳思身上的秘密，他怎么能死。 欧阳思重伤，行动迟缓，沈长风反倒愣住了。 木之青立刻注意到异样。 欧阳思露出来的肋骨是血红色的，却不是被血液浸染，而像是……原本的颜色。 他的肋骨是血红色的，充满着不详，让看者精神恍惚。 “这是……”沈长风惊住，“怎么可能呢！”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而血红的肋骨表面却立刻生出血肉，试图恢复胸口的大洞。 修士震惊无比，“他不是人！”他们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怪物！他是怪物！” 欧阳思双眸的血红更甚，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脸庞都成了通红。 他的气息变得极为可怕。 而沈长风睁大眼，“他是……”他反应过来，“快退开！我们杀不了他！” 话说着，他往欧阳思身上扔了个阵盘，然后身子极速往后退去，立刻从欧阳思附近退到最后。 他扔出的阵盘生出无数灵力，将欧阳思困在其中。 其他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叫欧阳思大叫一声，胸口的大洞忽然生出无数血线，速度极快的伸向最近修士。 “啊啊啊……”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 被血线缠住的修士无法动弹，血丝布满整个身躯，将他牢牢困住，就像是血茧一样包裹起来，然后倒下时碰到其他修士，顿时他们也沾染上血线。 血线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大力吞吃修士血肉，引得血肉四溅，被血线缠上的修士修为肉眼可见的减少。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刹那之间！ 剩下的修士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想要逃跑。 但是来不及了。 只见尝到血肉的血线颜色变深，然后速度快极了，像是饿虎扑食一样扑向最近的修士。 “啊啊啊啊！” “什么鬼东西！滚开！快滚开！” 血线越来越快，修士变成血茧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放出血线的欧阳思修为节节攀升，困阵渐渐困不住他。 “跑！快跑！” 沈长风大喊一声，几个侥幸脱离魔爪的修士终于不再耽搁，连忙连滚带爬的逃走。 “怪物！他是怪物！” 沈长风跑得尤其快，神识还没收回，看到血茧退去，而原本被包裹的修士只剩下白骨，白骨周围是零碎的血肉， 一股阴寒从神识传来，沈长风毫不犹豫的收回神识，而旁边一起逃跑的修士却是惨叫一声，不知从哪冒出的血线缠上他的身体。 血线能通过神识追上来！ 沈长风立刻意识到这点，然后头也不回的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木之青及时收回神识，她看到周围的活物早已不见踪影，连向来狰狞的鬼木都显得乖巧无比。 鬼木再阴森，紫瘴林再诡异，都比不上此时欧阳思露出的血红肋骨。 很快，无数血线从白骨上离开，然后像针线似的收回，开始编织缺口，修补欧阳思胸口的大洞。 欧阳思的胸口恢复如初，再也不见血红的肋骨，诡异不详的气息减少。 一地零散的血肉包裹森然白骨，而一个佝偻的身子站在最中心，怎么看怎么诡异。 欧阳思的修为依旧在节节攀升。 忽然，他扬起头，木之青对上一双血红的眸。 她陷入一片血海，血海中积累着尸骨，像是一座尸骨山。 下一秒，欧阳思双眸的血红退去，他看到木之青，眼中闪过无措害怕，然后身子一软，昏倒在地上。 原地静默一会儿，浓重的血腥味又诡异消失不见。 狂风吹过，枯叶掩埋住碎肉。 木之青落到欧阳思身前。 “你到底是什么存在呢？” 她的杏眸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像是——愉悦。 第88章 变成小孩了 木之青进了一趟紫瘴林，还没筹谋着进入邪魔谷，就捡到一个麻烦。 看来接下去哪里也不能去了，只能呆在紫瘴林了。 不然欧阳思若是被其他人看到，那木之青就是再厉害也护不住他。 木之青穿在鬼木之中，无数藤蔓将欧阳思牢牢绑住，鬼木贡献出它们的枝丫，一棵接一棵的运送着五花大绑的欧阳思，让欧阳思始终能跟在木之青身后。 木之青终于找到一处偏僻又勉强干净的山洞，她也没收回欧阳思身上的藤蔓，就这样将他扔进山洞里。 她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她很肯定，那个邪魔谷的谷主没有暗自跟踪。 她离开的几十年里，欧阳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他身上的异样…… 木之青想到那散着不详气息的血骨，又想到沈长风。 沈长风看样子是知道什么。 杏眸一转，木之青从深远记忆里挖出什么，意味不明的一声笑，“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到底是什么存在呢。” 接下来的几天，木之青除了修炼，就是撑着额头，歪头看着欧阳思。 欧阳思伤势这么重，她也从没想过要去救治。 紫瘴林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木之青看着欧阳思，思考丢开他的可能性。 “咯吱咯吱……” 木之青从修炼中睁开眼，敏锐的看过去。 欧阳思身上的伤口在逐渐恢复，身上的血线开始伸了出来，似乎想要把他围绕成一个血茧。 “……” 木之青立刻出山洞。 开玩笑，万一血线盯上她怎么办，谁知道它们对老树感不感兴趣。 木之青守在山洞门口，直到天黑了，她才伸出一缕神识探进去。 她不经意的神色忽然一变。 搞什么呢？ 木之青走进山洞，通过外面隐约透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山洞中央躺着一个……男童。 男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不合身的衣服宽大的套在身上，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欧阳思的样子。 变小了？ “呃……”男童嘤咛一声，艰难的睁开眼。 光线昏暗的洞口，立着一个纤细的绿衣身影。 “你是？” 不认识她了？ 木之青奇了，却还是没有靠近的意思，“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小欧阳思愣住，“我……是谁？”他想要坐起来，却很痛苦，“好疼……浑身都好疼……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木之青盯了他半响，把小欧阳思盯得胆怯极了，他害怕的往后躲了躲，“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成人版的欧阳思长相寡淡得很，成了小孩了却有几分可爱，失血过多的苍白更让人觉得他可怜。 木之青扔过去一份糕点，“吃吧。” 欧阳思不太敢，瑟缩的观察木之青好一阵，才犹犹豫豫的打开糕点吃起来。 他刚咬第一口，眼睛就一亮，“唔！好好吃！” 木之青展开笑容，“好吃就多吃点。” 欧阳思狼吞虎咽，结果不小心被呛住，猛的咳嗽起来。 他小心翼翼往洞口看去，那个人背对着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异样，他连忙捂住嘴，自己把咳嗽咽了下去。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欧阳思留了一半糕点小心藏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那人转过身来，温和的问，“吃完了？” 欧阳思犹豫一会儿，小心翼翼点头。 “你还记得什么吗？” 欧阳思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木之青道，“你过来。” 欧阳思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挪过来，宽大的衣服几乎衣不蔽体。 木之青伸手一点，细细的藤蔓顿时出现，将多余的衣物都绑了起来。 木之青很满意，“这下就合身了。”她道，“走吧，我带你出去，外面有更多好吃的。” 欧阳思低下头，又小心翼翼抬头看木之青一眼，他的眼神清澈，倒映出些许不情愿，又透露出些许依赖。 这是一双属于孩子的眼睛。 木之青定定看他的眼睛半响，然后柔柔一笑，“外面有很多吃人的怪物哦，你除了跟着我别无选择。” “……”欧阳思被吓得打了个嗝，“嗝，姐……姐姐，我跟着你。” 木之青很满意，“那就走吧。” 木之青人高腿长，一步顶得上两步，欧阳思还不到她的胸口，跟在她身后显得很吃力，几乎是用小跑的。 偏偏出了山洞后，周围的环境诡异得很，四处都是张牙舞爪的鬼木，而且欧阳思还看到鬼木的枝丫跟着木之青，就像活的一样。 他泪眼汪汪，快被吓哭了。 “姐……姐姐……” 木之青转头，“怎么了？” 欧阳思把话咽下去，“没……没什么……”他小跑跟上她。 欧阳思人小腿短，两人用了三天时间才走出紫瘴林。欧阳思不知什么原因变成小孩，连心智都非常符合外貌，晚上吃完木之青给的食物就睡得死沉，然后第二天早上还叫不醒。 不过木之青倒是有耐心，心态平和的带他出了紫瘴林。 说来也是巧，一出紫瘴林就碰到熟人。 “木道友！”沈长风走过来，目光掠过她旁边的男童，跟木之青说话，“邪修还在紫瘴林之中，寻常修士不是他的对手，紫瘴林近期最好不要进去。” 木之青的态度很好，她虚心请教，“沈道友之前不是去围剿邪修吗？不顺利吗？” 沈长风皱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我跟家族说明了情况，很快就会有高阶修士前来。” “哦？邪修莫非有什么特殊？” 沈长风犹豫了下，“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木之青之前的拒绝啊。 木之青自然欣然前往。 路上沈长风问起欧阳思，“这个男童是？” 木之青随口道，“之前救下一个凡人女子，她临死前托付给我的。” 欧阳思攥着木之青的衣角，看上去怕生得要命。 沈长风就没再多说。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沈长风这才开口，“按理来说，木道友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但是我想还是给你提个醒比较好。” 木之青很专注，“你说。” 沈长风面色严肃。 “你知道魔骨的存在吗？” 第89章 魔骨 “魔骨？” 木之青摇头，她垂在身侧的手微捏，食指和拇指不经意的摩擦了一下。 沈长风继续说道，“传说，几千年前，玄灵大陆曾经出现一个魔人。魔人现世，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殒命当场。后来各大势力进行联合，用了百年时间杀死魔人，谁知道魔人虽死，尸骨却无论如何也毁灭不掉。” 他继续说道，“后来当时的前辈只能将尸骨镇压起来，可谁知千年之后，又出现了动乱，动乱和当时魔人在场时一模一样！ 这时他们才发现，当初镇压的尸骨早已不见。” “所以，魔人利用尸骨复活了？” 沈长风道，“原先还是猜测，后来诸位前辈再一次杀死魔人，才敢确定下来。” “照你这么说的话，两次魔人的容貌不同？” 沈长风点头，“确实如此。” “那如何辨认？”纵使心里早有猜测，木之青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他。 他缓缓道，“魔人拥有一架血色尸骨。” 所以沈长风和欧阳思打架时，看到他露出来的肋骨才会如此惊愕。 “据典籍记载，不管魔人被如何杀死，最后还是会重生。”沈长风很是复杂，“若我没猜错的话，魔人刚刚诞生没多久，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他现在是筑基的实力吧？沈道友为何这么忌惮？” 沈长风道，“魔人前期虚弱，然而他是杀不死的。” “哦？” “他可以吸食别人的生机和血肉修为来壮大自己，若是受伤越重，他就越强，说不定还会加速魔人的成长。” 沈长风深吸一口气，“据典籍记载，除非用强大的实力直接镇压他，要不然只会给他带去助力。所以我已经通知家族，让家族派出强者，势必要在魔人成长前将他杀死！” “所以沈道友待在紫瘴林出口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进入？” 沈长风惊讶了一瞬，但是很快承认，“确实如此。”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魔人的存在了？” 沈长风摇头，“据我所知，魔人要么是理智全无，要么与人类无异。我们不能让魔人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否则他或许就会四处去猎杀。” 木之青好奇道，“沈道友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她为了弄清欧阳思身上的秘密，有目的性的看过那么多书籍，也没见魔人的半点记载。 沈长风隐晦道，“一些底蕴深厚的家族会有藏书阁。” 木之青明白了。 有些特定的秘幸注定是只能掌握在一些势力手中。 她顿了下，“沈道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 沈长风对她几乎是知无不言。 为什么？ 他们相处并不长吧？而且还有四五十年未曾见过。 沈长风顿了一下，“我怕你到时候没有防备。” 木之青狐疑，“你不会喜欢我吧？” 沈长风，“……” 他忍了忍，没忍住，“木道友未免太过薄情，我以为几个月的相处足够我们成为朋友。再不然也是比陌生人好些！” 刚说完，就看到木之青明显不信的表情。 沈长风，“……” 她问，“实话呢？” 沈长风默了默，说道，“我和宿家文柳是朋友，他似乎对你有不一般的感情。” 木之青松了口气，“放心，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沈长风黑着脸。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转移注意，就看到被木之青隔音开的欧阳思，不由道，“好歹是个孩子，让他听到也没什么关系。” 木之青看他一眼，倒是挥手将隔离撤去，看着茫然无措的欧阳思想： 你不会想让他听到的。 沈长风还想说什么，却接到一道传音符，捏碎传音符，里面就传来声音。 “长风，我正好在附近，听说紫瘴林里出事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木之青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是谁，她道，“看来沈道友很忙，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哎！” 木之青提着欧阳思跑了。 沈长风无奈停下。 一刻钟后，一身华贵金衣的宿文柳赶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容貌丝毫未变，也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想什么呢？” 沈长风回过神，顿了顿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他。 听到木之青刚走，宿文柳心不在焉。 “她来这做什么呢？” 沈长风犹豫，“四五十年时间过去了，你还记得她呢？” 宿文柳看眼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奇怪？” 宿文柳道，“你说你看不透她的修为是不是？” 沈长风点头，“是。”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已经金丹了？” 沈长风惊讶，“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隐匿修为的方法多的是，她一个散修，怎么可能在四五十年的时间晋升金丹？” 宿文柳皱眉，“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太神秘了。”顿了顿，他自己扯开话题道，“你两位哥哥还没从东大陆回来吗。” 沈长风有些忧虑，“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搁了……你姑姑呢？” 宿文柳撇嘴，“早就回来了，她才不喜欢在外面停留呢，据说她在万兽秘境里收获不错。” 那他大哥是…… 沈长风皱眉。 木之青在紫瘴城里订了个房间，然后让掌柜加了张小床。 “从今天开始，你睡在这里。” 欧阳思小心翼翼的点头。 木之青侧头看窗外。 街上一切如常，没有因为邪修有太多改变，倒是有不少修士在抱怨为什么不能进紫瘴林。 “紫瘴林灵草最多了，我还要采灵草赚灵石呢！” “就是！这都多久了，我回灵丹都吃完了，修为已经很久没精进了！” 对于很多修士来说，增加灵力的丹药是必不可少的。他们资质平平，只能靠吃丹药弥补修炼速度。 “你们都还好，我身上还有伤呢，没有疗伤丹药我要怎么办？” 木之青关上窗，看向欧阳思。 “你在干什么？” 窗户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气味。 欧阳思吞了吞口水，眼睛的血色退去，又恢复了儿童的澄澈。 “怎……怎么了？” 第90章 至善之人 木之青看着他，“你不知道？” 欧阳思澄澈的眼睛充满茫然，然后很快变成惶恐，“我……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木之青略歪了歪头，想了想，她又打开窗户。 窗外的血腥味浅淡，却依然传到屋子里。 欧阳思澄澈的眼睛顿时变了。 血色充斥他的眼球，顿时让他苍白的面容诡异横生，属于孩童的面容带来违和。 木之青关上窗。 欧阳思眼睛一闪，血色消失。 他看到木之青的脸色，往后瑟缩，“我……我做了什么吗？”他很害怕。 木之青啧了一声，“有点难办。”她站起身，靠近欧阳思，上下打量他一眼。 “这几十年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不同于几十年前的小白兔，欧阳思现在是一点血味都能引得他狂性大发。 木之青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在紫瘴林里，欧阳思满身的伤痕，却依旧不让血腥味扩散出去。 想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 可惜自从捡到欧阳思，他不是陷入昏迷，就是变成孩童，一点东西都问不出来。 木之青不说话也不笑的样子，让欧阳思吓得满眼泪花。 她站直身子，回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欧阳思童稚的声音很沙哑，“姐姐，我是谁呢。” 木之青看过去。 他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却毫无所知，他无助的看着木之青，“姐姐，我觉得我好像多余的。” 忐忑了一路的小孩心事，让他绝望极了，“姐姐你不喜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吗？” “……” 木之青缓缓弯起眉眼，笑意盈盈的看他，“想什么呢，世界没空排挤任何人。” 欧阳思，“……” 他心里奇异的平静下去。 虽然话语带刺，但是欧阳思觉得……她在安慰他。 “所以姐姐，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你猜？” 欧阳思打了个哭嗝。 一连过了三天，每天的食物都是送到房间里。 午后，木之青忽然扔下一句，“在这等我。”然后直接跳下窗户。 “姐姐！” 欧阳思扑过去，看到木之青安然落地不由松了口气。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沈长风差点亮出武器，看到人他才松了口气，“木道友，是你啊。” 说这话，他不由看向身侧，看到涨红脸的宿文柳。 “木姑娘，好久不见。” 木之青笑意盈盈，“好久不见。”然后她问沈长风，“你们找到魔人了吗？” 沈长风看眼周围。 木之青道，“放心，我设了隔音，他们听不到。”顿了顿，“当然，如果是高阶修士肯定抵挡不住，但是我想他们也不需要。” 因为木之青突然出现，而导致头脑发热的宿文柳一静。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设下隔音，还不被他们察觉吗？ 沈长风见街上虽然人来人往，投来疑惑眼神，但是确实是听不见他们说话后，才放心的道，“没有。” 他面色凝重，“家族听说有魔人的踪迹，很是重视，这次更是派了长老过来。但是……搜寻了三天，没有收获。” 宿文柳惊讶看向身旁。 沈长风怎么什么都说？ 他跟木姑娘交情不深吧？至少不足以将这些事情告知她。宿文柳知道好友的性子，以他的性子来说，他怎么会是知无不答呢？ 宿文柳又看向木之青，沉默一下。 其实，如果是他的话，他可能也…… 她似乎有种奇怪的能力，能让人卸下防备。只要她笑盈盈看着你的时候，你下意识就会觉得她是无害的。 木之青很忧虑，“那怎么办呢？连前辈都找不着……魔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匿手段呢？” 沈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魔人可能是进阶了。” “进阶？” 沈长风道，“魔人不同于修士，每提升一个修为时会有虚弱时期。那天……就是我和其他修士去找他的时候，他吞噬了不少修士的修为，可能就是这样，他成功进阶了。” “虚弱时期应该很好对付吧？” 沈长风摇头，“传说，魔人的虚弱期与凡人无异，灵力探测不出来，若是他钻入城池，那么除非屠城，不然很难找到。” “你怀疑他可能不在紫瘴林了？” “很有可能。” “那魔人的虚弱期能有多久呢？” 这次沈长风还没说话，宿文柳最先看不下去了，他打断道，“木姑娘，你似乎对魔人的事情很感兴趣？” 作为旁观者，他很清楚木之青完全就是在套话。 套话这种事情，向来都不是很好的象征。 于是宿文柳又问道，“木姑娘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情？魔人与你有关吗？” 宿文柳这话出来，乐于解惑的沈长风也无法坦然了。 木之青终于将视线放在宿文柳身上。 宿文柳舔了舔唇。 他的疑虑和警惕再正常不过，但是面对木之青的视线，他不由还是会感到紧张。 然后他就见木之青缓缓一笑，笑眼弯弯，“我好奇哇。” 宿文柳，“……” 这么简陋又敷衍的回答，若是换做别人，宿文柳肯定付以冷冷一笑，但是换做木之青……他竟然觉得再正常不过？ 这一句话，成功让他想起木之青是什么样的人。 话说回来，木之青因为好奇而问魔人的事情其实挺正常的，几十年前她也因为同样的理由干出不少出格事。 宿文柳想了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其实你知道也挺好的，因为魔骨虽然是附在至善之人的身上，但是至善之人的神智一旦消散，也就意味着魔人大杀特杀的时候到来，你有所防范也挺好的。” 刚因宿文柳的话提起警惕的沈长风一脸懵逼，“……” 木之青挑了挑眉，“魔骨……是附在……至善之人的身上吗？” 宿文柳，“……”他一脸懵逼的看向沈长风。 原来你没说这个？ 沈长风……沈长风不想说话。 他一脸惨色，“魔人前期……是不允许修士猎杀的。” 事到如今，沈长风也就不再隐瞒，“因为至善之人难得，所以很多人认为，在至善之人拥有神智的时候，不应该被魔人牵连。” 第91章 把你扔进乱葬岗 沈长风的神情赫然，“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没告诉木道友。” ……至善……之人吗？ “如果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木道友你说什么？”木之青的说话声音太小，像是喃喃自语，所以两人没有听清。 “没什么。”木之青笑了笑，“没告诉我其实挺正常的，沈道友告诉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她伸了个懒腰，“我有些困了，就不跟你们聊天啦，我先走了。” “哎，木姑娘……” 木之青却自己转过身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看在两位好意告诉我这么多的份上，以后我说不定也能帮上你们什么事哦。” 说完，她身子腾空而起，又回到二楼窗户房间。 两人目送过去，她还笑盈盈的朝他们摆了摆手，然后才关上窗户。 即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宿文柳还是看到了她身边站的小孩，便问发愣的沈长风，“那个小孩是谁？” 沈长风回神，“那是她救下的凡人女子嘱托给她的，估计现在正在给那小孩寻一个好去处。” 宿文柳摸了摸华贵的衣襟，想到小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就是三天前遇到你的那天啊。” 三天前…… 紫瘴林入口遇见的吗？ “好了，你干嘛奇奇怪怪的，是想到什么了吗？” 宿文柳顿了一下，扯开话题，“我只是怀疑木姑娘现在是什么修为罢了。” 沈长风这次没有再否定他的猜想，顿了顿，他问，“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宿文柳眼眸微动，然后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哎，你说木姑娘住在这里，我要不要也换客栈啊？” 说起来，紫瘴林通往他们入住的客栈，这条街可是必经之路呢。 沈长风耸肩，“要换你换，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木之青看着说笑的两人远去，收回神识。 这两人的关系倒是真的好。 “姐姐？” 木之青看了过去。 欧阳思两手互相揉捏，不安的站在她不远处，看上去相当局促。 欧阳思小时候就是这样吗？ 原来他不是生来就有魔骨，而是魔骨半途附身吗？ 欧阳思……就是魔骨选上的至善之人吗？ 木之青白皙的脸笼罩在阴影里。 “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门。” 晚上伙计送饭的时候，木之青给了他跑腿费，让他去买来几套孩童穿的衣服，还有男人穿的衣服。 跑腿费给得足，伙计很快送来衣服，木之青扔给欧阳思。 “换上。” 伙计事做得不错，衣服非常适合欧阳思，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穿在他身上还真的像一个富家孩子。 不过欧阳思仍然非常不安，左扯右扯着自己的衣服，瑟缩害怕，“我……我不应该穿这么好的衣服……” 木之青撑着下巴，慢悠悠反问，“为什么不应该？” 欧阳思哑然，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完整的话。 木之青慢慢道，“给你的，就是你的，你好好穿着就是。” 欧阳思只好闭上嘴，只是依然不自在。 木之青却没再多说，径直上了床，“睡吧。” 欧阳思渴望看了看她的床，又看了看自己的，还是乖乖吹灭烛火，轻手轻脚上床睡觉。 —— 稚嫩的枝丫上是零散的绿叶，叶子有些发黄，这棵小树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丫丫！你别乱跑！” 女童的笑声清脆，后面的妇人生怕她摔倒，她却跟妇人们玩起捉迷藏，很快跑到后院，她看到小树眼睛一亮，试图用小树遮掩自己小小的身体。 ——当然不可能，即使她再小，小树不过几指细罢了。 “丫丫！”领头的妇人气喘吁吁的抓住女童，“你怎么这么淘气！母亲和姨姨们若不是在这里，你自己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才不会呢！”女童细声细气，“丫丫会飞哦！” 天真的神情让妇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丫丫的小手指向小树，天真烂漫的问，“母母，树树为什么在哭呀？我跟它玩游戏它都不理我！” 妇人没在意丫丫的童言童语，敷衍道，“因为小树要死了，所以它才会哭。” “啊？”丫丫急出眼泪，“丫丫不要小树死！母母帮帮它！” 妇人犯了难，“这树要是长大了，会破坏后院的格局。” 丫丫不懂这些，只是大哭，“丫丫不要它死！它好难受的！” 其他人劝妇人，“不过就一棵树罢了，满足丫丫就行。” 妇人犹豫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女儿的要求，“好好好，我留着它！” “咚！” 什么破碎的声音。 木之青睁开眼。 欧阳思忙去捡碎掉的茶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木之青揉了揉脑袋。 “口渴了？” 欧阳思小心翼翼点头。 木之青随手一挥，碎掉的瓷片就消失不见，她让欧阳思再找杯子。 木之青让欧阳思吃完早饭，然后就给他面巾，让他蒙上口鼻，然后两人来到紫瘴城的城西。 这里人烟稀少。 欧阳思白了脸。 眼前是巨大的一个坑洞，坑洞里面胡乱放了好多尸体，大多都是被草席卷着扔到这里。 “姐姐……” 木之青没有分毫心软，她扔下阵盘，隔离开两人和乱葬岗，只是视线依旧，她伸手抓了一缕血腥气。 “摘下面巾。” 欧阳思看眼笑盈盈的木之青，乖乖摘下面巾，然后脸色一变。 一缕浅淡的血腥气飘散在他的鼻间。 “姐姐！” 他双眼飘红，但是又不足以失去神智，他看着乱葬岗，不同于方才的排斥，他忽然很想靠近。 “欧阳思。” 这个人名让欧阳思一愣，然后回头看去。 只见方才还笑盈盈的木之青没有半点表情。 “你想干嘛？” 欧阳思难耐的道，“我、我想要到那去！” “可以啊。” 欧阳思心里一喜。 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到那里，我便把你留下来。” “……”欧阳思猛的摇头，“我想跟着姐姐！” “那你就忍着。” 欧阳思愣住。 他艰难的从乱葬岗上挪开目光，“我……我不去了……” 第92章 不是怪物 大概一盏茶后，血腥味消失不见，欧阳思彻底恢复正常。 他心中一喜，“姐姐！我不想到那里去了！” 他们可以回去了吗？他不喜欢这里。 谁知，木之青又从隔离阵法外放进来一丝血腥味，跟刚才差不多。 熟悉的冲动涌上心头，欧阳思面色苍白，眼瞳微红，“姐……姐……我……我……”他紧紧咬住唇，没再说下去。 木之青不知从哪来的椅子和桌子，她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茶盏，她拿出清液滴了一些进去，然后慢悠悠的泡茶。 “你什么时候撑不住了，我就什么时候扔下你。” 面对一个孩童，她威胁得毫无心理负担。 欧阳思白了脸。 等第二缕血腥味好不容易没了，眼见木之青的动作，欧阳思连忙道，“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木之青问，“你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 欧阳思咬住唇，唇上都是自己咬出来的痕迹，他看上去很可怜。 木之青不为所动，“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时不时的关窗吗？” 紫瘴城可从来不缺受伤的修士，他们每天都会路过街上。 她继续道，“交给你一个作业哦，找出我为什么要关窗的理由。” 欧阳思苍白着脸，“不可以直接离开吗？”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她没有任何生气，更没有任何恨铁不成钢，只有简简单单的面无表情。 “那就只能你自己离开了。” “……” 欧阳思被吓住了，“我都听你的！” 于是这一整天都在循环刚刚的过程。 血腥味对欧阳思的影响从一开始的一盏茶变成半盏茶，然后变成小半会儿。 欧阳思却开心不起来。 木之青停下动作，“你知道答案了吗？” 他语调艰难的道，“姐姐关窗是不是因为……窗外有血腥味？” “嗯？”木之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欧阳思不愿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就像现在我闻到血腥味……就很想到尸体那里去……姐姐，我是怪物吗？” 木之青点头。 欧阳思瞳孔微震，“我是……怪物吗？”稚嫩的男童颤抖着身子，“我竟然是怪物吗。” 明明木之青没再往封闭的阵盘空间里放血腥味，欧阳思的瞳孔却逐渐染上血色。 木之青撑着下巴问他，“你想成为怪物吗？” 欧阳思猛的摇头，“我不想！” “那就抵抗它。” 欧阳思愣住。 木之青不以为然，“既然你觉得闻到血腥味会想去找尸体的自己是怪物，那就抵抗它不就行了？” 欧阳思眼眸的血色褪去。 是啊，只要抵抗住心中怪异的冲动，只要自己对血腥味没有其他反应，那自己就不会成为怪物了啊！ 木之青伸出一个指头，“我再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哦，那就是不许对血腥味有反应。” 顿了顿，她问，“你能做到吗？” 欧阳思自信心满满，“我能！姐姐！我能做到！” 木之青很满意，“那你做好准备哦。” 欧阳思猛的点头。 于是木之青重新引进血腥味，这次的血腥味比之前浓了。 欧阳思眼眸一红，却死死抵抗住心中的冲动，一眼也不往乱葬岗看去。 他要听姐姐的话，他不要成为怪物！ 接下来半个月，木之青每天都带欧阳思到乱葬岗去，连饭都是在旁边解决的。 刚开始木之青还要专门停下来给欧阳思吃饭的时间，后面他就可以边抵抗边吃饭。 欧阳思的唇几乎咬出血来了，浓厚的血腥味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咯吱。” 他狠狠掐住手，克制自己心中的冲动。 “咯吱咯吱……” 不可以…… 欧阳思忍住不往旁边看。 “咯吱咯吱……” 欧阳思紧握住手，看向另一边，“姐姐你在吃什么？” “瓜子。”木之青抓过去一把，“你吃吗？” 欧阳思的眼眸猩红，“我……我吃。” 他接过瓜子，“谢谢姐姐。” “不用谢。” “咯吱咯吱。” 欧阳思啃起瓜子，用吃来克制自己心中的冲动。 不能往那边看……不能往那边看…… 又过了半个月，欧阳思恢复理智的速度越来越快，木之青总是能精准知道欧阳思的度在哪里，踩着底线放进血腥味，让他保持理智去抵抗心中的冲动。 终于有一日，木之青收起桌椅，“走吧，回去了。” 欧阳思看眼高高在上的太阳，“可是还没天黑……” 木之青诧异看他一眼，“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这次的血腥味对我没用了？” 血腥味仍在嗅觉里，但是这次的浓度并没有让欧阳思眼中猩红，显然是不受它所阻。 一般这种时候，木之青就应该加大血腥味的程度了。 木之青看眼他手里的瓜子皮，又看眼乱葬岗，恍然，“我半个月前就撤掉阵盘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 虽然他还小，但是木之青从来不把他当小孩看，所以欧阳思知道阵盘是隔离她们和乱葬岗的东西，避免他直面乱葬岗浓郁的血腥。 阵盘撤掉的意思是…… 欧阳思睁大眼。 或许意识到自己太随意，所以木之青拍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恭喜你完成任务。” 欧阳思一愣，然后疯狂吸鼻子，狂嗅血腥味，其中夹杂的尸臭味都仿佛感觉不到。 木之青往后退了退。 欧阳思确认完毕，简直喜极而泣，仰头就是大哭。 “呜呜呜……我不是怪物！我不会被血吸引了！呜呜……” 他哭了好一会儿，情绪发泄如洪，越哭越凶。 半盏茶后，他终于哭够了，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他四处找了一下，发现木之青的桌椅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出来，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你不安慰我吗？” 木之青瞪圆了杏眼，“这时候我应该安慰你吗？” 欧阳思，“……” 木之青啧了一声，“其实男生不应该娇气，虽然你现在是孩子……”她顿了顿，试探道，“你……别哭了？” 已经停止哭泣并且处于哽咽阶段的欧阳思打了个哭嗝。 “嗝——” 第93章 沈照的死亡 时隔一个月，欧阳思终于可以过每天除了睡就是吃的日子。 偶尔他也会悄悄打开窗户，偷偷看窗外的景象。 这日木之青盘腿打坐，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修炼。 欧阳思不敢打扰她，就偷偷开窗看大街上的人。 其实木之青给他买了很多小孩玩的东西，但是…… 欧阳思放下手中的拨浪鼓，面色发苦。 男孩踮着脚新奇的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显然比起拨浪鼓，还是街上的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树啊小树，你要快快长大哦……”稚嫩的手吃力的给小树浇水，每一次舀起的水不过占据水瓢浅浅一层底，女童天真无邪，“等你长大了，丫丫就能在你身后捉迷藏啦！到时候你是不是就会跟丫丫玩游戏啦？” 小树抖了抖发光的叶子，显得有些懒洋洋。 “小树啊小树！”少女纤长的手不同于女孩的稚嫩，轻易就可以舀起一大瓢水浇下去，她带着忧愁道，“我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没长大呢？万一母亲趁我不在时把你砍掉怎么办？” 少女总是这么为他人着想。 小到一棵树、一只小鸟，大到一个流民，一群灾民，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 小树吸饱水的枝叶抖了抖。 少女忧愁着忧愁着，反而眼睛一亮，露出开心的笑颜，“不过幸好啊！你现在长得很好看！特别是枝叶！我就没见哪棵树的叶子能比上你的！母亲一定舍不得砍你！” 小树晃了晃枝丫。 行吧，我知道我很好看，你也很好看。 画面一晃。 少女买了一个馒头，掰碎了在院外偷偷丢给一群乞丐。 她每次出门总是会买馒头。 有一次她偷笑着跟小树述说少女心事，“母亲总说他们会恩将仇报，我这样做只会给家里招祸事，我现在聪明了哦！” 小树当然不会应和她的话。 少女一点都不在意，偷偷说，“你知道我怎么聪明吗？”她自问自答，“因为我喂小鸡吃饭时，只要给零碎的小米它们才不会争抢呀！” 少女捂住嘴，笑得像偷腥的猫。 “小树，我厉不厉害呀。” 小树连枝叶也不抖了。 不厉害，很无聊，让我睡觉吧。 不过注定是失败，因为少女依旧每天准时报到，在小树前喋喋不休的说着少女心事。 俗话说，什么样的父母养出什么女儿。 附近饥荒，难民涌入城中。 有落魄亲戚投奔而来。 少女的父母打开家门，让亲戚有个住的地方，少女每天忙忙碌碌，衣服都不记得换，很难才得出空来。 “小树啊小树，你怎么还没长大呢？”少女消瘦了许多，但是眼睛很亮。 “虽然很累，但是能帮到她们，我好开心好开心啊！” 小树抖了抖叶子。 少女很快离开了。 “血……好多的血……” 零碎的画面里，少女向来充满希望的声音也变得破碎。 “小树……我……”少女的声音哑极了，嚎啕大哭，“我父亲……母亲……死了……都死了！” “哥哥！” 一声痛哭。 木之青睁开眼，看到欧阳思像是闯了祸，连忙关上窗户。 窗外的嘈杂顿时关住了。 欧阳思很抱歉，“姐姐，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 他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会突然吵了起来，他根本来不及关上窗户。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打开窗户，“没关系。” 窗户一打开，窗外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哥哥！你别死！哥哥！” 沈莹扑在大街上，面前是几具尸体，她在一具尸体前哭得不能自已。 这几具尸体大多面黄肌瘦，没有生机，几乎辨别不出原本的样子。 沈长风站在旁边，面露不忍。 他没想到……在搬运尸体进城的时候会碰到沈莹。 沈莹一看到是他就高兴的迎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沈照。 沈照面黄肌瘦，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却爬了很多小虫子，沈莹恼怒的挥开虫子，“去死！你们都去死！是谁害了我哥哥！” 她泪眸一顿，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拉住沈长风，“长风哥！长风哥！是谁害了我哥哥！到底是谁！” 沈长风不忍的侧开头，“我们是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他们的，魔……邪修好像将他们困起来，但是紫瘴林里危机重重，他们失去灵力，又未辟谷，最后还是没活下来。” “啊！”沈莹痛哭，凄厉的哭声传出很远，“可恶！又是邪修！邪修怎么不去死！” 木之青回头看一眼欧阳思，把欧阳思看得头皮一麻，“怎……怎么了？” “没什么。” 沈长风身旁的宿文柳抬头，跟木之青的视线对上。她笑盈盈的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关上门。 之前就听沈长风说过，沈照等人在不久之前被欧阳思抓住，如今死在紫瘴林的危险中和缺水少食的危机之中，就证明他们正好碰到欧阳思突然保有理智的时候。 欧阳思的性子怯儒，自然不会去杀沈照。 可没想到就算这样，沈照他们还是没活下来。 不过……这跟木之青没什么关系。 即使沈照跟她算不上友好关系，木之青也没产生什么情绪。既不欣喜，也不惊讶。 她就当打发时间的一场戏用。 不过…… 木之青看眼欧阳思。 这家伙不知道是乱葬岗去多了，还是魔骨在他体内的影响多了，以他的性子和孩童的外表，竟然一点见到尸体的惧怕都没有。 “姐姐？” 被木之青长时间盯着，欧阳思有些害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额外获得木之青的注意，其实并不是好事。 不过木之青很快将目光移开了，自顾自泡茶喝，“没事。” 欧阳思松口气，可是见木之青的注意力真的完全转移，他也觉得不是滋味。 他小心翼翼的爬上椅子，伏在桌前看着木之青，目光讨好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木之青看他一眼，忽然说道，“我再交给你一个作业。” 欧阳思，“……” 突然如遭雷劈。 提到作业他就下意识的头皮发麻。 “什……什么作业？” 第94章 沈长风的沉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捧着水晶珠，面前躺着沈照的尸体，他宽大的衣袖一挥，半空中就出现一个景象。 满眼通红的瘦弱男人面色有些狰狞，身上伸出几条血线渐渐靠近沈照，沈照等人不住摇头，拼命往后退去，却碍于某种原因，行动受阻，逃脱不了。 血线沾染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沈照等人的灵力飞快流逝。 忽然，瘦弱男人的眼眸微动，血色褪去的一瞬间，血线也消失不见。 他眼眸带着惶恐害怕，失去了那抹血色，他的五官显得寡淡极了。 沈照等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不……不……”瘦弱男人看着眼前惨剧，似是不敢相信，摇了好一会儿头，身子佝偻下去。 “不是我！不是我！”他不敢接受现实，慌忙转身跑远了。 景象静默一会儿，沈照等人睁开眼，然而身子却一动不动，眼睛诡异的呈现失神状态，只能任由虫子爬到身上，随着时间一天的流逝，缺水少食的他们终于咽气。 他们好歹都是筑基修士，最后的下场竟是如被活活饿死！ 老者沉下声音，“这还不如被魔人弄死！”他是沈家长老，沈照好歹算是沈家分支，竟然是这种下场！ “真是给沈家蒙羞！”想到面临魔人，沈照屁股尿流的反应，老者看向床上沈照，不由多了几分厌弃。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过身，竟是连多看沈照一眼都不想。 沈长风缓缓吐出口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屋子里，只有沈家长老和沈长风两个人。 至于宿文柳，虽然他和沈长风两人是好友，但是毕竟是宿家人，沈家长老绝不会同意他在。 沈家长老面色凝重，“七公子，老夫在紫瘴林找寻多时，那魔人想来已经进入紫瘴城了。” “如今没出现，想来就是处于虚弱时期，我们才会找寻不到。” 沈长风问，“那可有其他方法应对？” 沈家长老沉吟一声，“魔人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改不了嗜血的本性。一旦他碰上血腥，那必定会陷入狂化中。” 沈长风眼眸微动，“所以……” 沈家长老点头，“确实如此。”他拿出锦囊，“这上面有沾染血迹的决明草，老夫已经派人放在城中各处，势必要将魔人引出来不可！” 决明草会将一切沾染的气味传出很远，所以经常有人用它作为跟踪的手段。 “现在，就是等待魔人发狂的时候了。” 沈长风低下头，“那关于至善之人……” 沈家长老摇了摇头，“哪里能管得了他一人呢。” 他眸光微厉，“这些制度也就离魔人远的势力会遵守，谁不知道魔人会可着一个地方祸害，祸害完了才会离开。” “祸不及他们，他们自然事不关己，还能有闲心搞这些有的没的！” 要不是沈家离紫瘴林最近，他们也不至于一听到有魔人踪迹就要将他赶尽杀绝。如若不这样做的话，那么等魔人成长起来，带给沈家的绝对是无法估计的灾难！ “七公子应该知道，从古至今，有无数势力从兴盛走向衰败。”沈家长老沉重的说道，“若是不及时将魔人处理干净，以后这西大陆，说不定就只剩两大家族！” 家族能够壮大，有一大半都是依靠附属的城池和修士。 沈长风听得心中震撼。 这些事情，他从未往深里想过。 此时他深刻的意识到，如果不及时处理魔人，那么沈家便会大难临头！ “你知道妙音宗的存在吧？”沈家长老问他。 沈长风当然知道，“那是东大陆四大宗门之一，离万兽森林很近。” 常人眼里东大陆只有三大宗门，对于他们这些大家族子弟，自然知道东大陆的大宗门还有问佛宗。 沈家长老声音沉沉，格外痛心，“千年前可没有妙音宗的存在。那时候，是另一个大宗门，后来……魔人在南大陆出现，南大陆几乎被毁之一旦，后来……就是那个大宗门。” 妙音宗是离南大陆最近的大宗门。 沈长风瞳孔微微张大。 “魔人……竟然如此厉害？” 可将一个大宗门毁之一旦！ 沈家长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魔人只要给大宗门一点伤口，其他势力便会趁机一拥而上。 哪里需要魔人毁灭。 他却没再多说，“老夫知道七公子和宿家小公子交情不浅，不过……您要记住，到底是两家人。”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七公子你应该知道。 他的言下之意，沈长风听明白了。 沈家长老跟他说这么多，除了提醒他，更多的还是教导。 沈长风沉默了下，没再多说，“谢谢长老。” 说完，他很快离开了。 沈家长老叹了口气，“七公子单论资质不输两位公子，但是心性与谋略……唉——” 沈长风面色凝重的走在大街上。 其实不管是一副公子做派的沈长青，还是一副阴毒做派的沈长瑞，沈长风无疑更加单纯一些。 他身上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一些少年气的，但是现在却满怀心事。 沈家长老的话，无疑给他敲响了警钟，但是他…… “哈哈哈你个胆小鬼！还想跟我们玩！也不看你什么样子！” “略略略！胆小鬼！鼻涕虫！两行眼泪加鼻涕，羞羞羞！” 孩子的嬉闹声打散沈长风的思绪。 不远处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的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站着一个男孩，正在低头哭泣，瑟缩极了。 他越是瑟缩，就越遭欺负，孩子们一人伸出一只手推他，男孩很快被推倒了，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 这种事情，沈长风自然是无意管的，但是他不经意看到男孩的脸，目光一凝。 这是…… 沈长风大步走上前，一把拉起男孩，“你怎么会在这里，木道友呢！” 有“大人”出现，周围围着的小孩子顿时一哄而散，沈长风眼疾手快的又抓住一个孩子，“你们欺负他做什么？” 孩子有些害怕，但是嘴硬道，“他自己说要跟我们玩！结果自己哭个没完！”他朝男孩做了个鬼脸，“略！胆小鬼！”说完就跟泥鳅似的，连忙挣脱沈长风的手跑远了。 第95章 懦弱 那些孩子走远了汇合在一起，还发出哄笑声，似乎为自己逃离“大人”手下十分得意。 “胆小鬼哭哭脸！ 打不过！ 叫大人！ 结果呢？ 也是没用鬼！” 孩子们还唱起歌谣，然后笑嘻嘻的跑远了。 沈长风，“……” 他一头黑线。 那是他故意放的好吗！ 这群孩子真是！ 他强忍无奈，让自己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然后转过头问欧阳思，“木道友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思脸上的眼泪还在，倒是没有鼻涕泡，不过在地上滚了一圈，脸上跟小花猫似的。 “我不知道。” 沈长风一愣，随即很快明白了，“你被收养了？” 木之青之前就说要把孩子托付给好人家，这么久过去，想必早就托付出去了。 欧阳思小心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沈长风就当他是默认了。 毕竟是孩子，能知道到哪里去。 不过这孩子…… 他皱了皱眉，“你的眉毛怎么怪怪的？” 不止眉毛，欧阳思的五官好像细微的做出了什么改动，好像被人用黑笔画了几笔，所以沈长风刚才第一时间才没能把他认出来。 欧阳思想到木之青拿着眉笔满意的笑容，“以后你就这样出去吧。” 他抿了抿唇，小心挣脱开沈长风的手，“我要回去了！” 沈长风皱眉，不过也没有探究的意思，“下次别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欧阳思胡乱点头，然后跑远了。 沈长风叹口气，很忧愁。 看来自己不遭孩子喜欢。 他摇了摇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笃笃。” 房门打开了，欧阳思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房门很快无风自动，在身后关上了。 他扯着衣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他小心往窗户看，果然看到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木之青。 她回过头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欧阳思舔了舔唇，“我……我碰到姓沈的大哥哥了……” 沈长风？ 木之青看眼他的五官，嗯了一声，“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欧阳思欲言又止，“我今天……” “嗯？” 他的下巴快埋到胸口了，“我今天没有完成。” 欧阳思的视线对着地板，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然后绿色的裙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对比他的脏污不堪，绿色的裙摆不仅干净，还美丽极了。 他搓了搓衣角，更是无地自容。 一只素白的手抬起他的下巴，他不受控制的视线上移，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眸。 “告诉我，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今天……”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眼睛，欧阳思不自觉放松了很多，他流畅的回道，“我今天去找很多小朋友玩，但是他们不愿意陪我玩……” “你们玩什么了？” “他们在比谁抓的蟋蟀最多！” “你怎么做？” 欧阳思舔舔唇，眼里出现一抹矜持的傲色，“我最会抓蟋蟀了！” 木之青松开他的下巴，让他坐着喝口水，“那你为什么还会被欺负？” 欧阳思神色一僵，挫败的道，“我自告奋勇的帮他们抓了蟋蟀，然后他们很开心，结果他们要去抓蚯蚓……”他面有惧色，“蚯蚓好可怕！黏黏糊糊的，好像蛇！” “然后呢？” 他更挫败了，“然后他们说我是胆小鬼，把我推倒在地……”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欧阳思一愣，然后抿唇没说话。 木之青托腮道，“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欺负你，瑟缩着不敢动？” 欧阳思低下头，“对不起……” 他的下巴又被抬起来，“不要跟我道歉哦，抬起头说话。” 木之青看眼又瑟缩起来的他，忽然道，“你是害怕他们太强了，你反抗没用，还是害怕什么？” 欧阳思苍白了脸，“我……我……” “好好说。” 他埋起头，“我不敢反抗。” 木之青道，“抬头。” 欧阳思立马抬起头，“对不……”对上木之青的视线，他把话咽了下去。 虽然木之青还是笑着的，但是他莫名感觉，木之青现在不开心。 木之青叹了口气，“不敢反抗中的敢呢，通常表示自己没有能力，怕被打败，所以不敢。”她顿了顿问，“给你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欧阳思怯怯的看着她，“是……是自信。” “什么自信？” “让我有……自信。” “还有呢？” “什么？” 木之青定定看着他，“你非要一点都不动手，等到事情不可挽回了就只能等待外援吗？” 欧阳思眼神迷茫。 他听不懂。 “对于很多人来说呢，只有陷入绝境，才会爆发出潜力，如果没有潜力呢，就是动用自己的底牌……唔，也不知道你那个算不算底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呢，你太懦弱了，甚至一群小孩子都能让你陷入绝境。” 欧阳思还是听不懂，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太深奥了。 木之青给他倒了杯热水，又撑起下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欧阳思啊欧阳思，只要你强大起来，那么便逼不出让你畏惧的存在。” 欧阳思愣住。 他畏惧？ 他畏惧什么呢？ 姐姐是在跟他说话吗？ 木之青却没再说下去，“好了，喝完热水，去洗澡吧。” 欧阳思乖乖去了。 木之青继续看向窗外。 根据沈长风所说，历代被魔骨附身的至善之人都没有活路，但是在木之青看来……却是未必呢。 为什么几十年前她遇到欧阳思，欧阳思大多是理智状态，几十年后却正好相反呢？ 因为体内魔骨催发太多。 那魔骨为什么会催发？ 木之青素净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漂亮的杏眸折出美丽的光线。 若是魔人不再出现，那一定很有趣。 —— “丫丫！你怎么又不吃饭！” 女童做了个鬼脸，灵动可爱，“因为小树还没吃饭！” “你这丫头！” 清澈的水浇在地上。 少女舀起浅红色的水浇下去，“小树对不起，这是我能找到最干净的水了……” 血腥味浅淡的飘散开，少女的神色未明。 “我没想到……向来自诩长辈的他们，会联合外人对我们——”她哀伤的看着小树，“我只有你了……” 第96章 宿文柳的怀疑 绿色的光点调皮的行走在经脉中，然后来到丹田。丹田里有一颗饱满的金丹，灵气都汇入其中。 木之青停止吸收灵气的口诀，身体还是会自动吸入灵气。 她揉了揉额头，头疼得厉害。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起以前的事情。 所以对着一棵树自言自语的人，果然最无聊了！ 木之青颇为怨念的睁开眼睛，吓得欧阳思往后退了退。 她怨念好一会儿才退下去，拿起炭笔在欧阳思的脸上动了几笔，“行了，你走吧。” 欧阳思小心点点头，然后打开门跑远了。 他蒙头跑路，下楼时撞上一个人。 “对不……” 他把话咽了下去，匆忙点点头就跑了。 宿文柳皱了皱眉，看向二楼。 木之青刚关上门，就传来敲门声。 “木姑娘，你在吗？” 宿文柳都碰到欧阳思了，当然有很大把握确定木之青在。 他不是沈长风，连欧阳思还有没有跟着木之青都不清楚。 木之青挥手打开门。 宿文柳一进屋，就闻到浅淡的香味，清新可人，很像芳草香。 他要找的人坐在窗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待客之道，连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宿文柳自然不在意这种事情，想了想，他转身关上门，来到木之青面前。 “木姑娘，有没有打扰到你？” 木之青点点头。 宿文柳一顿，看向她面前的茶盏，“我打扰到你喝茶了。” 木之青点点头。 宿文柳，“……” 这就很难接下去。 “噗呲！”木之青笑盈盈，“跟你开个玩笑呢！” 宿文柳神色一松。 木之青道，“你快坐呀。” 这时她倒是分外热情。 宿文柳识趣的没有纠结她善变的态度，坐了下来。 他正襟危坐，背板挺直，唇微抿，连脸上的皮肤都有些紧绷。 显然，坐在木之青面前，让他有些紧张，特别是现在独处一室，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 这让宿文柳不禁想起几十年前，他和木之青在节灵洞府相处的那段时间。 木之青给他倒了杯茶，茶水还是热的，有些水蒸气从茶杯里蒸腾上来，模糊了她的脸庞。 宿文柳仅仅一嗅，就知道这是极好的灵茶，不仅内里含有灵气，味道也是极好。 她似乎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吃穿喝用都是最好。 宿文柳微抿了一口茶水，随着些微灵力和醇香茶水入喉，嘴唇湿润之后，他紧张的心态不由有所缓解，让他能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对面坐着的木之青似乎也在等着他开口，一双水灵的杏眸直直望着他，清澈见底，给人带来几分轻松，又觉得有几分……可爱？ 宿文柳轻咳一声，把漫无天际的发散思维拉回来一点，酝酿了一会儿，他斟酌的开口道，“许多年不见，木姑娘似乎修为有所增长？” 木之青对他所言似乎并不惊讶，脸色没有起伏，像是早就意料到了。 她眨眨眼，“你猜？” 宿文柳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我猜——木姑娘的修为与我早不在一个层次了吧？” 木之青新奇的看向他。 宿文柳倒是不似她印象里的憨憨，至少这份敏锐比沈长风强上不少。 宿文柳被她看得又有些紧张，“节灵洞府开放，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木姑娘好像才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原先我也是不敢想的，但是长风和我皆察觉不到你的修为……我认为不仅仅是隐匿法宝的原因。” 木之青带给他的感觉还有深不可测，这更像是金丹修士对筑基修士与生俱来的压制，让人觉察不到底细。 木之青倒是没有否认，事实上她全不在意。 “那又如何呢？宿道友今日专程前来，总不会就是为了捅破这事吧？” 宿文柳瞳孔微微睁大。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是当事人自己承认之后，还是不免给他心里带来些震撼。 几十年时间就从筑基中期到…… 随即他看着好奇的木之青，又觉得有些无奈。 也不怪他和长风不敢相信。 有哪个金丹修士会对筑基修士一口一个道友的叫着呢？哪个金丹修士不是自凭身份，哪里会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偏偏木之青全不在意，毫无阶级观念，表现得也是和蔼可亲，很好说话的模样。 宿文柳缓缓吐出口气，掩住心里的复杂。 可尽管木之青再表现得毫不在意，一点高阶修士的谱都没有，也还是天然会让宿文柳感到些……自惭愧行。 要是他提早进阶到金丹，再站到友人长风面前，也还是会有些炫耀和自得的吧？ 但是她……全然没有。 木之青在宿文柳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她有些不满，“我问你话呢！” 宿文柳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喝了口茶水，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说道，“我听长风说，你救了一个凡人女子，凡人女子还将她的孩子托付给你了？” 话说着，宿文柳却不经意的观察着木之青，却见她一点神色不变，慵懒的靠在窗户边，天真又美丽的脸庞透出些许漫不经心。 “好像是吧。” 她当时似乎是随口编了这个借口？ “好像？”宿文柳却心里一凛。 木之青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那孩子不招人喜欢，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反悔，任他自生自灭得了呀。” 说着，她自己还很气愤，“早知道就不要随便答应了，弄得现在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宿文柳，“……那孩子到你手中大概是什么时候？” “干嘛？”木之青懒懒抬眼，“查户口啊。” 宿文柳不明白她的话，但是隐隐能知道她的意思，他歉意的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 木之青不太开心，“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宿文柳被她不耐烦的脸色弄得一惊，生怕被她讨厌了。 他好不容易压制心里的感受，继续说道，“那个孩子年岁小，可长风说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正领着他从紫瘴林出来？” 他问，“你为什么带着个孩子进入紫瘴林呢？” 第97章 无奈的沈长风 房间静默下来。 宿文柳有一瞬间的尴尬，这让他感到坐立难安。 因为他的一句话，两人间本来算是轻松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他强行压制自己心里涌上来的后悔，尽量直视着木之青，来昭示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决心。 事实上，这就是他今日登门拜访的原因。 紫瘴林最近有魔人现世，魔人又突然找寻不到行踪，极可能处于虚弱时期，修士探测不到的时候。 但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在魔人消失的前后，他从沈长风口中得知了木之青曾带着欧阳思出入紫瘴林的消息，这让他很难不多想。 尽管欧阳思现在是个稚嫩的孩童模样，离想象中的魔人形象相差甚远，宿文柳还是放心不下。 据他对木之青的几分了解，他认为木之青就算包庇魔人也不足为奇。 宿文柳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远远看到欧阳思时，特地站在他的前进方向，靠着两人相撞的一瞬间，他探测了欧阳思体内。 毫无动静，没有灵力，也没有任何魔气。 但是这很正常，毕竟魔人的虚弱时期就是无法让人察觉他的异样。 如果魔人的虚弱时期就是变成一个凡人孩童呢？ 在魔人消声灭迹的前后，木之青带着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孩童出入紫瘴林，他不能不多想。 反正，他也只是放心不下确认一下而已。魔人就算是虚弱时期，也不应该是孩童模样，他此番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宿文柳反复说服自己，然而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特别是看到木之青没什么笑意的表情，这让他很慌张。 他死死咬住唇，“木姑……木前辈，您能告诉我吗？” 而且宿文柳还有一个很大的疑虑，就是木之青对魔人未免也太过关注，之前更是几次三番找沈长风套话。 屋子静默了一会儿，木之青渐渐坐直了身体，“你在怀疑我？” 宿文柳表情绷紧，硬邦邦的道，“我只是怕木前辈被蒙蔽。” “呵。”木之青红唇一弯，露出笑，“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怀疑小孩是不是魔人变的呗。” 宿文柳握紧拳头。 他很确定他很隐晦，没有直言一丝魔人的存在，而是问她带小孩进紫瘴林的目的，而且还是借着长风的话来开口。 但是木之青不仅很快想通话中的意思，更是直言不讳，直接说破宿文柳最深的目的。 木之青又懒懒的靠在窗台，下巴枕在手臂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她不甚在意的说道，“你怀疑的话，找我作甚。” 宿文柳想说他来就是为了问刚才的问题。 却听木之青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直接道，“我说了，那小孩我烦得很，你既然怀疑他是魔人，那我就将他交给你不就好了，你自己慢慢研究。” 宿文柳愣住。 他以为她会回答他的问题，就算不回答，她也会撇清自己和魔人的关系，说小孩跟魔人绝无关系，而且可能还会大发雷霆，质问他凭什么来问她。 但是……这些通通没有。 除了一开始的静默，她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更是把小孩直接给他！ 她所表达的意思是：既然你怀疑小孩是魔人，那小孩给你不就行了。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街上的喧闹，又幽幽朝宿文柳看来，“我该庆幸我脾气好，要不然我都想弄死你。” 宿文柳，“……” “这种小事情，到底有什么纠结的必要，也值得你来质问。” 她还是介意的。 宿文柳意识到。 她介意她拿着这种小事来烦她。 宿文柳一顿，想起先前说起他是不是打扰到她时，她干脆利落的点头。 也许还介意他拿这些不相干的事来打扰她喝茶。 宿文柳想通这点，却不由得轻松。 他此番来，本来就是试探木之青的态度，来打消自己的怀疑罢了。现在木之青这么坦然，他反而确认了此番目的。 木之青带着小孩进紫瘴林怎么了？ 换别人做这事那就是不对劲，但是换做木之青—— 特别正常。 宿文柳之所以问木之青那问题，要的也只是她答话的状态，而不是话中的内容。 现在他是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从进了这个房间就紧绷的神情不由一松，露出笑意来，“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相信你和魔人是无关的，我……” 木之青打断他，“那小孩你要不要？” “什么？” 木之青幽幽看着他。 宿文柳反应过来，更加不好意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之前是我冒犯在先，我向你……” “出去。” “……” 宿文柳一僵。 木之青素白修长的食指指着门口，笑盈盈道，“还是我扔你出去？” “嘭！” 房门在宿文柳面前关上，几乎是他刚出门，那人就迫不及待的关上门。 宿文柳面色发苦。 完了，她果然还是介意的。 宿文柳等了一会儿，门里还是没有动静，他心知那人肯定不会理他了，不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木之青垂眸看着街上的宿文柳缓缓走远。 “他可真是……”她淡淡勾唇，“聪明呢。” 宿文柳闲着无事，心里又郁闷，就想去找沈长风，结果在一群孩子里找到他。 “长风。”他不由走过去，却一愣。 沈长风旁边的小孩实在太眼熟了。 沈长风看到宿文柳，不由有些尴尬。 欧阳思才没注意那么多，他有些伤心，“叔叔你别管我了！” 然而旁边的小孩已经跟他做鬼脸了，“爱哭鬼！羞羞鬼！赢不过！找大人！不要脸！” 沈长风皱眉，“你们怎么……” 话没说完，孩子们就一哄而散，跑得跟泥鳅似的，把沈长风气得啊。 欧阳思不住往后退，哀求道，“叔叔你真的别管我了，我求你了！”他难过道，“你这样他们都会瞧不起我的！” 沈长风神情一僵，这下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厚着脸皮介入这帮熊孩子里也不容易啊，怎么他帮的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怨他？ “噗嗤！” 沈长风一头黑线的望过去，看到笑得不能自已的宿文柳。 第98章 聊一聊 “有那么好笑吗？” 沈长风咬着牙说。 宿文柳憋着笑走过来，“你别误会，但是真的很好笑。” 沈长风黑着脸。 该死，被人看笑话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向欧阳思恶声恶气道，“我帮了你，你怎么怪我？” 欧阳思被吓得一个瑟缩，似乎被他的态度吓到了。 宿文柳道，“你别吓着人家了。”说着，他蹲下来，视线和欧阳思持平，温声细语的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姐姐呢？” 欧阳思情绪平缓了很多，虽然这个叔叔一身金衣，闪得他眼睛疼，但是比起另外一个叔叔来说，还是和善了很多。 他止住哭泣，小心翼翼说，“她觉得我老是喜欢哭，所以让我自己找办法不哭，我就出来找办法了。” 宿文柳顿了顿，又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木姑娘确实很嫌弃小孩。 他问，“那你找了什么办法呢？” “姐姐给我的建议是……是成为孩子头……” 宿文柳看着面前瘦小胆怯的小孩，深切觉得木姑娘果然特讨厌小孩。 沈长风却一副受到欺骗的样子，“姐姐？你不是被别人收养了吗！” 欧阳思看他一眼，往宿文柳身后躲了躲，鼓起勇气探出一个头道，“我才没说呢！” “哎，你这孩子——” 宿文柳无奈道，“沈长风，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沈长风今天被宿文柳看了笑话，很是没面子，又被一群孩子气到，连平时的稳重都没有了，险些连自己身为沈家子弟的气度都消耗殆尽了。 他忍了忍，冷哼一声。 “不跟你一般见识！” 宿文柳转过头，问欧阳思，“你是生气他打扰到你吗？” 欧阳思犹豫了一下，“也……也不是……”但是他很快哭丧着脸，“我知道叔叔是好心，但是你每次都好心，好心了这么多次，再这样下去，我是成为不了孩子头的。” 宿文柳目光一动，“如果成为不了孩子头，你会怎么样？” 欧阳思更沮丧了，眼眶里都是泪，“完成不了的话，姐姐会丢下我的！”他哀求的看向沈长风，“所以叔叔，我求求你不要再帮我了！” 宿文柳也看向沈长风。 沈长风尴尬的摸摸鼻子，“木道友怎么可能这么狠心……”他想到木之青的性子，又把话咽回去，不太占理的道，“你又不说……” 自第一次碰到欧阳思被欺凌之后，他后面又碰到几次，每回碰到每回都出手，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被欺负吧？ 结果搭救之后，一个哭得没完，一个一头雾水，所以沈长风一直不知道欧阳思排斥的原因。 宿文柳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 他看眼欧阳思。 这孩子虽然胆怯了些，但是本性不错，对沈长风包括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没有一丝怨怪。 他顿了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香囊，沈长风看到这个香囊，不由微微睁大眼睛， 宿文柳拿着香囊在欧阳思眼前晃了晃，说道，“为了替叔叔赔罪，我给你一个小礼物怎么样？” 香囊的味道很淡，有一些青草味，又有腥味。 欧阳思皱了皱鼻子，“好难闻！”说完他捂住嘴，睁大眼睛，“对不……”他顿住，猛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说的，我没有嫌弃你的礼物！” 宿文柳目睹他的反应，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没关系，那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礼物呀？” 欧阳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香囊，“谢谢叔叔，我不怪你们的！” 好一会儿，宿文柳都没有说话。 香囊被欧阳思捏在手中，他鞠躬道，“谢谢两位叔叔，我先走了，再见！” 欧阳思带着香囊跑远了。 宿文柳若有所思。 沈长风皱眉道，“你把装着决明草的香囊给他作甚？” 他不笨，很快自己想到了，“你不会怀疑这小孩是……”顿了顿，他道，“那你可以打消怀疑了，这么久了，如果他真的是魔人的话，早就有反应了。” 显然宿文柳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完全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过想到这香囊可能会让木之青看到…… 他有些烦心，然而欧阳思已经跑远了，他也不好收回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只好按下不提。 沈长风还是很郁闷，不过很快他说道，“我哥哥已经到家了，听说了魔人的消息之后，他不日就要赶过来。” 宿文柳意外道，“哪个哥哥？” 沈长风黑着脸，“我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的性子，他才不会管这些事情呢！” “哦。”宿文柳耸肩，“真不知道谁是你亲哥。” “喂——” —— “姐姐！”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欧阳思的手上，那是一只香囊。 “谁给你的？” 欧阳思乖乖道，“沈叔叔的朋友。” 宿文柳？ 木之青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欧阳思抖了抖身子。 莫名觉得哪里冷冷的。 他怯怯道，“我今天跟沈叔叔表达了抗拒。” 木之青意外看他一眼。 欧阳思鼓起勇气道，“因为我好几次说起沈叔叔也在的时候，觉得你应该想让他不要出现。” 木之青笑了笑。 她可不是不想让他出现，而是想让欧阳思自己做主让他离开。 毕竟如果沈长风每次都介入的话，欧阳思可是永远完成不了任务。 “去洗澡吧。” 欧阳思松了口气，心里雀跃，“我现在就去！” 屋子里很快恢复寂静。 木之青眨了眨眼，很快继续陷入修炼中。 如果欧阳思不在的话，她应该也是要修炼的，最多就是四处游历，找找乐子。但是就算她把欧阳思放在身边，那也没有发生太多改变。 她依然该修炼就修炼。 偶尔管管欧阳思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费时间。 欧阳思是成人时无聊得很，变成小孩了倒是有点意思。 “小树……” 欧阳思稚嫩的五官逐渐和某张面容重合起来。 木之青撤下回忆，专心吸收灵气。 趁机弄明白陈年旧事，倒也不坏。 —— 木之青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不好，时隔多日终于踏出房间时，却偏偏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等等！” 沈长青道，“我们坐下聊一聊吧？” “啧……” 第99章 木之青无语 木之青转过身，“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沈长青顿了顿。 他感觉到了对方显而易见的嫌弃。 他寸步不让，“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我凭什么要配合呢？” 沈长青一顿。 木之青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几十年前，你追着我不放，几十年后，你还追着我不放。”她脸色转冷，“沈道友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沈长青微凝。 其实说起来，他是不占理的。 不管王二事情谁是谁非，他追着同为金丹期的木之青身后要一个说法，都是足以让两人结下梁子的。 几十年前也就罢了，玄灵大陆以实力为尊，那时候的木之青不过筑基期，当然任由揉捏。 但是现在，可不是当年了。 两人同为金丹期，而且以木之青在万兽秘境透露出的实力来看，他们若是打起来，沈长青都没有把握可以赢。 若是几十年前沈长青还可以威逼利诱的让木之青乖乖配合，现在则是绝不可能。 她说得没错。 她凭什么要配合他？ 沈长青沉默了一会儿，木之青已经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可以支付报酬，只要你告诉我些事情。” “我若是不愿意呢？”木之青忽然恍然大悟，“对了呀，沈道友的身份不凡，好不容易降下身价我却毫不领情，肯定很生气吧？” 她叹了声气，“沈道友何必如此呢？几十年前身为金丹修士的你大材小用，跟在筑基修士身后好几个月，现在虽然没有修为优势了，但是你可以利用沈家的名头逼人就范的呀。” 木之青神色并不咄咄逼人，然而话语就像尖刺一样，句句扎在沈长青心头。 他抿了抿唇，收起自己的骄傲，低头道，“当年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向你道歉。” 能让沈长青低头示弱的人可不多，连沈长瑞都做不到。 然而他低头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技不如人。 从木之青说起几十年前，就是他输了。 几十年前啊，那时木之青才筑基期吧，但是……她不仅成功躲开身为金丹修士他的追踪，而且还知道了他是谁，在万兽秘境一照面就认出了他。 可不就是技不如人？ 而且…… 在遇到虚妄蝶时，沈长青也确实多亏了木之青，若不是她，他没那么轻易从虚妄蝶里脱身而出。 而欠了人情的沈长青，却执着于陈年旧事，实在是落了下乘。 沈长青道歉了？ 木之青看向沈长青，颇为稀奇。 沈长青的执拗让她头疼不已，她最不愿遇到这种人，所以才每次都躲着他走。 结果……他竟然就这么低头道歉了？ 木之青捂脸笑了笑，然后放下手道，“你想知道什么呢？” 沈长青一顿，心中一喜，还不待他开口，对面的人就打断他说道，“你所为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练气修士吗？” 她笑盈盈，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 她记得，她第一次到紫瘴林时，教训了一个自称沈家人的练气修士，之后沈长青就追了过来。以她的聪慧，自然明白了原因。 “如果是为了那个人，沈道友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 她笑意盈盈说道，“你想听什么呢？听我为什么要伤害那胖子？还是想听我编出伤害那胖子的理由？” 她的笑意缓缓收起，“这些都没有哦。” “沈道友，当年的我是筑基期哦，而那个人是练气修士哦。” “光是这一点来看的话，沈道友就没有质问我的必要呢。” “毕竟……”她想了想，笑如灿花，“就是他什么都没做，就是他只是路过我身边，看他不爽的话，我也还是会废掉他一条手臂呢。” 沈长青，“……” “沈道友，这需要什么理由呢？”木之青的声音越来越轻，“毕竟——玄灵大陆强者为尊。” “——我就是什么理由都没有，随意打杀了他又如何呢？” “你！” “当然，”木之青不甚在意的说道，“玄灵大陆强者为尊，沈道友出身沈家，要是看不惯我的话，也可以动用沈家关系把我弄死。” 她一点都不怕。 沈长青意识到。 而且她还特意将事情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一点婉转不得罪的想法都没有。 她肆意极了。 在她的眼里，他没看到任何忌惮。 她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不屑跟他纠结王二的事情。 她也同样不惧怕得罪沈长青。 她张扬得可怕。 那双杏眸水光流转，不过一动，细眉轻微一扬，就邪意丛生。 沈长青从未见过比她还无所顾忌的人。 然而这时，她还靠近沈长青。 “倒是你啊沈道友……” 她眉眼间的肆意邪气仍在，下半张脸却冰寒极了。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 她的脾气看上去坏极了，并且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大多时候都是带着笑意的，现在却是另一个极端。 沈长青看着她靠近，在他面前轻轻说，“作为沈家第一继承人的你，用几十年时间来追寻这种事情，真的是——逊毙了。” 沈长青愣愣看着她。 他近距离对视她的眸子，能更清楚的看到她眸子里的清凉。 她轻轻说道，“沈长青，我真看不起你。” “……” 沈长青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愣愣看了她半响，似乎受到极大的打击。 木之青等了好一会儿，沈长青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恼羞成怒，暴起伤人一说。 她不由有些失望，不死心的问，“沈道友，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木之青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生怕自己活得太长。 沈长青目光复杂，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我原先……”他哑着嗓子说，“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现在……” 木之青耐心的等他说下去——真是奇怪，这时候她倒是有耐心了。 她不耐烦解释王二的事情，却有耐心听现在的沈长青说话。 “——我知道了。”沈长青看着她，“以你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搭理王二的。” 木之青，“……” 你说什么？ 沈长青却长呼一口气，像是解决了多年的心事，“所以，一定是王二自己的问题！” 木之青，“……” 第100章 邪气 木之青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她杏眸里哪里还有半丝邪意，隐隐的恶意也早已消失不见。 她眼眸瞪得极圆，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被骂傻了不成？” 沈长青却脾气很好的道，“你说得没错，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我确实远远不如你。” “……” 木之青气愣了，她都想原地跳脚，不过她到底维持住了她的娇小姐风度。 “神经病你！” 她很不娇小姐的说了粗口，然后一眼都不多看沈长青，转身直接走了。 可恶！ 沈长风气喘吁吁赶到时，就看到独自站立在街上的沈长青，他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怅然，望着一处人潮拥挤，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这让沈长风有些奇怪。 他往同样的方向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一样，就是很平常的街景。 “大哥？你干嘛呢？” 沈长青看向沈长风。 两兄弟虽然同父异母，相隔着一定的年龄差，但是同样身着白衣，面貌有几分相似，气度皆不凡。站在一起时，还是让路人将目光投掷了几分过来。 沈长青摇了摇头，“没事。”他转身走了。 沈长风立即跟上，好奇的在他身后问，“大哥你怎么回事？长老都提前回来了，怎么你和二哥还在西大陆待着呢？人家宿家姐姐早就回来了，你现在才回来？” 沈长风在沈长青面前更像一个孩子，喋喋不休的问个没完。 沈长青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沈长风却一顿，看到他的反应猜到什么，“长老提前回来，只剩你和二哥在东大陆……”他想到什么，面有怒色，“大哥！二哥是不是又对你下手了！” 沈长青顿了顿，终于开口道，“你别乱想，没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是跟二哥一起！”沈长风忿忿不平，“二哥怎么回事！我们同是一家人，你又是大哥，他为什么老是跟你过不去！” 沈长青心里道：也就你把我当家人。 沈长瑞对他下黑手……其实挺正常的不是吗？ 他一个……在沈家中的异类，也唯有靠着资质让父亲多看一眼罢了。 若是没有了资质，那他……也只有被沈家放弃的份，沈家的当家主母，也不会容许他活着。 —— “你们看到没有？”稚嫩的手里捏着一条青蛇的七寸，欧阳思白着脸却强行装作无事，“抓蚯蚓算什么！我抓到蛇了！你们敢吗！” 一群小孩原本在竹林的湿润泥土找蚯蚓，看到这一幕都大惊。 “怕蚯蚓不丢人，他们觉得你懦弱，你便去抓蛇呗。”木之青漫不经心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浮起。 欧阳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几乎没有露怯。 现在的他跟之前相比，眉眼间始终挥之不去的胆怯已经挥去不少，带上几分坚毅。 孩子们纷纷往后退。 欧阳思增添几分信心，“如果你们没人敢抓，那我以后就是你们的老大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难得没有之前欺负他的神气。 有一个孩子更是憋不住哭了，“呜呜呜知道了！你快把蛇放了！” 他们害怕极了。 谁想到一直表现懦弱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神气，比他们还厉害。 欧阳思今天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不由高兴极了。那些孩子受到惊吓，很快就要各回各家，他索性就想直接跑回客栈，告诉木之青这个好消息。 结果刚出竹林就撞上一个人。 “哎呦！”欧阳思揉了揉额头。 他缓缓抬起头，还未见人，阴寒的感觉就浮上心头。 这人很高，然后又极瘦，身上带着潮湿的味道，似乎有一些腥臭，他微眯眼睛，欧阳思就觉得自己被毒蛇盯上了。 不，不是毒蛇。 欧阳思刚刚抓蛇都没这么害怕过！ 高瘦的修士手指微动。 有人在竹林进出。 高瘦修士往旁边看一眼，阴沉的发笑，“小孩，急着投胎？” 欧阳思打了个寒颤。 他的话，无端让欧阳思更感害怕。 欧阳思现在到底是小孩心性，匆匆一低头，就绕过他跑远了。 他跑出很远才敢回头看，却见那个高瘦的身影不见了，就像刚刚是他的幻觉一样。 欧阳思赶紧转身跑了。 “木姑娘，这是上好的灵茶，喝一口可抵修炼一日！” 宿文柳放下茶叶，小心观察木之青的表情。 自那日试探之后，宿文柳上门多次，好不容易木之青今天愿意见他了，自然得好好表现。 木之青瞥一眼桌上的灵茶，没表情。 她即使不修炼时，灵力也会自动吸收到体内，这灵茶对她的效果微乎其微。不过宿文柳倒是了解她，比起蕴含的灵力来说，这些灵茶大多是口感最优。 只能说宿文柳不愧是宿家的人，财大气粗，一两就要上百灵石的灵茶，他毫不在意的就拿了出来。 “你知道我的修为吧？”木之青说。 “……”宿文柳讪讪，“木前辈，是我冒犯了。” 木之青没理他，随意往窗外瞥一眼，就这一眼，让她目光一凝。 她忽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木姑……木前辈，怎么了？” 宿文柳跟到一半，就见木之青揽过刚要进入客栈的欧阳思，用极快的速度将他带入房间。 “姐姐？”欧阳思都蒙了。 木之青却一句话都没说，双手结印，温和的绿光闪烁，直接没入欧阳思体内。 不过片刻，欧阳思面露痛苦，滴下冷汗。 “啊，好疼！” “忍着。”木之青半点不为所动，手中结的手印越加复杂。 欧阳思艰难抬眼，看到木之青，他心中安全感满满，对她的百分百信任，让他觉得木之青绝对不会伤害他，所以除了痛，他仍是咬牙忍耐。 姐姐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宿文柳忽然看出什么，不由皱眉，“邪气？” 木之青的手印忽然一顿，然后素手一抬，温和的绿光忽然变得侵略十足，稍微一扬，一缕黑气从欧阳思体内挣扎而出，还像蛇一样在不停扭动变形。 黑气一出现，屋子里的气温就瞬间降了下去，让人后背发凉。 黑气还在不死心的扭动，不过很快被绿光包裹，服服帖帖下去。 “邪蛊？” 第101章 木道友是前辈 绿光包裹着黑气，缓缓挤压，直到成为一个小球，落到木之青手上。 她看一眼开口的宿文柳，宿文柳会意，自发自觉的解释道，“邪蛊是由邪气种成的蛊，只有道行高深的邪修能够掌握，邪蛊一旦入体，会吞噬所有生机，成为一个废人！”宿文柳面有怒色，“邪修荤素不忌，对一个小孩都下得了这种毒手！” 木之青看向欧阳思，邪蛊取出来后虽然让他好上不少，但是不免损伤元气。也亏她及时取了出来，不然若是惊动到魔骨……那才是真的麻烦。 那代表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全都白费了。 欧阳思脸色很苍白，攥着木之青的衣摆，连话都说不出来。 木之青随手将绿球扔给宿文柳，扶起欧阳思坐在椅子上，然后温和的绿光再次出现，游走他的四肢百骸。 欧阳思虽然现在是个孩子，但只要是人对外界就不免会发生抵抗。但是木之青将灵气输入他体内时，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他从潜意识里就接受木之青。 随着灵力的输入，欧阳思的脸色渐渐好了许多，此时他的脸就像被水泼过了，冷汗津津。 “姐姐……”他依赖的仰头看着她。 宿文柳问道，“小孩，你路上碰到什么人了？” 欧阳思恢复了很多，他怯怯看眼宿文柳，小声道，“我又撞到一个人了。” 宿文柳脸色一僵，他轻咳一声，“你还记得你撞到谁了吗？” 为什么是“又”？因为上次宿文柳专门让欧阳思“撞”到他。 欧阳思自然不会忘，他对那个高瘦修士印象特别深。 “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叔叔，穿着紫衣服！” “紫衣服？” 宿文柳还在细细思索，就见自己拿着的冰球不知何时来到木之青手上。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会儿，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金丹修士。” 宿文柳一惊，然后随即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金丹期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不过能放出邪蛊的人，定不是无名泛泛之辈。” 欧阳思看看宿文柳，又看看木之青，吓住了，“我给姐姐闯祸了？” 木之青笑一声，“想什么呢，就你一个小屁孩，能给我闯什么祸？” 欧阳思连忙闭嘴。 虽然邪蛊被及时取出，但是精神不免疲累，他现在就有些昏昏欲睡，但是硬是被木之青的话激得精神了。 “你好好休息吧，小孩子就不要东想西想。啊，对了，宿道友，麻烦你帮我照顾他，我有事出去一趟。” “木前辈要去哪儿？” 木之青眼里划过一抹冷意，“不能白吃这个亏不是？” 宿文柳打了个寒颤。 木之青素手一转收起冰球，很快走了。 眼睁睁看着木之青离开的欧阳思很失落，“我还没告诉她我成为孩子头了……” 宿文柳摸摸他的头，“她会知道的。当今之计，你先好好睡一觉。” 欧阳思也确实疲乏不堪，木之青不在他也就不强撑着，很快就睡着了。 宿文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用灵力在欧阳思体内探看一眼。 欧阳思体内果然半点邪气影子不见。 宿文柳收回手，叹了口气。 “这就是木姑娘的实力吗。” 邪蛊，可是不好解决的。就跟野火一样，一经燃起，就很难熄灭，春风吹又生。 可是他站在旁边才多久？木之青就处理好了一切，而且还面带轻松。 宿文柳垂下眸。 筑基巅峰跨向金丹的门槛太高了，他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尽快晋升金丹。 这样……才不至于被人远远甩下。 沈长风在紫瘴城环顾了一圈，装有决明草的香囊毫无动静，他不由有些失望。 魔人到底在哪儿呢？ 他回到客栈，就看到熟悉的绿衣身影站在沈长青面前。 木道友？ 他不由大感奇怪。 木道友怎么认识大哥的？ 沈长风走过去，看到木之青拿出一个绿球，“我需要追踪这个人，沈道友肯定有办法的吧？” 那当然，他大哥对于气息之事可是极为精通！纵观整个西大陆都难有争锋者。 沈长风得意的脸忽然僵住，脚步一停。 “等等，你叫我大哥什么？” 木之青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哦，是沈道友啊。”然后就转了回去。 沈长风却不由松口气，同时心中埋怨。 这木道友怎么回事，对他称呼道友也就算了，对他大哥怎么也这么叫。 他大哥可是金丹修士，怎么也得叫声前辈。 谁知下一秒听到沈长青道，“你怎么叫他道友？” 沈长风，“……” 木之青不甚在意，“沈道友，你只管说你愿不愿帮忙就好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沈长青无奈，看眼她手中的绿光，他接了过来。 沈长青另一手出现一个花篮。 木之青伸手一挥，绿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黑气。 没了绿球的束缚，黑气竟然活跃起来，不安分的想要逃离沈长青手中，诡异极了。 沈长青手中的花篮一动，自动将黑气收敛其中。 黑气似乎还不甘心似的，让花篮抖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沈长青皱眉，面色凝重。 “紫瘴道人？” 紫瘴？ 木之青心中微微一动。 沈长青收起花篮，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灵气做的蝴蝶，“带上它，它会带着你找到紫瘴真人。” 木之青接过蝴蝶，果然见蝴蝶振翅想要往一个方向飞行。 沈长青道，“紫瘴真人早年出现在紫瘴林，极有可能是邪魔谷的人。他奸诈狠毒，手段不少，很难对付，木道友找他作甚？” 看在沈长青刚刚帮他的份上，木之青简短道，“有仇。” 沈长青皱眉，正想在告诉她其中要害，就见木之青放出蝴蝶。 “谢了，改天支付你报酬。” 蝴蝶飞得极快，木之青也不慢，从容说出这句话，身子就化为残影追了上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沈长青剩下的话只能咽了回去，然后就见自己的弟弟僵硬着身体走过来。 “你叫木道友……道友？” 沈长青眉皱得更深，轻轻呵斥道，“玄灵大陆强者为尊，你作为筑基修士，怎么胡乱称呼她为道友？” “……” 沈长风错乱了。 是这世界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木道友……不是，木之青不是筑基修士吗？ 第102章 紫瘴真人 老刘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他挣扎八十年，好不容易要晋升筑基期，偏偏紫瘴林似乎出了什么事，被人给封锁了，还限制人进出。 这哪行？他修行靠的可都是紫瘴林啊！紫瘴林不让进，等于他老命去了一半！ 他攒的老本还不够筑基丹的灵石！老刘被逼得没办法了，这不，天刚黑，他就带着几个同伴，准备从偏僻地偷偷进入紫瘴林。 紫瘴林可能有邪修怎么了？ 他要是现在不去，到时候晋升不了筑基，寿命殆尽，照样还是得死！ 索性他就狠下心，跟几个兄弟赌一赌。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只是变故发生在他们踏进紫瘴林的一瞬间。 此处偏僻是偏僻，但是有一处空地，他们正好走到这里，然后就看到虫蚁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诡异极了。 “邪门了，这些家伙怎么回事！早不搬家晚不搬家，偏偏我们来的时候搬！晦气！” 同伴在唾骂，心里不以为然。 也是，这些虫蚁一没毒，二没病的，确实不需要害怕。 可不知为何，老刘心里生出极为不好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老刘还是谨慎的，“要不……咱们明天再进去？” 同伴说道，“我说老刘！有危险怎么了！晋升不了筑基我们还是得死！你害怕个什么劲！” 老刘没办法，只好随同伴继续走进紫瘴林。 几乎是刚一迈入，天就黑了。 众人面面相觑。 “天这么快就黑了？” “不！”老刘瞪大眼，“这是……邪气！” 邪气遮蔽了他的眼帘！ 他们的皮肤暴露在邪气中，几乎是立刻，就青筋暴露。 “啊！什么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疼得目眦欲裂。 “快……快！离开这！” 几个练气修士连滚带爬的爬出紫瘴林。 “呵，一群蝼蚁。” 一个阴寒的声音响起，让人头皮发麻。 老刘几个抓着嗓子瞪大眼，看到一个紫衣修士走出紫瘴林。 他的容貌萦绕着邪气，只露出一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残忍，狠绝，看向他们时目光没有着落点，像是觉得若是看到他们，都是脏了他的眼。 紫衣修士一出现，他们就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情不自禁的就想要跪伏在地。 老刘同伴最先支撑不住，“噗通”就跪在地上，“前辈！前辈您饶了我们吧！不知道您在此地，不慎冒犯了您！我们立马走！滚着走！您饶了我们吧……” 紫衣修士看着自己的手，言语带着浓重的鄙视，“一群蝼蚁，也有资格跟我说话？” 说完，他随手一挥，跪在地上的同伴身体就如一条线一样飞落在旁。 “噗通噗通。” 落了地，却是两个声音。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喷在脸上。 老刘愣愣看去，看到同伴分为两半的身体，死不瞑目的盯着前方。 紫衣修士收回手，一双吊眼看着剩下的人，发出一声笑，“真恶心啊，蝼蚁果然就是蝼蚁，就连死了，也没讨喜半分，留着尸体也是膈应人！” “啊！”有修士尖叫，“他不会放过我们的！邪修！见鬼的邪修！我弄死你！” 修士举着武器冲过去，还没走几步就停住，身体寸寸裂开。 紫衣修士终于露出笑，仿佛在这虐杀中找到乐趣似的，“本道说错了，你们还是有点乐趣的。蝼蚁虽然是蝼蚁，但是至少能引人发笑啊。” 他的脸露出狰狞的笑。 老刘吓懵了。 魔鬼，他是魔鬼！ 紫衣修士仿佛闲庭散步，一个又一个的杀死老刘的同伴，每种虐杀手法都不一样。他每杀一个，脸上的快意就多上一分。 很快，就要轮到老刘。 快意的眼睛落在老刘身上。 老刘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不住往后退，“不……不……” 他才刚要筑基期啊！ “噗嗤。” 不是穿刺血肉的声音，而是少女忍不住的笑。 紫衣修士快意的神情一顿，阴沉的看向身前。 一个绿衣女子负手，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然后在一片血色前停下脚步，似乎很嫌弃这些血。 “虽然终于找到你了，但是你真的很无聊。” 紫衣修士的手缓缓放在身后，一双阴沉的眼看着她道，“你是谁？” 他的快意已经收敛起来，虽然脸上还没有显露，但是他心里的警惕已经生了起来，不再是刚刚对几个练气修士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好玩。 木之青叹了声气，“你的乐趣就是这样吗？” 紫衣修士缓缓“哦”一声，“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木之青笑眯眯的，没有回答。 紫衣修士笑了一下，“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剩下的这个人就交给你解决了？” 本以为遇到救星的老刘顿时僵住，同时不同否定。 怎么会呢？ 这个前辈长得这样好看，一看就是正派修士，一定不会助纣为虐的！一定不会的！ 谁知绿衣女子缓缓勾唇，答应了，“好啊。” 老刘瘫在地上，面色煞白。 完了。 “不过——”木之青笑了笑，含笑的杏眸盯着紫衣修士，“他肯定比不过紫瘴道人好虐杀呀。” 紫瘴道人脸色一变，随即很快露出不屑之色，“是吗？一只蝼蚁竟然妄想吞象！” 木之青笑而不语。 紫瘴道人冷哼一声，“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他腾身而起，直冲木之青而来。 谁知，木之青没有躲，也没有迎面而上，而是手往身后一抓，手中绿光闪现，抓住一缕不知何时到达身旁的黑气。 紫瘴道人面露惊讶。 原来他一边和木之青说话时，一边暗中下了黑手。 他根本不打算放过木之青！ 不过正好——木之青也不打算放过他！ 木之青甩着手中黑气，直接扔向紫瘴道人。 紫瘴道人面露不屑，“蠢货！” 拿他的东西攻击他？ 真是蠢得够可以的！ 紫瘴道人躲也不躲，任由黑气靠近他，而他五指成爪，继续向木之青抓来。 他的指甲长而黑，肉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木之青旋身逼过。 紫瘴真人露出喜色，继续向木之青抓来。 身体却顿在半空。 第103章 得意的紫瘴真人 一股侵略之气席卷体内，竟比他的黑气还要霸道，让紫瘴真人有一瞬间的动弹不能。 紫瘴真人好歹是金丹修士，侵略的气息就算再霸道，那也控制不了他多久，不过几秒而已。 然而这几秒已经够木之青做出很多事了。 她伸手抓下紫瘴真人脸上的黑气，然后轻轻一踹，将他踹出十米远。 她手中的黑气被绿光吞噬消散。 紫瘴真人恢复行动力，缓缓站起来，露出一张高瘦阴沉的面容。 木之青这一踹攻击力不高，然而侮辱性极高，让他心里充满怒气。 “你的灵力……”紫瘴真人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有问题！” 不能靠近！ 他被她摆了一道！ 他瞬间意识到。 刚才那缕回到身上的黑气，竟不知不觉藏着木之青的灵力，而他半点没有察觉！ 木之青露出笑容，“你傻子吗？还来问我？难道我会告诉你？” “……” 紫瘴道人怒喝一声，手中出现尖塔，略微一挥，尖塔内冲天而起无数邪气，径直朝木之青而来。 每一缕邪气都像有生命一样，狰狞着在半空中飞舞，若是被它们缠上了，那就再也挣脱不得。 紫瘴道人露出狰狞的笑。 木之青的身子化作残影，黑气们却半点不停顿，继续朝前面游去。 果然，木之青的身影出现在十米之外。 “这就有点难办了。” 木之青喃喃自语，似乎很是头疼。 这时，木之青和紫瘴道人之间的距离有二三十米。 木之青越是烦恼，紫瘴道人的笑就越是加大。 黑气已经来到眼前。 木之青叹了口气，手中出现木棍，淡蓝色的木棍上附有水灵之气，无数冰凌出现在身前，逼近紫瘴真人。 紫瘴真人冷冷一笑，“雕虫小技！” 黑气果然无视冰凌，并且冰凌不过刚刚一出现，就被黑气侵染直至消失。 看来此女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并不难对付。 紫瘴真人想。 然后他微微一皱眉。 因为冰凌生成的这点时间，应该早够黑气缠上木之青，并且在她身上种下邪蛊，任由他成为自己傀儡才是！ 怎么黑气还在原地？ 紫瘴真人定眼一看，顿时大惊！ 只见释放过冰凌的木棍轻轻一变，成了纯净至极的淡绿色，和女子衣衫相同的颜色。 一股纯净之力萦绕在木棍之中，引得众多黑气顿时投鼠忌器，不敢造次。 紫瘴真人大怒，“废物！” 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任由木之青制衡自己的手段。 虽然他不知道木之青用的什么手段，但是紫瘴真人也是格外果断，直接将这些黑气直接解散，四散着朝地上的尸体而去。 黑气一旦没入，惨状十足的尸体就自动缝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就像是活了一般！ 看到昔日同伴“死而复活”，老刘简直要吓死了，他连忙爬起来，趁没人注意他时赶紧躲到树后，生怕自己遭殃。 几个活尸被黑气入体后极为诡异，步伐极快的朝木之青跑去，且身体刀枪不入，极难解决。 木之青每每想靠近紫瘴真人时，总有无孔不入的黑气或者活尸阻挡。 “啧。”这弄得木之青很是烦躁。 紫瘴真人见到此顿时一喜，更是加大力度，无数邪气从尖塔中冲天而起，仿佛吸走了周围所有光线，一起向着木之青飞过去， 树后的老刘看得惊险，如此密集的攻势下，绿衣前辈每每险险躲过。 这样下去，绿衣前辈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邪修手下啊！ 老刘舔舔唇。 他还是偷偷逃跑算了。 “你去哪儿？” 老刘头皮炸裂。 “谁？” 他转头看去，却看到邪修依然指挥着尖塔，然后再看绿衣前辈—— 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老刘吓得跌落在地。 她不是自顾不暇了吗！ 怎么还有空理他？ 等等！ 老刘意识到什么。 对啊，既然她已经是每次险险避开攻击的程度，那又为什么有闲暇顾及他？ 除非…… 想到一种可能，老刘睁大眼。 除非她游刃有余！ 紫瘴真人的眼神越发狠厉，唇上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没人对付得了他的傀儡！ 很快，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金丹女修也会成为他的傀儡！ 想到这里，紫瘴真人迫不及待极了。 让她跟他作对！ 跟他作对的人都得死！ “放心，你会是我最满意的傀儡。” 紫瘴真人在对面女修“自顾不暇”中狞笑的放出尖塔。 尖塔立刻在头顶放大，极速朝木之青而去。 “它会吸走一切邪蛊入体的东西！” 紫瘴真人目露狂热，“你逃不掉了！” 紫瘴真人一眨眼，只见活尸拥挤的中心，扩大的尖塔之下已经不见人影。 他露出满意的笑。 紫瘴真人张手，等着尖塔回到手中。 尖塔极速着朝紫瘴真人移来。 紫瘴真人满意看着……尖塔依旧保持着庞大的体型飞向他。 紫瘴真人睁大眼。 这不对！ 他疯狂在心里让尖塔恢复原样，然而尖塔依旧我行我素的保持庞大体型，想要回到主人身边。 不好！ 紫瘴真人转身就跑。 然而迟了。 尖塔已至。 “嘭！” 紫瘴真人的半个身子被压在庞大的尖塔下，被压得粉碎。 “啊——” 紫瘴真人的痛呼声传出很远。 他眼冒金星。 “啊！怎么回事！” 一根木棍挑起他的下巴，紫瘴真人被汗水浸湿的眼睛里倒映出灵动的一张小脸。 他瞳孔睁大。 “你不是……” 眼前的人哪还见半点疲态，依旧是一张笑意盈盈的眼睛，美丽得体的脸。 刚刚她满脸慌张的陷入活尸之中，灵气消耗殆尽的冷汗……皆不见踪影！ 怎么可能！ 紫瘴真人想到什么，往女子身后看去。 他看到活尸全都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那他刚刚看到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他可是看到黑气侵入她的体内，尖塔将她吸入其中的！ 等等…… 剧痛让紫瘴真人混沌的神智清醒一瞬。 他真的看到了吗？ 刚刚……她不是就站在原地，黑气靠近不了她，活尸一出现就被她嫌弃的打散了吗？ 他明明全都看到了呀！ “为什么……” 第104章 再见见愁道人 他明明看到……却没有意识到，一直以为自己顺利解决了木之青。 木之青缓缓道，“我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哦。” 紫瘴真人迟缓的动了动眼珠。 他想到木之青先前放出的冰凌……不，不是它们，他的邪气很快就将它们解决掉了！ 那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产生幻觉？ 紫瘴真人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你的武器……” 他想起闪着淡绿光芒的木棍。 然而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来的藤蔓塞住了他的嘴。 木之青幽幽说道，“紫瘴真人，你是邪魔谷的人吧？” 紫瘴真人下半身被压，疼得胆颤，他咬牙道，“别想我会告诉你！” 然而说出口的不过是嘴被塞满的唔唔声罢了。 他不太清醒的神智意识到什么——她根本没想听他的回答！ 紫瘴真人慌了，一双眼睛满是憎恨阴毒，却忙不迭给木之青传音，“你放过我！我给你好处！你别杀我！” “哎呀。”木之青吃惊的捂住嘴，“蝼蚁在说话吗？” “……”紫瘴真人恶毒的咒骂，“你不得好死！别给我机会！不然我弄死你！” “哎呀，我好怕呀。” 挑起下巴的木棍消失不见。 紫瘴真人神色一喜，忽然陷入恍惚中。 面前站着一个男孩，男孩身后是成片的竹林，男孩害怕而抱歉的看着他，他手指微动的下了邪气…… 紫瘴林中，有人不赞同的道，“你是不是又在附近杀人了！我告诉过你！邪魔谷的人不能胡乱杀死修士！” 紫瘴真人不以为然，“一群蝼蚁罢了，杀了又怎么样？” 对面那人冷哼一声，“你得庆幸谷主闭关多年，否则十条命也不够你挥霍的！” “谷主为什么闭关？” “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紫瘴真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出了紫瘴林，就遇到一群练气修士。 “呵，蝼蚁。”他喃喃道，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 紫瘴真人猛的回过神，知道自己又中招了。 “我杀了你！狗娘养的……” 话未完，一把回旋刀扔在他头上，“入木三分”。 甩着回旋刀玩的木之青眨了眨眼，目露抱歉，“对不起呀，手滑了。” 紫瘴真人注定是听不到她的“道歉”了。 紫瘴真人身死，压在主人身上的尖塔顿时恢复原样，变成手掌大小，落到一片血糜之中。 木之青垂眸看了一会儿紫瘴真人。 原来碰上欧阳思真的是凑巧，她还以为是谷主派人来找他呢。 木之青叹了口气。 多少有点失望。 白做功了。 不过谷主闭关了吗？ 木之青微微露出一抹笑。 在一地尸体，特别是面前血肉模糊的尸体前还笑得出来，场面多少有点可怕。 “站住。” 木之青懒懒的说道，“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 老刘欲哭无泪的收回迈出去的脚。 “噗通！” 他大力扑倒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保证我什么都没看到！” 若不是面子大过天，老刘屎尿都快被吓出来了。 邪修算什么啊？ 明显是这个女前辈更可怕！ 我命休矣！ 木之青皱眉，“你叫我什么？” “姑奶奶……啊！不！”电光火石之间，老刘用尽一切机灵时刻，“仙女！仙女！您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 木之青杏眸浑圆，“你还想给我当牛做马？别以为他觉得你们是蝼蚁，我就不觉得你们是了！” 老刘立刻改口，“是是是，仙女您说的是，我不配！小人给您提鞋都不配！” 他心里悲哀极了。 卑微算什么？只要能保住命，什么都好说！ 然而就看这姑奶奶……不，这仙女的性子……我命果然休矣！ 木之青道，“我救你不是白救的。” “是是是，您说的是！” “过来把这里收拾了。” “是是是，仙女您说得都对！” “……”木之青不善的看着老刘。 老刘磕头的动作一顿，眼睛极亮，“仙女您说什么？” 仙女不太高兴。 老刘恍然一笑，从地上蹦了起来，“我知道了！我马上给您办！您不用脏手！脏的累的都给小人干就好！” 老刘殷勤的跑过去捡起尖塔，用水流洗干净了，双手递给木之青。 尖塔被洗得很干净，木之青接过来打量半响，“还有我的刀。” 老刘从善如流的将回旋刀也清洗干净。 木之青收起这两样时，现场的尸体已经被老刘一股脑处理干净了，只剩数个洗干净的储物袋。 木之青只拿走紫瘴真人的，“剩下的你收着吧。” 老刘大喜，又不敢相信，“真的给我？” 木之青瞥他一眼。 老刘立刻闭上嘴，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将储物袋都收了起来。 这下好了，筑基丹再也不愁了！ 木之青看一眼他。 同伴的死没有给他带来半点悲痛。 木之青收回视线。 挺正常。 “你走吧。” 老刘不敢相信有这好事，但是又生怕木之青反悔，连忙道，“前辈您放心！我发誓绝对不往外面透露半个字！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说也没事。” “啥？” 木之青却没再回答。 老刘终于走了，现场剩下木之青。 木之青环视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紫瘴林里。 她笑了笑。 “既然目睹全程，那为什么不出来见一面呢？” 过了一会儿，紫瘴林中走出来一个人。 虽然天色已黑，但是木之青视物并没有阻碍。 这是一个柔弱女子，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放在腹前，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再知礼不过。 木之青觉得有些眼熟，“啊，你是那个见……见愁道人！” 见愁道人有些意外，她沉静的看了一会儿木之青，没有半点“疯妇”的影子。 但是木之青曾经见过她“发疯”的时候，逼着一对男女自相残杀，最后杀了唯一的幸存者，在将屠刀转向欧阳思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及时抽身离开。 当时木之青在暗中目睹一切，难得对见愁道人的印象很深。 反观见愁道人，从来不曾见过木之青。 第105章 寻仇怎么办 而这次木之青处理紫瘴道人，见愁道人在暗中将一切收入眼底。 不过可惜，她躲在紫瘴林中，没能躲过木之青的注意。 她筑基期时面对沈长青的追踪都能顺利逃过，更何况是现在了。 见愁道人的裙摆微晃，看了眼周围，细声细气的说道，“紫瘴道人，可是即将步入金丹中期的修为。” “哦？”木之青面无表情，“那真是遗憾。” 见愁道人顿了一下，看向她。 绿衣的少女站在夜晚的荒野中，虽然面无表情，她却能看到那人眼中的点点笑意，与刚刚坐看紫瘴真人死亡时如出一辙。 她解决紫瘴真人的时候，实在太过轻易了。 见愁道人的唇角扬起三分笑，很有女子的婉约知礼。但是若是熟知她本性的人，定是忍不住打寒颤的。 “你叫什么名字？” 木之青不答反问，“若是我没记错，见愁道人是东大陆的邪修？” 见愁道人并不感冒犯，轻轻点头，“正是。”她走了几步，似乎在欣赏紫瘴林，犹如走在后花园欣赏花草一般，“有时候，人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总是要散散心的。” 木之青说她是邪修，她也不生气，也不辩驳。要知道她和紫瘴真人同是邪修，她在这时候出现，可是让人放心不下来的。 但是她自己没有半点自觉，就像听不懂木之青话中意思。 木之青低头笑了一下，“我叫木之青哦。” “木……之青？”见愁道人顿住脚步，向木之青看来。 木之青诧异了，“你听过我？”随即她理所当然道，“若是听过我也不奇怪，我确实挺有名。” 见愁道人摇头，“妾身没听过。” 木之青面不改色，“那你很快就能听到了。” 现在没听过而已，很快就会有了。 见愁道人双眼带着愁绪，“妾身是觉得，你这名字甚为好听。” “哦？” “木象征着生机，不管是树木还是青草，它们的青色，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见愁道人叹了口气，“不像妾身。没有希望，也从不开心，一眼就望到了头。” 她忧愁满满，木之青反倒笑了，“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你可喜欢？” “我很喜欢。” 见愁道人幽幽看着她，“常理来说，你总该安慰我几句。” 木之青眨了眨眼，有些恍然，“礼尚往来？” 见愁道人道，“礼仪之道。” 木之青耸了耸肩，“可是，你对自身的解读很乐观也很正确，没必要听谎话了呀。” 见愁道人，“……”她叹了口气，“你说的是。” 两人互看一会儿。 见愁道人掩袖而笑，“妾身还有事，先告辞一步了。” 木之青拒绝，“不如让我先告辞？” “为何？” “不喜看人背影。” 见愁道人惊讶，“妾身还以为，你是不信任妾身，怕妾身对你下手。” 木之青摇摇头，“你死得更快。” 见愁道人低头浅笑，“那木小姐先走一步吧，妾身在身后看着你。” 木之青点头，还当真转身走了。 见愁道人停留在原地，看着木之青越走越远。 她什么也没做。 见愁道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地，对紫瘴真人的死只发表了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两人却没有任何剑拔弩张。 比起木之青懒得多想，见愁道人的感触比她更深。 轻松杀死紫瘴真人之后，放过一个练气修士，还能若无其事跟见愁真人聊天。 要知道，见愁道人可是臭名昭着的邪修呀。 见愁道人露出矜持的笑，“真是奇怪的人呐。” 她相信，她很快能听到木之青的名号，而不是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天才修士。 见愁道人叹了口气，转身进入紫瘴林。 她的人生呀，就不似木小姐了。一眼……就望得到头。 “哎！我看到木道友了！” 沈长青皱眉看向沈长风。 “叫前辈。” 两人守在紫瘴城城门口，沈长风脸都憋青了。 木之青很快来到他们身前，她笑吟吟的，还有些好奇，“又见面了，你们等在这里做什么？” 沈长风道，“木道……木前辈！你真的晋升金丹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 在他的印象里，木道友虽然实力不错，但是行为处事完全就是一个娇小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成为金丹修士？ 木之青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沈道友。” 沈长风，“……” 他看一眼沈长青。 看吧，别怪他没想到，就木之青自己就够误导人了。 若是宿文柳比他早进入金丹期，那沈长风即使再别扭都会称呼一声“前辈”，但是木之青……真叫不出口！ 沈长青没有时间理会沈长风的世界观颠覆，他皱眉问木之青，“木道友，紫瘴真人人呢？” 木之青正在储物袋里翻东西，闻言就随口道，“解决了啊。” 沈长青，“……” 沈长风，“……” 有时候让人无语的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当事人像是儿戏一样的态度。 沈长青再确定一遍，“你说，你将紫瘴真人解决了？” 木之青没回答，因为她从储物袋里找到一样东西，她手里拿着巴掌大小的尖塔，期待的问道，“这个作为报酬可以吗？” 沈长青，“……” 沈长风瞪大眼，险些维持不了大家公子的风度，他的稳重全然不见，“这是紫瘴真人有名的法宝邪塔吗！” 有尖塔在，确实是最好的答案了。 简单粗暴。 沈长青看眼周围投过来的视线，再看眼一脸期待的木之青，头疼极了。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啊！ “木道友，我们先换个地方说。” 三人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栈开包厢。 木之青拿出尖塔放在桌上，尖塔上让人心惊的邪气仍然萦绕在上面。 沈长青已经确定自己问题的答案，他忍下心中惊诧，“你杀了紫瘴真人，日后就得小心邪魔谷寻仇。” 木之青耸了耸肩，“他们不会的。” 沈长青皱眉，以为她没理解他的意思。 沈长风赶紧解释道，“紫瘴真人是邪魔谷的有力弟子，你贸然杀了他，邪魔谷一定不会放了你的！”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打过之后，后面还有三姑六婆。 第106章 消息 木之青说，“不是你们说邪魔谷不能随便在紫瘴城伤人吗？” 沈长青一顿，“确实有这样的约定。” 因为紫瘴林离沈家最近，所以沈家和邪魔谷谷主曾经立下誓言，两者井水不犯河水。 简单通俗点来说，就是你要祸害就祸害别人去，不可以明目张胆在附近搞事。 你要是在附近搞事，就别怪我们搞你们。就算邪魔谷地势险峻，但要是沈家铁了心要找事，那也是一件麻烦事。 沈长风忍不住泼冷水，“可是除了你，没人知道紫瘴真人伤人。我们也从没听过哪里死人，他就算动手了，也足够隐蔽，根本不会让邪魔谷坐视不理！” 若是紫瘴真人真的大喊着自己的名号杀人，人人众所周知，那么他即使死于木之青之手，邪魔谷谷主都有可能为了不与沈家撕破脸，不仅不会管紫瘴真人的死活，可能还会将他除名，不承认紫瘴真人的存在。 这样也就不存在违反誓约的可能，所以邪魔谷才不会找木之青麻烦。 可是这些并没有发生。 这期间却不是木之青来找沈长青，他们兄弟二人根本不会想起紫瘴真人。 木之青道，“他们知道呀。” “有谁知道？” 沈长风快被木之青轻松的语气逼疯了。 她就一点都不着急的吗？ 木之青说，“他刚刚才杀了人，有人看到了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之前就会传遍整个紫瘴林哦。” 沈长青两人一愣。 看样子，木之青给自己留了后手。 可是…… 沈长风忍不住道，“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让邪魔谷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就算明里不追究，暗地里呢？那可是防不胜防！” 木之青托腮，“本来是有替罪羊啦。但是她表现的太和善了，我若是对她动手，那就良心不安了。”因为对方太和善，讲究礼仪之道，所以没借口恶面相向，她也苦恼。 沈长风一愣，“什么是替罪羊？” 木之青却不肯再说了，皱着眉道，“说紫瘴真人没有杀人，我会有大麻烦的是你，说就算紫瘴真人杀人我也有大麻烦的也是你，你怎么那么麻烦！” 沈长风，“……” 他有苦说不出。 “我是为你好。” “好了好了，我很领情。”木之青拿起尖塔，期待的扭头看向沈长青，“这个报酬你喜欢吗？” 沈长青还没说话，沈长风就连忙拒绝，“这种邪气的东西放在身上，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啊……”木之青很遗憾，只好收回尖塔，“不喜欢啊……” 沈长青见她绞尽脑汁的样子，忍不住道，“你不用给我报酬，我也没帮什么忙，就当偿还我误会你多年……” 却见木之青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你怕邪气入体对不对！”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玉盒，“这个给你吧！你会喜欢的！” 她打开，里面躺着一朵七彩之花。 沈长风惊讶，“这是彩晶花！通常出现在紫瘴林瘴气最深的地方！你怎么会有！” 彩晶花，抵御妖魔气是一绝，若是受伤了，用上一朵花瓣，就能轻松去除妖魔气。 要知道妖魔气可是很难驱除的，一经入体便顽固不化，会在身体里扎根生长。 不是特别珍贵的宝物，但是绝对会十分实用。 特别对沈长青这种修炼一身精纯灵气，最怕污染的修士，最是有用。 木之青忘了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是她在储物袋角落找到的，当时似乎还有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想要从她手里夺走。 沈长青拒绝，“我不能要，你自己收着吧。” 木之青没跟他废话，直接把东西塞进他怀里，“你不要跟我推三阻四，这种行为很奇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长青只好苦笑着收好。 “多谢。” 木之青拍拍衣服站起来，“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娇丽的绿衫少女转过身，笑盈盈的脸让此地蓬荜生辉。 “还有什么事吗？” 沈长青敏锐的感应到其中的不耐烦，他顿了顿，说道，“十五年后，紫灵桥上会举行一场比试，这将会决定未来百年的金丹修士排名。排名前十者，将收到各个势力提供的丰厚奖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人以此来得到好处，也有人会利用这场比试扬名立万。只不过在这场比试里拔得头筹不是很容易，因为到时候各个势力的出色修士都会参加。” 金丹比试？ 木之青眼睛一亮，笑意真情实感了很多。 “谢谢，这很有用，那没事的话，我先走啦。” 木之青利索的转身走了，沈长风疑惑的问道，“大哥，你刚才说你误会她多年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就认识她吗？” 沈长青看向他，“她是伤害王二的那个修士。” 沈长风吃惊，“这么巧！竟然是她废掉王二的手臂！” 他脸上没有任何怨气。 也是正常，王二是沈长青的表弟，不是他的，沈长风本来就看不上王二。 沈长青回过头，“但是她不是有意的。” “这我倒是相信，就王二那性子，谁能比得过他有意啊！” 沈长青抿唇。 沈长风僵了一下，忽然挠挠后脑勺，“不是，我是说就凭木道……不是！木前辈的性子，她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王二一眼，又怎么可能……”话到一半，他顿住，面露懊恼。 怎么越说越不对！ 沈长青没有在意，“是啊，木道友她……确实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惜的是，他没有早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始终坚信王二的品行。 沈长青闭了闭眼。 时间到底能改变一切。 —— 第二天，果然满大街都传出紫瘴真人杀人的事情，谈论的修士兴致勃勃，几乎每隔几米都能听到他们在讨论。 仅凭一人在第一天还真达不到这种力度，木之青怀疑，沈长青两人在其中恐怕出力不少。 她回来时宿文柳还想问她，被她搪塞过去了，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欧阳思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等宿文柳走了，木之青道，“收拾一下，我带你进紫瘴林。” 第107章 准备闭关 欧阳思愣住了，“还要进林子吗？” 木之青笑眯眯的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在里面待十五年哦。” 既然金丹比试在十五年后举行，那她肯定是要参加的。 木之青冲的，就是扬名立万，这就是她的目的。 不过想要参加金丹比试，金丹初期的修为还是有些弱了，所以她想要在十五年间晋升金丹中期。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需要顾忌欧阳思了。 沈家直至如今还在找魔人，然而欧阳思又在自己身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原样。有可能一直保持原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十五年的时光他一点都不长大可说不过去。可若是他恢复成人的模样……那这里就更不能待了。 沈家分分钟就会带欧阳思祭天。 木之青要专心修炼，自然不愿意分心照顾欧阳思。 所以就得另外找个地方修炼。 这么一想，还是觉得有点亏。 带上欧阳思，真就是带上了一个麻烦。 木之青摸着下巴，看着不安的欧阳思。 他最好是价值超过带给她的麻烦，不然的话，她毫不犹豫就会扔下他。 有些事情，可能只有在他身上能得到解答。 木之青想到此，便道，“这几天你不用出去了，收拾东西，过段时间我带你进紫瘴林。” 至于为什么将修炼的地方定在紫瘴林，不怕邪魔谷威胁…… 她当然不是贸然做出的决定。 一来，紫瘴林算什么，木之青还曾经不动声色的潜入邪魔谷。二来，从紫瘴真人的幻境中得知，邪魔谷谷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已经闭关了很长时间。 更何况…… 已知欧阳思是魔人，那么将他带回邪魔谷的谷主自然也是别有心思。五十年前谷主虽然放欧阳思出邪魔谷，但是同样也暗中跟踪。不像现在，欧阳思完全发了狂，他却闭关修炼不见踪影。 很有可能的是，欧阳思突然的发狂和谷主的闭关绝对脱不了关系。很有可能这几十年两人一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总而言之就是，谷主闭关不见踪影，那么其他的邪修不过一盘散沙，不见得会因为紫瘴真人的事情针对她。 就算会——不是有种说法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况且，紫瘴林有成林的鬼木，而木之青最擅长的就是…… 她眼里微微闪着光。 ——就是待在这样的地方啊。 在丛林之中，她如鱼得水，哪怕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鬼木。 于是未来十五年的紫瘴林之行，就这样定了下来。 宿文柳在这几天又上门了，他似乎从沈长风那里得知了紫瘴真人的事情，常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木之青，一只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理，一直想要补偿木之青，似乎是为之前怀疑她的事情道歉。 木之青也不多话，直接道，“那你帮我买点东西吧。” 她交给他一堆灵石和一个储物袋，板着手指头说，“吃的、喝的、用的……啊，吃的种类要更多一点，什么烤鸡烤鸭各色糕点，包括肉包烤肉都可以来一点，反正放在储物袋也不会坏……对了，最好塞满这个储物袋。” 顿了顿，她睁着期待的眼，“你可以做到吗？” 做不到就不要每天来烦她了。 宿文柳诡异的悟到其中的潜台词，他当然一口答应，“没问题，交到我身上！” 宿文柳的效应很高，不过一天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把塞满的储物袋交给木之青。 他很细心，储物袋里除了木之青提到的那些，还有桌椅板凳，床铺铺盖，各个都是顶好的东西，木之青还在里面看到几种上好的茶叶，足够喝好几年。 她沉默一会儿，看向宿文柳。 宿文柳诧异，“怎么了？还缺什么东西吗？” 木之青收回目光，想了想，她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宿文柳吓得倒仰，“你胡什……胡说什么！” 木之青点头，“没有就好，不然没有结果。” “……” 若说他刚才是被木之青的直球震惊到失语，现在就是被木之青的直接恍神到失落。 宿文柳强制微笑，“……木姑娘是前辈，我自然不会存有不该有的想法。” 木之青正把储物袋交给欧阳思，她刚刚就像随口一说，对待宿文柳的回答也只是应了一下。 她丢给宿文柳灵石，“你买的东西超过我之前给你的灵石。” 她又给他一堆玉盒，“这是之前在万兽秘境得到的灵草，应该能增益修为，就当给你的报酬了。” 宿文柳还没说话，她就弯起眉眼，“宿道友与其关心外物，不如努力提升修为，或许在十五年后的紫灵桥比试，我们还能碰到。” 宿文柳，“……” 他回去后，把自己关在房间几天，直到沈长风来敲门。 “文柳，木道……好像离开紫瘴城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宿文柳一愣，然后抿唇摇头，“不知道。”他沉默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这两日准备回去了，我也是时候晋升金丹期了。” 沈长风一愣，倒是很支持，“那很好啊！”随即又苦着脸，“要不是我心境总是差那么一点，我也想闭关了……” 听着沈长风的怨念，宿文柳看向窗外的天空。 万里无云。 —— 圆润的石头缩小成龙眼大小，上面偶尔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木之青只手拿着，静静打量一会儿。 上面的气息恐怖极了，没人愿意靠近，然而木之青却试图将雷电吸入体内。 这是金丹雷劫时，练就的那颗引雷石，上面至少有四五道雷劫。 前期她试图吸收雷电时，还会被排斥，根本靠近不了，后来放在树身空间养了一段时间，倒是温和了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她了。 不过……若是想吸收，还是远远不够的。 木之青拿出清液喝了一口，神识放了出去。 一环扣一环的阵盘外，是鬼木狰狞的枝丫和隔离在外的浓郁瘴气，这两者很好的将这个山洞覆盖了起来，包括前面的一大片空地。 第108章 时间流逝 欧阳思正站在空地上，一脸忧愁的面对阵盘外的狰狞鬼木。 鬼木狰狞着枝丫，横插了许多怪模怪样的妖兽尸体，欧阳思看得面色发青，又强忍着不移开视线。 这是木之青刻意为之的。毕竟如果她长时间修炼的话，总不能让欧阳思无所事事，她怕他无聊，就给他找了点“事”做。 最重要的目的是，她得给他练胆。 现在光看有什么，木之青还计划着以后让他自己出去“打发时间”。 木之青盘坐在大山洞里，旁边还有特意打出来的小山洞，里面什么生活用品都有，留足了欧阳思填饱肚子的东西和水源。 确认附近没有任何问题，木之青张口，吞下引雷石。 引雷石一入口，就被她引导着来到丹田，停留在金丹不远处。 引雷石来到丹田，表面噼里啪啦的雷电收敛了许多，然而木之青却毫不犹豫，直接从里面引出雷电，雷电在丹田出现，被她指引着去到四肢百骸。 雷电不过刚刚出现，其中蕴含的霸道之气就横冲直撞，难以控制。 木之青的衣衫几乎是一瞬间就打湿了。 她的眼里没有惯常的笑意，也没有痛色，带着几乎漠然的情绪，仿佛她没有遭受任何苦痛。 现在开始，她将花费很长的时间投入引雷石中，那将是折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 但是她并不在意。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她，有的是时间。 在收获甘甜的果实之前，她不介意经历磨难。 木之青慢慢闭上眼，收敛了一切表情的她，容貌依旧娇美，然而绝对不会柔弱。 相反，白皙娇美的脸上带给人的是十足的疏离感，比神只还要面无表情，却没有半点庄重。 就像一朵娇艳无比的火红玫瑰，绝美的外表让她看似柔弱，却不会忘记她表面附着的尖刺。 —— “轰隆隆！” 一望无际的天际黑云压顶，天雷在其中酝酿。 一棵长满翠绿枝丫的小树立在庭院间，肉眼所见处，皆是一片血色。 “啊！”不知哪来的凄厉声，似乎离得极近，声音不过刚刚出现，就戛然而止。 “噗通！” 什么落地的声音。 死寂一片。 一个红衣女子慢慢来到庭院，带来浓重血腥味。 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子不是穿着红衣，而是衣裳被鲜血染红。 向来天真善良的女子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红衣如血，带来些许不详。 “轰隆隆——” 雷声猛烈。 云层中偶尔可见粗大的雷电，时不时脱离云层而去，又很快消散无踪，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小……树……”女子茫然的抬头，眼中倒映出小树的模样。 她的手向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 “你的枝丫……还是这样美丽。” 带着勃勃生机。 女子忽的睁大眼，一抹紫色从天而降，越来越近。 “不，不——” “轰隆！” 雷电终于完全脱离云层，猛的朝女子劈下，女子却只能无力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呃……”女子满身伤痕，身体如焦炭一般。 令人心惊的雷电就这样劈入她体内。 “我……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老天……这么对我……”女子轰然倒地，竟奇迹的没死，然而心如死灰。 “小树……” 小树的枝丫微颤，枝丫上的灰扑棱棱的往下掉，飘散在空中。 原来，雷电的降下，使得它枝叶全无。 “小树……” 女子茫然睁大眼，然后恍若失神一样，彻底陷入黑暗。 她没看到，受到雷电波及的小树猛然向上窜了许多。 十几年未曾成长的小树成了大树，即使树根只是粗了几分。 小树的枝丫费劲的伸展，似乎想要去触碰女子，可到了一半，忽然静止。 小树陷入昏沉。 —— “呃……” 木之青猛然回神，眼里紫光一闪，体内的引雷石被她吐了出来，只留雷电游走在四肢百骸。 庞大的灵力伴随在每一丝雷电中，试图将霸道凶猛的雷电通化。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直到碧绿的灵力退去，原先嚣张的雷电不见踪影，再定睛一看，才看到雷电被看似温和，实则更为霸道的灵力吞噬。 每一点碧绿的灵力蕴含着雷电之力，缓缓顺着经脉游到丹田中。 丹田中的金丹静静旋转着，随着灵力的汇入，令人心惊的气息逐渐增强。 明显与雷电如出一辙。 木之青伸出手，丹田一热，葱白的指尖上出现碧绿的光点。 相比起以前，与雷电互相结合的灵力明显是强上加强，更为霸道。 “呼。” 木之青轻轻吹一口气，指尖的灵力便被吹散。 她抬眸，看向洞口。 神识中，孩童模样的欧阳思背对她坐在空地上。 她缓缓起身，走出洞口。 她在欧阳思旁边并排站着，杏眸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欧阳思闭着眼睛，对木之青的到来似乎无知无觉。 木之青看眼离得远远的鬼木，又看眼欧阳思，露出笑来，“看来让魔人大人屈尊十五年，果然是不太可能的。” 欧阳思没有动弹。 木之青幽幽叹口气，“我虽然闭关，又不是把脑子一同闭掉。从十年前开始，你早晨出洞，下午进洞，虽然行为跟那小孩很像，但是鬼木可撒不了谎。” 不远处的鬼木似乎能听懂木之青的话，狰狞的枝丫抖了抖，像是在应和。 盘坐的欧阳思终于动了，他睁开眼睛，看向木之青。 那一双眼，血红无比。 寻常人见到了，定是会吓一跳。 然而木之青观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果然，这回魔人大人是有理智的，不然这十年来，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欧阳思的眼虽然血红，但是相比之前，明显是有理智的，眼眸里带着睿智，也带着冷静。 沙哑的声音从欧阳思的嘴里说出，“我有他的记忆。” 木之青笑了笑，“这么说，我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了？” 不管是教欧阳思抵御血腥气，还是练就他的胆子，都是白用功了？ 木之青垂眸。 真让人不爽啊。 她看着魔人，心中蠢蠢欲动。 不知道杀了他会是什么后果？ 第109章 欧阳思跑了 经过十余年时间，吸收了吸雷石雷电的木之青，修为已经来到金丹中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沉寂十年的欧阳思之所以没有离去，是因为实力不强。 木之青盯着欧阳思，面容带笑的她，很难让人看透表象，看到她心中疯狂的想法。 欧阳思……不，魔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说道，“这十年，我一直在为之前的记忆所困。”他顿了顿，忽然说道，“你不会想杀我的。” “哦？你很笃定？” “你杀不了我，而且……”欧阳思抬起头，缓缓吐出几个字，“两千年前，安乐城。” 木之青双手灵巧的转动着小木棍，“哦？怎么了？” 欧阳思道，“我曾经附身在一个凡人女子身上，你似乎对她很在意。” 木棍一顿，木之青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欧阳思道，“我能感知到一切关于我的事，即使只是不经意想起。” 哪怕木之青只是回忆起旧事。 只要是关于魔人，魔人他就能感觉到。 他即使感觉不到清楚的前因后果，至少也能有模糊感应。 木之青问，“所以说，那女子是你的一个化身？” 欧阳思道，“她是善人，十五岁的时候，她接济灾荒的亲人，亲人联合外人准备害死她全家，也是这时，她将我唤醒。” “然后呢？” “然后，我杀了她的亲人。” “还有呢？” “……她的父母。” 木之青眸光微冷，“不止吧。” 欧阳思与她对视，“还有满城上下。” 木之青笑了，“还算诚实。” 欧阳思沉默一会儿，“你似乎对那时候的事情很了解？” 木之青摇头，“比起这个，魔人大人才是真的奇怪吧。传闻中，你可是杀人不眨眼，吃肉喝血的魔头，没有一点理智。”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出了点变故。”欧阳思道，“我需要你帮我。”他理所当然的说。 木之青眉毛抽动了下，“凭什么？” 欧阳思道，“凭那个女孩是我，而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对你有恩。你收容欧阳思这么久，为的不就是她吗？” 木之青伸出手指，葱白的手指微晃，“不是哦。” 欧阳思看着她。 “我只是想知道千年前大杀四方的女孩和之前的她是不是同一个人。” 魔人沙哑的声音放轻，带着诱导，“我们是同一个人哦，包括欧阳思。极善，也代表极恶。” 极善，代表着极恶。 他以为木之青会反驳，没想到却看到她煞有其事的点头，“你们是同一个人，然后呢。” 欧阳思微愣，然后缓缓说，“然后，成为我的傀儡，为我生，为我死。” 木之青嘴边的笑意加大，“你知道吗，我出去打听的时候，只知道你千年前出现过，却打听不到两千年前出现过魔人。” 她谆谆善诱，“你知道为什么吗？” 欧阳思一僵。 木之青带着恶劣的笑，“因为两千年前的魔人……啊，也就是魔人大人你，根本还来不及成为魔人，就被我杀啦。” 她的尾音轻快极了。 随着木之青的话语，欧阳思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满身伤痕的女子从黑暗中醒来，看到一城荒芜和焦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女子眸底的黑白逐渐褪去，深处的血色快要浮现上来。 “丫丫。” 女子缓慢的眨了眨眼，血色似乎受到惊吓，往里藏了藏。 她费尽力气转头，似乎看到什么，然而眼前模糊一片。 “你……是谁？” 声音又响起来，“你想死吗？” “死？” 女子轻轻吐出这个字，似乎感到困惑不解。 “是啊，陪你的爹娘。” “爹……娘……”女子眼里忽然浮现光芒，心中暴虐的杀意快将她折磨疯了。 她轻轻应道，“好啊，杀了我。” 有什么东西穿透女子胸膛，一点绿光四散在女子的身躯中，她无力倒下，再也不会站起。 女子青灰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睛永远闭上。 红光乍现，又忽然消散。 女子的尸体倒在庭院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与泥土混为一体，成了尘灰。 欧阳思震颤着回过神。 “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深埋在他的记忆中，她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 “那时候是你……” “嘘，”木之青轻声，“我猜，欧阳思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改变，你不能完全掌握他，也维持不了多久对不对？” 欧阳思往后退了两步。 随着他慢慢后退，他的身体逐渐改变，很快就是成人大小。 依然是那一副寡淡五官，然而有了细微改变。 木之青持着木棍缓缓接近，“你怕什么呢？魔人大人一身魔骨，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欧阳思身上红光乍现，他眉眼警惕，“你要做什么！” 木之青微笑了一下，“我很好奇，魔人大人为什么有理智。” 一口一个魔人大人，让魔人更为警惕了。 他冷笑一声，“你别得意！我迟早会回来的！” 说罢，身上红光更甚，模糊了一切。 木之青皱眉，猛的将手中木棍投掷出去。 然而却落了空。 木之青皱眉。 着道了！ 果然下一刻，眼前一晃，木之青从山洞里睁开眼。 附近哪见欧阳思。 她走出山洞，手中出现木棍，她眼也不眨的将木棍划向手臂。 一阵刺痛，鲜血从手臂流出，很快有绿光出现，伤口痊愈。 原来刚刚那一切，不过是梦，一场以魔人为媒介的梦。 梦散，魔人逃走。 两个山洞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小山洞里的一切物品几乎仍是原样，鬼木的枝丫因刚刚的鲜血气息而靠近阵盘几分。 木之青沉默了一会儿。 “呵……” 忽然，她轻轻一笑，“好，好得很。” 木之青原地站立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旋身进入山洞。 魔人是吗？ 好得很。 我倒要看看，你躲得了一时，能不能躲得了一世！ —— 五个月后…… 万剑城中，木之青走进一家书铺。 “帮我来本最近的《玄灵榜》。” “稍等。” 书铺老板拿来书籍，看清来人脸庞忽然顿住。 木之青弯起眉眼，“好久不见，云竹道友。” 云竹，“……”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 第110章 我要扬名 万剑城人来人往，清竹书铺大白日却关了门。 云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木之青，转回头，又看了看木之青，又转回头。 木之青怡然自得的喝着茶，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云竹忍了忍，“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先说好，我书铺盈利很多的，关这么一会儿，我会损失很多灵石！” 木之青放下茶杯，一张笑盈盈的脸让云竹一阵牙疼。 当初这厮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让他在万兽秘境中吃了大亏。 “云竹道友好记性，不过一面之缘，你就能认出我。” 云竹呵呵一声。 他吃了那么大的亏，木之青就算是化成骨灰他都能认出来！ “不过这样就好办很多啦。”木之青笑眯眯的说，“云竹道友想跟我谈一笔生意吗？” 云竹面无表情，“不想。” 谢邀，谢谢。 他一点都不想。 他看上去像傻子吗？ 他会跟这厮做生意？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木之青撑着下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丹比试快开始了。” 云竹没理她。 “如果没猜错的话，云竹道友应该是多灵根，水灵根最强？” “……” 云竹看她一眼，磨了磨牙根，“嘿，那你还真猜错了！” 木之青点头，“看来我猜对了。” “……”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看到云竹警觉的往后退也不以为然，脸上带着兴味，“我这里有水灵之花哦，你真的不要吗？据我打听，水灵之花很罕见的哦，应该很适合道友。” 云竹，“……” 他冷笑一声。 “当初是谁从我手里夺走水灵之花的？现在倒好，你还好意思用它跟我做生意！”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他，“原来云竹道友的脸皮这样厚。” 云竹，“……” 她不像是骂人，反而是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然而这幅样子对云竹来说，明显更为致命。 水灵之花确实不曾是他的。 云竹轻咳一声，“万兽秘境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知道水灵之花还有没有在你手中。” 当初在万兽秘境，云竹看中木之青得到的水灵之花，于是试图用花龟之手解决木之青，没想到被反计一招。费劲吧啦的解决完花龟，最后还让木之青反过来分一杯羹，他是一点水灵之花的影子都没见。 错过那次机会，云竹再也没找到下一株水灵之花。 现在木之青跟他提起水灵之花……实话实说，云竹非常心动。 但是他也有顾虑。 他与木之青的第一次见面实在印象深刻。 木之青道，“云竹道友，你不问我要跟你做什么生意吗？” 云竹静默一下，摇头，“你先让我看到酬劳，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做这个生意。”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到呢？” “……” 算了，反正也不过是听两句的事情。 “那你说，你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木之青说，“把我的名字传出去。” 云竹顿住，“你也太高看我了，你想扬名立万找我干嘛？我又没有这个本事。” “你有。”木之青道，“《玄灵榜》就是你制作的呀。” “……”云竹瞳孔有细微的睁大，沉默一会儿，他道，“我只是开书铺，负责把书籍卖出去。” 木之青叹了口气，“云竹道友未免不够诚实，林广归道友都告诉我了。” 云竹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广归他亲口告诉你的？” 他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一张脸，顿时明白了，“你诈我？”云竹缓缓坐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云竹道友虽然是散修，但是绝对不是池中之物，总有点自己的特长呀。” 云竹的眉头抽动，“就凭这个？” “你跟林道友是朋友吧？《玄灵榜》上每个修士都记载着自己的武器和手段，偏偏林道友没有，不就是你在维护他吗？” “……”云竹没好气的道，“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反正用《玄灵榜》扬名立万绝无可能！” “为何？” 云竹看到对面真诚的疑惑，激动了，“你说为何？《玄灵榜》上要么是家族子弟，要么是能力出众的天才，你姓甚名谁啊？我要是把你加进去，那不就是毁我招牌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难听了，云竹自己说完都沉默了一下。 再看看对面，对面的人都低下头了。 云竹咬了咬牙，又说道，“不过水灵之花还可以，你要是提个别的要求，这个生意我做。” 木之青抬头，“真的？” “真的！” 木之青点头，“那你在金丹比试前，将我的名字传出去，至少能传到西大陆去。” 云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这个倒是不难，不过…… “你图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啊，对了，我住在天来客栈。” 云竹也懒得管，“我的报酬呢？” 木之青的手里出现一朵红花，同时，极为浓郁的水灵气传了出来。 云竹一喜，还没细看，水灵之花就收了起来。 木之青道，“报酬自然是你做成之后给你。” 那就是金丹比试之后了。 金丹比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倒是可以等，不过…… “你要是反悔怎么办？” 木之青不甚在意，“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立下心魔誓。” 心魔誓，修士慎立。因为若是不遵守，心魔缠身，天雷降下，身陨道消。 只要立下心魔誓，便没有不遵守诺言的。 云竹与木之青各自立下心魔誓，确定没有遗漏了，他才彻底放下心。 “你叫什么？” “木之青。” 木之青？ 云竹一愣。 怎么有点耳熟。 再回神，人却已经走远了。 云竹嘟囔，“真是奇怪的人。”不过他心中是开心的。 管她要干什么呢，实质的好处到手才是真的！ 想了想，云竹转身去准备。 云竹做事倒是利落，不出几天，木之青出房间时，就发现很多修士盯着女修看，原因很简单，他们在讨论谁是木之青。 不过短短几日，木之青这个名字传遍大街小巷，连街上的小孩都知道。 若问起她的长相，他们全都摇头，只知道她住在天来客栈。 很快，时间过了半个月。 第111章 木之青冷笑 还有不到半个月，紫灵桥上的金丹比试就要开始了。 而今天，是报名的时间。 可以看到，万剑城彻底热闹了起来，许多气息收敛的人都往城中心去。 木之青走出客栈时，正逢大家聚集在一起看热闹的时候。 “哎，天来客栈又出来一个女修，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木之青啊？” “谁知道呢？这木之青也不知道是谁，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大街小巷，真是莫名其妙！与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如多关注今年的比试！” “唉，金丹比试啊！这几天，万剑城和东皇城人满为患，要订个客栈都难！” “这算什么，听说啊，这次的奖赏极为丰厚，真眼馋！每次能夺得金丹魁首的人，基本上飞升都没问题了！” “你可真是眼界浅了！谁能夺得金丹魁首？除了《玄灵榜》那几位还有谁？个个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他们会缺这点奖赏？” “也不一定啊，有可能有黑马呢！” 众人议论纷纷，木之青从他们中间穿过，很快来到城中心。 城中心有一个很大的空地，随处可见万剑宗的弟子持着剑侯在一边，充当临时护卫。 空地上支起很多桌子，管事模样的元婴修士正在记载人名，身上的服装形形色色，显然是出自各个势力的。 在每个管事面前，支起长长的队伍，修士们神色机警，个个看着都不好惹，凑热闹的好事者都不敢往空地上凑，只敢远远看着。 “啧啧啧，这也太吓人了！这些可都是金丹前辈啊！咱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 “哎哎哎！不是说很多宗门的优秀弟子都会参与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你傻不傻？宗门的弟子还用得着在这挤吗？人家都是内定的，只有小宗门或者独来独往的修士才会来这里报名！” “啊，原来这样……” 木之青环视一圈，轻啧一声，拉过一个筑基修士。 “哎！你谁啊！” 筑基修士看到木之青长得貌美，神情缓和许多，正要调笑几句，就感到她身上拔高的气息。 他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前前前前辈！您找小人有什么事吗？” 他心里崩溃极了，心想今日高手云集，他怎么这么不长眼，偏偏碰上一个呢！ 筑基修士战战兢兢，丝毫忘了他之前根本没感觉到她的气息，要不是她特意释放气息，还以为对方是跟他一样的筑基修士。 木之青指了指一个队伍，“帮我排队。” “……什么？” 筑基修士揣着上品灵石，一脸懵的站在队伍之中，前后金丹修士的神识不住往他身上去，吓得他冷汗津津，半点不敢动。 而木之青却寻了个最近的茶摊，慢悠悠的喝着茶。 “别说，你这办法还真不错！” 云竹豪迈的坐下，自来熟的倒了杯茶。 木之青的视线从人群里收了回来，放在云竹身上。 她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自有渠道。” 云竹摆了摆手，“能有什么渠道，我不过就是一个散修罢了，该排队还是得排队！” 他刚刚才到的，就看到木之青跟筑基修士说话，本来想装作没看到她，结果耳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声，就也有样学样。 木之青喝茶的样子实在惬意，云竹没忍住就过来了。 “咦，我的茶怎么没你的香？”云竹动动鼻子，目光盯在木之青的茶壶上。 木之青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你尝尝。” 她看上去好相处极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嫌隙，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云竹这厮脸皮果然够厚，真就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眼前一亮，“好茶！这茶喝一口就值很多灵石！” 木之青点头。 云竹问，“这茶你多少灵石买的？” “别人送的。” 云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然后木之青委托的筑基修士排好队了，“云竹道友，失陪了。”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云竹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茶壶，“宿家云顶茶？”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木之青报了名，然后慢悠悠的准备走回客栈。 她刚到，就看到客栈门口守着一个男修，男修坐立难安的样子，唇色微白，看上去很不安。 木之青走到男修面前。 男修注意到她，眼前一亮，很快又暗淡下去，“姐……不不不，木……道友。” 木之青展开笑容，“走吧。” 她带着人来到房间。 男修站在一边，不敢在房间里走动。 “你坐呀，站着干什么？” 男修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坐下。 木之青拿起茶具，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刚才想叫我姐姐吗？” “对……对不起！” 木之青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这么说来，你什么都记得了？” “他……他离开后，我想回来找你，头疼的厉害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我就恢复行动了，也……也恢复记忆了……” 木之青意外的看他一眼，“所以，你那时是有意识的？” “是……是的……” 木之青展开笑容，笑容如花般灿烂，让男修一时看呆了。 “你说有不有趣，他费尽心思离开，却没想到你自己又回来了。” 男修的下巴都快埋到胸口了，“你……你不要生气了。” 木之青的笑容消失了，“抬起头来。” 男修挣扎着抬起头，一双眼里脆弱极了。 木之青啧了一声，“欧阳思，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欧阳思的脸白了，“……对……对不起……” 然后他对上木之青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听着，我没有生气。” 魔人绝对会比她更生气。 “还有，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你就出去，自己去大街上囔囔，说你就是魔人，让他们都来抓你！” 欧阳思的脸更白了。 木之青面无表情，“你那张脸本来就寡淡，不用再时不时的苍白给我看了！” “……我……我知道了……” 木之青深呼吸了一下，“你现在是金丹修士，你在怕什么？” 欧阳思发愣。 于是木之青冷笑一声，“如果你还有骨气的话，就去城中心报名，到时候一起参加金丹比试！” 第112章 金丹比试即将开始 欧阳思愣住。 “你不敢？”木之青看着他，心想他要是敢摇头，她转头就去大街上说他是魔人，省得魔人最后卷土重来，让她看到魔人实力提升之后的嚣张气焰。 欧阳思摇头。 木之青面无表情。 然后他说，“我……我去！” 她脸色好看了些许，她不理解的看着欧阳思，“你在别扭什么？你有魔人的不少记忆吧？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 欧阳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么……那么多的人都死在我手上，我……我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木之青明白了，欧阳思拥有魔人的记忆，却更加懦弱的原因是因为他懦弱的本质。 她似笑非笑，“那些人本来就是经由你手杀掉的，难道你不接受就能泯灭掉这些？” 欧阳思的面色紧绷到病态，他看着木之青，格外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木之青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像是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为什么你可以活成这样？” 木之青并不为欧阳思的心态考虑。 她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成长成这样的性格。 大善人才能吸引来魔人，那么大善人是欧阳思这样的吗？ 大善人善良她可以理解，但是别人做下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往自己身上揽？一副自己罪恶滔天的模样，她真的不理解。 欧阳思微愣。 他陌生的看着木之青，不太明白为什么一直笑眯眯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尖锐。 他看出她的眼里带着嫌弃，那么毫不遮掩，但是他心里却微松口气。 因为他没看到她的厌恶和不善。 “我……我知道我很糟糕……那么，你呢？”他像是鼓起勇气，“你又为什么帮我？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默许我跟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木之青意外的看他一眼，眼里露出赞赏，“看呀，你也能做得很好。” 欧阳思嘴唇微颤，好不容易压抑自己心中的欣喜，坚持要一个答案。 木之青打量他一会儿，直到他憋不住想要缩回去时，她才开口，“你不觉得，很不想魔人再出现吗？” “什么？” 木之青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身子向后倚靠，撑着额头，眸里像是陷入追忆。 “好像大善人和魔人的对抗，从来都是溃不成军。可是，我想看看不一样的结局。” 欧阳思微微睁大眼，“所以，你让我去比试是……” “你不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 “你不想魔人出现的吧？” “……” 欧阳思不说话了。 但是他即使不说话，还是能看到他眼里的渴求。 “所以，你自己也要知道努力才行，既然觉得那样的自己很糟糕的话，就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魔人，让魔人见鬼去吧。” 欧阳思喃喃自语，“真的可以吗？” 他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莫名的，他心里涌上一些勇气。 他……不想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 一想到他记忆里浮现的人间炼狱，欧阳思的心神就脆弱一分。 他知道，他再这样下去，就会彻底变成他，魔人会取代他！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但是—— 她说，我们可以选择抵抗魔人，让魔人再也不出现，他可以永远都是欧阳思，不被魔人掌控—— “你会帮我的对吗？” 欧阳思用一双脆弱但是充满期待的眼睛看向木之青。 她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刚才那一切就像是他臆想的一般。 但是她看上去依旧很嫌弃，“我不会帮你。”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欧阳思的眸光暗淡下去。 木之青看了看他，提醒道，“但是你可以去报名金丹比试。” 他眸光一点点发亮。 木之青耸耸肩，“虽然我信奉人只能靠自己，但是我可以允许自己给你一点帮助。” 欧阳思眸光亮极了，竟然给他那张寡淡的脸带来几许光辉。 “嗯嗯嗯！我这就去！木姑娘你等我！” 他一改刚才的瑟缩无能，欢天喜地的就跑了出去。 木之青看向窗外，没一会儿就看到欧阳思的身影，足以可见他跑得有多快。 木之青幽幽叹口气。 “如果他一直这样的话，那真是没多少把握呢。”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是一瞬。 毕竟她费老大劲让欧阳思过来找她，可不是做无用功的。 魔人恢复神智逃走，木之青难得吃了亏却没有主动去找他，就是有把握欧阳思会主动找她。 魔人实力还很弱，维持不了多久神智。她都主动把名号借云竹的手传到西大陆，欧阳思如果清醒，就会自己来找她。 果然，她猜测不错。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欧阳思恢复原样了，修为竟然自动涨到金丹。 也不知道是自然而然的修为晋升，还是……魔人趁着自己神智恢复时做了什么—— 木之青后面问起欧阳思几十年前的事情，欧阳思如实回答了。 “在你走后，我又在外面历练了一段时间，你留给我的灵石全被骗光了……”他还很不好意思。 木之青倒是不惊讶。 欧阳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像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是邪魔谷的人——后来我回谷的时候，谷主带我去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的紫瘴气特别浓，我感觉特别难受，后面我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紫瘴林了……” 木之青眸光微动。 很多的紫瘴气吗？ 可能是那时候谷主对欧阳思做了什么，结果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欧阳思体内的魔骨发作，谷主也开始多年闭关。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谷主从欧阳思身上得了什么好处，所以开始闭关。第二种就是谷主在欧阳思身上遭了殃，所以被迫进入闭关。 看欧阳思目前跟散修差不多的境地……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点。 如果是谷主受伤的话…… 木之青眸光微闪。 那邪魔谷不就等于没有谷主坐镇了？ 不过这些现在多想无益，因为金丹比试今日便要开始了。 天光微亮时，木之青就带着欧阳思往紫灵桥方向走去。 —— 第113章 齐聚紫灵桥 数以千计的修士大多从万剑城和东皇城的关口往紫灵桥去，因为这两个城池是坐镇紫灵桥两端的要塞。 紫灵河依旧肆意奔腾着，滚滚的紫色河水有些妖异，倒映出形形色色的修士面孔。 紫灵桥横切面广阔万分，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让人觉得震撼不已。 玄灵大陆在时隔百年，在今日开始一场不大不小的热闹事。 说大，是因为今日是近一千名的金丹修士聚在一起比试，有万千的旁观者来观看。 说小，是因为这也不过是属于金丹修士的比试，在玄灵大陆，金丹修士虽然称呼一声“道人”，可却是连高阶修士都算不上的。 要知道不算半劫界的话，玄灵大陆的金丹上面可是还有元婴、化神、练虚等等境界！ 但是，这可不是说金丹比试就不重要了。 要知道，如果建房子需要牢固的基建的话，那么低阶修士就是高阶修士的牢固基建。 千个低阶修士，也出不了十个能够飞升半劫界。 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用手段在千名低阶修士分个高低来。 如果说练气修士是刚刚入门，筑基修士是走在道上，那么金丹修士就是玄灵大陆重点关注的明日之秀了。 不管是从始至终都天才到大的修士，还是奋然追赶的后起之秀，都不应该籍籍无名。 于是，千古以来的传统，就有了这项紫灵桥上的金丹比试。 各大势力都会给出不低的奖赏，吸引修士前来夺得名次。 可以说，紫灵桥的金丹比试绝对是玄灵大陆含金量最高的比试。 能在这场比试夺得名次的人，都是能在各大宗门各大家族留下名字的人。 不说丰厚的奖励，就说平常见也见不到的大能，会对你的名字留有印象……光这一点，就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什么？你还不明白这场比试的重要性在哪里？ 那就问你一个问题吧——金丹比试的地点在哪里？ 紫灵桥啊！ 紫灵桥是什么地方？ 连接东西大陆的重要要塞啊！ 能有几个比试能在紫灵桥上？ 这已经足够说明金丹比试的重要性了。 所以今日的紫灵桥尤其热闹，一眼望去，粗略估算，都能数到万千人头。 可紫灵桥不愧是紫灵桥，容纳了万千人竟然绰绰有余。 眼前所见之热情滂湃，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西大陆的紫灵桥头，东大陆的紫灵桥头，两边的修士不约而同的齐聚桥中心。 原先只是路过的修士，也忍不住停留下匆匆的步伐，多观望了一些时间。 紫灵桥的中心是整座紫灵桥最宽阔的地方，中心悬浮着五座高台，每座高台都有面色肃穆的高阶修士，想来就是比试的见证人。 再往上些看呢，微起的晨曦白云纯净美丽，晨雾压得极低，笼罩了几个人影。 你若是想用神识去看清？别想了，那些人影身上的强大威势会让你望而却步。 他们凭空而立，站在高空如履平地，身上的气息惊人至极。 “按照往年传统，三大宗门和三大家族至少都出了一个高阶长老！” 有好事者小声议论纷纷。 “也不止，运气好的话，也有各个势力的掌门人和族长前来呢！” “看来上面那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很看中这场比试。” “那可不，紫灵桥比试可是残酷极了，胜出者哪个不是未来的大能？” “可惜了，我半月前有事没能报名，不然也要凑凑这个热闹不可！” “呵，那你真得烧香去了！听说第一轮都只能留下一百人，想靠三脚猫功夫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事情！道友你还是省省吧！” “什么！一千多人只留下一百人！” “不然你以为呢？紫灵桥的比试能好过？这第一轮大混战都不知道扔下多少人，而且事先说好，这可不允许抱团针对的！想以多胜少？做梦吧！”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欧阳思伸着脖子看上面的高台，每听一句，脖子就往回缩一分。 “啪！” 木之青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吓得欧阳思一激灵，“害怕什么？” 欧阳思面无菜色，“我……我不会打架的……” 木之青瞥他一眼，“我不会让你这么快下去的。” “可是他们说不许抱团……” 木之青瞥他一眼，“你眼中的世界就是非黑即白不成？” “什……什么意思？” 木之青耸肩，“不抱团，我也护得住你。” 欧阳思懵逼。 怎么护住？ 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比试对吗？” “不知道，没去打听过。” “……” 一般要参加这种比试，大家不是都提前打听好吗？ 木之青似笑非笑，“我只知道为期七八天左右，至于剩下的，人来不就够了？” 要什么自行车。 一切都打听好了那才是真的没意思。 木之青从来没考虑过那些事情，她只要确认自己想参加，然后按时来就好了。 至于后面的赛制再残酷，再妖魔鬼怪……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比试再残酷，周围人说得再恐怖，木之青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的，她就是这么自信骄傲。 欧阳思看着木之青一如往常般轻松的面容，不由一愣。 他很快抿唇，小心翼翼的藏住自己眼中的向往。 要是他也能像她一样泰然处之就好了。 “哎哎哎，你们瞧那是谁？”周围哗然。 欧阳思循声看去，不由惊艳极了。 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气质不凡的修士从人群中走来，众人都不由自主纷纷让道。 男的俊，女的美，都带着不同寻常，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望之不俗。 光是看着，就知道他们绝非池中之物。 欧阳思局促的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注意到有几个气质不凡的道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下意识也看过去，就看到仍是站在原地的木之青。 他不由愣住。 东大陆这边来的修士是由林广归领头，西大陆则是东皇一领头。 一眼看去，木之青多半都认识。 然后西大陆有一个女修越过人群走了过来，引起众人羡慕的吸气声。 “是你？” 东皇羽儿皱着一双眉。 第114章 原来她就是木之青! 什么情况？ 众人懵了，羡慕嫉妒恨还没出炉就先夭折了。 为什么东皇一旁边的人走向木之青，他们要羡慕嫉妒恨？ 这可不是他们夸张或者没见过世面。 你知道什么人有资格站在东皇一和林广归旁边吗？ 那得是身份和实力都是佼佼者的修士才配啊！ 林广归和东皇一，可都是公认东西大陆里，金丹期最强修士！ 站在林广归旁边的，可都是有名的“金童玉女”，妙音宗实力最强劲的姚童和金玉，还有符阵宗的冰心儿等等。 而东皇一身边的也不甘示弱，除去宿家的宿天依，沈家沈长青沈长瑞之外，还有东皇一的妹妹东皇羽儿，可就是这样有权有势又有实力的存在，她走向木之青了！ 他们惊呆眼球的原因是他们大多都向往结交大势力子弟。 在玄灵大陆，可没有大势力子弟都是纸糊，缺少实战经验，反而是没权没势的散修更为厉害的说法。有些人就是天生有本事，可以又有权又有势的同时，自身势力也极为强悍。 至少东皇家大多这样。 因为他们的族训可不看你有什么身份，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以实力为尊的推崇者。 所以东皇羽儿走向一个名不见惊传的人，才会让他们那么惊讶。 他们险些就以为那人是什么低调的高手了，所以才会让东皇羽儿另眼相看。 他们羡慕嫉妒极了。 结果，她竟是来者不善。 刚才惊讶的修士不由嘀咕。 这女修谁啊，这么不识趣的招惹到东皇羽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木之青的视线从林广归那里收回，落到东皇羽儿身上。 东皇羽儿一身红衣，张扬鲜艳，一如木之青初次见她的模样。 时间能改变很多人，但是不包括东皇羽儿。 她还是一样的自信且骄傲。 欧阳思看看东皇羽儿，又看看木之青，莫名觉得两人很像。 不过两人站在一块却又不像了。 一个不屑遮掩情绪的来者不善，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盈盈，眼里竟然还有几分天真无辜。 “东皇道友你是要为难我吗？” 东皇羽儿握紧手中红鞭，周围的好事者毫不怀疑她能直接将红鞭甩向对方脸上。 因为东皇羽儿就是这样的性子。 但是很奇怪，东皇羽儿什么都没做。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木之青。 几十年前在万剑城，东皇羽儿曾经败在木之青手上，使得她记忆犹新，她曾发誓，要是两人再见面了，她一定要打赢那个人！ 结果，今日东皇羽儿真的看到她了。 东皇羽儿面上依旧是张扬色彩，但是心中有怎样的波澜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她不会随意动手的，因为她尊重每一个对手。往常的嚣张跋扈，东皇羽儿只会用在弱者身上。 木之青眨了眨眼，天真无辜的眼睛也逼上几分笑意，“木之青。” “木之青……”东皇羽儿喃喃自语，似乎是将它记在心中。 然后她略微一扬下巴，“我记住你了！我们明天比试见！”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木之青眯起眼睛。 明日比试见吗？以东皇羽儿的性子，估计只有两两对决的比试她才会来找她打架吧？ 毕竟今日的混战她可看不上。 欧阳思哪里知道，木之青就算不去打听这场比试的赛制，都能凭借一场不经意的聊天中获得信息。 他的心神全被周围的修士吸引了。 因为他们都炸锅了。 各个看向木之青的目光都不友好了起来。 “她就是那个木之青？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所以这种名不见惊传的人，到底凭什么能把名字传出去？” “呵！你们说奇不奇怪，我在万剑城听到她的名字也就算了，去到东皇城还是能听到！我这一个月都快听吐了！” 各种不善、嫌恶和贪色的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欧阳思一个旁观者都无所适从极了，他面色涨红，忍不住往前一步替木之青挡住大部分目光，“你们……” 一只手轻轻将他拉到身后。 木之青的目光不知何时放在高台上，拉开欧阳思后更是一个余光都没往他们身上放，似乎对他们的目光毫不在意。 “比我还无名之辈的人，还是别说话了。收收你们恶心的目光吧，获得你们的注视，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不在意？开什么玩笑！ 他们也配看她？ “……” 让众人一时无言的不是木之青的话，也不是木之青目中无人的态度，而是她轻飘飘说出嚣张见血的话语，却让人们感觉到她只是单纯的说出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是…… 他们沸腾了。 这边喧闹起来的时候，东皇羽儿已经回到东皇一身边，她皱了皱眉，不太理解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儿，怎么那边就变得这么吵。 东皇一意味深长的看向东皇羽儿，“那就是在万剑城比试赢过你的那个女修？” 东皇羽儿不爽道，“是又怎样？” 几十年来，这位兄长可是明里暗里用这件事嘲讽她不下百次，现在又特意提起来肯定没安好心。 说不定会借机贬低她的对手，以此来贬低她。 出乎意料，东皇一邪眼一眯，似乎很是愉悦，“那你可有大麻烦了。” 他可没忘记，万兽秘境里第一个获得炼器大能垂青的人是谁。 东皇羽儿皱眉，“你什么意思？” 东皇一却没再说话，展扇转回头。 高台下，许多人围在木之青周围，一脸义愤填膺，俨然是惹了众怒。 他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打算出口反驳回去时，就听高台上传来一声轻咳，让人精神一振。 此时什么恩怨都不见踪影了，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去。 晨雾散去，清晨的太阳像是一颗最圆最大的蛋黄从天际的远山中升起，映得紫灵河中也带上些许晨色。 五个悬浮的高台在晨曦的照耀下带来些许神秘色彩，高台离地大约有十米距离，但是神奇的没有任何倒影倒映在紫灵桥上。 最中心的高台上，仙气飘飘的高阶修士神色肃穆，将张口说话—— 第115章 金丹比试第一轮(上) 仙风道骨的高阶修士缓缓开口，“今次紫灵桥比试第一轮，与往年一样。场上有五个高台，每个高台容纳五人，一个时辰内，一个高台上站立人数不许多于二十人，不然全体淘汰。” 高台下，即使熟知规矩的修士还是免不了议论纷纷。 一千多人留一百人也就算了，还规定一个时辰里一个高台多于二十人就要全体淘汰，那还给修士们活路吗！ “听说，”有人艰涩的说道，“最夸张的时候，第一轮就剩下不到八十个人，就是因为这个时间限制。” 众人哑然。 高阶修士没有在意底下人的人心浮动，他继续说规矩，“还请诸位仅靠自己，若是大规模抱团，便直接淘汰——高台已注有报名者气息，报名者尽管站上高台。” 他环视一圈，无波无澜的说道，“你们上来吧。” 现场沉默一秒，然后是争先恐后。 他们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输了似的，一个个纷纷往高台上飞去，就像一个个饺子自己跳进锅里。 虽然高阶修士说得很明白了，但是永远不缺心存侥幸的人，不过一会儿，就看到有修士还没触及高台，就被弹了回来。 这是没有提前报名的修士，气息不被高台所承认。 高阶修士睁眼看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 反正人都是要亲自吃亏才能长记性的，就随他们折腾去。 木之青直到人都上去得差不多了，一点都不挤了，才带着欧阳思飞向人最少的高台。 虽然飞上高台，但是紫灵桥并没有因此变得渺小。紫灵桥边浮起一层防护罩，避免修士不小心飞出紫灵河，遭受无妄之灾。 高台上林林总总，站了两百余人，但是并不显拥挤，放眼望去，隐隐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其他高台。 木之青收回视线，环视一圈高台上的修士。 此处位于五个高台的中心，除了她和欧阳思之外，她不出意料的看到不少熟人。 一头及腰黑发披散在背后，穿着一身绣裙站在角落里，垂眉低眸，异常贤良淑德的见愁道人。 还有持着剑，一身逼人剑气的林广归和他曾经的小师侄，现在的小师弟万厉。 木之青多看一眼万厉，却发现万厉不自在的往林广归身后躲了躲。 她挑了挑眉。 看来十几年前，她在妖魔洞府里玩过头了，万厉道友到如今都耿耿于怀。 万厉十几年的时间倒不是白长年龄，至少他晋升了金丹期，而且修为稳固，总比不见踪影的沈长风好多了。 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和林广归有短短一瞬间对视上了，两人不约而同移开眼。 很显然，在这场混战中，他们都打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 木之青当然很想和林广归打架，虽然林广归不一定这么想。但是几十年前在处理人魔时，她放下的狠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自然要跟林广归对打，只不过不是现在。 就如同东皇羽儿所想的那样，木之青显然不认为正经的打架应该放在这场混战上。 除了见愁道人和林广归师兄弟，这个高台上倒是没有木之青认识的人。 显然其他天才人物都在别的高台。 就像东皇一在最左边一个高台，东皇羽儿则是宁愿和符阵宗的冰心儿在一个高台，都不愿意和东皇一在一起，而妙音宗姚童和金玉也是在另一个高台，宿家宿天依和刚进金丹的宿文柳在一个高台—— 显然，大家都不认为混战是什么对决的好地方。 君不见与林广归和宿天依是死对头的东皇一都刻意避开和他们同一个高台。 还不是因为混战对他们来说毫无挑战性，对待值得尊重的对手总得挑些更有意义的时候。 不过……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向左边高台上站立的沈长青和沈长瑞两人。 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站在一起，可太有意思了。 每个高台的高阶修士，此时不约而同的道，“修士不可使用符篆、提升修为的丹药，现在比试开始。” 然后身子从原地消失，只是那股强大的注视依然存在，暗地里在警告他们最好别使花招。 静默。 安静大概持续了两秒的时间，像是一个缓冲过渡。 下一秒，不知谁先动了。 高台上顿时混乱起来。 属于金木水火土的各种灵光闪现，袭向离自己最近的修士。 一时间，混乱一片。 不过眨眼之间，几秒之差，就有许多修士不小心中伤。 没办法，攻击太多了，可能原本不是奔着你去的，可是因为攻击的人太多，于是不免会波及到。 几乎是混战刚刚开始的时候，木之青就感觉有好几道劲风朝自己而来。 “小心！” 欧阳思喊道，几乎目眦欲裂。 木之青叹了口气，旋身轻松躲过，素白的手却一抓，抓住一柄向欧阳思而去的武器。 她单手抓着，却毫发无伤。 偷袭的修士不防备间露了真容，是一个长有络腮胡的修士，他不由得有些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木之青！你不是能耐吗！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只擅长你这张脸！” 说完，他狠下心，攻势更猛的朝木之青而去。 不止他，刚刚偷袭木之青的好几道劲风不依不饶，继续朝她而去。 木之青无奈道，“说真话而已，怎么一个个都冲着我来。” 这话一出，攻势更猛。 几个修士不约而同都加大力度。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修有什么资格这么狂妄，不如先解决掉她！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没有多久，他们就越打越心惊，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攻击靠近这个女修，再猛烈的力道都会变得软绵绵，完全使不上力度就算了，还有反将一招的趋势。 这高台上可不止他们几人，人多眼杂，混战本来只要一经开始，就是一个狼藉又快速的战争。 忽然，不知是哪个修士的攻击落在络腮胡修士身上，本来就因为久攻不下而暗暗心急起来的修士，不由心下一狠。 一个限制人数和时间的混战久久没打下一个人怎么行？ 所以这道落在身上的攻击虽然不疼不痒，可是却像是开始一个导火索，络腮胡修士的攻击开始转向其他的修士。 尽管他们刚刚还一起围攻木之青。 第116章 金丹比试第一轮(中) 刚刚还齐心协力想要解决掉木之青却被反将一军的其他修士，“……” 艹！ 干他！ 他们怒发冲冠，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硬是打得急眼了，互相攻击起来了。 木之青特别鸡贼的拉着欧阳思离开这个角落。 欧阳思都看呆了，“他们这是……” 木之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新一轮攻击来袭，显然是看她刚刚消耗不少，刻意来捡漏的。 众位修士各出手段，有擅长隐匿气息的、有擅长迷惑人心的、有擅长出其不意的等等一大堆，让人防不胜防。 木之青最后不是打累的，而是被层出不穷的偷袭打烦了。一波又一波，永不停歇，没完没了，心力交猝。 再一看见愁道人……嗯，邪气还是让人忌惮一点的，不过看上去也不比她轻松，再一看林广归……好家伙，根本没人攻击他！各个看到他的剑，都望而却步，都避着他打！ 更过分的是，有人的攻击不小心蹭到他了，立马诚惶诚恐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广归道人，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木之青，“……” 混战一点都不好玩。 她撇了撇嘴，忽然改被动为主动，手中出现木棍，木棍一瞬间变大无数倍，几乎是高台的二分之一长。 木棍一出现，淡蓝色的光辉使得周围温度下降。 林广归似有所觉的转过头。 “卧槽！” 不知道谁骂了一声，只见木之青握着加大木棍轻松无比，直接往地上横扫出去。 看上去笨拙粗大的木棍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冰寒，让修士体内的灵力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过短短一瞬间而已，带来的却是局势逆转。 “嘭嘭嘭！” 木之青的这招好的就是原地拌倒，修士摔个屁股开花，坏的就是站在高台边缘的修士，直接一不留神就被扫出高台。 “嘭嘭嘭”的声响不是出自屁股开花的修士，而是出自摔在紫灵桥屏障上的修士。 这些修士无一不是四肢贴在屏障上，惊恐的看着底下滚滚而流的紫灵河。 紫灵桥上若不是有这些屏障，他们怕是早就掉下紫灵河，命丧黄泉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余惊未消，任由自己的四肢滑向地面，直到安全落地，他们才回过神来。 一阵静默。 高台下不管只是单纯看热闹，议论纷纷的好事者，还是之前被弄下来破口大骂的失败者，此时都鸦雀无声。 真的，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 而是……谁能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谁没有大型武器！谁没有！但是有人这么干吗！你还别说，还真有！但是……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问题是还真有人中招了！ 然而这还没完，在大多人静默无声的时候，又是几声“嘭嘭”声。 特别清脆。 不管原先把注意力都放在哪里的好事者，不约而同都把神识放在最中心的高台上。 他们看到一个貌美娇丽，看上去就是个娇娇小姐的绿衣女子舞着纤细的身子，扛着一根大大的木棍，趁着拌倒的修士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翘着手指挑出好几个修士，特别眼疾手快。 被摔在紫灵桥屏障的修士，“……” 还没回过神被摔得屁股开花的修士，“……” 大家纷纷回过神。 高台上的修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一点不给人机会，同时一点不含糊的趁乱踹向旁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修士。 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最中心的高台从还算有章法的乱斗变成毫无章法的我拌倒你，你踹倒我的大乱斗。 毫无技术含量。 顶多从小孩的互相拌倒变成用灵力互相拌倒。 最后拌倒不了了，就直接亲身上阵，又用灵力扭打在一块，手段纷杂且狠厉。 奇怪的是，他们打得再急眼，打得再凶猛，都没人将注意力放在木之青身上。 开玩笑！他们为什么从互相拌倒变成一开始的灵力乱斗？ 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能成功拌倒别人的！ 他们没忘记刚才那一瞬间的灵力停滞。 大家都不傻，知道给自己可以轻松拌倒别人的信号，结果单纯是错觉的人来说，那个女修明显不简单啊！ 高台上的人还有所顾忌，高台下的人已经是骂声一片。 “那女修是谁！卑鄙无耻！哪有这样打架的！老子本命武器都还没拿出来！” “那……不是木之青吗？”有单纯看热闹的好事者比较理智，很快看出什么，“看来人家有名号还真不是徒有其名。” “卧槽！管她什么人！老子要弄死她！” 被弄下来的人群情激奋。 为什么这么愤怒，因为摔下来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太难堪，太难看了！ 他们以后还要不要在玄灵大陆混！ 木之青听着骂声，看着眼前混战，面无表情的把木棍扛在肩上，就像扛一根棒球棍一般。 木棍很快心随意动变小了。 她随手扯过慌手慌脚抵御攻击的欧阳思，让他去到另一处攻击更密集的地方。 “加油，把他们弄下去。” 本以为木之青要把他放到身边保护却打得更艰难的欧阳思，“……” 说好会给他适当的一点帮助呢？ 欧阳思手忙脚乱的驱动邪气护住自己，而身后的人却语调轻快的朝秀发凌乱，宛若疯妇，打得疯狂的见愁道人道，“见愁道友，你要不要过来呀？” 触动疯妇的见愁道人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毫无感情的转回头，继续大杀四方。 目睹一切的万厉，“……” 讲真，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心里的在意而关注木之青，结果却目睹一切过程。 他想，他绝对记起她是谁了。 除了妖魔洞府那一次的印象深刻之外，还有万剑城比试他也曾见过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他刚刚听到东皇羽儿和她的对话了。 他想起来……节灵洞府时，那个在金玉大殿刻意让人吸引蛟龙出来，最后斩杀其中一只蛟龙却消失不见的女修就是她！ 这当真是…… 万厉面色复杂。 随着高台下震耳欲聋的骂声增多，很快五个高台出现决出胜负的人。 第117章 金丹比试第一轮(下) 最先决出胜负的不是木之青所在的高台，而是最左边的那处高台。 胜负显而易见到甚至都不用过脑子。 因为站着的就剩两人。 其他人都被打出高台了，共同点是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一根小箭。 或许混斗总有伤亡没错，但是最左边的高台绝对是伤亡最惨重的。 东皇一的箭扇展开，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徒留一双邪气肆意的眼眸。 高阶修士明明说过，每个高台只要不多于二十个人就能获胜，但是东皇一依旧把所有人都打了出去。 他看上去轻松极了。 在东皇一的理念里，弱者是不配跟他站在一起的，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他一双凤眸却放在高台上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看上去很是面生，是个男修。 两人看上去完全不认识。 按理来说，东皇一既然会把其他所有人都打下去，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人才是。 但是，他偏偏就是留下了。 至于是刻意留下还是被动留下…… 东皇一揉搓了下箭扇上的冰霜，没说话。 男修站在他对面，还挺有礼貌，“没想到就剩鄙人和东皇道友了。” “你叫什么名字？” 稀奇，向来都是目中无人的东皇一竟然主动问人名字了。 男修说，“鄙人姓花，名叫无量。” “花无量？”东皇一一抬下巴，“我记住你了。” 东皇一和东皇羽儿不愧同出一家，连说出的话都相似极了。 花无量说，“我的荣幸。” 这个高台的高阶修士出现，看一眼台上，然后宣布道，“五号高台最先胜出！” 比刚刚任何时候还要愤恨的目光纷纷盯着五号高台。 “东皇一未免也太过分了！又不是没有位置，他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打下台！一点活路都不给别人留吗！” 愤恨仇视的话语源源不断，俨然惹了众怒。 这时，东皇一轻飘飘的落下高台，斜着眼看他们，“技不如人的手下败将们闭嘴吧。” 众人敢怒不敢言，但是又因为有所忌惮而收敛不少。 东皇一这一手，不知招了多少仇恨，断了多少人的机会！他们原本可以走得更远的！ 他轻轻松松就超越木之青，夺走最受人仇恨的宝座。 毕竟那时候高台上有很多人，为了名额赢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东皇一呢？ 就为了一己私欲！ 他们忿忿不平，根本不管是不是自己技不如人。 东皇一若不是东皇家的人，他们真是恨不得一拥而上弄死他！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有人出现远远少于二十人的情况，没有人出现多于二十人的乌龙。 木之青所在的高台是第三个决出胜负的，人数刚好维持在二十人上下。 高阶修士宣布胜负之后，她飞下高台，伸了个懒腰，对欧阳思道，“回去吧。” 满身疲累的欧阳思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木之青身后，周围两侧都是瞪视着她的修士。 欧阳思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都没有精力去感到害怕和瑟缩。 不过他不由问上一句，“还有的高台没有结束，我们不看吗？” 不是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这种无聊极了了。” 不过她倒是往身后看一眼，重点放在沈长青的高台上。 他似乎被人缠住了，脱不得身，而沈长瑞则站在角落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木之青耸了耸肩，不太在意的收回视线。 忽有一人站在她们的去处。 那人长长的秀发梳理整齐了，柔顺的披在身后，她双手放在腹前，整个人好一副知礼模样。 木之青停住脚步。 那人有些羞涩的挽了挽掉到胸口的秀发，“木小姐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激动了，失礼。” 木之青扬起柔和笑容，“不用和我道歉，见愁道友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爱理人呢。” 见愁道人松了口气，似乎如释重负，“那真的太好了。”她顿了顿，“明日比试再见？” 木之青点点头。 “明日见。” 两人错开身子，欧阳思一脸茫然的跟在木之青身后。 不止他茫然，周围尚还关注着木之青的修士也很是茫然。 他们面面相觑。 “原来……见愁道人是可以沟通的吗？” 有人合上惊呆的下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木之青和欧阳思在一众人的注目礼下回到客栈。 欧阳思不是小时候，自然不能给张小床随便睡，木之青给他另外租了一个房间，就在她隔壁。 他进房屋前有些犹豫，“今天谢谢你帮了我。” 后面他想明白了，虽然木之青让他站在攻击集中的地方，可是要不是她暗中帮忙，他定是无法顺利留下来。 木之青打了打哈欠，“明天加油，我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她关上房门。 欧阳思念念不舍的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疲累占了上风。 没办法，这一上午的灵力消耗太多了。 欧阳思准备去睡觉，然后晚一点去找店小二叫饭，最好再出去买几个木之青喜欢吃的菜。 想清楚后，欧阳思这才放心睡觉。 木之青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了一下午加晚上，然后在第二日晨曦升起时，和欧阳思顺着人流向紫灵桥走去。 今日和昨日不同，因为两人昨日只是顺着人流走着，而今日却是人流们看到木之青，不禁停下脚步，向她进行注目礼。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欧阳思怯怯看一眼周围，小声对木之青说，“他们好像开了赌局，注释了一本书册，上面记载着这次紫灵桥有可能脱颖而出的修士，你好像就在上面。” 这是他昨日买糕点时听到的。 “书册？” 木之青远远看到一个男修站在紫灵桥桥头边，正在弯腰看石碑，就走了过去。 “云竹道友，昨日怎么没见到你？” 云竹直起腰，“我在一号高台。”他伸出手，“我的报酬呢？” “急什么，金丹比试还没结束呢。”木之青笑眯眯的伸手，“我来照顾你生意了。” “……什么生意？” “书册呀。” 第118章 宣布规则 云竹，“……” 真是晦气。 他也没问什么是书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准备拍到她手上，可是对面的人却突然收回手。 “干嘛？” 木之青有些嫌弃，“储物袋里没有吗？你非要让我触碰你的体温？” “……” 云竹一头黑线，重新从储物袋掏出书册拍到她手上，“诚惠！十块下品灵石！” 书册上写着《紫灵桥比试》字样，木之青满意的收回手。 云竹能够制作《玄灵榜》，那么紫灵桥比试他自然也不会错过商机。 说不定赌局都有他掺一手呢。 云竹心知木之青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欧阳思非常贴心递过去十块下品灵石。 “多谢。” 木之青向欧阳思道谢，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欧阳思给完灵石，朝云竹匆匆一点头，然后连忙跟了上去。 云竹，“……” 他虽然得到了十块灵石，但是……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紫灵桥比试》上记载得非常简单，上面都是第一轮混战之后能够脱颖而出的修士。 翻开第一页，就是林广归的名字。 林广归:金丹后期，金灵根，万剑宗精英弟子。 攻击手段：擅剑（备注:目前已领悟剑气剑意。） 剑法:万剑宗《无前剑法》 木之青一目十行看完，不由撇了撇嘴。 云竹这家伙果然假公济私，看样子像是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 再翻开一页，就是东皇一的名字。 东皇一:金丹后期，雷灵根，东皇家族金丹第一人。 攻击手段：雷箭扇。 雷箭扇：拥有十二根扇骨，催动灵力，十二根扇骨出动，成为锋锐无比的雷箭，雷箭一旦发射，不死不休，可自动回旋（备注:乃是在家族小比时所得，因此奠基金丹第一人的地位）。 功法：《锋雷万钧》（备注:因雷灵力加持，功法极为霸道，定不能被他近身，否则必输无疑。然因雷箭扇加持，是以远战也不易） 建议:若想与之对战，一定要在一开始控制住他，速战速决。 这两页的差别，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偏心到姥姥家了。 偏偏东皇家的人竟然能容许云竹的存在。 也或许……是因为太过自信的缘故。 毕竟跟偌大的一个东皇家族对比，这种小小计谋算得上什么？他们一直信奉不管是何阴谋诡计，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够迎难直上，自然不屑于搭理这些雕虫小技。 木之青随便翻了翻整本书，在书籍最后面的地方发现云竹的名字。 云竹：金丹中期，散修，水木双灵根。 除此之外，就没了。 倒不是他假公济私，而是他是以整个紫灵桥比试来判断一个修士的手段，目前比试才进行到第一轮，所以除了那些知名的天才修士，其他都是简略的记载。 木之青翻过一页，上面的记载让她留心一瞬。 花无量：疑似散修，在第一轮五号高台上屹立不倒，东皇一击倒不下，来历不明，疑似修行冰系灵力。 这个人她也曾留心过，毕竟整个五号高台就剩他和东皇一，实在是显眼了一些。 想到那人的模样，木之青若有所思。 看样子，是个很有秘密的人呢。 欧阳思凑过来，“你找到你的名字了吗？” 木之青摇头，把书籍扔给他，“懒得找，送你了。” 欧阳思手忙脚乱接过《紫灵桥比试》，翻过前面六七页，很快找到木之青的名字。 木之青：几十年前疑似战胜东皇羽儿，实力强大但是神秘至极。武器是一根平平无奇看不出来历的小木棍（听说她曾获得万兽秘境里炼器大能的垂青，不知是否在万兽秘境中所得）。性格狂妄自大，出招诡异粗暴，似乎还未使出全力。 欧阳思看得生气，“木姑娘，上面说你狂妄自大！” 木之青转回头，“是吗？” “……”欧阳思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有人的下场会很惨。 两人再次来到昨日的地方，中间依旧悬浮着五个高台。 他们今日来得有些晚了，几乎是刚到，高台上的高阶修士就开始宣布规则。 他缓缓开口，“第一轮过后，剩下不到九十人。” 周围一阵吸气声。 “一千人竟然剩下不到九十人！” 有人面色惨淡，“有什么稀奇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紫灵桥的比试残酷无情，实力不够的人根本不会留下。” 众人静默。 这场比试，吸引多少好事者前来观看啊。结果，才过去一天，一千人中就筛出九百多人。 不过……这也正是这场比试的好看之处。 规则越残酷，代表着最后争出来的修士越优秀。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浑水摸鱼的人存在！ 欧阳思舔了舔唇。 半空的高台缩小了许多，不再是能容纳两百人的宽度。 云层之上，几道黑影依旧存在，散发着他们的威势。 有哀声抱怨的淘汰者都不再说话。 其实昨日，他们有人逼急眼扔下符篆或者杀伤力强的一次性武器，结果还没发挥作用，就连人带东西被扫出高台，像是有一股无形力量在作祟。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显然是云层上的大能挥挥手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想要走捷径，那是绝无可能。 高阶修士继续说下去，“今日这九十人，采取擂主守台制。一人站上高台，赢一局或者赢两局都不算，只有连赢三局，才能顺利进入下一轮。” 众人静默一会儿。 有人弱弱举手道，“那请问前辈，若是挑战者打败擂主呢？” 高阶修士毫无波澜，“擂主败，挑战者成为新的擂主，还需要再赢两轮。” “……那被打败的擂主还有机会当擂主吗？” 高阶修士说，“可以，只要你能连赢三局。” 最后一道声音也静默下去。 被打败的擂主可以再当擂主，看似仁慈，但是只有一天的比试，越到后面，灵力越难以为继，如何能连赢三局？ 更何况，这还是不考虑受伤的情况下。 擂主若是被打败，那无疑宣判了死刑。 高阶修士毫无感情，“依旧不许使用符篆等外力……比试，现在开始。” 第119章 金丹比试第二轮(1) 比试现在开始。 随着高阶修士的一锤定音，现场依旧鸦雀无声。 高台下围着万千人，能从紫灵桥中心围到万剑城。 在万千人的反衬下，九十人的动静是那么渺小。 一时没有人敢动。 谁敢做第一个？ 大家又不是傻子。 要是有人做第一个，那么面对的就是其他八十几个状态完好的修士，回头若是被人打下来了，战损状态的你还想连赢三局？ 做梦吧！ 忽有人嗤笑一声。 一道黄衣影子飞上高台，轻展折扇，露出一双邪魅的凤眸。 “一群无用之辈，谁要上来与我争锋？” 他的目光最先落在林广归身上，林广归面无表情的转移了视线。 今日出门时，宗门长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万不可在今日与东皇一对上，他们注定要争夺最后一轮的魁首，绝不能提前将对方淘汰。 东皇一的目光所及处，皆是目光躲闪之辈，他不由又嗤笑一声，却什么话也没说。 然而底下的人脸色发红。 是，他们可以嘲笑任何一个在此时争当出头鸟的修士，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东皇一！ 东皇一是谁啊？ 东皇家族金丹第一人。 谁敢上去挑战他？ 他光是站在高台之上，都能让许多修士两股颤颤。 没办法，东皇一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强了，霸道自傲，让人光是瞧着，都不由打起退堂鼓。 欧阳思不经意对上东皇一的目光，不由吓得马上低下头。 他手里捧着一本敞开的书籍，正是《紫灵桥比试》，上面记载的是他的人名。 欧阳思：邪修，胆小如鼠，金丹初期，手段匮乏，不知如何度过第一轮比试（毕竟再残酷的规则都会有漏网之鱼，想必此人就是了。） ——不排除扮猪吃老虎的可能。 然而欧阳思知道，前面那段话就是对他的全部描述了，并没有“但是、可是、然而……”等等之类的转折。 他确实是无能的。 欧阳思低下头许久，都没感觉如两道火炬般的视线移开，他不由悄悄抬眼，发现东皇一的视线落在他的身边。 他愣愣往旁边看去，看到一脸嫌弃的木之青，她和东皇一的眼神一旦对上，她就没有移开的意思。 移开？开玩笑，她眼睛这么大，难道还能瞪不过东皇一？ 东皇一意气风发的脸色有一瞬间黑下来。 他挑衅的眼神做得再起劲，也不过是抛给瞎子看。 他承认，他想和木之青打一架。 不光是因为万兽秘境时面对虚妄蝶她拔得头筹，让一向好胜的东皇一心里不适，更是因为东皇羽儿。 ——啊，不要以为他是要给东皇羽儿报仇，他这个作为哥哥的替她出气。 那是大错特错。 东皇家的人只信奉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东皇一因为东皇羽儿想跟木之青打一架也很简单——他不想给东皇羽儿亲自出手的机会，他就乐于看东皇羽儿憋着一股气出不去，让她挫败些。 想到这里，东皇一清清嗓子，正想说：木之青你可敢与我一战？ 就见那人飞上中间的高台，绿衣飘飘，衬得她那张精致的脸仙气极了。 当然，东皇一肯定注意不到这种身外之物，他只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转瞬就有两个高台站上了人，若说东皇一站上高台，四周是一阵尴尬的静默，那么现在就是打破静默，尴尬不见。 几乎是木之青刚刚站稳，就有一个人迫不及待的飞上高台。 这是个男修，身高有八尺，魁梧无比，手中持着一件流星锤，落在高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足以可见它到底有多厚重。 魁梧大汉挺了挺胸膛，一扫刚才的暗淡无光，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曾退缩过似的，他很是意气风发。 跟魁梧大汉相比，站在他对面的木之青就显得娇弱极了，一个大汉顶的上三个木之青。 光是肉眼一看，就不禁为娇弱的娇小姐捏一把汗。 欧阳思攥紧书册，此时他已经无心顾及自己能不能顺利度过这轮比试了，他的满心满眼都揪了起来，生怕木之青吃亏。 他紧张的大喊道，“木姑娘，你一定要小心啊！” 木之青垂眸看一眼欧阳思，竟然露出一抹笑容来，笑如灿花，好看极了。 宿文柳不禁将目光放在欧阳思身上，他皱了皱眉。 为什么木姑娘身边突然出现这么一号人？ 对他倒是特殊。 宿文柳的目光晦涩。 他刚看向高台，就见魁梧大汉举着流星锤大喝一声，猛的朝木之青冲去。 魁梧大汉的一步能当两三步，每一步都是重如千斤，像是能在地上踩出印记来似的。 他像是一座大山一样笼罩在木之青头上，然后流星锤狠狠往下一砸。 宿文柳不由提起心。 这要是砸中，非得成为肉泥不可！ 流星锤带着让人难以闪躲的压迫力，不知是魁梧大汉自带的功法还是宝器本身带来的压迫。 “嘭！” 尘土飞溅，重如千斤的流星锤砸在地上，竟让高台都震了两震。 只不过魁梧大汉显然没有那么高兴。 他面容阴森的转过头，果然看见好端端站在那里的一道倩影。 “你竟然能躲开我的流星锤？” 木之青耸了耸肩，“我不仅能躲开流星锤，还能夺来你的性命呢。” 底下好事者早已议论纷纷。 “这张度道人未免太过狂妄，他的重力流星锤是厉害无比，也是他的成名绝技不错，但是能顺利通过第一轮混战的哪有普通人？就观这心性——来！我压木之青赢！” 也有人很是不满，冷笑一声，“张度道人狂妄，木之青难道就不狂妄吗？纵使她有几分实力，也敌不过张度道人！我赌张度道人赢！” “是啊，张度道人可是体修，力大如牛，流星锤更是一大杀招，那个木之青呢？也没见她有什么手段，就一根可以变大的小木棍罢了——我也赌张度道人！” 张度道人一听木之青挑衅，却是冷笑一声，忽然将流星锤大力掷出，朝着木之青而去。 流星锤的速度快极了，木之青躲得也极快，眸光里带着新鲜。 她刚躲开，张度道人就抓住流星锤，然后无缝连接继续向着她而去。 眨眼之间，两人已过数招！ 第120章 金丹比试第二轮(2) “呼——呼——” 流星锤在半空中舞动，带起赫赫风声。 张度道人几乎是压倒性的追着木之青跑，气势汹汹，带着绝对的强势。流星锤都有木之青半个身体大了，每每险险擦过她的身体，都让人不由捏了把冷汗。 “这都半盏茶了，木之青还能坚持住吗？” 张度道人追着木之青跑，显然是张度道人凶猛的流星锤让她无法施展出自己的招数。 不说别的，就说八尺大汉追着人跑，就已经给人心理上带来压迫感。 高台下的好事者从一开始不禁提起心，到现在都有些平常心了。 “张度道人还留着后手干嘛？直接一锤过去了事啊！非要故弄玄虚！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 “我估计快了，木之青的身法不错，不过她从一开始的身轻如燕，轻松躲过流星锤，变成每次都是险险避过，想来就是灵力后继无力了。” “也是，张度道人练的功法加持流星锤，那股重力如影随形，确实颇耗人体力。” “不是吧！我看好木之青的！她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用！第一轮难不成是浑水摸鱼过来的不成！” 在大家讨论的时候，宿文柳眼里却带上一抹笑意。 宿天依注意到了，便问，“你笑什么？” 宿文柳说，“姑姑，你说张度道人都被遛得在高台上转了两圈了，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脚印，怎么那些人就一点看不出来呢？” 宿天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可能是眼瞎，心盲？” 宿文柳，“……” 高台上，木之青又一次躲过流星锤，流星锤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过去，她能清楚感觉到流星锤上附着的重力，甚至都使得衣裳往下坠了一坠，不过很快随着她离开，又恢复原状。 “呼……呼……” 张度道人满头大汗，一双原先自信满满的眼眸带着些许怀疑人生。 他咬牙切齿的转身，怒瞪木之青。 流星锤是一把不错的宝器，他当初得到它时费尽心思，他作为体修，成为能肆意驾驭流星锤的阶段也用了好一段日子。 外人对他的流星锤忌惮不已，然而张度道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现在才金丹中期，就算能够完全控制流星锤，但是流星锤的重力可不是能够一直驾驭的。 要知道，流星锤可是比脚底下的高台还要重上无数倍。 结果，偏偏面前的人滑的跟泥鳅似的，这都多久了，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外人眼里他是处于绝对的压制力，但是张度道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现在……手脚开始有些乏力。 再反观对面那人，一脸很累的模样，然而张度道人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她完全就是耍着自己玩！ 张度道人都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如此，早就看出自己是强弩之末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 张度道人想到。 他一咬牙，狠下心，直接咬开手指，血珠被逼了出来，融入流星锤中。 张度道人念念有词。 而原本暗沉发黑的流星锤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光华流转，张度道人口中吐出的话语似乎变成一层又一层的盔甲，让流星锤变得更加强大。 众人哗然，“这是……” 高台上，张度道人魁梧的身影渐渐虚化，整个人变得轻飘无比，而与此同时，流星锤越变越大，越变越大，逐渐变成魁梧大汉的大小。 而张度道人本人却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附着在流星锤上，然后朝着木之青急射而去。 这一招可不得了，流星锤飞出残影，速度和重力比之之前翻了不止一倍。 张度道人很有自信，鲜少有修士能躲过他这一招！ 底下人看得心揪起来，像是一部电影的高潮处，他们迫不及待的看接下来的发展。 同时他们也疑惑。 “木之青不是处于劣势吗？张度道人怎么火力全开，用上自己最厉害的招数了？” 容不得更多话语，因为流星锤已至！ 木之青的瞳孔里倒映出光华流转的流星锤。 这一次不比先前，根本躲无可躲。 然后，众人看到她伸出纤弱的手，握住流星锤的手柄。 速度那么快的流星锤，重力那么重的流星锤，竟然就这么听话的呆在木之青的手中，仿佛她才是它的主人！ “……” 众人惊呆了。 只见木之青抬起流星锤就像抬起她的小木棍一样，好奇的打量流星锤表面的流刺，然后……微微晃了晃。 “嘭！” 张度道人的身体忽然恢复原样，整个人被迫从流星锤甩了下来，然而他全然顾不得这些！ 他神色惊骇，身子还没摔稳就震惊无比的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木之青握着八尺流星锤，眸光缓慢打量流星锤上的每一寸。 娇弱的身影拿着比她不知高壮多少倍的流星锤，这强烈的反差让众人鸦雀无声。 张度道人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整个身子的力度都卸了下来，无力的瘫倒在地，面色灰败。 “你……是怎么做到的？” 流星锤有多厉害，作为主人的他最是清楚。 张度道人知道，他——已经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早有预料的宿文柳也不由抽动嘴角。 木之青能拿起流星锤是他万万不能想到的。 要知道就算有人能战胜张度道人，也绝对不会选择与流星锤正面刚上。 可她偏偏做到了。 而且脸上还带着天真无辜，似乎自己在做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木之青轻轻放下流星锤，流星锤像是毫无重量一样放在地上。 她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我从小力气就大。” 张度道人什么也没说，就说了一句“我认输。”然后提着流星锤就下了高台。 可是没人嘲笑他。 这个发展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木之青遗憾的看着张度道人走远。 张度道人落荒而逃。 他没忘记，刚刚他想拿过流星锤时，对面死不撒手的架势。 是的，木之青确实看上那把流星锤了。 多好用啊。 又好看。 可惜了。 第121章 金丹比试第二轮(3) “三号高台，擂主木之青胜一次！” 高阶修士缓缓道出结果。 但是底下修士迟迟未发出反应。 最后，他们默默的走上另外三个高台。 甚至东皇一那边也有人壮着胆子上去。 直到这时，才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窃窃私语。 “这家伙是哪来的妖孽？” “你问我，我问谁？” “估计是哪个隐世大能的徒孙吧。” 四号高台上站上林广归。 这又惹得许多人一静，然后不禁泪流满面。 紫灵桥比试果然不是徒有虚名，这哪是含金量高啊，这是不给人留活路。 木之青看眼旁边的林广归，他正看着她，她很有礼貌的朝他笑了笑，然后很快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变脸比翻书还快。 底下的欧阳思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刚才就属他喊“躲开”得最多，心脏几许起伏。现在木之青好不容易结束战斗了，然而他看着她却直发怵。 他想起张度道人刚刚上去时，木之青对他的一笑。 木之青可不会无缘无故朝他发笑，当时他听到她的传音：林广归上高台，你便上去，每一轮支撑半盏茶，上去三次。 ——意思就是说让他帮助林广归获胜。 哦，不不不，林广归哪里需要人帮。 欧阳思丧气的低下头。 这是木姑娘在帮他呢。 她知道自己肯定赢不了，而林广归虽然强大，但是为人正直，一定会让他输得不是那么难看，不至于丧失性命，所以特意这么嘱咐。 他知道的，木姑娘一直都这么为他着想，谁让自己这么没用呢？ 清淡柔和的声音再次从欧阳思的耳边传来，“林广归没把你打得满地抓牙，你不许下来哦。” 欧阳思，“……” 他斗志满满的握紧拳头，向木之青对视一眼。 “我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说完，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四号高台。 因为林广归声名远扬，所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上来。 林广归看到挺着胸膛的欧阳思，还惊讶了一瞬。 欧阳思深吸一口气，“来吧！我不会轻易被你打败的！” 他不会让木姑娘一直觉得他不成器的！ “啪！” 下一秒，欧阳思趴倒在地，四肢瘫软。 刚催发灵力的林广归，“……” 很少见这么弱的金丹修士了，他的剑意刚出而已。 不过很快，欧阳思慌里慌张的爬了起来。 不行！木姑娘让他坚持半盏茶的！ 想到这里，他又冲了上去。 林广归，“……” 无缘无故，他肯定不会下重手，也不会轻易掠夺一条性命。 所以欧阳思开始重复倒下，站起，倒下，站起…… 底下众人，“……” 哪里来的傻子？ 木之青，“……” 她干脆利落的移开视线，心里有些嫌弃。 她让他坚持半盏茶，他就不想着打败林广归吗？ ——木之青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 忽然，底下一阵躁动。 木之青似察觉到什么，投去目光。 张扬美丽的红衣女子飞上高台，下巴微抬，一张绝美的小脸带着刺。 “我不想占你便宜，一个时辰后我们开始！” 在战局中给对方一个时辰，显然是给她休养生息的时间，让灵力恢复饱和状态。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东皇羽儿，慢吞吞的道，“好啊。” 然后她继续看向欧阳思。 欧阳思果然牢记她的话，被林广归打得伤痕累累也不放弃，直到半盏茶过去，他下了高台。 周围修士对他投去难以言喻的目光。 若是平时的欧阳思，早就难堪得恨不得钻入地底了。 然而现在的他根本顾不得这些，他稍作休息，吃了几颗木之青给他的丹药，然后继续上高台。 林广归，“……” 如此连续三次，直接让林广归通过第二轮，直接获得进入第三轮的名额。 其他修士，“……” 这种好事怎么轮不上他！ 欧阳思几乎是瘫着下的高台，浑身狼狈不已，然而林广归自第二轮开始就没用上他的剑了。 “一盏半茶……” 身体虽然累，但是欧阳思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向木之青看去，眼睛亮得发光，像是在说：你看，我做到了吧！我并不是那么无用！ 走下高台的林广归看了看欧阳思，又看了看木之青，面无表情。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分明是有人看他不会下死手，专门怼着他一个人，趁此机会锻炼人呢！ 林广归能说什么吗？ 对方一切都是照规矩来的。 不过林广归不愧是万剑宗剑修，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他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云层中—— 其中一道人影发出笑声，不过即使如此，也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万剑宗不愧是剑修之地，宗下培养的弟子好脾气得很，被人当做磨刀石也无所谓。” 这话若是往深里听，那就是嘲讽万剑宗毫无修士风范，就是个软豆腐。 “东皇长老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子吧，毕竟你们自诩天下第一，若是被散修打败，总要提前找个借口挽尊。” 万剑宗长老语气淡淡，然而却把东皇长老的话挡得死死的。 其他悬浮的大能修士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早就暗地里看热闹，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东皇长老冷冷一哼，却没再说什么。 这可不是说他怕了，而是底下东皇羽儿动了。 东皇羽儿作为东皇家嫡女，东皇长老自要牢牢看着，以防对手耍些不入流的手段，破坏了战局的公平性。 一个时辰还没过，东皇羽儿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她给对方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是对方不是看热闹就是听下方人的窃窃私语，像是一点不在乎接下去的战局。 东皇羽儿很愤怒，她看不得任何不认真对待每一场战斗的人。 “木之青，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只听到东皇羽儿思维结束后，最后结论的木之青，“……” 她怎么就是看不起东皇羽儿了？ 木之青的眸光落在东皇羽儿身上一瞬，随即闪过明悟之色。 她带着真切的抱歉，“啊，我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东皇羽儿，“……”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带冷刺的玫瑰。 她果然就是看不起她！ 第122章 金丹比试第二轮(4) 东皇羽儿冷艳的脸冻成冰霜，红鞭像是一条游龙一样出现在手上。 ——几十年前被木之青的打败后，她曾经亲手毁掉自己的红鞭，又自己亲手造就一条。 她发誓，这条红鞭定能让她一雪前耻！东皇羽儿怀着必胜的心情铸就这一条红鞭。 而如今，就到发挥它作用的时候了。 不过在战之前，东皇羽儿还是问上一句，“喂！你灵力恢复没有！” 却不想，木之青轻轻摇了摇头，“还没呢。” 东皇羽儿，“……” 那你刚才还看热闹！给你一个时辰是让你吃的吗！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东皇羽儿面色发青。 “你看不起我？” 灵力没恢复就想跟她打，不就是看不起她这个对手吗！ 木之青却道，“我金丹中期了。” 东皇羽儿一愣。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因为木之青一直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应该是修炼了隐匿功法，所以让人瞧不出修为。 她一直以为，当初跟她差不多的木之青，顶多就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因为东皇羽儿也不过是十年前晋升的金丹期。 结果她竟然金丹中期了吗。 木之青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尊重，所以我也选择尊重你。” 这意思是说，她是故意什么都不做。 东皇羽儿沉默了一瞬。 其实木之青说起她是金丹中期时，她并无半点退缩。毕竟修为的差距除了灵力的多少，更多的还是靠功法手段。 不得不说，木之青这么说的时候，触动到她了。 因为东皇羽儿更加愤怒了，“所以，你果然还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对手吗！” 她十年前好不容易成为金丹修士，木之青却在同样的时间里来到金丹中期，远远超过她，这让东皇羽儿有些挫败。 木之青，“……” 第一轮她跟张度道人的对决，因为好奇他的流星锤，所以前半部分只守不攻，灵力确实消耗了不少。 不过她天生就能自动吸收一点灵力，虽然聊胜于无，但是东皇羽儿一脸莽撞的上台，还是让她不禁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难得遇到一个不讨厌的人，既然想打败她，那么双方应该怀着轻松平常心才是。 ——好吧，这些都是客套说法，真实原因就是她想看欧阳思和林广归打架而已。 结果，反而让东皇羽儿误会了。 讲道理，她真是没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一下热闹而已。 木之青善意的道，“要不再给我一点时间？”让她恢复一下精力。 这样东皇羽儿就好受点了吧。 谁知东皇羽儿冷笑一声，“我不用你可怜我！” 虽然两人修为有差距，但东皇羽儿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 木之青木着脸，“来吧，打架。” 要什么自行车。 直接开打不好吗？ 东皇羽儿果然不再跟她客气，手中红鞭击地发起“噼啪”声响，然后猛的向木之青挥去。 长长的红鞭柔软的一端很快接近木之青附近，她的瞳孔里却变成红色的虚影。 正当台下众人以为她会躲开之际，她反而不闪不躲，反身伸出手。 “嗒。” 她从身后拦住一条红鞭，红鞭上的力量激得木之青的灵力浮现，附在肌肤外。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东皇羽儿手握的红鞭不知何时化作虚影，真正的红鞭就在木之青手上。 若是木之青刚刚真的躲开东皇羽儿这一鞭，那么身后真正的红鞭就会击个正着。 木之青抓着红鞭转过身，一点不停顿的将它往自己主人的身上甩去。 然而半道上，红鞭雷光一闪，成了雷光剑，木之青正握着剑尖一端，若不是她及时脱手，非得戳出个血洞不可。 雷光剑很快回到东皇羽儿手上，她小脸冷肃，无数雷光出现在手上，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几乎要布满整个高台。 木之青根本避无可避。 她挑了挑眉。 按理来说，大范围攻击总是有强有弱，没办法保证每一道攻击都是一样的强度，但是神识可见，东皇羽儿所有的攻击都是一样强大，无法沾身。 不愧是东皇家的人啊，对法术的控制到达一个恐怖的地步。 雷电“噼里啪啦”的，虽然赶不上雷劫，但是也足够人好受。高台下的修士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自己头发焦糊的味道。 有人看出关键点，“你们快看，东皇羽儿的剑不见了！” 众人意识到什么，不由有些幸灾乐祸，“估计藏在哪个角落呢，准备给木之青来个出其不意呢，我看她这下惨咯。” 木之青目光掠过台上，最后无视无处可见的雷电，来到东皇羽儿身上。 她忽然挑了挑眉。 然后身影猛然离开原地，去到雷电最浓烈的地方。 “她疯了！”有人不可置信。 下一秒却哑口无言。 因为木之青离开的下一秒，红色的身影持着一柄雷光剑斩向她的残影。 修士们立马看向原先东皇羽儿站立的地方，果然看见红色身影在淡化。 他们感叹，“东皇羽儿的身法真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啊！” 再一观走进雷电的木之青，却更加吃惊了。 因为那里有源源不断的“东皇羽儿”在与她周旋，不过一瞬，高台上全是东皇羽儿淡化的身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转眼就是过招了几个来回。 好事者沉默一瞬，纠正道，“根本不是身法。雷电所到之处，都是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的攻势霸道，身法却诡异，木之青无论怎么都甩不脱东皇羽儿，只能用木棍跟她正面争锋。 看似弱小的木棍对上霸道侵略的雷光剑却一点都不落下风。 “噼啪！” 雷光剑上的雷电闪烁，非常霸道的爬上木棍。 东皇羽儿和木之青在这一瞬间挨得极近。 雷电的光辉照耀在雪白的肌肤上，东皇羽儿紧锁眉头，“你为什么不使出全力？” 木之青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她。她们曾经打过一架，东皇羽儿知道木之青根本未尽全力。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两人很快又分开了。 木之青看着东皇羽儿，青草香突然弥漫在高台上。 东皇羽儿神色一松。 来了。 第123章 金丹比试第二轮(完) 高台上满是雷电，紫色的雷系灵力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可是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知何时，青草香弥漫在高台，凡是雷电所在的地方，地上纷纷长出无数青草，每一棵青草都是碧绿美丽，带着无限生机。 不过转瞬之间，让人头皮发麻的雷电就被青草中和得温柔极了。 就连高台下的修士嗅到了青草香，都不禁如痴如醉，金丹比试带给他们的戾气几乎全都消失不见。 修为高的修士还好，低阶修士早已放下警备心，几乎在敞开自己的所有防备。 这让目睹这一切的修士不禁毛骨悚然。 这比噼啪作响的雷电还要吓人！就像是醉倒在温柔乡的英雄冢，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就丢盔弃甲！ “好霸道的木灵气！” 明明青草这样柔和，他们看着它们却像在看吃人的野兽。 台上的东皇羽儿显出身影，眉头紧锁。 她察觉到一件事。 她控制不了这些雷电！ 即使这是她的雷系灵力。 灵力竟然还能叛变！ 东皇羽儿带着凝重的目光投向地上的青草。 几十年前，木之青也曾经使出这一招。 但是那时青翠可人的青草在触及雷电之时，可是两两成灰。 可现在雷电和青草虽然全都存在，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雷电已经略逊一筹。 方才还伺机朝木之青靠近的雷电，现在就当她是自己人，一点方才的霸道都找不着。 木之青占了上风，却反而不高兴，“你修的是刺客吗？” 不是应该痛痛快快跟她打一架吗？ 总是躲在雷电里算是怎么回事？ 东皇羽儿一愣，然后沉下艳丽的一张脸，双手握住雷光剑，“再来！” 两人的身影皆快出残影，在青草地和雷电中过了数个来回。 然而东皇羽儿越打越心惊，因为对战之中她不免触及到木之青的灵力，而只要触碰到，她体内的灵力就会丧失斗志，就像是涌入一汪深谭，落入深不见底的潭底中。 这一切，跟几十年前何其相似！ 只要对决，那就会产生灵力，她如何能杜绝这一切！ 东皇羽儿这时终于意识一件事。 不管是几十年前还是几十年后，她都打不过木之青。 东皇羽儿为了摆脱那股诡异的灵力影响，不由用上双倍的灵力去做每一次攻击。 现在，她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过半。 反观木之青，显然游刃有余极了。 东皇羽儿忽然停住攻击，雷光剑变成红鞭。 木之青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了？” 东皇羽儿素来光彩照人的脸庞有些许苍白。 她什么话也没说，双手握住红鞭，火焰燃烧上红鞭，眨眼就成了灰尘，掉落在青草上。 底下观众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高台上的雷电皆不见踪影，而骄傲出了名的东皇羽儿红了双眼。 她哑着嗓子说，“我是不是像个跳梁小丑？” 木之青皱眉，“你太偏激了。” 她心里隐隐意识到什么。 果然东皇羽儿继续说，“你明明知道我打不过你！” “……” 高台下鸦雀无声。 东皇羽儿胸口灼热极了，既是宝器燃烧时反过来的伤害，更是心里的挫败难过。 “明明几十年前我们还不相上下的啊……为什么，现在却被你甩开一大截了！” 木之青静静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东皇羽儿，柔声说，“你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 台下却很多人赞同，“就是啊！这才开始没多久啊！东皇羽儿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不战而败啊？” “就是！两人看上去可没有多大差距，东皇羽儿何必如此？” “啧啧啧，东皇羽儿也不像传言里那么优秀啊，这心里接受能力和实力也差的太多了！” 东皇羽儿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只问了木之青一句，“你真的是金丹中期吗？” 木之青看着她，缓缓点头，“自然呀。” 东皇羽儿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的确被你甩出了一大截。” 说完，她毫不留恋的转身下了高台，越过面色各异的修士，离开了紫灵桥。 在场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咕一声，“木之青可真幸运，东皇羽儿都让着她。” 万厉愣神的看着东皇羽儿离开，然后目光放在高台上。 只见木之青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厉。” 万厉回过神，“林师兄。” 林广归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万厉沉默一下，然后才说道，“刚刚，所有的战斗节奏都把握在木道友手中。” “你知道东皇羽儿为何如此吗？” 他说，“虽然只是差了一个小境界，但是东皇道友明显打不过木道友。”万厉顿了一下，说道，“木道友更像是和林师兄一辈的。” 别人不知道，但是亲身体会的东皇羽儿最是敏感。 她知道继续打下去也没有结果。 她已经输了。 虽然大多人不知道她为何而输。 东皇羽儿的意外举动，让修士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都认为木之青连战两轮，灵力已经消耗得够多。 林广归看着一个金系修士上了三号高台。 金克木，他显然想占个现成的便宜。 可笑的是，他们都是到了现在才知道木之青是木系灵根。 结果毫无疑问，木之青获胜。 她一身绿衣尘埃未沾，干干净净的下了高台，配上娇丽的脸庞，显得是那么的清爽。 “木姑娘！你没事吧！”欧阳思顶着满身伤痕，紧张的望着木之青。 木之青反手塞给他一瓶丹药，笑眯眯的，“疗伤的哦。” 欧阳思脸一红，“给你添麻烦……” “嘭！” 话未说完，一个半死不活的修士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中间，连呻吟都显得是那么无力，身上到处都是锋利的雷箭。 木之青抬头，看到东皇一在高阶修士宣布获胜的背景音中慢悠悠的飞了下来，展扇露出一双凤眸，“哎呀，失手了。” 木之青眯了眯眼。 然后忽然微微一笑，“你的屁股露出来了哦。” 东皇一一闪神，竟真的看到自己的衣衫破了，他下意识摸向身后，然后一僵。 第124章 打听消息 东皇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说身后的衣衫破了！然后！他真的往后摸了！ 周围修士都惊呆了！ 东皇一的衣衫当然是完整无损。 但是东皇一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他为何会看到自己的衣衫破旧，为何会相信木之青的话？ 东皇一脸色阴沉，“你对我用幻术？” 东皇一也确实有理由不友善，因为他这么多年的英明神武，这么多年让众多修士忌惮敬畏的印象，可能都会败在这一“摸”中。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金丹后期的他是怎么被一个金丹中期的木之青所蒙蔽的！且还是短短一瞬间！ 之前说过，紫灵桥聚集的修士有万千人，现在上千人的眼睛和神识都放在东皇一身上。 不止如此，东皇一还收到云层上东皇长老恼羞成怒的传音，“东皇！你在干什么！” 东皇一雷箭扇一敲，震掉无数神识，他神色冰冷，“看什么看！” 快被惊掉下巴的众位修士纷纷回过神来，连忙遮掩自己毫无修饰的情绪。 可千万别被东皇一盯上了，不然他们可有的受。 所以众人不管是感到荒诞还是感到好笑，至少表面还是一本正经，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哎呀。”木之青连忙捂住嘴巴，眼睛眨巴了一下，无辜无比，“失礼了。” 东皇一绷紧了脸色，握着雷箭扇的手都泛出青筋了。 “你是故意的！” 木之青更是无辜了，“你失手，我失礼。东皇道友，讲点道理，我和你一样，都不是故意的。” 她两手捏起衣裙，“你看，上面都沾到血了，我可是一点都没跟你计较呢。” 众人用上神识，费尽心思终于在衣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滴血珠，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溅上的。 “……” 真是难为她了，这么小的一滴她也注意到了。 东皇一道，“是吗？” 在场众人，毫不怀疑他们能打起来。 毕竟哪个男子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不过…… “木之青确实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而已，东皇一怎么就那么听话啊？其实也怪不了人家木之青吧。” 有人不禁嘀咕这么一句，然后成功对上东皇一几欲杀人的眼睛和木之青柔和带笑的眼睛。 这人一激灵，立马钻进人群，远离这是非之地。 东皇一脸色难看的看向木之青，谁知她竟然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困了，欧阳我们回去吧。”她朝东皇一颔首，“失陪了。” 然后脚步轻快的带着欧阳思离开了。 东皇一站在人群中。 一时静默。 最后他冷笑一声，然后飞速离开紫灵桥。 他的身影依旧伟岸高大，但是众人似乎也感觉不是那么可怕。 —— 木之青回到客栈后，并没有立即回到房间，而是在众人的瞩目中落座大厅。 紫灵桥比试还在进行中，客栈里的人不是很多，木之青叫了一大堆的上好菜肴，不紧不慢的吃着。 欧阳思非常有自觉的为她剥好瓜子，夹好菜肴。 木之青看他一眼，“不疼？” 欧阳思吃了丹药，伤口愈合了许多，倒是没有多少内伤，林广归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疼肯定是疼的。 不过欧阳思却猛的摇头，“不疼！” 木之青把玩着茶杯，“知道为什么让你去找林广归吗？” “我知道，木姑娘都是为我好！你想提升我的作战能力！” 木之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提升能力倒是真的，不过是提升抗揍能力。” “……” 木之青靠近他，让欧阳思紧张得直往后靠，退到角落里。 “我希望你凡事靠自己，不要把一些苦一些难当成天塌下来的大事。” 她白净的脸庞像是会发光，让欧阳思愣住了。 木之青不太高兴的退回原位，不满道，“不许盯着我！” 欧阳思连忙移开视线，静默了一会儿，他才怯怯的道，“我知道木姑娘都是为了我好……” 木之青看他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 “知道就好，以后记得报答我。” 大多数人，都会说自己不计前嫌，说大恩不言谢，结果木之青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偏偏欧阳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如捣蒜。 “我一定会的！” 木之青吃完饭就点了茶喝，硬生生在大厅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从外面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街上走动的人变多了，木之青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昂起来，饶有兴趣的盯着街上瞧。 客栈大厅人来人往，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窗边的绿衣女子上，不知是什么情绪，却又不敢靠近，是以那块地界形成一块真空地带，只有木之青和欧阳思两个人。 伙计好奇，就跟一个修士打听。 修士“嘘”了一声，神神秘秘道，“不可言。” 惹得伙计更为好奇。 欧阳思看了看木之青，忽然起身离开了。 半柱香后他回来，顶着一张猴屁股的脸，小声跟木之青说自己打听到的事。 原来紫灵桥的第二轮比试已经出现了结果，其他的木之青不在意，倒是有她想知道的事情。 比如林广归和沈长青等人肯定是顺利度过第二轮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东皇羽儿淘汰了。 她输在了第二轮。 擂主需要连赢三局才可获胜，原本东皇羽儿距离胜利唾手可得，结果在第三局的时候遇到一个散修，散修的手段有些诡异，原本东皇羽儿就要赢了，结果莫名其妙致命的攻击向着主人反噬，导致东皇羽儿反被控制，最后输了。 “那个散修叫什么？” 欧阳思小声说，“叫冬善，看上去像个邪修又不像，好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以东皇羽儿的实力，一个普通的金丹中期修士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她也无惧。 但是不管是散修实力胜之还是诡计胜之，东皇羽儿还是输了。 东皇羽儿那么骄傲的人，连续在木之青和一个名不见惊传的散修手下吃瘪，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肯定是不好受的。 木之青转了转茶杯，忽然看向欧阳思，“你怎么向别人打听的？” 脸红成猴屁股了，这不禁让她回想起从前。 第125章 通透 先前欧阳思也有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当时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见愁道人，然后欧阳思扯着一个人就问见愁道人的事情，然后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才算完。 这次倒是没有鼻青脸肿了，不过脸红什么？ 木之青狐疑的看着他。 欧阳思的脸更加红了，显得那张寡淡的五官都有几许艳色，“我……我去找那些修士打听时，他们很乐意告诉我，但是……但是他们问我是……是不是……”他飞快的抬头看了木之青一眼，然后闭着眼睛一下说出口，“他们问我是不是你养的面首！给你暖床的！” “……”木之青啼笑皆非，“我就算需要暖床的，也不会找你啊。” 欧阳思脸色的红润退去些许，他抿了抿唇，“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不够白，不够嫩，你肯定看不上我的……” 他还委屈上了。 木之青无语片刻，然后眉一肃，俏脸一板，“再白再嫩也不能上我的床！” 欧阳思却眼睛一亮，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木姑娘说得是！” 木之青幽幽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像上次一样被揍得鼻青脸肿。” 她还很遗憾。 欧阳思一脸茫然，“什么上次？” 木之青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欧阳思有些慌乱，“怎么了吗？” “我困了。”木之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屋睡觉。” 欧阳思挠了挠后脑勺。 —— 第二日清晨，木之青带着欧阳思前往紫灵桥。 这已经是紫灵桥比试的第三日了，也就是第三轮， 刚出城门，紫灵桥前观望石碑的人就暗戳戳想跑，木之青哪里可能让他跑了，非常欢乐的跑过去。 “云竹道友，我来照顾你生意啦！” 她伸出手。 云竹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白净修长的手，良久才不情不愿的摸向胸膛。 结果木之青大睁杏眼，“道友你干嘛？” 云竹非常有礼貌的回答，“难道木道友连储物袋放在怀里也有意见吗？” 下一秒，云竹果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 木之青面不改色的道，“只是正常人一般不会这样做。” 被内涵不正常的云竹，“……” 他咬牙切齿把最新的《紫灵桥比试》放在木之青手上。 “离紫灵桥结束没几天了，木道友与其在这里牙尖嘴利，不如提前实现一下自己的诺言。” 木之青速度极快的翻着书，眼也不抬的道，“我为何要提前？” 云竹一噎。 下一瞬木之青笑盈盈的合上书籍，很是和善的道，“我想了想，这本书实在没什么意思，云竹道友还是多提升一下水平吧，我下次再来照顾你的生意哦。” 下一瞬，云竹怀里就多了一本书，然后绿色身影扬长而去。 云竹，“……” 脸色发青。 这未免也太过无耻了！ 她是怎么笑盈盈的做出霸王餐的事情！ 欧阳思早就跟着木之青跑了，他有些忐忑，“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木之青面不改色，“店主和顾客，顾客不满意物品一般情况下是能退货的。” 欧阳思头一次没表示附和，他欲言又止，想说这是不好的行为，但是又不太敢说。 结果木之青道，“你说打败东皇羽儿的人叫冬善是吗？” 欧阳思回过神，正想回答，就有一道毫无波动的女声传出，“他是沈长瑞的人。” 欧阳思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白肤红唇的女子，她抱着一把琴，头发长长的，前面的头发整齐的遮住额头，让她看上去有些阴郁。 欧阳思被她的眼神扫到，不禁打了个寒战，再一看木之青，却看她一点都不意外，脸上的笑比刚才遇见云竹时更真实了。 “姚童道友好！”她很有朝气的打了个招呼。 姚童奇异的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几十年来身份带来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其他。 沉默一会儿，她道，“据说，问佛宗曾经出现一名叛僧，因为受不了佛门清净，选择判出问佛宗。”她看着木之青，“那个俗僧就是冬善道人。” 木之青恍然大悟，“混战时缠着沈长青的就是他吧？” 姚童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沈长青是谁，半响才道，“沈家沈长青是沈长瑞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冬善与沈长瑞关系不菲，同入同出。” 这意思就是说，她不太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混战时跟沈长青兄弟呆在一起的人很大可能就是冬善。 木之青笑眯眯，“谢谢姚童道友，您真是人美心善。” 姚童沉默一瞬。 她似乎不善言辞，但是能看出她有什么话想跟木之青说，但是木之青却很快说道，“祝姚童道友好运啦，没事我就先走啦。” 说完，她带着欧阳思扬长而去。 姚童抿了抿唇。 “为什么躲着我呢？” 离去了很远，直到姚童红色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红点点，欧阳思才小声问木之青，“木姑娘似乎对她很不一般？” 木之青的脸上仍旧是笑盈盈的，“小朋友不要问那么多。” 欧阳思只好闭嘴，半响后还是忍不住的道，“你很喜欢她？” 木之青诧异看他一眼，“你嫉妒了？” “我没有！”沉默一下，欧阳思嗫嚅道，“好吧，可能是有一点。但是她除了很白，看上去却那么阴沉，呆在她身边肯定一点都不开心，你不会喜欢的！” 木之青啧了一声。 欧阳思好不容易没那么胆小了，但是事情的侧重点怎么这么奇怪呢？ 有点往深宫怨妇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想了一下，木之青道，“你要知道，对一个人投以感情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欧阳思莫名感到心慌感。 他听到木之青说，“看到姚童道友了吗？” 欧阳思微愣。 “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好运，遇到个真心人的。”木之青轻声说，“我对你，可从来都没安好心思。” “……” 看到欧阳思的表情，木之青的笑意重回嘴边。 欧阳思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的。” 他看着木之青，“我知道木姑娘之所以帮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魔人，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但是唯独不是因为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依旧受到你的恩惠了。” 第126章 金丹比试第三轮 魔人和大善人的博弈，木之青想看大善人的获胜。 欧阳思早就知道，木之青帮他不是因为好心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个结果罢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欧阳思并不觉得他该怨恨。 因为这就是木之青不是吗？ 木之青什么时候因为好心而帮助一个人呢？ 那不是她。 欧阳思没有发现，他的思想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若是以前，他大概会玻璃心的自怨自艾。 木之青勾了勾唇。 有改变才是好。 她没再多说什么。 紧张得出了手汗的欧阳思擦了擦手，没听到木之青的回答使得他有些失落，但是很快调整回来。 这样已经很好了。 维持现状，拥有希望，这样已经很好了。 欧阳思发光的眼睛看着木之青。 若不是她，自己早就跌入万丈深渊，再也不是他自己了。 他要像她一样活得肆意，她就像他前进方向的一道光。 欧阳思的情绪越加高昂。 然后木之青戳了戳他，交给他一袋灵石，“看到旁边的赌局没有？把这些灵石都压在我身上，我要暴富。” “……好的。” 欧阳思拿着灵石乖乖去了。 这时高阶修士如同前几天一样宣布规则，“今日，是一对一的对决，随机分配对手。”半空中悬浮起一个签筒，出现在众人眼前。 高阶修士手一动，签筒就摇了摇，“里面有第三轮的修士名单，有两个签子会自动叠在一起，这就是你们第三轮的对手。” 说完，签筒在成千上万个修士和云层上大能修士的见证下开始剧烈摇晃，这下不管是参赛者还是好事者，心都提了起来。 敢在众人面前，和各大势力的高阶修士面前以这样的方式选出对手，不得不说，这是最公平的方式了。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傲气，坦坦荡荡。 签筒足足摇晃了十秒钟，才停了下来，然后高阶修士袖子一挥，签筒里的签子就自动飞了出来，在半空中排成一排。 签子的双面似乎都刻有名字，两根签子贴合在一起，两两组合排列在空中。 当即，有无数神识不约而同的扫向签子的字。 人群哗然。 离木之青和欧阳思最近的一个修士更是面色煞白。 木之青记得他，他从一开始就是很不安的状态，而且面无血色，显然是第二轮里受了伤。 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管吃什么灵丹妙药，都不可能那么快恢复健康。 若说刚才他还有些希望，那么现在全身就是弥漫了绝望。 那些看完签子的人，不少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可真是好运气，竟然对上东皇一。” 显然当事人不这么觉得，他似乎受到极大的刺激，大喊大叫起来，“我走到如今不容易！是不是暗箱操作！我怎么可能对上东皇一！” 人群传来嗤笑声，却是东皇一。 “你不如回家找你娘，哭哭啼啼的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 修士愣住，看到东皇一后，他却好像接受了现实，他不再喊叫，却是惨然说道，“你们这些大家族子弟懂什么呢？散修能有多少出头的机会？我走到如今……”他失了神，“已经是佼佼者了啊，可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这话一出，方才还幸灾乐祸的众多修士里有一半没了声。 散修的崩溃让多少人看了笑话，然而在这个世道，资源稀缺的散修能走到紫灵桥比试第三轮，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更是超过了无数散修，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在面对大家族子弟，从小到大的天才修士，他们却仍然没有胜算。 更是达到只听名字就闻风丧胆的地步。 不过显然造成的轰动不止东皇一。 “沈长青对冬善道人？冬善道人是谁？” “见愁道人对上林广归？” 听到这句，木之青的目光终于从散修身上移开，落在见愁道人身上。 见愁道人静静的立在一个角落，看到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反应，双手交叠在腹前，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察觉到木之青的目光，还矜持的朝她点点头。 木之青笑盈盈的回过去，欧阳思有些紧张的道，“木姑娘，你的对手出来了！” 从刚才签子出来开始，欧阳思就一字不漏的去找寻，终于找到木之青的名字。在刻着木之青名字的另一面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似乎是个男修，妙音宗内门弟子。 男修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名气不上不下，但是欧阳思还是不免担忧起来。 木之青嗯了一声，视线仍放在见愁道人身上，毫不遮掩对她的欣赏。 “淡定一些，欧阳思，学学见愁道人，她那么优雅知礼。” 欧阳思，“……” 他一个男子，若是真学习见愁道人那一身闺秀典范，一定很奇怪吧？ 不，这不是重点。 欧阳思连忙把《紫灵桥比试》翻出来，想去找那个对手男修，“他擅长音攻，法器是……” 说到一半，高阶修士已经继续宣布规则。 “现在，按照顺序上台。” 欧阳思一愣。 紫灵桥一共有五个高台，按照顺序上台的十个人里正好有木之青。 他急了，语速加快，“木姑娘你快看看，好了解……” 木之青伸手拦了拦，“不用。”然后径自上台。 欧阳思的嘴还张着，快要急哭了。 然而战局很快就开始了。 紫灵桥比试越往后，不光是更加残酷，也更加艰难。有不少人都打得极为艰难，如火如荼，颇有几分生死战的意思。 木之青的对手不愧是妙音宗子弟，极为擅长音攻，一上来就是大招，将木之青搁在一个到处都是乐声的空间里，让人头疼欲裂极了。 欧阳思看得焦急，这时忽然有人从高台落下，有人决定了第一场的胜负。 今日的对决才开始多久啊。 但是众人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胜者正是东皇一。 而那个被他打败的散修瘫坐在地上，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极为可怜。 欧阳思看得一愣，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娇丽貌美的女子笑盈盈的朝他走来，“看什么呢？” 第127章 云竹黑脸 女子脚步没有停留，越过他的身侧就往旁边走去，欧阳思傻傻的跟上，结结巴巴的道，“木……木姑娘你……你怎么下……”下来了呢。 刚才不是还被那个妙音宗修士困住了吗？ 怎么他一个低头的功夫，战局就结束了呢？ 木姑娘是输了吗？ 木之青头也不回，“打赢了就下来了呀。” 欧阳思愣愣的看向高台上，果然见那个妙音宗修士顶着满头草和冰渣，一脸失魂落魄的下了高台，还有新的两个修士接替他上去。 这打架的时间还比不上高阶修士宣布规则的时间呢。 东皇一在短时间赢了是小事，没几个人关注，但是木之青紧跟其后就决定了胜负，惹得不少修士目光都盯着她，活像看到怪物。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脸骄矜的绿衣女子走到赌局前伸出手，“我的灵石呢？” 战局前她可是给自己下了一袋灵石，这会儿她都赢了，自然是要来讨要自己的灵石。 赌局的修士都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在木之青皱起的眉里将灵石奉上，颇为手忙脚乱。 木之青奇了，“原来做生意的人手脚都不麻利？” 赌局的修士敢怒不敢言，抬头一看却发现人压根没跟他说话，而是跟旁边一个青衣男修说话，他一下没了声。 青衣男修也就是云竹黑了脸。 这家伙怎么回事，干嘛专对他说这话，难不成赌局还能是他办的不成？ 云竹索性撇过头去，就当不是跟他说话。 木之青捏了捏储物袋，还挺不满的嘀咕，“灵石真少。” 她押这么多灵石，也不过赢了几百块，连零头都比不上。 赌局的修士苦了脸，“这可不是我们作弊，这是大家伙都觉得您会赢，都押您呢，那灵石自然而然不就少下来了？” 木之青眸光微动，竟是笑了，“后面就不会了。” 赌局的修士听得一头雾水，木之青却看一眼云竹，“云竹道友，下一轮比试见。” 云竹见躲不过去，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转回头道，“鄙人庸庸之才，哪比得上木道友。” 开玩笑，木之青轻松过了这一轮又不代表他就行。 木之青没说什么，笑眯眯的祝了他好运，就转身离开了。 欧阳思还如同在梦中一样，“这就赢了？” 两人走到人群外，木之青才回过头去看高台上。 “是啊。” 她边回边看台上的人。 见愁道人和林广归还没上场，东皇一赢了，站在台上的倒是有她熟悉的人。 说巧不巧，沈长青正好对上冬善道人，两人现在打到下半场，沈长青皱着一双眉，冬善更是不好过，看上去两人的对决似乎陷入僵局。 木之青的目光不过停留一瞬，就放到旁边的高台上。 白肤红唇的姚童正和一个气质冰寒的女子对决，似乎是符阵宗的冰心儿，也是出现在《玄灵榜》上的天才修士。 姚童和金玉向来都是一对，成双成对的在外人眼里出现，倒是第一次拆分开来各自对决。 他们合在一起的威力很是惊人，听说堪比元婴期，就是不知道分开之后谁优谁劣了。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又返回去，赌局的人都看着她，她面不改色的往上面放了一袋灵石。 “押姚童赢。” 赌局的修士面有难色，“这都开始一半了，不能再下……” 却见云竹热情的挤了上来，“可以可以，没问题！那回头输了的话我再告诉你一声！”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不能是我赢？” 云竹从善如流道，“这还不简单！木道友要是赢了我就把灵石亲自还给你！” “你说的。” “我说的！”云竹拍着胸膛，“鄙人从来言出必行！” 木之青满意的点点头，“那恭候云竹道友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这次她没有停留，也没有留下来看最后结果的意思，在云竹殷勤的笑脸中扬长而去。 人一走，云竹的脸就塌了下来，他阴恻恻的想：让我吃瘪这么多次，好歹也要让你吃亏一次！ 林广归正好来找他，看到这一幕不由摇了摇头。 “你与她过不去作甚？” 显然，他也不觉得姚童能赢，妙音宗姚童是很优秀，但是在众人眼里还是和金玉处于捆绑状态的时候才能将实力发挥到极致，自己独自对上符阵宗冰心儿的话……还是略逊一筹的。 要知道符阵宗冰心儿可不靠什么外物符篆，她是以指为笔就能形成威力强大的阵。 难以脱身。 云竹摸摸鼻子，“谁让她欺人太甚。” 林广归哑然，心说自己这位好友向来喜欢坑杀别人，不过是棋差一招，阴沟里翻船而已，就记挂到现在。 他倒是觉得无甚好计较的。 “她不是要将水灵之花给你吗？” 云竹纠正，“不是给我，是交易，正常交易！” 林广归却是若有所思。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喜名利之人。” 云竹耸了耸肩，“管她是不是呢，我只要能得到自己的报酬就好。” 林广归便不再多说。 云竹却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复杂的道，“妙音宗那个内门弟子虽然低调，但是也不是好相与的，她竟然这么快就打败他……我看之后，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与她对上的可能。” 原来云竹从来不曾觉得木之青能对上林广归，更不觉得她是林广归的对手。 林广归却没有言语。 木之青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就说两人以后一定是对手。 虽然当时她是筑基修士，林广归也从未觉得是戏言过。 他从来不曾小瞧她，也从来认为两人可以成为对手。 不过这些不用与他人道也，包括云竹，否则友人定是会惊奇。 这时人群又一阵哗然，显然是有人决出胜负了。 云竹不甚在意的往上看一眼，然后脸黑了。 临近傍晚，木之青迎来一个客人。 一袋灵石被抛在桌上，往上看是云竹不情不愿的脸。“诺，你的。” 木之青丝毫不感到惊讶，也没问灵石是哪来的，让欧阳思收好。 不经意抬眼见云竹还没走，不由有些讶异，“你还有事吗？” 第128章 吃瘪的云竹 云竹看着一整袋灵石木之青都不以为意的交给欧阳思，眼珠不由转了转，一脸笑的坐了下来，一副老相熟的样子。 “你想不想知道金丹比试第四轮是怎么比的？” 木之青喝了口茶，“不太想。” 云竹一噎，很快又扬起笑容，“这放在外面，可是多少灵石买都买不到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哦。也不多收你什么，就刚才那一袋灵石好了，这可是友情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原先专注看着外面的木之青终于转回头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竹，“一袋灵石？刚才那一袋吗？” 云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很是理直气壮的点头，“对啊！” 他心里却是想，都到自己口袋的灵石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谁曾想木之青不为所动，“您还是将消息说给旁人听吧，千万别在我这里将就，您多亏啊。” 云竹听得牙酸，不死心的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木之青笑了，“我的灵石就这么好赚？” “……”云竹嘀咕，“又不是假消息。”但是他很快皮笑肉不笑的道，“没事，这凡事都得讲究你情我愿不是？木道友不愿意就算了，鄙人也不能强求。” 说完他就要离开，却被叫住，他有些惊喜的转过身，“木道友改主意了？” 木之青撑着下巴，仰头看着他，一双明亮的杏眸里满是好奇，“我倒是想知道今日的胜负如何。” 哪些人赢了，哪些人输了。 一直呆在旁边的欧阳思愣了愣，随后抿住唇。 他还想等会儿就去打听，结果这个云竹却突然出现，抢了他的活。 云竹敏锐的察觉到欧阳思不太友善的眼神，不过他丝毫不以为意，兴致勃勃的坐了下来。 “除了你知道的姚童胜冰心儿，比较轰动的还有沈长青胜冬善道人，这事轰动是因为冬善道人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差点就赢了……当然，最后还是沈长青赢了，沈家到底底蕴深厚。” “除了沈长青呢，沈长瑞却输了，据说是对上了花无量。花无量据说是北大陆来的散修，一个无名之辈赢了沈家的沈长瑞，不由名声大噪，名气都快赶上你了！” 这几个都是紫灵桥比试一开始最受人瞩目的，云竹说完就开始说其他的。 “除了这些呢，那些大家族阅历浅一些的比如万剑宗万厉，对上宿家宿天依肯定输了啦，还有……” 云竹又说了一大堆，然后对上木之青笑盈盈的眼睛，“你赢了宿文柳？” 他滔滔不绝的话音顿时没了。 他看着木之青。 显然，这是她自己推测到的，能从一大堆信息里捕捉到这一点，不可谓不敏锐。 云竹很是谦虚的说，“宿家宿文柳资质心性都是拔尖，奈何年龄太小，刚升金丹期，我上次见他还是他前辈呢。” 这话就是说，他就是吃了年龄的优势，不然肯定打不过宿文柳。 是啊，宿家宿文柳，东皇东皇羽儿，还有万剑宗万厉等人不是不优秀，他们也同样是众所周知的天才。 但是和常居《玄灵榜》的林广归等人不同，他们是差了一辈的。 因为修士寿命广泛，所以才造成了这个局面。别看林广归和万厉同是金丹修士，但是绝对是两辈人。 比如说林广归等人停留在金丹期说不定都五百年了，而万厉等人从出生到现在肯定不到两百岁。 百年修炼到筑基期对大多数人来说还算容易，越往后面越是艰难，在同一个境界停留几百年都是常事。 只能说，万厉等人是下一辈的“天才”，等林广归等人成为元婴修士了，他们的名号才会出现在《玄灵榜》上，成为最优秀的金丹修士。 云竹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一副自己只是靠运气的样子。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把云竹都看毛了。 他想起在万兽秘境第一次见到她，不由多嘴说一句，“说起来，我之前还以为你跟万厉他们是一辈人呢。” 结果却是看走了眼。 木之青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云竹道友是故意为老不尊？” “……” 云竹恨呐，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确实以为木之青阅历不深，所以想要趁火打劫，结果反被鹰啄了眼。 木之青看他一眼，“林道友和见愁道人你怎么没说？” 云竹纳闷，“这有什么好说的，见愁道人是厉害，不过到底是邪修，对上一身正气的林广归，肯定输了啊。他的剑意可是专克邪魔歪道。” 包括东皇一和那个散修，云竹也没特意提一句，因为这都是显而易见的结局，他都懒得浪费口舌去说。 “输了啊……”木之青素白的手翻转着茶杯。 云竹看她一眼，懒得猜测她在想什么，说道，“该说的我也说了，灵石呢？” 木之青一双杏眼圆睁，讶异至极的看着他，“什么灵石？” “……” 云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我卖消息给你，你拿灵石给我啊！” 木之青比他还惊讶，一双眼里满是无辜，“不是金丹比试第四轮的内容才要灵石吗？” 云竹，“……”他咬着牙，尽量保持着和善，“木道友，做人还是不要太无耻的好。” 木之青娇丽的脸庞有些委屈，“这句话应该送给云竹道友。您说的这些事情难道不是随便打听就可以知道的吗？你还要收我灵石？”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睛越发睁大，写满了“无良奸商”的字样。 “难道我的灵石就这样好赚？云竹道友难道就不会于心不安的吗？” 两句反问砸下去，让云竹彻底没了脾气。 “行，我走。” 他刚站起来，就对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我可是当云竹道友是好友的，云竹道友这样伤了我的心，就打算直接走了吗？” “……” 当你好友的门槛可真低。 云竹木然道，“我向你道歉？” 木之青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眯眯的道，“没关系。” “……” 云竹愤然离去。 第129章 与花无量交手 紫灵桥比试已经进行到第四轮，前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了，万剑城和东皇城包括周围的城池，所有的客栈几乎都挤满了人，没有一间空房，经常看到有人为了一间空房发生争执， 木之青不过是看上一眼，就走出客栈，前往紫灵桥。 欧阳思近些日子跟着她吃吃喝喝，所以虽然挨了那么几顿揍，反而吃胖了些，不再是那么一副高瘦高瘦的模样。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木之青，两人刚出城门就看见云竹离远的身影，显然是刻意避开他们的。 木之青看眼紫灵桥的石碑。 云竹连续好几日清晨都停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木之青踏上紫灵桥，竟然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正站在紫灵桥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因为紫灵桥比试的关系，这几天没有守卫出来赶人，说什么不许停留之类的话。 木之青不过看上一眼，就目不斜视的离开，神识里却感觉到僧人的视线追随着她们离开。 欧阳思有些忐忑，“我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们看呢？” “没有的事。” 欧阳思极为听话，真就点头。 木之青私下里却转头冲青衣僧人瞪回去。 当然，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嘴角含笑，笑意盈盈。 圣智佛子道了声阿弥陀佛，目光却没在欧阳思身上离开。 木之青转回头。 心想这真的是不妙极了。 高台上的高阶修士宣布了今天的结果。 这次没有抽签，而是已经配好对。 好巧不巧，木之青对上花无量，那个据说来自北大陆的散修，很是神秘的修士。 欧阳思也很是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木之青不碰上林广归一类人是最好的结果，特别是东皇一，之前对木之青那么不友善，若是两人碰上了，东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号高台的两个人宣布了结果，分别是林广归和姚童。 说来也奇怪，第三轮姚童赢了符阵宗的冰心儿，与她向来成双成对的金玉反而败给了一个名不见惊传的修士。 木之青站在紫灵桥中间，林广归带着万厉和许久不见的徐凡经过她们，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相接，然后一触即分。 万厉跟在林广归身后，目光复杂无比，直到离了很远，才从木之青身上离开。 他止步第三轮，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确实是比不过上一辈的这些人。 而木之青……明明他们刚认识那会儿还是同一辈的人，修为相差不远，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将他远远抛开。 徐凡还是筑基巅峰的修为，昨晚才从外面历练回来，他也很纳闷，比起万厉，他的心情明显更复杂。 毕竟相比记忆模糊的万厉来说，他可是实打实和木之青接触了几天，这个差距换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 按理来说徐凡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他想到十几年前在妖魔洞府被捉弄的事情…… 他黑着脸，戳戳万厉，“万师叔，你第三轮对上的可是宿天依前辈，而她第三轮对上的是谁？我看你们两实力差不多，她不过是好运些罢了。” 林广归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万厉却是苦笑一声，也没有回答。 徐凡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不过很快就没再理会这事，他看着林广归和姚童上台，注意力却放在旁边。 “万师叔你看，她也上去了。” 万厉不由自主把注意力放过去。 到头来，林广归的好师弟和好师侄没一个关注他的。 他们看着木之青懒散的上了高台，随后就是一个蓝裳男修，他们认识他，似乎叫花无量，来历神秘，但是实力不错，还曾亲手淘汰了沈家沈长瑞。 高台上，花无量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眸子里却带了打量神色，望着木之青的眼神有些奇怪。 木之青一改慵懒模样，也充满好奇的盯着他。 高阶修士早就将场地留给他们，按理来说战斗可以开始了。 但是两人谁也没动手。 一人身穿绿衣，一人身穿蓝衣，站在高高的高台上，偶尔有微风迎面吹来，不但吹动了秀发还吹动了衣裳，显得仙气飘飘。 木之青的秀发往后飘散着，尽管如此了她的每一根秀发还是井然有序，很有规矩。 她的秀发生得极好，只是不知为何，有一侧似乎是被拦腰斩断，所以看上去不是那么齐整。 静默不过持续片刻，花无量终于开口，“你的气息很熟悉。” 他的声音自带着沙哑，韵律奇特，听上去却很是舒服。 木之青眨了眨眼。 “你……” 她忽然一笑，“你的气息也很惹眼。” 熟悉到让人牙痒。 花无量却是一愣，似乎不明白她的话。 他还在思考中，对面的女子却率先发起攻击，持着一柄木棍，速度快出残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木棍就已至眼前。 花无量已经来不及躲开，只好伸手拦在头顶。 “噔！” 一股让人心惊的气息轰散开来，花无量连退几步，靴子在地上刻出印记才勉强停了下来。 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眼前是严寒的冰壁挡在手臂前，一根木棍抵住冰壁，冰壁已是寸寸碎裂。 若不是冰壁，他的手臂非当场折断不可。 花无量抬起头，显然这木棍的力量有些超乎他的预计，让他震惊。 没给他更多反应的时间，木之青手下一用力，碎裂的冰渣化在地上，带来一股木香味，而木之青手腕轻巧的翻转，木棍涨大至五倍，继续挥向花无量。 清楚木棍威力，这次花无量不再选择正面交锋，而是远远避开。 很显然，木之青木棍的力量，根本不亚于之前张度道人的流星锤，甚至比流星锤还要厉害上几分，但是之前她和张度道人对决，却从未用木棍和他正面交锋。 开局便吃瘪，花无量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凝重，反而他脸色微动，轻轻一笑，“我还以为散修木之青不会做偷袭的事。” 木之青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木棍，“花道友可是说错了。” “哦？” “偷袭之所以被认作是偷袭，不过就是技不如人哦。” “……” 花无量微微一笑。 下一秒，两人的距离又拉近，战斗一触即发。 第130章 胜 第四轮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 姚童的红唇头一次没了血色。 林广归收了剑，“失礼。” 姚童勉强笑了笑，“技不如人罢了。” 姚童爱惜的抚了抚骨琴，抱起骨琴离开了。 “一号高台，万剑宗林广归对妙音宗姚童，林广归胜！” 林广归朝高阶修士拱了拱手，才飞下高台。 他来到自己的师弟和师侄面前，以为会迎接他们的嘘寒问暖，却看到他们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到来。 林广归，“……” 徐凡也就罢了，他向来不是很稳重，但是近些年来成长许多的万厉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眼球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林广归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看到三号高台里打得如火如荼的两道身影，一道绿一道蓝，皆化作残影，时不时相交在一起，又迅速分开，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极强的威势，三号高台千疮百孔，到处布满了严寒的冰灵力，整个高台上下都结了冰，到处长满了冰凌，却又寸寸碎裂。 冰寒的气息甚至延伸到高台外，让靠近三号高台的紫灵桥形成一条真空带，修士纷纷远离。 林广归沉默了片刻，“她们很厉害。” 徐凡收起惊呆的下巴，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到处捕捉残影，想要找到真身在哪里。 他眼睛忙得厉害，嘴里也不得闲，顺嘴回道，“是啊是啊！他们保持这样的攻击强度整整半个时辰，打得难舍难分，高台都自动修复了不下十次！” 说完他才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个声音这么耳熟？ 他望向旁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林师叔啊！你打完了啊？”说完他睁大眼，反应过来，抓住万厉的胳膊，“是林师叔！林师叔你什么时候打完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广归，“……” 同样也是刚知道的万厉，“……” 高台上，木之青退到一旁，身上衣衫僵得发硬，连带身上每一处皮肉都冷得僵硬，灵力稍微在体内循环一圈，冷到骨髓的寒意才好受些许。 周围充斥着寒冰的灵力，不光冻结了高台还冻结了人的行动能力。 而作为它们的主人——花无量，明明是施放攻击的那一方，却显得更加力不从心，他的手上是自己凝结成的冰块，像是盔甲一样护着他的手。 木之青每每跟他接触，甚至不用触摸，只要靠近就会被寒冰所噬，寒冰得寸进尺的顺着木之青爬来。 木之青略微动了动手腕，带着美丽花纹的木棍也覆上一层冰霜，冰霜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消失。 这场比试进行了半个时辰。 而且这场战斗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花无量，是木之青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对手。 这位来历神秘的花无量显然并不简单。 木之青的傲气，让她认为只有最强的人才能被她视为对手，所以她向林广归提前宣战过。 虽然直到如今，她和林广归也不曾交手过，但是她有种强烈的直觉—— 眼前这个人……实力并不比林广归差。 木之青舔了舔牙根，向来笑盈盈的脸色不见踪影，然而脸上的跃跃欲试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相比起她的兴致勃勃，花无量却是一脸莫名。 他的胸膛不住起伏，感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 面前这人是不会耗尽灵力的吗？ 他舔了舔唇，对上木之青的眼睛。 他想酝酿着说些什么，对面的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身影像是不会疲倦一样，快出残影的冲他袭来。 花无量的眼瞳里倒映出离他越来越近的木棍，他没有犹豫就想往后退，后背却贴上一片冰凉。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圈冰凌，将他的去路死死挡住，不让他有任何退缩。 不止他一人会冰灵力！ 花无量瞳孔微缩，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然而木棍已至，他来不及想更多，犹如冰壁的手臂抬起，双手护住自己，形成一个冰罩，试图挡住木棍攻击。 然而，这次失败了。 冰罩在木棍靠近时就寸寸碎裂，融化成水落在地上，又被覆在高台上的冰霜同化。 而失去任何防护的花无量直面木棍！ 明明木棍这样纤细，表面的花纹显得它那样华而不实，明明木棍那样普通，然而花无量就是躲不开！ “嘭！” 击到实处的声音。 木棍零接触到花无量的手臂上。 台下修士一阵惊呼。 虽然花无量的手臂一直覆有冰灵力，但是他们从来觉得这一层防护跟装饰品并无差别。 然而—— 覆盖在高台上的冰块全都被强大的威势融化干净，偶尔有些许冰渣飞溅空中，与两人的长发互相交错。 而花无量和木之青面对面的相对，木之青因为占据主动的压制味，使得他形成左脚微退，右腿弯曲的姿势，略低木之青一头。 他高高的手臂抬起，花纹优美的木棍就抵在上面，一股强烈的绿光散发开来，导致众多冰霜消散不见，花无量却是毫发无损。 不，并不是毫发无损。 花无量闷咳一声，强压下一口血。 他的目光先是震惊的放在木棍上，又看向木之青。 然而却对上一双本应该是冷漠，却装上不满的杏眼。 “你糊弄我？”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花无量抿唇，意识到自己不可与她近战，便想退开，却见木之青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攻势更加猛烈。 与现在相比，才可意识到她刚才并未尽力。 不管花无量想退到哪里去，木之青却总是大开大合的迎面而上，根本不给他半分退却余地。 有无数冰刺悬浮而起，惹得高台又覆上冰壁，它们仿佛都长了眼睛，对木之青穷追不舍，木之青却眼也不眨的一一避开，然后在它们又一次靠近她之前，木棍骤然脱手而出，花无量的周围出现数根木棍残影，然后在花无量下一次的闪避后，木棍准确无误的袭向他的脖子。 “我认输！” 花无量迅速举起手道。 无数冰刺纷纷掉落在地，而木棍也停留在花无量的脖子前，不过毫厘之距。 明明木棍平平无奇，没有一点棱角，花无量却是不自觉的惊出一身冷汗。 第131章 隐藏实力 “我认输！” 木棍停下。 花无量的咽喉与它只有毫厘之距，他甚至都不敢吞一口唾沫。 似乎受周围环境所影响，木之青的脸色覆上冰寒。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花无量，花无量讨饶的看着她，一副甘败涂地的模样。 然后花无量看到，木之青缓缓露出微笑，像是罂粟慢慢绽开它美丽的花朵。 下一秒，花无量的余光看到喉前的木棍似乎微微晃了晃，他立刻意识到什么，瞳孔睁大。 动作快过脑子，停留在原地的花无量成了一座虚化的冰像。 “咚咚！” 木棍飞向冰像的咽喉，冰像绿光大泄，四分五裂。 “嗬——”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冰像的右后方，花无量狼狈的身形出现。 他仿佛不敢置信，震惊的转头，“我都认输了你还……” 若不是他机警，及时察觉，他的下场怕不是跟地上的冰像一模一样！ 却见木之青漠然的目光掠过四分五裂的冰像，放在他身上。半响，她略微歪头，娇俏美丽，还带着无辜。 她语气埋怨，略微有些指责，“所以，花道友既然能躲开，干嘛要认输呢？” 木之青的眼神明明澄澈无比，却仿佛能看到人心中的秘密。 花无量张了张口，却是哑口无言。 一众鸦雀无声。 “疯子。” 台下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明明没有指向任何人，众人心中却无比认同。 这时高阶修士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碎裂的冰像旁边，站在木之青和花无量中间，隔开他们二人。 高台上终于出现第三人，原先因为认输而松懈，后来又因方才发生的事情而将心高高提起的花无量终于放心。 却见木之青看到高阶修士后，眼前一亮，似乎想控诉什么。 花无量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马上道，“前辈，晚辈事前已经提前认输，可是木道友还对晚辈发起攻击，这是否违反了规则？” 高阶修士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放在木之青身上。 “对战双方，若有一人认输便不可再攻击。” 这一点之前从未提过，但是这一点几乎是每个修士都默认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木之青会不按规则出牌。 木之青讶异的举起右手，杏眸睁得大大的，“晚辈还以为认输是无法再战才会做出的事情，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花无量，“……” 他百分百确定，如果他没有提前抗议的话，这家伙肯定以这样的理由倒打一耙。 他看向高阶修士。 高阶修士冰冷得不近人情，“不管是何原因，只要认输，战局便已成定局。” 木之青收回手，看眼贯穿冰像后悬浮在半空的木棍。 她眨了眨眼。 木棍忽然消散在空中，成了一团空气。 而木之青素白的手伸出，众人才发现原来木棍从未离开她的手上。 她很是无辜，“前辈，晚辈学艺不精。方才和花道友打得精疲力尽，所以难免控制不好自己的分寸，让早已施放出去的法术不受控制，因此惊扰了花道友……如果给您带来不便的话，晚辈真是万分抱歉。” 花无量，“……” 覆水难收的道理谁都懂得。 木之青先是一上来就说自己学艺不精，然后再说那贯穿了冰像的木棍不过是她施放的法术，她难以控制。甚至还为覆水难收的事情向高阶修士道歉——这种事情，谁能怪得了她？ 花无量简直哑然无语。 然而木之青委屈起来的模样实在太糊弄人了，导致有人被她的皮相糊弄，比如台下一个络腮胡的修士就义愤填膺道，“就是！木仙子施放法术在先，花无量开口认输在后，哪里能怪得了木仙子！” 这修士连木仙子都叫出来了。 高阶修士冰冷的眸光微缓，“即然如此，那不过是乌龙，便不追究你了。” 花无量闭上嘴。 他也不说木之青的“学艺不精”竟能让“法术”恰到好处的停下，又恰到好处的动起来。 总之多说无益。 毕竟木之青才是胜者，高阶修士只要她一个过得去的理由，确保之后不会有人效仿就是。 他随即宣布胜负，“散修木之青对上散修花无量，木之青胜——” 花无量看着木之青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道谢，然后礼貌的跟他行了个道礼，然后下高台去了。 “木姑娘！” 欧阳思紧张的迎上来，“你没受伤吧！” 围观的修士，“……” 你这话也真问的出口。 木之青笑盈盈的摇头，“我没事。” 欧阳思掏出一瓶丹药，应该是木之青之前给他的，“这是恢复灵力的丹药，你需要吗？” 木之青摆手拒绝，然后感觉到几道强烈的目光，看过去就对上一双星星眼的徐凡。 “……” 她的目光微微往旁边移了移，就看到林广归。 林广归看到那人微微一笑，然后带着身边的男修离开了。 徐凡一改之前的不服，满是崇拜的说道，“我总算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在哪了！” “他没尽全力。” 旁边飘进来一道女声，不知在跟谁说话。 林广归道了一声，“宿道友。” 宿天依一身淡金衣裳，旁边是同样穿着金衣的宿文柳，身旁的围观修士不自觉的离她们十米远。 徐凡好奇问，“宿前辈，您是在说谁？” 宿天依的目光放在飞下高台的花无量身上，下巴微点，“他。” 她看向林广归，目光玩味，“恐怕和你一比也不差什么了。” 徐凡更疑惑了，“花无量能比我们林师叔还要厉害吗？可是他都主动认输了！”他睁大眼睛，意识到什么，“那能让他认输的木之青不是更厉害？” 宿天依挑了挑眉，险些被林广归这天真的师侄气笑了。 “你以为谁都能强过你们林师叔？” 她说花无量隐藏实力，那肯定是故意认输，那与他对手的木之青怎么就会强过林广归？ 宿天依从不小瞧任何人，但她不认为木之青和林广归有可比性。 宿文柳抿了抿唇，没说话。 被变相夸赞的林广归却不发表言论，而是道，“徐凡，不可直呼其名。” —— 第132章 宿天依败 这次木之青不再留在客栈大厅休息，给欧阳思留下一句，“我去恢复灵力。”就进屋去了。 这一进去就是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门才开了。 木之青依然一身绿衣，但是不管是精神还是面貌都是焕然一新，让欧阳思很是松了口气。 “木姑娘你没事吧？” 木之青奇怪的望着他，“我能有什么事？” 欧阳思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去往紫灵桥的路上，欧阳思告诉她昨天的结果。 “前四名出来了。” 前四名？ 木之青挑了挑眉，“我记得前天不止剩下八个修士吧？” 昨天紫灵桥的高台上，五个高台都不只用了其中四个，甚至还有重复用过的高台。 欧阳思也感到迷糊，“好像是有的修士在对决过程中两败俱伤，已经不具备进行第五轮的条件，所以自动淘汰。” 不是所有人都跟木之青似的，像个没事人。要知道紫灵桥比试进行到第四轮，哪个修士身上不带点暗伤？ 哪有像她一样，恢复一晚上的灵力就够了。 所以第四轮的比试，足以刷下一大群人，最后能剩下的，也不过就四个而已。 就连早早被淘汰的欧阳思，都不由感到心惊。 千人进行到四轮竟然只剩下四个人！ 同时他向来迷迷瞪瞪，只知道跟着木之青走的思绪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在木之青随意得如同吃饭喝水的状态终于察觉到一件重要无比的事情——木之青……她进入前四名了！ 很难得，欧阳思终于从偏离的重点里察觉到这件事。 这实在怪不了他，因为木之青的状态实在太轻松了，弄得他也不知不觉的偏移了重心，迷失在整天的吃吃喝喝中。 若不是每日早晨都要为木之青提心吊胆，欧阳思真会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前四名是谁？”木之青顿住话头，提起兴趣，“等会儿，让我猜猜。” 她数着手指头道，“林广归肯定是一个，还有东皇一，嗯……还有谁呢？” 木之青冥思苦想，“沈长青？” 欧阳思提醒道，“沈道人昨日输给东皇道友了。” 他捏了捏发汗的手心，有些紧张，又有些欣喜。 这可是他毫无遗漏的打听了很久，生怕答不出木之青的问题，翻来覆去记了一个晚上的成果。 木之青皱眉，“昨日东皇一对上沈长青了啊……” 那难怪沈长青会输了。 不是说沈长青的实力不强，而是对上杀伐果断，没有什么顾虑的东皇一，难免就会相差些。 木之青摸着下巴，忽然看到不远处云竹的身影，“我知道了！第四个人是不是云竹！” 站在紫灵桥前端详石碑的云竹一惊，转头看到木之青的身影就当没事人一样，转身默默走远了。 欧阳思没注意到云竹，他默读自己得到的消息，然后挺着胸膛，自信满满的道，“云竹真人被宿天依真人打败！” 很是自信，石破惊天的声音响在清晨的紫灵桥上，引得众多修士不禁侧目。 心脏正中一箭的云竹，“……” 他麻溜的跑远了。 “啊……”木之青恍然大悟的道，“我知道了，所以第四个人是宿天依真人！” 欧阳思猛的点头，很是开心，“木姑娘好厉害！全部答对了！” 欧阳思浑然不觉得自己的敬佩有什么不妥。 木之青笑盈盈的看向欧阳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欧阳思脸一红，“我昨晚跟别人打听了……” “啊，”木之青展颜，“那你也很厉害呀。” 欧阳思一愣，连渐渐红了，“我……我们快走吧！比试要开始了！” 比试开始，紫灵桥边围了一圈修士，神识都放在紫灵桥中心，在这个时候，刚到紫灵桥中心的木之青和欧阳思就很瞩目。 今日她们来得晚了，高阶修士已经宣布好规则了，依旧是两两对决。 “木之青对——宿天依！” 话音落下，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赌局开始喧哗。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广归真人和东皇真人！木真人和真人！” 这两个组合，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前者，而最受人争议的自然是后者。 前者的赌局几乎不相上下，压林广归和东皇一的人一样多，但是后者就是一面倒，大多数人都压宿天依。 “木之青确实是强悍，但是比起世家出身的宿天依到底还是根基差了些。” 他们都这样认为。 世家和散修之间的鸿沟几乎无法跨越。 先前木之青和花无量的打斗，他们看在眼里，觉得惊叹，但是花无量到底是个散修，和出身宿家的宿天依没法比。 更何况—— 他们像是想到什么，不由面色复杂，“宿家……可是个扔灵石都能扔死人的地方。” 作为宿家最优秀的宿天依，她什么天材地宝没有？ 不过还是有人看好木之青的，“金丹比试又不能比外物，我看宿天依的实力得减一半，而木之青功法诡异，又那样强悍……我还是压她吧！” 欧阳思目送木之青上了高台，然后忙不迭的拿着一袋灵石去赌局那里，“压木姑娘！” 宿天依笑看自家侄子一眼，“我不会对她下狠手的。” 宿文柳欲言又止。 宿天依却径直上了高台。 宿天依一踏上高台，高台上就发生了变化。 木之青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脚下开始不稳，左右摇晃。 她的脚下已不再是高台的平地，而是水漫金山，没过小腿。 宿天依只手托着一颗法珠，面色肃穆，仿若九天神女。 无数法术从万法珠里奔腾而出，灵力像是永远都不会枯竭，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三炷香后，宿天依失神的下了高台。 高阶修士道，“宿家宿天依对散修木之青，木之青胜——” 宿文柳顾不得其他，迎上宿天依，对自家姑姑的状态有些担忧，“你受伤了？” 宿天依摇头。 宿家的一个附庸不解道，“大小姐，你的万法珠怎么了？” 宿天依看眼手中灰扑扑的万法珠。 宿天依的成名法宝万法珠，储存无数灵力和法术，几乎没有上限。 然而宿天依却未曾感觉到万法珠里的灵气。 她闭了闭眼。 苍白说道，“我不如花无量。” 第133章 最后一轮(上) 木之青下了高台时，引起众多人的喝彩——却不是因为她。 众多修士面带狂热，眼神疯狂，“林广归！林广归赢了东皇一！” “广归道人和东皇真人互相抗衡多少年了！直至今日才知，广归真人才是真正的金丹第一人！” 木之青微叹口气，幽幽看向高台。 东皇一已不见踪影，似乎是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早已拂袖而去。 而一道白衣身影持着剑缓缓站直身子，一眼望去，似乎世间只剩下那一剑。 林广归的剑在嗡鸣，似乎是天际仙人的余音。 这一刹那，无数修士为他敬然，也为之仰望。 他们久久看着这一幕，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说，“广归真人，谁与争锋。” 无人反驳。 林广归带着众多敬仰的目光飞下高台，他的剑仍在诉说主人的道与义，剑鞘容不下他的剑。 他带着无数仰望，仍旧泰然处之。 一身正气，谁与争锋。 林广归的眼对上木之青，似乎有火花乍现。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成为对手。 所有人都觉得，林广归是金丹第一人，无人可与其争锋。 木之青打败宿天依又如何？她明天与林广归有一场对决又如何？ 林广归依旧是金丹第一人。 不同于宿天依，这可是林广归啊。 木之青怎么打得过。 林广归的眼凌厉，但是正义，带着一身精纯剑气，是最纯正不过的剑修。 而木之青一身懒散，脸上笑盈盈，却带着些许不满，像是小女儿家的娇嗔，富家小姐对日常三餐的不满。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宿天依站在旁边远远的看着。 她刚刚并未注意到林广归和东皇一战局，但是她能感觉到周围修士的澎湃热意。 她抿了抿唇。 莫名觉得这大小姐模样的人不会吃下这个闷亏。 木之青和林广归站在一处，没有人将木之青当成一回事，即使她先前有无数高光时刻。 他们只认林广归。 蓦地，木之青挑眉，杏眸眯起，无端带起许多邪气。 “广归真人……似乎受伤了呀。” 周围寂静。 因为这一句话带着十足的挑衅，还有实实在在的幸灾乐祸。 “东皇是个很强的对手。”他如是回答。 林广归凌厉的眉眼没有变化，但是众人惊异的感觉到他好脾气的包容。 要知道，林广归对宿家宿天依都是不假辞色的！ “啊，这样啊……”木之青笑意盈盈，声音极轻，“那你好好养伤哦，我可不想明日我打败你的时候，他们还是这一副让人生厌的模样，认为我是酒囊饭桶哦。” “……” 谁认为她是酒囊饭桶了？ 林广归的嘴角却扬起微不可闻的弧度，“我会好好养伤。” 为了她几十年前就下的战令。 他尊重所有值得尊重的对手。 林广归看着木之青，眼前却浮现起几十年前的景象。 她的面容几乎没有变化，包括脸上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那时的她不过筑基期，说，“林前辈……我们日后会成为对手哦。” 如今，果然如她所说。 —— 后来欧阳思不解问木之青，“木姑娘，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在紫灵桥时，不太高兴呢？” 木之青笑盈盈的道，“不是错觉呀，我确实挺不爽的。” 欧阳思没想到木之青会直白的回答他，不由愣了一下才道，“为什么呀？” 在木之青身边待久了，他说话的习惯都被她浸染几分。 木之青的笑容落了下去，幽幽道，“因为好像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认为我不行，这一点真的很让人不爽。” 顿了顿，她笑了，“不过，很快就不会这样了。” 欧阳思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头，“木姑娘一定会打赢广归真人的！” 他对木之青盲目的有信心。 不过—— 他有些好奇，“今日你是怎么打败宿真人的？” 他根本没看出个所以然，就看到宿天依一脸灰败的飞下高台。 木之青目光微闪，“她是个很优秀的修士。”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但是法宝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欧阳思好奇，“什么缺点？” 木之青眸光一转，笑了，“你猜？” 欧阳思，“……” “我回去后要闭关。” 宿天依静静宣布。 宿文柳无法说话，因为宿家长老也是一脸赞同。 “这次的战败，未必是坏事。” 宿天依看着桌上的万法珠，万法珠已经重新恢复了光泽，然后主人的心态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宿家长老叹了口气，“我们曾经设想过，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遇到能将你万法珠灵力全部吸收掉的人。” 宿天依沉默一瞬，转向宿文柳，“你是与我一道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宿文柳握了握拳，低头道，“明日就是最后的结果了，我想亲眼见证。” 宿天依看了他半响，没有多说什么。 她收起万法珠，“宿家见。”说完就离开了。 宿家长老颇为欣慰，“天依的性子毫不拖泥带水，纵使有些儿女情长，但是到底无伤大雅。” 说这话，宿家长老却缓缓看向宿文柳，目光意味深长，“小公子认为呢？” 宿文柳一愣。 他沉默了。 这一日，人心浮动。 随着紫灵桥比试即将落幕，来往万剑城和东皇城的人也逐渐增多。 除了想看这场能决定金丹第一人的比试之外，更多人还想看各个势力的大能修士现身，为胜者加冕的时刻。 紫灵桥比试的第六日，木之青又在紫灵桥头碰到了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似乎没有注意来往任何人，兀自闭眼诵经，像是身处佛殿，念着早经一般。 木之青不过看上一眼，就与他擦肩而过。 林广归早就守在高台下了，随着两个正主的到来，高阶修士终于开始宣布最后的规则。 “紫灵桥比试第六轮，剩余两人，两两对决。万剑宗林广归，对散修木之青！” 随着这一声落下，火药味开始弥漫。 赌局属于林广归的那一方，灵石顿时堆积成山，而属于木之青的一方不过零星几块灵石。 第134章 与林广归打 木之青掏出不下十个灵石袋子，一股脑塞给欧阳思。欧阳思不用她说，顿时会意，拿着这些灵石就压在木之青那一方。 虽然还是无法和林广归那边的灵石小山相抗衡，但是到底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云竹笑看了一眼，问木之青，“不给自己留点后路，万一住不起客栈怎么办？” 木之青似笑非笑，“我更相信我会赚个盆满钵满。” 云竹笑了一声。 木之青也不再看他，轻盈优美的飞上高台。 林广归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木之青客气的问，“早上好，请问你的伤好了吗？” “没有。”林广归认真道，“不过不会影响我。” 木之青很欣慰，“这就好。” 然后就是静默一瞬。 木之青看着林广归的剑，他人是高瘦的，但是拿起剑来似持有万斤山，稳重敦厚。 听说万剑宗有一处剑冢，只有剑心纯粹的剑修才能在里面寻到自己的剑。 剑冢里的剑，无一不是上古大能留下的嗡鸣之剑，凌厉纯粹。 剑修进了万剑宗剑冢，不是他们选剑，而是剑选他们。 只要剑修在里面得到剑，就会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匹配的剑，没有之一。 林广归的剑，叫做归灵剑，据说是某个上古大能除尽妖魔，所得的剑。 归灵剑历经血腥，却是依旧保持着纯粹，没有半分血气。 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充满正气。 归灵剑的剑身泛着些许金蓝色，如同清晨或者黄昏时的天空。 剑身微微一转，与空气相呼应，传来沁竹之声。 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扑面而来，极强的剑气似乎划破空气，一阵空气稀薄，让人难以呼吸。 木之青屏息。 除了东皇一，鲜少有人可与广归真人的剑正面交锋。 她却持着小木棍，木棍激发自剑的大小，和林广归的一分也不差，然后—— 正面劈上！ “噔噔！” 看似脆弱的木棍没有落于下风，承受住了归灵剑的锋芒。 木之青直面归灵剑，更是近距离的感觉到其中的锋锐剑气，明明离剑还有一些距离，但是却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颊刺痛不已。 一股风吹过，木之青的头发轻轻飘扬，衬得她如天神一般美丽，让惊讶于两人能正面交锋的众人不由感到惊艳，不知不觉沉浸下去。 木之青娇艳的小脸娇艳欲滴，如同清晨沁出的露珠一样水灵，唇红齿白的美丽让人惊艳不已。 她的脸色是那么的放松，面对劲敌如林广归也没有半点怯色，这样泰然处之的神情让多少人感觉到惊叹！ 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衬得她的肤色是那么的白，让多少人看呆了去。 林广归神色正直，半点不为所动。 两人在这一剑中仿佛陷入静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暗中比拼灵力。 木之青的美丽迷了无数人的眼。 却见她忽然面色大变。 就像外表文静的女子忽然露出疯狂本性，木之青速度极快的飞身远离了林广归。 她一个转身，抓住迎风飞舞的秀发，脸色心疼不已，就像所有灵石都被人扔下紫灵河般的疼痛。 原来在她和林广归比拼灵力时，在风吹起秀发，让所有人为她惊艳之时，飞舞的长发触到身前，还未靠近归灵剑便被割断！ 而她竟是在足足五秒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 她的秀发此时更像狗啃的了！ 木之青握着秀发的手几乎泛白了，她为了维持风度做出的完美表情寸寸龟裂。 她缓缓抬头看向林广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将你打下高台！” 说完身子迅捷的上前，快如疾风，和林广归的身影交缠在一起，速度几乎快到肉眼不可见。 从惊艳中回神的众人疑惑不已，不知为何画面从岁月静好变得岁月暴躁。 明明刚刚还一脸绝美的人，怎么会突然大变脸色，像是经过天崩地裂般。 “小女子还以为，木姑娘并不为外人目光所惑，不像一般女子一般注重形象。” 欧阳思的左边出现一头美丽黑发无拘无束的见愁道人，见愁道人双手覆在腹前，恬淡知礼。 “木姑娘还是在意形象的，不然寻常人打架，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用暗地里的灵力来较劲的，这实在太费心费力了。” 宿文柳出现在欧阳思右边。 欧阳思，“……” 他虽然听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见愁道人和宿文柳对视一眼，她很快垂下眼眸，像是闺阁女子并不多看外男一样。 “不过木娘子到底不像寻常人，至少不像我一潭死水，她依旧是敢爱敢恨的。” 宿文柳忍不住笑了一声，目光既欣喜又复杂，“对于木姑娘来说，她的敢爱敢恨只要一头长发便能影响。” 而大多数人，都只能不敢爱不敢恨，要么压抑本性一辈子，要么彻底疯狂，爱恨哪里是一头长发能影响的。 欧阳思往身后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然后才继续担忧的看向高台。 他们在说木姑娘坏话，等木姑娘赢了，他要不要告诉她呢？ 剑气如影随形的布满了整个高台，压迫了所有空气，让人难以呼吸。 木之青快如疾风的身影不由渐渐变得缓慢。 这就是剑气的影响了。 看似无形，却胜似有形。 木之青索性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那逐渐慢如乌龟，不好看也不好用到极致的身法。 林广归的剑从斜边刺来，然而或许是归灵剑太过雪亮，引得木之青眼前全是归灵剑的影子，她用木棍一挡却挡了个空，这才发现那些归灵剑的影子不过就是林广归的剑气罢了。 剑气竟是被林广归几欲练出有形的样子。 木之青反应极快，扑空的木棍顿时出现在胸前，她脚下一踩，却是矮下身子，展开手臂下腰，然后身子借机向前划去，手中木棍翻转，直面冲着林广归而去。 “噔噔！” 剑又击上了木棍，林广归的神情毫无变化，下一瞬，却见击上的木棍消散无踪，真正的木棍出现在木之青的另外一只手上。 她身子一翻转，木棍就毫不犹豫的冲着林广归裸露出的天灵盖劈去。 动作快极了。 第135章 胜者即将诞生 林广归的归灵剑对上木之青的小木棍，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击打声。 他看到击中归灵剑的木棍顿时消散无踪，他立刻觉得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到木之青嘴角扯出微笑，像是意味着狡黠又像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回敬给你的！”她清脆的道了一声，然后林广归看到半点不犹豫，狠绝果断朝他天灵盖而来的木棍！ 事发突然，木之青又是半点不犹豫的往死里打，林广归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归灵剑来不及回挡，他只好迅速往后退去，却是无法完全躲去。 木棍靠着主人精准的精确度和果断，即使在林广归用尽全力避开的前提下，依旧毫不含糊的蹭到林广归的额头。 剧痛袭来，林广归面不改色，丝毫不耽误往后退的举动，所以木棍就顺着额头来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蹭掉下巴的一层皮。 木之青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她手往下一压，木棍便往前翘起，伸入林广归的衣领之中。 “撕啦——” 衣物撕裂的声音。 林广归的脸庞正中心留下不深不浅的一道血痕，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流，来到古铜色的胸膛处。 再一看木之青，她手中的木棍恰好就是相同材质的布料！ ——向来都是一身白衣，一身正气不可染指的林广归，竟被木之青撕去了身前衣裳，手臂两边的衣裳垂直落下，胸膛露了出来。 “喝——” 众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比起木之青让林广归受伤，明显是林广归袒胸露背的模样更让人惊悚啊！ 他们不敢置信的揉着眼睛，纷纷认为是自己的幻觉。 “广……广归真人的衣服被扒了？” 是这世界魔幻了吗？ 竟然有人敢扒林广归的衣服！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问题是她真的就成功了！ 木棍上的衣料随风飘零，木之青看到林广归的模样，不由从心吹了个口哨，“身材不错。” 谁能想到林广归的皮肤竟然是纯正的古铜色，每一块肌肉都长在应该有的地方，骨肉匀称，健硕康健。 “……” 众人哑然无语。 这是调戏还是挑衅？ 林广归，“……” 在脸上留下一大片血痕的林广归脸色没有变，感受着脸上剧痛的林广归脸色没有变，然而在看到那抹随风飘零落在地上的破碎布料，他的脸色变了。 再一看木之青带着纯粹欣赏的目光，林广归更是黑了脸。 他默了默。 木之青眨了眨眼，“你生气了？”她似笑非笑，“那我头发怎么算？” 林广归举起手中归灵剑，无数剑气风暴在聚集。 木之青犹带俏皮，像是不知死活的女儿家，不知惧怕是何物。 “你削我头发是我技不如人，那我破你衣服便是你技不如人，我们算是扯平啦！” 林广归沉声，众人都以为他是恼羞成怒，却听他说，“是。” 木之青露出笑意。 她想她知道林广归此时在想什么了。 果然林广归说，“扯平，就到决胜负的时刻。” 他沉声说，“你能破我衣衫，证明你能做更过分的事。” 木之青笑盈盈，“更过分？别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林广归没有回答，他认真无比。 手中的归灵剑忽然不见了，一股强大剑意冲天而起，几乎要冲散天空的白云，露出里面的太阳来。 木之青和林广归的这一场，已经打了一个上午。 以林广归手中举的剑为媒介，源源不断的灵力在朝着他而去，形成一股灵气漩涡，就连木之青体内的灵力都在蠢蠢欲动。 很是可怕，已经属于木之青的灵气竟然还会被林广归所吸引。 忽然，在漩涡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归灵剑不见踪影了。 林广归一人站在灵气漩涡中。高瘦修长的身影露出些许古铜色的胸膛，却无损他的正气。 是的，不管林广归再怎么衣着破烂，邋里邋遢，他依旧有本事做到一身正气。 这是他与身俱来的。 林广归站在漩涡中，隔开了一切可隔开的事物。 一道金色的巨大虚影忽然在林广归的身上、头上显现。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清，金色的巨大虚影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归灵剑。 “这是！”有失态的修士瞠目结舌，“人剑合一！这是人剑合一！” “什么！人剑合一？广归真人才金丹啊，竟然就做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众人在惊呼时，木之青已直面到林广归人剑合一的气势感。 林广归的人剑合一充满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心悸极了。 若说木之青先前还能勉强躲过林广归的剑气攻击，这次就绝不可能了。 这一次，她只能选择迎难直上。 木之青的木棍熟练的翻转。让底下观众露出愕然表情。 “她怎么还捣鼓那根破木棍！” 这面对广归真人能赢吗！ 来不及想更多了，林广归从头到脚像是覆上了最坚硬的一层盔甲，形成一个阻力带，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林广归锋芒毕露，不再有任何一丝退缩。 据小道消息言：万剑宗修《无前剑法》，其中以弟子林广归学习得尤为胜之。 木之青看着林广归。 此时他就像是变成了归灵剑，归灵剑就是他，真正形成了人剑合一的地方。 “这就是你的剑心吗？” 林广归没有回答，因为他一往无前，将自己的身子作为剑鞘，然后带着劈天盖地的气势像木之青劈来。 黄山漫土，不知哪来的黄沙迷了众人的眼，一股强烈绿光忽然出现，在锋锐的剑气中夹缝求生。 看似温和的绿光乍现，无数青草生长于高台上，浓烈的剑气消退不少，然而面对林广归的正面进攻到底还相差甚远。 众人不免露出狂热神色。 “广归真人金丹第一人……”的名号终于要落实了吗！ 后面这句话还没能说出来，众人睁大眼睛，一刻也不愿错过。 他们在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在见证金丹第一人的诞生。 他们看到，高台轰然震起。 他们听到，高台震颤的声音。 第136章 胜 他们心中震撼不已，就像是看了一场最华美的盛宴。 高台上光华四溢，不过半刻，掀得他们往后退了一步，面前迎面而来的气势让人心惊，仿佛自己会泯灭在这。 然后—— 他们看到，高台回归平静。 他们听到，高台上静默无声。 结果怎么样了？ 众人心中不一而同的划过这道疑问，然后纷纷探头朝高台看去，险些忘记自己有神识这件事了。 在这一刻，从两侧的紫灵桥头开始，无数修士开始像紫灵桥中心挤去，争先恐后的想要更靠近一点。 怎么看不到？ 高台上发生了什么？ 在无数修士面带茫然之时，云层上坐镇了好几日的各家长老漠然。 “不愧是万剑宗，旗下弟子在金丹之时便能做到人剑合一，却半点口风没露。” 万剑宗长老没有说话。 妙音宗长老道，“这女小辈是何门何派？” 有人答，“不过散修。” 几人静默。 高台下，欧阳思踮着脚尖，面对四面八方的人潮拥挤一点都不愿意退让，他怀着迫切担忧的心情，比他们还想知道结果。 结果怎么样了？ 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 半刻，高台上的迷雾退去，露出气势强大的两个人。 众人看到，林广归深深低着头，而木之青眼中流下两条血泪，看不出谁赢谁输。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众人疑惑不已。 却见林广归沉默到不似正常。 众人看到他缓缓抬头。 众人一惊。 因为林广归七窍流了血。 “所以……”有人迟疑，“广归真人输了吗？” 广归真人输了？ 怎么可能呢？ 高台上，缓缓抬头的林广归，视线和木之青对上。 忽然风云变幻，在两人对视间，方才的无数剑气和灵力聚集在一块，在两人的头上倒映出一幅幅景象。 半空中出现人剑合一的林广归虚影，还有手持木棍的木之青虚影，两人相碰在一块，忽的，无数青草覆盖剑气之中，木之青虚影的木棍接住虚影林广归人剑合一的这一“剑”。 林广归强大的威势，人剑合一的一往无前，似乎被青草影响，无数剑气似乎被点燃，又似乎源源不断的被青草侵染而去，他的人剑合一在和木之青虚影的倒映下越来越弱，而虚影木之青手中的木棍气势却越来越强，带着霸道强势，然后无可阻挡的劈向虚影林广归！ 虚影林广归身上的“气”忽的散去了，散在一众青草中，散在空气中，无数剑气消弭在半空。 木之青和林广归头上的一幕幕景象随着剑气和灵气的消弭，也消散干净了。 高台上，灵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形成一个真空地带，皮肤裸露在空中都感到干涩，因为修士早已不能适应无半丝灵力的地界。 似乎所有的灵力伴随着无数剑气，都只是为了让众人看到那片虚影。 虚影消散之时，木之青又滴下一滴血泪，滴到地上，蒸发不见。 众人哑然无声，久久无语。 “刚才……是什么东西？” 出现在高台上的虚影是什么？难道是刚才发生的真实事件吗？ 林广归真的败了？ 忽有人说，“那是虚妄。” 众人纷纷看去。 圣智佛子拨着佛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人群中，人群无知无觉。 他带着佛门中人的悯悲，“虚妄，也可称之幻象。木施主，方才施加虚妄于林施主身上。” “可是幻象不都作用于一人之上吗！怎么会显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林施主的意志力是顶尖。” 有人明白了圣智佛子的意思。 “所以，虚妄是作用不到林广归身上的？”他很快又反驳，“可是我们刚刚确实看到了虚妄！” “那是曾经发生的事情。”云竹仰头看着高台，高台上的两人像是一幕哑剧，已经很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云竹说，“虚妄发生的一切不一定是刚刚两人发生过的事情。” 众人糊涂了。 “什么叫做虚妄是刚才发生的事，又不是刚刚两人发生过的事情？” 云竹说道，“广归真人，曾被虚妄上身。” 众人一惊，“这是说……” 木之青的心境比林广归更甚一筹？ 云竹像是自言自语，“广归真人被虚妄魇住，却因意志力过高，对方也付出了代价，所以将虚妄的一切都施加在众人眼前。” 虚妄和幻境，只有意志力低于对方才能施加成功。 林广归是剑修，意志力如何根本不用多言。 然而……木之青成功了？ 众人不敢相信。 “如果虚妄真的施加成功，那怎么可能是无痛无痒的打斗？那应该是迷惑广归真人神智的幻象才对啊！” 云竹笑了笑，“可能是广归真人神智太强，也可能……”他恶劣道，“虚妄就是重演方才的一切呢？” 众人静默，不再看他。 说虚妄不是重演的是他，说虚妄可能就是重演的也是他，他就是满口胡言！ 然而…… 除了云竹和圣智佛子，他们没有任何人能说出下一个所以然。 高台上依旧静默。 有人憋不住了，“他们怎么了？到底谁输谁赢？” 圣智佛子微捻佛珠。 高台上，木之青脸上两行血泪，林广归七窍流血。 他们静立许久，最后，林广归最先动了动。 众人呼出口气，轻松起来，“果然是广归真人赢……” 林广归的身子晃了晃，像是站立不稳，单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子，像是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众人默然。 下一秒，只见两行血泪的木之青也动了，她手中的木棍变得灰扑扑的，手一动就消失不见。 她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摸到脸颊血泪，她看了片刻，另一手拍向胸口，“不是泪啊，我还以为我被打哭了，幸好幸好。” 她一脸庆幸。 众人看得默然。 与林广归相比，她实在活泼得过分了。 林广归闭了闭眼，“我输了。” 人剑合一是剑修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他不过金丹后期，人剑合一后便能达到金丹巅峰，然而到底修为过低，人剑合一过后，他身上精力不济，早已是一具空壳。 第137章 胜利的果实 而木之青又…… 他人剑合一是吸纳了所有灵气，但后来所有灵气和剑气，却都消弭不见。 剑修的剑气啊……她竟然能…… 半空上演虚妄的时候，众人只注意到虚妄里的景象，没人在意虚妄是用什么形成的。 林广归忽而睁眼，看向木之青，眼眸依旧带着剑修的凌厉，却是严肃认真。 “若有下次，我不会再输。” 木之青敢将虚妄施加在林广归身上，自己也两败俱伤，众人都道她疯狂，林广归却觉心中敬佩。 不管如何，她确实比他强。 这是事实。 在娇俏庆幸的木之青，脸上的所有神情忽然都退去。 像是海边的潮水带过，回归沙滩原本的一尘不染。 她带着最纯净的美丽，道，“好啊。” “万剑宗林广归对散修木之青，木之青胜！” “我宣布，紫灵桥百年金丹比试，木之青得到魁首——” 随着高阶修士落下的这一声，这维持六天的金丹比试终于落幕。 无数修士为了结果而疯狂，不敢置信、甚至是惊悚至极的情绪在他们心里闪现。 一个在紫灵桥比试前还是无名之辈，因为莫名其妙的名声鹊起而让人讽刺发笑的人，竟然夺得最后的魁首！ 众人想讽刺，想将一切负面言辞施加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身上，然而他们却纷纷哑然。 他们多想像前几天那样否定她的一切胜利，多想像一切还未开始前讽刺她的不自量力，多想质疑她能否匹配这个结果。 然而—— 他们说不出来。 作为亲眼目睹木之青和林广归战局的他们，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打的。 明明高台就在眼前，他们却什么都没看到。 众人不知道木之青是怎么赢的，但是能抵挡林广归的“人剑合一”，能将林广归打败的她，绝对不该由他们来质疑。 众人这回是彻底的心服口服，再没有质疑之声。 但是他们难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木之青。 剑修难以成为，这条路更是难走。但是如果能踏上剑修之路，那么剑修将比同层修士要强上一倍不止，更何况是其中的佼佼者林广归。 但是，她就是打败了。 从一开始的混战中，一棍定胜负，到后来的张度道人、东皇羽儿等人，甚至最后的林广归，她一步一步的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再没有人会去质疑她技不如人，因为她已是众人目前所知的……金丹第一人。 他们用着惊悚但是莫名敬佩的目光看着木之青，心里其实是羡慕的。 瞧，她多耀眼啊。在金丹修士中获得了最甚，锋芒毕露，他们也想啊！ 谁不向往这样的人生？ 木之青扶起林广归，又是笑眯眯的了，“下次见。” “……下次见。” 她似乎总是这么礼貌又客气，虽然没有违和感，但是却让人感觉到天真残忍。 很奇怪，竟然有人能将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感到怪异。 似乎她天生就该是这样。 木之青下了高台，欧阳思的双眼闪闪发光，仔细看似乎还有泪光。 他心潮澎湃，“木姑娘，你……” 欧阳思的心中激动无比，脸上是通红的，可能是因周遭火热的环境，可能是因众人聚焦的视线，可能是因为此时特别的氛围，更有的……就是木之青在高台上的表现。 在欧阳思的眼中，木之青闪闪发光，比天际的太阳还要耀眼，美丽张扬，但是纯净极了，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这时，浓浓的云层忽然散开，露出几道气势极强的身影。 浓烈的阳光似乎根本侵袭不了他们，悬浮的半空对他们来说更是如履平地。 如同天神般的声音辽阔的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散修木之青，夺得魁首，可到此来获得你应有的东西。” 木之青仰头，唇红齿白的脸对上阳光竟分不出是哪个更耀眼，“可是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云层上静默一会儿，自然没有不答应。 众人艳羡又憧憬的目光紧盯着木之青。 在他们眼里，木之青早有了特殊的光环笼罩。 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真羡慕她能受得大能修士的垂青。 木之青低下头，似乎觉得脖子酸疼，还伸手揉了揉，她侧头对着欧阳思微微一笑，神情灵动极了。 “你可以帮我把灵石收回来吗？” “什么？” 欧阳思没太听懂。 木之青朝赌局那边点了点下巴，“就我压我自己的灵石。我大概压了……”她算了算，“嗯，三四万上品灵石吧，我看没什么人压我赢，应该可以赚很多，至少十多万应该是有的吧？你记得别少拿了，回头我给你买好看衣服。” 众人，“……” 其中大部分人睁大眼睛，终于从恨不得在魁首身上盯出一个洞的状态中醒神了。 灵石！ 他们的灵石！ 他们压了广归真人赢啊！ 这不得输到破产！ 欧阳思不负木之青厚望，非常听话的点头，“我一定会把木姑娘的灵石一块不少的拿回来的！” 他丝毫不觉得木之青的做法有何不妥。 只不过在他走向赌局时，有很多人也往那边涌去，让他有些疑惑。 这些人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办？不过怎么都绕着他走？ 更多人却是无语至极。 木之青她留下来就为这个？ 不过—— 十多万的上品灵石……好像确实是紧要的事情。 云层的人挥了挥袖子，木之青便消失在原地。 战局已经结束。 众人面面相觑，不一而同的没选择离开。 他们翘首以盼，心里期望。 说不定能获得大能修士的垂青呢？毕竟很少有离这么近的时候。 远处，一道红衣身影默然无声。 “当初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一定会打败她的？” 东皇羽儿向来骄傲张扬的脸有些黯然，头一次没有反驳东皇一的话。 东皇一握紧雷箭扇，凤眸眯起，“林广归几年前可还打不过我，人剑合一……呵，看来我确实落后一截了。” 东皇羽儿终于看他，“你会怎么做？” 第138章 奖励 在东皇羽儿的心目中，东皇一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从前，东皇一从未败绩，在林广归面前也是如此。 但是这次紫灵桥比试，两人对决，他竟然输在林广归手上。 东皇一认为是林广归提前领悟了人剑合一的关系，但是人剑合一……可是众人今天才知道的事情。 百年的对手，忽然之间赢过自己，换谁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东皇一这种性子的人了。 东皇一暼她一眼，似笑非笑，“当然是闭关修炼，提升修为，再打回去。” “你以为是什么？” 东皇羽儿回过头去，心里有些失望。 东皇一若是使些卑劣手段，她就不会这样嫉妒得发狂了。 东皇一看眼周围，在其中看到许多熟面孔，不管是妙音宗的金玉和姚童、还是符阵宗和西大陆家族的人，个个见证了这一切都面色复杂。 还真是一个都不落啊。 东皇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对东皇羽儿道，“不过……我的目标可不再是林广归。” 东皇羽儿猛的抬头，目带震惊。 东皇一的雷箭扇遮住下半张脸，“林广归算什么，我当然要打败最强的人。”他看向云层，“比如……木之青。” 东皇羽儿心中的情绪快将她逼疯了，她冷冷的道，“你说林广归不算什么，可是你连林广归都打不过，太过好高骛远可不行。” 东皇一并不生气，他的凤眸滑动，视线落在东皇羽儿身上。 “可是我，好歹是曾经能和林广归一决高下的人啊。” 他继续说道，“但是你呢？曾经不如你的人，现在可是打败林广归的人了，你们还是一个辈分的吗？” 东皇一慢慢吐出话语，一字一字直扎人心。 “你将她立为打败的目标，已经轮到不自量力的范畴了。” “所以，东皇羽儿，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 东皇羽儿面色骤然惨白。 众人觉得东皇羽儿强，但是从来不会把她放在和林广归同一层面上比较，只会是万厉等人。 因为—— 他们是两辈人啊。 —— 云层上，木之青对上几个面目模糊的人。 他们身上的气势太强了，似乎云层都为他们让步，平常修士就连靠近他们都感觉到吃力。 这并不是说他们以实力压人，而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一种高阶修士面对低阶修士的自然威压。 木之青在心里将他们和节灵比较了一下，猜测他们大概是化神道尊。 有一道浑厚的男声最先道，“你作为紫灵桥魁首，我们将提供你令牌，持有令牌，你就在各大宗门有了通行证。只要你拿着令牌上门，各大势力都会收留你。” 这是一个很大的保障。 对于大多修士来说，那些大家族大宗门始终都是可望不可即的程度，如果能获得一个入门通行证，就代表你能见更多大人物。 一个淡淡的印记出现在半空，带着温和气息，木之青稍微伸手，印记就来到她的手上，和她心随意动。 她一动念头，印记就会出现，想让它消失，它就会消失。 印记是淡淡的灵光，纹路神秘，像是符纹又像是阵纹。 木之青好奇看了一会儿，大能修士们也很有耐心，任由她看，并不打扰。 直到木之青问他们，“紫灵桥比试获得魁首，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处呢？” 她似乎并不被眼前利益所欣喜，至少头脑还是清晰的。 大能修士感到满意，浑厚男声继续说，“百年一次的紫灵桥比试声名远播，众多优秀的修士都会到来。由此赢得的魁首心性和能力自然是优秀无比，我们需要知晓新一辈的优秀修士是谁，毕竟以后，他们会成为玄灵大陆的顶梁柱。” “不光是你，只要是能撑到第三天的修士，在各大势力都能留有名字。” 玄灵大陆地势广阔，其中的大势力就那么几个，他们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层次是有原因的，他们会去了解大多修士的实力，去知晓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不光自己培养佼佼者，也从来知晓什么是人外有人。 木之青还是很恭敬的，“各位前辈们，请问魁首能知晓官方话语外的事实吗？” 从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施以利益，除非你身上有利可图。 木之青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 又是静默了一会儿，才有人说道，“当然。” 这次是女声。 “除了不想落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木小友，你了解北大陆吗？” 木之青答，“北大陆灵气充裕，立有玄冰城，听说城外就是万里的冰山，是紫灵河的尽头。” “木小友，玄灵大陆妖魔肆虐不是说说而已。只不过这妖魔，”声音微顿，“都聚在北大陆冰山罢了。” 木之青眸光微动，“我知晓了，谢谢前辈解惑。” 顿了一下，浑厚的男声道，“你知晓什么了？” 木之青道，“我现在才是金丹期，但是我夺得紫灵桥比试的魁首呢，潜力肯定不差。不过金丹修士到底弱了些，我想我强大些，你们会想我去北大陆看看是不是？” 沉默一瞬，有人道，“你不抗拒？” 毕竟北大陆妖魔肆虐，如果真的想让她去的话，定不是只有看看。 “我不过一介低阶修士，你们能在我身上图谋什么呢。我目前不归属任何地方，我想你们也不至于立下霸王条约，至多就是买我未来的一段时间？” 这次沉默得久了一些。 他们没想到木之青一点就透，明明他们并没多说什么。 其实原本，他们不会说这么多的，只会给出应有的奖励，然后便离开。 只不过今年的流程有些不一样了。 良久，才有人道，“我们给你应有的资源，换你成为元婴修士后，在玄冰城驻守三十年。” 木之青目光闪了闪，很好奇的问，“如果有人不愿意答应怎么办？” “并不如何。”声音道，“你似乎将我们想得阴险了些。” “不过我想不会有人不答应。” 第139章 云竹的水灵之花 木之青微微歪头，“可是前辈，我不太想去玄冰城，这该怎么办呢？” 他们道，“若是愿意前往玄冰城，所有势力都将供奉他，这样的话，你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用担心资源。” 他们的语气放轻，像是诱哄。 木之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那这不止三十年了。” 沉默片刻，他们终于摸清楚了这位魁首的诡异性子。 “我们并不强制。”他们强调了一声，然后不再多说。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储物袋，木之青探看一眼，发现里面有无数灵石和天材地宝。 “这里面，是你作为魁首的奖励。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着急给出答复，一切都等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大宗门和大家族果然有着自己的傲气，即使有阴谋论，也不会是放在这种事情上。 木之青获得紫灵桥魁首了，他们便将魁首应有的奖励给她。 至于其他想要讨回的利益，却是木之青晋升元婴之后，且那时好处另算。 她若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便能得到除这以外的奖励，获得各大势力的培养。 木之青眼里跃跃欲试，“其实前辈们，你们如果强制我去玄冰城的话，晚辈肯定拒绝不了的。” “……” 浑厚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语速极快的道，“里面的东西还算珍贵，不过不一样的修士适合不一样的东西，你尽可拿出来，和我们交换同等价值。” 却是不理会木之青的请求。 哪个正常修士会希望高阶修士施压他的？她莫名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 木之青有些遗憾，只好拿过储物袋看了一眼。 储物袋里应有尽有，不管是法宝、丹药、灵草、灵石还是其他，每样都有一点，十分齐全，而且价值很高，不光金丹修士，就是用到元婴也不差什么。 其实里面木之青用不到的东西有很多，比如法宝，比如丹药。 但是她一样也没说，只是拿出几样珍惜无比的矿石，“我需要水灵之花和木灵之花。” 她大大的杏眸充满期待。 她不说她不用什么，只说自己缺什么。 而且丝毫不客气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水灵之花和木灵之花可不是一般的珍贵，她一点都不感到不好意思。 “等会儿——”浑厚的声音有些暴躁。 你要说木之青不尊重他们吧？人家还很尊重，一口一个前辈叫得很欢。你说人家提出很过分的要求？那也没有，她甚至还希望他们强制她去玄冰城，而且要求水灵之花和木灵之花的时候也拿出珍贵的矿石。 但是—— 东皇长老撇过脸。 她还不如不尊重些，让他有个由头教训后辈。 半刻后，木之青手中的矿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通通的水灵之花和一朵木灵之花。 “你若是想好了，就到各大势力，我们等着你……你快将东西收好。” 木之青慢吞吞的收好东西。 然后，云层远去，收好东西的木之青只感觉身上一阵轻飘飘，便来到地上的人群中。 她有些讶异的看眼云层。 怎么这么快就放她下来了？ 欧阳思眼前一亮，连忙把怀里抱着的几个储物袋交给她，“木姑娘！灵石都在这里了！我保证一块不少！” 他身边的云竹抱臂，斜看她们一眼，“谁敢少金丹第一人的东西。” 木之青温柔一笑，“多谢云竹道友。” 却不说谢什么，但是云竹的脸色却很不好看。 不过他很快忽略那些灵石，开始暗暗打量木之青。 她上去了一趟，神色和举止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都看不出来。 视线向上移，就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云竹道友，我想比起在这里，你更需要我们借一步说话？” 云竹想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变，“木道友考虑得是，我们自然是要借一步说话的。” 随着正主离去，紫灵桥的热闹有所减轻，许久不见的守卫开始出来，一板一眼的说，“紫灵桥不许停留。” 无数修士唉声叹气，不过也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也就退去了。 然而这日终究是他们无法忘记的一日。 特别是几乎破产的修士们。 人潮大多顺着万剑城和东皇城去，街上尤为热闹，不过不少都是愁眉苦脸之人。 云竹从木之青掀起的帘子外看了眼，嘴角不禁抽了一下，“他们都是拜木道友所赐。” 三四万的上品灵石，可不就是让他们赔了个底朝天。 木之青笑眯眯，“所以戒赌有益身心健康，我这是在帮他们呢。以后没了灵石，他们肯定不会再赌了。” “所以他们还得感谢你了？”云竹讽刺。 木之青面不改色，“我从来做好事不留名。” “……” 云竹撇过头去。 忽然一股极为浓郁的水灵气出现在包厢中。 云竹动动鼻子，惊喜的看回来，果然看到桌上摆着一朵红澄澄的水灵之花，看着讨喜极了。 他欣喜的拿过水灵之花，检查无误后说道，“下次再有什么交易，你千万记得找我！” 为了好处，再难搞的顾客都不成问题！ 木之青撑着下巴，“云竹道友去过北大陆吗？” 云竹想了下，收起水灵之花，说道，“有幸去过一次，不过却是只到问佛宗脚下，连玄冰城都还没到达。” “问佛宗……” 木之青心中微动。 问佛宗临近北大陆，正好在东大陆和北大陆的交界处。 而问佛宗又是出了名的降妖除魔，不知道他们和北大陆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云竹道，“我之后如果再去北大陆，倒是可以顺带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你想知道什么？”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刚得了魁首奖励，又在这个节骨眼提起北大陆，所以你想以此来知道点什么？” 云竹摸摸鼻子，倒是不感尴尬，“木道友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是。” 木之青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竹道，“木道友别那么小气——哎，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去知阁打听啊。” 第140章 买了个院子 知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最好的消息来源。 木之青不置可否。 云竹又给建议，“要不然你就去找知道这事的人，比如圣智佛子，我今日在紫灵桥看见他了，要不然就是常住北大陆的人，他们肯定知道。” 常住北大陆的人…… 木之青心中一动。 云竹纳闷，因为木之青的神情实在没有多少变化，他不管说再多，也无法以此来猜测什么。 顿了一顿，他幽幽说，“木道友真是深藏不露，我去看广归时，他伤得可不轻，少不得闭关几年，你倒是活泼得很。既然有如此实力，还怕扬不了名吗。” 木之青何必找他扬名，让自己承受非议。明明以她的实力，这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让他更郁闷的，就是木之青很像安然无恙的外表了。 这让作为林广归友人的他，不由非常纳闷。 木之青的茶满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你该走了，云竹真人。” 她开口送客。 “……” 云竹留下一句“过河拆桥！” 然后气冲冲的离开了。 木之青捏着长发，很久不吭声。 欧阳思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她的发梢，“不然，我去探听一下哪里有生发的好药？” 欧阳思跟着她的这段时日，很是明白木之青对自己的头发有多爱惜。 木之青的头发也确实长得好，这次被林广归的剑气削掉一截，他看着都觉心疼。 木之青幽幽道，“要是真有这种药就好了。” 欧阳思端看她的神色，没敢吭声。 —— 木之青盘坐在床上，丹田里的木灵气极为浓郁，无数灵气顺着她的经脉运入丹田，滋润隐隐枯竭的丹田经脉。 她从树身空间里取出两颗木核捏在手里。 碧绿的绿石光华流转，极为纯粹的木系精华进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两颗木核大概不超过五百年，不过因为过于纯粹，所以两颗木核还是足够修复她损耗的灵力。 不过最让人头疼的还不是灵力。 木之青睁开眼，手微抚，碰到长长的睫毛。 脑袋似针扎一般疼，精神力比灵力还要干枯，识海胀疼。 她放开神识，时间一久，竟有些后继无力。 林广归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她虽然成功打败他，但是自己也受伤不小。 木之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从魁首奖励的储物袋里挑挑拣拣出一些养神的灵草，冲了冲，直接嚼碎吞了下去。 灵草的药力强劲，她很快恢复了很多。 大能修士给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 其实光服下灵草不能发挥它的全部药力，顶多十之四五，还是要练成丹药才能将它的所有药力全部锁住。 不过对于木之青来说，反而是恰好相反。 干嚼灵草，比吃丹药更有效用。 这时，一个传音符飞到她面前，她听完后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分出一些丹药法宝，然后传音让欧阳思过来。 欧阳思很快就来了。 木之青将丹药法宝交给他，“送你了。” 欧阳思惶然极了，“这些东西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你收着就是。”木之青没跟他多费口舌，直接说道，“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让云竹道友置办了一个院落，我们去那里住。” 客栈人多眼杂，长期住也不是事。 欧阳思很快收拾好行李，然后跟着孑然一身，一身轻松的木之青去到城西的一个院落。 院子挺大的，还有高山流水，前庭后院有不少厅屋，连厨房和池塘都有。 他充满新奇，行李还没放下就四处逛看，几乎收不回自己的目光，“这里要很多灵石吧？” 木之青站在院子中心的一棵大树前，不太在意的说，“还好，几千块中品灵石吧。” “几千块！” 欧阳思惊呆了。 好多灵石！ 木之青回过头，她绿裳的颜色比青树还要鲜亮，她回头，脸上笑意盈盈，“我非常有钱。” 欧阳思哑然。 这还真无法反驳。 木之青刚在赌局上得了十几万上品灵石。 他看到她打了哈欠，连忙问道，“你困了吗？” 木姑娘自从紫灵桥比试结束之后，常常感到困倦。 她原先长到腰间的长发短到肩背，有些不齐整，被她精心挽了起来，两缕长发顺着白净的脖颈随意的垂在胸前。 木之青手指顺了顺胸前的长发，“客人来了。” 欧阳思有些疑惑，“客人？” 她们才刚到庭院，怎么会有客人上门？ 是云竹吗？ 木之青看他一眼，“你自己找间屋子住下。” 说完，她顺着长长的走廊，离开了院子。 欧阳思找到一间最好的房间，采光和陈设都不错，透光明亮，一尘不染。 他猜测这里应该就是木姑娘住的房间，就自己寻了个最近的房间把行李放下，然后匆匆来到前厅。 来到前厅，木之青果然和一个人相谈甚欢。 却不是想象中的云竹。 欧阳思看着那身蓝衣想了想，才想起他是谁。 花无量？ 他怎么会来？ 木之青看到他了，笑着朝他招招手，“过来喝茶。” 欧阳思走过去，接到一杯灵茶，面前还摆了一盘糕点。 对面的男修面貌风流，看了他一眼，又放到木之青身上。 “北大陆差不多就是我说的那样。许多修士嫌它冷清，不愿意在那里落脚，凡人又受不了北大陆的寒冷，所以也鲜少有人去。” 木之青好奇问，“听说寒冰之际，北大陆的天空会泛有冰蓝色？” 花无量噙着笑，“北大陆常年冰寒，寒冬之际更是甚之。即使烈阳高照，都会蒙上一层冰霜，就像是冰太阳一样。” 木之青托腮，“看得出来，花道友很爱自己的家乡。” 花无量颔首，“有人爱四季如春，我想，我便爱我的家乡寒冬凛凛。” 欧阳思看着他们相谈甚欢，不由纳闷的闷完一杯茶。 她们不是金丹比试那会儿还闹了不愉快吗？怎么一个比一个和颜悦色？好像是多年好友似的。 忽的花无量说道，“听云竹真人说，木道友今日乔迁？” “是呀。” 花无量道，“前几日高台上，木道友说我的气息有些熟悉……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141章 我有个孪生妹妹 木之青转着茶杯的手微顿，她抬眼看花无量，“或许？” 花无量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 木之青笑了，“我就是鹦鹉学舌呀。” “毕竟，是花道友先说我很熟悉的，我不喜看到别人尴尬，所以应和你呢。” 花无量，“……” 他犹豫半响，才沉吟着开口，“我在北大陆有一位友人，她身上的气息跟你很像，连性子都有几分相像，所以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有些失态。” 木之青瞪圆杏眸，“脸会像吗？” 花无量摇头，“这倒是不像。” “啊，这样啊。”木之青有些伤怀的样子，“我自小就是孤儿，倒是有个孪生姐妹，只是早就不知所踪。听到花道友这么说的时候，我还险些以为你是不是遇到我那个可怜的孪生妹妹。” 花无量瞳孔微微睁大，“木道友还有个孪生妹妹？” 木之青伤感的点点头，“虽然知道几乎不可能再遇见，我不会有如此好运气，但是……”她诚恳的望着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告知那位女子的踪迹，我必感激不尽！” 花无量目光闪了闪，做出有些遗憾又有些狐疑的模样，“但是我那位友人虽然性子和气息与你有些相似，但是却是个男修。” 听到木之青有个妹妹震惊不已的欧阳思，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花无量说这话。 这…… 木之青更加伤感了，“果然，我没那么好运。” 花无量顿了顿，忽然不着痕迹的道，“但是你们身上气息相似，没准有些联系呢？”他拿出传音符，“这是我的传音符，我那位友人常年呆在玄冰城，你若是有空去到北大陆，你大可联系我，我能引荐你和她见面。” 木之青立刻高兴起来了，她接过传音符，非常感激的道，“花道友真是好人，我会联系你的！” 花无量看着她，心中的违和感更强烈了。 他想到金丹比试时木之青表现出来的性子，再看现在的她…… 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应该做出这副表情。 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又实在很熟悉。 算了，至少此行目的是达到了。 给出传音符，花无量站起身，准备告辞。 却听木之青道，“花道友快晋升元婴了吧？” 她开口得突然，让花无量不禁一愣。 他在外展示出来的修为是金丹后期。 花无量很快回过神来，面色不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木之青耸耸肩，“好吧，那不送花道友啦。” 花无量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最后只是告辞，“我在北大陆等候你的到来。” 木之青颔首。 花无量离开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握着茶杯想了很久，片刻后才终于动了动身子。 然后就对上欧阳思心疼无比的眼神，“木姑娘，我懂你的感受，失去自己亲人的感觉一定很糟糕。你别担心，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妹妹！” 木之青，“……” 她用心疼的目光看着他，“欧阳，你能杀人吗？” “……什么？” 杀……杀人？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自己改口了，“算了。” 大善人还是保持自己大善人的品质吧。 她随即用温柔无比的语气说，“欧阳，你也不想魔人再出来的吧？” “当……当然。”欧阳思还沉浸在木之青刚刚的问题中。 “那就让自己强硬起来，不要再召唤它。” 欧阳思急了，“我没有想召唤它！” 木之青耐心道，“你弱了，就会召唤它呀。” 欧阳思明白了，他双手握拳，“我会努力变强的！” 木之青扔给他一堆阵盘，“接下去，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将这些阵盘用完，可以吗？” 欧阳思当然没有说不可以的。 木之青很满意，“我这两天守着你，你用。” 欧阳思很快退缩了。 因为木之青扔给他的阵盘竟然是幻境阵盘！ 他刚入第一个阵盘，就被一地的尸横遍野吓到了。 空气到处弥漫着血腥味，真实无比，一具又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几乎成为小山。 他震惊又伤心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听到长吟的吹号声。 大地震动，千军万马杀气腾腾的出现。 欧阳思往后退，发现身后也有千军万马。 他惊怯极了。 下一刻，两军相汇，战马在嘶鸣，血肉横飞。 原来他来到了战场。 —— 欧阳思面色发白的出来，阵盘不过微微灰败，没有任何损伤。 他胸口有股强烈的呕吐冲动，不过对上木之青的视线，他没敢这么做。 欧阳思混沌的脑海终于清醒几分。 他意识到木之青在外面陪了他很久。 欧阳思有些感动。 却听木之青说，“五十个阵盘，你要用到它们报废为止。如果这个期间，你不小心召唤了魔人出来，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如果欧阳思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么木之青也没有再留着他的必要。 欧阳思也不觉得木之青绝情，因为这种事情由她做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双手握拳，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木之青又看着他进入阵盘几次，才进入房间开始闭关修炼。 不过她也没忘记在院子外施加一层屏障，如果有魔气出现，她就会立刻感觉到。 虽然木之青想让欧阳思战胜魔人，但是也不代表她会将每时每刻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如果将这个比喻成养孩子的话，那么木之青就是粗养粗放的父亲角色，并不讲究细腻，而是简单粗暴。 她在屋里静坐半响，确定欧阳思那边没有异样后，就开始运转灵力。 和林广归的一战之中，除了神识和灵力的损耗，她其实也得到了好处。 其中最明显的，大概就是她身处在他剑意的时候。 林广归的剑就如同他这个人，充满一往直前的正直。木之青虽然没有被他的正直所影响，但是她还是在他的剑意中悟出良多。 木之青的灵力一点点增多，然后收纳在金丹之中，金丹缓缓运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在一点点加固，修为在一点点攀升。 随着时间消逝，她的修为也开始增长。 时间流转。 第142章 好笑的谢天天 木之青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滔天的剑气。 她已经十分熟悉剑气了。 她从林广归那里吸收的剑气就有很多，虽然最后都用来制作虚妄，但是留在记忆中的印象却是不可泯灭。 木之青利用这抹感觉，用来修炼了许久，加固识海。 但是面前的剑气和她熟知的不一样。 比起林广归锋锐正直的剑气来说，此处滔天的剑气带有几分优雅。 是的，优雅。 很难想象有人的剑气是优雅的。 剑气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却是没有一点华而不实。 你身处其中，会觉得通体舒泰，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想舒展在剑气之中。 剑气就像温柔乡，让你不知不觉的沉浸进去，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木之青直挺挺的站立着，绿裳在剑气之中有些显眼。 她半点不为这滔天的剑气所动，即使它们再温柔，再优雅。 忽的，泛着淡淡光华的剑气之中，出现一道白色人影。 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木之青眼前。 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将人影和剑气联系起来。 剑气有多优雅，这人就有多优雅，只是唯一的不适配，大概就是温柔了。 温柔与他联系不起来。 他的五官眉眼是诗人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华美诗句，只有朦胧白雾中，半遮半掩的远山才能形容他的一星半点。 无人想去直视他的五官容颜，仿佛连看都是一种罪过。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他，“原来你还是剑修？” 眼前所见，身处之中，半点不像梦境，反而真实无比。 如珠玉击石的声音道，“活得久了，多有涉猎。” 也是，听说活得久的人什么都能懂一点，只是没想到白狗贼连剑修都能摸到一点门槛。 要知道，剑修可不是一般人能企及得了的。 剑气逐渐散开，节灵温润道，“此处是吾的梦境。” 木之青收敛心神。 他点头，“确实如你猜想的那样，吾能猜到你心中所想。” 卑鄙。 木之青对上沉静看着她的节灵视线，有些惊讶，“怎么了？我没说你啊。” 可别对号入座。 她故意想到。 节灵好脾气道，“你快要元婴了？” 木之青忍不住笑了下，“我刚到金丹巅峰。” 节灵点了下头，“看来吾赶到好时候来了。” 木之青目光微动。 节灵说，“还有十年，极北之地的妖魔将会陷入短暂的休眠，适合你历练成元婴。” “这是任务？” “是建议。” 木之青哦了一声，笑眯眯的，“我会考虑的！”顿了顿，她好奇问，“白虎呢？” 节灵看着她。 木之青幽幽叹了口气，“好久不见它了，有些想念它。” 节灵竟然相信，“吾会转达你的思念。” “那真是太好了。” “嗯。” 欣长优雅的白影随着这一声“嗯”淡去，有淡淡奇特的竹香萦绕在鼻间，木之青鼻子微皱的醒来，发现满屋子的温柔剑气。 她静默片刻，耸了耸肩，继续闭上眼睛修炼。 半个月后，满头大汗的欧阳思终于见到木之青，他还来不及欣喜，就听她道，“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欧阳思一愣，“你不带上我吗？” 木之青奇怪，“为何要带上你？”她反应过来，“那里你不能去。” “啊……好。”欧阳思的沮丧肉眼可见。 木之青探看一眼地上的阵盘，“阵盘都没掉一半了呀，看来你很用功。” 欧阳思脸上一红，“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木之青看了看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这是平心静气的灵草还有法宝，你法宝伴身，灵草每日服下一点。” 欧阳思动了动唇，想要拒绝，但是在木之青的目光下到底没敢说话。 安顿好欧阳思，木之青便径直出了万剑城，直奔西大陆而去。 她一身绿裳，姿容出众，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倒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紫灵桥比试才过半年，现在木之青的名号都在紫灵桥传开了。 万剑城这么多人，肯定有见过她的人。 木之青只是经过东皇城而已，就有人叫住她。 “喂！” 木之青挑了挑眉，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轻修士，不过筑基，年轻气盛，用鼻孔看人。 “你就是木之青？” 那人似乎很不爽木之青。 木之青似笑非笑，“小城主找揍？” 谢天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看眼自己身后的随从，又挺直胸膛，“你还敢揍我不成！” 他虽然才筑基期，但是他身后有元婴期的随从呀！ 他会怕木之青？ 谢天天越看木之青笑盈盈的样子越是不爽。 他堂堂万剑城城主的儿子，从小到大就没受什么挫折，吃的最大的亏，大概就是几十年前在筑基比试里被痛打一顿了，弄得他现在都还在被人嘲笑。 近些年来东皇羽儿进入金丹，谢天天就时不时被自己的城主父亲勒令闭关，等最近他闭关出来的时候，就听说紫灵桥魁首出来了。他身边的随从都说，魁首叫做木之青，就是当年打他的那个！ 他一直憋着劲想要找回来呢！这不，他偷偷溜出来就碰到她了！这可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木之青看谢天天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看眼他身上的武器，“呀，你的剑呢？你不是剑修吗？” 木之青头一次见到谢天天，他可是万剑宗弟子，一直和万厉争高下。 谢天天脸一黑。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他被万剑宗劝退时，父亲暴打他一顿的情景，他更是恼羞成怒，“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木之青厉害？ 呵！ 那还能厉害过他的随从吗！ 他今天一定不让她好过！ 想到这里，谢天天颇为神清气爽。 今日可算能扬眉吐气了！ 元婴修士看了一眼木之青，悄悄给谢天天传音，“少城主，她是木之青，惹不得。城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 谢天天怒喝，“你向着我还是向着她！” 却是直接喊出来了。 元婴修士无奈，“我向着城主。” “噗嗤！” 谢天天猛的扭头看去，“笑什么笑！” 木之青笑眯眯，“当然是因为很好笑。” 谁很好笑？ 这还用想！ 谢天天暴怒—— 第143章 沉香竹 “上啊！” 谢天天推着元婴侍从，“我又没让你打死她！就揍她一顿让我消消气！快去！” 元婴侍从硬是没动，脚都没离开地上。 谢天天气得冒烟，“你再不去！信不信我让我爹不给你灵石！” 结果到头来他累得够呛，元婴侍从还是没动。 “少城主，她真动不得，听话。” 谢天天气得七窍冒烟。 “你这不是当众给我没脸吗！当初她揍我揍得那么惨！我找回场子怎么了！我爹可是万剑城城主！木之青就一个金丹修士！凭什么就惹不得了！她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木之青看了一场好戏，非常开心。 她挥了挥手，“小城主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你站住！你不许走！” 木之青提着裙摆等了他一会儿，“还有事？” 围观的过路人啧啧称奇，“木仙子的脾气可真好，果然传言有误，人家这不是挺温柔的吗。” “要我说啊，谢天天就仗着自己有个城主爹肆意妄为，与他同期的东皇羽儿早就金丹了，偏偏他还半点长进都没有。” 谢天天怒了，“你们当我聋了啊！信不信我让人揍你！” 原先还无动于衷的元婴修士顿时一个眼风扫过，现场顿时寂静无声。 木之青眨了眨眼，“看来是没事了。” 说完，她拿出随云，随云落地成屋，她提着裙摆进去，催动灵力，随云便腾空飞起，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哎！你给我站住！”谢天天气得跺脚，迁怒元婴侍从，“你到底向着谁！” 元婴修士眼观鼻鼻观心，“像我等雇佣于你手下的倒也罢了，但是木之青毕竟是你的前辈，少城主还是要注意一些。” 谢天天更气了。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我爹把你换了！” 木之青收回神识，在随云里泡了一杯茶。 “谢天天倒是有趣。” 她端着热茶，起身往随云外眺望一眼，轻饮一口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蓝天白云极速退到身后，许多飘散的灵力自动吸纳木之青的体内。 修为来到金丹巅峰，与金丹后期格外不同，有种周围一切都了然一心的感觉，但是元婴的门槛倒是没见着。 不过木之青倒是不急，关于修为的事情她一向都是顺其自然。 修为提高以后，速度也快上许多，不用十日，木之青就来到紫瘴林。 她收起随云，往后面看了一眼，露出一抹笑，然后步入紫瘴林之中。 紫瘴林里迷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腐败的味道，鬼木枝丫狰狞极了。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人呢？怎么还跟丢了！” “少城主，我们得先去采摘瘴果，抵御瘴气。” “那人怎么办？” “她肯定也要去摘瘴果的。” 谢天天觉得很有道理，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元婴侍从走。 木之青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一会儿遇到食人花，一会儿遇到鬼木精，还有凶猛的妖兽。 她很快想明白了，似笑非笑的看了元婴修士一眼。 这是有人用她的名头让谢天天历练呢。 有了这个猜想，木之青特意留意，果然发现元婴修士明里暗里将附近的危险都挪到谢天天身边，让他不得不“动”起来。 木之青悠闲的跟了一会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他们身后得到瘴果，然后便毫不留恋的往反方向去了。 按照记忆的路线走，木之青很快来到一处浓郁至极的浓雾前。 她在此处呆了半天，很快看到一个鬼头鬼脑的邪修。 一颗绿点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入邪修的衣摆。 邪修在浓郁的雾气内东奔西走，带有独特的韵律。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与浓郁雾气不同的紫瘴笼罩在群山中。 来来往往的都是邪修，每个人的眉眼上都带着冲天煞气。 一颗小绿点轻快的跳跃在紫瘴气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绿点来到了一处山谷，再往前，就是此地最高的一座山，鲜有人烟。 此处的紫瘴气最是浓郁。 小绿点来到一处紫瘴里安营扎寨，很快就长出一颗小绿芽，混在青草里一点也不显眼。 紫瘴微不可见的慢慢减少。 木之青闭上眼。 体内灵力被她按捺在丹田里，识海里舒适极了，紫瘴气转入她的体内，灵气逐渐精纯。 这一待，就是半个月，木之青识海逐渐充盈。 刚入夜，来来往往的邪修少了一些，不过一眼望去，小山上的建筑都带着光亮，时不时有惨叫声和阴森声响。 邪修的夜晚定不是安静的，他们都在练着自己的邪恶功法。 小绿芽动了动嫩绿的枝丫。 木之青看了看那些小山，又看了看不远处最大的一座山。 紫瘴来历神秘，供着这么多邪修修炼，应该是邪魔谷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邪魔谷谷主已闭关多年，这是一个很好的查探机会。 小绿芽重新变成绿点，然后在紫瘴的掩护下往高山飞去。 高山没什么特别的，大多寸草不生，这在邪魔谷很常见。 高山顶上有一座宫殿，想必就是邪魔谷谷主所在的地方。 木之青来到半山腰，发现这里有一圈药园，里面很多常见的毒草，大多都是紫瘴林生长的。还有一些比较少见。 木之青也没多看，因为能种在这种地方的东西肯定不是太过珍贵。 她刚要走，就停下脚步，鼻子微动。 一股浅淡竹香，异常熟悉。 她前不久刚闻到。 木之青顺着味道过去，看到一片竹林。 碧绿的竹林在背风处，若不走到山壁后，很难看到。这片竹林在寸草不生的山上显眼极了。 更显眼的大概就是竹林里的三两棵紫斑竹。 木之青闻到的味道就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很快抽开目光。 木之青继续向山顶飞去。 没想到，她不过刚靠近宫殿，就在正殿的大门口看到此行目的。 大殿正中心，悬浮着一块紫晶，浓郁得几欲滴水的紫瘴紧紧围绕着它，遮掩住它的外貌。 木之青心中一动。 还不待靠近，山下忽然一阵嘈杂。 “有人偷沉香竹——” 第144章 摆脱追杀 亮光大起，火光冲天，邪修从自己住处追出来，纷纷寻找窃贼。 “哪个不怕死的敢偷沉香竹！” “好像是正道修士！” “什么！正道修士混进来了！呵！正好我法宝还缺一缕魂魄呢！就用他来祭祀！” 山下的动静太大了，倒是没人来山顶，或许是忌惮着山顶存在。 木之青没有犹豫，立刻进入大殿。 不曾想，她刚刚靠近门口，一圈屏障骤然出现，若不是她躲得及时，必得受到伤害。 几乎是她碰到屏障的同时，宫殿里忽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原来山下不曾有人来到此山，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殿根本无法靠近！ 木之青看眼大殿的紫晶，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小绿点在紫瘴中跑得极快，不过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什么人！” 一道强大的神识扫过整个邪魔谷。 邪修们纷纷停住脚步，惶恐极了，“谷主！谁惊扰到谷主了！” 一个脚步匆匆的邪修来到山顶，有一道紫衣人影背对着他，大殿的紫晶在微微运转，邪修一点也不敢多看，立刻垂下头来，“谷主，你出关了！” “有人来过这。” 紫衣人影转过身，声音难分喜怒。 邪修有一双吊梢眼，一看就不好惹，但是面对紫衣人影却是冷汗津津，“是弟子失职，有正道修士潜入邪魔谷，盗取了沉香竹！” “沉香竹？”谷主眯眼，“不，有人来到此处，触动了阵法。” 邪修震惊的抬头，“怎么可能！此处没人靠近得了！他不可能不惊动我！” 谷主阴沉道，“在给你的无能找借口？” 邪修立刻低头，“弟子知错！” “快去找出来！不然，唯你是问！” “是！” —— “人呢！” “好像往那边去了！他受伤了！” “快去抓住他！不然谷主怪罪下来我们都逃不过！” 邪魔谷的邪修几乎都出动了，天光微亮，几乎让人无处可逃。 蓝衣男修捂着胸口，强行咽下一口血，躲在石壁之中。 石壁里是一处真空，被冰壁围绕起来，阻隔了他的气息。 等动静远了，他才从石壁出来。 东藏西躲了好一阵，险些碰到两波人，蓝衣男修才来到邪魔谷的出口。 他拿出一张地图，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头扎进浓雾中。 半刻钟后，蓝衣男修终于走出迷雾。 他不由松了口气。 忽然，风声凛冽。 蓝衣男修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有邪修专门在出口守株待兔！ 他瞳孔张大，立刻向旁边退去。 一个吊梢眼邪修阴沉的从暗处出来，“金丹修士？” 元婴邪修！ 蓝衣男修握紧手中冰珠，心中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突然，狰狞的鬼木忽然暴涨，冲着蓝衣男修而去，吊梢眼修士刚冲上去，鬼木就挟着人跑远了。 吊梢眼修士怒喝，“谁！” 敢在他眼皮底下截人！ 百米之外，蓝衣男修反应过来，挣脱缠住自己的鬼木，往远处遁去。 元婴邪修在后面穷追不舍。 但是蓝衣男修非常擅长隐匿踪迹，所到之处气息消散，紫瘴林又一片浓雾，地势险要，更何况还有向来桀骜不驯的鬼木替他阻拦元婴邪修去路。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横跨了整个紫瘴林，蓝衣男修终于摆脱元婴邪修的追杀。 浓重的呼吸声，蓝衣男修似乎受伤不轻。 他靠在山壁上，远远避开成林的鬼木，他静默不语，眼睛紧盯着面前鬼木。 摆脱了元婴邪修，但是危机并没有远去。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独身一人，也控制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鬼木。 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虽然帮他摆脱了元婴邪修的追杀，但是他并不相信来者是善心大发。 更有可能，是敌非友。 周围并没有声音。 鬼木依旧狰狞着枝丫，不远处还有两棵瘴果树。 为了潜入邪魔谷，他牺牲不小，紫瘴对他身体有害，他瘴果早就吃完，全靠着丹药抵御瘴气。 他现在非常需要瘴果，但是他一眼也没有多看。 危险在暗中酝酿。 忽然，一缕风声袭来。 蓝衣男修旋身避开。 终于来了吗！ 他凌厉看去，却是一愣。 一颗瘴果击到山壁上，落到地上碎成渣，果汁染红山壁。 不是暗器？ “喂。”一个人从瘴果树上跳下来，有些不满，“这样很浪费哎。” 来人一身雪肤，唇不点而红，咬了一口瘴果，唇瓣水润。 蓝衣男修眯起眼睛，“木道友？” 木之青露出笑，随手又摘了一颗瘴果扔向他。 这次蓝衣男修没有躲，伸手接过了，但是他只是拿着，并不入口。 拿着瘴果的手隐隐有一层冰霜，隔开瘴果接触。 “我看你很需要呀，刚才似乎多注意一眼。” 花无量心中微动。 他很确信，自己没有多看一眼瘴果。 毕竟在不知道暗处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短处，但是——她还是发现了。 未免也太过敏锐。 她似乎看出什么，还反过来宽慰他，“花道友别紧张，我对你又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信的。 若是在其他地方碰见，花无量说不定会非常友善。 但是在此情此景，在万剑城告别之后，在紫瘴林，还是他被追杀之后遇见的木之青。 花无量风流的脸庞不见苍白，他撑着气血逆行让自己保持面色红润，“刚刚是你帮了我？” 木之青似乎没看出他的防备，不过也没有上前来。 她用力点点头，“是呀！我帮了你！你不用谢我！” 花无量暗暗打量她。 不过半年多没见，她修为似乎又更上一层楼。 他沉吟半响，开口道，“多谢，没想到能在邪魔谷碰见你。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定无法安然脱身。” 木之青眨眼，“邪魔谷？什么邪魔谷？啊，所以说，浓雾之后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邪魔谷呀。” 花无量看着她。 她俏皮的说，“我跟着一个邪修去到那里，还没靠近就看到你被人攻击，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所以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呀。” 第145章 历练 花无量没有说话。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在邪魔谷被追杀时，遇到的是两波人。 除了一小部分是来找他，还有找其他人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潜入邪魔谷。 但是相比他这边的声势浩大，另外一个人似乎很会隐匿，找他的那波人非但没有看到半点踪影，还意外找到了他。 他的伤就是那时候受的。 花无量自认自己的隐匿身法不错，只是败在邪魔谷高手如云，却不想还有人比他更甚。 他以为，那人怎么也是元婴修士，才能在邪魔谷中全身而退。 但是在看到木之青，他就知道自己猜测错误。 木之青说自己刚到邪魔谷入口，根本不清楚浓雾之中是不是邪魔谷。 哪有那么巧呢？ 但是既然她不承认，花无量也不会拆穿她。 毕竟对方的功法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竟然能控制鬼木，他绝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和她撕破脸。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够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听木之青道，“花道友不信？”她似乎很伤心，“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他们算哪门子朋友。 花无量却露出笑，“怎么会，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却是一个比一个虚伪。 他顿了下，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似的，还咬了一口手中的瘴果，“多谢了。” 木之青笑眯眯的点头。 正当花无量以为这篇翻过的时候，木之青忽然说，“花道友潜入邪魔谷做什么呢？我看那个元婴邪修对你有如杀父仇人。” 花无量一顿，手上的瘴果汁水流出。 他道，“好奇，所以进去看看。” 木之青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花无量勉强笑了笑。 一片沉默。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但是花无量看木之青，却发现她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反而有些悠然自得。 默然片刻，他硬着头皮开口，“几年后北大陆妖兽冬眠，是北大陆修士的丰收之季，若是可以，我在那恭候木道友。” 木之青杏眸发亮，“自然！我还得寻我的孪生妹妹呢！” “那……告辞？” “告辞。” 花无量看眼木之青笑眯眯的脸，往旁边走了走。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花无量倒退着走了一会儿，木之青依然在原地，他心中松了口气，最后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虽然木之青看似和善，但是他受伤不轻，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她包藏祸心，他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不过幸好，她还算磊落。 木之青转了转手中瘴果，眼看花无量离开得更快，她忍不住笑了笑。 “都说了是朋友。” 木之青转身往反方向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鬼木之中，唯一的鲜亮颜色似乎被吞噬在阴暗的鬼木之中。 “少城主！小心！” “啊！哪来这么多狼群！喂！快来帮我！我要出谷！我不找人了！” 谢天天满身狼狈，大举法器，眼前是银狼腥臭的血盆大口。 元婴侍从离他十米远，似乎被绊住了，分身不暇，“少城主撑住！我马上就来救你！” “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木之青一身轻松的路过，看到这一幕耸了耸肩，“小城主在忙啊。” 她脚下一转，“那就不打扰了。” 谢天天睁大眼，“木之青！” 心神失守之下，法器脱手，银狼大口冲着他咬来，眼看就要咬上他的脖子。 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现在谢天天面前，银狼猛的甩了出去，几乎去了半条命。 “少城主！你没事吧！” 谢天天受惊不轻，连手带脚的爬了起来，指着剩下一点背影的木之青。 “快！她在那！快去追她！” “少城主！” 谢天天却一溜烟追着木之青而去，元婴侍从无法，只好解决掉所有银狼，然后追了上去。 追出紫瘴林，谢天天傻眼了。 “她人呢！” 元婴侍从皱眉，“不知。” 这回是真没有察觉到她的踪影。 谢天天气个倒仰，“混蛋！她绝对是故意的！她遛我玩呢！” 丢下跳脚的谢天天，木之青心情愉悦的倚靠随云的窗框，往外看白云退去。 邪魔谷此行不算白来，虽然没弄清紫瘴真相，但是至少倚靠紫瘴修炼了许久，还有……其他的意外收获。 木之青嘴角勾出一抹笑。 “是时候去北大陆瞧瞧了。” —— “北大陆？” 欧阳思很开心，“木姑娘要带我一起去？” 木之青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欧阳思欢呼一声，转身跑了一会儿又折回来，“我们去北大陆，这院子怎么办？” 木之青托腮，下午的阳光照得她有些懒洋洋的，“院子又不会跑。” “木姑娘说的是！” 然后欧阳思欢天喜地收拾行李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苦了脸。 “木……木姑娘，我一定要用双脚走吗？” 木之青趴在随云的窗边，随云飞得极低，她能得心应手的控制着随云。 她趴在窗边，正好和欧阳思的头顶持平。 “是呀，北大陆冬眠还有十年时间呢，足够我们走到啦。”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欧阳思完全开心不起来，“不可以用飞的吗……” 木之青严肃起来，“作为修士，怎么可以耽于享乐！我们需要实打实历练才能成长！” 欧阳思难得道，“那你怎……” “嗯？” 他对上木之青的视线，立刻闭嘴了，他握着拳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辜负木姑娘的期望的！我会好好历练的！” 木之青不太满意，纠正，“是我们。” “……是！我们会好好历练的！” 荒无人烟的时候，欧阳思边擦着汗边赶路，但是如果遇到城镇的话，木之青就会收起随云，在城镇里面观光看景，品尝当地特色小吃。 欧阳思原本的满腔热血，逐渐被木之青影响得不紧不慢。 急什么，历练要紧。 不过有时候他们还是能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路遇妖魔残害百姓，又比如家长里短。 如果遇到木之青感兴趣的，她就会多留几日，遇到妖魔，她也不介意随手除掉。 那时候她就会喊上一句，“欧阳，你快来历练。” 欧阳思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为民除害。 第146章 遇见冬善 “什么！两个人都跑了！” 邪魔谷中，周围环境寸寸碎裂，强大的威压压得人抬不起腰来。 吊梢眼修士冷汗津津，“他们似乎是一伙的……其中一人似乎能……能控制鬼木……” “似乎？” 吊梢眼修士忙不迭改口，“谷主！谷主！他们有人会控制鬼木！弟子看得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紫瘴林鬼木众多，若不是这样，那个金丹修士根本不可能溜走！” 谷主眯起眼睛，“能控制鬼木的人……”他道，“查！给我从那个露了面的金丹修士查起！” 吊梢眼修士擦了擦汗，“回谷主，弟子查好了。那个金丹修士的功法路数，好像是前段时间参加紫灵桥比试的修士，名叫花无量，来自北大陆。” 花无量就算能够遮掩面容，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气息和功法，而吊梢眼修士作为元婴修士，顺藤摸瓜查到花无量身份并不难。 “北大陆……” 谷主微顿，忽然道，“北大陆冬眠是不是快到了。” “正是！” 谷主闭了闭眼，“届时你前去吧，本尊还需继续闭关。” 吊梢眼修士马上应了，犹豫一下，他又道，“谷主，你让我留意的欧阳思……” 谷主握拳，“他如今在哪？” “他跟着一个女修去北大陆了。” “女修？” “我查过了，那个女修好像并不知道欧阳思的身份来历，只是把他带在身边，还时不时让他去打架，如果她知道欧阳思身份的话，定不会这样做的……对了，那个女修还是这次紫灵桥比试的魁首，在各大势力里留名了。” 谷主顿了片刻，然后道，“暂时不用管他。” “是！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 吊梢眼修士心中激灵，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谷有一个金丹邪修，名叫紫瘴真人，被那女修杀了。” “金丹？”谷主道，“他杀人了？” 吊梢眼修士微顿，“是，他杀了几个紫瘴城的修士。” “那还说什么！”谷主道，“吩咐下去，本座不管他们平常如何行事，但是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就算是被人碎尸万段了。本座也不管！” “明白！” —— 一缕黑气在欧阳思面前消散，他气喘吁吁，抬头道，“我解决掉它了！” 木之青轻飘飘的落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城池。 越靠近北大陆，气候越是温凉，筑基以下的修士来往间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她眯了眯眼，“那里有东西。” 欧阳思摸摸后脑勺，在他眼前就是一座普通的城池。 人来人往的，并没有特殊。 木之青道，“天黑了，我们去入住一晚。” 欧阳思也习惯了，一点异议没有。 两人进了城池，街上大多是练气修士，倒是很少看到高阶修士。 欧阳思跑去打听了一下，然后跑回来，“这里是问佛宗区域，千里之外就是问佛山，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妖魔的，不过这个城池倒是没有妖魔作祟，他们都说没事！” 问佛宗僧人将除魔卫道作为己任，按理来说离问佛宗越近，越不应该有妖魔，欧阳思也很久没碰到了，但是刚刚却碰到一只。 虽然实力不强，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妖魔。 “没有异样？” 木之青走向一家客栈，“吃饭。” 欧阳思疑惑的跟上去，“木姑娘不是说这里有东西吗？” 这时店小二上来了，他熟练的点了菜，却发现这家客栈大多是素菜。 店小二解释道，“此处经常有僧人住下，我们为了照顾他们的感受，便不再做肉菜。”他憨厚的笑了笑，“毕竟我们受僧人恩惠，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欧阳思听得感动，便点了几道招牌素菜，然后见木之青漫不经心望着窗外的样子，就问店小二，“这段时间，这里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异常的事情？”店小二摇头，“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也没听说城里有什么事发生。” 欧阳思见问不出什么，就让店小二走了，然后面带期待的看木之青。 “木姑娘，此城经常有僧人出没，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木之青笑了笑，指了指街上，“你觉不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欧阳思闻言扒着窗框往外看，看到一个戴着僧帽的僧人，他努力回想，也不觉得他见过僧人。 “他是谁？” 木之青道，“紫灵桥比试，冬善真人。” “冬善真人？” 欧阳思紧张的舔了舔唇，“不记得了。” 木之青看他一眼，“跟沈长瑞关系不浅，几次比试都往沈长青身边凑，险些打败沈长青的人。” 欧阳思绞尽脑汁想了想，“嗯……我们遇到他是有些巧合，但是并不奇怪吧？” 木之青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带着僧帽，你不奇怪吗？” 欧阳思觉得很正常，“我问过了，此城很多人都敬仰问佛宗，大街上甚至都有僧衣售卖。” 所以他不觉得冬善的打扮很奇怪。 木之青转动茶杯，“看来你忘的很彻底。” 欧阳思一脸疑惑。 她道，“任何人都可以戴僧帽，但是冬善不行。”见欧阳思还是一脸茫然，她继续道，“见愁姑娘说过的呀，冬善真人曾经是问佛宗弟子，后来还俗了。” 欧阳思更茫然了，“还俗了就不能戴僧帽了吗？” 木之青似笑非笑，“在凡间的和尚还俗就是还俗，在修真界的和尚还俗……就是堕僧。” “堕僧……是什么？” “就是为僧人所不容的……邪僧呀。” 比起一直向恶的邪修，当然是原先一心向佛，最后却坠入邪道的僧人更加可怕。 “见愁姑娘为人含蓄，不喜说人坏话，用词才隐晦了一些。” “……” 欧阳思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听到木之青称呼见愁道人为姑娘并不是很奇怪，因为他好几次撞到见愁道人的声音从传音符里面传出，似乎两人暗地里一直保持着联系…… 也不是暗地里，木之青从来不避着人，就像真的跟见愁道人处成了好姐妹。 第147章 恶心与憨厚 招牌素菜上来了，木之青尝了一口，发现虽然不是灵植所做的菜，但是味道还不错。 冬善的面目不善，停留在街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许久都没动弹。 直到木之青不急不慢的用完了菜，他才动了。 “你去开个房间。” 她留下一个灵石袋给欧阳思，就起身跟了上去。 欧阳思有些委屈。 冬善就算是邪僧，又为什么会引起木姑娘的兴趣，他有什么特别吗？ 想起之前木姑娘说城里有东西……是不是就跟冬善有关？ 冬善一脸不好惹，几乎横跨了整个城池，最后只手为掌，一脸肃穆的进了一家府邸，他头顶僧帽，看上去真像个僧人。 府邸看上去贵气十足，牌匾上书“刘府”。 刘府当然比不得万剑城和东皇城的笔墨，只能说笔迹尔尔。 但是看上去，却似乎自带着一抹邪气。 木之青神识望去，除了冬善，满宅子的凡人，看上去并没有特殊的，就是一个凡人中的富人。 木之青抬头看了眼府邸上空，想了想，飞上屋檐。 府邸内下人走来走去，却没一个人发现自己头顶多了一个人。 木之青的神识避开冬善，神识囊括整个府邸，感觉到一间小院传来哀伤哭声，就往那边飞去。 “我可怜的莲儿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夫人，你别太伤心了，大小姐她是因为邪祟入体才会得失心疯的，现在有仙人入府帮咱们，她很快就会好的！” 模样富态的妇人兀自垂泪，伤心不已，旁边的丫鬟细声安慰她。 妇人似乎添了些希望，眼里有光，“我现在就去求求仙人！” “夫人，夫人，”丫鬟拦住她，“你忘了吗，仙人不让我们靠近，他现在正在大小姐的住所，老爷陪着呢，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妇人一听，暗自垂泪。 木之青飞身离去。 屋里的女子身穿华服，目光呆滞的垂坐床中央。 冬善刻意做出的和善神情没有了，他坐在上座，身前是低头哈腰的华服老爷。 “小人都按您的做了，保证没有任何差错！” 刘老爷的声音不小，但是床榻上的华服女子却仍旧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全然没有了反应。 冬善侧首，看一眼华服女子，阴恻恻的笑了，“效果还不错，但是……”他转向刘老爷，“还不够。” 刘老爷犯了难，“她好歹是我亲生女儿，这……” 冬善笑了，“你不想要长生药了？” 刘老爷噤声，神色一狠，“仙人您直说吧！还想我做什么，我都去做！” 冬善站起身，看了看身高只到他胸口，身材横面发展的刘老爷，又看了看床上呆坐的华服女子。 “我要你，和她鱼水之欢。” “……” 刘老爷心神大震。 “仙人你说什么！她可是我亲生女儿！” 床榻上呆坐的华服女子眼瞳微动，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呆愣的看着他们。 冬善道，“刘老爷有数不尽的财宝，若是再加上无穷无尽的寿命，你要多少个女儿没有？总归你为的不过就是可笑的伦理纲常。等待百年之后，你女儿尘归尘土归土，谁还会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事。” 刘老爷大脑门上流出汗来，“仙人你不就是要我女儿吗？我直接把她交给你不行吗？” “这可不行。”冬善意有所指，“有些事，可是只有你能做。” 刘老爷摇头，“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冬善哦了一声，“随你。” 他转身就要走。 刘老爷赶紧叫住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仙人您别走！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冬善阴恻恻的看着他，“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再来。”他转身看了眼木然的华服女子，笑了笑，“希望到时候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冬善离开了。 刘老爷双手握拳，转身看看床榻上的华服女子，似乎想要靠近，马上又止住脚步。 “呸！” 他吐口唾沫，也不知道在吐谁。 “天天仗着自己厉害，逼我做出阴损事！你可是我女儿！” 床榻上的华服女子依旧没有反应。 刘老爷似觉得无趣，开门离开了。 “老爷！莲儿她怎么样了？仙人他怎么说？” 华服妇人带着丫鬟匆匆赶到，急切问道。 刘老爷变了样的声音传来，好一副憨厚关切的模样，“仙人说了，莲儿她失心疯有些时日了，恐怕没那么快好……不过仙人慈悲心怀，说不准日后会将莲儿带去仙山诊治呢！” “真的！”妇人欣喜极了，“那我现在去看看莲儿！” “哎！夫人！仙人说莲儿现在见不得人，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莲儿病情加重怎么办？” “啊，这……那我缓缓，那我缓缓——” 屋外的声音逐渐淡去，木之青出现在屋里的角落，身子隐去。 她杏眸里没有任何情绪，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华服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华服女子木然枯坐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闭上眼，垂下一滴泪。 木之青垂下眸。 她还以为，冬善真人给她下了失神术，原来……什么都没有，让她目睹一切发生。 —— 欧阳思高兴的迎上木之青，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情不是那么美妙。 他关切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木之青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让欧阳思有些怯怯，“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木之青素净的手覆上他的脸，欧阳思震惊的睁大眼，眼神像一只小鹿呆懵。 “真是……有趣啊。” “……” 欧阳思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木之青明明是笑着的，他却觉得她在生气。 “你别生气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惹你了？我……我可以去打他的！” 木之青一顿，缓缓收回手，脸上绽放出笑容，像是一朵美丽的芙蓉开放。 “我没有生气。” “……” 欧阳思越发感到害怕。 她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木之青却与他擦肩而过，“以后，别做出憨厚表情了。” 欧阳思抚了抚脸，转身时木之青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148章 天狗吞日 “木姑娘昨日不是提起刘府吗？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刘老爷是有名的好人，似乎是受僧人影响，所以乐善好施，经常救济穷人。他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只有一个夫人，夫人为他诞下一子一女，一家人生活美满幸福。” 欧阳思目露艳羡，似乎有些羡慕，随即又失落下来，“但是听说他家大女儿前两年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刚开始一直大吵大闹着说有鬼，有人要害她，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今年倒是好多了，但是却总是失神模样，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原本定下的婚事全都退掉了。” 木之青撑着额头，看着外面街上的热闹景象。 她忽然开口说，“你说，他天天在街边做什么呢？” 欧阳思一愣，心里有些不喜，但是没敢显露出来，他道，“冬善真人不是好人，也许他心里正憋着什么坏心眼呢。木姑娘还是别管他了，仔细他使坏。” 最近木之青总是时不时的出门，但是又不告诉他去哪，对冬善关注极了，几乎天天都要在窗边观察他。 木之青闻言，放下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欧阳思。 “你这是……吃醋了？” “……”欧阳思猛的摇头，“我没有！” 他佯装认真的看向冬善，然后煞有其事道，“我看他是在看天！也许是好奇北大陆的天会不会变成冰蓝色吧！” 自从知道北大陆冬眠之季，北大陆的天际能看到冰蓝之色，他就很好奇，也许冬善也是好奇这个呢？ “看天？” 木之青掐指算了算，微顿，“好像明日，将会有天狗吃日的天象出现。” “天狗吃日？”欧阳思恍然，“我记忆里，天狗吃日好像是遮云蔽日，大白天都没有光线的？” “原来如此啊。” 欧阳思没听清，“你说什么？”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回去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欧阳思脸色一喜，“我也能去啦！” “对了，”他想起什么，“若说刘老爷还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事情，就是后院无妾室吧。” 木之青顿住脚步，“妾室？” “是啊，凡人之中，就是平民老百姓也以多子多孙为荣，而刘老爷就刘夫人一个妻子，即使刘夫人再好，她也只生了一儿一女，所以让人都觉得刘老爷这事做的不好。” “多子多孙……”木之青笑问他，“欧阳，你知道为何凡人以多子多孙为荣吗？” 欧阳思想了想，“我记得我小时候村里人都说，有儿女的话，以后老了就不用担心了。” 木之青莞尔，“你说得对。” —— 冬善走进刘府，刘府下人殷勤的领着路，带他去见老爷。 “你想的怎么样了？” 刘老爷舔了舔唇，“她毕竟是我亲生女儿。” 冬善没有说话。 刘老爷搓了搓手，“听说仙人手中，救死扶伤的药是寻常？” 冬善哦了一声，“丹药在我手里并不值钱。” 刘老爷心中一喜，他舔了舔唇，“那……那你随小人来！” 刘老爷挥退下人，亲自带领着冬善来到后院。 面前是一道上锁的房门，刘老爷解释，“以防她跑了。” 他顿了顿，上前打开房门，然后让冬善先进去，自己才走进去，又反锁上房门。 两道身影出现在房门外，身型隐匿，让人难以察觉。 “木姑娘，”欧阳思眼含热泪，“他为什么会这么选择，长生不老真的比得上自己的女儿吗？” 木之青事先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他。 她看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长生不老和子嗣似乎没什么可比性。” 她转过脸，“如果把这个选择摆在众人面前，你觉得他们中，会有哪些人做出这个选择？” 欧阳思咬牙，“反正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做这样狠毒的事！冬善真人怎么可以这样做！实在太可恶了！” 木之青耸了耸肩。 欧阳思攥紧拳头，“我要去救她！” 木之青伸手拦住他，遇上欧阳思不理解的目光。 木之青点了点下巴，“刘夫人来了。” 只见刘夫人似乎被什么指引，呆愣愣的走进院子。 欧阳思一喜，“对啊！刘夫人来的话，刘小姐就有救了！木姑娘你好聪明！” “不是我哦。” 欧阳思一愣。 那是谁让刘夫人来的？ 刘夫人已经打开房门。 “夫人！” 逼近床榻的刘老爷吓个半死，“你怎么会来这！谁让你来这的！” “我让她来的。” 刘老爷震惊的看着冬善，却已经不再坚持让刘夫人出去。 冬善轻轻关上门，大手一挥，落下阵法，掩去屋里的一切。 欧阳思茫然，“木姑娘，我神识看不到他们了。” 木之青伸手，一点绿光在两人周围闪耀，欧阳思顿时能看到屋里的景象。 刘夫人在捶打刘老爷，哀哀痛哭，“你这个禽兽！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如此不知多久，刘老爷突然道，“我死还是莲儿被我玷污！你选一个吧！” 刘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刘老爷面目灰败，“两年前，我外出经商时，不慎遇到土匪殒命，若不是仙人，我的灵魂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游荡！我不能没有仙人的药，你明白吗！” 欧阳思一惊，“死后还魂……刘老爷还是人吗？” 这一刹那，风云变幻，天空忽然黑下来，光线似乎被怪兽吞噬，周围渐渐变得黑暗。 木之青抬眼，“来了。” 不管此时此地身处何处的修士，此时都不禁大呼，“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狗吞日来了！” 屋里的光线被冬善点亮，刘老爷两人仍在抱头痛哭，丝毫没有感觉到。 华服女子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切，嘴里喃喃道，“娘亲。” 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娘了。 刘夫人掩面而泣，“莲儿，”她抱住华服女子，“我熄灭烛火好不好？” 华服女子的瞳孔睁大，“娘……” 刘夫人抽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去死吧？莲儿，你听话，以后娘一定加倍对你好，好不好？” 华服女子不住摇头，“不……不……你不会这样做的……娘，你最疼我了！” 第149章 抉择 天空的阴影庞大极了，形状像是一只巨大的黑狗，时不时将太阳遮去，让这个世界比黑夜还要黑暗，又时不时的退去，如此不知道多少次，阴影才彻底遮住光。 黑暗像只猛兽，容易滋生邪恶，让人心悸。 罪恶在黑暗之下似乎无处不在，反而是光亮，无处遁形。 欧阳思满面通红，眼里逼出血色，木之青看到了，却没有出声。 “木姑娘，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让我去救她好不好？”欧阳思着急极了。 “等等。” “等什么？” 欧阳思向来是崇拜木之青的，但是如今……他心里不免生出怨怪。 木姑娘喜欢看热闹他能理解，但是这种热闹，他不懂有什么可看的。 木之青重复了一遍，“等等。” 欧阳思不自觉的闭上嘴。 屋里，华服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夫人，只是在刘夫人哀伤且坚定的目光中，她的眼神渐渐沉寂进去。 她又恢复成了木然模样。 华服女子看着刘夫人亲自去吹了烛火，看着冬善阴恻恻的神情，看着屋里陷入黑暗，看着刘老爷带着无奈且不得不为的神情渐渐向她逼近。 黑暗里有衣服细细碎碎的声响。 像是噩梦。 华服女子万籁俱寂的闭上眼，“你说的，都是对的啊……”她闭眼，“你是对的。” 她颤抖着身子，脸上毫无血色，几乎憋青了。 欧阳思感觉身边一道轻盈的风吹过，他的手连忙往身旁触摸，却摸到一片空气。 天狗吞日之下，黑暗至极，但是欧阳思知道木之青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他眼前一亮，连奔带跑的上前，几乎是硬扒开的房门。 有穿堂风吹进屋里，不知哪来的光亮突然点起。 欧阳思看到站在华服女子身前的木之青，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原先眼里的红光顿时消散。 “木姑娘……” 刘老爷肥胖的身子在地上哀嚎，“你是谁！那是我女儿！我要对她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 木之青看也不看，伸手一挥，一道冰凌直接戳中刘老爷的两腿之间。 他眼珠几乎要瞪出来，身体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哀嚎。 “老爷！”刘夫人惊叫一声，连忙过去刘老爷身边，“老爷你怎么了！老爷你没事吧！” 很奇怪，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丝毫惊扰不到外面的下人。明明这个声响几乎能传遍整个刘府。 冬善阴沉着脸色，“木之青？” 他当然认识木之青，毕竟他虽然止步第四日，但是木之青可是紫灵桥比试的最后赢家，她赢得魁首的时候，他就在高台之下。 当时他看到木之青将林广归打败，还在心里留下绝不能跟木之青为敌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木之青再怎么厉害，都与他无关。 但是如今，她却站在他的面前。 “我劝你不要坏我的好事。”冬善阴恻恻道，“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是什么正派修士吧，大家各干各的就好，你何必来捣乱呢？” “是啊。” 木之青道，“但是我就不想让你好过怎么办？” “你别太过分了！”冬善沉声喝道。 木之青手里出现一根木棍，借着烛火，冬善能清晰看到上面的花纹。 他不善的表情微顿，然后说道，“今日是天狗吞日，而此女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孩，机会千载难逢。我用了两年时间将她精神挫败至此，你若是当做没看见，回头以她为主材料练的佛丹，我能匀你一粒！” “你知道佛丹的效用吗？” 冬善轻声道，“它可是能让金丹期修士轻松跨过一个小境界，你要是现在让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佛丹？ 木之青笑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冬善脸色难看起来。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啊，怎样？”木之青转动木棍，笑盈盈的看着他，“我们打一架吧？” “……” 冬善不甘心的看眼华服女子，往后退了退，“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木仙子愿意做好事，难道就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被你救吗？” 欧阳思忍不住道，“谁愿意被你这样对待！你这个疯子！” 冬善冷笑一声，“对象可不是我，”他看向华服女子，“刘小姐你说呢？” 刘小姐终于睁开眼，只是双目空洞。 “原来，即使我娘亲知道这件事，她也不会向着我啊。” 三天前，木之青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问她是想不想摆脱这个困境。 她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让自己的娘亲认识他们的真面目。” “那你呢？”木之青问。 她惨然一笑，“我应该死啊。” “你不想活？即使我能救你？” 刘小姐道，“是啊。” 木之青当时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说，“那我和你打个赌吧。” 后来，就是如今这个情景了。 不管其他人反应如何，反正冬善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压制自己的心中惊惶。 她什么时候跟刘小姐见面的？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他竟然全然不知！ 若是她想杀他，那他岂不是…… 木之青看眼一头冷汗的刘老爷，随手定住哀伤流泪的刘夫人，手里出现一只回旋刃。 她递给刘小姐，“你想杀他吗？” 刘小姐木然看了回旋刃半响，然后接了过来，放在自己脖子前。 “莲儿！”刘夫人肝胆俱裂，“你做什么！你别做傻事！你让娘怎么办！” 明明刚刚给刘小姐绝望的是他，现在看到刘小姐要自杀而绝望的也是她。 或许对刘夫人来说，刘老爷只是对刘小姐做一些事情就可以保住性命是件不得不取舍的决定，但是让女儿在自己面前丢掉性命，她无法眼睁睁看着。 尽管哭声再绝望，冬善也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他是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觉得这些可笑极了。 刘小姐忽然顿住动作，她看向木之青，“你不拦着我吗？” 木之青笑了，天真而残忍，“烂泥扶不上墙，还指望我做什么？” 第150章 超度 “那我应该活着吗？”刘小姐迷茫的问。 “这种事情你需要问我？” 欧阳思睁大眼，心中大惊，连忙悄悄揪住木之青的衣摆，“木姑娘，你别说这样的话……” 木之青没理他。 刘小姐沉默一会儿。 木之青挥手，淡绿色的小光点充满整个房间，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 她一双杏眸笑盈盈的往冬善看去，“你再搞小动作试试？” “……” 安静了一会儿，一道术法从刘小姐身边凭空出现，然后绿点聚集着包住术法，然后极速朝冬善射去。 冬善闷哼一声。 想趁着木之青被吸走注意力而搞小动作、想要趁乱劫走刘小姐的冬善终于死心了。 “对不起。” 他识趣道歉。 然后就感觉周围随处不在的杀意消散。 冬善松了口气。 果然，木之青的性子虽然捉摸不透，但是其实很好讨好。 讨好这种事情，冬善其实是做惯了。 所以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道歉。 木之青复看向刘小姐，光点并没有消散，仍旧轻盈的跳跃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刘小姐站起身。 她似乎很久没有下过床了，身子摇晃不止，手里的回旋刃似乎随时都能伤了自己，让刘夫人看得胆战心惊。 不过幸好，她很快站定了。 身上的华服松垮极了，里面包裹的就像一副骨架。 刘小姐摇摇晃晃的来到刘老爷身边，木之青还贴心的帮她定住刘老爷。 回旋刃紧贴刘老爷肥胖的脖子，刘小姐垂着头，不见表情。 刘老爷惊惶的神情几欲呆滞，不知哪来的血腥味为此时的情景添上几分诡异。 刘夫人瞪大眼睛，此时的脸上哪还见半点富态，狼狈极了。 “莲儿……”她张大着嘴，几乎发不出声音，她不敢置信，“莲儿，莲儿！你要做什么？” 刘夫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觉得她在经历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刘小姐的面容很木然。 刘夫人身子动不了，她拼命转着眼珠，“莲儿，他是你父亲啊！他纵使有不对！可是他现在什么也没做成啊！你原谅他吧！” 刘小姐愣愣看着刘夫人，“哥哥呢。” 刘夫人一愣，“你哥……你哥做生意去了啊……” “是啊，外出一年了。”刘小姐木木看着刘老爷，“爹，你怎么忍心把我送到哥哥床上呢？” “……” 刘夫人，“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目眦欲裂，“你说你跟你哥怎么了？” 刘小姐说，“哥哥算什么呢。”她说，“何止是哥哥。” “……” 她缓慢的看眼冬善，又缓慢看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老爷，“爹爹生怕我不够崩溃，没法交差的。” 欧阳思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无法言语。 这两年时间，刘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忽然上前—— “不……” 来不及了，欧阳思眼睁睁看着刘小姐划断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溅出来。 “烂泥……扶不上墙啊……” 刘小姐瘫软在地上，喃喃自语。 鲜血浸湿刘老爷，刘老爷喉咙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回旋刃果然不愧是灵器，很快就让刘小姐就失去了意识。 “……”刘夫人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看着眼前一切。 冬善看眼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木之青，竟然觉得心中胆颤。 “尸……尸体总能给我了吧？” 木之青转向他，“你觉得呢？” 冬善手微动，木之青快他一步抓住一缕灰气。 “灵魂总能给我吧！”冬善满脸怒容，“这是我寻找多年的阴女！废了我多少心血！” 木之青问，“想费更多血吗？” “……算你狠！” 冬善的身影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的。 欧阳思阻拦不及，不由懊恼掩面。 “怎么……会这样……” 刘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木之青弯腰捏起回旋刃，放到刘夫人手中，她如玉的脸庞如同仙子，“杀了你丈夫。” 随着这一句话，刘夫人能动了。 刘夫人呆呆看眼回旋刃，忽然眼神恨极，猛的朝木之青扎去，“我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们！” 她当然没有成功。 “啪嗒！” 回旋刃掉在地上。 刘夫人喃喃，“都是你们……” “是啊，都是我们害的你女儿。”木之青直起腰，微微歪头，“你最善良了。” 刘夫人掩面哭泣。 欧阳思跟着木之青回了客栈。 他们最后什么也没错，留了一地残局。 他们也不需要做，因为绝对不会有人会因为凡人之间的生死去打扰修士。 更何况，没人知道木之青曾经去过刘府。 两人一路沉默。 直到木之青轻飘飘的说要回房间，欧阳思终于忍不住了，“刘小姐能活下来！” 木之青笑望他一眼，“你觉得她能活？” 欧阳思看着木之青的笑脸，头一次没有感到她的笑容充满生机。 “你为什么那样说？” 木之青道，“她连自己的仇人都不敢杀，还有什么活下来的必要呢？” 欧阳思不理解的看着木之青，他觉得她残忍极了。 “可是那是她亲生父亲！” 木之青的眸光淡了下来，深幽的目光望着欧阳思。 “那又如何？” “……” 木之青关上房门，先仔细的洗了几遍手，才伸出食指。 指尖之上，一缕灰气出现。 它羸弱，似乎随时都能像烛火一般轻易熄灭。 木之青另一手出现浅淡绿光，施加在灰气身上却毫无作用。 木之青收起灰气，垂眸不知想些什么。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 天际的黑暗开始渐渐消退，天狗将太阳“吐出”。 天空一派明亮，万里无云，正是一天好时候。 光从窗户照在木之青的半张脸上，却无法照亮她的神情。 桌上忽然出现熟悉的木棍。 微微带着蓝色花纹的木棍忽然绿光闪烁，又很快平静下去。 木之青望了半响，忽然笑了。 “就当是为了让它升级而多管闲事吧。” 她站了起来。 房门打开又关上。 城中的一个角落里，木之青站在青衣僧人的面前。 她拿出灰气，客客气气，“圣智佛子，麻烦你超度她。” 第151章 继续上路 圣智佛子的神情庄严肃穆。 他点了点头。 圣智佛子接过刘小姐的魂魄，喃喃念着佛经。 大概半刻钟，灰气终于成了纯粹的白色，然后消散在天地之中。 木之青好奇的打量他，“为什么不救她？” 圣智佛子望着她。 木之青道，“毕竟，你跟在我们身后这么久，我们该看到的，你也都看到了。” “冬善曾经是问佛宗僧人，他迫害刘小姐至此，我还以为，你会出手。” 圣智佛子捻着佛珠，“她该有一劫。事实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在这个世上，还未曾有人能活过成年。” 这种女子太过稀少又太过特殊，然而世上恶人多，他们只会用尽一切手段去寻找，根本不会让她们活到成年。 就连冬善，寻找多年，也就只找到一个刘小姐，其他不是被人截胡，就是抢不过别人。所以即使此城有问佛宗僧人经常来去，他还是在这里守了两年。 结果哪里想得到，最后会杀出一个木之青。 圣智佛子道，“说来惭愧，冬善以前是小僧师弟，与小僧一道修的众生道。后来受不了佛门清苦走入邪道，修的也是众生道。” “众生道？”木之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是畜生道吧。” 用尽两年时间让刘小姐众叛亲离，利用最亲的亲人给予她最绝望的一击，让她的情绪一点点陷入绝望，然后几欲崩溃。这时候再收取她的魂魄和身体练成人丹，是冬善这类人最好的补品。 圣智佛子平静的眸子看着木之青，“是小僧误会了，木施主其实很有善心。” 木之青不置可否，“是啊，只比佛子略逊一筹。” 世人都对问佛宗僧人推崇至极，唯独对问佛宗千年难出的佛子态度复杂，从不敢亲密接近，也不敢肆意对待。 因为有时，他实在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情绪，冷漠得过分。 但是有时候又慈悲至极。 不过这些都跟木之青没有关系，她忽然走近了圣智佛子，圣智佛子竟然也不躲，就静静看着她。 他的视线很容易会让人感到自惭愧行，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罪过。 木之青笑眯眯的看着他，“圣智佛子，听着，我不管你跟着我有什么原因，但是再让我看到你还跟着我的话……我很想试试杀掉佛子，问佛宗会不会找我算账。” 圣智佛子面色不变，“木施主不会的。” “哦？”木之青好奇问，“你凭什么这样觉得？” 明明刚刚还面不改色的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却又是真切的好奇。 圣智佛子道，“小僧替木施主超度了刘小姐。” “……替？” 木之青这回真笑了，“是，你说得对。圣智佛子不愧是佛子，足够与众不同。” 圣智佛子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木之青多看他一眼，“你跟着我，是因为除魔卫道？” 圣智佛子说，“木施主很善良，此时并无魔可除。” “那你还跟着我？” “小僧既然发现了，自然不会等悲剧酿成才来亡羊补牢。” “很好。” 木之青看了眼天空，幽幽说一句，“省得之后我还要亲自动手。” 她转回头，嘴角扬起灿烂的微笑，“如此，就有劳圣智佛子了。” 圣智佛子垂眸。 —— 大街小巷一夜之间传下流言。 “据说刘府刘小姐……就是那个疯了的大小姐，她昨日暴毙而亡了！身体都连夜火化了！” “我也听说这事了，刘老爷不愧是爱女如命，听说一下就受了重病，浑身长着烂疮，眼看就不行了！刘夫人那是整天以泪洗面！” “哎，他家另一个儿子呢？” “据说马上就从外面回来了……唉，你说这都什么事啊！这天狗吞日未免也太邪门了，我太祖爷爷那辈倒是遇到过这事，没想到我还能亲自经历！” “要我看这不关天象的事，要怪，就怪刘老爷子嗣单薄吧！” 木之青和欧阳思就在这样的议论纷纷中出了城，径直往北而去。 欧阳思一路颇为沉默寡言，似乎是因为刘小姐一事心里对木之青有隔阂了，不过平时嘘寒问暖的倒是没少。 木之青是只要欧阳思该做的没少做，她就无甚所谓，像是半点都没察觉。 她呆在随云里面沏茶，随云慢悠悠的随着云层而动。 而欧阳思则是照旧顶着日头赶路，说话也少了。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氛围赶了半个月的路，途中欧阳思还路遇抢劫。 他身上穿着木之青给他买的上好衣服，整个人明晃晃就是快来抢劫他，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抢劫的人。 之前木之青都会象征的帮帮忙，但是这次，她没有露面的意思。 欧阳思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是性情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他的实力在金丹修士中也不算强悍，对方又有两个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直到对方冲着他的命而去的时候，抢劫两人忽然陷入呆愣之中。 点点绿光浮沉在空气之中，木之青手持木棍出现在他们之间。 木棍闪闪发着光，不似凡品，抢劫两人不知经历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呆滞，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人绝望的事情。 木之青看向欧阳思，“还愣着做什么，将他们杀了。” 欧阳思最终只是把他们抓住，看到木之青不开心了，就咬着牙把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衣服都扒光了递给木之青。 他满头大汗，“对不起，我……我真下不了手——” 木之青嫌弃的将那些衣服挥到一边，“他们身上没有二两肉，我万一长针眼怎么办？” 欧阳思这才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给他们盖回去，连连道歉。 木之青看他一眼，“十秒之内，我不要看到他们。” 欧阳思听完一喜，麻溜的拎着两人立刻消失在木之青的视线之中。 “这个打手不太行。”木之青抬起木棍看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刘小姐的灵魂虽然投胎去了，但是木棍似乎吸入她的情绪，让虚妄更胜一层了。 木之青耸了耸肩。 她就是看在这点才把她送去超度。 第152章 到达玄冰城 欧阳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经历了抢劫事件以后，他对木之青又怀了满腔热忱，只要面对木之青时，他的五官就算再寡淡也蒙上一层光芒。 木之青的态度却是一如往昔，没有过分冷落，也没有过分亲密。 她像是一个老师一样严格。 具体表现在欧阳思跟人打架时打得不够狠，又或者很快就输了。 这时候她就会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脸嫌弃，“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每回欧阳思遇到危险，她出现的时机都把握得刚刚好，时不时对他的手段发表几分建议。 “大刀又凶猛又短，适合近身作战但是不适合你。”木之青扔给他一把剑，“你用这个。” 时间久而久之，欧阳思还真进步了不少。 不过他一直困惑一件事，“木姑娘为何总给我买衣服？” 他涨红了脸，“我吃你的住你的已是分外不好意思，这些衣服又这样贵，我实在受之有愧。” 木之青正漫不经心的让伙计拿出店里最贵的衣服，闻言就道，“又不让你白吃白住。一般来说这种行为只能放在富婆包养小白脸的地方上，但是因为你模样不够俊俏，我也不愿有这样的存在来膈应我，所以……” 说到这里，她仔细打量了一眼欧阳思，末了还点点头，“你虽然愚钝了点，但是做随从还是可以的。” “……” 欧阳思倒是半点没觉得木之青的言辞有什么问题，他知道木姑娘就是嘴硬心软。 眼看木姑娘又为他的服饰付了一大笔灵石，欧阳思更是惭愧。 “木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当好你的随从！” 于是后面再遇到抢劫的人，欧阳思果然更加拼命了。 如此长久以往，欧阳思的实力倒是真提升了一些，不再是空有金丹修为，实际却是个纸老虎的情况。 不过比起实力，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欧阳思的性情了。 倒不是说他的性情突然间就变得坚硬似铁，只能说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懦弱，什么都要依靠旁人。 用木之青的话来说，就是一场实现独立自主的胜利。 具体表现在，欧阳思在被打急或者性命垂危之际变得更加冷静了，眼里也很久没有冒红光了。 当木之青意识到这件事时，还颇为感慨，幽幽跟欧阳思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稀为贵。” 一次陷入绝境是绝望，两次陷入绝境是绝望，三次陷入绝望……四次……五次……那就是习以为常了。 心态都放平了，甚至可以做到毫无波动。 木之青愉快的做出总结，甚至还一反常态的拍拍欧阳思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所以，绝境多多益善比较好。” 欧阳思，“……” 据说释空大师带着众多弟子从问佛宗走到万兽山足足用了三年。 而木之青和欧阳思却是走了五年，几乎要多两倍的时间。 问佛山靠近北大陆，天气越发寒冷了。 木之青来到问佛山前，抬头一看，只见此山高耸入云，直冲云霄，恍如仙境。 淡淡云雾缭绕，以木之青的眼力，隐隐还能看到山顶的佛寺，隐隐有山上钟声，声音传出很远，似乎能洗涤灵魂。 “木姑娘要上去看看吗？” 问佛山上下山的路只有一条，长长的台阶直达山顶，光是肉眼看着，都觉艰苦。 有少许僧人在台阶上行走，时而挑着水，时而扫着地。 可以想见问佛山的佛门生活有多清苦。 此处千里之内，除了问佛宗就再无城池，所以格外的寂静惬意。 木之青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么多台阶，太累。” 肉眼看去，无人用便利方法上下山，即使修炼的僧人可以用飞的，他们也是踏踏实实的用双脚走路。 木之青不对此发表评价，只表尊重。她定是不会利用灵力上山，但是如果让她用双脚走路，她也是不肯的。 两相思索之下，木之青愉快的放弃了上山看一眼的打算。 所以欧阳思不过陪着木之青在问佛山下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北大陆出发。 他欲言又止。 木姑娘专程绕路问佛山，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吗？ 他小心翼翼问，“木姑娘不是很想拜会问佛宗的模样吗？” 木之青非常认真，“可是爬台阶很累。” 欧阳思，“……” 他只好闭嘴。 不然还能怎么说？ 说木之青身为一个金丹修士，即使走上十几遍问佛山也不累吗？ 她肯定不想听。 问佛山靠近了北大陆，所以两人接下来游历了不到三年，就到达了目的地，来到玄冰城。 欧阳思心中震撼，望着眼前庞大的玄冰城。 此处温度极低，万里冰山环绕，据说连紫灵河都结了冰霜。 万里的冰铸就了城池，高高的城墙望不到顶。 玄冰城没有牌匾，城门上是空空的一片。 欧阳思不由疑惑出声，“玄冰城怎么没有名字？” “玄冰城不需要名字。”身边路过的修士好心解释道，“万里冰山就是它的名字。” 曾有修士形容北大陆的玄冰城：玄灵之要塞，世界之瑰宝。拥有上万里冰山，镇压玄灵上万妖魔，玄灵功臣也。 玄冰城前的土地是冰做的，山由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而玄冰城后的土地是冰做的，山由冰形成，黑压压一片。 为何是黑压压？因为里面是妖魔。 冰将它们镇压，守护玄灵大陆安危。 据说千年以前，万里深山之中，妖魔觉醒，造就无数生灵涂炭。 多亏了玄冰城，无数修士以它为要塞，誓死扞卫，最后成功将妖魔封回玄冰城后。 玄冰城一直少不了高阶修士镇压，也就是因为有他们，北大陆才能保得万年安宁。 欧阳思曾经千百次在路上打听到玄冰城种种，然而当玄冰城真的坐落在自己眼前时，他还是觉得震撼不已。 此美景，此城池，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即使寒冰铸就的城墙散发着丝丝凉气，欧阳思还是被它背后的故事生出敬仰之心。 除了高大城墙，其实最让人感到震撼的，就是玄冰城内的满冠枯枝。 明明城墙那样高大，却遮挡不住其中更加高大的枯树。 第153章 去逛逛 “好高的树！” 两人站在城门前，仰头看去，正好看到玄冰城里几乎直入云霄的树枝。 此树的树干看不太清，但是能看到满树的枯树树丫，树枝上没有半分点缀，看上去萧条极了。 冰城，枯树。 看上去是无比的融合，但是又是无比的冷寂。 那位好心的路过修士再次解释道，“这是玄霜树，屹立万万年不倒，别看它只是一颗枯树，但是大家都靠它来得知北陆冬眠之季是什么时候到来。” 欧阳思看眼天色，有些疑惑，“冬眠之季，天边不是有异象吗？” 过路修士摇了摇头，“届时玄霜树会开出冰花，美不胜收，直到冬眠之季结束，冰花枯萎。” 他意味深长的道，“比起冬眠之季的开始，冬眠之季的结束更为重要。” 欧阳思不解。 木之青忽地轻笑一声，“看来睡僧道友没少来玄冰城。” 睡僧带着一张憨态可掬的脸，难得的精神，“毕竟是妖魔冬眠之际，自然不能少了小僧。” 睡僧带着她们走进玄冰城。 进入玄冰城，玄霜树看得更加清楚，能看到少许树干。玄冰城很大，玄霜树似乎坐落在玄冰城的中心处，四处延展的树枝笼罩在冰城上。 欧阳思不免又发出一声赞叹。 玄冰城的建筑实在特殊，每一座都是由冰铸就，晶莹剔透。像是冰雪公主的宫殿，美不胜收。 各式各样的建筑出入着各色各样的人，此地的修士几乎都面带杀戮之色，这里的街道有些冷清，几乎没有人在卖东西，带来一丝萧条之感。 睡僧解释，“此时距离冬眠之季还有一些时间，等过两年，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了。” 木之青面带好奇的看着周围。 睡僧道，“此地建筑与其他不太相同，我带你们去客栈入住，顺便给你们说说玄冰城。” 不来到玄冰城，你永远无法了解它。 在睡僧的口中，木之青了解了这座萧瑟又神秘的玄冰城，也了解了玄冰城后的万里冰山。 其实玄冰城的正门不是木之青两人进入的城门，而是面对万里冰山的那扇。 正门门前，有一条紫灵河横空阻拦在玄冰城和万里冰山的中间。 平常修士进出，都是靠放下吊桥。 因为除去冬眠之季，万里冰山里的妖魔虽然身处深山，但是偶尔还是会跑出几只，若是让妖魔进入玄冰城，那便不得了了。 所以吊桥只有修士进出才会被放下。 但是几乎也没有修士会用得上吊桥，他们没人有胆子在不是冬眠之季的时候进入万里冰山，那只会被妖魔吃得骨头都不剩。 木之青抓到重点，“所以冬眠之季开始之前，万里冰山不能进？” 睡僧应是，他似乎看出木之青不太高兴，就道，“整个玄灵大陆只有一个玄冰城，你可以用这两年时间去熟悉它，收获也不小。” 睡僧向来是懒散的，但是他对木之青的耐心很足，可能是因为木之青曾经帮过他，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 他带她来到了客栈。 果然如他所说，玄冰城客栈果然与众不同，竟然是在地下。 三人穿越了各种冰所铸就的建筑，来到一层只有一人高的冰房子，走进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 三人顺着台阶来到地下，发现地下并不黑暗，相反因为寒冰的晶莹剔透，只要放上一颗夜明珠就足以照亮一大片。 穿着棉衣的练气伙计手脚麻利的跑过来，身后是宽敞的大厅，摆着各种冰桌冰椅。 头上是厚厚的冰层，大厅高台上矗立一人高的冰镜，冰镜里倒映出大街上的景象。 木之青伸出神识看了一眼，发现冰镜里的景象和地上的街道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不止高台上的冰镜，冰镜在此地几乎随处可见。 这很好的解决了那种望不见冰外环境的焦虑。 修士都是多疑谨慎的，绝不会喜欢这种蒙蔽自己肉眼的建筑，但是冰镜很好的解决了这点。 木之青要了两个房间，发现房间很像一个冰洞，里面的陈设倒是和平常客栈房间的一样，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都是寒冰所做。 如果将房间阵法开启，那么房间温度就是四季如春，神识侵入不进。 木之青不过大概看上一眼就出了房间，看眼新奇四处乱转的欧阳思给出建议，“要注意形象的。” 欧阳思不好意思的停下来，但是脸色依旧在发光，显然是对这新鲜的幻境欣喜不已。 木之青转过头去，对练气伙计道，“麻烦把你们玄冰城的菜肴都给我送一遍。” 她眼睛发光，杏眸闪烁着光芒，亮比夜明珠。 玄冰城不光建筑与众不同，就连菜肴也是与众不同。 不管是什么菜，都带着一些寒凉之气，不过木之青最喜欢的，大概还是一种类似于海带，但是挂着冰霜的蔬菜，据说叫做冰蓝之芯，是一种采自冰山顶的灵植。 木之青颇爱它爽口却不冰凉，脆脆糯糯的口感。 看着越吃越开心还不忘招呼欧阳思的木之青，睡僧默了默。 “木施主……有事再来找小僧吧，小僧困了，就不打扰你了。” 木之青头也没抬一下，“谢谢睡僧！” 睡僧，“……” 他打了打哈欠，直接在原地半弯着身子睡着了。 别看睡僧睡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上，但只要有人经过他，他身子就会自然的避过，像是睡梦中翻了个身一样。 来往的人原先诧异，但是一见睡僧的脸就见怪不怪了。 睡僧睡姿怪异，身体几乎没有一个支撑点，就这样他还睡得津津有味。 睡僧睡了好大一觉，然后终于醒了过来，他站直身体，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就看到木之青不知何时搬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正托着腮充满好奇的看着他。 也不知坐在这里多久了。 睡僧看眼周围，“另外一位施主呢？” “客栈的菜都吃过一遍了，他就去外面给我找好吃的。” 木之青歪了歪头，“睡僧道友的梦境里是不是另外一个世界？” 睡僧还没说话，她就摇了摇头，“太失礼了，怎么能问这么机密的问题。”她站起来，兴致勃勃道，“睡僧带我去外面逛逛吧！” 第154章 幻猫兽 睡僧很负责的带着木之青走出客栈。 “那小僧先带你去看看玄霜树吧。” 睡僧带着木之青走过各种寒冰建筑，一道青衣一道绿衣倒映在每一个冰面中。 他们来到玄冰城中心，木之青得以看到玄霜树全貌。 玄霜树的树干是微褐色的，表面光秃秃的，一片光华，稍微覆盖了一点冰霜，横切面极为粗壮，几个成年人也抱不过来。 不管是仰头往上望，还是神识往上延展，都似乎看不到玄霜树的尽头。 大约有百米左右，玄霜树的树枝延展出去，并不密集，但是几乎覆盖整个玄冰城。 奇异的是，玄霜树的树枝并不会给玄冰城带来半点阴影，依旧是晶莹剔透。天空的太阳依旧往玄冰城输送着阳光。 此时正是黄昏之时，金色的余晖照在寒冰上，使得整个玄冰城如梦似幻，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木之青一身绿衣，轻盈无比，绿衣随着风飘动，配上满城的寒冰，显得更加轻灵飘逸。 木之青素白的手掌触及玄霜树的树干，触感光滑，略微冰凉。 她的肤色在寒冰中也毫不逊色，唇倒是显得更加红润了。 木之青低头良久，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木施主？” 睡僧轻轻叫了她一声。 木之青退后半步，转身看向睡僧，睡僧舒了口气，“小僧还以为木施主睡着了。” 他自己经常不分时间场地的睡着，所以也会这么想别人。 木之青笑了笑，笑容调皮，“睡僧道友，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睡僧问，“什么笑话？” 木之青此时的兴致勃勃不得不说有些突兀。就像是兴致来了就想给人讲个笑话，没有道理。 木之青讲了，“玄霜树说自己很冷！”她弯腰笑作一团，“睡僧道友，你说好不好笑！” 睡僧有些懵然，“什么？” “……” 木之青直起腰，“看来你也不觉得它好笑。” 睡僧看眼玄霜树光秃秃的树丫，又看眼木之青，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僧很想应和你，但是……” “但是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 木之青弯起眼睛，然后忽然走近睡僧，有些气势汹汹。 睡僧不免往后退一步。“木施主何事？” 她似乎想对他动手。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没有笑吗？ 木之青十分杀气腾腾。 睡僧举起双手，“小僧想，即使无法说谎话，但是微笑还是能做到的。” 木之青冲他笑了笑，然后手掌凭空一抓，从睡僧怀里抓出来一只毛茸茸的灵兽，她提着灵兽的尾巴，让灵兽靠近了自己。 灵兽的四肢不住的挣扎，不住吱吱叫。 木之青变脸比翻书还快，“你这小家伙。” 她娇俏的小脸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吓人。 睡僧难得手足无措，“小猫对你编织幻境了吗？” 木之青手中的正是迷你版幻猫兽，全身雪白，看上去很是熟悉，正是木之青在万兽秘境碰到的那只。 当时她第一次与睡僧认识，就饶过幻猫兽，把它给了睡僧。 结果这次随着睡僧来到玄霜树前，它却专门为她编织了一个幻境。 几乎是木之青抓住幻猫兽的同时，玄霜树树干表面的冰霜消融干净，木之青的神识一松，熟悉的木系生命的气息毫无阻隔的传来。 睡僧生怕木之青一不小心捏死了幻猫兽，替它求情，“是小僧没看好它，小猫太记仇了，兴许还记着在万兽秘境的事。” “小猫？它的名字？” 睡僧点头，“小僧不会取名字。” 木之青撇了撇嘴，将不住挣扎的幻猫兽扔给睡僧，“睡僧道友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她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小猫的毛这么厚，肯定不惧怕寒冷。” 说完，她看着睡僧。 “……” 睡僧将幻猫兽放在坑中，然后木之青直接设下禁制，把幻猫兽关在里面。 她拍了拍手掌，“不管是猫是人，犯了错总要惩罚。” 幻猫兽在透明的冰坑中挣扎，眼看逃不过了，就哀怨的看着睡僧。 睡僧撇过头，道了声阿弥陀佛，“众生平等。小猫下次别捉弄人了。” 幻猫兽，“……” 木之青道，“对我龇牙咧嘴真是太失礼了，信不信我扒光你的毛？” 幻猫兽委屈唧唧的缩成一个白团子，不动弹了。 木之青重新来到玄霜树树前，这次她没再伸手。 她似乎在看什么绝美的东西，直到看了一刻钟，才慢悠悠的把幻猫兽从坑里扒出来，还给睡僧。 她温柔的抚摸着它的皮毛，“再有下次，我想我需要一些好皮毛做披风。” 幻猫兽抖了抖毛，溜进睡僧怀里。 此时，天色已黑，最后一点彩霞在天边隐去。 夜晚的玄冰城并不黑暗，因为有月色为它们洒下光辉。 月色在冰城上洒落，晶莹剔透的寒冰成了一片银色，忽的有夜明珠从各处亮起，光辉似白日。 睡僧解释，“玄冰城还有不夜城的说法，现在还不太看得出来，但是冬眠之季的玄冰城，即使是夜晚，也很是热闹。” 不像如今，没几个修士在街上行走。 睡僧似乎有些困了，靠在玄霜树上昏昏欲睡。 木之青道，“睡僧不用顾虑我，我自己去逛逛。” 留下一句，木之青转身便走。 怀中的幻猫兽有吱吱声响，睡僧温柔的将它塞入怀里，看了一眼木之青。 木之青的背影纤细，绿衣飘逸，快要隐没在银色的建筑之中，身影在无数建筑里留下倒影，偶尔一个拐弯，可以看到她如玉的容颜。 木施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睡僧打了个哈欠，倚在玄霜树上，头一歪，就睡着了。 木之青轻盈的身影穿梭在玄冰城中，时不时踏上屋檐，寒冰的屋檐由她落下却是寂静无声，寒意侵袭不了她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木之青的脚步停下，仰头看着高大的城墙。 城墙边上有两条长长的台阶，没有任何修士守着。 但是木之青知道，自从她踏入城墙范围，就入了强大修士的眼。 玄冰城的正门从来不需要士兵守候，因为此处自有高阶修士。 木之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径直走上台阶。 她想到城墙上，看一眼闻名的万里冰山。 第155章 管明真君 绿色的衣摆划过冰色的城墙，显得它的颜色是那样清透。 城墙很高，木之青足足走了半盏茶，才登顶。 站在城墙上，举目四眺，看到延绵万里的冰山，每一座冰山都是晶莹剔透的，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寂静极了。 谁能想到其中有妖魔呢？ 万里的冰山看不到头，而在玄冰城和万里冰山的交界处，有一条奔腾不息的紫灵河。 紫灵河依旧是它的风姿，在这样寒冷的北大陆，也不过就是结上一丝冰霜。 宽阔的紫灵河直直摆在玄冰城的前方，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来处。 奔腾的紫灵河水看似无害极了，但是定不会让人小瞧了它。 木之青看着眼前壮阔美景许久，忽而转身，朝城内看去。 城内玄冰城像是一座银色城池，闪着如月光辉。百米之上的玄霜树伸展着它的枝丫，其枝丫之庞大，竟然能触及城墙。 木之青微微伸手，就像能触及一根枝丫。 “玄冰城很美，不是吗？”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木之青此前竟然毫无察觉。 但是她并不惊异。 她微微侧身，看到半米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几乎融入月色之中，负手而站，眺望着万里冰山。 此人是个男修，相貌有些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的侧脸轮廓像是刀削一般，鼻梁高高，面目消瘦。 “前辈好。”木之青很是乖巧的道。 想必守候玄冰城正门的高阶修士，就是眼前一位了。 高阶男修没有众人普遍对他们的傲慢印象，他显得亲近极了，还能跟木之青道，“很快就是道友了。” 元婴修士，应该不少于元婴中期。 木之青心里想着，然后好奇的看着他。 “你就是木之青吧。” 高阶男修忽然道。 木之青颔首，“是的。” 她也不惊异为什么素来不曾谋面的高阶修士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安然泰之，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高阶男修意味深长的道，“金丹第一人，参加紫灵桥比试时还是金丹中期，如今……却快到金丹巅峰了？” 木之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倒是想起什么说道，“前辈曾经也是金丹第一人吗？” 高阶男修承认得很痛快，“所以指望着你来接班。” 这就是他为什么突然现身的原因。 他煞有其事，“玄冰城人好地好，待遇不错，我待在此处几十年，甚是舒心。” 他语气诱哄，将玄冰城夸得上天入地仅此一家。 木之青啊了一声，“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怎能剥夺前辈的快乐？” 高阶男修，“……” 他轻咳一声，“再好的地方也不能一直呆不是？”他忽而转向木之青，木之青终于看到他的面貌。 他果然很是消瘦，但是长得面善，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不如众多修士一样白皙，有些黝黑。 “我道号管明，今日就算与你认识了。” 他拿出一样如同玉佩的石头，直接扔在木之青的怀里。 “这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名叫冰暖石。届时冬眠之季到来，众多修士深入万里冰山，身上不免沾染寒毒，有了它，你便不惧寒毒。” 木之青，“多谢前辈。” 管明真君显然不爱推推搡搡，送出去的礼物也不愿让人推拒，木之青也没必要拒绝，因为…… 管明真君眨了眨眼，“比这还好的宝物，我多的是，这都因为我镇守玄冰城几十年，你也可以拥有哦。” 他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宣传玄冰城的机会。 木之青丝毫不受诱惑，“我想我拥有的足够多了。” “……回头见。”管明真君随性的摆了摆手，然后身影直接消失在城墙上。 木之青伏在冰色城墙上，像是欣赏美景一样，眺望万里冰山，一张小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不露声色。 —— 欧阳思这两年过得极为舒心，因为木之青总是带着他到处玩耍。他再也不用担心路遇抢劫。 玄冰城她们用了一年的时间玩遍了，不管是玄冰城闻名的冰泉，还是玄冰城闻名的雪色吃食，她们几乎都尝试了。 唯一让欧阳思胆战心惊的，就是每每经过玄冰城正门时，木之青那跃跃欲试的目光。 他生怕她提出想去万里冰山看看的提议。要知道以金丹期的修为，在不是冬眠之季前往万里冰山，就是被无数妖魔分吃的命。 不过幸好，木之青虽然跃跃欲试，却始终没有提出出城，让他着实松了口气。 一年用来游玩，后面的时间欧阳思便自觉开始努力修炼，争取不拖木之青的后腿。 木之青还经常让他去挑战玄冰城修士，每日去擂台走上一圈，久而久之，玄冰城的修士都认得他，把他称为“战斗狂人”。 天知道他其实最不喜欢打架了。 但是欧阳思注定是不会拒绝木之青的。 在这样的日子中，时间过得飞快。 有一日欧阳思刚出房间，准备前往擂台时，就发现头顶的玄霜树树丫开花了。 欧阳思一惊，立马折了回去，跑去木之青的房间。 他兴奋的站在门口喊。“木姑娘！玄霜树开花了！你快出来看看！” 下一秒，房门就打开了。 木之青刚刚似乎在修炼，因为大清早被欧阳思叫唤出来，她并没有出现起床气。 她随着兴奋的欧阳思走出房间，抬头朝天空看去。 她敷衍的惊异，“啊，是开花了。” 几乎覆盖整个玄冰城的玄霜树树丫在缓慢的开出一团团冰色。 玄幻不似现实的冰花逐渐布满整棵玄霜树，玄霜树的树冠转眼就铺满了花。 但是即使这样，阳光还是能通过晶莹剔透的冰花照耀在玄冰城上。 开满冰花的玄霜树不再是枯树，而是如同生长在仙境的仙树。 随着冰花开满树枝，北边的天际忽然寸寸晕染出冰蓝色。 天有异象，冰蓝和清晨的云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美不胜收。 当北大陆的天际布上美丽的冰蓝色，便是冬眠之季了。 欧阳思被眼前美景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北大陆的冬眠之季吗？ 第156章 遇故人 清晨金色的阳光随着太阳升到上空而慢慢变得浅淡。 没了金色的云霞，天际的冰蓝却也没有褪去。 冰蓝绚丽的给天边蒙上一层颜色，它的背景是蓝天白云，蓝天白云足够美了吧？却怎么也夺不去它的风采。 欧阳思终于从惊叹中回过神，低头却见木之青靠在栏杆前，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他有些疑惑，“木姑娘不觉得它很美吗？” 木之青哦了一声，“清晨看过了。” 欧阳思一愣。 看过了？ 在哪看过的？ 木之青出来过了吗？ 木之青瞥他一眼，“我想，你该去擂台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日跟人约了一刻钟前在擂台打斗？” 欧阳思睁大眼睛。 惨了！ 他昨日确实约了人在擂台打斗，但是是木之青替他约的。她这两年的态度诡异，就像慈祥的母亲，跟想给女儿找个好女婿一样物色他的对手。 遇到实力不错的修士就会替他约下战局——当然，这是在得到他的同意之下才会这样做的。 至于他的同意……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他迟到了呀！ 欧阳思着急起来，“木姑娘怎么办！我迟到了！” 木之青给出好建议，“我想，你用被冬眠之季来临的美景震在原地的理由说给对方听的话，对方会原谅你的。” 欧阳思眼前一亮，“这样可以吗？” 木之青转而说道，“但是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什么建议？” “如果你再不赶紧动用你的双腿，而是继续跟我在这里动用你的双唇，我给你的上一个建议恐怕就不太行得通。” “……我马上就出发！”欧阳思转身跑了。 木之青耸耸肩，转而坐在鱼塘旁，看着鱼塘的小鱼四处游动。 早在两年前她来玄冰城没多久，就放弃了继续住客栈的提议，买了这座寒冰小院。 池塘里的冰鱼耐寒不耐热，越冷的环境它们越活得下来，所以才能在玄冰城存活。 木之青觉得好玩，就养了一池塘。 手中有足够的灵石，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不过北大陆难得的冬眠之季来临，木之青当然不会干等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木之青一上街，就感觉街上氛围和往日颇为不同。 最为直观的一点就是——街上的人变多了，形形色色的服装，什么都有。她还看到其中掺杂着一些穿着统一，专属几个大宗门服饰的弟子。 木之青目光略微划过，选择走进玄冰城数一数二的大建筑。 建筑四面透明，由传统的寒冰建造，但是走入其中却有微微暖意。 历经两年，木之青也熟悉了玄冰城的建筑，她知道这里是专供吃乐的地方，并不提供住宿，但是是极好的探听消息的所在。 名叫寒知阁，比声名远扬的知阁就差一个字。 木之青之前许多次来寒知阁人都不算多，此时却熙熙攘攘，一眼看去没有一个空位。 在这样的热闹下，有一处众人避而远之的角落就显得显眼极了。 一个身穿华服，手拿雷箭扇的人在悠悠喝着酒，后脑勺对着寒知阁大门，但是那强势的气场能够逼退其他人很远。 木之青觉得好玩，就走上前去，颇为热络，“他乡遇故知，没想到东皇道友竟然爱饮酒。” 东皇一一顿，目光在她身上停顿，怎么看怎么有一丝嫌弃，但是他邪肆的凤眸盯着人看久了，竟然也能看出一抹多情。 “真是遗憾，竟然还能见到你。” 他放下酒杯，桌上是几个空酒瓶，显然在此自饮自酌了不少时间。 木之青忽地捏着鼻子往后退了退，伸出一只手拦在身前，“东皇道友还是别说话了，酒味太浓，放在东皇道友身上不仅醉不了人，反而恶心人。” “……” 东皇一微冷的神色忽然转好，雷箭扇一指门外，“瞧瞧是谁来了。” 木之青不用回头看，神识早就知晓了何人来了。 那人目光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半点停顿也没有就走了过来。 “路过此地，察觉到木道友气息，特来邀请你一道入万里冰山。” 来人直白的道明来意，背着一把剑，腰板比剑还直，肃穆着一张脸，一本正经。 他身边还带了一个万厉，徐凡倒是没见着。 东皇一意味不明道，“只能说不愧是万剑宗大弟子，即使身为手下败将，面对曾经打败自己的人，也能不露声色，不计前嫌。” 桌上的酒香醇厚，奈何酒的主人却是极恶劣。 木之青奇怪的看他一眼，“作为我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你岂不是更加忍辱负重，不计前嫌，不露声色了？毕竟东皇道友方才还在跟我友好聊天。” “……”东皇一攥紧手中酒杯，“你说什么？” 木之青道，“我想东皇家族第一金丹的东皇道友至少要懂些世故，该知道礼貌些，不要随便插口。” 东皇一眯了眯凤眸。 木之青却对他友好笑了下，然后很开心的转回头，“对于林道友的邀请，我自然喜不自胜！” “等等。” 寒知阁人满为患，认出林广归几人的都不自觉的投入注意力，然后忽然有人从其中走出，却是好久不见的宿文柳拉着沈长风。 宿文柳看着有些紧张，“请问，能加上我们吗？” 林广归没有反对，“今日是冬眠之季开始的第一日，有越多的人进入万里冰山自然最好。” 人群中忍不住有人说了一句，“可是冬眠之季的第一日，难免有些强悍的妖魔还未入眠。” 所以，大多数人根本没想着今日出城，怎么也得是过几日才保险些。 林广归皱眉，有些不解，“不是更好？” “……” 说话的人闭嘴了。 对林广归他们来说，说不准有些妖魔没有入冬对他们反而是好事呢。 等木之青站到紫灵河前，不知不觉就集齐了七人。 除了毛遂自荐的宿文柳和沈长风，林广归，万厉，木之青之外，还有不请自来的东皇一和云竹。 东皇一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样子，根本不屑于解释自己跟上来的原因。 但是懒散的云竹…… 木之青看他一眼。 第157章 进入万里冰山 “看我干嘛？” 原先饶有兴致打量紫灵河的云竹顿时往后退一步，充满警惕的盯着木之青，“我原先就和广归在一块！不信你问万厉！” 万厉小声作证，“我们是和云竹真人一道前往的，今日早晨才到。” 木之青笑了笑，“紧张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久没见云竹道友了，颇有些想念。” 云竹，“……” 信你个鬼。 他撇过头去。 这边感应到有人出城，忽然从高高的城墙上降下一弯吊桥，正好连接紫灵河，直直通往万里冰山。 很难想象这么长的吊桥是如何收起来的，但是它连接紫灵河的速度也非常快。 “与紫灵桥不同，这座桥被取名为北寂桥。”离木之青最近的宿文柳轻声讲解。 北寂桥稳当后，林广归最先踏了上去，其他人陆陆续续上去。 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七人，基本没什么人出城，于是就显得他们有些显眼。 有不少人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他们。 “都是大势力子弟啊，难怪敢这个时候前往万里冰山。” “说得好像你们都认识一样……那个绿衣女子你们看到了没有？出了名的散修，金丹第一人。” “绿衣……金丹第一人……还跟广归真人相谈甚欢……我之前就有怀疑了，她该不会就是木之青吧？” “啧，就是她！” 众人互望一眼，也不知道谁酸溜溜的说了一句，“看着也不过如此——” 众人用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那人。 “……” 踏上北寂桥，触感跟一般土地一样，等走过北寂桥了，北寂桥便被收了起来。 众人身前就是万里冰山，每座冰山都隔了一道小路，寒气森森，冰山之庞大，让人心惊。 除了冰冷的寒气，更让人不安的是其中隐隐透出的阴森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邪祟的东西在暗中窥伺，让人忍不住生起鸡皮疙瘩。 云竹道，“不愧是妖魔的大本营，即使冬眠了，还是让人感觉危险极了。” 沈长风看了看身后来路，忍不住道，“万一有妖魔追我们，北寂桥不能及时下来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来北大陆。 自从刚刚见面开始，沈长风就没少向木之青投来复杂的目光，但是想到他之前向她解惑过无数次…… 木之青安慰道，“别担心，你要是有妖魔追，北寂桥是绝不可能放下来的。” 沈长风，“……” 更担心了怎么办？ 云竹同情的看一眼沈长风。 林广归道，“冬眠之季，妖魔少，一般来说是不会追得这么远的。”他看了看天色，“我们往里走点吧。” 众人一头扎进万里冰山。 气温更加下降了，凡人根本无法在此存活。 然而让众人惊异的是，走过外围一圈近乎白到透明的万里冰山，他们之后见到的无一不是黑到发乌的冰山。 冰山的坚硬程度不用多说，然而冰山里是封印了什么妖魔鬼怪，每一团黑色都是张牙舞爪的，让人瞧着头皮发麻。 不光是冰山里，就连众人行走的道上，地底下，都是狰狞的一团团黑团，这使得他们光是踩上去都不禁小心翼翼的。 云竹啧然，“这到底是有多少妖魔。” 就连林广归都说，“若不是冬眠之季进入，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天际的冰蓝色，天空的万里无云，都丝毫不能驱散这股寒冷。 万里冰山里的妖魔简直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若不是冬眠之季，那么在外围看似晶莹剔透，岁月静好的雪白冰山内，飘荡着的就是上千上万的妖魔。 包括在凌晨之前，此处都是妖魔横行。 尽管知道此时妖魔都无法出来，但是众人不免还是提高警惕心。 他们静默行走了一会儿，沈长风忍不住问道，“既然冬眠之季妖魔全都封印，那么众人进入万里冰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修士都是利己主义，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进入妖魔的大本营。 东皇一嗤笑一声，“沈家的，什么都不知道进来做什么？以为谁都是你大哥？” 沈长风红了红脸。 诚然，沈长风作为沈家子弟知道的一定不少。然而紫灵桥比试时他在闭关冲金丹，好不容易晋升成功了，但是前两年才刚刚稳固金丹修为，便火急火燎的和宿文柳赶到玄冰城，很多消息实在没来得及补充。 出乎意料，木之青开口了，她笑眯眯的道，“我还以为东皇道友千杯不醉，看来脑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清醒，不然也不会胡乱找人撒酒疯。” 东皇一眯眼，“木之青！你是不是认为我脾气很好？” 他气势强大，然而像一拳砸进棉花，因为木之青已经温温柔柔的向沈长风解释道，“妖魔虽然被封印了，但是我们又没被封印，可以选择逐一击破呀。” “逐一击破？” “是呀。” 木之青一棍插进冰山里，入木三分，直中黑团。 众人，“……” 黑团隐隐而动，一股黑气缠绕上木棍，被温和的绿光击散。顿时，被木棍击中的黑团顿时变得暗淡了些。 “比如这样。” 木之青收回木棍，木棍还挑出一样晶体。 “这是妖晶，只有在万里冰山的妖魔身上能够得到，能够助长修为。” 木之青吹了吹木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以灵力为介，触之邪祟，铲除之——” “总而言之呢，冬眠之季的妖魔实力减弱，是捡漏的大好时机哦。” “……” 林广归摇了摇头，补充道，“虽然被封印的妖魔实力减弱，但是也有强弱之分。此处的妖魔实力大概是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的范畴，至于我们——还得往里面走走。” 木之青收起木棍，用力点头，“对呀对呀！运气好的话，还能撞见几只没来得及冬眠的妖魔呢！” “……” 东皇一凤眸一眯，对木之青的态度竟然好了一点。 “算你说了句人话。” 木之青有些嫌弃，“东皇道友的神情未免太兴奋。” “……哼，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东皇一也不等人，径直走了。 第158章 怪异的少年 “这人怎么回事。”木之青颇为不满，脚步却甚是欢快的跟上东皇一，临走前还把那颗妖晶扔给沈长风。 沈长风接着妖晶，妖晶不过半指大小，他细细感应了一下，发现妖晶里面蕴含的灵气果然十分纯粹。有了它，可以堪比一瓶回灵丹。 一个修士就算呆在东西大陆一年，也没有在冬眠之季时，深入万里冰山一个月增长的修为多。 “若说金丹是金丹修士的精华，那么妖晶就是妖魔毕身修为的精华。最为难得的是，没有任何副作用。” 毕竟就算是回灵丹，也有丹毒呢。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万里冰山最珍贵的往往不是妖晶，而是与各种妖魔交手的经验，这是一场极好历练。”云竹意味深长的说道。 七人又深入了一段距离，时间缓慢流逝。 明明太阳正逐渐上升，他们的后背却有一股怎么也驱不散的凉意。 他们的神识里已经看不到最外围的那圈雪色冰山，肉眼可见，神识可见，冰山都是被污染似的乌黑。 浓郁的黑色，特别想到这些是出自妖魔，不免极压抑。 北大陆受气候所致，本来就没有其他生物，然而这正常的现象，放在此处却是寂静得可怕。 沈长风舔了舔唇。 还没到吗？ 他能感觉到，即使妖魔镇压在冰山之中，但是那透出的威势绝对是强大的。换做前两年，他定是不敢深入。 高高的冰山，长长的小道，东皇一走在最前面，木之青跟在后面，其他人依次跟在后面，林广归不知何时跑到队伍的后面。 她像是凡间无忧无虑的小姐，脚步微转，边走边转了一圈。 她多看一眼林广归，又好好走路。 林广归虽然面冷了一些，但是还是很有责任心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跑到后面。 木之青眼珠转了转，正想调侃什么，忽然顿住。 她抬眼看前方。 下一秒，东皇一也停住脚步。 因为东皇一异状，其他人都警惕停下脚步。 东皇一握紧雷箭扇，凤眸装满不悦，“谁！” 寂静无声。 东皇一眉眼一厉，雷箭扇掀起庞大的灵力，欲掀往周围。 “你疯了。”林广归拦住他，“这里都是妖魔。” 任何大范围的法术，只要不能精准到每一点，就不能在万里冰山，特别是深处释放开。 东皇一挥开他的手，“出来！” 这次又沉默了一下。 就在东皇一耐心告吹之际，木之青直接走到一座冰山前。 她木棍抵在冰山一角，和气问，“出来吗？” 空气泛起涟漪。 木之青抵住的冰山忽然不再光滑，伪装褪去，赫然站着一个人，而木之青的木棍正好点在他的心脏上。 他举起双手，“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林广归转过身，皱眉看着这边。 东皇一轻嗤一声，没说话。 他就是弄不清暗处的人在什么地方，才需要威胁。暗处的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迟迟不出现，但是奈何木之青直接指着他的心脏。 这下不出来也得出来了。 被指中要害处，他哆嗦个没完，“饶了我……我什么都没做……” 这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外貌瞧着平平无奇。 云竹上下打量他一眼，撇了撇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估计没存偷袭的想法。” “我不敢！”倒霉修士连忙否认，脸色难看极了，“我不是自愿在这里的！有人把我关在这的！” “关？” 几人互看一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今天一大早，异象刚出现时他就把我带到这来！说是要找什么魔！后来显我累赘就把我扔在这！” “那人是谁？” “那人就是个强盗！无耻骗子！他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他忽的噤声。 木棍划到他的脖颈，他对上一张恶劣的小脸，“希望你说点有用的。” “……”倒霉修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骑着一头妖兽，往……往那边去了……” 他战战兢兢的指了个方向。 “多谢。” 木之青收起木棍，“走，往那边！” 说完率先走了过去。 万厉迟疑，“林师兄，木道友……怎么突然那么兴奋？” 林广归摇摇头，“跟上去吧。” “那这人呢？” “不用管他。” 万厉还想说什么，云竹直接揽过他的肩，“没看他动不了吗。” 定睛一看，果然，倒霉修士即使被木之青抵在要害处，双脚也没有挪动过一步，更何况反抗了。 如果是正常的金丹修士，遇到危险时，身上的灵力怎么也会出现波动，但是他却一丁半点也没有。 “你们就这样走了？帮帮我啊！” 没人理会。 万厉转回头，听到云竹跟他道，“困住他的人不简单。” 大约在冰山里走了有一盏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比起狭窄的走道，此处冰山与冰山的缝隙大了不止几倍。 同时那股危机感，忽然直线拔升。 他们不免握紧手中法器。 忽然冰山的前方出现一个人。 他们看到那人，不由一愣。 纵使是强势如东皇一，也不免皱眉。 因为此人的造型实在奇特。 这是一个男修，长相稚嫩，像是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带着紧张之色，还骑着一头……云甲兽？ 左看右看，这确实是金丹修士不错，而且实力不错，至少是金丹后期。 少年男修食指抵唇，用气声说话，“嘘！小点声！万一惊扰了它怎么办！” 众人互看一眼，东皇一没有兴趣，木之青没有动静，林广归只好站出来道，“你是谁？” “哎呀，小点声。”少年男修不太高兴，但是转而看到东皇一，眼睛都亮了，连走带爬的爬下云甲兽，“壮男！” “……” 什么东西？ 东皇一脸色黑如锅底，很久没这么无语，“你说我什么？” 诚然，东皇一身材高大不错，但是也绝对到不了壮汉的程度。 少年男修不会看脸色，依旧眼睛发亮，“壮男！这绝对可以啊！” “……” “不对不对，”少年男修双手扶着脑袋蹲了下去，“这种男人一般是中看不中用，脱了衣服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第159章 魅魔所在 东皇一，“……”他额头浮上黑线，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朝少年男修攻去。 “哎！哎！”少年男修被追得四处跑，还不忘回头说，“小点声小点声，万一惊动了它怎么办！” 东皇一的雷箭扇不管怎么跑，都追不上少年男修，少年男修瞧着是杂乱无章的跑法，却是暗含某种规律。 林广归伸手，一股剑气丝毫不外露的拦在雷箭扇和少年男修中间，雷箭扇顿时回到东皇一手上。 “林广归！你做什么！” 林广归按住剑，却是向少年男修道，“它是谁？为什么让你忌惮？” 东皇一冷哼一声，“不过装神弄鬼，你们也信？” 少年男修却停下脚步，紧张兮兮，整个人活像一个神棍，龇牙咧嘴，恨不得用口型说话。 “这附近……有只妖魔。” 万里冰山有妖魔是常事，毕竟他们脚下的冰地里就封印了很多，少年男修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所以…… 木之青道，“有只妖魔没冬眠？” 少年男修赞许的看她一眼，“知道什么妖魔吗？魅魔！难以勾引出来就算了，只要一点动静就能把它们吓跑，你们小点声，吓跑了它，我这一上午不就白干了啊！” 闻言，宿文柳忍不住看眼木之青。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却是说不上来。 木之青好奇问，“你勾引它们做什么？” 少年男修理所当然道，“玩啊！” 木之青眼前一亮，“怎么玩？” 少年男修答，“它视色如命啊！靠它能鉴定世间一等一的壮男！” 宿文柳，“……” 他知道哪里怪异了。 木之青和面前这个少年男修，除了性别和长相不一样，性子和神情从骨子里带着几分相像。 “壮男？” 有了木之青捧场的应和，少年男修眼看起了劲，险些把小声行事忘到天边，而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林广归不由咳嗽了两声。 “是啊！壮男！壮男就是强壮加上俊美，强壮的美男才能吸引到它呢！其他人根本没戏！” “还有这等不务正业的妖魔？” “所以我才来啊！” 林广归，“……” 两人的谈话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仿佛此处只剩下他们二人，径自聊得火热。 正直如林广归，头一次感到头疼。 还是云竹看不过去，“木道友你到底哪边的？” 木之青这才想到他们，兴致勃勃的对他们道，“我们一起抓魅魔！” 其他人，“……” 眼看他们兴致缺缺，木之青兴奋的神色收敛了点，笑眯眯道，“历练的机会来了。” 历练？ 没人相信。 云竹看眼无可奈何的林广归，说道，“历练可以，但是这位道友凭空出现，总要解释一下来历。” “我叫罢九，来找魅魔的！”少年男修惊喜的道，“我忘记我刚刚布下隔音阵了，魅魔它听不到！我们可以尽情说话！” 原先一脸不爽的东皇一不免皱了皱眉。 布下隔音阵？他怎么不知道？ 他原先不耐烦的态度稍微改变，重新审视少年修士。 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他却没发觉—— “怎么让魅魔出来？”木之青总是最捧场的一个。 少年修士用炙热的目光盯着东皇一，随即又有些纠结，“魅魔胆小，只有壮男能让它现身，但是他……到底壮不壮？” “……” 东皇一脸一黑。 不管是说他壮还是不壮，都非常让人不爽。 木之青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东皇一，末了摇摇头，“估计悬。” 东皇一，“……” 罢九很失望，“那怎么办？那得有阳刚之气的身材和俊美的外貌才能获得魅魔青睐！” 木之青的视线在宿文柳，沈长风，万厉，云竹身上掠过。 停留在云竹身上时，云竹还来了一个勉强礼貌的微笑，“我想，我们得先弄清罢九道友是敌是友，木道友你觉得呢？” 毕竟连给出的名字都这么潦草，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居心。 结果一向精明的木之青不光轻易相信他，还轻易帮他！ 云竹都怀疑，木之青跟他是不是一伙的，现在串通起来就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原因……需要吗？ 毕竟如果不是一伙的，那她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而且颇为诡异的陌生人的原因又是什么？ 木之青疑惑，“为什么要弄清？” 云竹一愣。 “这附近有魅魔呀。” “……”云竹瞳孔微微一缩，还来不及说什么，木之青的目光就放到林广归身上，她两眼顿时放光，兴奋的对罢九说道，“他！他身材很不错的！” 罢九也很兴奋，“那敢情好啊！” 他搓搓手就想靠近林广归，“道友，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关于魅魔……”他忽然僵住，猛的回头望向木之青，“你做什么！” 木之青不知何时移到他的身后，摸到云甲兽身上，听到他的话一点迟疑也没有，干脆利落的翻身落到云甲兽后背。 几乎是她手摸到云甲兽头上的同一刻，云甲兽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软萌可爱的云甲兽忽然变成一团软绵绵的黑气，木之青的身子顿时陷在里面不见踪影。 “木道友！” 不知谁喊了一声，却像一个导火索，变成黑气的云甲兽“唰地”冲向林广归。 林广归当然不会任凭它撞上，手拿着归一剑，却忌讳着不知所踪的木之青，所以只能闪身避开。 不料他还没避开，黑气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他身前半米处。 一道绿衣从黑团里爬了起来，颜色对比黑团简直显得清新鲜亮极了。 木之青晃了晃头，手中抓着一把藤蔓，细看却像是由绿光形成的，像是一圈缰绳一样绑在黑团身上，她或许用了死力去拽它，因为藤蔓几乎陷进她的皮肉里。 木之青喘了口气，手下的黑团像脱了缰的野马，想要使劲往前冲。 她控制住它，语重心长的教导，“魅魔道友，你矜持点，别看到美男就往上冲。” 众人，“……” 罢九的脸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怎么发现的！” 第160章 冰山崩塌 罢九说着话，却也没有干看着，身子迅速朝木之青逼近。 “站住。”东皇一一展折扇，露出一双凤眸，“当我东皇一是死的？” “……” 罢九看看他，又看看居高临下的木之青，忽然做出大家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仰头，竟是放声大哭，“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这可是我一上午的心血！我好不容易才勾引了魅魔！你们竟然吃白食！太过分了！” 一行行清澈的眼泪从他眼角流下，像是开了凿的小溪，怎么也停不下来。 一个金丹修士，竟然毫无形象，哭得像个孩子。 众人看得无语。 木之青的侧重点却与他们不同，她瞪圆了杏眸，“你勾引了魅魔！就你？” 她的视线在罢九身上看了一个来回，眼睛睁得越发大了。 罢九顿了顿，哭得更凶了，“你还看不起我！我哪里不壮了！” 魅魔被木之青牵制，林广归凑近感应了一会儿，“与幻象不同，魅魔喜欢编织欲望，它确实是魅魔不错。” 沈长风咋舌，“魅魔真的喜欢……喜欢壮男？” 林广归动了动唇，想了想却没抓住错处，“它……确实比较挑人。” 东皇一冷哼道，“我看未必，魅魔不会这么眼瞎。” 在他和林广归之中，魅魔竟然毫不犹豫冲向林广归？ 东皇一不愧是东皇家子弟，什么都要争个高下。 林广归却没在意这种小事，眼看魅魔被木之青制住了，他的剑毫不犹豫指向罢九，“你的妖兽呢！” 如果这只妖兽是魅魔假扮的，那之前倒霉修士说他骑着妖魔又是为何？ 这说明，此地还有一头妖兽。 罢九哭泣的声音忽然一顿，他清脆的声音毫无哭意，“把魅魔还给我！” 这声大喊像是一个机关，触动了什么东西，忽然天崩地裂，土地在摇晃，冰山在颤抖。 离几人最近的冰山忽然倾斜的朝他们倒了下来，速度快极，若是被压中，难免失去行动力。 “快走！” 林广归一剑挥出，罢九闷哼一声，身体却借这股力迅速远离。 林广归一击不中，没有恋战，当机立断想要带万厉等人离开。 一圈由剑气所做的屏障阻隔了倒下的冰山一瞬，就在林广归想要借机远离之时，东皇一却是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朝罢九抓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罢九暗骂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抓着我不放！” 他加快速度，身子几乎是摔出去的，一下就抓住了黑团，然后想要甩下木之青。 却不想木之青似乎早有防备，出其不意的一招根本没撼动她一分，就连黑团也正好和他错开。 “……” “小九！”罢九仰天大喊一声，手上忽然出现一枚抓钩，直接抓住黑团，然后扑向黑团连同木之青一块，直接往倒下的冰山里扑。 “木姑娘！” 宿文柳睁大眼，他和沈长风两人却已经随着林广归远离了此处。 “嘭！” 冰山终于倒地，扬起许多冰渣，有许多寒冰里的黑团几乎被四分五裂。 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庞大的一座冰山倒在地上竟然没有碎裂，而且因为冰山顶倚靠到旁边的冰山上，竟然只是拦腰折断，倒了一半。另一半冰山顶却倚靠着旁边的冰山并未倒下。 至于下面一半冰山，却是实打实接触到冰地，没有一丝缝隙。 冰山纵使只是拦腰倒下，也是让人仰头望不到顶。 宿文柳惊惶心悸，“木姑娘！”他往冰山冲，却被沈长风拦住，“等等，万一还有余震怎么办！” “木姑娘被压在下面了！” “怕什么。” 宿文柳看向一旁，东皇一不知何时站在一处冰地上，凤眸里满是不悦，“死不了！” 林广归道，“此番变故定是罢九一手导致，他竟然主动往那里去，就说明……” “他只是借机脱身！”东皇一没好气道，“此人狡猾奸诈，原是不想我们发现魅魔在他手中，后来发现事情败露就想夺得魅魔离开！” 结果，木之青早就看出这点，反而将自己和魅魔绑在一起，罢九无法，只好连同木之青一起。 “他定无比熟悉此处！这座倒下的冰山里定另有乾坤！” 冰山倒下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根本容不得人更多反应，就像万厉等人，根本没察觉其中名堂。 宿文柳冷静了些许，“那真的是魅魔吗？” 魅魔说到底并无多大作用，除了妖晶能让人提升修为，就只有它怪异的习性，可这都不足以让罢九为此在这么多眼中逃离。 “或许……那根本不是魅魔。” 东皇一闻言看一眼林广归，讽刺道，“广归真人见多识广，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万厉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展不对劲，“云竹他——” 东皇一看上去更气恼了，冷冷一哼，竟然也不管他们，直接拂袖而去。 林广归耐心道，“云竹方才趁机进去了。” 万厉等人，“……” 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实力的差别了。 东皇一生气的地方就在这。明明他的实力根本不输云竹，在这点上却是不如他。 他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极为低调，然而在危急时刻竟然及时判断出形势，抢先他一步。 林广归道，“让罢九遮遮掩掩的，怕是极为宝贵的东西。” 宿文柳忽而道，“冰山既然另有乾坤，那么肯定不是外表看到的那么简单，东皇一恐怕在寻找入口，富贵险中求，我也会去。” 他看向沈长风，沈长风自然没有犹豫，“自然要去一探究竟！” 说到这里，他有些歉意又很是感激的对林广归道，“多谢广归真人，若不是你刻意照拂我们，我们此时也不会安然无恙。” 两人都道了谢。 林广归摇头，“无事。” 以他的实力，罢九未必甩得脱他。 林广归并未打算去冰山，他和万厉此行都是为了历练，并不想为了一只不清楚来历的妖魔改变目标。 至此，几人便彻底打散。 —— 寒气入骨，光线幽暗的冰洞里忽然传出动静。 第161章 探路吧 幽暗的冰洞传来淡淡光亮。 光亮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冰道狭窄，头顶低矮，一只只黑团冻在冰山之中，狰狞着看不清面目，黑团和冰道只差薄薄一层寒冰，似乎随时能脱身而出。 放眼望去，所有黑团都是如此，像是有人见缝插针绕过这些黑团，强行打通的通道。 通道并不齐整，还能隐隐看到爪印。 木之青身材修长，立在冰道中难免施展不开手脚，她颇为不适。 她并未偏离原地，还在原本的冰地上，冰山像是往外自动开了一个口，正好将他们罩在其中。 她素白的手抓着魅魔，魅魔即使使再大的力气都无法挣脱纤细的皓腕。 木之青从魅魔身上下来，果然感觉好受很多，身子至少能伸展开了。 她另一只手拿着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四处看了一下，发现不管是肉眼还是神识都没发现第二个人。 当时冰山倒下，罢九明明特意将她扑到这个地方，此时人却不知所踪。 看不到人，木之青也不惊讶。 毕竟那个倒霉修士即使是被罢九困住，隐匿的身法都能骗过东皇一很久，此时换做正主，肯定更为甚之。 北大陆的人似乎都很擅长隐匿啊。 木之青侧头看一眼不安分的魅魔，不管怎么看，它就只是一只魅魔。 但是林广归等人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得到。 她知道手下的这只魅魔绝不简单，不仅仅只是魅魔，不然罢九眼看魅魔被她抓住，也不会那么紧张。 之前说什么一同抓住魅魔，不过是吸引她们注意力的幌子，一旦照他说的做了，或者因为不相信而跟他周旋，他再装疯卖傻一下，大可趁着他们不注意跑了。 不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冰道里传出木之青的声音很远，也没有应答。 木之青撇了撇嘴，“骗子。” 她两边看了看，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不出来？ 没关系，有的是办法让他出来。 长长的冰道虽然狭窄，但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两侧和头顶只隔着一层薄薄寒冰的妖魔给人带来无限的心理压力。 木之青走了不过一盏茶，忽然啧了一声，夜明珠随手放到一旁，一手还抓着魅魔呢，另一手却出现木棍，猛的将两壁的寒冰击碎。 这一来，就捅了马蜂窝，数不胜数的黑气盘旋着从寒冰里冲击而出。 一道比夜明珠还要光亮的绿光光芒大盛，所有接触绿光的黑气不免萎靡。 木之青一棍一个，很快将黑气击散。 击碎了一层寒冰，冰道终于不再狭窄，地上还散落了一地的妖晶。 重要的是—— 木之青搓搓手臂，“明明如此丑陋，为什么还要散布得如此密集。”她颇为不满，“就算没有密集恐惧症，那眼睛也会看得难受啊！” 冰道里只传出她一个人的声音，好像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哦，还有只不停挣扎的魅魔。 木之青继续在冰道里行走，寒意越发刺骨，似乎能侵入骨髓，在骨髓里安营扎寨。 她每走一个地方，就要把狭窄的冰道击破，将离她那么近又密集得吓人的妖魔解决掉，不知不觉中，她积累了很多妖晶。 忽然，木之青停下脚步。 不同于狭窄悠长的冰道，她一步跨进了宽敞的地方。 此处的冰洞齐整，敞亮，虽然寒意也更胜，但是显然没有冰道粗制滥造。 更为重要的是，寒冰里的妖魔没那么多了，而且边边角角的地方不再出现爪印。 此处与方才，就像一个天一个地。 木之青挑了挑眉，暴力拉着魅魔走到冰洞中。 忽的，有曼妙女子出现在冰洞，神情哀愁，“您要来救奴家了吗？” 女子身姿之曼妙，容貌之绝美，让人目眩神迷。 木之青道，“你是……兔妖？” “……”女子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您说什么呢，奴家怎么会是妖。” 木之青啧了一声。 一刻后，女子在藤蔓缠身中现了原形，果然是一只兔子。 木之青若有所思，“传说有一种狡兽形似兔子，最爱化为人形欺骗人类，看来你就是了。” 狡兽现了原形，当即就哎呀咧嘴，狂叫不止。 “咚！”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扔出去，正中狡兽脑门，狡兽软软倒地。 木之青看眼出口，“看来，这就是你不现身的原因。”她自己嘀咕，“你做小人藏在暗中。我总不能像你一般……罢了罢了，你爱藏就藏吧。” 说着，她抓着魅魔朝着出口走去。 魅魔不是没有挣扎，然而再激烈的挣扎在绝对暴力的压制中还是不免无用。 难以想象，木之青身材如此纤细，是怎么拖着比她大许多的黑团行走的。 直到木之青离去很远，原地才显出人形，罢九抱着一只妖兽，忿忿不平，“这家伙是铁打的吗！一只手都能对付狡兽！”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他该怎么从她手里夺得魅魔？ 但是…… 罢九不知道想到什么，孩子气的冷哼一声，“罢了，走在前面探路也好！老子早就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探路？” “是啊！探……”罢九睁大眼睛，猛的朝身后看去，看到熟悉的人抓着黑团，微歪着头看他。 罢九吓了个倒昂，看看身后又看看前面，一开始的惊惧过后就是镇定。 “你怎么跑后面去的！” 罢九说着，目光不由落到魅魔身上，心想木之青现在肯定一肚子问号，他或许可以趁机—— 就在罢九眼珠子滴溜溜转时，木之青手里的木棍涨大，指着罢九，又点点出口，“探路去。” 罢九，“……” “你不想问我点什……” 木之青打断他，“我讨厌这里。”她重复道，“探路。” 木棍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面前，虽然上面的花纹漂亮，但是看上去有些愚钝，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 罢九目光闪了闪，想到此人在他眼皮底下往出口走去，却又出现在这里…… 他嘴一瘪，眼眶通红，“知道啦，我探路。” “等等。” 罢九期待的看着她。 木之青看着他怀中的妖兽，“把它给我。” 第162章 罢九的异常 “……” 罢九猛的把妖兽往自己身后藏，“你休想！” 木之青看着他，“那我们打一架吧，赢了它归我。” “……” 罢九可怜兮兮，“我们虽然种族不同，但是它堪比我的至亲，您抓着魅魔，还要管着它，多给您添麻烦啊。”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罢九暗暗低下头。 既然如此，那只好…… 正要鱼死网破，却听木之青说，“外面的洞是它打的吧，隐匿的能力也是它的吧？你如果继续带着它，与其留着这个隐患，我还不如杀了你。” 罢九抬头，更是抱紧怀中妖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闯荡在外，靠的就是一身的本事！” 顿了顿，木之青笑意盈盈，“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还是你觉得你能打过我？” 嚣张。 太嚣张了。 罢九气得流泪，“你！”他委委屈屈的把怀中妖兽递过去，“那你要好好照顾它啊，它可是我至亲的亲人……” 至亲的亲人毫不犹豫给了他一爪子。 虚伪！ 妖兽终于到木之青手中，它长相毫不起眼，看上去竟然很像云甲兽，眼里迸发着怒火，似乎随时能冲上来跟罢九拼命。 木之青不过看上一眼，就随手将它塞进魅魔的身体内。 “吱——” 它连声都没出，就彻底没了身影。 “你做什么！” 木之青无辜的回头，“你会体谅我只有两只手吧？” 罢九，“……” 他眼睛更红了，“过分！” 说完，他气呼呼的转身，“还不快走！” 木之青挑了挑眉，跟在他身后。 冰洞逐渐变得宽阔，一环扣一环，木之青默数着冰洞数量，心想这座冰山怕不是全都掏空了。 罢九眼珠一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幽幽道，“这座冰山内部几乎掏空，我的灵兽有穿山甲能力，就让它与外界连通起来，避开那些妖魔，重新打了一个口子。”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外层的冰道那样狭窄，此地却如此宽阔。想来宽阔的冰洞就是以往原本就有的，而冰道就是罢九后来居上。 不过…… 冬眠之季可是今天刚刚到来，若真如罢九所说，那么他是哪来的时间开造冰道？ 罢九半真半假的说完，却发现木之青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更没如他所想的对他进行追问。 罢九还来不及再说，两人就遇到了危险。 一大堆狡兽从四面八方朝她们涌来，狡兽并没有叫声，也没有化作人形，就维持着跟兔子相似的外形，径自挥爪。 狡兽不仅阴险狡诈擅长骗人，而且手中利爪更是不同凡响，带有剧毒，若是被抓到一下，那绝对是个麻烦。 罢九大喊一声，“顾好我的灵兽！”然后手中出现武器，对付层出不穷的狡兽。 难以想象此处怎会出现这么多狡兽，像是捅了狡兽窝，随着狡兽尸体逐渐倒下，一股迷幻的气息四散开来。 罢九恍惚一下。 他想起他站在一个女修面前，女修说着“冰山内……预知……过去……以血肉喂……”等字眼。 脑袋一晃，罢九脑海又浮现自己带着灵兽小九站在高大的冰山前，四处寻找入口……脑海里还出现熟悉的冰洞。 不对！ 罢九用力咬唇，鲜血流出，他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不少。 放眼一瞧，满地的狡兽尸体，他周围的还好，然而木之青周围的狡兽几乎堆如小山。 还剩下最后几只狡兽。 不等罢九做出动作，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只见木之青一手提着缩成一团的魅魔，然后以魅魔为媒介，直接一挥压死一坨。 “……” 罢九抽抽嘴角。 这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狡兽全部清理干净，木之青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输了。” “……不是，我怎么就输了？” 木之青指着地上尸体，“我比你多清理三分之二，你未免太没用了些。” “……” 这也要比。 罢九无语。 看她的样子，想必方才没有机会对他动手脚。狡兽本身就会迷惑人心，当狡兽杀多了，难免有只会反扑，试图以迷幻制敌。 想到这，罢九不由松口气。 却见木之青不满的盯着他，“想赖账？” “……” 他们什么时候赌这种东西了。 不过想了想，罢九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是是是，我输了。” 木之青满意，“那就请把妖晶都帮我掏出来。” 万里冰山出现的妖兽，妖晶也是纯净无暇，可以直接吸收，没有副作用。 罢九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无言。 这人真是！ 不过罢九最后还是把所有妖晶都掏出来了，乖乖将三分之二的妖晶交给木之青。 木之青忽然说了一句，“以前没少干这事。” “什么？” “没事。”木之青收起妖晶，“继续探路。” 真把他当仆人了！ 罢九捂着咬疼的嘴，眼泪都飙出来了，“我疼！” 木之青瞥他一眼，“再过五十米，有一只没有冬眠的妖魔，你确定要让它跑了？” “……”罢九收敛起痛色，面色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 木之青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快走！” 不知有意无意，罢九走在前方的脚步加快了不少。 木之青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两人都离开后，能看到一根细小的藤蔓隐在冰壁之上。 又过了半刻钟，云竹谨慎的来到此处，看到一地的狡兽，他皱了皱眉。 “狡兽？” 不远处的冰洞似乎传来动静。 自从离开狭窄的冰道，神识就在这里失去了效用。 云竹想了想，谨慎的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 木之青那么狡猾，可不能跟得太紧。 云竹暗暗想，就让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冰壁上的藤蔓闪了闪，缩了回去。 “快！妖魔在那！”来到另一个冰洞，罢九一眼就看到一团庞大的黑影背对着他，他眼前一亮，连忙喊道。 却见木之青动都没动一下。 罢九目光一闪。 忽然，木之青手里安分很久的黑团开始奋力挣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迫不及待的向巨大的黑影飞去。 第163章 魅魔还是知魔 罢九夸张的情绪和行动吸引木之青的注意力，就趁这个时候，她手中的黑团忽然跟造反似的，用了最大的力度，猛的挣脱她的手，往巨大的黑影飞去。 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头灵兽的轮廓在黑团里凸显出来。 是罢九那头灵兽搞的鬼。 黑团挣脱的同时，罢九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木之青身旁，然后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黑团即将融入黑影。 快！快！快！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罢九看了木之青一眼，就是这一眼，却让他一愣。 木之青娇俏的负手看着，似乎只是在看一场热闹，没有半点为眼前的变故惊讶。 罢九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这个反应不对啊。 只见黑团靠近黑影，越发欢快，然后不知哪来的一道光出现，照亮了黑影。 这哪是什么并未冬眠的妖魔，这分明是冰封在冰洞里的妖魔被整个挖了出来，立在那处！ 难怪她不着急！ 罢九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来不及懊恼更多，他的身子飞起，猛的朝黑团夺去。 “小九！过来——” 黑团忽然离他更远，像是有条线牵在木之青手中，黑团眨眼就从前方落到后方。 远离了罢九。 罢九眼睁睁看着，几乎跳脚，“混蛋！你卑鄙无耻！” 木之青却是举起手，手中隐隐看到一丝绿线，随着手的动作，绿线绷紧，黑团还从地上弹了两下落地。 她在罢九的愤怒视线中悠然自得，缓缓开口，“罢九道友如此行事，倒是让我想到一种妖兽。” “传说，”她看向罢九，“有一种天地灵兽拥有无数身体，却只有一缕神智，神智贪玩，经常抛弃本体偷跑出去玩。而天地灵兽之所以是天地灵兽，必须是神智和本体融合时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也能真正抓住它。” “天地灵兽的神智好找，奈何它不着家，本体又藏得隐蔽。所以往往只能抓住它的神智，而无法找到它的本体，于是只能功亏一篑。” 木之青笑盈盈的看着罢九，“罢九道友还是很厉害的，至少知道了天地灵兽的老窝在哪。” 罢九舔了舔唇，“什么本体神智，什么天生灵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木之青勾唇，“听说知阁什么消息都卖，只要灵石给够时，我当时便问了他一个问题……罢九道友觉得是什么问题？” 罢九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木之青回答了自己，“我问知阁，他们为何无所不知。” “……” “知阁说，他们消息的来源之一是知魔。”木之青含笑看着他，“传说知魔可以知晓未来，也可以得知过去。因此知阁不惜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寻找知魔。” 罢九越听，越觉得紧张。 “罢九道友，”木之青还是继续说了，“这是知魔的神智吧，至于你现在在找的——就是知魔的本体，意欲让知魔回归本体，顺利抓捕知魔。” “……” 良久，罢九艰难咽下一口吐沫，他一张十足少年气的脸五味杂陈，难看极了。 他做了什么吗？ 没有啊。 只是偷袭未遂罢了，再不济就是看到黑影时暴露了自己的心切，但是她怎么就能推测出始末。 她一路上什么也没问，原来就在这里等着他吗？ 知魔的存在珍稀无比，特别是它得天独厚的抓捕条件，更是苛刻极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才会让他随便碰上一个人时，对方就是知晓知魔的？ 况且不过这么短短的时间，她又是怎么倚靠蛛丝马迹联想到知魔的？ 要知道，知魔的神智连同它的一点分身，到现在都是以魅魔的身份显示在人前。 她到底怎么猜到的！ “你想怎么样？” 虽然窗户纸几乎被撕破了，但是罢九却没有放弃。 知魔能够知晓过去或者未来，是一个很逆天的存在，人人都想要。 木之青却道，“我很好奇，你刚开始为何主动暴露你所在？” 罢九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小九说我们被发现了，原先我还想是谁识破小九的隐匿神通，现在想来，肯定是你。” 小九不过是一只灵兽，自然不能口吐人言，不过罢九和它是主仆关系，两人肯定做到心神相连。 小九的能力实在不俗，连带着它的主人也绝不简单。 罢九神色不爽，“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为了防止你们怀疑我，当然是我跳出去好！” “原来如此。” 说完这一句，木之青又不说了。 这有一下没一下的，能把罢九逼疯。 他眼珠转了转，心想眼前这人心里的盘算无外乎是得到知魔。 他忽而说道，“除了我，谁也无法带走知魔的神智。” 如今本体还没找到，他占据最大优势。 “哦？” 罢九以为她不信，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魅魔喜爱壮男！” 这一声壮男惊天地泣鬼神，响彻冰洞，让守候远处的云竹不由吓了一跳。 云竹狐疑。 他们在搞什么鬼？ 他犹豫半响，小心隐匿住身形，往声源处靠近几步。 罢九不过提上一句，木之青却看向被束缚住的黑团，恍然大悟，“啊，所以你的灵兽还可以影响正常的判断力。” “……”罢九深感无语。 这是何等的敏锐力，他才提上一句。 罢九一咬牙，说道，“没错！小九让知魔以为自己是只魅魔，所以它才受壮男束缚，若是没有它喜爱的壮男，它顷刻间就会跑没影，根本找寻不到！” 罢九理智道，“若是我走了或死了，没有了壮男，知魔肯定会恢复原样！” 木之青神情诡异，“壮男……是你吗？” “……”罢九跳脚，“我一开始就说了，只有壮男能勾引魅魔，不然你以为它怎么被我抓到的！你瞧不起谁呢！” 木之青没有说话，只是上下看一眼罢九，一眼似有千万语。 罢九木着脸，“要不然我们同归于尽算了。” 木之青叹口气，“也是，毕竟不是真正的魅魔，到底眼光要差些。” 标准一下从林广归下降到罢九，果然只是假魅魔。 罢九气沉丹田，“总之你没了我，定制不住知魔！” 第164章 食人魔 罢九这一声又是惊天动地，徘徊在冰洞中。 云竹皱起眉。 他们在搞什么鬼？ 想了想，他又靠近了几步。 隐隐能看到木之青和罢九在对峙。 木之青道，“是吗？” “当然！” 他们在说什么？ 一根藤蔓忽然从冰壁冒了出来，云竹余光瞥到，顿感不妙。 他立刻想要退开，身子却跟不上脑子，眼看藤蔓出现在他面前。 “……” 云竹缓缓转身。 木之青不知何时看向这边，笑意盈盈，“壮男这不就来了吗。” “……”罢九目瞪口呆。 “没理由云竹道友会比不过罢九道友，你说对不对？” 这下罢九是真哑言了，他瞪着云竹。 云竹默了默，收起往后撤的脚步，脸上强行扯出一抹笑，“我是来救你的。看到木道友被冰山掩埋，我情急之下就跟着进来了，就怕木道友会遭遇不测……木道友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木之青煞有其事道，“我知道云竹道友是担心我，所以在我们一道进来时你选择躲入暗中，为的就是出其不意救我，我都明白的，真是太感谢云竹道友了。” “……原来你看到我进来了。” 木之青诧异，“我又不瞎。” “……” 可恶！ 她不是都被拖进来了吗！怎么看到他也进来了！ 三人之间现在有点尴尬。 当然，这不包括木之青，木之青说，“罢九道友既然想走就走吧，带上你的灵兽一块。” 罢九怒了，“你们怎么可以过河拆桥！” 不等木之青说，他就愤然道，“谁说我要走了！我还要留着寻找知魔本体，帮你忙呢！” 知魔神智现在被木之青控制得死死的，罢九又打不过木之青，若不出意外，到时候知魔肯定会到木之青手上。可是这不代表罢九就会放弃，他投入这么长时间的精力，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且看吧，此时知魔本体还未出来，到时候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云竹目光一动，“知魔？什么知魔？” 罢九大声道，“没什么！我们在说八卦呢！你说是吧！”他拼命给木之青使眼色。 两个人就够了，可千万别再扯进第三个人。 木之青笑盈盈嗯一声，“云竹道友跟我们一块走吧？” 云竹还能如何。 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另外两人肯定不会放他离开，他们之间又似乎达成什么协议，若是提出离开，保不准要被联手针对。 想到此，他硬是笑意满满说，“好啊！乐意之至！” 于是从两人变成三人，冰洞里面寂静无比，冰壁里封印着妖魔无数，又有暗中不知名的危险，这让罢九不由提起心来。 按理来说，知魔的本体就应该在这的啊。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的动静，弄得一瞬地动山摇，冰地在晃动。 云竹皱眉，“瞧这个动静，应该是东皇一导致。” “真讨厌。”罢九嘀咕一声，忽然顿住脚步。 “前方有动静。” 不用他说，众人就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 就在前面的冰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还有吞咽声。 且有一道庞大的阴影坐落到旁边，却被拐角处遮挡。 “什么东西？” 木之青看两脚就没离开地面的罢九一眼。 这一路安然无事也就算了，但是显然有动静发生的时候，罢九想让别人当出头鸟。 木之青意有所指，“你确定你不去看吗？” 罢九呵一声，“或者你自己去看看比较快。” 木之青当真走过去了。 罢九心里一咯噔。 这不对啊！ 她怎么这么爽快？ 罢九和云竹互看一眼，连忙跟上去。 到达拐角处，眼前焕然一新。 冰洞不再白里透黑，澄澈一片，冰壁里的妖魔全都消失，不知哪来的光线让此处倒映出如梦似幻的光。 一只庞大的妖魔嘴角塞了两只妖魔，听到动静，它两道目光射来，眼睛竟长在鼻孔处，只是被看着而已，却让人的鸡皮疙瘩不免生出来。 罢九暗骂一声，“什么鬼东西！” “咕咚。”吞咽的声音，巨大妖魔吞下嘴里的半截妖魔，忽的站起来。 妖魔之庞大，可舒展整个冰洞，方才不过是蹲着，就庞大无比，更何况是站着了。 它的全身黑气缭绕，往旁边退开，众人竟看到无数张嘴，一口的利齿粘上光芒，让人胆寒不已。 “金丹巅峰的食人魔！” 云竹立刻认了出来。 食人魔，顾名思义，不噬血肉不罢休，凶猛无比。 “跑！” 云竹转身就跑，临走前还不忘推了罢九一把。 罢九勉强站稳，就见食人魔近在咫尺。 金丹巅峰的食人魔速度竟如此之快。 他暗骂云竹，却立马拿出武器，抵御食人魔的再次靠近。 食人魔极其巨大，身体又塞满整个冰洞，都不用它做什么，只要随便往旁边一撞，就正中罢九。 罢九忽然看向拐角，拐角比其他地方狭窄一些，若是趁机退回去，以食人魔这么庞大的体积，定是无法跟上。 想到此，罢九甩袖出现一层屏障，他借机就往拐角跑。却见食人魔跟成了精似的，并不跟屏障死磕，而是先一步挡住出口。 罢九，“……” 该死！ 云竹早在趁刚才罢九对付食人魔的时间差就跑出去了，自然不用担心食人魔拦路。 现在就剩罢九一个人直面妖魔。 ——等等！不对！ 那个人呢！ 罢九猛的环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悠然自得的木之青。木之青牵着知魔的神智，好奇的看着这边，整个人跟个看客一样。 他被食人魔追得有多狼狈，木之青就有多游刃有余。 食人魔怎么不追她！ 罢九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出口被堵住，所以他只能夹缝生存，在一些狭小的角落落地。因为食人魔太庞大了，所以好几次他离一口利齿只有咫尺之遥。 “这家伙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木之青手中的藤蔓剧烈的摇晃，被她牵着的知魔止不住摇晃，似乎想要冲到罢九身上。 木之青眯了眯眼，从黑团里抓出妖兽，妖兽小小只的，雪白雪白的，还在不住的挣扎。 第165章 没节操 “再不老实，我把你烤了吃了。” 小九一僵，雪白的身子默默蜷缩在一起。 原来并没有那么主仆情深。 木之青看得有趣，却把它扔出去，“再见。” 小九小小的一只落在庞大的食人魔身上，险些就落入嘴中，食人魔嘴里的热气在冰洞里明显无比，它踉踉跄跄的站稳，然后“咻”的一声落入罢九怀里。 “嘤——” 太可怕了！ 罢九此时正站在一处凸起的冰壁上，被小九这么一弄险些失去平衡。 他单手拎起小九，“你怎么还捣乱啊！快帮忙！” “嘤……” 小九耷拉着皮毛，身上散发出光芒，让食人魔的动作顿住。 罢九一喜，抱起小九亲了一口，“最爱你了！” 然而不过片刻，食人魔又张着无数张嘴朝罢九撞来。 木之青笑眯眯的说着风凉话，“让食人魔忘记自己是食人魔，但是它吃人的本能可是还在。反而会因为神智被模糊，变得更加难缠。” 罢九扔开小九。 他身影矫健，数次躲开妖魔，然后在一次食人魔的袭击中不经意的落到木之青身侧。 他回头，年轻的脸上露出像是狐狸的表情，“我就不信你还能躲！” 罢九可没忘记此番目的，他为的就是知魔。虽然不知道木之青用了什么办法瞒过食人魔的耳目，但是若是任凭她袖手旁观，那么到时候一味消耗的就是自己的实力，如果那样的话，他想夺回知魔的目标就更加遥远了。 不如趁此机会，消耗木之青实力！然后趁机夺下知魔！ “小九！” 他大喊一声，原先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的小九骤然出现在身旁，然后身上光芒闪烁，与方才非常不同，这次的光径直照耀在木之青身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木之青即使都能躲开，也抵不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光。 更何况，小九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完全无害。 她眯了眯眼睛，注意到光芒出现时，食人魔一反之前漠视她的态度，张着嘴朝她冲来。 此处冰洞暖和了不少，却是因为食人魔的口气，食人魔的口气可不好受，腥臭无比。 木之青之前躲在角落时，还精致的隔绝了这种气味，但是食人魔一冲过来，气味加重，便难免进入她的鼻间。 食人魔已近身前，木之青身子一闪，来到食人魔头顶。 这是它唯一没有嘴巴的地方，因为身上缠绕的黑气，所以往上一站时，还有陷进去的触感。 食人魔无数张嘴怒吼，冰洞颤动，似乎想要甩下头顶的不速之客。 木之青皱了皱眉，手中出现木棍，她持着木棍，往下一插，木棍开始变长，竟直接贯穿了食人魔。 然而食人魔到底不比其他生物，即使木棍贯穿全身。它也只是更加愤怒一些，并没有更大伤害。 木之青面色不动，持着木棍的手毫不迟疑的往里一搅。 就跟搅动小溪一样，搅拌声轻微，但是木棍上出现绿光，随着木之青的搅拌，食人魔的举动开始僵硬，就连体型都似乎有所减小。 木之青却停了手，木棍一抽，食人魔就瘫倒在地，正好滚落罢九身边。 不知何时来到食人魔底下，正准备解开知魔神智身上藤蔓的罢九…… 他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干！” 木之青弯起笑眼，手中干净如常的木棍被她投掷出去。 木棍正中食人魔胸口，将里面的妖晶带出，还势不可挡的往外射去，正好擦过罢九的头发丝和手的中间出去。 “……” 罢九咽了咽口水。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强烈的杀意，木棍袭来时，他竟然生不出躲开的想法。 没了妖晶，食人魔不过一具躯体，很快变成黑气消散在空中，腥臭的气息略微缓解。 木之青牵着知魔，靠近罢九。 罢九不禁往后退，在此刻他的眼里，木之青不亚于杀神。 “你……你干什么？” 木之青却与他擦肩而过，木棍自动回到她的手中。 食人魔消失后，云竹重新出现在拐角，木之青正好面对的是他。 “云竹道友，”她回头看向罢九，“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罢九道友呢？在生死关头推人家一把，可是很不厚道的。” 罢九固然很恨云竹的行为，但是此时对他而言，明显是木之青更加危险。 就连云竹，即使早做好激怒罢九的准备，但是由木之青提出来，却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 他苦着脸，“木道友，真不是我想临阵脱逃，主要是当时自顾不暇，根本没想那么多。我也没想到罢九道友那么无耻，竟然祸水东引！不然食人魔肯定不会盯上你的！” 然而之前云竹跑得那么利索，心里想的就是：打吧打吧，最好食人魔可以将你们的实力都耗干净。 他现在想的是：打起来吧打起来吧，最好两人打个两败俱伤，让他独大！ 罢九怒目相视。 无耻的家伙！竟然把黑锅往他身上扔！ 却听木之青说，“罢九道友，你得罪我了，我很生气。” 云竹，“……” 罢九，“……” 还有人这么实话实说的？ 罢九下意识感到不妙。 只听木之青继续说，“是我向你消气，还是你找他算账，自己选。” 罢九，“……” 不管哪个选择，受伤的只有他。 他干笑两声，“好歹同行一场，我并没有找谁算账的意思。问佛宗有句话说得好啊，冤冤相报何时了。” 木之青笑眯眯看着他，“不巧与你相反，我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转动了木棍。 “……” 罢九一不做二不休，冲着云竹就道，“道友！你我的实力弱于她，若真按她说的做，我们恐怕就直接交代在这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联合起来，干掉她！” 木之青挑了挑眉，看向云竹。 云竹心中一动，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却对上木之青的视线。 他沉默半响，展开双臂，“来吧，打架。” 罢九，“……” 罢九愤怒了，“该死！你个无耻小贼！竟敢对我施加幻象。诱我说出这种话！我跟你拼了！” 他大喝一声，冲着云竹就去了。 第166章 暗算 嗬，两人打的那叫个激烈啊！ 你来你往不相上下！ 罢九一个五指掏心，云竹险险避过，云竹一个单手锤他，罢九险险避过，那是打得凶险无比极了！ 木之青笑盈盈，“当我是傻子？” 两人可谓是最好的杂技演员，表演出其他人表演不出的打戏，然而却都是中看不中用，面子功夫。 罢九沉默一下，然后更加激烈的和云竹打了起来。 然而细看之下，不免看出其中的儿戏。 打了这么久，也没看谁真正受伤过。 就像是小孩之间的把戏，我往你身上抹点灰，你往我身上抹点灰。 显然他们都不傻，知道若是真刀真枪的打架，最后受益的只会是木之青，而他们却是很难在她那里讨得好去。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心里还是在唾骂木之青。 木之青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三言两语就让两人打成一团。 要知道罢九若是选择让木之青消气，那受到的伤害难以估算，但是选择向云竹消气，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会受到太多损伤。 但是，他们两人打架，木之青在一旁袖手旁观，难免会看出点门道。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罢九和云竹联合起来对付木之青，然后他们两个人再进行争夺，罢九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奈何对手不配合。 木之青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到底不好假得太过分，最后没有大伤，但是灵气肯定是消耗了的。 罢九气喘吁吁的宣战，“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这次就放过你了！我们下次再战！” 云竹冷哼一声，头撇到一边。 “啪啪啪。” 木之青鼓掌，“两位的表演非常精彩，下次不要表演了。” 云竹，“……” 罢九，“……” 既然食人魔已除，三人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继续往下一个冰洞走。 不知为何，每到一个冰洞，他们都会遇到新的妖魔，或者妖兽，三人对付一只还有下一只。 期间云竹还想故技重施，被罢九把路堵死了。 “奇怪，这都冬眠之季了，怎么这么多还未冬眠的妖魔？” 而且诡异的是，一只接一只的妖魔单独呆在一个冰洞里，互相之间并不越界。 罢九不以为意，丝毫不惊讶，“原先妖魔就会比较亲近……” 他的话忽然止住。 他警惕的看眼云竹。 云竹有些遗憾。 罢九未免太小心了，半点口风都不肯露。 云竹看眼罢九怀中灵兽，忽然道，“罢九真人如此年轻就有如此修为，在玄冰城不该籍籍无名。” 罢九皮笑肉不笑，“有时候外貌并不能说明什么，玄冰城人才济济，我不敢居名。” 不痛不痒的试探几句，三人继续赶路，遇到的妖魔不胜其数，云竹渐渐有些怀疑人生。 罢九却不以为意。 知魔因为本身的特殊性，本来就比较吸引妖魔，靠近它的妖魔在冬眠之季来临的一日之内没有冬眠的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刚开始被木之青发现时，他才想借着它们的手夺下知魔。 不过—— 似乎确实有些反常。 知魔的本体，到现在连个影子都不见。 罢九看向木之青身旁迷迷糊糊的知魔神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知魔现在非常安静。 知魔神智现在也没个反应。 他心里感到一丝违和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 罢九和云竹的灵力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冰洞过去，逐渐感到灵力不济。 云竹隐晦的看眼木之青，不同于他们，她看上去很是游刃有余。 似乎之前很多次遇到妖魔，也没谁真正针对木之青，就像无视她一样。 这是为什么？ 他们心中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倒下的冰山，来到新的冰山，因为他们经过的冰洞很多，偶尔还能看到因为崩塌而毁灭殆尽的冰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已经过去一日了，还未冬眠的妖魔渐渐减少，大多化作冰雕。 忽然，走在前面的木之青脚下一顿。 云竹察觉出异样，“我们绕回来了？” 他们回到食人魔的冰洞了。 罢九这回也感觉不妙了。 若是他们绕了一圈回来了，以他们的实力，不可能没有察觉。 “有阵法？” 也不应该，他们三人没一个感觉到。 云竹意有所指看一眼木之青，“也不排除是有人捣鬼。” 木之青跟他正面刚，理直气壮，“云竹道友为何阴阳怪气。就差指名道姓了，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我又不是小气之人，定不会记恨你的。” 云竹，“……我闭嘴。” 罢九抱着灵兽的手一紧，他看看他们来时的路，正是他们去时的路。 “我们……这次往回走。” 他知道违和的地方在哪了。 木之青可有可无，云竹至今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自然没意见。 于是他们顺着另一条路走去。 食人魔的上一个冰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被人从冰壁里挖出来的妖魔。 罢九走在最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他们绕过拐角，看到冰洞的景象。 “咻！” 几根藤蔓布满过道，迅速朝他们袭来。 他们一惊，不由避开。 不过一眨眼的事情，忽然有一个阵盘啪嗒落在地上，一下子就有三四个，屏障隔离了拐角处，拦住云竹和罢九的去路。 “木之青你做什么！” 木之青站在阵盘的另一边，笑意盈盈，手里正好捏着一个阵盘，“真不好意思，知魔是我的了。” 她扔下手中阵盘。 地上阵盘不多不少正好五个，连两边的冰壁都封印了。 以云竹和罢九的实力，要挣脱出去不难，但是怎么也要一些时间。 魅魔竟然真的在这里！ 罢九气急，“你卑鄙无耻！” 木之青耸了耸肩，转身走向被冬眠的妖魔。 妖魔依旧矗立在此处，一动也不动。 云竹看出异样，“不对！如果有妖魔被人从墙里挖出来，那周围的冰壁起码得少一块！” 然而此处冰洞的环境完整无缺，没有任何缺口。 罢九咬牙。 知魔！就被木之青藏在其中！ 第167章 又被坑了! 果然，木之青从一处完整无缺的冰壁里，用木棍撬出一个缺口来，一整个冰洞的冰壁被挖了出来，有一人高，横切面极广泛。 认真一看，里面依旧是妖魔的身影，看上去顶两三个平常妖魔的体格，若是再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黑影在动弹。 黑影外的冰封消失，被木之青牵着的知魔神智原本已经安静下来，此时似乎感觉到什么，一直在不断的扑腾，似乎想远离此处。 木之青牢牢牵着它，然后分外粗暴的把知魔神智往里一塞。 顿时，知魔神智化身的黑团散做一股黑气融入黑影当中。 冰块在地上化成雪水，黑影开始一点点复苏，似乎醒了过来，还伸了个懒腰。 这时再一看，就可以看到黑压压的四肢，和知魔身上散发出的热气。 原来知魔本体就被木之青悄悄塞进了冰壁中。 “难怪……”云竹喃喃，“其他冰洞或多或少都有一只妖魔，偏偏这个冰洞什么都没有。” 他们原本应该更早反应过来的。 但是木之青做的恶作剧影响了他们。 ——也不对，因为当时木之青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可是又突然冒出一个被冰封之后的妖魔，他们应该会考虑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和哪来的时间这样做的。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木之青就一反常态的走向食人魔所在的冰洞。 她当时还问了罢九一句话：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再加上她说完这句话就往食人魔方向走，就彻底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云竹想通这点，却是皱着眉头看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的妖魔。 知魔吗？ “你还愣着做什么！”罢九边用力攻击阵盘，边语速极快的道，“知魔可是能通晓未来和过去！你再不快点突破阵法的话，可就只能落入别人手中了！” 罢九当然没有那么好心，之所以现在告诉云竹这些，也是因为知魔即将被木之青夺走。 若是云竹抛弃事不关己的态度，跟他共同攻击阵盘的话，他说不准还能去木之青手中夺回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看着。 说到底，他们的灵力在这之前就已经损耗了不少，罢九连忙往嘴里吞了一大把丹药，继续进攻阵盘。 木之青笑了一声，“他可不会为了不需要的东西树立敌人……云竹道友，你说是吗？” 云竹眸子有轻微的震动，却很快平复下来。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诓骗我的，我又找谁说理。” 木之青笑了笑，“是吗？” 云竹的右手握拳放在身后，可以看到他的手心都出汗了。 罢九气急，又说了几句，云竹的两脚始终一动不动。 罢九无奈，只好继续全力加攻阵盘。 眼看木之青不知道从哪抽出一个灵兽袋，打算把知魔收进去，罢九连忙道，“停下停下！这知魔对我非常重要！你把它让给我，我给你同等价值的东西！” 任凭罢九取出何等东西，木之青都不为所动。 云竹眯着眼，看着木之青慢腾腾的动作，忽然好心提醒，“她可是夺得紫灵桥魁首之人，众人所知的金丹第一人，要什么宝物没有？” 罢九咬牙，忽然拿出一朵类似莲花花瓣的东西，“这个！这个跟你换知魔可以了吧！” 莲花花瓣拿出来的同时，冰洞里忽然莲花朵朵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花香能够传出很远，特殊的味道似乎能直传心底。 就连云竹的眸光都不由微微睁大。 这是…… 即使有人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也绝对看出它的价值。仅仅只是一片花瓣就能如此，定然不凡。 木之青眯眼看了半响。 不同于之前不为所动的样子，她这次看了很久。 罢九终于看到希望，不由大喜，“你快把我放出去！我把它交给你！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十件八件！” 木之青对他笑了笑，然后变脸比翻书还快，迅速将知魔收在灵兽袋。 “这样好的东西我恐怕无福消受，罢九道友还是自己留着吧。” “……” 罢九傻眼了，“不是！你怎么能这样！” 木之青却一反刚才慢腾腾的样子，收起木棍转身就走。 罢九急了，“等等！你等等！还可以再商量！” 木之青停下，他心中的希望升起。 “你认识花无量吗？” 罢九愣住。 木之青若有所思，“认识啊……”她回过神来，朝罢九温柔一笑，“多谢罢九道友的解答，再见。” 罢九抓着屏障，几乎跳脚，“你别走啊！你找花无量做什么！你跟他有仇吗！我可以帮你把他大卸八块！你把知魔给我留下啊！” 然而不管罢九如何说，木之青都不再回头。 罢九直到一盏茶后才击破屏障，他慌里慌张的跑出去，却眨眼就变了脸色，甩手就扔下几个阵盘，他阴恻恻的回头，“别以为你能坐享其成！” 一直事不关己，甚至在盘坐的云竹，“……” 罢九追出冰道时放出神识，然而不管怎么看都没发现木之青的身影，最后只在冰山的薄弱处发现一个破出的洞。 人却是早就离开了。 罢九钻出冰洞，就看到前方立着一个身影。 他还来不及欣喜，就看那人转过身来，扇着扇子露出一双凤眸，充满危险的盯着他，“听说，你打败了木之青？” “……我打败了谁？” 罢九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东皇一哼笑一声，“原以为能打败林广归的木之青已经是最强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将木之青打得一身伤痕。” “……” 他说他打谁一身伤痕？ 罢九反应过来，看着东皇一油然升起的好战分子就感到不妙，他伸出手连忙道，“你被她骗了！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东皇一凤眸一冷，“你是说，木之青为了陷害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痕？ ——这话，你信吗？” 东皇一心有傲骨，金丹修士理应是高傲的，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东皇一热衷战斗，他将木之青看做对手，自然不会在她受伤时趁人之危。 第168章 欧阳思不喜欢她 东皇一想到这里，不由面露阴沉，“你果然扮猪吃老虎，趁机偷袭木之青。既然你实力不错，那我就与你一战！生死不论！” 罢九，“……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然而东皇一已经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接近罢九发动攻击。 罢九，“……” 他此时灵力不济，然而他心中破口大骂！ 混蛋！ 他转身就跑！ 东皇一脸色更难看了，“竟然不战而逃！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罢九，“……” 玄冰城城门口—— 奔腾的紫灵河，欧阳思焦急的眺望对岸。 终于，北寂桥铺在紫灵河上，有一人慢慢悠悠的走上北寂桥，她渐渐靠近，欧阳思看到熟悉的绿衣身影。 他心下大松，急切的迎过来，“木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此时正是清晨，万里冰山的半山腰都蒙上一层白雾，缭绕着远方，加上天上的冰蓝边际，给美丽的北大陆衬得如梦似幻，连玄霜树透明的冰花似乎都染上了些许。 木之青已经整整离开一天一夜了。 欧阳思前日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擂台下来之后，给木之青买了冰茶，然而却怎么也找不见她，后来他四处去问，才知道木之青跟着林广归等人前往万里冰山了。 “你怎么不带上我……” 欧阳思一顿，上下看着木之青，哑然许久，才沙哑道，“木姑娘受伤了……” 木之青的身上血痕无数，看上去伤势很重。 欧阳思的眼睛冒出红光，“谁伤了你！我杀了他！” 木之青看他一眼，直把欧阳思看得往后退半步，他意识到什么，连忙遮住自己的眼睛，“对不起！但是我控制不住！”说着，他又抬起头来，“到底是谁伤了你！” 木之青垂眸，然后缓缓露出面容，“没谁伤了我。”她只手一弹，身上的血色就消失干净了，“你不懂，这是看热闹专用妆。” 欧阳思一愣，看着熟悉的笑容却逐渐放下心，他眼底的红色顿时消失不见，“原来如此。” 当木之青笑意盈盈的露出这副神情时，就说明刚才看到非常有趣的事情。 欧阳思毕竟跟木之青跟久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木之青故意的。 别看木之青像个娇娇小姐一样，杀个妖兽都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但是在遇到某些“有趣”的事情时，她还是非常会“自我牺牲”的。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去睡觉。” 欧阳思自觉跟在身后，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身穿青衣的僧人，他认出来人。 就听木之青非常有礼貌的道，“圣智佛子早上好。” 圣智佛子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欧阳思。 欧阳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见木之青跟个没事人走了，他连忙跟上，小声跟木之青说，“不知道为什么，圣智佛子明明很和蔼可亲，我却很怕他。” 欧阳思还是非常敬畏佛门中人的，但是在面对圣智佛子时，他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木之青对此给出的回答是，“他是佛子，肯定不喜欢邪修呀。” 是这样吗？ 可是大街上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邪修，但是圣智佛子就是一视同仁—— 他忽然止住想法，看着木之青踏进一家冰室。 “木姑娘要去哪？” 木之青直言不讳，“去黑市找知阁，你去吗？” 欧阳思闻言顿住脚步，憨憨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你好了，一百上品灵石太贵了。” 这几年里，欧阳思当然陪着木之青去过黑市，他心疼木之青的灵石，所以怎么都不肯再去第二次。 木之青道，“等我回来。” 交了一百块上品灵石，木之青轻车熟路的来到黑市。 玄冰城的黑市与众不同，与之前的客栈一样是在地下，冰冰冷冷的街道错综复杂，穿着黑斗篷的修士到处都是，身上透露出危险又神秘的气息。 木之青径直走进知阁，一个机关人出现在她面前。 机关人十分别致，竟是用寒冰做成的，可以轻易看到内里的构造。 木之青坐下道，“知魔的使用方法。” 顿了一下，机关人才僵硬的开口，“五百上品灵石。” 知魔的消息果然不同凡响。 木之青给了灵石，机关人便给出回答，她即将离开时忽然停下，意味深长的道，“你知道会化为人形的稀世冰雪莲吗？” 机关人这次沉默了很久，然后磕磕绊绊的说道，“在千年之前，北大陆天有异象，一股奇特的莲花味传出千里，像是有稀世珍宝现世。” “后来呢？” “后来当人们赶到时，异象现世，其宝物也消失不见，极有可能被大能修士拿走。以当时宗师的目光看来，那极有可能是只莲花妖。” “可能？” “不确定是因为，”机关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千里之内没有任何妖气，气息纯粹。” 木之青唇边似笑非笑，“我知道了。”她留下灵石便走了。 她准备出黑市时，还在摊位那里发现五颗木核。 自从来到玄冰城，她时不时便会四处逛逛，因为这里的木核十分常见，只是没人能够知晓它的用途。 想来在很久之前，常年冰雪覆盖的玄冰城也曾郁郁葱葱。 木之青出了黑市，就看到圣智佛子和欧阳思站在一块，不知道在聊什么，欧阳思脸上还露出不好意思。 她走过去，欧阳思还不敢看她，木之青抱臂，“圣智佛子光风霁月，还会和人聊少年情思？” 因为欧阳思的身份，圣智佛子盯了他许久，这时他们两人凑在一起，难免不是好事，谁知道圣智佛子会做什么呢。 可是木之青却是连猜都不用，直接说出来。 欧阳思果然一下红了脸，“木姑娘你胡说什么呢？” 圣智佛子依旧无波无澜，他摇了摇头，“欧阳施主并无情思。” 木之青道，“或许只是佛子无情无欲，所以也觉得旁人是如此。” 圣智佛子又摇了摇头，“血魔无男女之爱。” 圣智佛子不至于在此事撒谎。 木之青猛的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欧阳思。 “你不喜欢我？” 第169章 知魔的本领 木之青一双杏眸张得极大，活像见了鬼。 很少看到她那么失态的表情。 欧阳思的脸更红了，几乎要烫熟了脸皮，“喜……喜欢木姑娘。” “……” 木之青转过头去，圣智佛子道，“千万年的历史，从未有过例外。这是血魔的习性。” 说完，他微微颔首，执着佛珠走远了。 木之青默默扭头看了欧阳思一眼。 欧阳思连忙表态自己，“我是真的喜欢木姑娘！木姑娘就是我的例外！” 别看欧阳思平时木木的，这会儿倒是开窍，比花心少爷都要会说话几分。 木之青朝他笑了一下，没看出她什么想法，“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回到院子，欧阳思还鼓起勇气道，“您别听圣智佛子乱说，我是真的喜欢您！” 木之青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心想欧阳思的外表确实很有欺骗性，看上去言辞恳切，但其实未曾对她动心过。 被圣智佛子点破之后，木之青好好反省了一路。 既然魔人千万年的时间都是无情无欲，她便不认为自己是个意外。 不过木之青还是不死心的。 因为欧阳思现在是大善人呀，不是魔人。 她问，“你喜欢我什么？” 欧阳思毫不犹豫，生怕晚了似的，连忙表忠心，“木姑娘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其实特别善良！对我非常好！平时非常照顾我！对我来说，你就像一道光一样耀眼！是我前进的方向！” 这一段发言跟誓言一样斩钉截铁。 木之青扶了扶额，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跟确定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原来你不喜欢我。” 看走眼了。 欧阳思一听，更急了，不等他再说话，木之青就摆了摆手，“欧阳，你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一直陪在木姑娘身边！” 木之青听得脑壳疼，“你需要自己的思想。” 欧阳思执拗道，“我很确定，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 木之青默了默，然后恶狠狠的道，“让你想你就想，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 欧阳思缩了回去，“对不……” “你说什么？” 欧阳思连忙咽下道歉，“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 木之青怨念的看他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木之青依旧耿耿于怀，“竟然被他骗了？” 木之青想到这些年不止一次暗示欧阳思不要喜欢她。 结果人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就显得她很自恋。 “算了算了。” 好吧，木之青完全无法算了。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做出自恋的事情定是无法释怀。 木之青郁闷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那欧阳这么羞涩的表现是怎样？” 她恍然大悟。 “所以果然还是欧阳的问题。” 不喜欢她却以喜欢她的态度表现。 想到这里，木之青彻底释怀。 她的眉眼染上笑意，然后拿出灵兽袋。 整个房间被木之青的禁制封得死死的，她还犹嫌不够，在这个基础上又附加了藤蔓，这个屋子里的任何气息都穿透不出此地。 直到此时，木之青才打开灵兽袋，“就让我试试知魔的神奇之处。” 知魔只存在于珍稀书籍之中，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其使用方法更是无从得知。 木之青通过知阁，虽然花费一笔不小的灵石，但是并不吃亏。要知道她当时打听知魔，都用了几千块上品灵石。如今区区五百块，已然算不上多了。 知魔一出灵兽袋就异常活泼，若不是阵法束缚，定然早就跑没影了。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知魔。 除了还未冬眠外，知魔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木之青研究了一会儿，直把知魔看得直往后退，然后似乎想起自己是妖魔，庞大的身体就想冲木之青冲来，结果被抓住脖子上的黑气，拎着到半空。 木之青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引出一滴精血，然后点在知魔黑乎乎的额头上。 精血一下便隐入知魔身体里，不过一会儿，知魔身上的黑气纷纷往两边退散。 木之青念着口诀，一道白光从知魔的额头里飘出，在浑身漆黑的知魔身上显得明显极了。 白光展现在木之青面前，知魔变得焉耷耷的，身体蜷缩在一块，昏昏欲睡。 木之青看了它一眼，随手给它喂了一些天地灵草，然后把它扔入灵兽袋。 随即，她才专心看向面前的白光。 木之青想起机关人的回答：知魔有两个识海，一个是本源生存，只占米粒大小，一个是能够知晓未来古今的识海。修士将识海引出后，触碰以精血为引的识海会出现古今之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却是看个人机缘。 通晓一件未来之事，还是知晓一件过去之事？ “让我试试知魔的神奇之处吧。” 木之青素白的手触摸上白点，几乎是同时，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脑海。 漫天的血海中，无数人群情激奋，大喊大叫。 “杀了他！杀了他！” 画面一转，血海之中，生灵涂炭，有一人披散长发，浑身是血，只能看清她的一双杏眸。 在如此残忍的环境之中，她的唇竟然带三分笑。 她的对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木之青眯了眯眼，还不待她再看下去，就被踢出这个画面。 接下来，脑海里还零零散散飘过一些碎片，等木之青睁开眼，头昏脑涨，那些片段逐渐远去，像是要飘散不见。 不过很快，这些片段就被木之青紧紧抓住。 只是这些东西实在很是零碎，乍然一看，还看不出名堂。 木之青确定自己全都记住之后，便不再纠结了。 随即她脸色铁青，想起最后一个画面—— 像是参天大树的常青树忽然迎来天气骤变，它的枝丫被人拦腰砍断，郁郁葱葱的枝叶掉在雪地之中。有仙气飘飘，仿似仙人的白衣男子站定，道，“吾还你一场造化……” 声音缥缈，余音尚在。 木之青铁青着脸，久久无言。 这知魔还能让人重温噩梦？ 木之青捏着自己短了不知道多少的秀发，艰难闭上眼睛。 第170章 历练 显然，最后一个画面是她的过去。 看来今日的运气着实不怎么样。 木之青脑袋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知魔的识海，一直胀疼，连灵气都因为那滴精血损耗不少。 脑海里零零碎碎的片段不少，似乎受血海的刺激，和那群情激奋的环境，木之青体内的灵力变得焦躁。 她盘坐到床上，开始平息灵力，却是不知不觉陷入修炼。 木之青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做了老树千年，千年的生涯不止有当初的魔人。 那个总是会给她浇水的丫丫是很早的事情了，在那之前，她总是流连失所，不到她成长成大树就被人连根砍下。 在那之后，她在丫丫的后院定居，眼看着满城的人民被屠尽，又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繁衍，安定城恢复兴旺，又惨遭屠城并不是一次两次。 时间是个轮回，历史总在上演同样的事情。 木之青在这千年里，经历了太多，看多了悲欢离合，人间惨剧。也曾看过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她所在的后院住进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所在的街道总是熙熙攘攘。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忘了前世的自己是谁，有着什么样的人生阅历。那么短短几十年，在她的记忆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追寻。 因为她无甚所谓，并不停留于过往。 后来，白狗贼出现了，斩了她一次，给了她树心，护佑了安定城千年。 没有灾难，没有屠城的安定城……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比起人性的善良，似乎人性的恶更多一些。 修真界的修士无拘无束，实力为尊，而世俗界的凡人墨守成规。 关于凡人间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木之青已经许久不曾想过这些，这次因为知魔，她想起往事。 灵力淡淡运转，木系精华精纯。 木之青闭着眼，回顾自己的千年生涯。 想过良多，她的心里依旧平静。 凡人的人生她看过许多，她的性子并不是一直如此。她也曾为七情六欲悲伤过，愤恨过，开心过，最后随着时间的沉淀，变成如今的木之青。 木之青睁开眼，心境上升了许多，然而离元婴期还有一段距离。有一层隔膜怎么也戳不破，越不过。 她心里并不着急。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走廊的欧阳思和……圣智佛子？ 她叹了口气，笑着问，“圣智佛子是不是有些烦人了？” 欧阳思刚要欣喜的迎过来，听到这句差点没绊倒。 圣智佛子倒是修行不错，也不觉得尴尬，神色淡然，“我来拜访欧阳施主。” 欧阳思身有魔骨，圣智佛子便三不五时的上门。木之青很怀疑，若不是欧阳思此时还没有被魔人同化，圣智佛子怕不是直接上来就打了。 圣智佛子此人复杂得很，身为问佛宗难得一遇的佛子，却是没有同理心，更不会护佑凡人。 木之青耸肩，“那你们继续聊。” 说着她打开院门准备出去，欧阳思紧张的跑过来。 “木姑娘你去哪？” “冬眠之季，当然是去冰山。” “那我跟你一起去！” 木之青没意见，但是给了提醒，“要是拖我后腿，我把你扔出去。” “我不会拖后腿的！” 欧阳思保证过后，便跟着木之青往城外走，这回圣智佛子倒是没有跟上了。 欧阳思小心翼翼问，“木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圣智佛子说话？” “没有啊。” “可是你好像不太高兴。” 木之青顿住脚步，看向他，“我乐见其成。” 欧阳思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渡魔。” 欧阳思的眼眸微微睁大，“他知道我是！” 木之青奇怪，“当然知道，他可是佛子。” 欧阳思眼眸睁大。 木之青看他一眼，忽然不怀好意道，“知道我为什么乐见其成吗？” “……为什么？” “因为佛子高风亮节，你是人时肯定不会杀你，但是是魔人就不一定啦。到时候还省得我动手了。” “……”欧阳思莫名想哭，“为什么每次木姑娘说起这些就开心？” 这几年，木之青常常这么说，欧阳思都快有阴影了。 木之青看他这个反应，笑眼一弯，“别伤心，我开玩笑的。” “……” 欧阳思很委屈。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木之青带着欧阳思深入万里冰山。 她在房间里呆了几日，再次来万里冰山就彻底变了样。万里冰山内到处都是修士，消灭妖魔，拿着妖晶喜不自胜。 几乎每隔几米就能遇到一波修士，就跟凡人秋收时一样热火朝天。 北大陆的冬眠之季非常受修士欢迎，特别是邪修，强大的妖魔被冰山封印实力都要折许多，他们只需要花比以往少一半的精力就能拿下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妖魔。 对于邪修来说，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修士利用妖晶，他们则利用妖魔本身的邪气修炼。 万里冰山的妖魔不管是魔气还是妖晶的灵气都是异乎寻常的精纯，他们来万里冰山收刮，往往事半功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场地。 在万里冰山碰到人，人与人之间都是戒备的，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佛修了，木之青遇到好几个僧人，还会跟她施佛礼。 两人来到万里冰山深处，此处大约是金丹巅峰实力的妖魔，再深一些就是元婴以上。 在万里冰山消灭妖魔是有讲究的，你不能破坏寒冰，顶多戳出一个洞，然后催发灵力，里面妖魔的黑气就会朝着修士蒸腾而上。 妖魔本身的神智已经进入冬眠，这些不过是它们下意识的反应，放出本源意图吓跑敌人。 只要修士的实力不差得过分，那么一定是可以消灭妖魔，得到妖晶的。 但是木之青却是另辟蹊径，她的木棍将好几个妖魔身边的寒冰都削了出来，先观察它们一动不动的样子，最后再放出它们的本源，然后一次性解决。 旁人是一颗一颗的拿，她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收刮。 第171章 女子 木之青很快感到无趣。 这些原先有金丹巅峰的妖魔经过冬眠之季后，实力不过剩下一半，对她来说有些过于简单。 看眼正在勤勤恳恳收集妖晶的欧阳思，木之青靠近冰山，徒手掰下一块寒冰，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没有妖魔的寒冰通透无比，触之寒凉，握得久了，皮肤都会有灼热感。 妖魔为什么会冬眠呢？ 其他流落三个大陆的妖魔可没有这个习性。 木之青回头，隐隐还能从万里冰山中，眺望到玄霜树枝丫。 玄霜树的冰花在阳光底下闪闪发着光，银光点点，像是天空的模样。 再往北方一看，天际泛着冰蓝色，是冬眠之季独有的色彩。 木之青眯着眼，思考良久，直到欧阳思叫了她一声， “木姑娘，你在想什么？” 木之青把寒冰随手扔到储物袋，“走吧，我们去更深处。” 收取妖晶非常顺利，木之青和欧阳思在万里冰山呆了半年，越来越深入，收获不小。 妖晶都快堆满半个储物袋。 她们白日收集妖晶，夜里木之青拿出随云，还扔给欧阳思一件须弥屋子。 欧阳思惊喜不已，又不太敢收，“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的？” “随手买的。”木之青道，“你多收集点妖晶，回头除了修炼你还可以卖掉。” 欧阳思明白她的性子，只好收了起来，喜不自胜，“谢谢木姑娘！” 有了须弥房屋果然不同，两人虽然呆在万里冰山，但是房屋阵法一开，四季如春，跟呆在东大陆没什么区别。 不过欧阳思一直困惑一件事，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木之青看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他挠了挠后脑勺，想找点话题，突然想到什么，便问，“木姑娘，这屋子是你送给我的，都半年了，一个名字都没有。你的叫随云，我的应该叫什么？” 木之青还没回答，欧阳思就道，“您别拒绝我，这屋子是您送的，当然是你取名比较好。” 木之青默了片刻，然后才笑意盈盈道，“它叫望子。” “望子？”欧阳思沉默片刻，才一脸小心的问，“这……” 木之青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点奇怪……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欧阳思讶异，随后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道，“你别误会，我觉得这名字很好！” 木之青笑了笑，慈祥的握上他的肩，“望子后面还有两个字。” “……” 欧阳思摇头，“您别说了！” 木之青没有如他愿，笑意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一脸惊喜的道，“你猜到了对不对！就是望子成龙啊！欧阳，我对你有殷切盼望哦，就指望你成龙！给为人父母一点慰藉！” “……”欧阳思藏不住自己的怨念，“木姑娘，我把你当心上人。”你把我当……儿子？ 木之青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开玩笑的啦！”她很快正色道，“它就叫望子吧，名字多好。” 欧阳思头一次不赞同木之青的想法，他一想到这名字背后的故事就浑身不对劲。 “其实随风挺好的。” 她的须弥房屋叫随云，他的叫随风，多相应。 木之青顿住，看他一眼，这一眼的情绪让欧阳思莫名无比，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怎……怎么了？” 木之青笑了，“你取名也不怎么样嘛。”她往一旁的冰山走，“就随你吧。” 欧阳思却站立在原地，有些愣神。 虽然木之青是开玩笑的态度，但是他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深意。他跟着木之青很久了，他能看出她方才好几瞬流露出的复杂。 望子……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她为什么会露出那副神情？ 两人在万里冰山又呆了一段时间，期间竟然还遇到云竹。 云竹和睡僧站在一块，睡僧笑眯眯的，云竹则要显得圆滑许多，他一看到木之青就想掉头走人，被睡僧拉住，“云竹施主，怎么了？” 云竹幽幽道，“只是在想今日怕是大凶，我该去找人算一卦才行。” 睡僧听闻，大惊道，“竟然有这等事！云竹施主你等等，我会算卦！” 云竹摇头，“不必了，大凶已来。” 睡僧一头雾水的看着木之青走近，问道，“云竹施主说今日有大凶，以我的修为却是未曾感应到，木施主可发现附近有危险？” 木之青笑盈盈看一眼云竹，“云竹道友这么不待见我？” 云竹面无表情，“希望木道友有些自知之明。” 每次遇到她都没好事。 木之青不太开心，跟他理论，“云竹道友怎么这么不礼貌？” 云竹假笑，“没有的事，木道友误会了。” 木之青释怀了，转而问道，“我过来是想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睡僧和云竹互看一眼，“云竹施主你有闻到吗？” 云竹摇头。 欧阳思道，“是不是你闻错了？” 木之青眸光微动，却是染上笑意，“无事，我先走了。” 云竹看着她转身就走，有些无语。 要不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她可能都不会走过来。 云竹忽然目光微动，说道，“木道友还是小心为好，我方才还在附近看到罢九道友呢，我上次出冰山时，他可是还被东皇一追着打呢，也不知道消气没有。” 罢九？ 木之青回头，一双眼发亮，“罢九在附近！” “……如果没看错的话。” 木之青拍手，“太好了！欧阳！我们快走！” 她带着欧阳思匆匆忙忙的走了。 云竹，“……” 他是说出来讽刺她的，她怎么那么兴奋？ 莫名有一种正中木之青下怀的感觉，云竹不爽。 或许是想什么来什么，木之青在两天后终于堵到罢九。 她们刚一碰面，木之青就注意到罢九身边的女子。 女子一身冰蓝衣裳，天地间都生不出来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冰肌玉骨，更加貌美。 女子长相温柔却又带着一股妖冶，两种不同的感觉揉捏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感到违和，像是冰山上的雪莲，高贵，纯洁无暇。 第172章 岚芙姑娘 两边人面对面碰上。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美貌女子的视线落到木之青身上。 时间似乎在此刻静止。 木之青看着她，她看着木之青，两人互相看着，似乎要在对方身上看出个名堂来。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面貌有一丝重叠，又很快不尽相同。 美貌女子的目光带着疑惑、审视、怀疑，渐渐变得惊讶。 而木之青倒是从头到尾一个情绪。 好奇。 她微微歪着头，不在意美貌女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双手负在背后好奇的看着她。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缓慢，偶尔有寒风吹过，带起木之青绿色的衣裳和美貌女子冰蓝色的衣裳，带来一股淡淡莲花香，清新扑鼻，极为特殊。 这味道十分之浅淡，除了木之青，却是几不可闻。 愤怒的罢九逐渐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他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木之青，有些狐疑。 “你干什么？打什么坏主意呢！” 带着少年气的一张脸灵气十足，然而提防木之青却很夸张，似乎生怕她做什么坏事。 木之青眼也不眨的道，“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 “……”罢九赶紧拦在美貌女子身前，“我告诉你！你休想打岚芙姑娘的注意！” “原来姑娘叫岚芙。”木之青赞叹，“好美的名字。” 她现在就像无耻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一样。 罢九黑了脸，心里觉得不对劲，却偏偏说不出来，依旧敌视木之青，“你离我们远点！我上次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木之青眨了眨眼，正想跟他理论，就听到一道天籁之音响起，“上次？” 短短两个字，动听极了，可称余音绕梁，带着说不出来的韵味。 这样动听的嗓音，就像是世间少有的仙乐。 罢九的态度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轻声细语，“岚芙姑娘，她就是抢走知魔的女修，我上次被她害得可惨了。” 他噘着嘴，委屈极了。这样少女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反而有一种少年独有的感觉。 岚芙的美目一动，落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比罢九还委屈，“罢九，你实力不如我输给了我，怎么可以说我抢走知魔呢？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你！” 岚芙的柔夷轻轻落在罢九身上，让罢九轻易就消了火气，她娉婷婀娜的从罢九身后走出，身姿绝美。 她微颦眉头，没有人舍得这样的美人皱着眉头。 她轻声细语，“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木之青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出再敷衍不过的话语，“或许？” 眼见岚芙的眉头越皱越深，木之青转了转眼珠，十分诚恳的道，“自我一见到岚芙姑娘，就感到一见如故。或许岚芙姑娘也是这感觉？” 岚芙一双美目定定看着木之青，“可是我认为，我与你之间，不止如此的。” 木之青话音一转，从善如流，“其实我曾有个孪生妹妹，只是一出生便被人抱走了，或许岚芙姑娘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岚芙绝美的容颜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无言片刻。 罢九看不过去了，挡在岚芙面前，捏起拳头对着木之青，“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了！” 木之青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 罢九不自觉放下拳头，“我说你别胡说八道了！岚芙姑娘无父无母，怎么可能有孪生姐姐！而且你们一点都不像！再说了！岚芙姑娘如此美丽，你如此……”顿了片刻，他无法昧着良心贬低，就道，“岚芙姑娘天下第一美！世间怎么可能有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欧阳思听不下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木……” 木之青拉着他，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岚芙，“岚芙小姐竟是无父无母吗？” 岚芙的美眸带上深意。 罢九冷哼一声，“岚芙姑娘！我们不要理会她！我们走！” 他拉着岚芙就要走，岚芙也没有甩开，慢慢跟在他身后，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木之青一眼，做着口型，“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木之青唇角一扬，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她也做着口型，“失败品。” 岚芙抿唇，美眸里带着危险的光芒，她回过头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万里冰山掩盖。 天上忽然下起了雪，飘飘洋洋，轻如鸿毛，打了好几个转才落到地上。 冬眠之季过去半年，万里冰山终于下起了雪。 不过转瞬之间，就将冰山和冰地覆盖上一层软软冰雪。 欧阳思赞叹的伸出双手，雪花落在身上，轻飘飘的，眨眼就化成了水，手上冰凉凉的，“木姑娘！竟然下雪了！” 他很容易满足，惊喜得像个孩子，转过头迫不及待想跟木之青分享时，却看到她眼中的冷意，不过短短一瞬，就融化成笑意，像是错觉。 欧阳思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木姑娘……是因为刚刚那两个人吗？” 她看上去那么不开心。 木之青看向他，最后的那丝冷意也没了，像是空气太寒冷时染上的，笑意才是她的情绪。 她穿着绿衣，站在冰天雪地中，背景是飘飘洋洋的雪花，她仿佛是这个世间唯一的色彩。 带着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你听说过冬天的一种游戏吗？” 她问道。 欧阳思一愣，“什么。” 木之青张开修长素净的手掌，地上雪花自动揉成一团，飞到她手上。 白皙的雪团落在她手上竟比不出谁更白。 她将雪团投掷出去，雪花四溅，在欧阳思的头上留下印记。 “……” 欧阳思蒙了一会儿，然后接二连三的雪团朝他而来，伴随木之青的声音，“现在锻炼你的逃跑能力，你不被雪团砸中才算赢！” 狼狈躲闪的欧阳思，“……” 真的是锻炼他吗？ 淡金色的阳光随着雪花照射而下，衬得本是唇红齿白的人气色更好。 狼狈躲闪雪团的间隙，欧阳思看到木之青眉眼里的笑意。 那是真正的快乐。 他们在难得一见的大雪天里打着单方面的雪仗。 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欧阳思想。 第173章 郁闷的宿文柳 宿文柳很纳闷，他心性绝佳，谋略忍耐在宿家新一辈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就连姑姑宿天依也认为他未来前途无量。 可是宿文柳现在十分郁闷。 他千里迢迢来到北大陆玄冰城，参与这冬眠之季。 冬眠之季第一日他就想进入万里冰山，然而友人沈长风刚晋升金丹不久，他怕若是有妖魔还未来得及冬眠，他们二人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所以他才带着沈长风加入林广归等人。 他们当时正好在寒知阁，然后林广归也正好在寒知阁，林广归等人也正好要进入万里冰山。 广归真人的实力绝对是强劲的，比他姑姑宿天依还要强，于是宿文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厚着脸皮加入了他们——对了，沈长风对此的看法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别有用心。 但是宿文柳当然一口否认，给出的理由是，“木姑娘都取代了广归真人金丹第一人的地位，若是通俗点来说，她都是我姑姑那一辈的人，跟你我早已不是一个层次，我怎会还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想法？” 沈长风抱以一笑，神情明摆着不相信。 宿文柳当时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我看我们还是跟紧广归真人吧！努力历练！” 谁曾想历练没怎么历练，他们没败在妖魔身上，更没有败在冰山身上，最后竟然败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修士身上！ 修士自称罢九，性子与木姑娘有些相似，带着一头伪装成云甲兽的魅魔，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导致冰山崩塌，还带着木姑娘一同消失在众人眼前。 宿文柳认为罢九不至于为一只魅魔如此兴师动众，于是跟沈长风打算找到进入冰山的入口。 沈长风无奈，“难道不是因为担心木真人？” 宿文柳让他闭嘴。 结果两人找了一段时间，等终于进入冰山时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又赶回玄冰城，打听到木之青早就回来了，然后前两日又进入万里冰山了。 “……” 宿文柳真的很郁闷，冬眠之季半个多月了，他一事无成，什么也没做。 无奈，他便撇开身外事，又跟沈长风结伴进入万里冰山。 面对沈长风一脸意味深长，他每回都黑着脸道，“别胡思乱想，专心历练！你都差我多少年了，专心提升修为吧你！” 一路除妖魔得妖晶，时不时对付几个不长眼的拦路修士，时间很快过去一年。 宿文柳现在非常纳闷。 因为他看到了欧阳思，他的友人沈长风不知为何陷入沉思，他却是认出欧阳思。 他对欧阳思印象深刻，紫灵桥比试中，木姑娘整日带着他，态度虽然称不上亲昵，但是以她的性子，能让一个男子这样跟着自己，就非常不一般了。 好吧，他承认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因为他想起自己在玄冰城打听木之青是否回去时，还打听到她身边跟着一个男子。 现在看来，那个男子就是欧阳思了。 他带着宿家子弟的礼貌，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和木姑娘呆在一块的？” 然而此时欧阳思穿着一身昂贵衣袍，独身一人。他们碰到他时，他正撂倒一个打劫的修士。 欧阳思娴熟的将打劫修士的储物袋和衣袍都拿干净了，然后轻声细语的让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打劫修士瑟瑟发抖离开之后，他才一脸懵的转回头，“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宿文柳克制的抽着嘴角，又重复了一遍。 他心想，欧阳思的行为真是带着某人强烈的风格。 欧阳思面露黯然，将东西都收好之后才闷闷的说道，“第一场大雪之后，木姑娘就常常抛开我，让我独自历练，她则是经常消失一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宿文柳舔了舔唇，“一般她离开多久？” “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 第一场大雪在半年前，也就是说，欧阳思这半年就见过木之青两三次喽？ 跟他也差不多嘛。 欧阳思闷闷不乐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宿文柳却是皱了皱眉，“别人问你什么你都说什么吗？木姑娘的行踪你就随便告诉别人？” “……” 这厮问完话还理直气壮的指责欧阳思。 欧阳思一愣，“她经常感叹你做的烤肉好吃。” 所以他才说的。 “……” 无语看着欧阳思走远，宿文柳回头见到沈长风还在思索着什么，就问，“你见过他？” 不应该啊，紫灵桥比试时沈长风还在冲击金丹。 沈长风皱着眉头，“他很熟悉。” 他好像在哪见过他，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回想欧阳思方才露出来的性子…… 他摇摇头，“没事。” 宿文柳狐疑的看眼他，“没事就走吧，听说附近出现一只雪狐很难对付。” 没想到，不想来什么非要来什么，宿文柳和沈长风不久后就不幸遇到雪狐，雪狐是五阶巅峰，接近六阶，这里又是它的领地，极难对付。 在宿文柳扔了无数符篆法宝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被雪狐追出十里远。 “等等，”他拉住沈长风，“前面不太对劲。” 沈长风神识细细扫过，皱了眉头，“活妖魔的痕迹？” 活妖魔，就是修士用来形容还未冬眠的妖魔。 “不止一只！” 沈长风惊讶。 神识中，萦绕在空气中的魔气浓烈无比，还有一些冰山磕出裂痕，显然之前此处经过许多妖魔。 “而且，”宿文柳面色凝重，“前方的冰山，大多是透明的。” 透明的冰山，也就意味着里面没有封印妖魔。 一座正常大小的冰山，通常可以封印几百只乃至上千只的妖魔，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万里冰山深处竟然还有透明的冰山！ 这意味着…… 两人对视一眼，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雪狐已经不见踪影，而他们被雪狐追的迷失了方向。 他们慢慢往后退。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们同时意识到！ “咦。” 忽然，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在两人耳中无亚于惊天声响。 “谁！” 一道绿衣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微微歪着头，疑惑的眨眼。 “你们怎么在这？” 第174章 寒巫族 有句话叫，你不想来什么，上天非给你来什么。还有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若说宿文柳进入万里冰山时心里还有隐晦的盼望，希望能够找到木之青，但是经过一年的时间早就所剩无几了。顶多就是上午遇到欧阳思时多问几句。结果，下午他就遇到了时隔一年之久没再见过的人。 他俊俏的面容微震，竟然在此时此刻，有一瞬间忘记了危机。 “木……木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木之青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果然是真人啊！我说我怎么可能会想你们！” 沈长风疑惑，“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知道了。 他陷入一处灵泉，钟乳石缓慢滴着乳白色的水滴，灵气四溢。 他大喜，“万年钟灵乳！” 沈家作为西大陆三大家族之一，当然有自己立足根基的本事。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沈家万年钟灵乳。 据说那是沈家飞升老祖的馈赠，让万年钟灵乳伴随子子孙孙千万代。每个得到认可的家族弟子都可以进入其中浸泡灵泉，洗涤尘污。 顾名思义，万年钟灵乳用了万年才能形成一汪灵泉，用一点少一点，十分珍贵。 可是此时，就在万里冰山中！就在此处！沈长风竟然看到了装满万年钟灵乳的灵泉！ 且周围陈设，明显就是沈家禁地！ 这里怎么会有万年钟灵乳？ 此处怎会是沈家禁地？ 沈长风仿佛受到蛊惑，情不自禁想要走近灵泉。 “沈长风！” 忽然，一道声音轻轻响起，却仿佛在耳边乍响。沈长风混沌的神智骤然变得清晰。 他剧烈喘息，抬头一看，眼前哪有什么万年钟灵乳，只有延绵不尽的万里冰山。 他的身前还立着木之青的身影，身旁还有满头大汗，仿佛沉浸梦境的宿文柳。 “文柳！”他连忙叫醒他。 宿文柳终于回神，惊魂未定。 “刚才是……” 木之青幽幽看着远方，“此处冰山陈列，乃是一个天然幻阵。” 天然幻阵，代表没有任何人工行为，乃是天地之间自然形成的福祉。 这种天然幻阵因为形成极为难得，所以想要挣脱幻境也较为艰难。它能蒙骗人的神智，让人信以为真。 “万里冰山竟然有天然幻阵？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木之青走到他们身边，伸手往透明的冰山堆里一指，“看出什么没有？” 沈长风眯着眼看了很久，除了冰山透明，他并没有看出其中特殊。 木之青拿出一朵冰花，冰花出来的瞬间，沈长风和宿文柳的眼睛顺便变得清凉，忽然便看到透明冰山下的情景。 一个又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修士行走在各个透明的冰山中，面带宁静，仿佛世外桃源。 “此处怎么聚集这么多修士？”沈长风注意到不对，“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好像是一个宗门的。” 木之青微笑摇头，“你再看看。” 宿文柳想到什么，面色凝重，“据说，世上除了家族和宗门，还有隐世家族。他们不问世事，小隐于林……”随即他皱起眉头，“但是藏在万里冰山的隐世家族……倒是从未见过。” 他陷入幻境的后遗症完全消除了，看向木之青，“木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之青道，“半年前，我发现了此处，觉得好玩就留下来看看了。” 半年前？ 想起欧阳思之前说木之青经常消失两三个月，宿文柳皱了皱眉。 沈长风却想起关于隐世家族的事情，“隐世家族虽然行事低调，但是面对打扰他们的人绝对不会客气，想必这些天然幻阵就是他们给的警告……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木之青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什么，然后忽然小声道，“嘘，别说话。” 她一手拉一个，快速躲在一处冰壁后，“有人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几个身穿白衣的修士来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 沈长风两人不禁提起心来。 白衣修士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却始终没发现木之青三人。 他们不由松口气。 宿文柳若有所思的看眼木之青。 明明他们躲得并不严密，仅仅是一个冰壁挡住身形，气息完全没有遮盖，如今没被发现……显然是木姑娘的功劳了。 “我刚刚感觉这边有动静的。”一个白衣修士说。 “或许是雪狐吧！不用管它！” “先回去吧，巫圣女犒劳我们的雪酒可不能错过！那滋味……啧啧，绝了！” 几个白衣修士边说边走远了。 木之青拍拍手，从冰壁后跳了出来，绿衣飘扬，“出来吧！” 宿文柳两人这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族群，竟然还有巫圣女？” 圣女一词，多半是一族的精神寄托，代表着重要人物。若是前面再加个“巫”字，那更是不同凡响。 “巫”多代表着巫术。 在众多修士眼中，巫术相当于旁门左道。因为巫术常常让人出其不意，防不胜防，所以对于正道修士来说，他们和邪修一样邪门。 木之青顺口回答道，“他们是寒巫族。” “寒巫族！”沈长风惊讶，“他们不是早就泯灭于时间长河了吗！” 木之青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据说很久之前，寒巫族生活在南大陆，凡人界的国师都是寒巫族的人，他们靠入世来修行。后来不知为何，他们全族忽然消失，再也没有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了。” 宿文柳也知道这个，皱着眉道，“可是寒巫族，从来没有巫圣女。” 沈长风灵机一动，“或许这个巫圣女就是他们忽然消失的原因呢？” “这么一想，”沈长风期待的看向远处，“还真挺想见识寒巫族是什么样的！” 木之青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去喝雪酒吧！听他们说很好喝！” “……” 宿文柳连忙制止，“寒巫族对待擅闯的外人都是火烧的！那里不能去！” 沈长风也连忙拒绝，“木姑娘不要冲动！” 木之青有些失望，看向宿文柳，“你呢？” 她专注看着人的样子美丽极了。 “……好！” 沈长风，“？” 第175章 巫圣女 最后两人留下沈长风，宿文柳跟着木之青前往寒巫族。 相比入口处的天然阵法，寒巫族内的阵法有人工干预，若是不用点特殊手段，还看不着里面的情景，最多看到众多透明的冰山。 宿文柳一路上有些沉默，有些懊恼自己的毫无原则。 怎么就答应得这么快？ 寒巫族不应该来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宿文柳倒不是害怕危险，但是他有他要做的事。比如及时传递消息给宿家，这是他作为宿家嫡子的职责。 遇到异常情况，特别是传说泯灭于世间的寒巫族突然现世，他既然碰到了，自然就该及时反应给家族。 偏偏此地不能使用传音符。 天然幻阵周围的磁场极为脆弱，若是使用传音符，难免会让人察觉，对于此时他们的情况不利，因为寒巫族实在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族群。 木之青拿出一个瓶子，给他身上来了几滴水，顺口解释道，“这会让你融入寒巫族，至少气息不会突兀。” 宿文柳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她这东西是哪来的，最后还是识相没有问出口。 透明的冰山看着很远，走起来却很近，似乎有种特殊的规律，宿文柳眼看着木之青脚下没有任何规律，却轻车熟路的带他顺利穿过一个屏障，就知道她没少来这地方。 穿过屏障，可以看到内里隐隐约约的白衣修士，木之青带着他左躲右闪，每每就要遇到人了惊险一避，竟然也没被发现过。 白衣修士大多都前往同一个方向，两人顺着他们的路线走，进入一座冰山。 “注意隐蔽自己的气息。”宿文柳听到木之青的传音。 他依言做了，又看到木之青往他身上放了一点绿光，“双重保障。” 若是其他修士，少不得要质疑这绿光有没有陷阱，宿文柳却适应良好，没有丝毫质疑的打算。 别误会，他并不是被私心冲昏了头脑，只是单纯的认为木之青真要给他来真的，他也打不过人家，真没必要耗费精神给自己来阴谋诡计。 进入冰山，竟然没有丝毫冰寒之气。冰山里是中空的，包含着大大小小的甬道，四通八达。 木之青两人隐匿身形跟在白衣修士身后行走，竟然丝毫没有被发现。 要知道，其中还有将近元婴期的修士，宿文柳都看得心惊胆战，然而他们硬是没有发现他和木之青。 宿文柳很清楚，单凭自己，肯定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显然跟木之青给他的绿光脱不了关系。 木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强，难怪只身一人就敢查探寒巫族半年有余。 若是宿文柳知道木之青还曾经单枪匹马的进入邪魔谷，在邪魔谷谷主眼皮子底下呆过，恐怕就不会有这么惊讶了。 冰洞里四处燃着长明灯，长明灯幽幽透着蓝光，看上去有些神秘感。 两人随着众人，进入一处宽阔的冰洞，冰洞顶似乎有半个冰山那么高，四边宽阔极了。 此处的长明灯更多了。 最上方站着一个冰蓝色衣裳的绝美女子，即使是见惯美人的宿文柳，也不禁为她晃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回过神来。 还是木姑娘好看。 他心想。 冰洞里摆放着非常多的桌椅，桌子上摆满山珍海味，酒壶里还散发着浓郁酒香，不仅清新扑鼻，还带有些许冰凉，让人闻之醒神。 白衣修士自从进入此处，就十分有秩序的站在属于自己的桌椅前，不管修为高低，大家都用一种崇敬又炙热的目光仰望着上方的美貌女子，似乎她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天。 宿文柳随着木之青来到角落，确定记下此地景象后，目光就娴熟的落在靠近高台的前排座位上。 作为家族子弟，他非常清楚座位的重要性。 其他人姑且不论，但是能够位靠前排之人要么是位高权重，要么是自身实力不凡。 不过很奇怪，此处最高修为不超过元婴期，前排的修士也只是金丹巅峰的修为。 宿文柳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庞，同时将他们记下来，看到其中某一张脸庞时，他忽然微微一顿。 最靠近高台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少年，显然是闲不住，就左看看右看看，十足的少年心性，实力倒是不凡。 宿文柳很快认出他。 罢九？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再往后一看，他又看到一个熟面孔。 花无量？ 曾经在紫灵桥大出风头的花无量，一个原先籍籍无名的人忽然显露出极强实力，宿文柳当然牢记于心。 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寒巫族？ 罢九也就算了，但是花无量不是玄冰城散修吗？ 得到重要发现，宿文柳正要和木之青分享，却发现身边没有木之青。 “……木姑娘你在哪？”他传音。 两人隐匿身法之后，除了能看到对方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到了他们。 但是木之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忽然消失不见，他一点都没察觉她去了哪儿。 宿文柳没有得到应答，不由有些焦急，但是想到此时的场景，又不得不按耐下来。 他耐着性子环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 他舔了舔唇。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美貌女子说话了。她的声音动听无比，如那高山上的雪莲，带着特殊的韵调，但是又轻柔无比。 “今日，感谢各位的到来。我为各位带来了雪酒。接下来，还要仰仗各位帮助。” 冰洞里顿时响起众多修士的应和声，“巫圣女客气了！能帮到巫圣女是我等的福分！乃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缘！” “是啊是啊！能喝到巫圣女亲自酿的雪酒！那真是死也无憾了！” 巫圣女微微低头，“真是多谢各位了。”她环顾一圈，轻柔道，“知道祭司在你们会不自在，所以今日就是我们喝酒聊天，还请各位不要拘束。” 她端起剔透琉璃的酒杯，酒杯内是奶白的雪酒，泛着冰凉的气息。 “我敬各位。” “敬巫圣女！” “敬巫圣女！” 他们几乎都红着脸，兴奋不已，似乎能被巫圣女垂青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他们纷纷一饮而尽。 气氛热闹。 第176章 交换沉香竹 巫圣女一共喝了三杯雪酒，就不再动了。 地下的修士自顾自喝各的，酒意浓烈，但是没有任何人趁着酒意去与巫圣女搭话。 巫圣女坐在上方，腰背挺直，端庄无比。 白衣修士们偶尔抬头，都是面色尊敬，似乎巫圣女合该就是高高在上，他们合该做出如此做派，他们合该低于巫圣女。 宿文柳看着眼前一幕，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修炼到金丹期，哪个修士没有点傲气？ 可偏偏他们甘愿对巫圣女如此，足以可见巫圣女在寒巫族的地位是如何模样。 宿文柳心中正百转千回时，忽然感觉身旁有人触碰了自己。 他心中大惊，转头望去，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眸。 “她是不是很美？” “……” 木之青静悄悄的离去，又静悄悄的回来，他半点未曾察觉。 宿文柳无奈传音，“木姑娘就别取笑我了。” 木之青耸了耸肩，然后神情灵动的对他眨眨眼，“跟我走。” 宿文柳跟在木之青身后，发现她不是往来时的路走，而是往巫圣女背后的路走。 一进入这条甬道，地上竟是玉石所做，闪闪发着光。 尽管宿文柳不熟悉这里，他也可以看出此地的不同寻常。 他小心翼翼跟木之青传音，“里面是不是寒巫族重地？会不会有高阶修士？” 木之青眼里星光满满，“放心，我刚才看过了，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宿文柳，“……” 木之青终于停下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卧房，光是肉眼看着，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在冰山之中。 宿文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离开了万里冰山，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华丽雅致的卧房。 卧房应该是女子住的，四处可见的小玩意精美无比，梳妆镜和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中间还有轻薄的纱帘垂下，纱帘围着的是一汪天然的寒泉，散发着幽幽寒气。 寒泉几乎占据卧房的一半大小，寒泉幽幽，大概到成人胸口的深度，每一块砖石都是绝世矿石，珍稀无比。 木之青一进这个房间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似乎是单纯的好奇，又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宿文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巫圣女的房间吧？” “当然不是！” 宿文柳松了口气。 木之青转回头，继续说道，“这里只是她洗澡的地方！” 宿文柳，“……” 他看她像是找什么，就过去帮忙一起找，“你想要找什么？” “竹子。” “竹子？” 宿文柳奇怪，“什么样的竹子？” “沉香竹。”木之青手下一顿，皱皱鼻子，“奇怪，明明味道就应该在这里。” 她们此时停留在一个梳妆台前，梳妆台摆满镜子，还有各式的发饰。 宿文柳目光瞥到其中一个镜子，皱了皱眉，“这好像是个机关。”他手刚要碰上镜子，木之青就抓住他的手。 他心中一跳，看了过去。 只见木之青食指放在唇前，“嘘，有人来了。” 她往他身上又塞了点绿光，“元婴修士，不许传音了。” 元婴修士！ 宿文柳心惊胆战，尽管有隐蔽术在身，他还是带着木之青去到角落。 木之青瞪他一眼，到底没说话。 冰蓝色的衣裳飘过，巫圣女娉婷袅娜的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元婴修士，身穿黑衣，有一双吊梢眼，气质阴沉。 木之青眯了眯眼，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这不是邪魔谷邪修嘛。当初花无量偷沉香竹的时候，他还在邪魔谷入口围杀花无量。 花无量现在还在外面呢，这元婴邪修怎就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和岚芙在一块…… “东西呢。”元婴邪修声音尖厉。 巫圣女挥手，手中出现一粒珠子。 “我的呢。” 元婴邪修哼笑一声，拿出一个储物袋，“你要的沉香竹在里面。” 两人互相交换了东西，巫圣女打开储物袋，一股奇特的竹香溢了出来，确认东西无误后，她轻柔道，“既然邪魔谷与我族目前是合作关系，无量先前做下的糊涂事，还请贵谷看在我的份上，一笔勾销吧。” 巫圣女的语调奇特，特别像久居高位之人，所以即使是她有求于人，也不会给人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元婴邪修道，“巫圣女的面子我当然不会不给。”说罢，他意有所指，“比起那小子莽撞的挑衅我们邪魔谷，还是巫圣女更为聪慧啊。” 巫圣女垂首。 元婴修士并没有因为修为高低而小觑面前的女子。 此女子的地位不可用修为衡量。 他看眼中间的寒潭，说道，“巫圣女近日快要晋升元婴了吧？与其每回都要族人贡献身上的一半鲜血，还不如考虑我家谷主的建议。” 宿文柳心中一动。 巫圣女进阶要族人的鲜血？ 他想起方才他们饮尽寒酒时说的话，不由有些恍然。 所以巫圣女就是为此而酬谢他们的！ “这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元婴修士大笑一声，“巫圣女可不要后悔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那一抹冰蓝衣裳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设下一层屏障。 巫圣女转身，露出一张美伦绝伦的脸。 她的小脸面无表情，但是并不影响内里的那份高贵。 她白皙的手抬起，手腕纤细，将轻纱撩到一边，她则缓缓步入寒泉。 寒泉定是十分寒凉，引得美人眉毛微皱，她抬起两只手，解开身上衣裳。 “……” 宿文柳睁大眼。 他和木之青所躲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巫圣女面前！ 巫圣女若是宽衣解带，那他定是一览无余！ 正当宿文柳心神失守，慌乱不已时，一只手啪的放在他眼前。 “敢偷看我阉了你！” 脑海里传来木之青阴恻恻的传音。 “……” 宿文柳终于想起闭上眼睛。 不动用神识，眼前黑暗，宿文柳只听到一阵衣服落地声，还有一阵水声。 伴随着水声，似乎还有痛苦的呜咽声。 宿文柳心中正奇怪，就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停下，然后是一道男声，“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第177章 无耻之徒宿文柳 一见宿文柳自己闭上眼睛，木之青就收回手。 巫圣女就是岚芙。 岚芙解开衣裳，一身皮肉雪白无比，她很快浸入寒泉之中，寒气几乎遮掩住水下的美好光景。 岚芙白里透红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寒泉一下子变了颜色，竟是一片血红。 岚芙的身体在水中颤抖，她贝齿紧咬唇瓣，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没过一会儿，忽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巫圣女设下的禁制竟然对他是开放的。 来人一身蓝衣，嘴角常有的淡笑不见踪影，他几乎绷紧了脸色。 “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来人的声音也是极有韵律的，与岚芙有些相似，连身上气息都有几许相似。 岚芙睁开眼，一滴香汗滴落寒潭，没入血泉。 “无量，你别管我了。” 花无量紧紧抿着唇，忽然走向梳妆台，伸手往其中一个镜子输入灵气，镜子自动扭转，梳妆台上出现一个暗格。 一道奇特竹香弥漫卧室，暗格里竟然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沉香竹。 花无量伸手去拿。 “别动！” 他的手顿住，回头看去，对上一双微怒的美眸，“那是他给我的！” 花无量手紧握，将暗格收起，“我为你寻的呢。” 见暗格合上，岚芙的眼睛没了怒色，她沉默片刻，“用完了。” “……岚芙，”他的声音带着疲累，“他十几年前留下的沉香竹，你当稀世珍宝留到今日，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动用分毫，你还说你对他……” 岚芙静静看着他，“他不属于任何人。”她垂下眸子，“即使我爱他。” 岚芙锁骨分明，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在轻纱的遮掩下，显得是那么的诱人。 然而岚芙和花无量之间，却没有半点暧昧情绪。 他们之间的气氛冰冷如铁。 良久，岚芙的脸色微缓，拿出一个储物袋，“你忘了吗？我与邪魔谷交换了沉香竹。” 她率先做出退让，花无量果然脸色好看些许。 “你为何不用？” 岚芙苦笑，“若是连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我还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说完，她沉默片刻，到底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截沉香竹。 沉香竹噗通落在血水中，寒潭顿时恢复一开始的模样，透明冰冷。 岚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 “以后你不用再小心翼翼，想去哪便去哪，不用担心邪魔谷。”岚芙柔柔道，“下次做事，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不要莽撞，我会担心你。” “正如同你担心我。”花无量面色复杂，“我也同样担心你。即使知道你和邪魔谷即将会是合作关系，但是当时离冬眠之季还有那么久，我如何舍得等下去？” 岚芙沉默。 木之青看看岚芙，又看看花无量，认为自己今年再看不到比这更精彩的东西了。 这样的八卦，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花无量还想说什么，岚芙却转移了话题，“你可否将雪膏拿来？” 修士不像凡人，即使身在水中，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也不过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岚芙明显不想再谈论下去，花无量顿了一下，“好。” 他绕过轻纱，正好是往木之青藏身的方向走来。 木之青往后一看，果然看到一盒雪膏，她不慌不忙的往旁边移了两步，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岚芙，径顾在琢磨什么。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她连忙侧头，却发现宿文柳还闭着眼睛立在原地，而花无量已经离他极近。 “……” “什么人！” 花无量拔出武器，木之青连忙拉过一脸懵然的宿文柳掉头就跑。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击中身旁的柱子，余威冲破宿文柳身上法术，显露出他的身形。 花无量认出来人，“宿家子弟！”他的眸冰冷至极，“无耻小人！竟然偷窥岚芙沐浴！” 宿文柳，“……” 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就见过几面，花无量怎么认出自己的！ 宿文柳满面通红，慌慌张张的东躲西跑。 花无量越打越凶猛，招招冲着他的致命处去。 宿文柳狼狈跑出卧室，不知道被追着跑了几条路，他的身影才终于重新隐匿起来。 花无量面带怒色，气冲冲的提着武器越过此处。 宿文柳这才控制住自己的剧烈喘息，幽怨的看向身旁的木之青。 她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可以更早伸出援手，却恶趣味的看他被追杀了好几条路。 木之青很无辜，“他很强，我需要不动声色，不能被他发现。” 木之青做事是没有理由的，若是她有耐心的说出解释，那定是坑人之后。 巫圣女沐浴被偷窥这事，花无量定是不会张扬出去的，但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够抵好几十个。 他来来回回在甬道里找了上百回，几乎要把这块地皮翻起来，木之青两人好不容易才悄悄离开了冰山。 她们脱离寒巫族地界时，宿文柳已经累得不行了，半点不怕寒冷的仰躺在冰地，目光空洞，没有一点大家族子弟的风范。 比起身体累，他更多是心累。 良久，他才不敢置信的说，“所以，我就这么成为了猥琐小人？” 木之青忍笑道，“谁让你不躲。” “……” 他闭着眼睛，就一双耳朵好使，他倒是想躲。 宿文柳纳闷的坐起身，“他怎么就知道我是宿家子弟！” 偷窥人家沐浴还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是什么地狱遭遇！ ……不对，他没偷窥！ 木之青意有所指的看眼他身上的衣服，“或许，你该换件衣服。” 但凡是宿家子弟，哪个不是穿着金光闪闪的金衣？那耀眼的颜色，不认得就怪了。 “……” 宿文柳幽怨的看着木之青，“木姑娘怎不提醒我？” 木之青很是理直气壮，“当时我不小心忘记了呀！” 宿文柳，“……” 他生无可恋的躺下去，看着蓝天白云，还有冰山。 “我觉得我的仙道没有了指望。” 花无量肯定看到他的脸了。 以后他该怎么办？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移开，是木之青笑盈盈的脸庞，阳光正好在她身后，撒在她的头发上，带来几许温暖。 “快起来！我们一起尝尝雪酒吧！” “……” 第178章 宿文柳的烤鸡 当沈长风见到宿文柳时，发现他神情沧桑，脸色木然，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 木之青往他怀里扔了瓶雪酒，“很好喝哦！你可以试试看！” 沈长风接住雪酒。 他看看木之青，又看看宿文柳。 “你们见到巫圣女没有？” 沈长风看到，宿文柳的脸色更奇怪了，“见到了。” “发生了什么？” 宿文柳沉默片刻，将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 “……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离远了寒巫族，然后沈长风毫不避讳的大笑，“宿文柳啊宿文柳，你说你怎么这样禽兽！偷窥人也就算了，偏生还被人发现了！” 宿文柳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沈长风笑够了，才想起此处还有第三人，他找了一圈，发现木之青已经支起一个火堆。 察觉他们安静下来了，木之青提着一只剥皮的妖兽走了过来，“这叫万鸡兽，据说皮肉鲜美，格外好吃。” 她暗示的看眼宿文柳。 宿文柳幽怨看着她。 木之青这意思就是想吃他的烤肉。虽然宿文柳现在心里很难受，但是听到一些好听的话，他还是会愿意给她烤肉的。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正色道，“这是我带你进寒巫族的报酬。” 宿文柳，“……” 木之青煞有其事，“你想进入寒巫族，我便带你进去了，这其中你看到的所有光景，都对你们宿家来说天然就占据了所知的优势，毕竟旁人都还未得知寒巫族呢。” 她看眼沈长风，“你看，我就不要求他，因为他只知道寒巫族和巫圣女，却不知道寒巫族和巫圣女是什么样。” 宿文柳，“……” 沈长风，“……” 一开始沈长风拒绝木之青进入寒巫族的邀请，自然是因为其中有偌大的风险。结果宿文柳跟着木之青进去之后，虽说有些变故，但是大多有惊无险，他确实得到了好处。 别说木之青有将黑说成白的本事，就是没有，光这一点，宿文柳就无法拒绝。 他跟她谈感情，她跟他谈他有理由为她这么做。 宿文柳接过万鸡兽，乖乖去烤鸡了。 木之青拿出随云，趴在窗前懒懒的等着鸡熟。 这个间隙，宿文柳和沈长风还先后拿出传音符，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等传音符飞出去了，他们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谈天说地。 木之青蛮感兴趣的看着他们聊天。 明明是顶好的友情，然而在涉及家族之时，宿文柳却不会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往外传。 而沈长风也不去问宿文柳。 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两人的友情可以维持，但是有关寒巫族的信息，不管他们知道多少，都不会互相分享。 毕竟在西大陆，宿家、东皇家和沈家，可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烤鸡香味流露出来之时，木之青脚步轻快的跑了出来，制止宿文柳拿起烤鸡的行为，“你的蜂蜜呢？那个可好吃的蜂蜜！” 宿文柳一愣，终于想起来在节灵洞府时，他给她烤的鸡，永远都是刷上一层蜂蜜。 他有些尴尬，“我……我辟谷许久了。” 如宿文柳，早就不动食物许多年。少年时爱吃的蜂蜜，早就不知道被他撇到哪里去。 木之青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开心起来，她兴冲冲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灵蜜，“我有！你用我的！” 她也烤鸡吃，只是不好吃，欧阳思烤的也不好吃，所以蜂蜜就这样剩下了。 刷上一层灵蜜的烤鸡更是香气四溢，带有一股香甜味，外表金灿灿的，看着十分诱人。 宿文柳给木之青切了一只最大的鸡腿，木之青咬上一口，汁水流油。 “好吃！” 宿文柳看着木之青眯起眼睛的样子，心中竟然升起身为厨师的欣慰。 最后这只烤鸡，大多都进了木之青的肚子。 沈长风啧啧称奇，碰一下宿文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个呢？” 宿文柳没理他的取笑。 吃饱喝足，沈长风问木之青，“你还进寒巫族吗？” 宿文柳收拾残渣的手一顿。 木之青笑眯着眼睛，“进啊，三日后。” “到时可否带上我？”沈长风抿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很卑劣，看到没有危险，便也想进去。” 木之青很讶异，“你很诚实嘛！”随即，她又道，“可是，三日后是巫圣女晋升元婴的日子，不会没有危险的。” 挑巫圣女晋升元婴进入，木之青当然不会和这次一样，只是去看看。 她……得去确认一件事。 沈长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我去！” 宿文柳低下头。 木之青眯着眼睛，“我不会做白工哦。” 沈长风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木之青很满意，沈长风问起是什么报酬，她意味深长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见沈长风沉默，她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放心，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 莫名有点慌。 吃完烤鸡的当天，木之青就不见踪影。 直到第三日的太阳初升，她才乘着晨曦，从雪地中漫步而来，就像是散步。 她的衣衫有些凌乱，头发却一丝不苟。紫灵桥比试已经过去很久，她被林广归割断的长发已经长到腰间，只是始终有一处角落不太齐整。 随着她一走一动间，姣好发亮的长发飘扬而起，与她美丽的 容颜形成强烈的反差，小脸尖尖。 宿文柳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 木之青负手在身后，“去准备了点东西……天色不早，沈道友走吧。” 她转身往远处走，清晨的尘雾遮住她的身影。 沈长风看眼宿文柳，“我走了！” 说完，他连忙跟上去。 只留宿文柳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中，若是从山顶往下看，就是一个渺小的黑点。 “快快快！别耽误了良辰吉日！” “嘿嘿！我敢说谁的血都比不上我的！我可是提前用巫蛊将鲜血浸染灵气！” “你这算什么，我还提前将自己冰封起来，这下血液肯定更有活力！” 第179章 岚芙进阶 众多金丹修士争先恐后将自己的鲜血放出，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冰桶，他们围在冰桶周围，齐刷刷割开手腕，鲜血涌出，看上去壮观极了。 这么多修士，冰桶顿时装了许多血液，一股奇特的鲜血味道传开，似腥非腥，不像寻常血液味道。 离人群不远处，木之青和沈长风隐蔽身形站在不远处， 他紧皱眉头，“这很像祭祀场面。” 等冰桶里的血液有七八分满，众人就停了手，纷纷往旁边退去。 花无量和罢九走了出来，抬起冰桶，鲜血未有半点波动，他们抬离此地。 “走，跟上。” 罢九起先还跟着，后面到达一个冰山前，他就松了手，一脸不爽的看着花无量的背影。 花无量则只手托着冰桶，走进冰洞。 穿过层层叠叠的甬道，木之青两人跟着他来到熟悉的地方。 这次他谨慎许多，往地上摆了一个七杀阵盘。 岚芙穿着冰蓝衣裳，闻声侧过头来，露出绝美容颜。 “你不必如此，祭祀先前已在此布下阵法。” 花无量将冰桶放在寒泉旁，然后倾斜冰桶，将血液全都倒进去。 岚芙皱眉，撇过头去，露出白皙如雪的脖颈，似乎有些厌恶。 “他为何不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岚芙摇头，“我不愿让他看见。”她轻柔道，“无量，我只信任你。” 鲜红的血液融入寒泉之中，竟是一点未曾污染了寒泉。 花无量静静看着，“你也不愿我为你护航。” 岚芙轻声说，“无量，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 花无量抬头看着她，对上一双温柔又平静的美眸。 他静默片刻，“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花无量抿唇，收起冰桶，转身走了。 他离开了卧室，径直从甬道出去了，最后守在冰山入口。 整个冰山，除了混进去的木之青和沈长风，竟然只有岚芙一人。 在看不到的角落，整个冰山外围都守着人，寒巫族角落，还有身穿长袍的长者守望。 等完全无人了，木之青才站在冰洞入口，再往前一点就是七杀阵盘和高阶修士设下的阵法，难以寸进。 “怎么办？”沈长风传音问。 这一路走来，眼前又是巫圣女，他能传达给家族很多消息。来此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但是他知道，木之青专门混进此地，肯定不会止于被结界拦截在外。 木之青伸手，示意稍安勿躁。 她很好奇的看着冰洞里的巫圣女，巫圣女久久望着花无量离开的方向，虽然看不见木之青，木之青却感觉她们在对视。 她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焦急。 沈长风若有所思。 她只是单纯来看巫圣女晋升元婴的吗？ 岚芙终于动了，她缓缓转身，掀起轻纱走向寒泉。 沈长风睁大眼，想到宿文柳遭遇的事情，连忙转过身去。 “她没脱衣裳。” 沈长风小心翼翼转回身，果然见巫圣女穿着衣裳步入寒泉。 几乎在她刚刚入寒泉的一瞬间，寒泉瞬间变了颜色。 像是之前鲜血的颜色，却要更加深厚，几欲成黑。 “呃……” 痛苦的哀鸣让人听之不忍，冰洞的阵法运转，灵气急切凝聚起来，在寒泉上方出现一个漩涡。 岚芙强撑着拿出一个储物袋，储物袋内的沉香竹倾倒而出，浓郁的鲜血轻快许多，然而还是减轻不了她的痛苦。 寒泉表面的鲜血似乎变成血雾，源源不断的往岚芙身上走，岚芙身上的气息攀升，似乎很快到达一个临界点。 “关闭五感！” 就在此时，沈长风忽然听到木之青冷冽的传音。 他一愣，侧头看去，对上一双黑黝黝的杏眸。 在沈长风的印象里，木之青一直是笑意盈盈的，很少有不笑的时候。 可是现在的她，异常认真。杏眸之中，还带着隐隐暗色。 沈长风没有犹豫多久，他很快闭上眼睛。 在关闭五感之前，他手里被塞进一样东西。 “等会儿记得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沈长风彻底关上五感，什么都感受不到。 冰洞里，寒泉中，朵朵莲花在血泉中盛开，因为笼罩着一层血雾，所以看上去像是血莲。 渐渐的，血莲盈满了灵气，血泉带着一股不详的妖异之气，但是却沾染不上岚芙分毫。 岚芙依旧圣洁。 忽然间，岚芙的身体化作一朵洁白的雪莲，她整个人幻化成雪莲，无数血雾冲着她挤压而来，寒泉渐渐变得清澈。 雪莲美丽无比，花瓣边上勾勒着暗红色的线。直到寒泉彻底恢复原样，岚芙又出现在寒泉。 她的衣衫长发浸湿，虽然高洁，却不像是人。 木之青眯起眼睛。 “轰隆轰隆！” 天边响起轰隆惊雷声。 雷劫在酝酿。 岚芙的脸色好看起来，却又很快皱起眉头。 她香汗淋漓，似乎陷入什么困境。 吸收完足够的灵气，岚芙开始经历修士都会经历的心魔劫。 木之青抬起手，从沈长风的身上爬出好几个绿点，被她收了起来。 几乎是绿点离开的一瞬间，沈长风的身影立刻显露在原地，属于生人的气息在一瞬间传了出去，被木之青抓在手中控制起来。 岚芙痛苦之中一个睁眼，就看到了沈长风。 她愣住。 出乎意料，她竟然面露眷恋。 “节……” 她情不自禁走出寒泉，身上的水滴湿淋淋的滴在地上。 岚芙走近入口，似乎想要伸手去触摸沈长风的脸庞，却被结界所阻。 她的意志显然不太清晰，还陷入心魔劫之中。 在岚芙的眼前，沈长风早就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沈长风的手里拿着一株寒草，微微散发着光芒，将他的面貌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木之青还从一个小袋子里放出一点气息，是节灵的剑气。 岚芙原先挣扎的情绪顿时消磨下去。 她的眼眸染上多情与水光，“节灵哥哥……” 木之青睁大杏眸。 节……节灵什么？ 她叫节灵……哥哥？ 岚芙哽咽，“节灵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对吗？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轰隆！” 天上的黑云压顶。 第180章 我会成为灵族的! 节灵的脸庞俊美，气质优雅，就站在岚芙的对面，眷恋的看着她。 如同她眷恋他一样。 “节灵哥哥。” 她从未见过节灵做出这样的表情。 在她心里，节灵哥哥总是高贵的，遥远的，遥不可及的。 岚芙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节灵的脸庞，最后只摸到一层屏障。 “虽然你说过不再见我，但是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就像十年前，你不忍我因莲身化人而痛苦，最后还是偷偷给我留下了沉香竹，对不对？” 木之青挑眉。 岚芙目光温柔，“无量问我恨不恨你，我却听得好笑。即使你抛弃了我，但是却是你创造了我。若不是你，世间也不会有岚芙。” 木之青杏眸发亮，小脸激动起来。 “节灵哥哥，我定会去半劫界与你相见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只希望你我不再分离。” 木之青半侧着靠在墙壁上，她撑着额头看着他们。 在她眼里，岚芙依旧是岚芙，沈长风依旧是沈长风。 岚芙的冷汗流得更多了，越长时间陷入心魔劫，就越是危险。 “我会向你证明，”岚芙美眸虽然没有焦点，但是可以看出她的坚定，她继续说，“我可以成为灵族！” “……” 木之青挺直身体，看向岚芙。 “我会是灵族的。” 岚芙坚定说。 她目光缠绵，期盼着说，“你与我说说话吧？” 她挥袖，主动撤去屏障，似乎想要更靠近沈长风。 木之青脸色一变。 完了，气息泄出去了！ 随着屏障撤去，强烈的雪莲气息和沉香竹的味道倾巢而出，顿时席卷整个甬道，向着外面奔涌而去。 冰山入口的花无量，和寒巫族角落的长袍长者，顿时皱起眉头。 长者道，“巫圣女危险！” 然后身子瞬间消失不见。 天雷响得更加猛烈了。 木之青拉过沈长风。 岚芙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沈长风快走！” 她拉着沈长风奔走在甬道之中，岚芙还立在原处，“节灵哥哥，你别走……” “岚芙！” 花无量很快赶了过来，接过岚芙，“你醒醒！这是心魔！” “不！这不是！”岚芙挥开他，“我看到他了！” 长袍长者面色凝重的走过来，“没找到人。”他看向岚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心魔劫困不了她太久，而此刻雷劫在酝酿，若是有旁人干涉，雷劫会越发猛烈！” 花无量皱眉，“可是岚芙她……” 岚芙如今混混沌沌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能度过心魔劫的样子。 “心魔劫困不住她！”长者拉过花无量，“快走！我会重新设下禁制！” 若是没有外物干扰，区区元婴的心魔劫对岚芙根本造不成伤害。如今会如此，不过是有小人趁人之危，在她虚弱之时趁虚而入。 花无量眼神凌厉起来，“我去杀了他们！” 他看眼神志不清的岚芙，持剑追去。 天空雷劫轰隆隆的，随时都能降下雷劫，天雷的气息凶猛无比，让人胆战心惊。 千里范围内的修士都不由抬头看向万里冰山的位置，那里雷云聚集，气息强大。 “是谁要晋升了？” “这得是元婴雷劫吧？哪位前辈？” “谁知道呢……听说林广归进入万里冰山好久了，会不会是他？” “怎么什么都能想到林广归？进入万里冰山的修士多了去了！就像……就像那个木之青，木之青你们还记得吧？如今公认的金丹第一人，她也进入万里冰山了！” “你们说到底谁会是第一个成为元婴修士的人？” “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万里冰山之中，不远处的雷劫在酝酿，沈长风灰头土脸的倒在冰地上，做出和之前宿文柳一模一样的表情，生无可恋。 半个时辰前，为了躲避花无量和高阶长者的追杀，木之青带着还未察觉危险、五感关闭的他躲躲藏藏，期间没少往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当他开启五感时，他正被木之青塞在一个地洞里，看到他醒来还笑了笑，然后跳上冰山顶。 她们废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摆脱追杀，来到安全的地方。 “噼里啪啦！” 令人心惊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雷劫终于酝酿完毕，轰隆砸了下去，一条巨大的雷柱照亮整个万里冰山，掩藏天际冰蓝色的光彩。 冰地都在颤抖，似乎随时都能崩裂，沈长风猛的站起来。 他深切怀疑此处会被雷劫波及。 雷劫震耳欲聋，产生的风巨大。 沈长风勉强眯着眼睛，直面雷劫方向。 不是他愿意如此，而是木之青就在他前方，面对着寒巫族的方向，绿色的衣衫被吹得扬起， “木道友！”他传音，“我们离开这里吧！雷劫一出，到时候会有各方势力前来查看的！” 木之青回头，长发飘扬，她眯了眯眼睛，忽然说，“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妖？” 不是魔孽，也不是妖兽，而是妖。 玄灵大陆由动物或者植物幻化成人的存在，一般是精怪，不是妖。 沈长风一愣，“应该有的吧……” “嗯？” 沈长风正色，“我曾在藏书阁看过奇闻异录，其中就有妖的记载，只是因为存生条件极其苛刻，所以几乎为无，无人得见……但是，我相信世上有妖。” 木之青没再说话，跟着沈长风离开了雷劫附近，在半路还碰到宿文柳。 宿文柳看到木之青无事不由松了口气，“方才有不少修士在附近转悠，我想大概就是找你们的。” 沈长风闻言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处吧！” 木之青不愿意，“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她一顿，“噢，宿道友不行，你还是快快离开此处吧。” 宿文柳，“……”他忽然注意到什么，“长风，你手里捏着什么？” 沈长风一愣，抬起手，这才发现手里捏着一把揉碎的草。 “幻影草？”他看向木之青，“幻影草是扰乱人心智，让人见到自己心中想见到的人。摘下三日便不可用，木道友你什么时候采到的？” 第181章 欧阳思的心魔 问完沈长风就自己想到了。 三天前木之青曾经离开过此处，直到今日清晨才回来，显然就是去摘幻影草了。 她提前去采摘幻影草，在巫圣女晋升元婴之时进入，显然就是将幻影草用在巫圣女身上。 宿文柳看眼沈长风。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姑娘又为何将这种东西用在巫圣女身上？它不会给人带来太大伤害，只是让人看到自己心中最想见到的人而已。 想到上次进入寒巫族的场景，宿文柳皱起眉头。 木姑娘和巫圣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木姑娘为何会与隐世族群中的巫圣女扯上关系？ 察觉到宿文柳的视线，沈长风摇了摇头。 别看他，他也不知道。 宿文柳目光凝重的看向雷劫方向，“将晋升之地放在自己的领地，看来他们是不想继续隐世下去了。” 木之青讶异看他一眼，“他们可以换地方啊。” 宿文柳惊异看去，“换地方？” “是啊，”木之青不以为然，“我不过跟他们半年，他们就换了两三个地方。” 沈长风咂舌，“寒巫族还会经常换领地？” “冬眠之季来了，他们不换地方的话，很快会被人发现吧。” 沈长风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惊讶的是……他们领地入口可是有天然阵法，他们舍得丢弃吗？” 木之青道，“这你就得问他们了。” 她侧头看眼雷劫，估摸着雷劫估计要用上三四天，就道，“就这样吧，我走了。” 沈长风更惊讶了，“你要走了？” “……”木之青无奈的看他一眼，“沈道友，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之前聪明了。”她理所当然的道，“利用你们完了，我当然就要走啊！” 沈长风，“……” 宿文柳，“……” 当木之青想做的事情做完时，她就会拍拍裙摆，不带走一片云彩。 宿文柳动了动唇瓣，到底什么都没说。 看着绿衣身影消失在万里冰山之中，沈长风竟然有些感叹，“说来你不信，其实一开始我见到她时，我是把她当娇娇小姐看的，我当时不认为她有多强。” 宿文柳想起什么，“说来，你是认识她最早的。” 沈长风一愣，“大概吧。当时离节灵洞府开启还有一阵子，我便去南大陆历练了会，结果当时筑基期，无法御剑，又没有云甲兽，险些就回不来了。后来到底被我高价买下一只云甲兽，与她一同去了节灵洞府。” 宿文柳先前就听他说过，此时再听，心中却一动。 “木姑娘赢下紫灵桥魁首时，家中长辈曾经调查过她，后来发现她来历成谜，她明明是散修，却路数诡异，功法霸道。”他看向沈长风，“说来，她最早的来历，就是和你一同来到东大陆。” 沈长风道，“她与我说她是在深山中历练，我当时还跟她说了不少修仙界的常识。” 宿文柳沉默片刻，“虽然木姑娘很好，但是她跟你说的大概率不是真话。” “……你说得对。”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毕竟就算是在凡俗中，只要他们想，也一样能查的出她的来历。比如她出生在哪、父母是谁等等。 但是木之青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父母没有家乡。 沈长风思索间，忽然看向宿文柳，“你琢磨这个做什么？” 多少有些追根究底。 宿文柳目光幽幽，“我只是觉得，木姑娘来去如风，像是让人抓不住的流沙。” 沈长风沉默，然后大笑，“我说宿文柳，你想什么呢！还想抓住木道友，你还是好好修炼，飞升半劫界吧！” 沈长风的笑多少有些突兀，但是宿文柳作为他多年好友，当然可以听出他笑声中的劝告。 宿文柳，好好修炼，别想了。 沈长风说。 —— “木姑娘！” 欧阳思惊喜，“你回来了！” 木之青上下看眼他，“修为进步了。” 欧阳思摸摸后脑勺，有些委屈，“打劫我的人太多了。” 锻炼出来的。 木之青煞有其事，“打劫的人真不要脸！” 欧阳思很是赞同，“无耻小人总是想不劳而获！” 见木之青往前走，他连忙追上去，“你之后还要离开吗？” 得到木之青否定回答，欧阳思很是开心，连忙跟她分享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去两人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打妖魔，得妖晶，然后给欧阳思提升修为。 欧阳思修为很快来到金丹中期，晋升之时还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当时欧阳思的眼睛红了，红光乍现，性情暴虐，包括晋升金丹中期的前后，他的行为都是极为不稳定，具体表现在他处理打劫修士的时候，一不小心下了死手，将人打成了重伤。 当时欧阳思清醒后还自责了很长时间，结果晋升那天事情更加严峻。 当他成功晋升到金丹中期，清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一月。 他对上的就是木之青笑盈盈的脸。 她笑着伸出胳膊，胳膊血淋淋的，将衣衫染红了，不见原先的绿衣。 欧阳思提起心，“你怎么了！” 木之青说，“血魔出现了，他打的。” “……” 欧阳思眼眸出现红光。 木之青放下手叹了口气，“看来我又要挨打了。” 欧阳思眼中的红光霎时没了，他慌乱道，“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注意。” “好！” 结果在不久之后，欧阳思又丧失了几日的记忆，他看着木之青出现的伤痕，流下泪来，“它是不是又出来了？”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你哭什么？” 欧阳思擦掉眼泪，“对不起！” 他们路过一具尸体，木之青让欧阳思不要回头。 欧阳思哭着点头。 尸体死相凄惨，没有任何灵力。 “欧阳，你的随身房屋叫什么名字？” 欧阳思道，“望子！” 木之青回头看了他一眼，“你……” 欧阳思问，“怎么了？” 木之青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脑仁，“下次再哭哭啼啼的，信不信我揍你！” 欧阳思破涕而笑，“好！” 这是木姑娘的安慰，他很开心木姑娘能安慰他。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欧阳思想。 第182章 与岚芙对峙 欧阳思在不久之后彻底失控了，他看到他魔骨显现，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就看到了木之青的……尸体。 他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木姑娘……木姑娘死了？ 木姑娘怎么可能会死？ 地上的木之青面色苍白，身子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笑盈盈。 欧阳思跪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双眼赤红，几欲疯魔。 周围一片黑暗。 “够了。” 木之青的声音忽然响起，黑暗忽然被撕破。欧阳思猛的抬头，发现周围一切碎裂成渣，笑盈盈的木之青就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他身后，“你是佛子还是魔子。” 他身后，立着圣智佛子。 欧阳思死死看着木之青，“木……木姑娘……” 木之青看他一眼，“金丹中期了，不错。” 然后她看着圣智佛子。 “在人家晋升金丹中期的时候让他经历心魔，激发他心中的魔性，你是想度他还是害他？” 欧阳思愣然听着，伸出双手看了看，才意识到今日是他晋升金丹中期的时候。 “方才一切，不过是他内心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圣智佛子垂眸看着欧阳思，“恭喜欧阳施主晋升成功。” 欧阳思愣愣，他想起来了。 经过几年的历练，他的修为终于来到金丹中期，在晋升之时，不知为何心魔趁虚而入。 不，不是趁虚而入，是圣智佛子故意而为。 他眼里还残留泪水，想去抱木之青，“木姑娘，我看到你……” 木之青瞬间变脸，“你抱我试试。” 欧阳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木之青的脸色又变得柔和，轻柔问道，“你没事了吧？” 欧阳思感到体内充沛的灵力，猛的摇摇头，不过却是余惊未消。 木之青指着圣智佛子，“找他算账。” 欧阳思看向无悲无喜的圣智佛子，抿了抿唇。 圣智佛子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斩妖除魔的问佛宗佛子，而自己是魔人，欧阳思无法理直气壮的站在圣智佛子面前，更何况质问他了。 圣智佛子平静的眸子和他对上，他哑然半响，干笑一声，连忙移开视线。 “……” 木之青撇过头去，“走吧，离开这里。” 圣智佛子静静的望着他们离开。 欧阳思几步追上木之青，小心翼翼的问，“他怎么会来？” “我叫来的。” “你……你叫来的？” “是啊。” 欧阳思困惑。 木姑娘为什么要叫圣智佛子过来？ 木之青却没再回答。 等到欧阳思金丹中期的修为稳固之后，两人便回到了玄冰城。 随着冬眠之季步入稳定，北寂桥便很少收起来，一般都放在河面上。 回去的路途中，北寂桥还来来往往许多修士，虽然比不上紫灵桥，但是也大差不离， 各个修士灰尘扑扑，都是趁着冬眠之季去收割妖晶的，一连好几个月都呆在里面。 两人进入城中时，发现向来冷清寂寥的街道上多了不少摊位，大多都是从万里冰山里得到的东西。 甚至还有人在发布任务。 “来来来！北边深山处冬眠的妖魔谁跟我去！那里的妖魔实力强大，我处已有四人，还需要一个精通阵法或者水系灵力的修士！” “东边冰山发现冰矿石！诚邀水系或冰系修士一同前往采摘啦！” 在这些人之中，无非是水系或者冰系的修士最受欢迎。 因为万里冰山的地理环境，极易产生冰毒，得有足够抵御严寒的东西才能够深入。 而水系和冰系的修士无疑占据天然的优势，变成了香饽饽。 虽然只要实力上去了，其他外物都不足为惧。但是对平常的修士来说气候还是会有影响的。比如水系修士在火山范围就会受到限制，而火系修士在冰山范围就会受到限制。 这是五行的相生相克。 人群忽然一阵哗然。 “好美的女子！” 大家睁大眼睛，看向从城门口走进来的木之青……身后的方向。 木之青转身，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此人一身冰蓝衣裳，看不出修为如何，灵力略有浮动，身边跟着花无量和罢九。 两个不同气质的俊秀男子落后她一步，她容颜绝美，冰清玉洁，是言语无法形容的高洁美丽。 她站在玄冰城城门口，头顶是玄霜树的树丫，隐隐可以从城门看到万里冰山的影子，像是世间最美好的画卷。 众人都看呆了。 有人奇怪，“绿衣女子同样灵动美丽，你们怎么不说？” 同伴捂住他的嘴，“嘘，那是木之青。” 木之青？ 他疑惑。 同伴恨铁不成钢，“目前玄灵大陆的金丹第一人，听说性情残暴，喜怒无常，与见愁道人齐名！” 与见愁道人齐名！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 木之青幽幽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城门口的人。 冰蓝衫的女子缓缓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岚芙抿唇。 木之青与她对视一会儿，心里估算这点时间够不够岚芙稳定元婴期修为，结论是否定的。 那么岚芙在没有稳固元婴期修为的情况下停留到自己面前，为的不会是—— “那天，是不是你？”岚芙定定看着她。 木之青捂住嘴，“哪天？”她杏眸惊异，“你又是谁？” 岚芙沉默的看着她。 罢九叉着腰道，“你不是说她是你孪生妹妹吗！这你也能忘！” 花无量抿唇。 木之青隐约想起自己和花无量说过同样的话。 她放下手，一点不尴尬，“明知道是谎话，没必要拿出来讲，毕竟你们也从未相信过。” 花无量，“……” 罢九气哼哼看着她，岚芙阻止他，她上前一步，柔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木之青摇头，“不要。” 岚芙微顿，轻柔道，“有些话，你不会想让人听到的，对不对？” 木之青笑了，靠近岚芙，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也不会想让人听到的，对不对？” 她抬了抬眸，看向城门。 城门顶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负手站立。 重要的地点，自然有高阶修士守护。 岚芙咬唇。 第183章 揭穿身份 木之青站直了身体。 她像是个笑面虎，总是笑眯眯的，岚芙看着，心里忽然感到一点违和。 她不应该是笑的模样。 她如果不笑，就有些像……像…… 岚芙心中一动，却是针扎般的疼痛，“你为何说我是失败品！” 木之青挑了挑眉。 原来岚芙没看出她是谁。 她特意去见岚芙时，岚芙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 木之青以为她指的是灵族，如今岚芙能问出这句话，那么就不是了。 她杏眸微动。 花无量看得皱眉，忽然拦在岚芙面前，挡住木之青的话。 “木道友，岚芙姑娘只是想问你一些话，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改日。” 木之青看眼花无量，然后不太开心的看向岚芙，“到底是你我之间的谈话，还是你的护花使者和我之间的谈话？” 她走向城外，“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是该好好谈谈。” 花无量皱眉，传音给岚芙，“木之青此人诡计多端，我会在暗中护着你。” 岚芙拿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美眸中情绪与传音相对应，“我是元婴。” 若还要他护着，那么她得多无用？ 花无量无法放下心里的担忧，欧阳思原地留下，木之青已经走到城角的位置立下禁制，等着岚芙过去。 他叮嘱，“她特意选那个角落，是因为此地有高阶修士镇守，据说她与各大势力接触过，难保这些人不会护着她，你定要小心，非特殊情况最好不要动手……” 岚芙摇头，“我什么都不会做。” 岚芙朝木之青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 她白皙的手伸出，触在禁制之上。 木之青挑了挑眉，“不信任我？” 岚芙摇头，“这样，无论多高的修为都不会察觉到我们的谈话。” 不管多高的修为…… 木之青若有所思。 岚芙看出来，“很正常不是吗？像你我这样的存在，天生能做到一些旁人不能做到的东西。” 她顿了一下，“就像……你的隐匿手段，连族里祭司都无法察觉。” 木之青没承认也没否认。 “几千年了，我第一次看到和我一样的存在。” “我想，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跟上我了吧？” 岚芙的目光忧伤，“过去几个月，他们都说那只是我的心魔，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直不愿相信，哪里有人心魔先于雷劫呢？对不对？” “你知道我为何不肯相信吗？” 岚芙看着木之青的神情，笑了笑，“你知道。”她靠近木之青，“你怎么会有节灵哥哥的剑气？” “告诉我好吗？” 美人露出我见犹怜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木之青看了她半响，忽然疑惑道，“节灵是谁？”她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留下节灵洞府的那位节灵前辈吗？”她很惶恐，“他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 岚芙美好的神情碎裂，“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木之青露出笑，“原来岚芙姑娘与我聊天，为的就是迷惑我的神智啊。” 岚芙大惊，“你！” 木之青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岚芙姑娘在说什么，但是若是真的如岚芙姑娘所说，真的有人天生就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那么岚芙姑娘的能力肯定是……蛊惑，对不对？” 岚芙握拳。 木之青幽幽道，“先说些半真半假的话放松我的警惕，然后悄悄想要蛊惑我。这种能力真的是……无趣透了。” 说完，她有些疑惑的道，“你的裙下之臣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杀人于无形？” 岚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会不受我……”她忽然平静下去，“是了，我从未遇过与我一样的存在。” “不管你如何辩解，你我之间的身份，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注定是和旁人不一样的。”岚芙这回的声音不再轻柔，只是平常的叙述。 “非我族群其心必异，或许……你可以考虑加入寒巫族。” 木之青看着她。 岚芙垂眸片刻，忽然道，“若是节灵哥哥看到我们在一处，也会欣喜的。” “我知道节灵哥哥可望不可即，没有人不爱他，他却不爱任何人，难免有人会因爱生恨。” 木之青目光奇异，“谁爱他了？” 岚芙态度很好，“不管如何，我代表寒巫族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岚芙对待节灵狂热的模样，竟然也能对出言不逊的木之青好态度。 木之青眯了眯眼睛。 欧阳思看着远处的木之青朝他走了过来，正想迎过去，却见她错开自己，去到人群中。 她站定在两个人面前，两人互看一眼，毛骨悚然。 “道友有……有什么事……” 木之青笑眯眯问，“谁跟你们说我残暴不仁，喜怒无常的？” “……没有没有！没有人说过！我们什么都没说！” 木之青道，“你们有两个人，我只有一个人，实话说就好，我又打不过你们。” 同伴谨慎道，“不是我们说的！是……是《玄灵榜》记录上说的！你就在第一页！白纸黑字写着的！” 《玄灵榜》…… 木之青眯了眯眼，忽然道，“你说什么？”她将手放在耳朵旁，侧过去听了听。 同伴惶恐的退后。 木之青恍然大悟，“啊，你说这位姑娘是寒巫族的啊！” “……” 众人纷纷看向城门口。 岚芙等人正要离开玄冰城，听到这话他们缓慢的转过身，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比谁都要惊讶，嘴比谁都要快，“怎么可能是寒巫族圣女！寒巫族不是几千年就灭绝了吗！他们的族地怎么可能藏在万里冰山中！万里冰山很多妖魔的！他们一介修士怎么呆得下去！再说寒巫族哪有巫圣女！” 她谴责的看向那人，“道友你可不能胡说！” 两人同伴，“……” 众人，“……” 现场沉默片刻，有人问，“寒巫族是啥？” “不知道，有人知道吗？” 这么多人，没几个人知道寒巫族是什么，但是总有人会注意。 岚芙怎么也不敢相信，木之青竟然不按常理，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她的身份。 罢九，“木之青！” 第184章 去城主府喝茶 最先开始说话的两个人已经傻了。 特别是回木之青话的人， “不……我没……” 然而对上众多投向他们的视线，不由哑了声。 罢九狠狠瞪木之青一眼，握住岚芙的手，“走！我们离开这里！” “别！” 花无量阻止不及。 罢九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坐实了异常。 当机立断，花无量只好迅速带着岚芙撤离。 果然还没靠近城门，就有一个高阶修士忽然出现，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皮肤黝黑，外貌消瘦，看上去有些和善，他客气道，“还请几位跟我走一趟。” 此人正是管明真君。 岚芙抿唇。 谁也没想到，木之青会来这么一出。 一般情况下，就算知道岚芙是隐世不出的寒巫族巫圣女，那也会像宿文柳和沈长风一样避之不谈，悄悄告知族里。 结果，她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出去。 玄冰城城主府里，待客的大厅声音嘈杂。 “城主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寒巫族我更是从未听说过！我根本就没说过这些！我和我的同伴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啊！” 两人跪在地上，冤得不行，两张脸皱成苦瓜。 旁边的木之青叹了口气。 怎么连她也被请过来了。 她看眼正座上的城主，看不清面庞，又看向旁边的座位，对上管明真君无奈的神情。 她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就是个摆设。 “木之青，你有什么话要说？” 管明真君既然对上她的视线，就不会干坐着。 木之青无辜至极，摊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指着地上的人，“是他们告诉我的！” 地上的两个人更冤了，“你怎么可以胡说！” “好了。” 正座的人出声，现场顿时噤声。 城主站了起来，大家终于看到他的面貌。 他鼻子下有两撇胡子，看上去像个八字，长相有些奸滑，实力深不可测，让人心中惧怕。 “你就是木之青？” 木之青不甘不愿的点头，“我是。但是城主，当务之急的重点应该是他们，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城主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捋了捋自己的两片胡子，缓缓看了他们一遍。 地上跪着的两个修士脚止不住的抖，花无量和罢九都被看低了头。 城主最后的视线放在岚芙身上。 “想当年，我的先祖与寒巫族还有一段渊源，后来寒巫族忽然消失不见，先祖还伤心了一段时期……请问，寒巫族如今可还好？” 岚芙心中一紧。 城主此人面**滑，为人更是让人忌惮。 这一出口，便是在坐实岚芙几人是寒巫族族人的情况下问的话，甚至没给他们一点辩驳的机会。 他说的那番话，在岚芙几人听来就是：你们是寒巫族人，在寒巫族消失的几千年后，如今如何了？ 岚芙绝美的脸就正对着城主，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但是她神情却是严肃的，她认真的道，“多谢城主关心，寒巫族很好，族人自给自足。” 城主叹了口气，“先祖仙陨之时还念念不忘寒巫族，如今寒巫族现世，本城主能照拂，自然是会照拂的。怎么也不会让你们住在万里冰山之中，日夜都害怕妖魔侵袭。” 花无量看眼岚芙，将话接了过来，“城主善心，我们回头会请示族中祭司。届时祭司定会好好向城主道谢。” 城主摆了摆手，“说这些作甚，你们尽可告诉寒巫族领地，届时本城主亲自拜会。” “……” 大厅沉默下来。 岚芙和花无量等人，不管回答什么都不对。 木之青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她眼珠一转，却见管明真君对她摇了摇头。 “别说话了。” 她听见他的传音。 就在这时，城主忽然抬头。同时一阵大笑从城主府上空传下。 城主的身体顿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院子中。 木之青看到岚芙等人松了口气，然后纷纷奔了出去。 众人仰头看去，看到半空悬浮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长者。 长者白胡飘飘，缓缓落在城主对面。 “尔等身为长辈，何苦为难年轻人。” 城主眯了眯眼睛，“想必您便是寒巫族祭司了？” 祭司捋了捋自己的白胡，眼中精光乍现，“不如，你我单独谈谈，放过我族几个后辈如何？” “祭司怕是误会了，本城主并没有恶意，只是请几位喝喝茶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不轻不重的试探了几句，最后城主看一眼管明真君，和祭司进入待客大厅了。 花无量握住岚芙的手，“别担心。” 岚芙咬唇。 管明真君负手在后，“本君送你们出去。” 他说完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上，径自走在前面。 木之青自然的跟上去。 岚芙几人互看一眼，沉默着跟上。 两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修士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罢九不动声色的靠近木之青，幸灾乐祸道，“得罪了寒巫族，你可千万别走夜路。” 木之青这回得罪寒巫族可是得罪狠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寒巫族存在，不过就是逞一时之快，今天过后，她面临的将是一整个寒巫族的怒火。 木之青不知是不怕还是听不懂，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她似笑非笑的往后看一眼，“岚芙姑娘可是代表寒巫族，随时欢迎我的到来。她这么喜欢我，肯定不会介意我的无心之过，对不对？” 花无量皱眉看向岚芙。 代表整个寒巫族欢迎木之青的到来？ 为什么？ 罢九却是听得不快，“你胡说什么？岚芙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却不想，岚芙却温和道，“我说的，自然算数。” “……” 这下连罢九也惊讶的看着她了。 木之青杏眸沾染笑意，不再理会罢九。 她转回头时，还听到岚芙的传音，“我说过，你和我密不可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寒巫族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木之青唇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管明真君送他们到城门口，战战兢兢的两个修士是最先跑路的，木之青也要转身离开时，管明真君叫住她。 “我们聊会儿。” 第185章 怨念的沈长风 木之青闭了闭眼，一脸丧气的转回身。 “请问管明真君有什么事？” 管明真君没回答，先是看一眼看着这边的岚芙等人，善意提醒道，“虽说众人都不识寒巫族，但是其他势力可不一定。他们说不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没有长辈在身边，还是快快离开，免得被人缠上了。” 岚芙等人互看一眼，她最后看眼木之青，朝她笑了一下，“下次见。”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罢九离开时还不忘冷哼一声。 城主府口并没有人，然而木之青能感觉到暗中窥伺的视线。 “跟我来。” 管明真君带她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 他转过身。 木之青双手在后，看着脚下转圈。 管明真君叹了口气，“我还指望你接班呢。” 木之青笑眯眯的抬起头，“我可没说我要接前辈的班。” “姑且不论这点。”管明真君说，“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以你的性子，你是否被人套过麻袋？” 木之青惊异的看着他，“管明真君还会说笑话？” “……”管明真君叹了口气，“玄霜树已经开始枯萎，冬眠之季开始进入尾声，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揭穿寒巫族，对别人倒是好事。但是对你自己……” 他看眼木之青毫无畏惧的态度，感到头疼极了，最后只是说，“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得学会低调。” 木之青看着他。 管明真君很了解她，“我不企图你什么，说是单纯告诫估计你也不会信。我就说实话吧，我待腻玄冰城了。” 木之青点头，“多谢管明真君。” 至于其他，她却是什么都没承诺。 管明真君沉默片刻，道，“你若是有师傅，他肯定为你操碎了心。” 最后管明真君说，“跟着你的那个小子还等在城门口。” 告别管明真君，木之青给欧阳思传音符，“你回家去。” 然后她径直前往寒知阁。 寒知阁人声鼎沸，比以往都要热闹，甚至有人在说书。 寒知阁冰凌剔透，木之青上了二楼，环视一圈，往角落里去，停留在一个人面前。 “你果然在这里。” 云竹看看仍旧端坐在原地的林广归，又看看面前的木之青，沉默片刻，指指自己，“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木之青笑眯眯，“你说呢？” 自从她踏入寒知阁的那一刻起，寒知阁便不再人声鼎沸，许多修士都噤了声。 不为其他，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谈论的当事人就是她。 木之青午时在城门口的“壮举”已经传遍整个玄冰城。除了风头浪尖口上的寒巫族，他们谈论的最欢的就属木之青了。 此时黄昏，天色已黑了半边。 玄冰城微微起了雾气，更添几分寒冷。玄霜树枝丫上的冰花微微泛着光，美丽极了。 寒知阁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琉璃冰盏。 各种各样仙风道骨，各有特色的修士饮着茶，却是保持着奇怪的寂静，所有余光和神识都悄悄关注着二楼的角落。 二楼角落中，云竹心中感到无力。 他觉得木之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吓人，就站起身。 结果木之青坐了下去，他不尴不尬的站着，又觉得自己站着，她坐着，实在低人一等。 云竹坐下，“你到底有什么事？” 木之青看眼事不关己，严肃喝茶的林广归，幽幽说道，“当时广归真人出现在《玄灵榜》魁首之时，虽然形容简单，但是那是何等的威风神气。怎么换做我，就变成个赤面獠牙的恶神形象呢？” 她转而看向云竹，“怎的有些人还会差别对待呢？” 云竹顿住。 原来为这事啊。 他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却是讽刺她，“一般做生意的人都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木道友是何种模样，书上写的是实话还是子虚乌有，自有心中明白的人知晓。” 木之青眯起眼。 云竹不甘示弱的看着她。 当我怕了你？ 室内绿光乍现。 寒知阁中一片哗然。 只见木之青站起身，一言不合亮起木棍，指向云竹，笑意盈盈。 “你改不改？” 云竹，“……改。” 木之青收起木棍，点头，“谢谢。” 说完走了。 寒知阁沉默一会儿。 云竹默了默，愤愤对林广归说，“我哪句话形容错了？” 林广归沉默一下，安慰他，“你说得对。” 云竹，“……” 木之青出去寒知阁，还去玄霜树下看了一眼。 玄霜树的冰花丝毫看不出萎靡状态，依旧美轮美奂。 她在树下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接住一张传音符。 捏碎传音符，里面传出沈长风无力的声音。 “木道友，先亲切的问候你安好，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只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有关寒巫族的事情，如今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木之青默了默，忽然恍然大悟。 “他们二人不会去查探寒巫族新的领地了吧？”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沈长风拔足狂奔，跑到一半竟然还碰到宿文柳。 宿文柳明显比他混得好，还不忘带上他，拿出一件宝物，两人连同气息顿时消失在原地。 他们出现在千里之外，沈长风终于能松了口气，气喘吁吁道，“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 他们将消息传回去后，寒巫族却搬离族地，为了家族，他们在木之青离开后选择查探寒巫族新的领地，以便家族日后行事。 结果没几月，他们被发现了，寒巫族族人异常愤怒，几乎与他们不死不休，不追到誓不罢休。 沈长风想到什么，连忙问，“族里事先说好的人到现在都没来，你呢？” 宿文柳沉默半响，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们互看一眼，都是一阵无力。 觉得自己这几月时间跟傻子似的。 沈长风不免郁闷，“木道友太不厚道了。” 宿文柳不赞同的看他，“她帮我们的足够多了。她个人如何行事，我们如何能管得？” 沈长风闭嘴，看看四周，他忽然沉默，“这是哪？” 四处一片荒芜，荒无人烟。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 第186章 沈长瑞的打算 等沈长风和宿文柳飞回玄冰城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怪不得他们，任谁到了一个又远又偏僻又陌生的地方，少不得绕一点路。 等沈长风见到沈长青时，他简直喜极而泣。 “大哥！” 沈长瑞讽刺道，“我是死的？” 他总是这么阴阳怪气，沈长风收起脸上神情，“二哥。” 沈长瑞冷哼一声。 沈长青眺望着远方，忽然指了指城门口上，“上面那个是不是木道友？” 木道友？ 沈长风神识一探，发现果然是木之青，她站在城门上，衣衫随着轻风飞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在做什么？” 沈长瑞面色不善，“你关心她作甚。这回要不是她提前将寒巫族的消息说出去，我们如何能失得先机？” 沈长风不太赞同，“她想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如何能管得？” 他能得知寒巫族消息还是因为木之青，就听不得沈长瑞如此说。 沈长青温润道，“长途跋涉这么久，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长风情绪好了起来，“听说大哥买了一座院子？带我去看看吧！” 沈长青带着沈长风走远了，沈长瑞眯眼看着远处城门，忽然露出笑。 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这次沈长青，可是把那个废物带来了。” 沈长瑞目光闪过一抹算计，“听说，王二早年失去的胳膊就是木之青做的。” 冬善笑了，“你想借刀杀人？” “虽然没和木之青交过手，但是能打败林广归的肯定不是池中之物。这一回，我要让沈长青和她不死不休！” 沈长瑞目光狠辣，“沈家只能有一个沈大！” —— 玄霜树枝丫上的冰花日渐减少，这显然是冬眠之季进入尾声的预兆。 木之青好几次从玄霜树面前路过，都能感觉到玄霜树日渐的虚弱感。 随着玄霜树的变化，能明显感觉到玄冰城的人多了不少。 这些人大多有着不同的身份，怀着不同的目标，来打探寒巫族的事情。 要知道冬眠之季一旦结束，万里冰山的妖魔没了束缚，就会四处横行，一个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寒巫族，却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到底是身藏秘宝，还是有什么特殊手段，不管是哪种，都值得他们去探究。 木之青甚至看到岚芙带着许多白衣族人，面容高贵的走进玄冰城，在一众修士的簇拥中进入城主府，各方势力齐聚城主府，不知谈了什么，至少一连两个月都不曾出过城主府。 木之青常常怀疑，岚芙是不是被城主当做人质扣押了起来，又或许早已身陨道消。 想到这里，她连忙摇头，自己都嘀咕自己的痴心妄想，“怎么着都是祸害遗千年。” 管明真君还曾专门来找过她，懒洋洋的半躺在她家院子的冰瓦上，问她要不要去城主府做客。 “你若是想去，城主肯定是欢迎的。” 木之青自然是拒绝了，“我虽然爱看热闹，但是我不爱麻烦。” 如今的城主府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麻烦的大染缸。 管明真君遗憾的走了。 木之青更感到其中有诈。 “木姑娘，我去擂台了！” 欧阳思跟她说了一声，然后出发去擂台了。 近日进入万里冰山的修士少了许多，因为冬眠之季不知何时结束，所以木之青也没再带欧阳思去过，不过就算如此，欧阳思每日也自觉去擂台锻炼自己。 欧阳思刚走，木之青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跟了上去。 圣智佛子还真是执着。 木之青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进了屋子，盘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灵气缓缓运转，体内金丹灵力充沛，几乎达到满盈状态，但即使是这样，距离元婴也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通往元婴的屏障不管怎么用灵力冲击，也顶多出现一条裂缝，整体依旧像铜墙铁壁，怎么也无法攻破。 到底差在哪里。 木之青停下修炼，睁开眼睛若有所思。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她修炼了几个大周天，天已经黑了，神识里欧阳思已经从擂台回来了，或许知道木之青回来了，所以他很识趣的在院子里发呆，没有来打扰木之青。 木之青是盘坐的姿势，两手分别放在双膝上，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掌心朝上，手上出现一块圆润的石头。 石头布满充足的雷灵力，正是她金丹雷劫时用来收集天雷的吸雷石。 说来也奇怪，她原先从吸雷石也能吸收到天雷，可好景不长，很快她就发现天雷灵力会自动从她体内溃散。 不管尝试多少遍都是如此，所以木之青已经很久没有尝试吸收吸雷石，而是将它放在自己的树身空间中。 到底是为何呢？ 一直以来，因为木之青不同寻常的体质，她的修炼全都是靠自己摸索，并无人可以帮助。 也是因此导致她遇到问题时，无法与旁人参照，只能自己琢磨。 木之青原先怀疑是自己的灵力或者心境不够，所以进入万里冰山中修炼。结果修炼了那么久，却也没有多大进益。效果甚至比不上她使用知魔时的半分。 至少知魔带给她前世今生的画面时，她的心境还上升了一些。 然而离元婴期却始终还有一层隔膜。 想到知魔，木之青另一只手里出现一个灵兽袋。 灵兽袋里正是知魔，她时不时用所得的妖晶去喂养它，维持它的生命。 知魔很虚弱，传说中一只知魔只能有一次得知过去未来的机会，所以木之青手中这只其实已经没什么用处，顶多是一只普通的妖魔。 但是木之青瞧着有趣，便将知魔留着喂养，就当自己养了一只宠物。 怎么想怎么不顺利。 木之青把自己想生气了，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掀起被子蒙头就睡。 不管了！ 迷蒙的空间中光线昏暗，木之青的衣衫在其中仿佛会发光，她揉了揉眼睛，感到困倦， 空间传来轻笑，动听无比。 一道白衣的身影立在木之青不远处，衣衫发着白蒙蒙的光，衬得这人如同云中月。 “不明白什么，吾帮你解答。” 第187章 灵哥哥 木之青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白狗贼？你怎么在我梦境里？” 节灵一双眸子眯了起来。 “……” 木之青清醒了，眉眼间笑盈盈，“对不住，我方才没睡醒。” 节灵的面容仿佛会发光，他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仿佛能看见木之青眼眸深处的情绪。 “在为晋升元婴发愁？” 节灵敏锐极了，一开口就是正中要点。 木之青竟然也不抵触，不知从哪冒出一套桌椅，她坐下，托腮叹了口气，“是啊。” 节灵的目光停留在桌椅上。 木之青注意到了，说道，“此处是我的梦境，我变出桌椅让自己舒服，你难不成还不允许？” 节灵这次是以入梦形式来见的她。 木之青对面出现一把玉做的椅子，节灵缓缓入座，面前还出现精致的茶壶，他自饮自斟，轻轻摇头，“只是为你的聪慧惊讶。”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短时间内掌控自己的梦境，想要什么就能变出什么。 木之青看他一眼。 节灵问，“你为何高兴？” 木之青默了默，忽然道，“我见到你的相好了。” 节灵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他一边的眉毛轻轻抬起。 不等他说，木之青道，“你说你只遇到我一个灵族。” 木之青直来直往，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在她面前的要不是节灵，都能被水呛死。 节灵继续倒茶，茶水热气腾腾，散发茶香，跟真的一模一样。 等倒完茶了，他才说，“我此番来，只为指导你。” 木之青明白了，“原来堂堂节灵也会避之不谈自己留下的桃花债。” 节灵一顿，放下茶壶，“吾想，你不应随意诋毁他人。” 木之青奇怪，“可我说的是事实。”她认真的道，“你着实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像你们这样的存在，风流些是正常的。若是写书人知道了，还会将其编写成千古流传的风流韵事，供后人瞻仰。” 空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茶香才继续流传。 节灵不急不缓的声音传出，“吾倒是不知吾何时留下情债。” 木之青幽幽道，“果然是节灵，惹下的情债轻飘飘就可以忘记，半点未曾放在心中，还要我一个外人帮你记起。” 茶壶倾倒的弧度一顿，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是节灵清风朗月的容貌，他微微眯起眼睛，也不言语，就这样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语速加快，“我遇到岚芙了。” 茶壶倾倒的弧度降低，节灵倒茶，微低着头，鼻子高挺，下巴光洁。 “看来你闻见沉香竹的味道。” 他缓缓说着，却引起木之青的警觉。 节灵抬眼看她一眼，眼中竟然有笑意，说破她心中惊讶。 “吾确实特意带着沉香竹的味道来见你。” 木之青浮于表面的笑意没有了，她面无表情。 上次节灵入梦，她嗅到他留下的奇特香味，是以在邪魔谷看到沉香竹时她才特意留意，还因此救下花无量。 原来这一切，都是节灵特意为之。 想通这些，木之青的心情很不好，因为这预示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节灵牵着鼻子走的。 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节灵仿佛没察觉她的情绪，缓缓开口，“吾说过，你是吾见过唯一的灵族，吾自然不会说谎。” 木之青的情绪很快收敛起来，她笑着耸了耸肩，“只是您唯一创造成功的灵族罢了。” 节灵洞察人心的眸子停留在她身上一刻，“估摸算着，岚芙应有元婴期了。你如此着急自己的修为，想必也是察觉到什么。”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道，“你能成为灵族是吾最惊讶的事情。毕竟你是吾耗费精力时间最少的人。” 木之青当然知道，因为节灵说过。 节灵在她面前放了杯茶，缓缓道，“算起来，岚芙是吾投入时间和精力最多的。吾用了几千年时间，它也不过堪堪成为半灵半妖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在吾眼中，它甚至比不过虚妄蝶。” “哦？” 节灵继续道，“因岚芙它……以同类相食才能增长修为。” 木之青心中一动，原本因为岚芙奇怪的态度而产生的猜想终于在此刻得到验证。 “所以，你特意留下沉香竹的气息，是想让我察觉到岚芙的存在？” 节灵的五官生得很好，一双眼眸尤其甚，他的视线不管放在哪里，都能给人一种淡漠感觉。 “吾不愿看到你被吃掉。”节灵轻轻的话语无端带着惊悚，“所以你最好，修为不要低于其他同类。” 其他同类？ 木之青气笑了，“看来岚芙不是唯一一个。” 她忽然想起在节灵洞府时，节灵让她修炼到金丹期再出去。 原来在那个时候，节灵就抱着这样的心思。 难怪岚芙看到她，却怎么也不会往灵族身上猜，想必类似的话，节灵早就跟岚芙提过。岚芙知道节灵不止培养了她一个，而她只要吃掉其他人就可以增长修为。 所以岚芙千方百计施以好态度，邀请木之青去到寒巫族。 果然不愧是节灵，就连创造出来的人，也都不走寻常路， 节灵问，“你怕了？” 木之青眯眼看他，“激将对我无用。” “哦？”节灵问，“你此刻在想什么？” 木之青笑，“想我什么时候可以揍人泄气。” 至于揍谁？ 看她直勾勾看人的视线就知道了。 节灵也不生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晋升元婴的指点，你听吗？” “听。” 木之青毫不犹豫。 节灵道，“灵族是天生灵物，当你感觉困惑时，不妨去接近天地灵气。”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天地灵气？灵气不是一直都在空气之中吗？ 木之青却听得若有所思。 节灵一看，就知道她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记住，不要被吃掉。” 桌上的茶盏开始摇晃，迷蒙的空间变得混沌，眼前一切都似乎在慢慢远去。 在最后的时间里，木之青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影正在虚化的节灵，忽然道了一声。 “节灵哥哥。” 第188章 盯梢修士 在迷蒙的空间里逐渐远去的时候，木之青最后还是眼尖的看到节灵变了的脸色。 玄冰城不大不小的冰院里，池塘里有冰鱼在游动，欧阳思在池塘边喂着冰鱼。房门紧闭的房间中，床上的木之青忽然睁开眼。 她掀起被子盘坐起来，发丝有三分乱，她似乎还没睡醒，先在原地发呆了几秒。 然后，笑意缓缓绽放。 她乐不可支。 想到节灵最后龟裂的神情，她越想越是开心。 其实平心而论，“哥哥”二字不管谁叫都是讨喜的，比如岚芙这么叫节灵，虽然在木之青听来怪怪的，但是在旁人眼中，定是悦耳至极的。 说不准连节灵也这么觉得。 但是这一声“节灵哥哥”，不管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木之青口中。 一想到泰山崩于前都不一定色变的节灵变了脸色，木之青便高兴了很久。 高兴着高兴着，她又不太高兴了。 吃亏吃多了，稍微有点甜头就喜不自禁。 这可不行。 想到节灵最后说的话，身上修为又没有一点起色，木之青起身打开门。 此时已经过了一日，欧阳思正搬了一个凳子在庭院中托着下巴发呆，看到木之青他一脸喜色。 木之青还在伸着懒腰打哈欠，欧阳思就眼睛发亮的迎了过来。 “木姑娘！” 木之青想了想，告诉她，“等冬眠之季结束，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欧阳思紧张起来，“你去哪？” “我也该晋升元婴了。” 欧阳思虽然失落，但是很为木之青欣喜，“太好了！木姑娘要成为元婴修士了！” 见木之青看着他，他连忙保证，“我会在这里等你！该去擂台我还是会去擂台，绝对不会懈怠的！”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忽然道，“你担心自己吗？” “担心自己？”欧阳思挠挠头，“我为什么要担心自己？”他很快想到，连忙保证，“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绝对不会让那个东西出来！哪怕一次！” 跟着木之青的这些年，欧阳思的性子变了很多，也不再那么惧怕魔人。 木之青笑了，“好。” 玄霜树的冰花逐渐枯萎，像平常花朵蜷缩在一起，就像是枯叶一样碎裂成渣，然后透明的冰花变成星星点点的冰雪，笼罩在玄冰城中。 就连寒雪也似应景一般，纷纷落落的下起了雪。 玄冰城上，不由覆盖了一层雪霜。 若说玄冰城修士与他处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来来往往的修士穿得厚了一些。连修炼天地灵气的修士都会觉得寒冷，增添了衣裳，足以可见北大陆的天气严寒。 有许多修士在这次冬眠之季时深入万里冰山得了寒毒，最明显的状态就是唇色发乌。 但即使这样，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会趁着这个时候再进入万里冰山，收集妖晶。毕竟跟痛苦相伴的就是修为的增长，这让他们乐此不疲。 “收妖晶累就累点，像妖魔这般任人宰割的时候可不多，可不得好好把握？” “呵呵，我就是个普普通通，为修为奔波的修士，弄不来你那一套。我喜欢冬眠之季，也不过就是因为此处的妖晶易得，不用老是为灵石发愁，增长不了修为！” 此言一出，纷纷得到应和。 还是有很多处在温饱线上的修士的。 “这话说得倒不错，今年辛苦点，多猎点妖晶，冬眠之季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可不得多多积蓄？这妖晶，可比补灵丹有用多了！” 城角下的修士们谈得火热，木之青沿着城门边上的长梯。缓缓步上城门。 城门上的修士不多，这不是不让修士来，而是修士们都没有这个闲心。 也就只有木之青，格外喜欢来此。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前可以眺望到万里冰山，往后可以看到庞大高壮的玄霜树。 万里冰山在晨雾中还是非常美丽的，任谁也想不到其中的危机四伏。 妖魔虽然步入冬眠，威胁性不高，但是木之青进入其中过，知晓里面最恐怖的不是妖魔，而是人心。 要不然欧阳思也不会遇到那么多抢劫的修士。 他们大多受不了严寒，所以选择不劳而获。一群修士聚在一起，打劫几个落单的修士，就能富得流油。 北寂桥今日仍未被收起，上面的修士来来往往，带着不同的神态和不同的目的，奔往各自的目的地。 木之青站立城墙良久，冰雪落在她的发丝上，城下是修士的熙熙攘攘，恍惚之间，让她回忆起许多年前的凡人热闹。 这是她所熟悉的一切。 她静静的立着，周围人来人往，几多悲欢，而她做惯了旁观客。 木之青的视线忽然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灵气虚浮，身材微胖，站在北寂桥上，注意到她的视线就连忙低头。 木之青眯了眯眼。 没记错的话，她近日来都能看到这个修士。 他总是偷偷看着她，看到她看过来就移开视线。 长得有点眼熟。 木之青若有所思。 已经是第七次了。 木之青心想。 在暗地里看了她七次，却不主动上前，装作不认识，像是在盯梢。 并且眸光中的情绪也不太友好。 他也从不主动上前，就每日出入城门看她一眼。 微胖修士随着人流进入玄冰城。 木之青从城门一跃而下，绿衣飘飘的停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周围叫卖的声音一停，看清跳城墙的人是谁，就又继续吆喝，当做没看见。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微胖主持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光看这个反应，木之青就知道这人要么是能装，要么就是不能打。 微胖修士这下看清了挡在面前的人是谁，不由睁大眼睛，微微惊惶。 “怎么是你！” 木之青笑了，“我看你看我看得很欢。” 微胖修士压制心中惊异。 他不过隐晦的看她几眼，木之青好歹算个名人，怎么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还不想那么快和她见面！部署的东西根本没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微胖修士想走，木之青伸手拦住他，“不是想杀我？” 第189章 保全王二 微胖修士面带震惊的看着她，对上木之青笑盈盈的杏眸，才慌乱的说道，“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谁要杀你了！” “没有吗？” 微胖修士是横向发展，纵向不太行。 木之青微微倾下上半身，视线与微胖修士并行。她笑盈盈的杏眸异常通透，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她就这样看着微胖修士，微胖修士就心中慌乱。 “可是，你的眼睛在说恨我呢。” “……” 微胖修士连忙撇开眸子，又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硬撑着一口气看回去，“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在胡说！” 木之青眼眸微动，视线便落在微胖修士下意识藏在身后的手。 微胖修士下意识藏得更深了。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直起身子，微微把玩木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觉得你恨我，要不……”她抬眼，“你先去死一死？” “……” 微胖修士的脸一瞬间涨红了，“你敢！你当你想杀谁就能杀谁吗！你未免太过嚣张！我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信不信我和你鱼死网破！谁也活不了！” “噗嗤！” 木之青笑了，没有轻视也没有蔑视，但是微胖修士就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好像他说了什么不自量力的话。 “道友，”木之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金丹修士之间，”她缓缓道，“也是有差别的。” “我想杀你，”她缓缓张唇，像是撒旦，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话，“易如反掌。” 嚣张。 太嚣张了。 明明木之青没有骂过一个脏字，更没动过一次手，但是微胖修士感觉自己已是鼻青脸肿。 他犹在气恼中，木之青却看了他半响，忽然开口道，“你是王二吧？” “……” 微胖修士睁大眸子。 这回他顾不得气恼了，下意识掩袖遮脸。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若是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微胖修士其中一只手臂略微有些不自然。 “沈长青的表弟，王二。”木之青像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看来沈长青来到玄冰城了。” 王二恼羞成怒，放下手大怒道，“我就是王二怎么了！是你把我的手毁掉！是你让我被旁人取笑！若不是你！表哥也不会不再疼我！都是你的错！”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原本被情绪冲上头的王二硬是被这道眸光逼退冲动。 “看你很想杀我呀。”木之青歪头，似在思索，“看样子也不是能善罢甘休的样子。如果放你离开，你说不准会给我使坏。如果提前杀了你，倒是不用再操心这件事。” 王二越听越是心惊。 “你怎么敢！” 木之青没理会他，这些话像是随着心中思绪而自言自语，她真的是非常认真的在思考杀了王二的可行性。 她做着寻常的神情，说着自然的话语。一张娇丽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无辜，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苦恼什么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像在想杀人的事情。 但她偏偏这么做了，而且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她这幅认真模样让人看得后背发凉。 过了片刻，在王二越来越惊惧的眸光中，她却忽然忍笑出声，“就这个胆子还记恨人呢。” 她叹了口气，幽幽看着王二，有些遗憾的说道，“虽然很想杀了你，但是好歹你是沈长青罩着的。虽然不太喜欢沈长青，但是好歹相识一场，不好做的太过分。” 她很快继续说道，“这样吧，你把沈长青喊来，问问他想不想让你死。想的话我费点心动手，不想的话……这个面子我肯定给他的。” 王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偏偏不争气的是，他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你就不怕得罪沈家！” 木之青的笑容收敛起来，一双杏眸明明弯出弧度，却没有笑意，“你叫不叫？” 王二梗着脖子瞪着她。 木之青道，“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你身上，从现在起，我给你三秒时间决定。” “三……” 王二咬牙。 “二……” 木之青微微眯起眼眸，木棍晃动。 “一……” “我叫！我叫他还不行吗！” 王二到底是怂了。 沈长青果然在意这个表弟，不过一会儿，他就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沈长瑞。 沈长瑞的目光落在王二身上，皱起眉头。 搞什么，他怎么和木之青站到一起了？现在明明还不到时候！ 王二给沈长青的传音符说的话是来救命，他看到木之青，还有面有不忿的王二，心里已经猜想到什么。 “我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来招惹木道友！” 王二躲在沈长青身后，忿忿不平，“表哥！是她毁了我的手臂！你怎么可以当无事发生！” “闭嘴！” 沈长青转向木之青，谦谦公子的腰弯了下来，“木道友，对不起！” 木之青避开半个身子，“你别跟我说对不起呀。”她很是委屈，“王二要对我不利，我想先杀了他，你怎么看？” 沈长青的脸沉了下去，目光锐利的看向王二。 很难得，沈长青最有大家公子风范了，竟然当众发了怒。 王二很冤，“是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莫名其妙就说我想杀她！但是我根本没这个意思！” 沈长青定定看着他，王二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沈长青声音发沉，“你的寒毒为什么还没解？我给你的灵石呢？” 王二唇瓣发青，灵力虚浮，明显是身中寒毒。 就连身上衣衫，都有些破旧。 沈长青这一问，让王二彻底没了话说。 他什么都没解释，垂下头去。 沈长青深呼吸了下，转头还对上一双好奇的杏眸。 “我就说他实力不够，怎么会想杀我，原来是身上灵石都用光了，来买凶杀人？” “你怎么知道！” 王二震惊的抬头。 沈长青，“……” 木之青无趣的撇了撇嘴，“真这么简单啊。” 话说着，她的目光若有若无飘过面有恨色的沈长瑞。 沈长瑞一惊，连忙收敛脸上神情，撇过头去。 他心中暗暗惊叹。 这木之青未免也太敏锐了！ 沈长青硬是将心头血咽下去，郑重的对木之青道，“还请饶王二一命！” 第190章 冬眠之季结束 “还请饶王二一命！” 企图买凶杀人在这个世界其实没有罪过。哪怕木之青是金丹第一人，王二修为不如她，他想买凶杀她也是一点罪过都没有。 有罪过的是，这件事让木之青知晓了，当事人也亲口承认了。再不巧也是最罪过的事情，是木之青的实力远远高于他。 这一切在双方都知晓的前提下，王二想买凶杀人于木之青，就是天大的罪过。 毕竟就算是沈长青，也不会公然去得罪木之青。因为他们无冤无仇。 当然，如果用一整个沈家以势欺人的话，那么木之青只能自认倒霉。 但是，王二背后有谁？ 他只有沈长青。 是王二单方面口口声声说他的背后是沈家，但是实际上，他的背后只有沈长青。 原本他没什么好仰仗的，但奈不住他遇到一个好表哥。 沈长青铁了心要保王二，异常坚定。 而木之青对此的反应是—— “可以啊。”木之青一口答应，微微晃动着木棍，“我很好说话的。” 沈长青却没有放松。 果然下一刻，木之青有些苦恼的说道，“可是……我身为一个金丹修士，而且不才，还是金丹第一人。若是这么随随便便放过一个想杀我的人，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说着她更加苦恼了，视线放在沈长青身上，“可是，沈道友的面子我真的很想给，毕竟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既往不咎这种大善人才能做的事，我还是想做的……怎么办呢？” 沈长青果然有大家公子风范，“你想要什么，我都允诺给你，只要你放过王二这一回。” 木之青果然不客气的要了，她要了王二买凶杀她的所有灵石，并且将那位杀她的人推荐给她。 很意外，木之青耐心的给出解释，“我这么优秀，能杀我的人一定很厉害。厉害的人呢，一般要价都很厉害。君不见你表弟连个好靴子都买不起。” 她笑盈盈的视线下移，王二露出的脚尖往后缩了缩。 沈长青沉默。 王二恼羞成怒，“我这是狩猎妖魔去了！” 木之青最后给出建议，“沈道友，我这回饶了王二，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再有下次的话，我不会再费心思行通知一事了哦。”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细听却能听出意味深长。 她是认真的。 其实以木之青的性子，她这次能这么轻易饶过王二，已经让沈长青惊讶了。 木之青最后笑看一眼王二，笑盈盈道，“别让我再碰到你。” 她转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经过一条冰巷，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却不是来人故意遮掩，而是与生俱来如此。 “你今日为何放过他？” 一道幽森的女子声响响在冰巷中。 木之青回头，看到整齐的长发披散，并未束发的见愁道人，她并不惊讶。 许久不见，见愁道人的修为更加浑厚，想来离晋升元婴也不远。 木之青微微歪头看她。 见愁道人低着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她看上去心情不好。 “你今日未伤，不代表你明日不伤。若不是你今日碰到他，明日你就得伤痕累累。对方奔着你的命去，你却轻飘飘饶过他？” “你怎知我轻飘飘饶过了王二？” 木之青笑盈盈道，“我对想杀我的人，当然要剥皮拆骨才解恨。” 她说这些话没有一点狠意。 见愁道人问，“那你为何那么饶过王二？你喜欢他？” “……” 木之青不高兴，“见愁道人，我虽然喜欢你，但是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把她跟王二凑一对？ 木之青真能发火。 见愁道人沉默一会儿，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世上有很多痴男怨女。小女见过许多实力身世并不匹配的人在一起。”她顿了一下，聘聘婷婷的行了个凡间礼，“误解了你，十分抱歉。” 木之青目光微动，“你能跟我说你的故事吗？” 见愁道人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她的眼眸黑极了，像是纯粹的黑，能让人退却。 木之青直视着她，“不可以吗？那就等你可以就好了。” 见愁道人没有说话。 木之青靠近了她，“那我跟你说说我的好了。” 见愁道人看着她。 见愁道人像是幽灵，自从木之青刚才说出那句话，她就处于微妙的沉默之中，似乎随时能爆发。 木之青像是全然没有注意，轻声道，“你猜我为什么放过王二？” 她笑了，“一个是曾经追杀我好几年的表哥，一个是想杀我的表弟。” 见愁道人神情微动。 木之青继续说，“从前跟沈长青有几分交集，这次过后，便是扯平。日后我是杀王二，还是对沈长青下阴招，我也不至于下不了手不是？” 见愁道人沉默一会儿，开了口，“小女不明白。” 木之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耸肩笑了笑，“见愁道友的人生是非黑即白。” 见愁道人抿唇。 她却不再说了，“见愁道友不愿说自己的故事我明白，我等你愿意说的那天。” 木之青要转身离开时，听到见愁道人的声音，“我的故事，人人都知道。” 无非就是杀夫证道，残暴无良。 木之青转过身，盈盈一笑，“被负心的故事总是毫无新意。但是我认为，见愁道友不应该仅仅是如此。你配拥有更好的故事。” 见愁道人垂下眼眸。 木之青走了。 见愁道人伸出双手看了看自己，长发飘飘，缓缓低头。 偶尔有修士经过，看到此幕都是远远避开。 因为见愁道人的气势幽幽，如同鬼魅。 —— “冬眠之季结束了！” 一声长喊在清晨时分响彻玄冰城。 玄冰城的修士纷纷沸腾起来。 欧阳思在睡梦中猛的醒了过来，鞋子也顾不得穿，连忙奔出房间。 他穿过院子，打开院门，看眼玄霜树的枝丫空荡荡的，又关上房门，第一时间就去木之青的房间。 木之青房门紧闭，欧阳思刚要上手敲，就止住动作。 屋里没有阵法。 也就是代表木之青并不在家。 只要她在家，房间一定是有禁制的。 木之青去哪了？ 欧阳思回想木之青曾对他说的话，“等冬眠之季结束，我会离开……” 欧阳思的肩垮了下来。 “你做什么呢？” 第191章 木离开 “……” 欧阳思惊喜回头，看到一袭绿衫的木之青。 “木姑娘！原来你没走！” “我去看玄霜树了。” 木之青越过他，伸手打开房门，忽然想到什么，回身说道，“就是这样了，灵石王二也给过了，你直接去吧。” 欧阳思后知后觉发现木之青带回来一个人。 大白天的，此人穿着一身黑衣，全身上下都被裹了起来，不注意看的话，竟然会忽略他的存在。 这人的声音也是哑的，“你确认更换目标。” 木之青放下手，不太高兴的看着他，“难不成我还特意给你灵石让你杀我不成？你问的什么傻问题？” 黑衣人沉默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身子越过院墙，不见踪影。 欧阳思好奇，“那人是谁？” “不知道。” 木之青抬脚进了屋子，欧阳思跟了进来，着急道，“不知道你将他带回来？他万一对你不利怎么办！” 木之青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闻言随口道，“我是雇主，我买凶杀人，他对我不利作甚。” “买凶杀人！” 欧阳思惊了，“木姑娘你要杀谁！我怎么不知道？” 木之青转过身子，“哎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欧阳思连忙站过去，“我可以帮你啊！你买凶费灵石！” 木之青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能杀人？” “……”欧阳思焉下去，“那……那我帮你抓过来泄气？” 木之青翻找床上棉被，头也不回道，“放心，花的不是我的灵石。” 欧阳思放心了，随即又提起心，“那你是花谁的灵石？” 木之青幽幽回头，“你很烦哎。” 欧阳思连忙闭嘴，见木之青回过头继续翻找东西，连忙问，“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 “吸雷石，一块石头。” “石头？” 欧阳思四处环顾了下，然后弯腰从角落里捡起一块圆润的石头，“是它吗？” 木之青眼睛一亮，“就是它！”她伸手要拿又顿住。 欧阳思会意，连忙清理掉上面的灰尘，又擦了几遍，然后双手递给木之青，“这样就可以拿了！” 木之青拿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怪我不耐烦直接把它扔了，我找了好几天……”她抬头看向欧阳思，“谢谢欧阳！” 欧阳思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就见木之青收起吸雷石就要出门，连忙跟上去，“木姑娘！你去哪？” 木之青在房门口回了头，头顶是光秃秃的玄霜树树丫，天空万里无云，在金黄的晨曦中，天际维持许久的冰蓝色逐渐褪去，昭示冬眠之季的结束。 “我去修炼啊！” “你……你去哪修炼？” “嗯？”木之青疑惑，“我没告诉你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吗？” 欧阳思猝不及防，“你……你说了，但是现在就走吗？” 这么突然，没有一点防备。 “当然。” 木之青想了想，扔给他一个袋子，欧阳思连忙接住，发现里面都是灵石。 “若是没事干的话，就帮我留意寒巫族的消息。我先走啦！再见！” 绿衣消失在门口。 欧阳思握着灵石袋微愣，看眼木之青的屋子，他出来关了门，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发呆。 木之青连院门都关上了，整个院子只剩他一个。 “我想看不一样的结局。” 圣智佛子出现在木之青身旁，和她一起看风雪中的小院。 圣智佛子阿弥陀佛，“结局并不会有所改变。” 木之青侧头，看了他半响，“圣智佛子也想看看善人能否略胜一筹，对不对？” 圣智佛子转着佛珠，没有说话。 木之青耸耸肩，“罢了，我走了。” “木施主。” 圣智佛子问她，“你的道是什么？” 木之青笑了，眉眼飞扬，“怎么？圣智佛子还会关心起我了？” 圣智佛子平静的眸子看向她，“你是小僧见过最易坠入魔道的人。” 木之青挑眉，“这就不劳佛子多管闲事了。” 圣智佛子垂头。 木之青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 一望无际的平原，风雪寒寒，一棵常青树长在平原的最高处，承受着平原寂冷。 木之青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伸展自己的枝丫。 枝丫上的绿叶生得极好，葱葱绿绿。 天地间的灵气缓慢的聚集，不着痕迹的往常青树而去。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木之青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差别。 节灵曾提点，天生灵物最好靠近天地之间，届时所困惑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常青树顶上的枝丫略微分开，稍微往上，像是一个人在仰头望天。 天空蓝蓝的，有些许云彩，太阳耀眼。天际没有了冰蓝，除了万里无云的颜色，也就只有晨曦和黄昏能染上些许颜色。 “娘亲！天为什么是蓝的啊？”女童歪着头，好奇的问妇人。 妇人哑然，“天自然是蓝的。” 女童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娘亲你什么都没说！” 妇人尴尬，等她走后，女童依旧耿耿于怀，她问面前的小树。 “小树啊小树，天为什么是蓝色的？天不可以是其他颜色吗？” 小树很烦，看着女童期待的眼睛，她抖落两下树叶，少得可怜的两片树叶拦在女童眼前。 女童仰头看，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阳光透过树叶，有些淡黄色，也有些浅浅的绿色，颜色非常美丽。 绿叶的脉络在阳光下变得清晰可见，眼前的一切透过绿叶朦胧可见。 “啊！”女童兴奋的拍手，“天空是绿色！好好看！” 高兴没一会儿，女童疑惑道，“天空不能是红色的吗？” “……” 小树枝丫猛的缩了回去。 想得美你！ 后来，女童没见到红色的天空，却见过一地的血色。 木之青从记忆中醒过神来。 周围一切的动静通过树根掌握到木之青心中。 大地似乎有心脏，树根插入地中，似乎在跳动。 平原的地上有微微的震动。 木之青的神识告诉她，百里之外的冰山正在发生雪崩，动静之大，竟然可以传到这里来。 修士不管将修为提升得多高，在天地力量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木之青变成树之后，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天地间的每一个反馈。 木之青若有所悟。 第192章 天雷 雪崩渐渐停了。 平原上刮着风。 微风拂过，青草昂扬，寒凉并未将青草击倒。 百里下的土地，有土系妖兽悄悄爬洞远离，无数小虫昆蚁进行着迁移。 深埋进土里的树根微动，追着动物们而去，动物们却不敢靠近，避得远远的。 雪崩下来的雪在老远处散发着寒凉，没被微风折腰的青草却为寒冷萎缩。 纤细的树根微动，扶了扶恹恹的青草。 直到常青树周围的青草重新恢复精神。 大地，青草。 蓝天，白云。 元婴期是什么样的呢。 木之青静静观察青草，发现雪崩过后不久，它们开始茁壮成长。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其实有点稀罕。青草能长这么好，一大半是因为木之青。若不是木之青立在此处，引来无数木灵气，青草们也活不成。 木之青懒懒打了个哈欠。 庞大的常青树，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绿衫虚影伸了个懒腰，横躺在粗壮的枝丫上。 木之青枕着手臂，翘着腿，闭着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惬意。 微风拂过，再吹不动青草身躯，却吹动木之青的长发。她柔顺的长发一晃一晃的，显得主人很悠闲。 微风吹不动青草之时，没过多久，青草便在阳光下枯萎。不知过了多久，青草又在太阳的见证下生长。 世纪轮回，小草也有属于自己的生老病死。 正午阳光最猛烈之时，远离常青树的青草奄奄一息，夜晚却又冷得枯黄。 小草也有自己的烦恼。 青草生了枯，枯了生，转眼就是几个来回。 某一日黑夜，树丫上的虚影缓缓睁眼，起身盘坐在上面。 她仰头看月亮。 常青树的绿叶好看，但是挡住月亮，月光时而从绿叶的缝隙下倾洒下月光，月光如柱，美得惊艳。 常青树的树丫鼓动起来，连带着绿叶，温柔的将木之青送上最高处。 此处无所遮挡，月亮圆润洁白，光辉温柔。 木之青闭上眼，沐浴在月光的光辉下。 她张开双手。 月光忽然流动起来，像是萤火虫一般将她包裹起来。 纯粹、布满生机的木灵气伴着月光，仿佛在共舞。 木之青张开五指，月光散开，布满平原。 刹那间，平原上的青草肆意生长，眨眼就有半人高，个个生机勃勃。地下的各种生物纷纷被变故惊了出来，很快乐不思蜀的爬在青草上。 它们对突如其来的雪崩避之不及，对待莫名疯长的青草却态度欢喜。 灵力在半空中升起，力量从青草里脱离而出。 青草变成了以往的模样，不见方才疯长样子。 原先在狂欢的生物们面面相觑，纷纷往地下钻。 但是不过片刻，灵力聚成一堆，忽然散开，落在青草上，青草又开始疯长。 生物们又爬了出来。 如此几次，生物们都不再离开，等到青草疯长，就趴在上面不起来，像是柔软的床。 木之青睁开眼，轻轻跳下常青树。 绿衫的虚影无人可见，轻盈的跳跃在半人高的青草之间。 如同萤火虫般的月光并未散去，星星点点的木灵气更是随处可见。它们围着木之青，像是在翩翩起舞。 此番情景与仙境也不差些什么了，美轮美奂到无可形容。 只见木之青跳跃到远处，弯腰俯身。秀气的鼻子微动，面前是一株花。 花朵小极了，还处在花骨朵阶段，在无数半人高的青草中显得是那么渺小。 木之青轻轻嗅了嗅，像是爱惜，下一刻却出乎意料的折去它的根茎。 花骨朵落地，瞬间长成大树，壮观的朝上延伸。 “万物生长，世纪轮回。天地之间，皆有可能。” 在仿似萤火虫的光辉中，木之青浅浅的虚影伸手，缓缓握住，像是捏碎什么东西。 下一瞬，漫天的光辉不见了。半人高的青草不见了，一道巨大的灵气漩涡以虚影为中心，朝周围扩散开来。 木之青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元婴。” 话落，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冲天的灵气从漩涡中冲击而出，木之青体内的屏障顿时被瞬间击碎。 灵气像是疯了一般，百里之内的木系灵气纷纷往木之青身上钻。 常青树在不远处，伸着它的枝丫，没有半分不稳。 灵气浸润木之青身上的每个角落，晕染她的皮骨，洗涤她的灵魂。 木之青的神识分出一点，进入经脉，引领着灵气流入丹田。 丹田像个无底洞，灵气怎么也填不满。 灵气的漩涡越发大了。 这次已经不再需要木之青引领，身体开始自动吸入灵气，将它们妥善安置在丹田之中。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此处荒僻无人烟，这么久过去了，并没有人来打扰。 不过就算此地有人，也只能看到常青树，和一个莫名其妙扩大的漩涡。 “轰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里无云的天气忽然变天，有无数黑云聚集在云层中，噼里啪啦的闪电分开又聚拢，发出惊天声响，瞧着分外恐怖。 天雷下，漩涡像是要爆炸，里面充满灵气，气息开始紊乱，逐渐向常青树聚拢。 木之青的虚影和常青树合二为一，原地出现一个大坑，没了常青树，取而代之的是木之青纤细的身影。 “轰隆隆！” 狂风大起。 衣衫凌乱，发丝纷飞，如此纤细的身影却未被狂风牵引半分。 四周一切活物纷纷飞速撤离。 青草被连根吹起，随着狂风不见踪影。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百里之内，竟然只剩木之青只身站着，除此之外，一片荒原。 百里外的冰山似乎被影响，开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雪崩。 “噼里啪啦！” 终于，黑云浓得似墨。老天像是生气了，不再忍耐，猛的朝漩涡中心砸下！ 却见木之青不闪不避，秀发迎风飞舞，她竟硬生生抗下这击。 “哗……” 长长的秀发瞬间消逝。 若不是头顶全聚集着黑云，或许还能有些反光。 “……” 被砸得只是闷哼一声的木之青瞬间想要吐血。 天雷不给人喘息的时间，眨眼又是数道劈下！ 第193章 心魔 八道……九道……木之青都撤去所有防备，硬是凭着血肉之躯生生抗下九道天雷。 至此，就是金丹雷劫的强度。而想要度成元婴，还需要九道天雷方可成功。 元婴，一共需要十八道雷劫。 九道天雷落入木之青体内，响起噼里啪啦声响，还可以闻到些许焦糊味道。她原先白嫩的皮肤覆上一层黑气，跟她以往的形象天差地别。 若是欧阳思在此，定会是惊讶至极。毕竟平时那么看不得脏乱，仿似娇娇小姐的人，如今却可以容忍自己如今的模样。 九道天雷，每一道天雷都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虽然落入木之青体内像是石沉大海，但是暗地里到底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也只有木之青知晓了。 天雷越往后，威力越强。 木之青受到第十一道天雷，就不由闷哼一声，身体像是遇到重压，单膝险些要下跪，被她硬生生撑住。 银牙仿佛要咬碎。 天地的力量不是那么好融为贯通的，木之青能感觉到天雷在自己体内肆意妄为，试图通过她皮肤的每一个缝隙钻出来。 她的皮肤开始渗了血。 第十二道天雷即将降下。 木之青仿佛分成两半。一半的自己在忍受着无尽痛苦，另一半的自己冷漠又理智，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待这一切。 第十二道天雷自己吃不下。 几千年的老树再皮厚，也受不了这第十二道天雷。 此时已经不是她能用肉体抗下的了。 冷静的估算完这一切，木之青无视身体的苦痛，手指张开，耀眼的绿光放射而出，在急速旋转的漩涡帮助下，冲天而起！无数青草绿茵，藤蔓树枝在半空中编织出一张网，细细密密的聚拢在一块。 “轰隆！” 第十二道天雷降下，来势汹汹！ 它带着仿佛能冲破一切的力量劈射下来，似乎随时都能冲破绿网劈在木之青身上，将她劈得粉身碎骨！ 木之青微微仰着头，如玉的容颜早已看不清楚。 她的脸上是血，面容可称可怖。然而不管如何，都遮挡不住烨烨光辉的杏眸。杏眸中什么情绪都有，却唯独毫无畏惧。 “噔！” 第十二道天雷陷入绿网，被反弹而出，天雷的力量四散在绿网的每个角落。 如同方才毫无畏惧般，木之青毫无喜色，一双手源源不断输出灵力，施与绿网之中。 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要强，速度却越来越慢，天空黑压压的，仿佛能罩在人的头顶，让人心惊胆战，带来无限压力。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度日如年。 不知经历了多少天雷，绿网已经被压成了半圆形，像个大碗一样扣在木之青头上，离她不过几米。 灵气的漩涡似乎都通了天雷，紫色的雷电噼里啪啦的响，离木之青极近，她身体自动吸入灵气时，也会将这些雷电一同吸入。 终于，绿网坚持不住。 木之青猛的收了手，绿网顿时溃散在半空中。 然而这道天雷的威力连二分之一都没被消耗掉，依旧执着的冲着木之青劈过来。 这第十八道天雷，元婴雷劫的最后一道，果然不容小觑。 木之青扔出一块石头，石头圆润，却仿佛无底洞，天雷劈在上面竟然自动吸入。 第十八道天雷一大半的力量劈给吸雷石，剩余的一小部分已经不足为虑，不过一点天雷气息倾泻而下。 然而此点气息对木之青来说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的膝盖弯曲，在即将落地之前，天雷气息终于完全消散。 “噗！” 一口鲜血喷在荒地上，眨眼消失不见。 紊乱的灵气漩涡在天雷消散的时候短暂停留一瞬，然后纯粹的灵气拼命往木之青身上挤，眨眼漩涡就消失不见。 木之青抬手擦去嘴角血痕，眼眸垂下，腰背缓缓挺直。 “刚好。” 对木之青来说，元婴的十八道雷劫早有它们的去处。若是先前少吸收一点，又或者先前绿网少阻拦一点，木之青随时都有可能被天雷压成肉饼，甚至劈成飞烟。 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天雷散去，头顶黑云溃散，木之青万般凄惨的伤痕开始在灵气的滋养下缓慢修复。 周围忽然升起白雾。 木之青仿似察觉到什么，微微抬眸， 下一瞬，白雾笼罩。 木之青再睁眼时，最先看到的是挥鞭而下的藤条。 “死丫头！让你忤逆先祖！” 藤条落下，身体万般疼痛，像是伤口沾了盐。 木之青五指抓地，指甲渗出血来，疼痛万分。 她有些疑惑。 她有这么痛吗？ 挥藤条的是个白发老人，木之青知道他，他是自己的祖父。 祖父的藤条继续挥下来，木之青下意识握住，结果身子被藤条挥了出去。 “好啊！”祖父气怒，“你事先偷偷出门在先，现如今忤逆长辈！阻扰家训！你这一身逆骨，我今日非得给你打碎不可！” 藤条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木之青完全无法反抗，竟只能被动挨打。 打完祖父冷哼一声，“若再有下次，我就亲手打死你！” 祖父离开，木之青对着整整一面墙的牌位，有些恍惚。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木之青想起来了。 因为她偷偷跑出去了。 在这个世界，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违反规矩，就会被人活活打死，还有人拍手称快。 她所有的记忆都在告诉她，被祖父打是正常的事情。 她该感到羞耻，感到荣幸。 木之青愣了一会儿。 面前的牌位都是她的祖先，冷冰冰的纤尘不染，目睹她的罪过。 是啊，罪过。 她怎么可以偷偷跑出门？这实在太大逆不道了。 木之青起身。 “啪啦！” 牌位都被一袖子摔落在地，有的还一分两半。 “狗屎。” 木之青吐出二字，杀气腾腾的踢掉大门。 “祖父！” 祖父提着藤条冲出来。“逆子！你干了什么！竟然还敢毁掉祠堂！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木之青更气势汹汹，“我不但敢毁掉祠堂，我还敢弄死你！” 她撸起袖子，却发现她身体僵住，无法反抗。 第194章 元婴期 “……” 祖父的藤条一次次落下，木之青丝毫不能动弹。 最后，祖父果然实现了他的诺言，将她打死。 “……” “咳咳咳咳！” 木之青猛的从床上坐起，床边站着一对夫妻，夫妻的脸色冰冷，“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们让你嫁谁你就得嫁谁！哪有你说话的份！” 画面一转，就是满地的红色，鞭炮震地，她被送入洞房，眼前一片红帘。 她掀开盖头，眼前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夫君。 他冷冰冰道，“从今日起，遵守三从四德，否则，就别怪我无情！” 这是木之青从小受到的教育，她的记忆明白，潜意识却感到不适。 新郎朝她伸出手，木之青拿起灯台一把磕碎，然后拿着尖锐的那一端扎入新郎脖子，血流飞溅。 “能的你！” 画面破碎。 大街上人来人往，皆是女子。 木之青走到一家门前，一群面貌清秀的男人们迎了过来，关切的嘘寒问暖。 “主君！”男人面露鄙夷，“即将入门的十八姨君死都不愿意嫁进来，昨晚连夜跑了！当真没有半点三从四德！” 木之青扔掉鞋子，三四双手争着给她脱袜子。 “滚。” 她言简意赅。 她去到哪儿，男人们都表情柔顺，对她无限柔情。 “这男人真没用，不能生孩子，除了在家低眉顺眼还能做什么，看也看腻了！” 身边有人跟她吐槽。 木之青看向她，在记忆里，这是自己的闺中密友。 闺中密友心情不好，踹向其中一个男人，“滚开！” 男人不敢吭声。 “女儿啊，爹娘一切东西都是你的，至于你三个哥哥……给点嫁妆就好了，不用管他们。” 木之青走过他们。 “这样的世界感觉如何？男人为奴为婢，体验女人的不甘与痛苦！” 一道心声响起。 木之青顿住脚步，抬头望天。 “男人施加给女人痛苦，就要换做女人施加给男人痛苦！” 心声还在说。 木之青撇嘴，“无用的东西留着干嘛。” 既然有能力互相交换，不如一起互相伤害，谁也别说谁。 周围环境退去。 一些陌生的东西在快速陈设，又渐渐变得熟悉。抹灭木之青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 “够了。” 随着木之青这一声吐出，环境瞬间破灭。 一片空白的空间，木之青眯眼，“原来心魔只有这点本事啊？” 空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木之青被踢了出去。 “……” 木之青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荒原，到处都是天雷摧残后的痕迹。 浑身剧痛，同时灵力吸入，带来一片清凉，舒服许多，和痛苦互相掺半。 “鬼啊！” 一个路过的修士看到她，转身就跑。 木之青，“……” 她一身狼狈，血肉分裂，天雷的力量在她身上噼里啪啦的响着，瞧着极为可怖。 过路的修士眨眼就跑个没影，远处是他的同伴，“怎么样怎么样！” “她历劫成功了！”修士余惊未消，“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跑，幸好她不计较！” 此处是绝对偏僻的，奈何天雷的动静太大，不管多远的人都能察觉到动静。 他们这些人正好在几百里外历练，观望许久也不见天雷结束，毫无动静，就以为那人历劫失败，便来捡个漏。 结果…… “那是元婴修士了。”过路的修士小声说。 空中卷起一阵风，他们都闭了嘴。 良久平静后才有人余惊未消的开口，“我们快走吧，高阶修士们都过来查看情况了。” 他们纷纷退离。 想捡漏的肯定不止一批人，此地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然而历劫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 摆满阵盘禁制的地方，木之青坐在随云之中，她睁开眼，眼里灵光闪烁。 “噼啪。” 一点天雷在皮肤表面闪现，木之青忍了忍，抬起手来。 皮肤的缝隙渗出血来，体内的天雷气息横冲直撞，往她的皮肉去，往她的骨头去。她身上的伤是好了坏，坏了好，就没个人样。 木之青张口喝了一口清液，清液柔顺的口感和舒适的灵气让她脸色好看些许。 吸雷石被她扔在一边，里面的天雷呈现饱和状态，似乎随时都能炸开。 “还是不行吗？”木之青嘀咕，“罪可不能白受。” 可是天雷就是难以吸收，不管是她从吸雷石中抽取，还是借以天劫之力吸收，天雷依旧桀骜不驯，难以征服。 可是木之青偏偏不信这个邪，她再次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横冲直撞的天雷终于态度软和起来，至少不会再捣乱了。 木之青散发出来的灵力都带上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木之青费尽心思的接纳天雷还是有用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吐纳都能够触摸到天地之间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只是到底还是太过深奥，天雷的气息大部分还是被她封锁起来，不影响日常修炼。 进入元婴，自动吸入灵力的数量更多了。 木之青的外貌肉眼可见的恢复起来，变得白皙柔润起来。 现在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受了苦痛。 木之青的心神沉入丹田，看到了元婴。 小小的人晶莹剔透，五官小巧，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看上去有些许无辜。 完全就是缩小版的她。 这就是她的元婴啊。 木之青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心神撤离丹田。 她伸出手，手是白皙有光泽的，不像之前那样可怖。 木之青抿了抿嘴，眉毛皱起，“真疼。” 而吸收天雷的成效却远不如付出。 老天爷的便宜果真不是那么好占。 她撇了撇嘴，心念一动，木棍出现在手中。 晋升元婴，木棍看上去还是和往常一样，稍微覆盖一丝水灵力，和木灵气相比是那么微不足道。 木棍上曾施加虚妄蝶的能力。 节灵曾经说虚妄蝶的能力会越来越强，但是木之青并没有感受到这点。 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很快抛开，收起随云和吸雷石，她腾空而起，自由自在的飞上天空。 今日有些小雨，木之青张开双手飞在云层之中，湿润侵入不了她分毫。 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身子轻盈如羽，她如同鸟儿般自在。 这，就是元婴期。 第195章 去沈家 “二公子！” 侍从纷纷迎过来，将丹药递给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二公子你怎么了！” 沈长瑞吃完丹药，脸上的伤消退些许，他阴沉着脸色看向他们，他们不由都噤了声。 沈长瑞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屋子。 侍从们互看一眼，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却是忍不住互相传音。 “二公子怎么和以前的大公子似的，三不五时的受伤？” “就是啊，先是几年前被一个刺客重伤，好不容易养好伤出去，没过一日就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还好，看上去就是一些轻伤……哎，你们说是不是大公子动的手？” “不应该吧，大公子面对过那么多刺杀，都多少年了，也没听说他对二公子怎么着。不可能这时候突然想起报复他吧？” “谁知道呢，我们这些拿灵石办事的，还是少说点吧，二公子脾气不好，大家做事都小心点，别撞枪口了。” 议论得正欢时，冬善从走廊走过来，让他们都闭了嘴。 “冬善道人。” 他们恭敬道。 甚至态度看上去，比对正经主子沈长瑞还要更加敬怕。 冬善目不斜视的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满地的碎片。 沈长瑞摔碎一个花瓶，目光阴沉的看他。 冬善打量了他一会儿，“又是哪个人买凶杀你了？” 沈长瑞伸手一拍，地上的所有碎片都成了尘灰。 “几年前王二连同灵石和杀手都给了木之青，木之青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让人来杀我！若不是如此，我现在修为哪里比不了沈长风！” 几年过去，沈长风修为增长很多，而他却因当年重伤，修为不进倒退，他如何不恨！ 不过就算如此，以他的实力，也不应该被揍得鼻青脸肿。 冬善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木之青？” 他的声音既惊且异。 沈长瑞无论如何都是个金丹修士，要么不死不休，要么和和气气，哪有人打架会专门打得人鼻青脸肿，像是个猪头。 谁能有这个“闲情雅致”？冬善想起木之青。 沈长瑞神色一僵，他甩手又摔掉好几个摆设，“可恶！她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冬善皱眉，“你不过就是挑唆王二，甚至没有成功，那次杀手也就罢了，这次怎还亲自动手？” 沈长瑞阴沉，“她压根就没确定是我！” “什么？” 沈长瑞说，“我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我！我今日碰到她，她亲口问我是不是！他妈的她不确定是我几年前还派杀手杀我！她有病啊！” 冬善听得皱眉，“你回什么了？” “我动手了！” 结果，他半点招架之力没有，就被揍成这个鬼样子，甚至还将他所有疗伤丹药拿走，让他顶着这张脸进入城门，走了一路！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冬善沉默一会儿，最后只能说，“她来西大陆做什么。” 沈长瑞一张脸难看至极，“别让我知道她来做什么，不然我绝对对她不客气！” 冬善想了想，给他出谋策划，“将死士派出去，将她除了吧。” 沈长瑞看他一眼，“你替我走这趟！” 冬善皱眉。 “……” 一室安静。 冬善半响才道，“她不好对付。” “那就赶紧把沈长风解决……”话说到一半，沈长瑞顿住，和冬善互看一眼。 神识之中，花园里竟然出现一抹绿衫，看着分外眼熟。 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长瑞扭头出了门，带着一群侍从浩浩荡荡的去到花园。 “木之青，你竟然敢来沈府！” 西大陆沈家的大本营就在此处。 沈长瑞今日在偏僻的地方被木之青堵个正着，后脚就在自家后花园看到她。 木之青看到他也有些意外，还有些失望，“你脸上的猪鼻子怎么没有了？” 沈长瑞，“……” 他亮出武器。 “我今日非让你……” “长瑞！不得无礼！”沈家长老出现在一旁，呵斥沈长瑞。 这个沈家长老能够呵斥沈家二公子，是因为他乃是沈家家主的血亲，是以不同其他长老，只要沈长瑞还想当家主，就不可能将人得罪死。 沈长瑞目光恨恨，“今日雪耻大辱！我必将她千刀万剐不可！” 木之青面向沈家长老，“家主前辈不见我了吗？” 沈家长老道，“自然见。” 她恍然大悟点头，然后道，“那就让二公子有点待客之道吧？” 沈家长老看向沈长瑞，“你先收起性子，别让我失望。” 冬善拉了拉沈长瑞，沈长瑞被怒火冲昏神智的头脑终于清醒许多。 木之青来这里干什么？ 木之青跟着沈家长老走远了。 沈长瑞两人互看一眼。 冬善传音，“先回去。我有办法跟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沈长瑞目光微闪。 沈家不愧是西大陆三大家族之一，果然气派。家中陈设极有讲究，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该放的位置，纤尘不染。 假山流水更是精致，到处都是透露着主人雅致的心。 “木之青，听说你拿着通行符想要来见我？” 沈家家主大概有傲气，沈家长老将她带到他面前，他还得在她面前支个帘子。 木之青笑得乖巧。 “在下赢下紫灵桥比试时，有一个前辈曾经想让我镇守玄冰城几十年。说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什么时候给出回音。” 沈家家主动了脸色，“你愿意？” “不然也不会来找家主了。” 沈家家主沉默一下，再出口时语气好了不少，“你是个有本事的，本家主会安排人送你到玄冰城。” 木之青脚步轻快的随着长老走在走廊上，正好碰上沈长风。 两方迎面碰上。 沈长风看到木之青，瞪大眼睛，眼睛擦了又擦，才震惊道，“木道友！” 沈家长老皱眉，呵斥，“不叫前辈叫什么道友！” 沈长风，“……” 什么前辈？ 这话似曾相识。 良久，他磕磕绊绊道，“你……你元婴了？” 木之青笑盈盈点头，“是呀，沈道友。” 沈长风，“……” 第196章 玄冰城的变化 木之青谢绝沈家的相送，独自前往北大陆玄冰城，路过问佛宗时她还多看了一眼。 两个月后，她到达玄冰城。 玄冰城上牌匾空空，没有名字。高大的城墙上还能看到玄霜树的枯枝，几乎笼罩整个玄冰城。 木之青走进玄冰城，它的建筑依然非常具有特色，她却惊讶。 要知道若是没有冬眠之季，玄冰城不知有多冷清，怎么会像现在一样，修士和路边摊位都不少，看上去一派祥和。 有人认出木之青，“木之青？” 此人长着络腮胡，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紫灵桥比试碰上过。 见木之青朝他看去，他就赶紧转回身。 木之青挑了挑眉，转身朝玄霜树走去。 等人走出老远，络腮胡修士才跟同伴小声解释，“她就是木之青。” “木之青？揭露寒巫族的那个木之青？” “没错！就是她！” 窃窃私语的声音远去，木之青来到玄霜树前。 以她如今的修为，一步可跨千百米。 她抬头望着庞大的玄霜树，一眼望不到顶。 以元婴期的修为来看她，又有所不同。 木之青的杏眸中，冰色闪过，触及玄霜树的每一个角落。 玄霜树树根庞大，占地良多，附近的人稀少，树枝高大且繁茂，可布满整个玄冰城上空。 木之青一袭绿衫站在树前，显得纤细渺小极了。 一树，一人。却有种莫名相合的气场，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融洽。 欧阳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玄霜树，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气喘吁吁，却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幕，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呼吸，唇抿了又抿，口干不已，才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木姑娘……” 木之青转过头。 两人对视。 木之青立在树前，面庞如花，白皙清透，眉眼皆是轻快，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烦扰到她。 是记忆中熟悉的眉眼。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想念的人，欧阳思几乎热泪盈眶，含着泪就奔了过来，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木姑娘！” 木之青往旁边撤了一步，躲开欧阳思的怀抱，轻灵美丽的脸庞布满不满，“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想让我揍你？” 欧阳思傻笑，“你离开十年，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一时就忘记你不喜人碰了！” 说完他又有些委屈，“这棵树有什么好看的？木姑娘怎么第一时间来看它？我还是听别人说你在这！” 木之青想了想，“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去趟城主府吧。” “城主府？”欧阳思脸一僵，“你去那里做什么？” 木之青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不去？” 欧阳思一惊，连忙摇头，“去！” “那便走吧。” 木之青走在前方。 欧阳思跟着木之青，却发现和以前很是不一样，他竟然追不上木之青的步伐， “木姑娘！”他加快脚步追过来，跟得吃力，“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巧合的是，玄霜树就在城主府附近，城主府上的玄霜树枝丫最多了。 “元婴期了啊。” 她回了一声，走过两只凶猛的石狮子，走上台阶，来到巍峨的城主府前。 城主府守着侍从，她道，“我叫木之青，来见城主的。” 侍从看她一眼，恭敬拱手，“前辈稍后。” 木之青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口，回头见欧阳思还愣在原地，就冲他摆摆手，“发什么呆呢，过来。” 欧阳思回过神，连忙跑上来，“木木木木姑娘，你元婴期了？” 木之青上下看他一眼，“我说我离开就为晋升元婴，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欧阳思看她回来，怎么也该猜到她晋升元婴成功了。 欧阳思愣愣，“木姑娘说过吗？” 木之青看他一眼，“这几年能够金丹后期了，长本事了啊。” 欧阳思感到不好意思，“原先还为自己沾沾自喜，但是看到木姑娘……我还是不够好。”他低下头。 木之青却道，“你慢慢来挺好的。” “嗯？” 欧阳思不解抬头，却见木之青盯着前方。 他看过去，看到有人从城主府走出来。 来人竟然是管明真君。 管明真君笑着走过来，“你想清楚了？” 显然木之青愿意镇守玄冰城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 木之青面色不动，“自然。” “跟我来吧。” 管明真君领着她们两人进去。 木之青曾来过一次城主府，城主依旧在待客大厅上坐着，留着八字胡，面相看上去有些奸滑。 “金丹小辈里，你是第二个晋升元婴的。果然是紫灵桥魁首。” 木之青微顿，“请问第一个是谁？” “当然是岚芙圣女，她也算是和你同一辈。” 岚芙圣女？ 木之青垂下眼。 “她是寒巫族圣女，相比之下，你一个散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升元婴，才让本君惊讶。” 木之青一脸理所当然，“我自然比她优秀。” 城主，“……” 管明真君，“……” 她真是不知谦虚为何物啊， 城主眯了眯眼，“看来，你和巫圣女有些不和。” 木之青笑了笑，“关于寒巫族是怎么回归众人视线的，城主可是亲眼见证的。” 城主面**滑，性子却还不错，并不恼她，而是道，“寒巫族是玄冰城的福音，你若是想接任管明，就要摒弃自己的私仇。” 木之青微微歪头，“福音？” 城主了然，“观你模样，刚晋升元婴没多久，想必不明白寒巫族的重要性……这样，让管明先带你一段时间，届时你便明白了。” 城主让木之青有不懂的可以问管明，也可以问他，然后便让她走了。 路上，管明真君很体贴人道，“你刚到玄冰城，还是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清晨我去找你。” 他送她和欧阳思回了住处。 木之青没有拒绝，看着管明真君走远了，她问欧阳思。 “欧阳知道寒巫族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自从进了城主府，欧阳思就有些沉默。 如今回了住处，倒是恢复以往模样。 他道，“寒巫族据说是神的后裔，妖魔天生近不了他们的身，也就是这样，他们才能常年待在万里冰山里生活！” 第197章 天灰色斗篷 寒巫族。 是玄灵大陆如今最神秘的族群。于十几年前面世，出现在众人眼前，常年生活在妖魔纵横的万里冰山中，不惧妖魔。 寒巫族到底是不是神的后裔，这点有待商榷。但是不惧妖魔倒是真的，在他们手中，握有无数万里冰山的灵药资源，他们极擅长寻找天材地宝，东西珍贵又稀罕。物美价廉，所以大家对寒巫族的观感都很不错。 不过玄冰城城主可不会因为这点就对寒巫族另眼相看，具体是什么原因，估计也只有城主心里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木之青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欧阳思。她的神识中，还未看到管明真君到来。 欧阳思双手放在后面，看上去有些忐忑。 “木姑娘昨日休息得好吗？” 木之青昨夜没有修炼，单纯盖着被子睡觉，不过也只是闭目养神一晚。 “怎么？”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身后。 欧阳思将手上的东西拿出来，“这个……我想送给你。” 他将手上的东西展开，一瞬间流光溢彩，有一瞬间比天边的晨曦都要耀眼。 这是一件斗篷，模样精致，颜色是天灰色的，不知是什么材料，表面微微泛着光，光是看着，就知道它价值不菲。 木之青挑了挑眉。 欧阳思小心翼翼道，“木姑娘如今是元婴修士，定不会怕冷。但是以玄冰城的天气，极易感染寒毒，是以这几年的时间，我去找了许久，让人制成这一件斗篷……你喜欢吗？” 木之青仔细看了一眼，实话实说，“还不错。” 欧阳思大喜，将斗篷递出去，“木姑娘，送给你！” 他的两颊泛起红润，为寡淡的五官增多不少色彩。 “一直以来，都是木姑娘照顾我，给我灵石、给我买衣服、锻炼我、不让我受到魔人的影响，我真的很感激木姑娘！所以，若是木姑娘真的喜欢这件斗篷，能不能试着去收下它？” 赠送斗篷，欧阳思都以小心翼翼到极点的态度来对待。 木之青的杏眸看了他半响，然后在欧阳思忐忑的目光中接过斗篷，看了一下，她勉为其难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态度上，我就收下了。” 欧阳思舔唇，暗喜，“谢……谢谢木姑娘！” “……”木之青想了想，“好像是我对你说谢谢才对吧？” 欧阳思连忙拒绝，“不不不！是我对木姑娘道谢才对！”他鞠躬，“感谢木姑娘一直以来的照顾！你能收下它，我真的很高兴！感谢你！” 木之青叹了口气，掀起斗篷系上，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穿着好看吗？” 天灰色的斗篷覆在木之青身上，随着动作间偶尔露出俏皮的绿衫，衬得她越发雪肤红唇，美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宽大的天灰色斗篷显得她有些娇小，配上眉眼间不好惹的肆意神气，竟然相得益彰。 她更像一个深藏闺阁的大小姐了。 欧阳思看痴了，“好看！斗篷真好看！我就知道它适合木姑娘！” 木之青幽幽道，“我是问你我穿着好不好看。” 欧阳思慌忙改口，“好看！木姑娘穿着真好看！” 木之青道，“这回我总算相信你并不喜欢我了。” 斗篷穿在她身上，他竟然先夸斗篷好看？ 欧阳思一愣，连忙证明自己，“我喜欢木姑娘的！” 木之青不置可否，她越过他，走向院子，将大门打开，看到管明真君黝黑的脸。 管明真君看眼她身上的斗篷，又看眼她身后巴巴跑出来的欧阳思，“有空吗？” “自然。” 木之青回头道一句，“我出门。” 然后关上院门，跟管明真君漫步在雪色的建筑中。 “你真的想好了？” 管明真君问她。 木之青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最希望我留下来的人吗？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三番五次的问？” 管明真君不知道从哪顺来一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怕你后悔。” 管明真君修为不止元婴中期，两个元婴修士走在大路上，速度一致。 清晨的街道没什么人，他们随意闲逛，不一会儿就走上城门，面向着万里冰山。 看似冰透晶莹的冰山之中，任谁也想不到里面妖魔肆虐。 城墙上，天灰色的斗篷随风而动，木之青侧首说道，“我说到做到。” 管明真君忍俊不禁，“好吧。” 他看向万里冰山，问，“好不好奇，为什么各大势力一定要找一个元婴修士镇守玄冰城？明明玄冰城城主自己都不止元婴期修为，更遑论其他人。” 木之青还是金丹修士时就常上城墙，如今成为元婴修士了，观感更加直接。 她能感觉到玄冰城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暗流涌动，有好几道神识强大的修士关注着玄冰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修为，绝对不止元婴期，更有甚的，木之青毫不怀疑他们之中某些人拥有玄灵大陆最高的修为。 他们只是不现身，但是城中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不知道的。 在她和管明真君上了城墙时，她能感觉到那些强大神识都特意避开他们，似乎在给他们一个良好的交流环境。 “好奇。”木之青道，“他们特意找最优秀的金丹修士来培养，就为了让她镇守玄冰城。我当然好奇，有什么事情一定是要最优秀的人做的。” 管明真君失笑，“你还真不客气。”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木之青回敬他。 管明真君却喜欢卖关子，“若你来看呢？你能猜出来原因吗？” 木之青竟毫不犹豫，“在这种局面下还要最优秀的元婴修士来镇守玄冰城，当然是有一些事情只能元婴修士来做，而且事情难度还不小，所以需要最优秀的人镇守城池。” 她看向管明真君，嘴里说着猜想，然而语气好奇，脸庞闪着光辉，“所以，管明真君一定有日常必做的工作，而且还不能偷懒对不对？” “……” 管明真君耸肩，“八九不离十，不过现在增加了一项。” “哦？” “寒巫族圣女是元婴修士，而玄冰城目前的元婴就只有你我。所以，我们还要负责与她交涉。” 第198章 玄霜树和异种 玄冰城对寒巫族是持有友好态度。 所以对于寒巫族万人敬仰的巫圣女，当然也会以同样友好的态度对待。 若想跟巫圣女交流，自然不能修为低于她，这样显得不尊重。当然，也不能修为高于她，这样显得不礼貌。 同是元婴期最好。 “至于玄冰城一定要元婴修士镇守的原因……”管明真君掐指一算，“今日正好，我带你去一次你就明白了。” 管明真君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抬手，灵光一闪，城墙上的玄霜树树丫就被折下，细细长长的树枝在管明真君手中。 他递过去，“捏着。” 木之青握住另一端。 “我现在带你去，会有短暂的晕眩，你忍忍。” 环境变换，木之青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流光溢彩的地方，她眨了眨眼睛，松开树枝。 “管明真君还讲究男女大防？” 管明真君实话实说，“你不信任我，我带你瞬间转移，你恐怕会捏断我的手。” 管明真君活到一把年纪了，果然很谨慎。 他说完也没看木之青的反应，往周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它的状态还不错。” 管明真君看向木之青，“你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管明真君总是让木之青猜。 木之青迈开步子，拢紧天灰色斗篷，漫步在流光溢彩中。 流光溢彩的光彩倒映在她眼中，她的杏眸亮得不似真人，却适合她。 身处这样的环境，会被衬得像个精灵。 当然，皮肤黝黑的管明真君只会显得更黑。 木之青回头看他，“玄霜树。” 她杏眸流动，比此处还要流光溢彩，她语气没有多笃定。 “我们在玄霜树中。” 她就像陈述事实。 管明真君泛起意外之色，他若有所思看眼她，点头肯定了她的言论。 “你猜得不错。”顿了一下，他意味深长，“或许，不是猜的？” “你猜？” 管明真君，“……” 他走在前方，“跟我来。” 两人并排走着，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光辉，看不见光彩下的模样。 难以想象，满冠枯枝的玄霜树，内里竟然光辉灿烂。 明明流光溢彩没有任何不同之处，木之青的目光却落在每一处，似乎在看什么美景，眼里是赞赏。 管明真君道，“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此处瞧着美丽，然而元婴以下的修士若是涉足，则会成为玄霜树的养料。” “至于元婴以上的，却接近不了此处。” 两人走了一会儿，眼前的环境忽然焕然一新， 有一个巨大的圆球悬浮在半空中，上面的光华比之此地的任何一处还要流光溢彩，似乎所有的光华都是从球上面散发出来。 长时间盯着圆球，竟还会感到眩晕。 “看到没有，”管明真君告诉她，“圆球越大，光华越盛呢，就代表玄霜树越健康。” “若是与之相反……”他侧头看向木之青，发现她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带着好奇，又带着奇怪的情绪打量着圆球。 管明真君顿了一下，说道，“曾经有个传说，玄霜树代表北大陆的兴衰。若是玄霜树枯萎，那么万里冰山的妖魔将倾巢而出。” 木之青猛的侧头看他。 管明真君与她对视了片刻，眯了眯眼，“怎么？你有不同的看法？”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的转回头去，眼中带着玩味，“没有啊，好奇。” 管明真君却是半信半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很抗拒留在玄冰城，怎么元婴之后，突然改变看法？” 木之青耸肩，“当然，你不想让我改变看法，我也可以固执己见。” 每次试探的话都被不痛不痒的挡了回来。 说到底，还是有需求的那一方会更被动一些。 管明真君灰头土脸的转回头去，说道，“当圆球光辉无法覆盖每一个角落之时，就代表有异种寄生，那时就需要我们去那些地方除掉异种。” “异种？” “是。异种喜爱树之生机，最爱吞噬玄霜树光辉。并且它们的繁衍能力非常强悍，若是任其发展，壮大起来，极有可能威胁到玄霜树。” “异种如何除？” 管明真君道，“这就是为什么各大势力需要一个十足优秀的元婴修士来镇守玄冰城了。” 木之青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神识？” “没错。”管明真君这下不卖关子了，他对木之青的敏锐有所概念。 “异种喜好生机，灵力自然对它们无用。只有用神识包裹它们，将它们消除殆尽。一般来说，一厘米的光辉空缺就有一只异种，而众多异种消耗的神识是难以估量的。” 灵力通过丹药就能恢复，但是神识却不一定了。 所以想要镇守玄冰城，神识必须十分庞大强悍，否则对付不了异种。 “我接任玄冰城时，前辈告诉我，玄霜树出现异种是正常的，我们所需的工作就是及时除掉异种。但若是异种除去，光辉也不见好转……” 管明真君的眼神幽幽，“那就代表玄冰城有大祸了。” 木之青左右看看。 管明真君斜看她一眼，“不好意思，虽然我很想给你做个示范，但是在我监督之下，还真难找到异种，哪怕是一只。” 木之青很遗憾，“那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暂时没有，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城主，要不然传音符问我……我先带你一段时间，等你独当一面了，我就会离开。” 接下来，管明真君又带木之青去了几次玄霜树，终于在第三次时见到异种的存在。 很意外，异种像是一个植物，小小一只，里面像是中空的，漆黑无比，往里吸收着光华。 管明真君用神识包裹着两三只，然后闭上眼睛，不过一用力，异种就顿时搅碎殆尽。没有了异种，光华缺失的一块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这点神识显然对管明真君没什么影响，他让木之青试试，“据说传说中有人专门修炼神识攻击，这门功法倒是失传了，你刚开始可能成功不了，多试几遍就好。” 第199章 新酒冰火两重天 神识可以用来示警，可以用作自己的第二双眼睛，然而却无法把它当做武器。 能将神识当做武器者，若不是悟性绝佳，就是天赋惊人。但是不管哪一种，都需要庞大的神识支撑不可。 若说修士的修为和灵力可以决定他的实力，那么修士强悍的实力就可以侧面佐证他神识的强大。 木之青在紫灵桥比试大放光彩，甚至打败已领悟人剑合一的林广归，就可以证明她的实力与神识。 要知道，强大的实力一定少不得庞大的神识和浩瀚的灵力来支撑的。 管明真君和木之青面前的流光溢彩有一处缺口，这时才能看出玄霜树的树根，木之青这时才有种自己在玄霜树里面的真实感。 她闭上眼睛，神识放在缺口处，放在怪异的异种上。 不一会儿，一片异种粉碎，烟消云散。 没有了异种，流光溢彩顿时铺满整个缺口，遮住玄霜树。 “……” 管明真君数了数，发现大概过了三两秒的时间。 他幽幽道，“玄灵大陆如今果然是人才辈出。” 木之青睁开眼，有些困惑的张开双手，看向管明真君，“可是真的很简单。” 管明真君，“……” 他咳嗽一声，从流光溢彩的圆球之中抓出一团光华，然后随意揉搓两下，注入自己的灵力，然后交给木之青。 “以后你就可以直接进入，不用我领你进来了。” 木之青接过光华，管明真君建议她按在手背上。 光华落入手背中，出现一点浅显的印记又很快消失，但她明白自己已经沾染上玄霜树的气息。 木之青揉搓手背，这个姿势使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管明真君看了她半响，耸了耸肩，“差点忘了，我还要带你去城主府交差。” 木之青抬头，娇俏的脸上露出笑容。 “好啊。” 她轻巧道。 城主府—— 木之青立下心魔誓，城主顺着两胡子，面露欣慰。 因为城主的面相，就算是欣慰的表情放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管明真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面庞发亮。 城主的神情一顿，看向管明真君，嘴一张正想说话，下一秒管明真君就不见踪影。 “既然没我事，我就先走了！” “……” 城主闭上嘴，和木之青四目相对。 她似乎不知尴尬是何物，因为没有话对城主说，就等着城主跟她说话。 城主摆手，“走吧走吧，有事不懂就来问我，管明估计指望不上。” 木之青欢快点头，转身就跑没影。 “木姑娘！” 欧阳思在城主府外等着她。 “走走走！”木之青提着裙摆，招呼欧阳思，“去喝酒！寒知阁出了新酒！听说可好喝了！” 刚才在神识中听到有人说，她心里就跃跃欲试，带着欧阳思就直奔寒知阁。 然后径直跑上二楼，直奔窗边，“东皇道友！” 她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道，“连你都说好喝的酒，那就一定好喝吧！” 东皇一一脸晦气，凤眸都阴下来。 他面前摆着一个酒壶，旁边还坐着许久不见的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明艳的五官落了下去，沉默的看着木之青，眼中复杂难言。 面对东皇兄妹的视线，木之青就跟没有见到一样，挥手让小二过来。 “东皇道友的酒菜给我来上一份。” 店小二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前辈，这菜是没问题，小店有得是。但是这酒……乃是寒知阁新推出的冰火两重天，一天就只有十瓶，这不巧，最后一瓶便被东皇道人买走了——” 木之青恍然，“那你先下去吧。” 她转向东皇一，东皇一也不饮酒了，正定定看着她，凤眸微眯，似乎在想些什么。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木之青眯着眼睛，笑眯眯问，“东皇道友可否割爱呢？” 东皇一凤眸眯了一会儿，忽然道，“跟我去擂台打一架，我便将酒给你。” 木之青轻笑，“东皇道友真是时刻不忘打架呢。” 东皇一沉默一下，雷箭扇忽然出现在手中，箭射出，带着雷电之力挥向木之青。 这一招牵连不广，但是桌子上的酒壶肯定无法避免。 木之青连忙抱起酒壶，手肘在桌上一撑，身子旋转一圈，跳起又落地，正好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噼里啪啦！” 桌子连着酒杯一起四分五裂，还带着些许雷电之力。 “东皇道友不是最爱酒，怎么还暴殄天物？” 东皇一凤眸冷冽，“酒算什么！”他的身子继续向木之青掠来，木之青伸手一推，绿光大现，两人逼近，灵力竟然直接撞开寒知阁的寒冰，来到大街上。 她们二人落地，掀起不少摊位。 木之青没拿酒壶的手举起，无辜道，“不是我打破的，”她指着东皇一，“找他赔钱！” 东皇一不管不问，继续向木之青掠来，雷箭扇雷电乍现，在半空卷起旋风，头发都被卷起。 “木之青她们打起来了！快跑！” 东皇一功法霸道，连连逼近。与之相比，木之青只是避而不战，远远落於下风。 东皇一越打，却是越凶猛，最后凤眸染上怒意。 雷箭扇冲天而起，光辉乍现，雷电直逼木之青，逼迫感和威胁力十足。 有好事者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咂舌不已，“东皇一真下了死手啊！” “木之青怎么回事？” 冲天的紫气中，难以想象有人能够毫发无伤走出来。 但是事实上，木之青披着天灰色斗篷，拎着酒壶从紫气中走了出来。 冲天的紫气渐渐消散，雷电之力消散在空中。 “所以，东皇道友的酒是我的了？” 东皇一默了默，雷箭扇冲天的光辉消退，他拿着雷箭扇的手垂下，凤眸看她。 “你晋升元婴了。” 他笃定的道。 东皇羽儿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寒知阁的缺口，静静凝视着这一幕，听到东皇一所说，她明艳的眼眸微动，很快垂下。 木之青的修为一直是个谜，比如她金丹期时东皇一就看不透，如今更是。 但是东皇一看到木之青，就知道不对劲。 第200章 甩手掌柜 这是一种直觉，这是好战的东皇一多年来锻炼的直觉。 也许东皇羽儿在他面前受了重伤，他都不一定察觉，但是对于他一直以来视为对手的人，哪怕发生半点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明明他用了七八分实力试探木之青，却无法伤害她分毫，东皇一不由确认心中直觉。 两人发出的动静不小，街上的修士都避着他们，但是不妨碍他们探头探脑，悄悄用神识观察着此处。听到东皇一发言，他们面面相觑，遮不住惊异。 木之青没有否认，仍旧笑盈盈的。 东皇一沉下脸，“你是来炫耀的？” 他一直视实力为命，渴望成为最强的修士，而他视为对手的人还没打过几回架，就先他一步成为元婴修士，不管怎么想，东皇一心里都舒服不了。 木之青晃了晃手上的酒，“我是来喝酒的。” 东皇一冷哼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谁信？ 木之青耸了耸肩，“不打了对吧？”她指着周围狼藉，撇开关系，“我可没动手，东皇一可不能赖账！” 东皇一心中充满戾气。 “你以为我会差这点灵石？” 她一副怕自己被讹上的神情，和东皇一在意的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如何不生气？ 果然她就是来炫耀的。 “你别得意，”东皇一凤眸微怒，“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成为对手！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打败你的！” 木之青点头，然后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这酒……” 东皇一黑着脸，“给你！” 她欣喜万分，忙扔给欧阳思，“帮我收着！” 欧阳思生怕接不住，手忙脚乱接住后才松口气，刚要往这来，就叫天灰色的身影轻巧的飞上寒知阁被打出来的缺口上，和东皇羽儿四目相对。 东皇羽儿往后退了半步。 她没想到木之青会来见她。 “你要做什么？东皇一在下面。” 东皇羽儿的面庞依然明艳，但是没有当年那样肆意高傲。 许多年不见，她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但是眉眼之间能看出些许郁结，似乎是心境的问题。 横跨许多年的时间，两人相对而立，然而却是光阴似箭，两人的心态大不相同。 东皇羽儿恍惚间，脑海里还能忆起当初筑基比试时，自己立下打败木之青的话。 木之青笑盈盈的站在对面，在东皇羽儿眼中，逐渐和当年的情景重叠。 时光在流逝，她似乎从未变过。 神情依旧。 她听到木之青道，“你与岚芙道友很熟吗？” 岚芙？ 东皇羽儿的脑海中出现一张倾城容貌。 她默了一下，微扬起下巴，“自然是熟的，与你何干！” 这么一开口，东皇羽儿还是东皇羽儿，与当年一般模样。 “是很好的朋友吗？” 木之青接着问。 东皇羽儿明艳的脸带上几分不悦，“你觉得我在说谎吗？我与岚芙相熟，那自然是很好的朋友！” 木之青松了口气，“既然是很好的朋友，那想必很想经常见面吧？” “……” 东皇羽儿好看的眉皱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木之青不答反问，“你想和我打架吗？” 东皇羽儿的神情凝住。 木之青的笑容扩大，竟然有几分温暖。 “我等你到元婴期。” 东皇羽儿的神情微动。 “你胜任我的助手。” 东皇羽儿的手指微握，半响，她抬头，“什么是助手？” “你帮我处理一件事。” 东皇羽儿抬眼，“若是想让我做你的仆从，你就不必说下去了。” 她的眼中带着骄傲，独属于东皇羽儿的骄傲。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木之青弯起眼睛。 “什么！” 八字胡的城主指着东皇羽儿，“你想让她替你和巫圣女交涉？” 前脚木之青才立下心魔誓，从城主府离开，后脚她就带着东皇羽儿回到城主府，把自己的一半活推给别人。 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城主道，“你想把事情推给别人，可有想到此事的合理性？” 巫圣女好歹是元婴修士，玄冰城却指派一个金丹中期的小丫头接待她，寒巫族岂能愿意。 “她们是好友。”木之青解释一通，城主干脆以东皇羽儿的角度来说，“我看小丫头可不太愿意。” 东皇羽儿对上木之青的视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若说她之前还只是因为木之青的承诺来到这，但是现在，却是尊严问题。 东皇羽儿终于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和木之青的差距。 沉默一会儿，东皇羽儿明艳的眸直视城主，下巴微扬，“前辈，我与岚芙是好友不错，但是我更是东皇家的嫡女，我不认为自己差别人哪里！” 城主抚着胡子，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东皇羽儿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松，她看向木之青，“别忘记你的承诺！” 留下这话，她骄傲的转身走了。 待客大厅只剩城主和木之青。 城主摇头，“刚上任第一天就给本尊惹麻烦。” 木之青笑眯眯，“我修为浅薄，精力只够放在玄霜树，而且……” “而且什么？” 她苦恼道，“岚芙道友对我图谋不轨，让我整天和她呆在一块，我怕我忍不住先下手为强。” 城主眯眼，“她对你不轨？” 木之青笑眯眯，“私仇罢了。” 套话失败，城主半真半假道，“小丫头胆挺肥。” 木之青递给城主酒壶，“这可是寒知阁新出的酒，名叫冰火两重天，我都舍不得喝呢！” 这里是讨乖了。 城主接过酒，发现自己气不起来，“管明告诉你的？” 玄冰城城主什么都不爱，唯独对酒钟情一些。 木之青眨眼，“他临走前告诉我的！要不然赶不上寒知阁新酒呀！” 城主，“……” 木之青收回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城主再见！” 说完转身，不过一会儿就没影了。 城主站在原地，半响摇头轻笑，“真是……” 此时不是冬眠之季，寻常人进不了万里冰山，但是寒巫族不惧妖魔，倒是时常来往玄冰城。 其中当然也包括岚芙。 第201章 虚妄蝶消散 岚芙见到东皇羽儿果然没说什么。 东皇羽儿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到玄冰城，又不知为什么和岚芙扯上关系，两人的关系果然不错，像是性情相投。 东皇羽儿那样高傲的性子，和柔和的岚芙意外处得来。 东皇羽儿带着岚芙走在玄冰城时，岚芙不经意问，“据说管明真君离开玄冰城后，是由之青真君接替他，怎么没见到她？” 两人先前相谈甚欢，岚芙讲万里冰山内的奇事，东皇羽儿讲西大陆的风土人情。 然而岚芙一提起木之青，东皇羽儿的笑容就落了下去。 她看向岚芙，“她将接待你的事转交给了我。” “你是想让她带你吗？” 岚芙柔柔一笑，摇了摇头，“只是好奇，她怎么知道你我相熟。我方才见到你还很是惊喜，毕竟我们也有几月不见。” 东皇羽儿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也有些困惑，“她和东皇一打完架找的我，似乎事先就知道这事……也许，是和旁人打听的。” 寒巫族现世，许多深埋万里冰山的灵草都重现人前，东皇羽儿是在七八年前来到的玄冰城，就为了一样灵草。 她就是在玄冰城遇见的岚芙，岚芙作为寒巫族巫圣女，身上自然有那味灵草，对东皇羽儿的态度十分友善，她想要，她便给她了。 东皇羽儿从小生长在东皇家那样的环境里，遇到的无一不是强势的人。后面在外闯荡，那些修士要么是阿谀奉承，要么是烧杀抢掠，什么样的人都有，却没有一个像岚芙这样温柔的。 岚芙听了东皇羽儿的话，潋滟的眸微垂，“或许如此。” 丢开与岚芙交集的任务，木之青无事一身轻，只是每隔几日进入玄霜树清除异种，有时甚至待在里面修炼。 她在玄霜树的空间里，一闭眼就可以过去半月。 玄霜树那样大，那样高，内里的空间更是充裕的。 木之青曾试着走遍玄霜树的每一个角落，意外发现分叉路极多，路线错综复杂。 她和管明真君来到玄霜树的内里，却不是代表玄霜树是中空的。此处更像玄霜树的树身空间，只是更独特了一些。 木之青每次来到玄霜树，总是不厌其烦的走遍玄霜树的每一个角落。 她有时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玄霜树的时间不止千年，年数悠久，然而不管木之青试探几次，她都找不到玄霜树的半点神智。 玄霜树似乎就只是一棵普通的树。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半空中流光溢彩的球。 玄霜树最少拥有万年的树龄，节灵会不会曾经来过此处？ 是否也曾经尝试在玄霜树上下手，将它培养成一个灵族。 以木之青对节灵知之甚少的了解，她都毫不怀疑节灵会这样做的可能性。 节灵会这么做的。 但是她不论观察多少遍，都没有察觉到它有异样之处。 想了想，木之青闭上眼。 罢了，她原先接过这活，为的就不是这个。 浓郁的木灵气流转在流光溢彩中，混在玄霜树中。 玄霜树的气息和木之青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若是有人在场，也许会感知到另一道不属于玄霜树的植物气息在此。 木之青放出树身本源，吸收的灵气更加纯粹，灵气运转得更加快速。 丹田中，精致又小巧的元婴闭着眼，唇角和她的主人一样带着三分笑意。 小小的元婴有一瞬间变成常青树的模样，又很快恢复回去。 晋升元婴，需要的灵力比之从前自然是以倍增长。灵力缓慢的增长，心念一动，小小的木棍就出现在半空中。 木棍沐浴在灵气之中，能感觉到它越发精致。上面属于虚妄蝶的气息，也越发浓郁。 若是有人靠近木棍，不免会为之所惑。 虚妄蝶以人的七情六欲施与虚妄，困于本身。 虚妄的气息忽然增长。 与之同时，万兽秘境中，一座静静屹立的雪山之下，无数虚妄的虚妄蝶像是萤火虫一样飞在矿洞之中，数量在缓慢减少。 而无数虚妄蝶的本体，真正的虚妄蝶伏在一道白衣的膝盖上，看上去有些焉耷耷的，没有力气。 如神般的脸庞微低着，节灵的脸上带着爱怜，轻轻触碰虚妄蝶，虚妄蝶虽然虚弱，但还是打起精神，主动蹭了蹭如玉般的手。 节灵的白衣纤尘不染，他爱怜的道，“你快要消失了。” 虚妄蝶轻轻动了动，像是回应。 “她的修为提升得比我想象中快。” 虚妄蝶轻轻抬头，一双眼睛藏在虚妄之中，它苍老极了，然而在它眼中，节灵依旧是当年模样，依然是它的救世主。 “我的神智虽然消散，神魂和力量将是她的武器。但是她有朝一日飞升半劫界，便等同于我日日能见到主人。” 虚妄蝶的力量在消散，似乎被某种奇异的东西牵引着离开它的体内。 “你可恨我？” 节灵俊美的五官不似真人，就连爱怜的神情都像普度众生的佛。 虚妄蝶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落在节灵肩上，似乎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咫尺之外，无数的虚妄蝶数量变得稀少，一只只的消散。 作为它们的本体，落在节灵肩头的虚妄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我永远感谢您，我的主人——” 咫尺之外，无数的虚妄蝶逐渐减少成一只，最后连这一只也消散了。 很快轮到本体。 眷恋的声音还响在半空中，节灵的肩头却已是空空。 一世寂静。 节灵爱怜的神情缓缓收了起来。 他面无悲喜，甚至冷漠。 与方才虚妄蝶还在时，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然而纵使是这样不近人情的神情，也不会有人责怪于他。 这似乎才是真正的节灵。 没有什么放得进眼里，你分不清他什么模样是真，什么模样是假。 对节灵来说，来送虚妄蝶最后一程，大概就是他对它最大的慈悲了。 “木、之、青……” 他生涩的念着这个名字。 “你可不要——”他抬眸，深幽的眸子似乎能望到远方的场景。 “让我失望啊……” 第202章 再提魔人 木棍忽然灵光乍现。 木之青睁开杏眸。 木棍如有神助，虚妄的能力成倍的增强。 她伸出手，木棍回到手中，在手上转了一个圈。 “变强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 没有波折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特别是修士修炼时，更是光阴如梭。时间在他们眼里没有了概念，只是个数字。 转眼木之青已镇守玄冰城二十年，因每年清除异种，是以神识要增强不少。 当然，生活也不总是一成不变的。 想让东皇羽儿心甘情愿帮她做事，木之青少不得抽出点时间和她对打。 人群喧嚣，个个面红耳赤，热血上头。 欧阳思费了老大力才挤进前台，抬头看着擂台上的人。 玄冰城的擂台都是寒冰做的，他赶到时正逢东皇羽儿落到擂台下。 倒是毫发无伤，只是神情总归有些不好看。 而木之青只身站在擂台上，笑意盈盈，“东皇，你又输了。” 擂台下，人群哗然。 “这是第几次了？” “东皇羽儿前不久晋升的金丹后期，但是即使木之青压着修为跟她打，她也是打不过呀。” “说得好像你就能打的过似的。” “不过长个见识还是可以的！她们将灵力封印起来，单纯套招式，也能让我们学到不少东西！” “也不知木之青师承何派，这路数还真是邪门。” “你可小声点吧，上次说木之青的修士，现在嘴还张不开呢。” 没办法，木之青太记仇了。 最让修士记住的，大概就属寒巫族现世时，被她抓出来顶锅的那两个修士了。 到头来她一个当事人什么事都没发生，反倒那两个修士，如今连北大陆都不敢涉足。 “还是能力问题呗，人家自己争气，城主也罩着她。” “哎哎哎，她下来了，少说点。” 木之青站在欧阳思面前，理了理发丝，“怎么才来。” 欧阳思嘿嘿笑了笑，“还好赶得及。” 木之青回头，东皇羽儿已经面色不爽的重新站在擂台上，她拍拍欧阳思的肩膀，“去，打败她。” 东皇羽儿臭着脸，“他哪里配做我的对手！你未免太瞧不起我！” 木之青笑看她一眼，东皇羽儿闭了嘴。 她想起木之青上次说的话，“欧阳这不是向东皇道友学习吗。” 方才东皇羽儿是一时控制不住嘴，她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木之青弄个没脸。 “去吧。” 目送欧阳思上台，然后没一会儿就被打下来。 迁怒完毕的东皇羽儿环臂，斜看木之青一眼。 可惜挑衅的眼神抛给瞎子看，人家习以为常的拎起欧阳思就离开了。 “混蛋！” 东皇羽儿的红鞭在擂台上一甩，地上的寒气渗出来。 “还有谁上来与我一战！” 擂台的动静逐渐远去。 欧阳思焉巴巴跟在木之青身后。 “我又输了，给木姑娘丢脸了……” 木之青安慰他，“有这个认知就好，下次记得赢回来。” 欧阳思燃起壮志，“我会赢的！” 听此，木之青很满意。 她的神识中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小纸鹤飞向她，纸鹤活灵活现，像是真的一般灵动。 “来城主府。” 纸鹤传来城主熟悉的声音。 纸鹤传达完消息，就消散在空中。 “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城主府。” 欧阳思一听城主府，就乖巧点头。 他莫名排斥城主府，能不去就不去。 木之青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人就出现在城主府，门口的侍从恭敬道，“之青道君好。” 她随意点点头，露个面当打声招呼，身子便直接出现在城主府内。 待客大厅的院子中，城主正在饮酒，看到她来了就招了招手。 “今天你的小跟班怎么没来？” 木之青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城主面前还摆着一杯茶，带着余温，似乎饮茶的人刚走不久。 城主也不在意她的探究，“这次的事情可得让你难办了。” “什么事？” 城主定定看着她，吐出几个字，“你需得铲除魔人。” “……” 木之青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城主继续说道，“据说魔人近年来曾出现在西大陆沈家区域，沈家准备大动干戈之际，却发现魔人不知所踪。” 他的眸似乎能穿透人心，“而就在这两日，有人说，魔人一直都在玄冰城中。” 木之青笑了，“这两日？”她不请自坐，两指捏着面前的茶杯，“岚芙道友方才来过吧。” 城主垂眸，“本尊清理过气息。” 可木之青还是发现了。 她对寒巫族巫圣女一向很是敏锐。 木之青放下茶杯，没说话。 城主又问，“你似乎知道魔人的存在。” 自今日进入城主府，城主开口的那句话起，就代表木之青的生活将不再平静。 魔人一词，她已经许久不在旁人的口中听到过。 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玄冰城城主提起这事。 他知道欧阳思是魔人，还是故意试探？ 试探也不会平白无故提起，他既然提起魔人，心中肯定与欧阳思联系上。 怪不得城主方才一开口就提起他。 木之青杏眸直视城主。 “城主都对我提起魔人了，还要明知故问？” 城主失笑，“你这性子啊……” 他饮了口酒，缓缓说道，“寒巫族不惧妖魔，似乎对妖魔的感应也比旁人多些。她向本尊提起这事，本尊却不敢轻易相信，得去调查一番——今日让你来，就是给你三日时间。到时候，寒巫族和本尊，都等待你查的结果。” 木之青眼眸微动。 城主最后道，“去吧，去调查这玄冰城中到底有没有魔人。” 木之青走出城主府，到处都是冰色建筑。 她似有所觉，往一旁看去。 冰色的石狮子旁，立着一抹冰蓝身影，拥有倾城的容貌。 岚芙缓缓来到木之青身边。 这些年，岚芙找过木之青，她却不耐烦，常常避开。 如今她终于走到木之青一米之内，岚芙站住。 她的神情戚戚，“魔物为祸世人，为人不耻。木道友可一定要，”她话音一顿，才缓慢的说道，“调查清楚啊。” 一米之距，木之青缓缓眯起杏眸。 第203章 木之青缓缓靠近岚芙。 她没什么厉害神情，整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是随着她的逐渐逼近中，一股压迫感随之增强。 两人的距离拉近。 岚芙的美眸对上木之青的杏眸，有一瞬间感到绿光闪过。 她眼前一晃，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道白衣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眸中带着笑意，问她，“你爱我？” 岚芙恍惚，“我自然爱节灵哥哥。” 迷雾退去，她回过神来，却见眼前哪有什么节灵，连木之青都不知所踪。 她正站在闹市中，周围都是因她的美貌而聚过来的修士。 她这一句喃喃自语，对拥有神识的修士们来说，不亚于在耳边响起。 岚芙绝美的脸有一瞬间难看极了。 被算计了。 然而眼前连木之青的影都没见。 岚芙曾设想过很多，也许木之青会当众发怒，也许木之青会隐而不发。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是最无辜的一个。 毕竟她对木之青，可一向都是友好态度。 但是岚芙怎么也不会想到，同是元婴修士，她竟然这么无知无觉就中了她的圈套。 作为寒巫族巫圣女，每一字每一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而她心中最深处的秘密，竟然就在闹市中吐露而出。 周围没有人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岚芙却知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抿了抿唇。 目送岚芙远离此地，其他修士们面面相觑。 这么多摊位，却是寂静无声，瞧上去怪异极了。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暗地里的传音飞起。 “岚芙圣女有心上人？” “她爱节灵哥哥？岚芙圣女叫起哥哥来果然柔情似水。” “不过……节灵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节……灵？这不是……不可能吧！不可能是他！” 察觉到什么的修士们互相对个眼色，眼中皆是怀疑。 “岚芙圣女还很年轻吧？” “也许是同名？” “哈，没想到冰清玉洁的岚芙圣女还有这一面。” 流言传蜚语，近来关于岚芙的八卦肯定是少不了了。 —— “木姑娘！” 欧阳思的神识一直关注着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就跑过来打开院门，看到木之青却是一愣。 “木姑娘怎么不高兴？” 欧阳思跟在木之青身边这么久，她的每一个眼神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一见到木之青，心中就一紧。 木之青抬眸看他。 她迈进院子，关上院门。 欧阳思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 “木姑娘你没事吧？” “你这些年，见过岚芙道友？” 明明刚刚坑过岚芙，木之青却还是客客气气叫岚芙道友。 欧阳思一愣，垂下头。 木之青眯起眼，“你见过啊。” 欧阳思结巴，“我……我应该见过几次……” “应该？” 欧阳思揪着手指，“这些年木姑娘经常会消失一段时间，每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不自觉昏睡过去……每次醒过来，我都会看到她。” 木之青坐在鱼池边，低头看着冰鱼游动，“哦？” 欧阳思紧张起来，“木姑娘生气了吗？但是岚芙姑娘说木姑娘经常消失就是因为太忙，她说我只是每天打架太累才会睡过去，没必要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到你！” “岚芙姑娘？” 木之青抬头看着他，脸上一丝神情也没有。 欧阳思心中咯噔一声，他意识到木之青不高兴了。 “她……她……她其实没有木姑娘想象的那么坏……不是…我说的是岚芙姑娘……不是！我没想叫她姑娘的！” “不，是我疏忽了。” “什……什么？” 木之青起身，环视一圈，“圣智佛子，你在吗？” 欧阳思愣住，他正想说圣智佛子怎么会在这，下一秒就见圣智佛子手持佛珠出现在院中。 他惊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弥陀佛。” “你做了什么？” 木之青问他。 圣智佛子道，“小僧什么都没做。”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会给岚芙可乘之机。 岚芙一开始，只是因为堵不到木之青，所以想在木之青的身边人下手。 在她的有意接触下，不会有人会不喜欢她。 但是没想到，一个修为低她那么多的欧阳思，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就使他态度好些，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这不是她的能力问题。 岚芙意识到。 她开始调查欧阳思。 所幸木之青时常不知所踪，她在不惊动木之青的情况下，总算在今年查到什么。 说什么寒巫族对妖魔感应很深，不过都是借口。 欧阳思身具魔骨，已经许久不曾爆发过，如何会被人察觉？ 是木之青疏忽了。 她以为，圣智佛子费尽心力跟在欧阳思身边多年，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何时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木之青的心情谈不上多美丽。 圣智佛子脸上无悲无喜，欧阳思脸上忐忑非常。 木之青看着他们二人半响，忽然道，“欧阳，城主让我铲除魔人。” “……” 欧阳思一愣。 木之青盯着他，将城主跟她说过的话如实告诉欧阳思。 “……” 欧阳思脸色煞白，这些年圆润些的脸庞布满不敢置信。 “怎……怎么会这样……” 他是魔人的事情，连城主知道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紧张道，“木姑娘会不会被人迁怒！我是魔人的事情会不会连累木姑娘！” 这些年，他依稀知道木之青不离开玄冰城是在为城主做事。 无忧无虑的这么些年，欧阳思有时候都忘了自己身有魔骨，但是到底是不可能的。 他也时常在深夜里发愁，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控制不住魔骨，又或者旁人知道自己身有魔骨，那么木姑娘该怎么办？ 他呆在木之青身旁，是不是会对木之青产生不好的影响？ 每每想到这点，他都感到愧疚非常。 然而…… 然而他却根本没想过离开木之青。 是的，他就是这么自私。即使想到过后果，他也从未想过离开木之青。 然而…… 然而这一天这么快到来了。 第204章 烂泥扶不上墙 而且…… 而且他明明知道木之青不喜欢寒巫族巫圣女，他还与她接触。 欧阳思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不然怎么会听岚芙的话瞒着木姑娘呢？ 现在倒好了，自己是魔人的消息传到了城主耳中，他即将面临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待遇。还有木姑娘，他还会连累木姑娘。 木之青抬眸看向欧阳思，又看向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道，“问佛宗收留一切向善之人。” 这是让欧阳思考虑去问佛宗。 圣智佛子这么含蓄的话，欧阳思却听懂了。过往这些年，他时常碰到圣智佛子，圣智佛子常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总结起来也不过就是劝他入佛。 或者说不是劝，而是为了普度众生。 圣智佛子从知道欧阳思是魔人的那一刻起，就想让他弃恶从善。 哪怕欧阳思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去到问佛宗，是不是就不会连累木姑娘了？ 欧阳思心一动，遭木之青暼了一眼，“城主让我找魔人，你是魔人吗？” 欧阳思自己心如死灰，却也理解木之青的面色轻松。 不管是什么事情，在木之青看来都是小事的。 然而木之青与之相反，没个好脸色，没好气的对他道，“哪怕岚芙当着你的面说你是魔人，你就真觉得自己是魔人了？” “……” 可他的确是魔人。 木之青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危险，“你即使身带魔骨又怎么了，只要你还认自己是欧阳思，你就永远不会是魔人。” 她说的每一句都带着毋庸置疑，有着一种奇怪的信服力。欧阳思心中的焦虑和慌乱，来来回回的忧虑不由减轻一些。 “可是，我身有魔骨，他们知道了。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欧阳思相信木之青什么事都能做好，唯独关于这一件事……魔人人人喊打，绝对是每个修士的眼中钉。他们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木之青身为元婴修士，在很多人面前都有威名，他们会忌惮她，但是凭她一人想护住欧阳思，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啊……” 欧阳思脑袋一疼，却是遭木之青手指一弹。她黑着脸，“我说不是大事就不是大事，你还敢怀疑我！” 欧阳思捂着脑袋，焉巴了。 这么多年，欧阳思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是没有担当这一点却是从未改变过。若是平常生活还好，他能知道木之青的每一个喜好，将她照顾得好好的，但是只能作用于小事，面对稍微大点的事，他就会慌了神，认为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他的心中，他是魔人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他不明白木之青一开始的神情不快，又转变成现在的恨铁不成钢。 好像他又让她失望了…… 圣智佛子却是看出什么，青衣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单薄，他道，“木施主，问佛宗永远是欧阳施主的归宿。” 哪怕身为无情无欲的圣智佛子，都知道若是想让欧阳思去到问佛宗，就得在木之青这里寻求突破口。 可以说，欧阳思的每一个决定，都取决于木之青的每一个决定。 “这就不劳圣智佛子了。”木之青看看他，忽而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还是筑基修士时，圣智佛子就是金丹修士，怎的我成为元婴修士了，圣智佛子还是金丹修士呢？”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定会感到难堪，然而圣智佛子却不，他脸色平静，“与芸芸众生相比，小僧只是芸芸一点。” 木之青笑，“你误会了，我不是取笑佛子。”她的笑落了下去，平添几分危险，“修为高一个大阶段的时候，不知道佛祖会不会阻止我将神棍丢出门去。” 圣智佛子平静的眸看向她。 木之青吹了吹额前发，恶劣说道，“还真想体验将圣智佛子扔出去的感觉呢。” “毕竟随手可达成呀——” 圣智佛子自觉离开后，木之青给了欧阳思一片叶子，“带在身上不要离身。” 她转身要走，又折了回来，“你今天让我很失望，至于我失望在哪里，你自己想。” “城主那边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别说你还不是魔人了，即使你是魔人，在我不愿意的时候，也不会让旁人伤你分毫。” 欧阳思心中一颤，“木姑娘……” 木之青阴森道，“你再说些无用的话试试？” 欧阳思闭嘴。 “好好待着，我把事情解决。” 木之青转身就走。 绿衫披着天灰色的披风，即使身材修长，看上去也是纤细极了。 然而在欧阳思心目中，木之青的身影却莫名高大极了。 他捏着叶子，珍视的藏在胸口处。 是了，即使他身有魔骨的事情被旁人知道又怎么样？只要木姑娘想，木姑娘总有办法保全他的。 他该相信木姑娘。 是他让木姑娘失望了。遇到事情，总是退却。 现在想想，木姑娘愁容满面的告诉他这些，只是想得到他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他的懦弱。 他依然是当年的胆小鬼，一点长进都没有。 欧阳思紧揪衣角。 可不能再这么做了 他要成长起来，不能再给木姑娘拖后腿！ 欧阳思暗自下定决心。 “欧阳，你在吗？”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欧阳思立刻就听出是岚芙。 这个罪魁祸首，木姑娘刚走她就找过来了！ 欧阳思心有愤怒，打开院门，果然看到岚芙柔美的脸庞。 “你怎么还敢来！” 岚芙的神情柔美，一股莲香扑鼻，“欧阳，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开心？” 明明她都知道了他身有魔骨，还将这件事告诉了城主，为什么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欧阳思心里极具愤怒，“你！”出口一个字，他就恍惚起来。 莲香萦绕鼻间，站在身前的岚芙柔弱极了，仿佛一阵风都会将她吹走。 他怎么可以对她发脾气？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岚芙柔声问，“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欧阳思愣愣。 岚芙柔弱无骨的手伸出，似乎想要触碰欧阳思。 “欧阳，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第205章 岚芙的算计 纤细白皙的手腕靠近欧阳思，岚芙的声音婉转，“你知道木道友去哪了吗？她方才回来……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与我说了……”欧阳思眼神发直。 “说了什么？”岚芙轻轻问。 “她说你……” 岚芙的手落在欧阳思胸口，莲香味越浓，她的神情越柔，忽然—— “啊！”岚芙一声轻呼，纤细的手冒上白烟，手背绿光闪过，转眼一片灼烧痕迹。 岚芙捂着手连退几步，冷汗从一双美眸旁滴下，她猛的看向欧阳思。 莲香散去，欧阳思仿佛蒙上一层雾的眼眸重拾清澈。 一抹绿光在他的胸口处散出，欧阳思连忙伸进胸口处的衣裳，从里面拿出一片绿叶。 绿叶闪烁着光辉，灵光乍现，和方才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木之青！”岚芙厉声道，哪还见方才的半点柔软。 欧阳思意识到是木之青留下的绿叶发挥了作用，替他抵御了岚芙对他的迷惑。 绿叶从手中消散无烟。 欧阳思恢复神智的眼眸红了起来，他想到方才木之青嫌弃他的言辞，但是又留下护着他的绿叶。 但是绿叶，却这么快就毁掉了……为什么会毁掉，还不是因为他！ 若是木姑娘知道了，一定又会对他失望吧？ 前一脚才留下绿叶，后一脚他就被岚芙迷惑住。 他真的好无用。 明明才发下的誓言！ “木姑娘……” 失去绿叶的手空落落的垂下，像是在讽刺他的无能。 欧阳思猛的抬头，眼眸煞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打扰木姑娘！” 他看上去有些吓人，不像是平时的他。 岚芙脸上的痛色一顿，看着欧阳思，她忽然真正的意识到眼前是魔骨的魔人。 明明先前那么多次都未曾爆发过的人，今日却失态了。 心中从未瞧得起欧阳思的岚芙，眼下心情却转好。 她神色一变，轻柔道，“欧阳，方才木道友说了什么吗？我没有打扰她。”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不知哪来的狂风大作，欧阳思的发簪被吹走，他长发披散，双眼赤红，“为什么要打扰我和木姑娘的生活！” 欧阳思越失态，岚芙嘴角的笑意就越大。 瞧，木之青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 她差点就以为，木之青连魔人都能驯服住呢。 岚芙语气轻轻，“你若是平常修士，我为什么能打搅到你们的生活呢？欧阳，你其实也不喜欢木道友，只是惺惺作态，怕她不管你了，对吗？” 欧阳思往前迈了一步，他眼中浓重的颜色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显得极为猩红，将面前的岚芙衬得更加柔弱。 “你胡说！” “我胡说吗？”岚芙往前迈了一步，轻轻道，“木道友如果将你丢弃，任你自生自灭，那你体内的魔骨还能像如今一样永远不发作吗？” 她的言语带着蛊惑，像是地狱的魔鬼，诱使人发现内心最深的黑暗。 “不会的！”欧阳思摇头，“木姑娘永远不会抛弃我！” “不，你了解她的对不对？”岚芙美眸盯着他，倒是不试图碰他，但是美眸里的笃定仿佛能传染人心。 “木道友那样性子的人，帮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她不想看到自己失败，所以帮你克服魔人。你自己想想，她这些年经常消失，难道不是厌倦了这样的时候？” 欧阳思的脸色寡淡，微张着唇，眼里的红光更盛，“你胡说，是你要害我们！” 他的手几番抬起又放下，表情挣扎，像是内心在做什么斗争。 与此相隔的不远处，木之青手披着披风，穿着绿衫，不起眼的站在一棵树旁。 她的身边站着圣智佛子，“魔骨屠杀无数生灵，魔人觉醒，也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 木之青侧头看着他，“只要欧阳思神智还在一日，他就是你普度众生中的一名。” 圣智佛子微转着佛珠，没有动作。 “圣智佛子，”木之青语带深意，“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魔，还是佛子。” 圣智佛子转着佛珠的手一顿。 “其实小僧不明白，你明明可以出去阻止这一切。” 若是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在岚芙还没出现时就出面阻止，何必只是留下绿叶。 “我说过，”木之青的视线放在不断做着挣扎的欧阳思身上，最后落在他的那双眼眸上，“我对他很失望。” “我还以为，留下一点帮助就够了。” 身边沉默下来，圣智佛子的身影出现在岚芙和欧阳思之间。 岚芙往后退了一步，柔色的神情变得警惕。 圣智佛子手中的佛珠激发出佛光，圣洁无比的力量笼罩在欧阳思身上，欧阳思心中的愤懑和杀意消退，眼眸的红光褪去。 看到人他一愣，“圣智佛子……” 欧阳思忽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下去。 他方才……好像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一股从内而外的愤怒将他的神智蒙蔽。现在想想，方才他竟然想着大杀四方，让这一片冰天雪地都沾染上血色。 欧阳思惊出冷汗，不断喘息。 他……他方才怎么了？ 他才让木姑娘失望过，他又做了什么？ 要是木姑娘知道……要是木姑娘知道…… 岚芙一看欧阳思的样子，就知道今日无法进行下去，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她双手合拢，正好遮住疤痕，她柔柔道，“你就是问佛宗的佛子吧？早闻大名。” 圣智佛子微颔首，“阿弥陀佛。” 圣智佛子虽然是问佛宗千年难得的佛子，但是也不过是金丹修士，岚芙并没有聊天的兴趣。 她深深看一眼欧阳思，唇角勾起一抹笑，很快告辞走了。 她想，她知道怎么让木之青投靠她了。木之青那样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百般护着的欧阳思还是没有挺住魔骨的血性，一定很愤怒吧？ 欧阳思跟她多年，她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众人讨伐，若是她那时候伸出援手…… 岚芙一顿。 不完美的是，她知道是自己告诉的城主。 但是…… 同样受到节灵哥哥的恩惠，凭什么她看上去就比自己强大。 她热脸贴冷屁股十几年，岚芙如何忍得住一时得意忘形。 不过…… 岚芙微笑。 她不会继续强大。 第206章 齐聚玄冰城 寒风萧瑟，院门的门槛前站着欧阳思，再几步就是圣智佛子。 欧阳思佝偻着背，喘息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而圣智佛子挺直着背，捻着佛珠，脸上无悲无喜，一袭僧衣在冰天雪地中看着是那样单薄。 “圣智佛子！你不要告诉木姑娘好不好！” 欧阳思醒过神来，充满祈求的看着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静静的看着他。 欧阳思自己垮下来，“不可以，我怎么可以骗她……”他忽又摇头，“我不是骗她，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他像是说服自己，又期待的看着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从内而外透露出的无悲无喜，已经超过他的五官，他的外貌。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然而欧阳思却有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在这一刻，他心里竟然有些埋怨圣智佛子，“你总是觉得我会变成魔人。”他自己摇着头，“我不会的！即使你不相信我，旁人不相信我，只要木姑娘相信我，我就永远不会变成魔人！” 圣智佛子没有说话。 没有人应和的情况，欧阳思也能说许多，显然是在心中激烈难平中，一种自言自语。 圣智佛子动了，他缓缓走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发簪。 男式的发簪，是珍稀的玉石所做，欧阳思从头到脚的所有东西，都是木之青买的。她总是嫌弃他的眼光不够好，所以每次都是勉为其难的抬了抬手，告诉他应该买哪样。 圣智佛子的佛珠串在手腕，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经常焚香才有的香火味。 他竟然给欧阳思束发，将他披散的长发束缚住。 束发是凡尘中的事情，是修仙界中整冠干净的礼节，由圣智佛子做来，却像是喝水走路那样，是一件自然而然想去做的事情。 欧阳思不再披头散发，头发整齐，露出五官。 他迷茫的看着圣智佛子，只觉得他的眼中好像是看惯众生的冷漠，又有一瞬好像带着普度众生的仁慈。 后者他从未在圣智佛子身上看过。 圣智佛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说。 他给了此刻彷徨的欧阳思最放心的话，“欧阳施主，此时只是施主。” 他承认了。 问佛宗圣智佛子，在知道他身有魔骨的情况下，也不觉得他是魔人。 “那佛子会告诉木姑娘方才的事吗？” 圣智佛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小僧，只顾妖魔。” 欧阳思松过劲来，他似喜又似哭，“我已经让她失望了很多次了……” 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欧阳思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让木姑娘失望。 他发誓！ 他发誓他不会再让魔骨有发作的机会！ 他真切的祈祷。 欧阳思抬头望天空，阳光浓烈，却驱散不了他眼中的希望。 他的长发整齐，阳光下的影子端正。 旁边的影子动了一下，原来是圣智佛子侧了身。 他看去的那处只有一树，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他却知道，她就站在那里。 木之青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因动用了灵力，所以阳光下并没有她的影子。 欧阳思啊。 —— 东皇一臭着一张脸走在一片冰色中，各种寒冰做的建筑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看不出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他的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人，身旁还有一个长老。 长老的修为肯定高于东皇一，不过这对以血脉身份立足的大家族来说，东皇一竟然也能和长老平起平坐。 他这还算好的，毕竟东皇家还是靠实力排名。 比如迎面走来的宿天依等人，宿家的长老就落后她一步。 东皇一一看到宿天依，更没有个好脸色，凤眸微眯，“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对东皇一来说，同龄的修士他就没有看得顺眼的。 相比之下，宿天依就理智多了，她虽然也看不惯东皇一，但是她还是做足了面子，虽然脸色比环境还要寒冷。 “听说玄冰城出现了魔人，如今各大势力都来了，宿家自然没有缺席的道理。” 东皇一越加讽刺，“果然好手段，这些年不见你那些哥哥的影子倒也罢了，如今也不见。” 家族中，可以有天才。但是绝对不止一个。 就像如东皇一这样的存在，也还有一个嫡亲妹妹东皇羽儿。 要不是他们之间相隔了百余年的岁数，就凭东皇羽儿不输他的好胜心，她绝对是东皇一在东皇家最强的竞争对手。 但是如今随着宿家长老来的人，却是实打实只有一个。 宿天依的脸色冰霜越重，她和东皇一视线交锋，像是随时都能打起来。 不过所幸，打破僵局的人来了。 沈家的人从另一条街走来，三方交锋。 沈家长老旁边的是沈长青和沈长瑞，甚至还有沈长风。 这就是没在家族独占鳌头的下场。 东皇一轻蔑的视线掠过沈长青，冷哼一声，“我们走！” 东皇家族的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沈长青并不气恼，温和问候宿天依等人，“宿长老，宿道友，好久不见。” 宿天依反问，“你们也是接到消息了？” 沈长青轻轻颔首，“据说，魔人出现在玄冰城。” 沈长风的眼神闪烁，低下头。 许多年前，魔人突然出现在紫瘴林，又突然消失不见。他当时还怀有侥幸心理，心想魔人是不是自己自生自灭了。 结果，最后竟然传出他就在玄冰城中的消息。 怎么会呢？ 不是说魔人不会轻易移动位置吗？ 宿天依的目光落在沈长风身上一瞬，“若是无事的话，我们先告辞了。” “自然。” 沈长青等人目送宿天依他们远去。 沈长瑞阴阴看他们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说完他自己先走了，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沈家长老意味深长，“希望这次，魔人能彻底解决掉。” 只是与许多年前相比，他难免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魔人在谁的境地内谁倒霉，如今在鸟不拉屎的玄冰城，又不是冬眠之季，总比在他们沈家境内好。 自从接到玄冰城有魔人的消息，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这下，可热闹了…… 第207章 一展琉璃壁 东皇一竟然是最早到城主府的人。 他和东皇长老入座，其他东皇子弟站在身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烈的战气，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气势汹汹。 第二个到场的人不是宿家，而是万剑宗。 几乎是剑修的气息刚出现在神识中，东皇子弟身上的气息瞬间有些不一样，剑拔弩张。 东皇一的凤眸微斜，正好和跨入门槛的林广归对上视线。 东皇一气息霸道，相比之下，林广归就显得正气凌厉。 林广归目不斜视，等万剑宗长老坐下后，他才正襟危坐。 其他势力的人陆陆续续赶到。在此时，玄冰城的城主府待客大厅，是近年来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气氛融洽的很少有，这时候就轮到各家长老寒暄，这样也勉强有几分融洽，至于年轻一辈的，有好脸色的没几个，更别提互相聊天。 待客大厅处于热闹又尴尬的时候，玄冰城城主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门口。 寻常人一眼看去，总是会注意到他的八字胡。见过他的人还好，若是没有见过的，不免皱起眉头，心想这一城之主面相未免生得太过狡猾些。 城主哈哈大笑，倒是没驱散面相的奸滑，反而让人更皱紧了眉头。 “本座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优秀修士都在一起的时候啊。” 城主入座后，万剑宗长老才问，“魔人何在？” “魔人？”城主摇头轻叹，“可不是本座叫你们来的。” 万剑宗长老一愣，面面相觑，“那是谁？” 城主一笑，看向门口，“这不就来了吗！” 一袭绿衫从门口走了进来，身材纤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黄衣，金丹修为，手里捧着一块大玉石，厚重无比，他的脸上更是带着苦大仇深，不见平时的半丝圆滑。 林广归凌厉的眉眼动了动，与捧着玉石的修士对上视线。 “快救我！我快被木之青搞死了！”云竹给他传音，还不忘疯狂朝他使眼色， 林广归看向一袭绿衫，双手负在身后的木之青，“你怎么跟在她身边？” “一言难尽！三言两语说不清！”云竹哀怨，“木之青她就是个疯子！还要我跟她一起疯！” 林广归不置可否。 作为多年的友人，云竹什么样他能不清楚吗？要不是有天大的好处，就是别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会妥协。 不过……木之青做了什么，又跟魔人有什么关系？ 他不由将目光放在云竹的手上，那块巨大的玉石。 这是什么…… “你这小辈做什么？” 东皇长老很看不惯一个散修出风头，站在众人的焦点处。 木之青负手在后，杏眸明亮，“各位若是为了魔人前来呢，那么就没错。有关魔人的事，城主都全权交给了我。” 众人看向城主，见到城主点了头。 东皇长老不敢相信，“魔人这么重要的事，你就交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元婴修士！” 作为东皇家的长老，他的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语气也十分冲。 城主一点都不生气，眯着眼睛就像一只狐狸，“无权无势才公允，本座相信木之青能处理好这件事。她的实力你们也是有目共睹不是？毕竟当年可是你们亲口允诺她镇守玄冰城的。” “这能一样吗！” “东皇长老。”万剑宗长老缓缓开口，“稍安勿躁。至少别在情况还没明朗之前就轻易否定一个人。木之青，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争论时，木之青就笑盈盈看着，万剑宗长老问她时，她就从善如流开口，“此次借城主的手让各位前来呢，自然是为了商讨魔人的事情。” 万剑宗长老道，“玄冰城当真有魔人？” “也可以没有哦。” “嘭！”东皇长老拍桌，“木之青！平时吊儿郎当就算了！在此时的场合能不能认真点！” 沈家长老眼珠子一转，缓缓开口，“你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玄冰城没魔人。” “各位怕不是忘了。”木之青一袭绿衫单薄，然而站在众多锐利眼眸中却半点不怯场，自有她的风骨。 “魔人在未变成魔人前，都是一副魔骨寄身在凡人身上，至于是什么样的凡人……你们想必比我更加清楚。” 符阵宗长老道，“魔骨煞气冲天，魔人若想重新现世，就要寄身在至纯至善的大善人身上。” 木之青还没说话，沈长瑞狭眸一挤，就道，“在议论魔人之前，是不是要先弄清此人是否是险恶之心。” 木之青笑盈盈看着他。 沈长瑞站起身，走到云竹身前，忽然伸手一揭，玉石表面忽然脱落，像一层布一样揭落在地，露出其中真实面目。 云竹抱着的，竟然是一块巨大的琉璃，而琉璃之中，倒映的皆是在场所有修士的脸庞。 众人一惊。 东皇长老更是拍桌而起，“一展琉璃壁！玄灵大陆唯一能将方圆十米的景象通过法镜，全都展露人前！木之青！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何要将此时此景都公之于众！” 高阶修士的怒火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随着最后一个重音落下，在场的金丹修士都不免感到一阵耳鸣。 除此之外感受最直观的，大概就是通过一展琉璃壁看到这些景象的修士们。 常人不具备法镜，因为法镜只能看到一展琉璃壁内的东西。而一展琉璃壁，纵观整个玄灵大陆，没有几块。 但是一个地方肯定有法镜，那就是城池中最大的客栈之中，平时站有说书人的背景中。 在大规模的客栈中，有一面墙就是法镜所做，寻常人很少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们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法镜被使用。 就比如玄冰城的寒知阁，此时就有许多修士坐在大厅中，用神识关注着墙上的景象。 景象中，正是东皇长老怒目圆睁的样子。 这对他们来说新奇极了，因为他们很少看到过大人物。 “魔人……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存在。 第208章 魔人这一词汇，对很多人而言，都是第一次听到。 云竹一张脸苦大仇深，巨大琉璃像是能随时将他压扁。 他处在众人的怒目中，真真是觉得自己倒霉极了，不然怎么会被木之青拉过来当壮丁。 他还不忘苦笑着给林广归传音，“你瞧，她是不是疯了？” 在这么多修士，而且是这么多大宗门大家族的长老面前，她竟然敢使用一展琉璃壁！ 你要是问一展琉璃壁是谁的？ 当然是云竹的。 云竹如今都纳闷，木之青是怎么知道一展琉璃壁的存在，又是怎么知道他手中有一展琉璃壁的。 此时不止东皇长老，其他人的脸色也显而易见的不好看起来。 没有哪个修士喜欢自己被窥视，修为越高的更是在意。 “城主将魔人的事情交给我，我请各位到场商议，自然需要一个公证人。我想世上没有比一展琉璃壁更适合当公证人的东西了……城主，你说呢？” 木之青看向城主。 城主收起抚着胡子的手，狐狸般的神情微顿，才道，“本座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给你，那怎么做当然也交由你决定。” 光看他的反应，还真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观看法镜的修士，都不由赞一声玄冰城城主当真是运筹帷幄。 符阵宗长老视线多停留在一展琉璃壁上一刻，作为符阵宗长老，他自然不排斥一展琉璃壁的存在。 所以相比之下，他也比其他因为一展琉璃壁，就跟被人冒犯到家门口的长老们不一样，会显得更加理智些。 “你的意思是说，大善人如今的神智依旧？” “长老聪慧。”木之青道，“我可否问长老一个问题？” “你说。” “大善人拥有一颗至纯至善的琉璃心，但是他从出生起就被寄身魔骨，这是他的错吗？” “……”符阵宗长老沉默一瞬，到底公允道，“自然不是。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大善人拥有至纯至善的琉璃心，这不是他的错。” “那如果自出生起百余年他都不忘初心，未被魔骨沾染分毫，依旧坚守本心呢？” 符阵宗长老道，“那自然是世间难得之事，值得人敬佩。” “他是魔人吗？” “……只要他还留有神智，他就不是。” “那在这些前提条件下，有人夸大事实，将他说成魔人，将消息扩散出去，企图治他于死地，这又怎么算？” 符阵宗长老沉吟半响，“自数千年之前，玄灵大陆宗门之间就达成一个共识，绝不伤害在魔骨侵袭下，依旧坚守本心的大善人。” 木之青点头，“大宗门果然心怀大义，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既然如此，”她道，“那么玄冰城就如我方才所言，并没有魔人存在。” “住嘴！”东皇长老怒斥，“这一切都是你在自说自话！魔人凶残，靠着凡人血肉和修士灵骨为食，壮大自身，如何能轻易放过！玄冰城城主将此事交给你，可不是意味着让你自说自话，私自做下你自以为是的判断！” “你们想见他，我自然理解的。”木之青不急不慢道，“因此我才动用一展琉璃壁做公证人，在全天下的眼皮底下揭露魔人的存在，来证明魔人到底是魔人，还是其他！” 东皇长老仍旧不放弃，这时沈家长老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便看看大善人到底有没有被魔骨污染。我也很想知道，这传说中的魔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家长老话说得公允，然而他的心里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自然。” 木之青爽快答应，轻轻一拍手，众人便看到有人怯怯的走了进来。 他们这才发现此人其实一直在自己的神识底下。 在方才木之青走进来时，身后其实不止云竹一个人，还跟着一个欧阳思，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像仆从一样自然守在门口。他们的注意力又都放在木之青身上，不知不觉就忽略了他。 欧阳思双手绞在一起，在众人的视线中显得局促不安极了。 东皇长老轻蔑的目光扫了欧阳思好几眼，“这就是魔人？你没开玩笑吧？” 木之青笑眯眯，“我说了，他只是身有魔骨，并不是魔人。” “不过你们当他是的时候呢，他就是。如果当他不是的话，他就永远不会是。” “胡言乱语！”东皇长老冷哼道。 不管是用肉眼看，还是用神识看，欧阳思就只是一个资质不行，修为勉强的金丹修士。 而且…… 东皇长老愤怒道，“若是身怀魔骨，那么怎么可能活过一百年！” 从前那些大善人，没有一个抵御住魔骨的侵袭，全都在百年内的时光迷失了自己，成为真正的魔人。 木之青面对质疑并不多言，她看一眼欧阳思。 不用她说，欧阳思就想起木之青曾经对他说的话。 欧阳思伸出手，使出武器，在手腕上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飚溅，有些腥味。 室内有一瞬间红光大盛。通过伤口可以看到，欧阳思连带着筋的骨头全是红骨。 法镜前，关注着这一幕的修士纷纷震惊，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这是传说中的魔骨？原来是红色的！” 与他们相比，在场的长老们就显得淡定极了。 这下连东皇长老都没有怀疑真实性。 沈家长老眸中灵光一闪，“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思看眼木之青，袖子稍微往下拉点，遮住伤口，鲜血滴落在地，瞧着有几分凄惨。 他的脸色苍白，倒是不见痛色，他轻轻道，“欧阳思。” “叫欧阳思啊……”沈家长老微微眯眸，“欧阳思，告诉本尊，你是怎么修炼到金丹期，又在百余年的时光坚守本心，不被魔人侵袭？” 当年在紫瘴林出现的魔人难不成不是欧阳思？ 欧阳思舔了舔唇，看眼木之青，才低着头闷闷道，“我也不明白。” 木姑娘不让他说她的名字。 在场何止沈家长老关注魔人的事情，其他人也同样关注。 可不管他们怎么看，欧阳思的行为都和正常人无异。 第209章 没有魔人 “我看，”妙音宗长老开口，“与这位小友脱不了关系吧。” 妙音宗长老是一个女修，看上去雍容华贵，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韵。 她就是音青道尊，音妙儿的祖奶。 “这与今日的事无关！”东皇家长老不耐烦打断，站起来的身影气势逼人，“既然魔人就在眼前，那就不用废话了！直接把他抓回去，难道我们几个道尊还不能把魔人扼杀回去不成！” 欧阳思脸色一白。 万剑宗长老沉声道，“东皇长老，此地并没有魔人！” “那他是谁！”东皇长老指着欧阳思，“说什么大善人神智仍在就不能动他！等到时候魔人现世，满城屠之，才是你们后悔的时候！” 宿家长老性子淡然，“既然百年神智都仍在，东皇长老怎么不认为他能永远如此？” “这话你们信吗？”东皇长老横眉冷对，“但凡有一点魔人的印迹，就必须防患于未然，铲除在最初的时候！不然，可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沈家长老动动眼珠，竟然向着东皇长老，“本座说句公道话，在以往的万年中，只要魔骨现世，不出五十年，魔人便会出现。这位小友虽然道心坚韧，靠着自己修炼到了金丹期，但是只要魔骨仍在，这以后的漫漫时光……谁也说不准不是？” 长老们争论了一番，城主坐在正座上听得津津有味。 东皇长老排斥木之青主事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长老们争论的时候，她已经毫无插嘴的余地。 城主看向木之青，感想断了一半。因为木之青站在正中间，比他听的还津津有味。 “木之青，你的想法呢？” 木之青轻轻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您说什么？” “……关于欧阳思身怀魔骨，然而神智尚在的情况，你似乎偏向保住欧阳思？” “偏向？”东皇长老冷哼一声，“这里哪有她开口的份！” 木之青有些奇怪，“这件事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呀。” “哦？”沈家长老目光微闪，“为何这么说？” 木之青理所当然道，“因为已经解决完了呀！”她的手放在欧阳思的肩头上，“从我向你们证明他身有魔骨之后，这件事情就应该告一段落了。” 东皇长老黑着脸，“狂妄！谁跟你说解决完了！” 若不是其他长老拦着，又有一展琉璃壁的存在，东皇长老恐怕直接把欧阳思大卸八块，抽筋拔骨，消灭魔骨。 “我只问在座人一个问题。”木之青看向万剑宗长老，“敢问长老，善人身具魔骨，但是神智仍在，祖宗前辈立下的规矩是不是重善人，轻魔骨？” 万剑宗长老点头，“自然。万物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人亦是如此。” “所以呀，无规矩不成方圆。”木之青双手负后，笑眯眯道，“欧阳思该保，不该伤害。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呀。” 东皇长老眉眼一厉，手刚要抬起，木之青连忙阻拦道，“东皇长老饶过桌子吧，它常年站在那里已经很辛苦了。” “……” “噗嗤！” 东皇长老杀人般的目光投向云竹，云竹连忙闭嘴。 大意了，一时没忍住笑了，木之青果然是他的煞星。 “东皇长老，”木之青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原来一个作为东皇家族的长老，能够代表整个玄灵大陆，否定整个玄灵大陆曾经的祖宗前辈们立下的诺言。” “您到底凭什么想杀了欧阳思呢？” “……” 在场的人包括一展琉璃壁后观看法镜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敢说了！ 东皇长老的脸已经气绿了，他正想说话，木之青就道，“知道东皇长老为这些实话而生气，但是这些说到底都是你的私事，咱们可以之后慢慢讨论。就光说欧阳思……你们是否承认他留有神智？” 音青长老面色柔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点否定不了。” 木之青点头，“因为欧阳思有神智呢，所以不通过杀他而治魔人的办法就行不通了。那我们开始进行下一轮讨论。” 东皇长老道，“我不同意！” “哦。”木之青看着他，“看来东皇长老认为自己可以推翻万千年立下的规矩。” “……” 东皇长老脸部神经微微抽动，“我没有这么说！” 一展琉璃壁就在面前，玄灵大陆不知有多少修士看着这一幕，他怎么可能承认！ 木之青点头，“那我来说一下今日邀请各位长老来此的真正目吧！” 她环视一圈，轻轻道，“如何保全欧阳思？” 她周围是高于她的化神修士，腰骨却没有半点弯曲。 各大势力自从因为魔人的事情受邀玄冰城，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何处决魔人的问题。但是在木之青的三言两语下，他们却只能摒弃这一点，开始考虑保护一个凡人。 “保全欧阳思，就是杜绝魔人再次出现，想必各位长老不会拒绝。” 木之青的语气并不如何笃定，然而没有一个长老能反驳得了她的话。 万剑宗长老缓缓开口，“既然魔人并未出现，那我们确实该商量一下如何让他不再出现。” 不出现的办法自然是杀掉欧阳思，毁掉魔骨！ 东皇长老想。 然而他没有再说出口。 因为杀掉欧阳思的想法已不可行。 城主这时开口，“欧阳思，你的家乡在哪里？”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若玄冰城是欧阳思后面来的，那么他的家乡在哪？ 他又是怎么踏上修仙路，成为一个金丹修士，而且不被魔骨反噬？ 沈家长老舔了舔唇。 “这还用说，魔人都是在南大陆出现的。”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欧阳思还停留在这么多人对他无数杀意的时候，木之青已经三言两语替他去除了危机。 现在，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些长老们，已经开始思考维护欧阳思的可能性。而这些变化，都是木之青带给他的。 对他来说如同天塌的事，对于木之青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第210章 沈家长老紧张的看着欧阳思。 欧阳思却说出让他放心的话，“我确实出生于南大陆，是一……” “轰！” 不知哪里掀起的气浪，一展琉璃壁被掀到一边，气势恐怖，云竹见势不妙，借力一滚，连着一展琉璃壁一起滚出去，避开这股气浪。 “发生了什么！” 法镜前的修士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抓起欧阳思就要走，却被一抹绿衫拦住。 不知哪来的一掌击向木之青，木之青手中瞬间出现木棍拦住这一掌。 土地寸寸碎裂，万剑宗长老和城主正好赶到，过来护住木之青。 木之青不见放松，“欧阳思！他是冲着欧阳思来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黑影还在胶着之间，欧阳思身旁的空气忽然割裂，一只黑手出现，抓住欧阳思，不等其他人反应，欧阳思就消失在割裂的空气中。 “空间裂缝！” 音声响起，音青长老想拦住，然而空间裂缝顿时合拢，只留下一地狼藉狂风！ 与此同时，木之青等人面前的黑影消散如风，不见踪影。 “分身！” 城主大惊。 等狂风退去，狼藉落地，待客大厅已没了欧阳思的影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瞬息内发生的事情。 “竖子尔敢！” 东皇长老愤怒不已，身子顿时消失在原地。 城主的八字胡抽动几下，身子弹射出去，消失在半空中，俨然是沿着痕迹去追人了。 音青长老面色微动，紧跟着追了上去。 “是谁捣的鬼！” 沈家长老愤怒道。 方才发生得太快了，比如金丹如林广归等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更遑论其他弟子了。 宿家长老站在一边，面色凝重。虽然他坐得远，但是方才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掳走欧阳思的人至少是化神以上的修士！” 否则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掳走！ “是谁！” 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东皇一身上，东皇一握拳，“东皇家不屑使这种手段！” 万剑宗长老从欧阳思掳走的地方站起身，摇了摇头，“等东皇长老他们回来再说吧。” 东皇长老三人很快回来，观其脸色，显然是一无所获。 “魔人兹事体大，必须尽快寻找到那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沈家长老说着话，目光却瞥到一展琉璃壁上。 一展琉璃壁表面暗沉，不负流光，显然是受到损害，云竹正一脸心疼的抱着它。 方才的景象想必一展琉璃壁没来得及录入进去，否则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掳走欧阳思，他们这些长老的颜面何在？ 东皇长老已经怒上心头，“若是尽早除掉魔人，哪里有这些困扰！竟然还拿出一展琉璃壁？怕不是就想故意让贼人看到，让人来掳吧！” 这些话的指向明显，东皇长老对木之青的不满达到顶峰。 众人朝木之青看去，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他们才突然意识到连化神长老们都对付不了的贼人，她方才是硬生生接下了一招。 她绿衫不再干净，有些灰扑扑的，胸口处有残留的巴掌印，是方才挡住攻击时留下的余威。 木之青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比如云竹，他看到她的表情，一时连怀中不知损伤如何的一展琉璃壁都顾不得心疼。 木之青仿佛半点不知道痛，眼也不眨的探入胸口伤口，从里面抓出一缕气息，气息流转在半空中，她的木棍一挥，绿光闪过，一股魔气从气息中显露。 “魔气！” 音青长老叫出来历，众人震惊不已。 掳走欧阳思的竟然是妖魔吗！ “可是……妖魔不是没有神智吗？” 木之青抬眼，“也可以是……魔修。” 魔修？ 玄灵大陆可以容许邪修的存在，甚至可以是包容，但是魔修……却是许久没再出现在众人眼前。 凡是和魔沾点边的，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木之青说出这句话时，不少人都神色异常。 这下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我记得沈家沈长风就有一个法宝能够追踪人迹。在场前辈那么多，想必也能吧？” 木之青面色平静的问，引起云竹的侧目。 面色平静没什么问题，然而放在木之青身上就不怎么对劲了。 欧阳思哎，欧阳思被人掳走了哎！ 她费尽心思说服城主，引来各大势力的长老，不就是给欧阳思的身份过个明路，让他不被众人讨伐吗？ 结果欧阳思在众目睽睽下被掳走，她竟然就是这个态度？ 化神之上的人掳走的人，打伤的木之青，她也能继续当没事人一样出谋划策？ 显然在场不止云竹一个人感到怪异。 音青长老沉默一下，收起这缕气息，“交给本座吧。” 沈家长老道，“自然不能让音青长老一人承担，到时候我与你一块。” 城主看看他们，又看看木之青，“既然出了这个变故，那么各位就先在此地住下，也好讨论出办法。” 东皇长老明明没有得到回答，然而他却没有那么不依不饶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木之青，心底偏见没有那么深。 木之青没有理由特意掳走欧阳思，也没有那个实力掳走。若说她接下那个魔修一掌还可以说是侥幸，那么遇到事情的冷静态度却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那就如此吧！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捣的鬼！”东皇长老冷哼一声，“我们走！”然后携着东皇一等人离去。 待客大厅一片狼藉，方才的一切争论，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就显得有些可笑。 刚知道魔人的存在，刚缕清该怎么对待欧阳思的时候，人却被掳走了。 音青长老怀着那道气息，“事不宜迟，本座便不耽误时间了，沈长老一块吧。” 这一下子，就走了两波人。 等宿家的人也走了，在场就剩下万剑宗长老和城主了。 万剑宗长老只留下一个林广归，其他弟子都让他们走了。 “你身上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木之青无甚所谓，挑了一个不脏的椅子坐下，“小伤。” 她盯着欧阳思消失的地方，看上去若有所思。 “你就不愤怒吗？” 第211章 人言 城主伸出手待客大厅的一切顿时恢复原样，连同碎裂的地板一块。 他问着木之青，目光却没有看向她，“虽然很不应该，但是以本座对你的了解，本座怎么觉得……”他终于看向木之青，“对于这一切你并不意外？” 木之青的视线对上他的，手缓缓向上，捂住胸口的伤，平静的眉眼一皱，顿时显得哀愁极了。 “城主，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冤枉我。” 城主摸了摸八字胡，“罢了，你先回去疗伤。知道你和那欧阳思关系不错，即使是为了玄冰城安宁，本座也会放出消息，抓捕贼人。” 木之青起身，“那就有劳城主了。” 她颔首，然后绿衫飘扬，她离开了待客大厅。 万剑宗长老留下来显然和城主有话要说，云竹抱着一展琉璃壁，朝林广归点头就追了上去。 追到木之青时，正看到她和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裳，抱着长琴的女修站在一块。 这不是妙音宗姚童吗？她和金玉作为妙音宗有名的金童玉女，这次当然随着音青长老一块来了。 云竹若有所思抚摸着一展琉璃壁。 这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碰到面，明显是姚童故意等她吧。 木之青和妙音宗大名鼎鼎的姚童竟然还有交集？ “你似乎很关心那个身怀魔骨的人？” 旁边正好有柱子，木之青侧身往柱子上一靠，显得有些慵懒，却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 “我只是穷极无聊。” 木之青脾气可算不得好，但是对姚童却一直很有耐心，不管她们之间是否熟悉，中间又相隔多少年没见。 姚童低眼看了她的伤处，“我可以抚琴为你疗伤。” 她合该是娇气的模样才是，然而她却不拿自己的伤口当回事。 木之青拒绝了。 姚童的红唇紧闭。 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三番两次找到木之青，也不过是因为心中莫名的亲切感，但是让她找话说，她却是说不出来的。 好半响，她才干巴巴道，“东皇长老此人睚眦必报，你得罪他不是一件好事。” 木之青笑盈盈，“多谢提醒呀。” 却是不说其他的。 姚童看出她不愿多言，于是就抿唇，这次是真不知道说什么。 “呀，之青道君真是堪比铜墙铁壁啊，这么重的伤都能若无其事。” 这时，云竹走了过来。 姚童看到他就朝木之青道别，“好好疗伤。” 等姚童走了，木之青脸上的笑意就变得有些阴恻恻，“你说什么？” 云竹，“……” 变脸变得真够快的。 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也很快，皱成一团，示意自己怀中的一展琉璃壁，“它摔坏了！你说怎么办！” 木之青对他没什么耐心，“你想要什么？” 云竹心情舒展，“关于寒巫族巫圣女的事情，你想必知道不少？” “你想知道？” “神秘的东西没人不想知道吧？” 木之青眯了眯眼，忽而笑了，“不如让当事人亲口告诉你？” 云竹一愣，往身后一看，看到一个绝美女子在仆从的带领下正好走到拐角，与他目光对上。 云竹，“……” 他匆匆行礼，然后抱着一展琉璃壁，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跑了。 废话，先不提她背后是整个寒巫族，就光说巫圣女本身，她可是元婴修士，不赶紧跑还真留下来等她兴师问罪吗？ 岚芙停下脚步，仆从识相的在不远处站住。在城主府中，定会有城主府的人形影不离的，这是常态。 岚芙面色关切，似乎从未和木之青发生过什么矛盾。 “听说欧阳道人被贼人掳走了？你心情可还好？” 光凭这一句话，岚芙还真有点像是幸灾乐祸。耐不住她神情真诚，看上去就是真切的关心。 “岚芙道友知道得可真快呀。”木之青不甚客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欧阳就是寒巫族掳走的呢！” 岚芙神情戚戚，放在那张倾城的容貌上实在让人不忍心，“你我是同族，即使欧阳真人身具魔骨，但是因为你的关系，我也会替你揪心，不免多关注了几分。” 这句话说得感天动地，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木之青掉头就走。 “木道友！” 岚芙叫住她，脸上无半点虚情假意，“你好像受伤了？” 她神情关切，然而却没半点靠近木之青的意思，生怕再吃一次亏。 木之青稀罕的看了半响，然后道，“我会向城主建议寒巫族是否存在掳走欧阳思的可能性。” 岚芙一僵。 木之青准备离开时又想到什么，跟她讲道理，“知道你心里暗喜，所以下次别恶心人了。” 有些灰扑扑的绿衫身影走远了，脏乱的衣衫穿在她身上，都无法遮挡她骨子里的肆意妄为。 岚芙脸上的笑落了下去。 她再一次深切认识到木之青此人的难搞程度。再这么下去，她如何让木之青投奔寒巫族？ 岚芙美眸微动。 没关系，来日方长，终有一一日她会让她求着去…… —— 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法镜使用的时候，所以可以想见，一展琉璃壁的出现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各大城池里，客栈的大厅几乎是人满为患。 大厅的墙壁已经恢复正常，跟平常的墙壁没什么区别，然而修士们就是忍不住驻足在此处。 “我可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魔人！” “所以最后是发生了什么？各大长老到底有没有将那个被魔骨附身的修士铲除掉？” “胡说什么呢？那人魔骨缠身，却神智仍在，据说还是罕见的善人品行，长老们怎么可能泯灭掉他？” 有人嗤之以鼻，“这点我站东皇长老！以后岁月那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魔人习性真的如此凶残，那还不如扼杀在摇篮中！” “我看你是妄为正道修士！你此等言辞和邪修有什么区别！是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他被寄身魔骨却坚守本心，难道不是我道一生所求吗！” 玄灵大陆诸如此类的言辞数不胜数，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议论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暗地里，不少势力都在寻找着欧阳思。 第212章 时间悄然而逝 圣智佛子是在欧阳思掳走的半月后在木之青的院子前碰到的她。 木之青看到他还很意外，神色自然的去开院门，“佛子怎么来了？” 圣智佛子看眼她回来的方向，再转眼时木之青已经站在院子里好奇的看着他。 “城主对小僧说，木施主这段时间都在家疗伤。” 等闲人进不去城主府，欧阳思被掳走那日，圣智佛子只是站在寒冰狮子前等候。 等他得到消息时已是来不及了，欧阳思早已不见踪影。 他在城主府门口呆了几日，没碰到欧阳思也没碰到木之青，却意外碰到了城主，城主与他说了一切来龙去脉。 圣智佛子无从寻找欧阳思，便来院子前等木之青，一等就是半个月，然而人却是从外面回来的。 木之青哦了一声，“原本是这样的。”她招呼圣智佛子进来。 圣智佛子摇了摇头，“小僧在这站着便够了。” 他捻着佛珠，感知到木之青身上气息平稳，没有魔气存在，“看来木施主当日所受的伤已经痊愈了。” “本来也不重。” 木之青往前走一步，双手碰到院门，“圣智佛子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圣智佛子道，“小僧不知道木施主之前去了哪里，但是小僧认为，木施主应该知道欧阳施主的去处。” 木之青脸上大写的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圣智佛子静静看着她，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 木之青弯起眼睛，站上门槛，一下子就比圣智佛子高了。这样的高度让她不用仰头看着圣智佛子，所以她心情好了许多。 她扶着门，轻轻道，“圣智佛子这么关心欧阳的话，不妨去寒巫族看看哦。” 圣智佛子垂眉，“打扰木施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一袭青衣在冰天雪地中很是显眼。 圣智佛子此人怪得很，身为佛子，面对身具魔骨的欧阳思却是不过多干涉。从来不想着铲除他，也不想着保全他。却可以摒弃自己的修炼时间，几年几十年的跟在欧阳思身后，以防他伤害世人。 木之青丝毫不怀疑，圣智佛子前一秒在她这里得到消息，后一秒就能直接去寒巫族找人。 此时可不是冬眠之季，寒巫族还不知道坐落在万里冰山的哪个角落。 别看城主现在对岚芙那么客气，那都是因为现在对万里冰山中的寒巫族知之甚少，所以不得而为之。 谁去万里冰山，谁就是死。 木之青眯了眯眼，“圣智佛子。” 她忽然叫住他。 圣智佛子回了头。 他的头顶很亮，僧衣看上去单薄极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寒冷似的。 脸上永远是那幅无悲无喜的表情。 木之青看着他，缓缓开口，“寒巫族没有欧阳思。” 圣智佛子看着她。 然后下一秒听到木之青的传音，“因为我刚去过了。” “……” 她的脸上带着笑，冰透琉璃的冰屋是她的背景板，她踩着门槛，倚靠着门框，抱着臂，看上去站没站相，话听上去也是似真似假。 光看她的模样，真不知道哪句话该信，哪句话不该信。 去过寒巫族？ 在这个节骨眼去过寒巫族？ 凭着元婴修为一进一出万里冰山，最后还一身平安的站在这里？ 这件事说出去没人会信，只会以为她在说笑。 圣智佛子却是道了句阿弥陀佛，“谢木施主解答。” 然后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远去了。 天似乎变得有点冷了。 木之青覆上一层披风，眯眼看着圣智佛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还真信呢。” —— 让各大势力失望的是，不管他们暗中派出了多少人手，最后都没能找出欧阳思和幕后黑手。 他们一致认为魔修掳走欧阳思，肯定不安好心，没准就是为了让魔人卷土重来。 但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一直都是悄无声息，玄灵大陆没有任何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邪修们都憋屈极了。 像是以前，他们因为功法的特殊性，难免残害些人命，动不动屠村来增长法宝，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也就基本没有人管。 但是从近些年开始，那些各大势力的修士来的速度变快了，若是他们昨日刚屠村，今日他们就能找到家门口。弄得邪修是人心惶惶，连功法都顾不上提升，各个夹着尾巴做人。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找到欧阳思的一点影子。 城主还好，但是其他势力看木之青的眼光就有些微妙了。 其实她当年做的事情没有毛病，甚至他们还会称一句有魄力。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日她使用了一展琉璃壁……其实使用了一展琉璃壁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那日偏偏该出现了魔修将欧阳思掳走。 一个身有魔骨，极有可能成为魔人的人被魔修掳走……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而木之青呢？ 让他们无语的是，她自己毫不在意，天天做着同样的事情。除了去玄霜树消除异种或者在玄霜树修炼，就是在自己买的院子中呆着。 欧阳思跟她时日那么久，他被掳走过后她竟然还能当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就干嘛。 甚至连东皇长老的冷嘲热讽都能无视。这份坚硬似铁的心性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不是木之青此人实在优秀，不仅年纪轻轻成为了元婴修士，还曾是赢过紫灵桥比试的人，现在她能否如此安然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还是个未知数。 不知不觉中，魔人的事情从引起轩然大波发酵成各大势力暗地里寻找。 魔人的事情一日不在掌控中，他们就心焦一分。 他们倒是想迁怒木之青，奈何当日那么多化神长老在场都没办法阻拦的人，他们也没有太大的立场去指责人。 不知不觉中，时间在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中悄然过去。 一眨眼，木之青已在玄冰城镇守了三十多年。 她再次见到了管明真君。 管明真君姗姗来迟，面庞依旧如从前一般黝黑，亮起他的白牙，“意不意外？之后还是我！” 第213章 离开玄冰城 木之青当初立下的誓言是镇守玄冰城三十年，而实际镇守了三十二年。 管明真君姗姗来迟，看上去一脸春风得意，比之从前少了几分郁结。 “之后还是我镇守玄冰城，你意不意外？” 木之青好奇起来，“如果我自愿想继续待在玄冰城呢？” 管明真君眼睛一亮，“你愿意？” 木之青一笑，“不愿意。” 管明真君挥手，“去玩吧。” 于是木之青拜别管明真君，临走时一顿，转身道，“若是玄霜树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哦。” 管明真君狐疑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话里有话？” 她们此时身在玄霜树，管明真君是检查过后，发现玄霜树一如往昔，流光溢彩，没有任何异种，他才放心接过来的。 木之青很无辜，“假设罢了。” 说完她就转身干脆的走了。 管明真君立在流光溢彩中站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负手在后慢悠悠的在玄霜树中巡视一圈。 “千看万看，外面的事物还是没有这好啊。” 他忽在玄霜树中心站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一别多年，玄霜树不仅未见半分颓势，还活泼了不少。就连半空中的圆球都显得耀眼几分。 看来木之青没少在清除异种上花功夫啊…… —— “你要离开玄冰城？” 城主府中，城主转过身来，两撇胡子依旧，天**滑一些的面庞带上几分惊异。 木之青蹭着城主的酒，也很惊异，“这很奇怪吗？” “约定结束，我自然是要离开的。” 城主坐在对面，“你的朋友你就不管了？欧阳思可是还没找到。” 木之青面露哀伤，看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这些年他不知所踪，那些长老大人们都陆陆续续离开，我也总得向前看。” 城主喝了口酒，“去意已决？” “已决。” 城主叹了口气，“也罢。”他又说，“关于欧阳思的事情，你真的不想多说两句了？” 欧阳思身怀魔骨，木之青又跟他相处最长，难免会被城主旁敲侧击他的事情。 木之青倒是没有什么好瞒的，也瞒不住，大多都说实话，也就只有一些细枝末节没说出来。 “再没有多的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木之青睁着杏眸，一双眼睛很大，看上去再真诚不够。 “问佛宗那佛子问不出来什么也就算了，他们难免就有一些让人理解不了的坚持，但是你倒是比问佛宗的僧人还难相处。”城主幽幽的说。 圣智佛子跟在欧阳思身后数年，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玄冰城，自然瞒不了玄冰城城主。 是以欧阳思失踪后，他也曾特意去碰见圣智佛子，问他圣智佛子的事，他却是一点口风不露，动不动就是阿弥陀佛。 木之青大感冤枉，“城主与我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的秉性？” “那还真是不够了解。” 木之青闭上嘴，一双杏眸染上笑意，“我也未曾看清过城主大人。” 玄冰城城主此人，老奸巨猾，只看他控诉别人的，却不见他自己也是同样习性。 城主做人做事都让人看不透，面相瞧着奸滑，处事也是捉摸不透，很多时候都弄不清他的目的。 比如说欧阳思事件，他身具魔骨出现在玄冰城，对玄冰城的威胁可是顶天的。可是城主在知晓的当日就把木之青叫去，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原委，给她三日时间处理，最后更是把这件事完完全全交给了木之青，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 这么大的事情城主都能放手不管，在欧阳思被掳后倒是正常模样的大发雷霆，但是这些事结合起来就让人觉得奇怪。 面对木之青的质疑，城主回敬她，“原先欧阳思的事情传播出去，少不得得被众人讨伐。结果你倒好，在本座给出的三日之后，你直接召集各大势力，结合一展琉璃壁将欧阳思的身份过了明路，以规矩压人让人无法讨伐他，当真是果断。” 原先是来道别的，如今倒成了翻旧账，你来我往的试探。 又或者说……就是因为木之青即将离开玄冰城，她才选择在今日与城主摊开讲。 不过她还没说几句，老奸巨猾的城主就怀疑的看着她，“不过这么做有一个唯一的弊端。” “什么弊端？” “就是天下人皆知欧阳思。不管来者是善是恶，欧阳思都别想再过平静日子。” 木之青眉心一跳。 城主意味深长，“也许欧阳思被劫，对他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城主转着酒杯，看似无意，然而一直在注意着木之青的一举一动。 就跟木之青今日选择试探他一样，木之青在今日向他提出辞行，他也同样免不了试探她的用意。 不过他还是不够了解木之青。 因为木之青直接撇了撇嘴，将他话里拐弯抹角的意思全都摊开了，“城主的意思是怀疑我指使人劫走的欧阳思？我何德何能？” 城主顿了一下，索性也直来直往道，“这么多年你看似不在意欧阳思的去处，本座却觉得你是个重情义的。” 木之青笑了，放下酒杯，“这点城主还真是看走眼了。” 她抬眼，杏眸明亮，像是含着笑意又像是没有，“虽然很想给城主留下个好印象，但是很遗憾……我还真就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两人的视线对上片刻，城主竟然从那双杏眸中看出冷意。 他觉得这个眼神有点眼熟。 想了又想，他终于想到了。 早些年游历，他曾遇见过的孤狼就是这个眼神，一模一样。 城主胡子动了动，身子缓缓松下劲，嘴角竟然露出几分笑意，“本座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他终于在今日，试探出了木之青真正的模样。 “罢了，你走就是。” 世人常言：玄冰城城主不光坐镇妖魔之城，还能看清人心中的妖魔。 管明真君今日踏上另一座城墙，面向南方，感受着寒气与轻风，望着木之青行走在冰天雪地的身影。 她的绿衫显眼，走去很远都有痕迹。 第214章 身后的小尾巴们 管明真君不解，“她还会老老实实用双脚走路？” 城主瞥他一眼，“你倒是了解她。” 管明真君皮肤黝黑，脸上不以为然，“不然我不放心将玄霜树交给她。” 玄冰城的城墙是玄灵大陆最高大的了，自然更能眺望到很远的地方，然而不过一眨眼，木之青穿着那样显眼的绿衫，就在冰天雪地中不见踪影。 雪地上的修士离远了看都是遥远的黑点，然而各色的人在苍穹下都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原因各不相同，不知他们来路在哪，去路在哪。 “你说，木之青此人，几岁了？” 一同望着这一幕的管明真君，忽然听到城主的提问。 他道，“大概与万剑宗林广归他们差不多一辈，比我小一辈。说起来，林广归那些人差不多也该晋升元婴期了。不过即使那时候，我也还是他们的前辈。” 城主忽然看向他，长有八字胡的人大概都不会得罪人，他很隐晦道，“她的修为倒是与你同辈了。” 管明，你修为太低了。 管明真君认识城主许久了，几乎是立刻就听出言下之意。 城主此人修为成谜，但是能做一城之主的人修为不会低于化神期，反正不管怎么看，都是比他一个元婴道君高的。 管明真君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你该容忍庸才和天才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 “不能因为天才，就否定庸才的存在不是？” 毕竟这世界上，庸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城主却是摇了摇头，食指伸出，点了点木之青消失的方向。 “本座看，她不止如此。” “木之青，不应该在两者之间。” 管明真君眨了眨眼。 他听不懂城主的话，索性摆了摆手，“我还是回去照料我的玄霜树吧。” 管明真君离开，就剩城主独自站在城墙上。 他的指尖放下，落在冰墙上。 “看不透啊。” 他轻轻一叹，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 木之青一离开玄冰城，就揍了人。 这不是她愿意如此凶残，实在是有人不长眼。 冬善咳出口血，抬头对上木之青摩拳擦掌，阴恻恻的神情，“我正愁心里憋气呢，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冬善道友你怎么这么贴心？” “噗！” 冬善又吐出口血，他浑身动弹不得。 别看木之青亲切的叫了他声道友，然而冬善如今也不过是金丹修士。 两人同是金丹期时交过一次手，还是因为一个凡间的至阴女子，那时冬善就打不过她，更何况现在她是元婴修士了。 他不敢置信，血染红了牙，“怎么可能，我用了隐匿铃的！” 这年头混得好的修士哪个不给自己添办点好东西，隐匿铃对冬善而言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隐匿铃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就算是元婴后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看破他的伪装，为什么木之青能！ 木之青伸手，一个铃铛就从冬善身上摄入她的手中，她摇着铃铛，铃铛奇怪的没有声音传出，外表看着倒是平平无奇。 她很满意，“感谢你千里送宝物，虽然礼轻，但是情意重呀。” “噗！” 冬善又吐出口血。 他按下心中狠厉，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单纯的路过，您如今是前辈，我哪敢对您做什么。” 冬善把人当傻子，木之青却不愿意做，“我记得沈长瑞还呆在玄冰城呢，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吧？” “……” 木之青好奇，“冬善道友三番两次为沈长瑞做事，你图什么？” 冬善一言不发。 木之青却弯着杏眸，“你是自己将储物袋留下来呢，还是我动手将你的命留下来呢？” 冬善猛的抬头。 “你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呢？你手里捏着雷暴珠呢。” “……” 冬善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雷暴珠威力大，他若是使用了，说不定连自己都会炸成重伤。然而若是木之青真的不放过他，那他自然免不了鱼死网破。 不过木之青即使发现了雷暴珠，她因为它而放过他的理由却很牵强。 冬善目光闪了闪。 他不信木之青有这么好心。 却不想他把储物袋交出去之后，木之青还真笑眯眯的看他飞远了。 直到飞到安全的地方，冬善却丝毫不见放松，他几乎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浑身上下，却并没有发觉异样。 她真就这么放过他了？ 冬善没有发现，一棵小小的青草灵活的钻入他的衣服里。 木之青观察了几天，发现冬善此人没什么秘密，除了见过沈长瑞一次，报告跟她的情况，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寸步不出。 她若有所思收起感知。 看来冬善还是很警惕的嘛，并没有放下对她的防备。 原先她还想知道，问佛宗那样的地方能叛出堕僧，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 木之青晋升元婴期后，就感觉到自己神识强大了不少。之后又日日在玄霜树中锻炼神识，穷极无聊时让她锻炼出一种新的小法术。 那就是分出一点神识在施加在某一样东西上，她可以通过这点神识去获知离这件东西最近的景象。 冬善就是目前她的实践对象。 奈何冬善此人太过警惕，那点神识在维持月余后消散，他也不曾做出下一步动作。 罢了。 木之青很快抛开。 这次不行就下次。她能抓得了冬善一次，自然就能抓得了冬善两次。 现在呢，当务之急是如何甩开身后的其他尾巴。 抓住冬善对这些尾巴来说根本不会起到杀鸡儆猴的地步。 木之青也没有再动手的兴趣，想了想，她替他们寻到一个好去处。 “站住！你是何人？可有请帖？” 这是一个中等的宗门，今日来来往往的倒是热闹，木之青早先就打听过了，知道这是掌门的孙子晋升金丹，举办的金丹典礼。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你家掌门，你不认得了？” 守门弟子一阵恍惚，一脸惶恐，“掌门！对不住！我没认出你！” “没事没事。”木之青很是宽宏大量，“好好干活。” 说完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第215章 又入邪魔谷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黑衣修士出现在门口，想要往里面闯，守门修士连忙拦住他，“你是谁！怎么可以擅自闯入我宗！” 黑衣修士指着里面，“刚才那个绿衣女子怎么进去的？” 守门弟子却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那是我家掌门！你说他是怎么进去的！” 黑衣修士气得脸色发青，从身上拿出块腰牌。 守门弟子态度立刻发生大转弯，“东皇家族的人啊，您早说啊，快进去快进去！” 木之青站在不远处，“看来猜对了。” 这人神情肃杀，带着东皇家族很显着的特色。 掌门孙子金丹典礼还是挺慎重的，一个金丹修士头带玉冠，从长长的地毯上走过，前来祝贺的修士们都守礼的看着，大概也只有黑衣修士利用神识，试图想要去找到人。 他的神识忽然像是触到一团迷雾，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迷茫。 掌门在上面说了一大堆场面话，正要宣布自己孙子的道号，“他日后便叫——” “狗蛋！”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黑衣修士哈哈大笑，眼里流着泪，嘴巴止不住笑，“就叫狗蛋！多好听啊！哈哈哈哈哈……” 众人，“……” 木之青拍拍手，不留一丝云彩，轻飘飘的在凌乱的场面中走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街头巷尾的修士都流传了这些笑话。 “一个东皇修士跑到人家的金丹典礼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给人取名叫狗蛋！” “人家爷爷还没说话呢！他就猛的大喊一声——”调笑的修士拿捏起腔调，大喊一声，“狗蛋！” 众人听的都笑起来。 “不止如此啊，听说没过一日，又有一个白衣修士在妖兽窝里滚了一身沼泽，还被一群厥香蜂逼得跳了河！”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他跳的那天正是举办灯会的时候，一大堆人都在看着呢！” “真是有够奇葩的，当时还有人说，他是寒巫族的人！” “寒巫族？这可够神秘的啊，住在万里冰山的人修为不应该低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亲眼看过，他满身泥水的出来时，身上不仅有厥香蜂咬的毒包，还有不少河灯挂在他衣服上，那场面你是不知道，有够滑稽！” “何止这些啊！”有人继续说着稀罕事，“这一个个都像凡人似的！在看人跳河时，还有三四个被人一屁股踹进河里的，糟蹋了一整条河的河灯！” 大家都笑得乐不可支，“而且还笨手笨脚的爬不起来，一个个狼狈得不行！我光是瞧着，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儿，连自己有灵力的事都忘了！” 笑够了有人说句公道话，“能接二连三的出糗，我看他们啊，肯定是得罪了人！之所以会那样，估计就是中了幻境！” “那可真够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被得罪了，最后只是一人踹一屁股栽进河里去？” “不管怎样，他们还真是把玄灵大陆近百年的笑料都囊括进去了！” 玄灵大陆像是个神话，这里的人能走也能飞，但是说无聊也无聊。流传在大家口中的大约也只有哪里出现了什么宝物，哪里又有黑吃黑，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 像这种不痛不痒，纯粹当个笑话来听的事情，却是很久不曾有了。 毕竟玄灵大陆上，动不动就是要人命的事。 能力越大，后果也就越重。 —— 淡淡的瘴气中，无数鬼木横生，地上堆积的枯叶几乎深到膝盖，鬼木的枝丫张牙舞爪，瞧着十分不好惹。 “呼……呼……” 一个五官端正的修士气喘吁吁的从鬼木中走出，看到一颗结满小果子的树，顿时面露喜色。 “瘴果！” 他迫不及待的摘下几颗往嘴里送，入口酸涩，下一秒全身就变得通红。 鬼木忽然躁动起来，挥舞着枝丫缠上修士的手脚，他的身体在地上拖出老远，修士流下眼泪。 “该死！又中计了！” 地上一片拖痕，修士不见踪影后，原地才出现一个绿衫身影。 木之青摘下一颗果子，只看了一眼就丢了。 在她的眼中，满冠的果子成了血红色，却是被血肉浇灌出来的毒果，吃了倒不会怎样，只是会被鬼木没完没了的缠着。 那个修士若是看到果子的真实面目，绝对不会往嘴里塞的。 木之青眉微挑，“让你跟着我！” 鬼木阴森，此时此刻一个鲜活的身影就站在它们眼前，它们却焉巴巴的耷拉下枝丫，还有的往前伸着枝丫，透出些讨好的意思。 木之青脸一侧，“离我远点。” 枝丫焉耷耷的缩回原地。 瘴气笼罩着这一片区域，不太看得清环境。偶尔有几声妖兽嘶吼的声音，在暗沉的环境中十分可怖。 木之青解决完最后的跟屁虫，心情甚好，手指在半空中轻微点了几下，最后选择了一个方向，绿衫微动，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在紫瘴林任何地方都要浓重的瘴气单独围绕了一个地方，神秘的遮住里面的所有东西，不让人窥探。 眉眼间阴沉，身上带着诡异气息，明显是个邪修的人走进浓雾之中。没人发现，他的衣角内附着一颗小绿点。 邪修脚下带着奇特的韵律走在浓雾之中，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就是一弯小桥，桥下的河里是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蛇的数量甚至多过河水，有一部分还攀附在河壁上，吐着舌头，试图想要爬出来。 浓雾之内不见浓雾，却随处可见一层淡淡的紫瘴。 邪修面不改色的走过小桥，还顺手提起一只快要爬出来的毒蛇，显然准备抓回去炼丹。 邪修远去，绿点却留了下来。 河里的毒蛇似乎察觉到什么，“嘶嘶”不停吐着舌头。 绿点似乎很嫌弃，还原地晃了晃，像是甩掉什么东西，然后才顺着只有些许杂乱草根的地上行走。 不时有邪修来来往往的走过，服装怪异，每一个脸上带笑的，他们没人看脚下，就算看脚下，估计也不会注意这一个小小的绿点。 第216章 欧阳在谷中 此处的大体环境像个山谷，有不少密集的群山，大山小山都有。每座小山上坐立着不少屋子，屋子里点燃着不少烛火，显然就是住的地方。 山与山的间隙不算遥远，是以留下的小路也不过支持两个修士并排走。 小山过多，林林总总的山下是错综复杂的纵横小道。 然而不管是小山还是大山，又或者是小道上，四处都能看到紫色的瘴气存在。 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邪修拿着玉瓶，小心翼翼的收集那么一丝紫瘴气。 与这幅画面一样多的是此处的争斗事件。 几乎每隔几米，就有因为一点小口角而打起来的邪修，他们之间仿佛没有同门的情谊也没有留手的意思，动不动就是头破血流，口吐鲜血。 倒在地上的人不会收获任何关心，他们自己也不需要。因为他们擦擦嘴边的血，就去欺凌下一个人，去抢走自己被抢走的东西。 环境乌烟瘴气，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习以为常。 绿点慢悠悠的行走着，因为不好动用神识，她就逐一转过去，去查看每一个被欺凌的正脸。 如此转了一圈，她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人。 绿点忽然飘到一处绿树边，这里有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坑，已经长满枯草。 当年的景象还隐隐在脑海里掠过，她似乎能看到一棵小树矗立在这里，又有一个懦弱修士在被欺负后委委屈屈的缩在小树前，喋喋不休的讲着心事。 木之青毫无目标的在地上漂浮着，想了想，她化身的小绿点缓缓往此处最高最大的山飘去。 许多年未来，邪魔谷不仅新添了小桥和毒河，连半山腰的沉香竹都不见了踪影。 此处空空荡荡，沉香竹似乎被另外移植别处。 木之青想起岚芙，心想沉香竹如今可变成一个筹码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种植。 绿点继续向上方飘去，路过一片灵植园，最后终于来到山顶的大殿。 相比记忆里的印象，大殿似乎变得金碧堂皇了一些。 不管小道上或者小山上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声音还是事情，似乎都不会传到此地。 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邪修来说，这座山永远是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然而这大殿中，却没有了那一团浓烈的紫瘴气，更没有了紫瘴气里包裹的东西。 绿点落到一旁的枯草上。 大殿里另有他人。 一个身穿黑袍的修士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座黑色的人像。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穿着黑袍的修士身形很瘦弱，甚至都快撑不起黑袍。 他的头发胡乱的扎起，露出一截瘦弱的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终于跪够了，就着跪着的姿势坐下，翻了个面，面对大门口，脸上苍白无比。 这张脸长得寡淡极了，然而却是木之青再熟悉不够的模样。 “你还敢偷懒？”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黑袍修士身旁，一道长长的黑气就抽在黑袍修士身上。 似乎痛极，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很快又抿了起来，“我……我身上灵气都没了……” “哼！” 这修士也是眼熟的，正是当初追杀花无量，后面还去寒巫族为岚芙送去沉香竹的邪修。 木之青晋升了元婴，也就能看出此人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欧阳思！你别仗着谷主的厚爱肆意妄为！” 黑袍修士也就是欧阳思抬起寡淡的一张脸，唇开合了两下，又垂下头去，“不敢。” 元婴邪修冷哼一声，“知道就好！谷主都是为了你好！你可知外面有多少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的修士？而谷主一心盼望的，就是你晋升元婴！” 见欧阳思还垂着头，他似乎也觉得无趣，不耐烦道，“既然灵力没了就修炼！” 说完，他的身体被黑雾包围消失在原地。但是欧阳思知道，他肯定没离开此处。 欧阳思抿唇，忍着疼痛挪动了身体，改成盘坐的姿势，身后是那座带着邪气的人像，他闭上眼睛修炼。 绿点动了动，在原地的一棵还算好看的枯草上落下，似乎就打算在这里安家。 欧阳思似乎也在大殿里安了家。邪魔谷没有天亮或者天黑的说法，他也不分日夜的呆在大殿。 要么是跪在蒲团上，要么是盘坐在蒲团上，也没见他换个地方。若是稍有懈怠，元婴邪修就会出现，毫不留情的抽他。 木之青看到，欧阳思面对人像时，有一股黑气卷着紫瘴气落在他身上，微不可见的吸取着他身上的灵力，又反哺出一股浓重的黑气。 对于黑气木之青并不陌生，因为在妖魔身上也有同样的气息。 而这一切，欧阳思全都照单全收。 看得出来元婴邪修的每次抽打都非常痛苦，因为若是打到两次以上，欧阳思便会倒在蒲团上，丝毫动弹不得。而就算是这样，元婴修士嘴里也是在念叨着城主有多好。 绿点堪称漠然的呆在原地，她呆得久了，附近的枯草还被她沾染上生机，草根恢复些活力。 若是这样，她就会特意挪个地方，换片枯草继续呆。 毕竟长此以往，枯草逢春，即使她的隐匿身法再好，这些枯草也会暴露些异常，她定是待不长久的。 她对欧阳思在邪魔谷这件事，心里其实早有五六分猜测，猜测证实，她却说不上高兴。 因为她发现，欧阳思对元婴邪修几乎是逆来顺受，不知是从没有过反抗的意识，还是已经过了反抗的时候。 又或者……他在期盼别人帮他脱离苦海？ 这点在不久之后得到解答。 谷主出现在了欧阳思面前。 也是破天荒的，欧阳思走出了大殿。 他看到了满地的枯草，却莫名觉得心中亲切。 木之青早已事先躲在大殿的身后。 谷主身上带着莫名诡异的气息，与大殿中的人像如出一辙。 “你倒是从未想过逃跑过。” 欧阳思垂着眉低着头，“我在外面，也只是给人添麻烦。” 谷主哼笑一声，带着与毒蛇如出一辙的黏腻，让人觉得不舒服极了。 第217章 哭泣的欧阳思 哦—— 原来怕连累别人啊。 绿点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 谷主的修为仅凭现在的她肯定是看不透的，自然只能小心一些。 谷主似乎很满意，“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世人都知道你是魔人，就算一时半会儿真被那个木之青忽悠住了，之后暗中动手的人肯定不会少。就凭一个黄毛丫头，就天高地厚的说要护住你，当真是可笑！” 欧阳思忽然抬起头，握紧双手，“不许你这么说她！” 谷主却道，“本座说她又如何？你还敢跟本座动手不成？” 欧阳思抿唇。 谷主哼了一声，“听说木之青离开了玄冰城，目前不知所踪。你猜，她会不会还记得你？” “……” “不过也算她厉害，当初还能接我一掌。”谷主放缓声音，“若是下次再让本座遇见她，本座定会将她挫骨扬灰！” 欧阳思几乎是立刻，面色红起来，“我不许你伤害她！” 谷主冷笑，“你凭什么？本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座不但要将她挫骨扬灰，还要把她的七魂六魄全都抽出来，一半拿去炼丹，一半用来练傀儡！” 随着谷主的每一字每一句，欧阳思似乎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然而只是稍微想到点，他的心中就如火烧，一股戾气控制不住的生出。 他想到木之青灵动的眉眼，想到她狡黠逗着他的画面，过往相处的所有记忆，所有景象都浮现在眼前。 欧阳思无法想象到木之青脸色苍白，失去活力的画面，他连一丝一毫都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怎么可以……”他的身上笼罩起黑气。 欧阳思虽然是邪修，但是木之青也从未在他身上看到半点邪气。 可是此时，邪气几乎冲天。 谷主挑衅阴沉的五官微松，竟能在他脸上看到几丝满意。 他在故意刺激欧阳思。 木之青想。 紫瘴气不知何时忽然增多，浓郁的排挤着欧阳思周围的每一分空气。 在木之青的眼里看来，竟和殿中矗立的黑人像气息一致，就像在进行某种祭祀。 欧阳思的理智几近于无，看来这几年，谷主没少在欧阳思身上动手脚，不然也不至于被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激怒成如今这般模样。 甚至木之青还看到，欧阳思捏起拳头猛的朝谷主冲去。 “不许你这样说她！” 角落里不起眼的绿点轻轻转了转，像是不忍看到接下去的场面。 果然只听巨大一声落地声响，听这声音，肋骨至少断掉两根。 然后是元婴邪修愤怒的声音，“竟然还敢对谷主下手！你不要命了不成！” 元婴邪修出现在一旁，欧阳思瘫软在地，木之青分明看到谷主脸上的笑。 “你好好思过吧。” 说完，谷主的身影消失。 稀罕的是，这次元婴邪修没有再驱赶欧阳思去跪在那蒲团上，而是像忘记他一样，随着谷主一起消失。 欧阳思时隔多年，终于有了自己自由的时间。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气息仍有，就像死了一般，颇有自生自灭的感觉。 良久，他才动了动，仰面朝上。 天上灰蒙蒙的。 在邪魔谷是看不到天的，不分日夜，只有分离不开的迷雾和紫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压抑，低沉。 无处不在的紫瘴似乎掠夺了空气，让人呼吸不得。 欧阳思消瘦了不少，原本不显眼的喉结也显眼极了。他的喉结微动，竟是哽咽出声。 他抬起另一边并未受伤手臂遮挡住眼帘，却挡不住落在枯草上的泪。 压抑的哽咽声传在山顶的一小片区域中，再远一些的，却是生活依旧，依旧如平常般，没人在意小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 木之青在角落中，在她这个地方，声音已听得不太清楚。 她却知道他在哭。 欧阳思的耳旁微痒，惊动了他的眼泪，他侧头，泪眼朦胧间，却仿佛看到耳旁的枯草草根沾染上一丝绿意，绿意往上延伸着，直到蔓延到枯草的三分之一就停下。绿意斐然，若是忽略草尖，它俨然是再翠绿不过的青草。 木之青心中叹气，嫌弃欧阳思一如往常，没有半分长进的软弱，却还是为他染上独属于他，只有他看到的一棵青草。 那不过是一点点绿意而已，欧阳思心中的悲苦和戾气却奇迹般消散。 他猛的坐起来，环顾四周。 木之青静静的凝望着这一幕。 此处除了欧阳思再无旁人，然而谷主绝不会放欧阳思一个人呆着。 在此情此景，她只能给他一棵青草。 但是若是欧阳思反应太大，那么这棵青草注定是保不住。 说不定，还会因为小小一棵青草暴露木之青的行踪。 聪慧如木之青，如何不知道这点？然而她依旧这么做了。 她看着欧阳思。 四处张望的欧阳思的动作忽然停下，他垂头愣愣望着这棵青草。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在玄冰城日日去擂台挑战别人，当然也有被人揍得连床都下不了的时候。 那时候他连那座小院都出不得，木之青自然不会管他，顶多用灵力把他移到小院，让他晒着。 那次是他受伤最重的时候，他躺了半个月，脸色越发愁眉苦脸，而木之青又时常不见踪影。 有次木之青撞见他了，轻轻啧一声，“你是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 “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 木之青伸出手。 忽然，满园春色。 细细的藤蔓铺满庭院，藤蔓上长着翠绿的绿叶，有一条横铺在池边，池里的冰鱼好奇，接二连三跳出水面，想要去触碰藤蔓。 冰天雪地，一片雪色的玄冰城忽然有了这样鲜亮的颜色，让欧阳思一时几乎看痴了去。 等他回了神，竟然看到木之青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心了吧？” 欧阳思一愣。 木之青拍拍他的肩，伤口正好在那，惹得他龇牙咧嘴。 木之青拿开手，一脸无辜，“你是修士，就算脚不能提手不能动，也能给自己找点消遣啊，天天指望着我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花花草草，就自己变。你不开心了，就让自己开心，很简单的事。” 第218章 满山顶的枯草，只有一棵翠绿青草。 在欧阳思的眼中，这棵青草显得是那么难能可贵。 他忽然微微伸出双手，被谷主按着摔出去的那只手仍是疼的，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目光专注的盯着那棵青草。 他的双手上出现微弱的灵气，他往上一抛，灵气四散。 欧阳思愣了一下，坚持了几次，终于以他为中心，枯草沾染上绿意，青草一寸寸的取代枯草，林立在欧阳思周围。 芬芳的青草气息分散在空中，无数青草遮掩住最初的那棵青草。 木之青眼中的不善忽然褪去。 她心想，欧阳思还是孺子可教也，不算是榆木疙瘩。 欧阳思愣愣看着这一幕，眼角的泪早已干了，他忽然笑了，也是这么一笑，木之青才发现他的颊侧有一处梨涡。 她从未见欧阳思这么笑过。 有这么开心？ 木之青想。 欧阳思站在青草中，满眼的绿色几乎溢出。青草卑贱，小小一棵，大多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然而在欧阳思眼中，它们却满是生机。 “你干什么呢！” 元婴邪修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面带不爽，“有这闲心就滚进去修炼！” 他并未发现什么，因为他亲眼看到所有青草都是欧阳思的灵力催生。 欧阳思的笑容落下，他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走进大殿。 他又跪在了蒲团上，即将闭上眼修炼时他还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青草仍在，显然元婴邪修并没有那个闲心搞破坏。 欧阳思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他闭上眼睛，心里想——方才是木姑娘吧？ 他的心中不再彷徨，多了一些喜悦。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着没落的心终于落下了。 木姑娘…… —— “嘭！” 几日后的邪魔谷西边，忽然发生一声惊天声响。 “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人练巨蛇在屋子里，结果蛇爆了！” “该死！满山头的毒液！这下不会惊动护法吧！” “怎么回事？” 话刚落，元婴邪修就出现在他们身边，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要将惹事的人活剐了。 邪修们噤声。 好一会儿才有人说，“惹事的人怕谷主怪罪，已经先一步自裁了……” 元婴邪修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阴沉道，“是吗？不是还有魂魄吗？” 话说着，他的身影掠去，直奔发生爆炸的山头。 邪修们面面相觑，愁云惨淡。 爆炸的那一刻，欧阳思心跳得极快。 元婴邪修已经不在这里，谷主不见踪影，他迟疑了一下，从蒲团上站起身，殿外的青草在紫瘴的污染下又开始萎靡。 他的嘴唇干裂，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住的望向殿外。 殿外有微风吹动，鬼使神差的，欧阳思走出殿外。 微风吹动他蓬头垢面的发丝。 一道他再熟悉不过，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谷主在吸取魔骨的力量，只要你坚守本心，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就当自己是来游玩的，我晚些时候再来接你啊。” 声音带着几分散漫，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真好，然后便再没有了声响。 欧阳思向前疾走几步，像是想抓住什么，却连余音都很快消散，什么都不曾留下。 他愣神了几秒。 心中在狂喜，然而理智却在压制自己脸上的每一块肌肉。 不能高兴。不能高兴。 然而欧阳思还是很高兴。 木姑娘！真的是木姑娘！木姑娘找到他了！ 不行！他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木姑娘会有危险的！ 想到危险两个字，欧阳思疯狂想上扬的嘴角终于绷直。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一切苦难都没什么了。 他相信木姑娘啊。 木姑娘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欧阳思在原地呆了许久，直到元婴邪修上山看到，他的吊梢眼眯了起来，黑气出现抽了他好几下。 “你不想活了不成！还偷懒！” 欧阳思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跑进大殿，跪在蒲团上。 元婴邪修一肚子的气就这样憋着，不上不下。 欧阳思吃错药了不成！ 气撒到一半，元婴邪修冷哼一声，转身下了山去， 没人知道，一颗小绿点悄悄退去。 那句隐秘的传音并没有被人察觉，但是邪魔谷也不是久待的地方。 经过几十年时间，不知道邪魔谷发生了什么，邪修之间危及生命的事情越来越多，性情都暴虐了不少，整个邪魔谷乌烟瘴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邪魔谷内的紫瘴气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给木之青助力。不仅修士，此时连紫瘴气似乎都带着暴虐。 不知是否与谷主有关。 木之青眯了眯眼，想到谷主亲自劫走欧阳思的情景。 邪魔谷不宜久待，恐祸及鱼池。 木之青给欧阳思留过话后，当日就借由一个避风头的邪修出了邪魔谷。 大殿的人像诡异，她观察了几日，发现它在掠夺欧阳思体内魔骨的气息。 若是仅仅如此，在短时间不会给欧阳思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要欧阳思坚守本心。 但是若是欧阳思没有坚守本心呢？ 木之青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必须也只能做到。 木之青浑不吝的想着。 离开邪魔谷，木之青这次选择往紫瘴林的更深处走去。 这还是她晋升元婴期后第一次进入紫瘴林。 元婴期后的观感比之从前更加强烈，至少比金丹时期要看得更加远一些。 在以她为中心的几十里范围内，她能感知到每一棵鬼木的动静。 仿佛每棵鬼木都成为了她的耳目。 木之青在紫瘴林行走了一会儿，在有意的情况下，她来到一片沼泽。 沼泽上的瘴气更加浓烈，沼泽咕噜咕噜冒着泡，散发着恶臭。 木之青的食指伸出，一道灵力激射在沼泽咕噜咕噜冒泡的某一处。 “嗷！” 潜伏着试图偷袭的妖兽从沼泽中站起，整个身子有鬼木那么高大，外形貌似河马，嘴边长着长长恐怖的獠牙，口水和着沼泽水滴落，沼泽似乎成为了它的皮肤，烂到恶臭的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有毒的气体。 它似乎有几分神智，愤怒的一甩长尾，想将木之青扫进沼泽中。 第219章 嚣张的鬼木 沼泽是它的地盘。 以往的多少次，只要修士落入沼泽，还不是任它摆布！ 这是一头五阶妖兽，生长在沼泽中，喜欢将过路的修士埋入沼泽中，等尸体腐烂了，它才一口吃下去。腐烂的尸体之于它，大概如同软烂香酥的红烧肉。 当然，它没能吃到下一块红烧肉。 如同树那么高的妖兽四肢软烂，横躺在沼泽中陷下，已经是毫无声息。 沼泽依旧咕噜咕噜冒着泡。 木之青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然而放在她身上也是好看的。 她伸出手，白皙的她在这紫瘴林中格格不入，却有几条藤蔓如蛇一般伸入沼泽，在妖兽的尸体下取出一株浑身漆黑的枯草，看上去就剧毒无比。 藤蔓抽出沼泽时惊动了尸体，妖兽下陷得更快。看上去貌不惊人的沼泽却是深不见底，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像这种浑身腐烂的妖兽是没有妖丹的，它比五毒之物还要毒上千百倍，当它死后，沼泽内的无数生灵都会钻入它的尸体，直至将它的腐肉啃食干净。 即使它们在它生前都是避而远之的态度，生怕被它吸入口中。 藤蔓比手都要灵活，麻利的将枯草放入玉盒，又在枯草中，鬼木上滚了好几圈，看上去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才递到木之青眼前，它的尾巴还灵动的甩着，像是在邀功似的。 木之青收起东西，很不懂知恩图报，她手一伸，指向鬼木丛中。藤蔓们委委屈屈的没入鬼木丛，很快不见了踪影。 最近来紫瘴林游历的修士，都在哀声抱怨同一件事：紫瘴林的鬼木最近都疯了！ 紫瘴林的鬼木其实没什么神智。据说几百年前鬼木还不是鬼木，紫瘴林也还不是紫瘴林。此地地杰人灵，灵气充裕，盛产仙丹妙药。后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树木浸满了血肉，根都腐烂了，最后就成了生性暴虐的鬼木。 而此地也变成迷雾笼罩，鬼木丛生的紫瘴林。 虽然鬼木生性暴虐，喜好血肉，但是若是没有刻意惹到它们，大多也能相安无事。 但是从半月前开始，鬼木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那树干就没直过，张牙舞爪的鬼木枝丫在夜晚时鬼哭狼嚎，但凡有修士经过，它们的枝丫就挥舞起来。看上去异常兴奋，又像心情不好一般发泄着脾气。 “真是见了鬼了！” 一个沈家子弟没忍住搓了搓胳膊，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他的衣衫有些破旧，因为被鬼木捣乱的枝丫追了好几天，他今日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没什么鬼木的地方，他却总觉得暗中有只眼睛在盯着他。 紫瘴林在沈家的区域，对沈家嫡出的人来说此处就是一个历练的地方。而对他们这种偏得不能再偏的分支弟子，还是庶出的人来说，此处就是赚取修炼资源的地方。 他今年三百多岁了，好不容易才赶着寿命耗尽前晋升金丹。然而像他们这种连温饱都是问题的人来说，肯定无法驻颜有道，所以他看上去就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模样。 他站在原地，鬼木离他挺远，然而他却总觉得暗处有什么声音。 金丹修士咽了咽口水，神识中没有发现异样，再深点的地方就被瘴气迷糊了视线。 他肉眼瞧着，总觉得瘴气里仿佛藏着野兽，像是想等人不注意时，张开血盘大口将人一口吞下。 金丹修士打了个寒颤。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他决定离开这里，就是呆在鬼木之中，被那些东西戏弄，也总比这里好。 修士的直觉告诉他，此处不宜久待。 金丹修士迈开脚步，没走两步，细细碎碎的声音更多了。 这下他不再迟疑，立马拔足狂奔。 “站住。”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声音是好听的，但是换在此情此景，只给金丹修士泛出鸡皮疙瘩。 他想不管不顾继续跑，然而那道声音又响起，“我让你站住。” 声音有些懒懒的，然而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听到了吗？” 金丹修士一僵，缓缓转过身。 一个人自迷雾中走出，绿衫鲜亮，眉眼如画。 等人完全走出来了，金丹修士终于看清她的面貌。 一个二八年华模样的少女，模样水灵清澈，瞧着很亮眼。 从外貌看上去，金丹修士都能当她爹了，金丹修士却一点都不敢小瞧这个女子。 此时此地出现在紫瘴林的哪个能是善茬？ 在修仙界中，稍微阅历深的都有一个共识——看上去年轻水灵的，指不定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猜中了些真相。 老妖怪木之青笑眯眯道，“你是沈家弟子？” 沈家子弟摇了摇头，又在木之青的目光下点头，硬着头皮道，“也不算是，就是沈家分支，连紫瘴城中的沈家分支都够不上。” 这人气息看不透，怎么也该是他的前辈。 “我有些迷路，可否劳烦你带我出去？” 迷路？ 骗鬼的吧。 沈家子弟心中暗道，脸上却不敢表露，他擦了擦汗，“乐意之至！乐意之至！” 木之青很满意，“走吧。” 沈家子弟愣在原地。 前面的人回过头，“怎么了？” 沈家子弟摇头，“没什么！”他连忙跑过去。 木之青在前面走得轻快，沈家子弟的汗水却不住往下掉。 再没见过比这还敷衍的谎话，说让他带路的话，却是自己走在他前面。 然而沈家子弟不敢有异议。 因为周围的鬼木没有一个往外伸展着它们的枝丫，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一去不复返，哪还见前几日戏弄他的半分模样？ 她到底什么目的？ 难不成想把他骗到偏僻角落，杀人焚尸？ 沈家子弟苦着脸，暗叹自己的时运不济。 他就是听说紫瘴林出现了五毒果想来捡个漏的！结果五毒果的影子还没见着，就遇见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年少女修。 “之青道君？” 沈家子弟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皆是狼狈模样。 领头的人也有些面熟，他再仔细一看……嘿，这不是主家沈长青吗！ 第220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长青是标准的大公子模样，向来衣着整齐，有礼有貌。 然而此时却实在狼狈。 头上的玉冠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就罢了，浑身衣衫更是没个好的地方。 他像是在泥土中滚了一圈，若不是他是沈家弟子引以为傲想成为的目标，他也不会认出他。 然而沈长青在这群人中，还是算好的，比如他身旁站着的人，浑身上下裹满了泥巴，就像一块会行走的泥巴，活像泥巴成了精。 木之青眨了眨眼，“长风道友？” 泥巴精抹了把脸，果然是沈长风。 他默然无语，觉得现在有些丢脸。 他们像是刚跟谁打过一架，逃难到这里来的，甚至连灵力都还没来得及补充。 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沮丧，情绪很不好。 其中脸色最不好的，大概就是沈长青身旁的长者了。 这是元婴修士。 猛然在逃难途中遇到两个人，长者警惕起来，特别是看到木之青这个元婴修士。 空气中有灵气波动，像是沈长青跟长者传音了什么，长者面上的警惕收了起来，却是藏在眼中。 “之青道君这是从哪来的？” 长者的心情算不上好。 因为紫瘴林的五毒果。 今日恰逢五毒果盛放，在往年，紫瘴林中但凡出现了什么珍贵东西，理所当然就是沈家的。 而五毒果含有剧毒，五毒兽也不是好相与的，将近七阶的修为，喜好的是长在沼泽中的烂毒草。然而烂毒草的毒性与五毒兽并不相合，平常的步骤都是先采下烂毒草给五毒兽，削弱它五毒兽的实力再动手。 长者特意带上沈长青等人，为的是他们可以旁观采取五毒草的过程，增长一些见识。 他有这个信心护住他们。 结果烂毒草找了好几处才找到也就罢了，连五毒果都被人捷足先登。等他们赶到时，只能看到陷入狂乱状态的五毒兽。 而五毒果不见踪影。 面对因为暴乱状态而实力大涨，几乎不死不休的五毒兽，长者带着这些沈家小辈，当然只能退避三舍。 其他倒也罢了，沈长青兄弟可是沈家嫡系，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家主，长者定然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不过带着让他们长见识的心思来，最后却带着满身狼狈走，什么好处都没落到，长者自然一肚子气。 他都能想到其他老家伙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编排他了。 在此时忽然看到木之青，长者心里不免怀疑。 能在他们之前拿走五毒果，而且还把五毒兽逼到几乎自爆的地步，非元婴之上做不到。 而木之青，刚好就是元婴修士，而且在金丹时就夺下紫灵桥魁首。 说不准……就是她捷足先登。 面对长者充满怀疑的眼神，木之青脸色不变，“当然是从内围来。” 五毒草也在内围。 长者眯起眼。 却见木之青仿佛想起什么，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沈家弟子，说道，“这人是你们沈家子弟吧？” 长者上下打量一眼，观其气息，确实与沈家如出一辙。 沈家弟子也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没想到自己还能碰到沈家长老，他立刻答到，“小辈是紫瘴城沈家分支的分支！在此见过长老，见过大公子和二公子！” 至于其他沈家子弟，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大家都不是嫡系的，修为同等，谁也不比谁高贵。 木之青负手在后，笑眯眯道，“我昨夜看到此人危在旦夕，便顺手搭救了一把，你们不用感谢我，毕竟都是举手之劳。” 闻此，长者眼中的怀疑消散一些。 五毒果是今日成熟的。 他怀着挑剔的目光看了沈家弟子好几眼，才开口道，“过来吧，别麻烦别人。” 然而沈家弟子却是更战战兢兢了。 他明明是刚刚才遇到她，怎就成了昨夜？ 他明白自己成了一个借口。 他心中叫苦不迭。 不知不觉间，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就连避而不见的沈长风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木之青笑盈盈的视线也落了过来，沈家弟子这辈子都没这么受过瞩目，然而他情愿没有这待遇。 “你怎么了？”木之青温言问，“你修为这么低，我就不让你报恩了。” 沈家弟子打了个寒噤，连忙站到长者身后，深深低下头。 木之青满意了，然后对沈长青道，“相遇则是有缘，我们便一同前行吧？” 沈长青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行人，特意说一句，“失礼了。” “客气。” 于是木之青加入沈家队列中。 这一行人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修为偏偏还比自己高出许多，自然会受到很多瞩目。 有长者和木之青在，鬼木不再造次，乖乖巧巧的弯着它们的树干，连张牙舞爪的枝丫都往里收了几分。 在途径相对没有那么危险的地方，长者让沈长青他们打坐。 其他人都听话的打坐，而沈长青则是吃了两颗补灵丹，恢复些灵力便作罢。 这全程木之青都是饶有趣味的抱臂看着，一转眼工夫不见，沈长风就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 沈长风凑过来，轻声问木之青，“听我大哥说，你不是应该在玄冰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呆腻歪了呀。” “……”沈长风听出木之青的敷衍，识趣不再多说。 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在修为相差极大时，他定是会保持该有的礼貌。然而这一切放在木之青身上，他却做不到。 木之青姿态闲散，对什么也不在意，沈长风待她难免亲切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人家似乎也不是这么想的。 沈长风难免有些失落。 认真论起来，还是他认识木之青最早。当初他还觉得她什么都不懂，结果现在却是拉开极大的差距。 沈长风焉耷耷的时候，忽然听见木之青问，“你和宿道友还好吧？” “什么？” 沈长风还沉浸在岁月如梭的悲伤中。 木之青温声细语道，“听说你们在万里冰山走了许久一无所获，做了白用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长风，“……”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221章 去沈家 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就罢了，她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引经据典，说了这么多形容。 沈长风看向木之青，看到她温柔的神情，竟然觉得寒气从心里来。 他郁闷的侧过头，“也还好，就当是历练了。” 木之青长哦一声，拍拍胸口，“那就好，我还怕沈道友会生嫌隙。” 沈长风闷闷道，“哪敢。” 明明很幸灾乐祸。 不过他也能理解，换作谁千辛万苦走那么一趟，一无所获就算了，还把自己往死里坑，导致他和宿文柳此时根本不敢涉足玄冰城，真是丢了大脸了。 想到这，沈长风忽然想到让他懊丧许久的事情。 十几年前，他的大哥和长老就特意前往玄冰城，为的似乎是……魔人之事？ 魔人之事，他经历许多，毕竟当初紫瘴林就有几起被魔人害死的案例，他记得有个沈家分支的弟子就死在魔人手上。 这在当时甚至引动整个沈家的警惕，费尽心思将事情压了下去，不被传出去后，正打算将魔人剿灭之时，魔人却忽然消失了。 结果许多年后，玄冰城竟然传出魔人的消息。 当初沈长青随着沈家长老去了，他倒是也偷偷跟上，不过因为寒巫族的事情，他是夹着尾巴做人，所以看到是木之青出面时，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问她。 “欧阳思他……”沈长风觉得别扭，“真是魔人吗？”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木之青反问。 沈长风闭嘴。 他记得跟在木之青身后的欧阳思，现在想起来，他也曾觉得欧阳思眼熟过。 沈长风是亲眼见到魔人，而且正面交锋过的，但是当时魔人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一股血气，事情又过了太久，所以他没第一时间将欧阳思认出来。 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小心翼翼看眼木之青，斟酌着道，“欧阳思是你的好友吧？” 所以她当时力战群雄，以元婴期去与众多化神长老对峙。 沈长风觉得敬佩，甚至艳羡木之青的心性和勇气，除此之外，他更是动容。 若是他身有魔骨，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身边，如何能不动容呢？ 但是如果这事真的放在他身上，木之青肯定不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即使他认识她比任何人都要早。 “好友？”木之青笑了一下，“我没有好友。” 沈长风一愣，觉得不解，随即恍然。 自他认识木之青开始，就没见木之青将谁放在心上过。沈长风却觉得这是假象，木之青定是爱在心中口难言，刀子嘴豆腐心，就像他的娘亲一样。 瞥见沈长风眼神有些奇异，木之青耸了耸肩，朝沈长青抬了抬下巴，“沈长青很快要晋升元婴了吧？” 沈长青此时在长者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有那个沈家弟子，他们说着话，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木之青。 沈长青正好对上她们看过来的视线，愣了一下，朝她们点点头，就又转回头。 木之青的谎言拙劣，只要沈家弟子跟长者和沈长青站在一块，稍微一问，木之青就会露馅。 她却不紧张，脸上带着惬意，没有半分心虚。 沈家弟子战战兢兢的站在长者身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题沈长风会，关于他大哥的事情，他能滔滔不绝说一天。 “我大哥金丹巅峰许久了！我爹让他好好磨炼磨炼，不日就能晋升元婴了！” “就在这两年了吧？” “自然，万年钟石乳都为他准备好了！” 万年钟石乳是沈家至宝，也是沈家能在西大陆立足的根基。 沈长风虽然心机不深，但是好歹是大家子弟，他说出的一切，也都是外人都知道的事情，并不透露什么。 木之青却一如反常的耐心听了许久。 不过当沈家一行人恢复灵力时，也就是该走的时候了。 紫瘴林到底不宜久留，一行人启程时气氛并不如何轻松。沈长风转头时，看见木之青慢悠悠走在后方，虽然散漫，但是沉默。 长者和沈长青他们似乎没从沈家弟子身上问到什么，对木之青依旧是原本态度。 沈长风隐隐感觉到这个队伍暗地里对木之青的排斥感。 走了几日，一行人终于走出紫瘴林。 眼前豁然开朗，周围不再有遮挡眼帘的迷雾，也不再有鬼木丛森，这让众人心情也好上不少，因为此行目的落空的挫败感也消散了不少。 沈长风不经意看到和长者他们告别的木之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道，“之青道君要不要去沈家做客？” 现场忽然静默下来。 长者和沈长青的视线都投在沈长风身上，就连木之青都笑盈盈的回过头来。 她略微歪头道，“好啊。” 现场更加安静。 沈长风，“……” 安静一会儿，长者开朗一笑，“之青道君青出于蓝，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正好给那些目中无人的臭小子们长长见识，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木之青笑眯眯，“好呀。” 长者，“……” 他脸绿了一下。 这还真不客气，不管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全然不知道谦虚二字是怎么写的。 “长青啊，”他转而叫沈长青，意味深长道，“你正好向人家学习。” 三人气氛其乐融融，反而将最先提出这茬的沈长风给忽略哦。 沈长风不明所以，但是大感震撼。 他好像说错话了？ 在奇怪的氛围下，木之青果真随着一行人回到沈氏主家。 沈氏主家自然坐落在沈城，比紫瘴城的沈家分支不知道要大了多少。 就连其中行走的弟子都更有大家风范，来来往往皆有礼仪，男的就像大家公子，女的就像名门淑女。 “沈长老。” “沈长老好。” 来往的人颔首，木之青莫名觉得眼熟，往旁边一看她就明白了。 沈长青兄弟正是如此。他们的腰杆永远是挺直的，眉眼里永远是有礼的，他们看着人从来不会斜视或者偏视，都是正视。看着长辈从来不会直视，而是往下看，微低着头。 第222章 十五小姐 认真算起来的话，也就只有沈长瑞最不像沈家人了。 想到沈长瑞，木之青侧头问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沈长风，“沈长瑞呢？” 沈长风想了一会儿，“他之前没从玄冰城回来，现在应该也在玄冰城。” 显然沈长风对沈长瑞没有沈长青那么关心。 长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忽然道，“二公子前些年不知怎么被暗算了，虽然并未危及性命，但是修为难免会受到影响。这次去玄冰城本就奔波，再回来少不得花费时间，便索性在玄冰城修炼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特别是对木之青来说，毕竟沈长瑞被暗算可少不了她的手笔。 但是木之青却是煞有其事点头，“那是得修炼。” 长者转过头去时，木之青听到沈长风的传音，“这位长老是向着大哥的，所以对二哥不太满意，故意讽刺呢。” 木之青不置可否。 大家族之间一对兄弟，家主位却只有一个，其他人难保会为将来做打算，各有支持的人选。沈长风说他偏向沈长青，然而光从言语听来，难道不是更向着沈长瑞吗？ 不过她笑着暼了沈长风一眼，“你倒是淡定。” 沈长青是沈长风一直敬爱的大哥，而他虽然不太喜欢沈长瑞，但是沈长瑞好歹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不管长者到底偏向谁，沈长风夹在中间肯定是不好受的。 结果看他却倒像是习惯一样，无甚所谓。 沈长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甚在意的道，“长老向着谁与我而言都没有差别，只要兄弟和睦便是好的。” 然而沈家兄弟的关系显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 在众人各有心思时，长者终于停下了步伐。 沈家很大，似乎有外院和内院，每个院子一环扣一环，看着极为相似又不相似。每个院子占地面积都极广，他们走了好几个院子才到达另外一个门。 此门与大门差不多少，巍峨极了，就连门槛都仿佛有半人高，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木之青曾经来过沈家，却不是这条路线，她上次似乎是从偏门进去的，所以才会那么快碰到沈长瑞。 她随着沈家人跨过高高的门槛，眼前豁然开朗。宽阔庭院，高山流水，哪个都比方才经过的要好上数倍。 就连人来人往经过的人都大不相同。衣着更加得体些，身上灵力更加稳重些，就连修为都更加高些。 长者挥了挥手，一路上跟着的一长串沈家弟子都会意行礼，很快衣玦翻动，走远了。 原地徒留下中年外貌的沈家弟子如坐针毡。震撼从心中油然而生，也不免有自卑相伴。 “长风。”长者叫道，“你带他去外院安置个地方吧？” 沈长风看眼木之青，传音道，“我回头去找你。” 然后带着坐立不安的沈家弟子去往外院。 长者转向木之青，面色柔和下来，“外院便罢了，但是内院每日都有弟子晨练，沈城风光也不错，你且在这住下。” 说着，长者便说自己有事，于是便由沈长青带木之青去住的地方。 此地离安排的院子似乎有段距离，木之青随着沈长青走了一会儿，他一路上竟都未发一言。 木之青杏眸中有假山流水的倒影，很快随着步伐消去，转而又是回亭长廊。 她这双眼实在通透，仿佛连天上星星都囊括在其中似的。 而沈长青走在她前面，穿着一身青衣，腰板挺直。 回亭长廊忽然出现一个俏丽佳人，佳人两颊晕红，身后跟着一些侍女，她微微屈膝，行礼。 “见过大公子。” 木之青眼睛一亮，从沈长青身后探出头来，然后就看到羞涩可口的佳人苍白了脸色。 “十五，你这是去哪？” 十五小姐站直身子，微微垂头，露出雪白的颈，“姨娘病了，小女去给姨娘拿药。” “这些事何须你动手？” “小女想，若是小女事事不假手他人，或许姨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十五小姐很快就告辞走了。 木之青看眼前面的沈长青，问道，“她是你的妹妹吗？” 十五小姐身后虽然跟着一群侍女，但是本身却只有练气修为，以练气修为呆在内院，又有这么多人伺候，身份不言而喻。 果然沈长青也承认了，“她资质还算不错，父亲很看重她。” 木之青有些兴趣，“她今年几岁？” 沈长青想了想，“应是二八。” 两人正好经过一池金鱼，木之青转眼就忽略了这件事，转而盯着瞧了好一会儿。 “到了。” 沈长青推开一个院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院中的一个池子。 她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一池荷花。 “你要是喜欢金鱼，我明日去找些金灵鱼给你放上。” 沈长青竟然注意到木之青对金鱼的停留。 木之青回过身，唇角微勾，“不用了。” 沈长青沉默一会儿，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带道君走一走。”顿了顿，他又道，“或者说道君更想让长风来？” 木之青道，“不用，你就好了。” 沈长青颔首，“好好休息。”然后便带上院门。 木之青四处看了一会儿，神识中发现隔壁也是个空院子，倒是比这里大，但是没有鱼池。 沈长青原本是带她往那边去的。 木之青看完整个院子，发现处处透着巧思，就连屋里的摆设都是千年灵木，散发着灵气。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院外就有人敲门。 “道君，小人是大公子吩咐过来伺候您的。” 仆人很懂规矩，直接在院门说了来意。 木之青想了想，过去打开院门，仆人看到她一脸惊讶，没想到她会亲自出面。 这仆人生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耳边生着一颗痣，木之青看了又看，觉得有些熟悉。 仆人被看的不好意思，“请问道君有何吩咐？” 木之青转了转杏眸，道，“你熟悉沈家吧？” 仆人点头，“自然。” “那这几天就由你领着我玩吧！” 木之青一锤定音。 “……什么？” 第223章 沈家风光 仆人住进了木之青的小院。 沈长风得知这个消息时，嘴里的茶水不由喷了出来。 “木之青让人住进她的院子里？” 侍从点头，“瞧着似乎很是满意。” 沈长风放下茶杯，“不行，我要去看看！” 当沈长风闻讯赶到时，正好看到木之青带着那人在长廊里，喂池里的金鱼。 沈长风往下一看，只见金鱼正在四处争抢着，吞吃一些充满灵气的吃食。 木之青连喂鱼都喂得与众不同，很是舍得。 她把手里的灵药都撒出去了，随意拍了拍手，朝沈长风招了招手，“你来了啊，正好一起去。” 沈长风一愣，“你要去哪儿？” 木之青暼他一眼，“去看沈家弟子晨练啊！” 沈长风反应过来，“我大哥呢？” “他好像陪那个十五小姐去了。”木之青不甚在意的说， 沈长风却皱了眉。 大哥不会这么没分寸，丢下木之青去陪别人，不过在木之青面前他只好按下，“走吧，我带你去。” 路上他瞥一眼跟在后面安分守己的仆人，问木之青，“你知道将他留进院子里是什么意思吗？” 木之青的杏眸从路上的风景转了回来，“什么意思？” 沈长风难言，“就是那个意思呀！” “什么意思？” 沈长风难以说出口，隐晦的道，“要是想找人伺候你，大可找一个婢女，何必找一个模样俊俏的？” 在大家族中，难免有些陋习……不，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礼仪。 贵客上门，在院子里安排模样俊俏的侍女或者仆人，大多都是伺候暖床的，给贵客作为闲暇之余的“消遣”。 毕竟修为之人，哪里需要有人收拾屋子，甚至伺候起居呢？ 所以沈长风知道木之青收了人，还将人往自己院子放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他不敢想象木之青也会这么做。 木之青笑了，“昨日来了好些人，俊秀男子和貌美姑娘挨个上门，我总不好都拒之门外。” “……” 沈长风的脸色一言难尽。 他觉得他有些对不起宿文柳。 “如果你是觉得不好拒绝，你跟我说，我帮你把那些人通通挡在外面！” 木之青讶异，“怎么会不好拒绝呢？”她笑眯眯的看眼身后的人，“好看的人总是让人觉得心情愉快的，元元你说是不是？” 元元红了脸，耳边的小痣在晕红中显得青涩。 沈长风，“……” 接下去的路程沈长风都恹恹的，但是每经过一个地方倒是都尽心介绍，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开阔的大院。 院子四通八达，长长的阶梯直达一处大屋，一个元婴修士负手在后，他的身前是许多排得整整齐齐的修士，都是筑基修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剑，正在练剑。 元婴修士察觉到木之青他们的到来，倒是并不惊讶，守礼的微微点头，就继续忙他的。 看来木之青出现在沈家的事情，已经有人事先跟他通气。 这些筑基修士似乎练到了新剑招，所以都不太熟练，底盘有些不稳。 沈长风解释道，“世间道有千万种，每人适应的道都不一样。所以修士道途就像婴儿学步，每样都知道一点，才能知道自己适合哪样。” 木之青好奇，“那你适合什么？” “……”沈长风撇过头，“每样都精通点。” 那就是什么都不精通，是大杂烩。 木之青了然的回过头。 “怎么都是男弟子？” “都是分开的。能在内院晨练的人都是资质不错的嫡系后辈，其中还有庶出。” 沈长风虽然对比沈长青还稍显稚嫩，但是在面对这些人时，却是实打实的长辈。 他在面对这些人时，脸上的神情也是稳重的。 木之青看在眼中，目光微闪。 倒是从未见到沈长风这幅模样过。 在她的印象中，沈长风还停留在初见时的青衣公子模样，有些年轻人的臭屁，也有自己的傲气。 果然人不可能停留在过去，许多年的光华，沈长风也并非没有成长。 沈长风带着木之青逐一经过练剑的，炼丹的，还有在长辈监督下盘坐修炼的，她的心里大致对这大家族有了刻画。 果然人丁兴盛。 光这内院的筑基弟子都这么多，修真界的大家族果然不同于凡人界的，特别能生。 听到木之青如此感叹，沈长风黑了脸，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不论嫡庶的话，光我爹就给我生了一百多个弟弟妹妹。” 木之青好奇的看向他，“那哥哥姐姐多少个？” 就这趋势，他不应该只有沈长青和沈长瑞两个哥哥啊。 这次仆人元元替他回答了，“七公子是嫡出，其他庶出之人不可能排在前面。” 木之青算了算，“那你排名第七怎么来的？” 若这么算的话，沈长风应该排第三。 沈长风道，“我有姐姐，有的嫁人了有的……” 顿了顿，他才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灵根，没有灵根的人大多会被放在凡尘中富贵一生……现在的话，大多可能已经寿终就寝。” 沈长风想自己应该快两百岁了，那些许久未见的哥哥姐姐没有灵根，定是活不到这个时候。 木之青杏眸通透，“你好像很伤心。” 沈长风却道，“他们早在测不出灵根时就被送走了，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出生……而且爹娘并不许我去探望。” 对儿女众多的沈家家主来说，自然是有灵根的孩子是个宝，没有灵根的孩子就跟草差不多。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沈长风，眨了眨眼，转而伸了个懒腰。 “初出茅庐的少年没什么好看的，带我去看看小萝卜头吧！” 沈长风看眼元元。 这不也是，木之青还不是留下他？ 沈家内院果然有小萝卜头，个个苦着脸在蹲马步呢。 小萝卜头最大的不过七八岁，男女都在一块。 “他们还没引气入体，若是他们嫌盘坐修炼太无聊想睡觉，就会被人带来蹲马步。” 沈长风幸灾乐祸的道。 小萝卜头太小了，个个带着婴儿肥，还不到腰高，木之青看着，忽然问了一句。 “你小时候没少被罚蹲马步吧？” 第224章 沈夫人其人 “……” 沈长风脸上的幸灾乐祸收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挺直着背，好一副清风朗月的公子模样。 “我自小就最讨人喜欢，因为我从未让他们操过心。” 木之青恍然大悟，“这样？” “当然！” “长风啊？”风韵犹存的美妇眼神柔情，“他小时候最是调皮捣蛋，没少让我操过心……” 木之青面带惊讶，“可是他现在看上去很稳重可靠呀。” 美妇捂唇，“人都是要长大的。” 木之青煞有其事点点头，笑意盈盈，“长风这么可靠，还是沈姐姐教导得好。” 美妇弯了眉眼，被说得乐不可支。 “你自己才多大呀，我哪里当得道君姐姐。” “如何当不得？”木之青认真道，“我若是有姐姐，就该是沈姐姐这样的美丽大方，我一看沈姐姐就特别亲切。” 沈夫人被逗得掩袖而笑。 沈长风在一旁生无可恋。 也不知道木之青什么爱好，让他带着看了好几天小萝卜头蹲马步，然后今日中午遇到了沈夫人，两人一见如故，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聊得像亲姐妹一样。 木之青还叫他长风……说实话，他很想受宠若惊，毕竟她叫得这么亲昵，可要是她不是跟他娘同辈的语气叫他就更好了。 那边沈夫人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儿子，与木之青一见如故，“按理来说道君到达沈府几日，我早该来见道君的，只是下面人实在不懂事，害得我今日才知道，还请道君见谅。” “怎么会？我与沈姐姐聊得投机，只叹自己生不逢时。” 沈夫人被说得眉开眼笑，“瞧你说的，道君若想与我聊，就在沈府多住几日。” 直到木之青在元元的带领下走了，沈夫人还在花园的亭子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长风，你过来。” 沈长风走过去，发现沈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没了，风韵犹存的脸上尽是刻薄。 “她就是几次伤害瑞儿的木之青？” 沈长风一愣，“不是，娘你别听别人胡说……” “瑞儿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沈夫人打断他，目光仍有恨意，“要不是她，也不至于那个孽种都要晋升元婴了，瑞儿还在金丹期挣扎！” “……” 沈长风只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他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平静的道，“不管她是不是伤过二哥，她都是获得紫灵桥魁首的木之青，娘不要犯糊涂。” 沈夫人忽的笑开，与方才的眉开眼笑相比，却是沁着一股狠意。 “长风，你胡说什么呢。沈家自然有沈家的待客之道，我作为沈夫人，当然要好好招待客人。” 单听言辞，当真是再亲切不过了，然而沈长风的心中却生出无限寒意。 木之青自那日碰到沈夫人后，就没在沈府里呆过白日，每个白日她都让元元陪她去沈城玩，连沈长风都碰不到她。 不过他倒是碰到了沈长青。 沈长青身旁站着十五小姐，他碰到他们时，十五小姐正在问他木之青是谁。 看到沈长风，十五小姐就止住话，朝他行礼。 沈长风有些心烦意乱，强自按下后他轻声道，“我有些话要与大哥说。” 十五小姐会意，很快告辞离开了。 沈长风立刻便问沈长青为何撇下木之青。 “她好歹是元婴道君，是我们邀她进来的，大哥你怎么反倒把她丢下不管了？” 沈长青在沏茶，动作行云流水，很快沏出一杯放在沈长风面前。 他顿了顿，才道，“十五近日有些修炼上的问题。” “沈家又不是没有学堂！” 沈长青手上动作一顿，“长风，你是在怪我吗？”他垂下头，继续沏茶，“之青道君那边不是还有你吗？” 沈长风抿唇，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放太重了，就软下话来说，“是不是因为当年王二的事情，所以你才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长青没有说话。 沈长风连忙继续道，“木之青看着是不好相处，但是我觉得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他期待的看着他。 沈长青喝完杯中茶，“注意些规矩，她是元婴道君。” “你别想扯开话题！” 沈长青默了默，才道，“是我的错，没跟你提前说一声。”他抬头看沈长风，“这些日子就由你接待之青道君，而我……”他顿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快元婴了。” 说出最后这句时，沈长风才彻底放下心。 沈长青说他要修炼，沈长风便不敢再打扰，连忙离开。 他去找木之青时，正好碰到她从外面回来。 “长风啊。”木之青倒是不意外，自然的叫了他一声，“方才我碰到沈夫人了，她还说你最近总是不见人影。” 沈长风听到沈夫人，又看到木之青脸上的笑意，刚放下的心就又不顺起来。 他看眼元元，发现前几日还是拘谨模样的仆人现在脸上多了些笑。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道说他娘其实不喜欢木之青？ 不可能的。 但是让他看到木之青被他娘装出来的模样骗到，心里却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木之青厉害归厉害，但是就是太没有架子了。就连别人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分辨不出来。 咬了咬牙，沈长风道，“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两人到屋子里，沈长风最先注意的是床上的一层被子。 那个元元并没有住这个屋。 沈长风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就对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木之青。 “你想说什么？” 沈长风咬了咬牙，坐在他前面，“你还是别往我娘面前凑了。”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为什么？”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知道你几十年前来沈家时揍过我二哥！” 木之青的笑落了下去，杏眸黑沉沉的。 直到她听到他说，“我娘不喜欢你，因为你揍过我二哥，她很疼我二哥，不会对你有好脸色的！” 木之青眨了眨眼。 沈长风看上去很紧张。 她托腮想了想，“我下手很有分寸的，都是皮外伤，沈夫人不会那么小气的。” “……” 第225章 鱼饵 沈夫人对木之青表面极尽喜爱，然而心中厌恶至极。这一切木之青都被蒙在鼓中，还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找沈夫人聊天。 每次想到这些，沈长风就觉得心中不顺。 他看不过去木之青一腔善意被沈夫人如此看不起，但是实话实说的劝告又不对。 沈长瑞如今修为停滞，那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惹得杀手对他动手，跟木之青有什么关系？ 沈夫人近年越发偏激，根本听不进沈长风的只言片语。 她说是沈长瑞亲口告诉她？ 可是杀手又怎么可能泄露背后人！ 他不能任凭这个锅往木之青身上扣，但是又不能直接提这件事，所以以沈长瑞不痛不痒的皮肉伤作为借口。 “我知道你为什么揍他，我听王二说过了，说是当年他去玄冰城时，冬善跟他提了你也在。而冬善一直都是二哥身边的人，这件事跟二哥根本脱不了关系。所以你来沈家时，气不过揍了他我能理解。” “但是为人父母心，就算再有缘由，心中不免还是会生出嫌隙的。” 沈长风认真的说完这些，最后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娘，但是你还是少往我娘身边凑，我不是排斥你的意思。没有我娘和大哥，我自己也可以好好招待你，你想去哪儿玩我都可以带你去的！” 这样说的话，沈夫人心中的嫌恶也不会被木之青知道的吧？为人父母心，她肯定能理解的。 这样的话，两头他都不用为难了。 他正想着，却对上木之青的视线。只这一眼，他就愣住。 木之青没有笑意，但是情绪并不锋利。 她道，“你真的能理解我揍了沈长瑞？” 沈长风连忙道，“那是自然！大家都不是泥人性子，你如今都是元婴道君了，揍我二哥一顿我们也揍不回去……不是，我是说我知道我二哥的性子，他经常做过分的事！” “沈长风啊。” 他听到木之青这么叫他，幽幽道，“你倒是诚恳。” 沈长风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不想木之青被表面蒙蔽，也不喜欢自己娘亲的作为。 “可是，”他听木之青继续说，“沈长瑞确实是我派人暗杀的呀。” “……” 沈长风愣住。 木之青颇为伤脑筋的模样，“你这么诚恳，我定无法说谎话骗你。” 她想了想，“可是我还得在你家呆一段时间……这样吧，这段时间我让元元带我就好了。” 沈长风哑然。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耸了耸肩，往床上盘坐起来，“你回去吧，我修炼了。” 沈长风愣愣转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转过身，“你……” “不用不相信。”木之青道，“他给王二出主意，让人来暗杀我，那就得承受同等的代价。”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这人向来不大度，别人欠了我，我只会十倍百倍还回去。” 沈长风脑子一片茫然，他有许多想问的，然而因为之前对此事的所有猜想都被推翻干净，导致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顿了良久，他才问，“你知道我娘的心思？” 木之青笑了笑。 此时沈长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他从来不曾看过的情绪。 不管是族中多老的长者，还是仅仅见过几次的老祖宗，都没有这样的眼神。 “长风呀，你要相信我见过的人，比你走过的路要多。”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不免有臭屁的嫌疑，给人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然而放在木之青身上，却毫无违和感，让人不知不觉中认可她说的话。 沈长风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眼神，又不知该如何判断木之青在这种眼神之下，还能保持着一种清澈纯粹的感觉。 沈长风心中的疑惑和矛盾复杂极了，复杂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生出其他的情绪。 忽的，木之青盈盈一笑。 “你还有事吗？” 沈长风迷茫。 木之青温柔道，“我不会花费时间在一个对我心怀怨怼的人身上。” 他没有…… 沈长风最后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走出去了。 “七公子。” 元元守在院门口，看到沈长风就恭敬行礼。 元元也不过练气修为，但是身上灵气稳固。 一般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资质不会太好，也没有太多时间修炼。 他身上灵气能如此稳定，自然少不了旁人的助力。 沈长风往院子里看一眼，默了默，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鱼饵，别让她用回灵丹喂了，再这样下去，鱼儿都要爆体而亡了。” 元元连忙接过，“是！七公子！” 沈长风看着年轻俊俏的元元欲言又止，最后又闭上嘴，“别怠慢。” 说完就越过他离开了。 元元看眼沈长风的背影，拿着鱼饵进去了，他先敲了房门，小声道，“七公子给您留下了鱼饵。” “你收着吧。” “……是。” 元元连忙退开，不敢再多待。 元元心情复杂，因为木之青修为高人也美，看上去还总是笑眯眯的，对他和颜悦色，还经常随手将灵石和丹药给他。像他这种底层里的人，乍然见到这种，不免心生向往。 他也曾想到大家族中的陋习，曾经试图进过这屋子，可是却被拒之门外。 那时木之青倚在门框边，笑盈盈的道，“我不喜人刻意。” 只那一次后，他再不敢造次。 不过…… 元元摸摸耳垂。 道君不知为何，总是喜欢盯着他的耳垂瞧，还曾夸过他这颗痣生得极好。 沈长风离开那日，只隔了一天便又来到木之青身边。 木之青暼向他时，他就道，“我说过，我会带你逛完整个沈家！” 木之青不置可否，“你开心就好。” “……” 沈长风暗自郁闷。 在沈府也就罢了，他沈家七公子的身份那是来去自如，可是若是去沈城逛街，木之青就完全不需要她。 她喜欢买东西，又不喜欢把东西往储物袋放，就让元元拿着。 她自己对此做出的解释是因为她要仪式感，但是沈长风并听不太懂。 木之青买的大多是吃食，其次是发冠。 不过发冠大多是男子的，她买完一愣，就丢给元元。 “送你。” 第226章 沈长风的为难 而且还不止一次的买，不止一次这样做。 沈长青一下就明白元元的修为为何会如此稳固了。 因为这些发冠服饰大多不是凡品，乃是灵器，都蕴含着灵气和阵法。 沈长青跟着木之青好几日，逐渐讨厌起了沈城的店铺，因为每回出了沈府，他当真就只是个陪衬，只是陪在木之青身后，什么存在感都没有。 对于吃喝玩乐的事情，沈家的七公子自然是不擅长的。 然而这些都尚可以忍受，更让沈长风难以忍受的，是木之青一日不落的找沈夫人聊天说话。 每当这时，他看到沈夫人脸上的慈祥笑意，举止上的掩唇轻笑和看到木之青脸上的笑眯眯，举止上的亲昵，他心中就感到无限迷茫。 木之青知道沈夫人对她的真正看法，沈夫人心中憎恨木之青曾对沈长瑞做的事啊。 沈长风甚至觉得自己当初的操心就是个笑话。 但是他又不得不想……他要不要提醒沈夫人，她伪装出来的和善根本就没用呢？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他又将木之青置于何地？ “你看长风，还是个孩子样。小时候听到要挨罚就是这幅神情。”沈夫人忽然将话题引到沈长风身上，木之青笑着看了过来。 沈长风纠结的眉眼顿时落了下去，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生怕木之青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沈道友这样很好啊。”木之青道，“心思纯粹的人，道途才能走得长远。” 两个人像议论后辈一样围着沈长风议论了几句，沈长风越听越不自在。 木之青才多大啊？只是比他先到元婴期几十年而已，却像跟他娘同一辈份似的。 正当沈长风胡思乱想之时，沈夫人忽然又道，“论起心性，家中后辈却没有人比得过长青那孩子的。” 沈长风看向沈夫人，心中奇怪。 从小到大，他在沈夫人的口中从未听过几次大哥的名字，就算有，大多也不是赞赏。 怎么如今沈夫人却主动提起了？ 沈夫人眉眼慈祥，“长青那孩子小时候没了娘，还能保持赤子心性，当真让人敬佩。我还时常和长风说，让他多学学他大哥为人处世。” 木之青道，“沈家大公子确实让人很敬佩。” 沈夫人神色一顿，掩袖而笑，“说来惭愧，如今他修为增长，很快步入元婴了，我却还在原地踏步。我这个当娘亲的，反而不如孩子。” 木之青道，“别这样说，沈姐姐若不是孕育了几个孩子，定不会只是止步金丹期的。” 沈夫人，“……” 修士修为越高，越不容易诞下子嗣。 沈夫人诞下沈长瑞后，修为便止步不前。 这是事实不错，但是由木之青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沈夫人勉强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长青这孩子自小孤僻。可能也因为我不是他亲娘，所以他有什么事从来不和我说。 先前也就罢了，但是晋升元婴一事凶险无比，长青这孩子却总是闷在心里，不声不响。我这个当娘的，心中担忧极了，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为人父母的担忧让沈夫人表达得淋漓尽致。 沈长风光是看着，都觉得恍惚，差点就以为厌恶沈长青几百年的沈夫人只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木之青却是很捧场，“我相信沈道友自有分寸的。” 这说了等于没说。 沈夫人一顿，将话说直接了一些，“我与之青道君十分投缘，听说长青这孩子与你也有些交集，不知可不可以麻烦你帮长青把把关。夫君繁忙，总归不如女子细心……妾身这个不情之请，不知之青道君意愿？” 木之青恍然大悟，“元婴之事我有经验，确实能帮到沈道友不错！” “我正是这个意思。”沈夫人轻柔问，“不知之青道君意愿如何？” “可以！当然可以！” 木之青答应得痛快。 沈夫人似乎也没想到，剩下的说辞被她吞进肚子里，温温柔柔的向木之青道谢，还站起来行礼。 “沈姐姐客气什么。” 然而木之青却老神在在，一点不动。 沈夫人顿了顿，毫无阻碍的将礼行完了。 她咬了咬牙，挤出笑容，“多谢之青道君。” 木之青朝她笑了笑，一双大大的杏眸，硬是眯成了笑缝。 “不谢。” 直到离开了，沈长风还不知所以然，一脸懵。 “你要去指导大哥？” “怎么？你不愿意？” 沈长风动了动唇瓣，心里还真不太情愿。 一来是他不知道沈夫人这么做的原因，二来是…… “你当初修为比我还低，现在是比我们都高没错，但是你去指导大哥的话，大哥心中有傲气，定会觉得不适的。” 木之青目光惊异的看着他，“可是我既不需要你的建议，也没想采取你的意见。” 沈长风，“……” 他觉得气闷。 等送木之青回她的院子了，沈长风经过长廊时，瞥见池里痴肥不少的鱼儿，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只听到木之青叫他娘“沈姐姐”，却不曾注意到他娘从始至终叫她“之青道君”。 他娘是金丹修士，“之青道君”四字出口时，无形中已经分了高下，而亲昵叫“沈姐姐”的木之青，却从来没让他娘改口过。 沈长风一愣，最后抿唇。 他是惧怕沈夫人的，不管她对他多么慈祥，他都能透过本质瞧到她对大哥的憎恨。 因为看透，所以他对沈夫人从来亲近不起来。 但是木之青不一样。 每当他以为自己看透她时，却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从未看懂她过。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又为什么要假装看不懂他娘的心思，一口一个沈姐姐与她处得亲密呢？ 以她的性格来说，她怎么会叫他娘姐姐？ 沈长风感到迷茫。 他看不懂想不透。 他近来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木之青。 木之青伤害他血缘亲近的二哥，关系亲密的大哥也与她疏离，视同陌路。 沈长风夹在中间，感到为难极了。 第227章 教导沈长青 “沈夫人让你来的？” 一大早，沈长青打开院门，就看到笑意盈盈的木之青。 木之青似乎心情很好，沈长青没在她脸上看到向来浮于表面的笑意，瞧着有几分真心。 “自然。” 沈长青站在原地没动。 木之青落下眉眼，恹恹道，“沈道友不欢迎？” 沈长青沉默一会儿，让开路，“之青道君是前辈，愿意指导在下，自然是在下求不来的事。” 木之青认为沈长风先前的担忧完全是无用的，因为沈长青看上去一点也不排斥她。 她选择性的忽略掉沈长青真实的那一面，然后带着元元开开心心的迈进院门。 “沈道友的住处虽然高雅，但是有些冷清。” 看完院子，木之青给出自己的评价。 “修仙之人理应苦修，其余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木之青不置可否。 然后她转身，看着他有些疑惑，“沈道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准备呀！” 沈长青沉默一下，“准备什么？”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修为上的事情问我？” 沈长青默了默，“我目前并无修为的困扰。” 木之青笑意盈盈，“你身上灵力充沛，但是看上去有些浮沉，灵气躁动不安，应是晋升元婴的时候就在近日了。” “不错，确是如此。” “当然，我知道修士之间讳莫如深，我不该多过问沈道友的事情。但是沈夫人如此交待我了，我自然得尽心才是。沈道友如果真有什么修为上的困惑，尽可问我。” 木之青一顿，“虽然贵府的藏书阁肯定记载着众多修炼上的经验，是我这个无名散修比不了的，但是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深刻认识的话，光是看书还是难以获取知识的。” 木之青的长篇大论让沈长青愣神些许，随即很快道，“多谢之青道君好意，但是不敢劳烦之青道君。” 木之青却笑意更深，“看来沈道友在修炼上真的遇到问题了。虽然贵府肯定不缺元婴修士，但是以沈道友的性子，恐怕也很难去讨教。” 沈长青抿唇。 全中。 她说的全中。 木之青实在是敏锐极了。 沈长青即将元婴，按理来说应该每日盘坐修炼，让自己灵力达到饱和，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开始元婴。 但是沈长青没有这么做，要不然木之青这次也碰不到他。 显然沈长青心中有顾虑，才会迟迟不修炼，而是终日坐在院子饮茶。 沈长青见木之青已经负手在桌前探看一壶已经喝空的茶，感到赫然。 木之青没有看多久，她转而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弯着眉眼对沈长青招手，“我在沈府住了这么久，也理应该交些住宿费了。所以不用怕麻烦我，沈道友快过来一起聊聊。” 沈长青顿了顿，最后还是走过来坐下了。 “沈道友有什么问题呀？” 木之青从储物袋里拿出茶具和茶叶，开始沏茶。 茶叶自拿出来，就散发一股清香，带着些许清凉，光是嗅着，都似乎能将人带到雪山深处，感受到雪山中冷冽清新的空气。 而木之青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异常熟练。自古以来，沏茶有特定的规矩流程，木之青的动作并不多么正规，但是却带着她个人的浓烈色彩，随性自然。 沈长青身子板正，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看着木之青沏茶，不知不觉竟入了神去。 良久，直到茶水新鲜出炉，香气乘着热气袅袅而上时，沈长青才忆起她的问题。 三杯茶放在桌子的三角处，木之青给了元元一杯，“少喝点，小心灵气爆体。” 元元双手接过，自己特别识趣，“小人去外面等道君。” 木之青撑着额看元元带上院门，然后转向沈长青，“尝尝味道吧？” 沈长青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然后拿起茶杯，微微垂头，茶水沾唇他一顿，然后轻轻入唇。 茶香炸开。 嗅着清冽高洁的茶香，本身却是攻击性极强的“性子”，茶香止不住往鼻子里钻，带着微微的辛辣。明明是热气腾腾的茶水，却硬是让人觉得冷凉。 “这是我早些年在万里冰山历练时碰到的灵草，这味道我很喜欢，就特意让人做成茶叶。” 沈长青放下茶杯。 “看来沈道友不太喜欢？” 沈长青道，“我还以为茶水应都是温和的。” 木之青笑看着他。 沈长青顿了一下，说道，“我的心境还差一些。” 却是回答木之青刚开始的问题。 说出声来了，沈长青自己却惊讶了。 或许是因为茶香的冷冽，或许是因为木之青身上的随性肆意，所以让哪怕咬碎了牙都要往里吞的沈长青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要知道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都不曾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过。 与其说与旁人知道，沈长青更希望将一切都闷在肚子里，自己琢磨。 然而他将闷在心里的事情说出去了，却也没见对面的人有变过神情。 “这样啊。”然而她的语气却做出恍然大悟的改变，“是哪方面的问题呢？” 沈长青不言。 木之青懊恼，“哪有直接问出口的，这也显得我太像个半吊子了。” 她站起身，“这样吧，我明日再过来找你，到时候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沈长青有些意外，然而不待他说话，她就打开院门道，“元元！我们走！” 然后兴冲冲的离开了。 沈长青，“……” 总觉得这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说她呆了多久？” “一盏茶时间都没有……” 沈夫人眯眼，“还有呢？” “她太敏锐了，属下不敢跟得过近……” “……下去吧，之后再有碰面，你再过来。” “是！” —— 第二日沈长青打开门时，木之青是只身前来的。 但是沈长青的院子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沈长风。 “我想知道你们聊了什么，之青道君的教导对我肯定也有益处，我不想错过。” “可是你晋升元婴还要百八十年吧？能有什么益处？”木之青疑惑问。 第228章 教导沈长青(下) 沈长风，“……” 他无法反驳。 于是他被笑着的木之青关在院门外。 沈长青在她身后道，“长风没有恶意，他只是担忧我。” 木之青听得不太开心，“我还能吃了你吗？” 不过她很快抛开这些，让沈长青坐。 她们两人各占桌子一边，天上晴空高照，院子中光照充足，今日有些许微风，气候宜人。 木之青一脸认真，“你心境哪里有问题？” “……” 这不是与昨日的问题一样？ 沈长青中规中矩道，“修炼道途中，想要修炼成仙，心境便是修士必不可少需要攀登的高峰，这是常态。我不能以此来打扰到之青道君。” 昨日好不容易松口的沈长青，又回到了他的盔甲之中。 木之青叹了口气，“沈道友真不好相处啊。” 沈长青道，“道君别这么说，恐折煞我。” “那你给我沏杯茶吧。” 话题跨度有点大，沈长青反应了几秒，才应下。 他拿出茶叶开始沏茶，不同于闻之冷冽的茶香，他的茶叶就显得温和许多。 沈长青的沏茶动作更是端正无比，每一分每一毫都像拿着刻尺量过，再标准无比。 木之青托腮看着，觉得这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果然还是看别人沏茶比较有意思啊。”她叹了一句。 沈长青刚好沏好一杯茶，双手放在木之青面前。 “我改日派精通茶艺的人去道君的院子。” 木之青杏眸瞧着，分明瞧到沈长青骨子里明明想要她赶紧喝完茶水走人，表面却是礼数一件不落。 “罢了，沈道友不愿意聊的话，我自然不能勉强。”她站起身，一口茶也没喝，摆摆手就走了。 沈长青看着面前七分满的茶水，心中隐约感觉出什么。 心中的预感果然成真。 木之青之后每日都光临他的院子，几乎日日不落。 转眼间，木之青在沈府也住了半个月左右。 这日两人又坐在院子，木之青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眼看又要站起来告辞离开，沈长青叫住她。 “之青道君所图为何？” 木之青坐回来，“我只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么自私的言论，她竟然也直接说出来。 沈长青抿唇，心中难免有些许不适。 他因为王二的事情，所以对木之青难免心怀愧意，但是木之青就着沈夫人的名头几次三番来寻他，却着实让他恼了。 当然，只是有些。 毕竟以沈长青的性格，他定做不出翻脸的事情来。 “她这次做的事情冒犯到你了吗？” 木之青忽然对他道。 “什么？” 木之青道，“沈夫人呀。” “……” 木之青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当真就是泥人性子，对沈夫人的监视视若无睹，她还以关心你晋升元婴的事情拜托我过来帮你。然而她却是最恨不得你身陨道消的人。” 沈长青的瞳孔微微睁大，“你不是……” “我不是和沈夫人一个阵营你吗？怎么还会与你说这些？” 沈长青握拳。 木之青瞥见了，却是道，“每日见到我以沈夫人的由头来，你心里很不爽吧？” 沈长青垂头，“沈夫人是我家母，之青道君是我前辈，长青不敢冒犯。”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想来也是，毕竟堂堂一个沈家长子，在百年时光里不仅遭过一次刺杀，却从未追究过幕后黑手，足以可见你的性子了。” 沈长青抬眼看向她，那一眼震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沈夫人和沈长瑞可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沈长青手一紧，半响才艰涩道，“这是在沈府，隔墙有耳，之青道君还是慎言为好。” “有谁敢靠近沈家大公子的院子呢？” 沈长青紧紧抿住唇。 木之青看到他的避而不谈，耸了耸肩，“坦言来讲，就沈道友这泥人心性，若是没有心境上的阻碍倒是让人奇怪。” 沈长青猛的站起身来。 这还是多日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站起。 “我不想与你谈这些。” 他转身往屋子里走，身后却传来声音。 “若是此事一日不解决，你的心境就一日破不了。” 沈长青顿住脚步。 “沈道友确定要像个鹌鹑一样缩在壳里，永远不去解决问题吗？” 神识中，沈长青感觉到木之青是面对自己的状态。 他周边的气息已然十分紧绷。 木之青看着背对她的沈长青，缓缓道，“你大可以继续强撑下去。运气差点呢，就是永远困在金丹，运气好点呢，或许可以试着不顾心境，强行冲击元婴，但是最后度不过心魔劫。”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沈夫人和沈长瑞想必都十分高兴，做梦都能笑掉大牙。” “……” 沈长青缓缓转过身，道，“既然你知道沈夫人对我心怀恶意，那你呢？之青道君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来劝告我的呢？” 沈长青公子如玉，面貌温润，总是带着三分谦逊。 然而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被木之青逼得狠了，脸上竟然也出现两分咄咄逼人。 “你既知道沈夫人不是真心对我好，又为何要听她的话来帮助我？” “问得好。”木之青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 “……” 沈长青道，“那晋升元婴也是我自己的事，有什么后果我自行承担，自然不会去劳烦道君。” 木之青叫住他，有些烦恼，“怎么又绕回来了呢？” 她想了想，在沈长青的目光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沈长青没有说话。 木之青自己都知道，这些话有多站不住脚。 她自己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勉强按下后，她和蔼可亲道，“沈道友，你要知道，修为是你自己的。你天才一辈子了，若是在元婴的节骨眼倒下，你的尸骨可能都得让恨你的人挫骨扬灰。” 沈长青无动于衷，他一直明白这一点。 但是木之青说，“若是你倒了，被你庇护的王二可还能有未来？” 她实话实说，“不说沈夫人，就是我，可能都得在王二身上踩一脚解气。” 沈长青，“……” 额上青筋鼓动。 第229章 沈长青破镜(上) 有这么劝人的吗！ 温润如沈长青，也不免感到些许燥气。 “之青道君不用威胁我，你说的话是我疏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木之青深感冤枉，“我从来不曾威胁别人。” 看到沈长青越加不好看的脸色，木之青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心境要不要去改善呢？” 沈长青握拳，“改。” “这才对呀。”木之青道，“虽然你不是为自己活，但是为王二活也是不错的。” 对她来说，只要能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那都是不错的。 木之青笑眯眯的想着。 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设了不少禁制。 木之青和沈长青坐在老位置上，各守一方。 她仍是笑眯眯的表情，对面的沈长青却是面色微白。 沈长青缓缓道，“你说得对，我不可能告诉父亲这些事情，更不可能对人诉说自己的心境。” “之青道君应该知道，我不是沈夫人的亲生儿子。我的亲身母亲是父亲的前任妻子，她出身王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王家灭族，母亲也因忧虑过重消香玉陨，只留下我一个子嗣。” “这些事情，你稍加探听便知。”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境困在哪儿。” 沈长青看着她，心里不免想起几次木之青的离去，心想那时候的她可不像她现在说的那么轻松。 木之青像是没发现他的心思，缓缓道来，“我历练多年发现了一件事，一件普遍在修士之中的事情。那就是修为越高，修士越不容得人冒犯到头上来，信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凡尘中若是不报仇也就顶多憋个内伤，但是换做修士呢，不报仇却会危及性命。” 逆天改命向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修士依附灵根，去修炼天地灵力，获得排山倒海的力量，甚至妄想飞升成仙。 这些都不是容易的事。 修士们除了要修炼灵力，提升修为，心境却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若是修炼不当，心境不到位，那就会衍生心魔。心魔之事从来不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它们是修士道途中的绊脚石也是考验石。 若是心境上受到阻碍，那么它们不光会在修炼的过程中出来横加阻扰，还会在你妄想晋升修为时出来反咬你一口。衍生成心魔，心魔若是度不过，你想不明白，那么就是身陨道消的下场。 所以在心境的秩序下，修士若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向来都是信奉当场解决，若是憋着，演化成心魔却是得不偿失。 沈长青的修炼之途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一辈子了，但是却在临近元婴的当口上，他的心境出现问题。 因为心境之事，他已是许久不曾修炼，只是终日喝喝茶，看看天空。以让自己放松的前提去妄图堪破心境。 显然，效果甚微。 沈长青与木之青相对而坐，他隐约意识到她接下去的话。 她的杏眸抬起，眼睛弯弯，“沈夫人就算了，就单单是沈长瑞就找人刺杀了你不少次吧？可是沈道友在此事上的大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硬生生忍了百年，从来不追究不说，还要与他们保持兄友弟恭。” 沈长青微微握拳。 木之青接着道，“不过能看得出来沈道友本性并不大度，真的大度的话当年就不会为了王二的事情追杀我几个月了。” 沈长青，“……” 沈长青是不是真的大度不知道，但是木之青肯定是不大度的。 “我当年没有……” 沈长青刚开口，木之青就伸手拦住，“沈道友不用多言。咱们今日说的是今日的事情。” 沈长青抿唇。 木之青忽然凑近了一点，杏眸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我很好奇，沈道友为何容忍他们二人？” 沈长青沉默半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的至亲。” “沈道友未免不够诚实。你心里若真是这么认为，今日也就不会为心境困扰。” “……” “让我猜猜，沈道友……不会是为了王二吧？” 沈长青看着她。 木之青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王二资质不是很好，心性也不好，能凭一己之力活到现在，肯定和沈道友脱不了关系。” 沈长青原先有礼的微笑都落了下去，“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 沈夫人知道他在意什么，于是就以他在意的人，去使他沉默的承受住一切。 “那你的元婴怎么办呢？” “……” “你默许他们对你的一切暗杀从来不与外人道也，也从来不施与反击，确实保下你想保的人。但是长此以往呢？一个大家皆知的天才修士暗地里承受着这一切，心境无法得到释放，每日的压抑得到的是心境停滞不前。也许最后你没死在众多暗杀上，却会死在元婴的门槛上。” 沈长青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 “那之青道君……”他将一切情感的波动都锁了起来，却不免泄露出几分真实情绪，“又打算怎么帮助我呢？” “是想劝我杀了王二，还是想劝我去反击？” 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是讨厌木之青的，或许连他也说不出来原因，甚至表面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但是他确实不知从何时起，就讨厌起了木之青这个人。 木之青看出来了，却是无甚所谓。 “沈道友，你知道为什么世上有心魔存在，却仍有那么多恶人吗？” 木之青这个问题，让沈长青一愣。 木之青把玩着不知何时掐在手里的狗尾巴草。 “打个比方，以沈道友的性子，若是杀了一个无辜之人定会愧疚难安，辗转难眠，并且很有可能转化成心魔吧？” 沈长青没有说话。 沈家沈长青虽然自出生起就拥有了顶高身份，但确实有一颗比很多人都要善良的心。 “但是玄灵大陆上，”木之青继续说，“可从来没少屠城的人呢。” 沈长青这次说话了，“屠城之人皆是邪修。” “邪修也是逆天改命的人，如何就能脱得心魔的掌控？” “……” 木之青勾唇，“可他们的心魔中从来不包括屠城。” “为什么？”沈长青忍不住问。 “因为心安理得。” 第230章 沈长青破镜(下) 心安理得？ 沈长青皱起眉头。 他心中因这四个字略有所动，却总像隔了一层纱。 木之青此番话，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 是啊，世上有心境需要破除，有心魔作为约束。为什么世上仍有邪修？仍有不义之辈？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倒在心魔上，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木之青像是看出沈长青的所思所想，“对于屠城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想做就做的事情，顺手而为的事情，从心而为的事情。一个不违背自己内心所做出的决定和举动，能在他们心里刻下印记都是少见，又何谈为了这些事情生出心魔？” 沈长青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有这样的思想，也想不明白木之青为何会以如此漠然的态度去说出这些， 半响，他才说道，“之青道君是不是偏题了？” 木之青笑意盈盈，仿佛方才感觉出的漠然都是他的错觉， “怎么会偏题？我想沈道友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沈长青今日大概泡过茶，因为空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味。然而茶香没能驱散他心中燥意。 因为他发现他无法从木之青的每一句话中去发现她的用意。 这让沈长青感到不安。 “我为何要反思自己？” 向来谦谦公子的沈长青，言语已经不甚温和。尽管他心中仍遵从辈分之礼，认为木之青是他的前辈，他作为晚辈应该尊敬她才是。 木之青接着道，“反思你自己为什么在选择护住王二，对沈夫人等人的迫害保持沉默的时候，还让自己心有郁闷，以至于影响到心境呀。” 沈长青一愣。 这下子，他心中便将所有对话串联起来，他终于明白木之青之前的所有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沈道友因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对沈夫人他们多有忍耐，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呢？”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道友要尊重自己的选择，你不是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吗？” “你既然想要王二平安，选择对沈夫人他们让步，那心里就不要觉得憋屈。” 沈长青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喃喃道，“这就是心安理得的意思吗……” “是呀。”木之青道，“心安理得接受所有苦难，大不了之后还回去就好啦。” “噔。”沈长青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他仿佛都能听到有什么屏障破碎的声音。 他的心境在一瞬之间接连攀升，眼中光芒闪过。 是啊，他在意什么呢？ 这都是他做出的选择啊。 沈长青闭上眼，心中感悟连同灵气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等他再睁开眼时，却是黄昏之时，太阳像是咸蛋黄一般，即将没入山后，霞光万丈在云彩中。 木之青一袭绿衫，正在百无聊赖的踮着脚，在院子中逛圈。 感觉到沈长青睁开眼，她就看了过来。 “快打开禁制让我出去吧。” 院子有沈长青设下的禁制，她虽然修为高于他，但是贸然触碰禁制的话，难免会惊扰到他。 沈长青愣了一会儿，随后抿唇道，“多谢。”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带给他的帮助却不是一星半点。 沈长青一想到先前心中对木之青生出的情绪，就不免觉得愧疚。 两人相隔数米，木之青一步步的走近，然后在他面前放下一根被揉烂了的狗尾巴草。 “清心草，蛮稀罕的东西，你是该感谢我。” 清心草，破除心瘴，对心魔极有益处，是修士之间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沈长青这回彻底愣住了。 “怎么？你以为是我的话让你顿悟的？” 木之青骄矜道，“不过若是没有这清心草，我也可以。” 沈长青，“……” 他从未见过清心草，在他的眼中，这被揉烂的狗尾巴草怎么看怎么平凡。 “你为何……”将清心草用在我身上？ 话没问完，她就没耐心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长青识趣的闭上嘴，他打开禁制。 看着木之青的背影，他欲言又止。 他周身灵力相比以前，要流畅不少，这都是因为心境解开的缘故。 他想要好好感谢木之青，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 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十五小姐？” 木之青打开院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的十五小姐，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身上还有些露水。 由白日到霞光万丈，并不只是过去一日，而是两日时间。 十五小姐秀美的眉就没松开过，她看着木之青半响，木之青都是笑着的神情。 “十五？”沈长青走了过来，看到她的神情不由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十五小姐缓缓垂头，“我担心大哥。”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对侯在旁边的元元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远了，沈长青才收回视线。 十五小姐认得这幅神情，那是尊敬。 “大哥为何与她单独呆了两日？你与她是何关系？” 沈长青的思绪还停留在心境中和木之青对他说的话，却听到十五小姐对他说的话。 他顿了顿，才意识到向来知书达理的十五小姐语带怨怼。 “十五。”沈长青皱起眉头，“说话慎言。” 他心中是修炼大道，可能还有护住王二的心思，但是对于其他，却是从来没有上心过。 对待十五小姐，也只是出于一种礼节性的照顾。 他不明白十五小姐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和以亲近角度做出的埋怨姿态。 十五小姐很快自己反应过来了，收起沈长青陌生的一切模样，乖顺垂首，“对不起，可是我担心大哥。” 沈长青没再追究，但是也没有多说下去的欲望。 “你快快回去吧。” 说完，就以自己要修炼的说辞关上院门。 十五小姐连门都未曾进过，当然不会认为沈长青说的是实话。 她心有不甘。 “她到底是谁？” 侍女小心道，“那位前辈连大公子都不愿透露来历，想来是来历不凡的。” 十五小姐咬唇，“谁都比我重要！” 她转身离开了。 第231章 万年钟石乳 最近沈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沈家大公子准备闭关晋升元婴了！ 内院弟子这日晨练时难免感慨颇多，“原先大公子和二公子不相上下，所差不多。如今不出意外，沈家年轻一辈中，大公子应是遥遥领先，成为第一个晋升元婴的人。” 而二公子却是不见踪影，远远被大公子甩在身后。 然而这些话，他们不敢说的。 沈家长老来到他们面前，稍微一瞥，他们就噤声不敢言。 “今日我们开始讲天地混沌之初，阴阳两合……” 沈长风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之中，其实没几个人喜欢大哥。” 沈家家主有兄弟姐妹，这些年轻后辈大多是他们的嫡子嫡孙。从小被爹娘教导，潜意识里都认为现如今沈夫人生的子女才是未来家主的人选，所以即使沈长风比沈长瑞脾气要更好，他们也不认为沈长风是正统。 “不是要带我去找沈道友？” 沈长风看到木之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模样，识趣的闭了嘴。 沈长青因为要准备晋升元婴的缘故，已经住进了专门闭关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会在那里度过雷劫。 “但凡是沈家嫡系，每逢晋升之时都可以进入沈家内地，那里离万年钟乳石最近，灵气也更加浓郁纯粹。” 按理来说沈长风不该跟木之青说这些辛密的。 可是她此时人都要前往此地，而且还是从来没露面的沈家家主亲自吩咐，沈长风自然就不避讳她这一点。 不过沈长风心里也是奇怪的。 以往也不是没有外人被允许进入此地，但是无一不是身份尊贵的人才能获得家主认可。 但是木之青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单凭一个元婴修为的优秀修士名头，可不足以让沈家家主松口。 定是有别的原因吧？ 沈长风偷偷瞟一眼木之青。 “别的原因？” 沈长风一惊，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将话说出口。 他回过头去，以为不会得到正经的回答，却听木之青道，“可能是我呆过一段时间的玄冰城吧。” 呆过玄冰城？ 沈长风奇怪看向她，“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木之青恍然，然后笑眯眯，“那就不告诉你了。” 沈长风，“……” 他接下去一路沉默的领着木之青，直到碰到当初寻找五毒果的长者。 “七公子就此留步吧。” 沈长风止住脚步。 长者看向木之青，一双眼睛里埋藏着不喜，“还请之青道君随老夫来。” 木之青认为可能是自己在沈家住太久了，已经到惹人嫌的地步了。 她跟在长者身后，沈长风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她，也没见她回过头。 沈长风叹了口气。 沈长瑞因为木之青被人暗杀，使得修为有所停滞，他不免对她有些芥蒂，日常接触也不免露出痕迹，可是她却从未在意过。 也是，木之青又何必要在意他的芥蒂。 但是…… 沈长风抿唇。 他想起在万里冰山中，她敷衍又尽心的带他一进一出寒巫族……现在想来，可能那样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了。 长廊回亭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很难想象沈家之中还有一片荒芜的地方。 荒芜之中，遍布小山坡。光是瞧着，却觉灵气贫瘠，哪有半点沈长风说的模样。 若不是长者的表面功夫依然做得好，丝毫没有撕破脸的迹象，木之青还以为他想带着她杀人毁尸去。 半柱香后，长者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坡前，手指结印，复杂晦涩。 一圈淡淡的光华出现。 “走吧，之青道君。” 长者候立一旁，显然不打算进去。 这要是换在其他地方，哪个修士敢轻易进入？ 特别是长者心中似乎也明白这点，眼中隐隐含着些挑衅。 木之青眯了眯眼，忽然笑着接近长者，“看来因为五毒果的事情，长老没少被人嘲笑呀。” “……” 长者脸色一黑。 然而不待他开口，人就已经进入光华之中，消失不见。 周围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带给木之青最直观的感受，大概就是扑面而来的灵气了。 因为灵气浓郁，所以灵草芬芳，中间还有一汪灵泉，清澈见底，浓郁的灵气有大半就是从里面传出。 而沈长青正负手而立，朝她看来。 “此地虽不是真正的万年钟石乳，但是也是其中分流而来，对修为极有益处，但凡是家中后辈，都受过此泉恩惠，道君在此泡上半月灵泉，应该能帮助你不少。” 沈家家主特许木之青深入灵泉修炼半月。这放在沈家，已经是求不来的恩惠了。 要知道沈家就是靠万年钟乳石立足的，哪怕此地只是掺入一点万年钟乳石，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木之青看了灵泉半响，笑看沈长青，“你给我争取的？” 她镇守玄冰城不过区区三十年，沈家家主若是真有那么好客，也不会在她住了半个月才让人领她来这。 而此时，却是沈长青突破心境没多久的时候。 沈长青沉默一下，只是说，“我欠你良多。” 木之青耸了耸肩，盘坐在泉边，“那就多谢沈道友好意啦。” 沈长青周身灵气平和不少，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炼灵气，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十年，直到那时才是晋升元婴的时候。 “你可以进入灵泉。” 木之青盘坐着，倚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灵气四溢的灵泉，灵泉看不出源头，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说出让沈长青惊讶的话，“我就不进去啦。” “这是为何？” 木之青转过头，认真无比道，“我不泡别人的洗澡水。” 沈长青，“……” 这话若是听在别人耳中，比如外面守着的长者，都能恨得牙痒痒。 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 沈长青却想了想，“这么珍贵的东西，确实不可能置换它。” “所以我在岸上修炼就好了。” 沈长青看着木之青半响忽然说，“有时候我觉得之青道君费心点拨我，除了这口灵泉，我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第232章 戳破沈夫人 木之青意外的看向他，“一口长年累月的洗澡水，我连碰都不想碰，又为什么要图它们？” 沈长青盘坐在灵泉另一侧，垂着眸，“之青道君就当我没说。” 木之青的回答他并不意外。 但是他也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更何况许多年前在玄冰城，他用他和木之青为数不多的交集，去保下王二。 耳旁却听木之青未尽的话，“我要图应该也是图万年钟石乳。” 沈长青惊讶的看向她。 却看她笑盈盈回视他，“但是万年钟石乳，可不是一个没有人支持，只是光有天才名头的沈家大公子能接触得了的。” “你们又不是东皇那一套规矩。” 沈长青一愣，然后点头，“之青道君说得是。” 说完沉默了。 那他身上还真没有木之青可图的东西了。 “你修炼吧。”木之青转而道，“我不打扰你了。” 她随手采了一棵草，也不修炼，闲极无聊的编蚂蚱玩。 沈长青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闭眸，运转灵力修炼。 难为他在一个“外人”眼前能够修炼得起来。 沈长青身上的灵气若隐若现，带着几分神识察觉不出来的气息。 木之青看了这么多弟子晨练也不是白看的，她知道沈家上下修炼的皆是《隐灵册》。 若说万年钟乳石是沈家在玄灵大陆立足的至宝，那么《隐灵册》就是沈家根基。越纯粹的沈家血脉，越能将《隐灵册》修炼到巅峰。 若木之青没有记错，沈长青的法宝是一个花篮，她对其中追踪气息的本事可是印象深刻。 沈长瑞应该也是这一挂的，隐匿自身踪迹是一把好手，但是木之青从未与他交过手。 如今修为差得有点多，日后说不准也没有机会。 木之青手上灵活的编着草蚂蚱，身体在浓郁的灵气中自动吸收灵力。 只是元婴丹田实在过于庞大，这些灵气也不过石沉大海，但是相比外界来说，这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在外界修炼半年，也不及这么一日，木之青甚至都没有深入灵泉就有如此威力，也难怪世人如此看重万年钟灵乳。 小小一只草蚂蚱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入清澈见底的灵泉上，像是一艘小船一样晃啊晃的，晃出不少水波纹。 灵泉清澈到什么地步呢？光是肉眼看着，都觉得应该是甘甜可口的。 木之青曾见过比这还浓郁的东西，她甚至还采集了不少，喝了许多年。 当时她在节灵洞府碰见节灵的地方也有一汪清泉。清液也是从类似万年钟石乳的倒挂石头中一滴滴落下的。 木之青看过不少奇闻杂书，却不觉得当初看到的是万年钟石乳。 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只有问节灵才知道了。 清液甘甜可口，她有一段时间极为喜欢，是以对它的味道极为熟悉。 面前的灵泉有些像，只是灵气要逊色不少。 或许真正的万年钟石乳会更像？ 木之青撑着下巴，看着草蚂蚱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她的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然而她很确定，万年钟石乳就算再接近清液，清液也不是它。 因为清液能带给她草木之灵的益处，然而此地却无一星半点。 看来节灵跟此地应该没什么关系？ 清澈的泉水上是活灵活现的草蚂蚱，泉水中倒映出木之青杏眸深幽。 她的眸忽然微动，泉水中，可以看出她的视线正对另外一头的青衣倒映。 沈长青静静盘坐，仿佛沉入修炼之中，对外界充耳不闻。 木之青眸中闪过笑意。 素来都是大家公子模样的沈长青也不容小觑呀。 放着她一个外人在这，自己却修炼起来了，一点不怕她打扰。 不过沈长青的撒手不管是正确的，因为木之青转而就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乌发柔顺，衬得她一张骄矜的脸都小巧不少。 半个月后，沈长青目送木之青的身影远去，长者在他身旁问，“她没搞什么小动作吧？” 沈长青沉默一下，“她……躺了半个月。” 长者讶异，“没进灵泉？” 沈长青想到木之青给出的理由，自动转移了话题，“我眼下需要的是安心修炼，其他的都不足轻重。” 长者不甘心，“你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就没擦出什么火花？” 沈长青困惑，“为什么父亲会想让我与她结成道侣？” 先不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就是以父亲向来以家世背景作为第一位考虑的来说，木之青就远远不符合。 他去请求父亲让木之青进灵泉修炼一段时间时，听到父亲透露出的意思着实是惊讶了许久。 否则木之青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共用一个灵泉。 长者噤声，过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道，“她曾镇守玄冰城三十年，或许便是第二个管明真君。” 玄冰城有什么特殊的吗？ 沈长青没问，因为他知道长者不会回答了。 暗自将这个问题埋藏心中，沈长青道，“这次我会闭关，再出来就是元婴后。” 长者明白，自行退去。 沈长青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天空，转身走入山坡屏障之中。 —— “嗯？之青道君这么快就要离开沈家了吗？” 沈夫人面露不舍，“怎么不多住些时日？” 木之青笑盈盈，“以后还会来看望沈姐姐的，我也该去其他地方历练了。” 沈夫人扼腕不已，又顿了一会儿，才仿似不经意的问道，“之青道君出来时，长青修炼可还好？” “沈道友悟性极佳，看样子很快就能元婴。” “……” 沈夫人握紧手帕，面上笑着，“那真是好事。” 她强忍心中波动，暗中瞧看木之青神色，想看出其中有几分真假。 木之青却站起身，准备辞行，辞别前还说了一句，“我瞧沈姐姐屋里的熏香挺好的，只是切忌不要多用，毕竟你的修为已经止步金丹期了，若是再用不免折寿。” “……” 手帕失手落了地。 沈夫人脸上的笑没有了。 木之青笑了笑，“沈姐姐当我傻呢？” 第233章 离开沈家 世上修士众多，手段也众多，让人无知无觉着道的手段更是多。 沈夫人一派大方温婉的模样，不管是身上的香囊，还是屋子里的熏香，都是淡雅清香的。 这香味几不可闻，更重要的是，上面没有任何威胁性，就是沈家家主来了，可能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夫人出身隐世家族？” 隐世家族总有一些不起眼的手段。 比如这个熏香。 一日两日倒还好，甚至它对修为灵根都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对于即将晋升元婴的人来说，只要每日都沾染上一点，难免心情烦乱，到时候面对天雷时，很大可能心魔会提前趁虚而入，要人性命。 木之青自从在沈家见到沈长青，就发现他的性子相较以往有些怪异。 变得更加没有耐心了。 这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东西，并不单单是她在沈家住一个多月能带给他的。 而沈长青闭关前，她是唯一长时间接触他的人。若是沈长青晋升元婴真有什么闪失，被心魔趁虚而入了，回头沈家家主定会算到她的身上。 沈夫人的脸色逐渐苍白，哪还有半刻之前，她们相处和睦的模样。 木之青的笑容仿佛雪白刀刃上的倒影，瞧着好看，却是危险至极。 “我原先是无意理会你们沈家的事情，只是沈夫人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我头上。” “……” 沈夫人强自镇定，“之青道君可不能血口喷人，我向来喜欢在屋里熏香，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明白。” 木之青笑了，“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 说完她看一眼紧紧抿唇的沈夫人，一句话未说转身走了。 她即将离开内院时，还碰到了十五小姐，十五小姐坐在池边，瞧着有几分忧郁。这修真家族，硬是让她处出几分闺阁大院的模样。 木之青不过看上一眼，很快走了。 “道君。” 元元送她到沈家大门口，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从前无数次陪着木之青，在她身后拎着大包小包。 而此时很快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 元元鼓起勇气道，“道君你带我走吧！我会很听话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模样俊俏的小郎君总是让人心软的。 元元惊喜的感觉到木之青摸了摸他的头顶。 要知道这位道君是不喜人亲近的！ 然而他却听木之青道，“虽然沈夫人气量小呢，但是不至于容不下你。我不是给你许多东西吗？你要记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道君……” 木之青瞥了眼他耳朵上的小痣，“你知道你这颗痣什么意思吗？” 元元正沉浸在失望之中，“什么意思？” “代表大道通天。努力修炼，没准我们之后还能见面。” 木之青留下这一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得毫不留恋。 元元愣神。 可是他怎么觉得，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但是元元知道，他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位肆意又大方的道君了。 沈长风收回视线，缓缓叹了口气。 明明她来到沈家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连送她都觉得怪怪的，只敢躲在后面呢？ 想到沈夫人在木之青离开后发的那一通怒，沈长风感到深深的无力。 世上有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这事偏偏发生在他和沈夫人之间。 沈长风是左右为难。 而木之青离开后的一个月后，沈家忽然传出有魔修擅闯万年钟灵乳的消息。 沈家家主和各位长老精心追查，还发现魔气中暗藏一缕剧毒之气。 经某位长老追踪，发现这种气息正是一种类似于紫瘴林中的瘴气。 “瞧着，似乎与邪魔谷有些关联，邪魔谷上下的邪修，身上不都有一股紫瘴气息？” 这话一出，满堂沉默。最后还是沈家家主黑着一张脸，“好他个邪魔谷谷主！敢与魔修扯上关系就算了，还敢将手伸到我沈家来了！” “查！严查！” 于是沈家范围的城池都惊奇的发现，沈家近日与邪魔谷的关系一下子势如水火。 最直观的就是，若是被沈家子弟发现有邪修出现在他们沈家领地，轻则驱赶，重则重伤。 甚至还有一则消息穿在市井之中：邪魔谷与魔修有勾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以往这两家也不是没有争锋相对的时候，可每次很快就好了！但是这次……啧，不得善了啊！” “那可不！跟魔扯上关系的那有什么好事？邪修倒罢了，魔修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切。”说着说着开始偏题，“也不见得啊，上次那个魔人，不就被轻轻放过了？” “他还不是魔人呢，只是身有魔骨，人家不是神智还在吗？要说也是挺让人佩服的。” “他说他有神智你们就信？我看他是装的，一个看上去就是怂货的人，能有这能耐？呸！” 几个好事者的茶桌旁忽然来了一个绿衫女子，手中敲着一根小木棍，笑眯眯的。“我说一大早哪来的狗在吠呢。” 老规矩，看人先看修为。 女子的修为看不出来，但是言辞实在不客气，口出狂言的好事者站起身道，“我们哥几个说说闲话而已，道友管得未免也太宽了点！” 他撸撸袖子，其他几个同伴都站起身，凶神恶煞。 木之青撸起袖子。 半刻钟后，几个人像下饺子一样被扔出客栈。 木之青拍拍裙摆，不留一丝云彩，收起木棍，“欧阳思是个怂货没错，但是只许我说他，你们？”她红唇轻轻吐出最后两字，“说屁。” 她轻飘飘的走了。 吃完丹药仍是鼻青脸肿的好事者们歪七八扭的站了起来，互视一眼，“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木之青吗！” “……” 他们哀嚎遍地。 “元婴道君！” 木之青挑了几次事，再走了几百公里，才感觉到身后没跟着人。 “沈家出事盯着我算怎么回事。” 木之青设下禁制，随手放出一团黑色的东西。 她一手抛出去不少毒物，知魔顿时一拥而上，啃食起来。 第234章 帮帮我 “看来之前还真是委屈你了啊。” 自从木之青使用了知魔，知魔便被她养了起来，不过也只是闲暇时候给它点丹药灵草吃，这还是想得起来的时候呢。 不过自从在紫瘴林里一次无意间喂它吃了一棵毒草，木之青才发现知魔竟然是喜欢这种东西的。 也难怪人家瘦成这样。 她就像是强行让一个肉食动物改行吃草。 知魔吃够了，漆黑的身体竟然诡异的传出一种满足情绪。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它一眼，“魔气就涨这么一点啊。” “……” 知魔无知无觉的身子缩紧起来，表达出一种强烈的抗拒感。 木之青看笑了，“不薅你魔气。” 知魔这才飘到另一边。 木之青闭上眼睛，她离开的时日久了，先前在沈夫人屋子里留下的那点绿点早已消散，已经感应不到了。 她的神识牵动另一处，却是主动毁去。 神识有些损害，木之青睁开眼，一股血气上涌，她没有忍着，直接吐出来，然后用手帕擦干净。 沈家的视线移向邪魔谷，之前留下的小法术自然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至于这点损耗的神识，木之青却是司空见惯。 她在玄霜树除了三十年的异种，此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木之青站起身，将知魔收进储物袋，清理掉此地的气息，然后收起禁制，身子腾飞在空中。 邪魔谷上下现在人人自危，沈家家主要个说法，谷主却迟迟没有现身。 也是现在他们才意识到：邪魔谷谷主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了。 “莫不是已经堕入魔修！因此才不敢见人！” 他们心中如此猜想，于是就更加针对邪魔谷。 谷主一日不现身，沈家和邪魔谷的关系就差过一日，如此进入循环往复中。 木之青观察了一阵子，并不奇怪这事。 谷主定是转修魔修了，若是偷偷掳走欧阳思不现身倒也罢了，若是他真的现了身……沈家的哪个长老不是人精？岂会看不出他身上异样？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至于她是如何将知魔的魔气神不知鬼不觉放入沈家万年钟石乳的地方—— 木之青想，草木可是无处不在呢。 不过可惜的是，一个据说是邪魔谷谷主关门弟子的人现身给出说法了，说是谷主正在闭关，而沈家却是趁他们谷主不在故意挑事，还坚定的说邪魔谷绝对不会和魔修扯上关系。 木之青曾去看过一眼，果不其然这位关门弟子就是那个拥有吊梢眼的邪修。 两方扯开了嘴皮子战，木之青感叹不愧是大家族的人，果然大气度。人家都将手伸到沈家至宝了，他们还能跟人家以口掰扯。 现实没有达到预计的效果，木之青很是失望。 看来欧阳思还得在邪魔谷磋磨一段时间。 她原本还指望沈家和邪魔谷开战时，趁机劫出欧阳思呢。 木之青趁这个机会还去邪魔谷走上一遭，然而这次她却没有发现欧阳思。 邪魔谷近日神经紧张，木之青每次不宜久待，如此去到三两次，她都没有找到欧阳思影子。 她心里咯噔一声。 哦豁，玩脱了。 谷主不会将欧阳思开膛破肚，直接取骨了吧？ 所幸在四入邪魔谷时，她终于在邪魔谷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中找到欧阳思。 欧阳思的精神状态还好，也没拜那座诡异的黑人像了。 木之青在其他人焦头烂额的时候，趁机联系了欧阳思。 却听欧阳思说道，“木姑娘，你别管我了。” 木之青的本体躲在远远的地方，两人在谷主无暇顾及的时候靠传音交流。 欧阳思虽然五官寡淡，但是眼里有光，“这里太危险了，谷主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木姑娘别为我涉险。” 木之青松了口气，心里提起的大刀顿时放下。 “原来是这件事啊。” 她随即道，“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这个，你要记住坚守本心啊，我之后再来接你。” 欧阳思，“……” 不过木之青很快不放心道，“怎么说我也带了你几十年，没道理在邪魔谷没呆几年就抑郁了对不对？” 欧阳思诡异的沉默了。 他本来对自己就缺乏信心。 然后他听到木之青阴恻恻的语气，“快说你不会！” “……我不会！”欧阳思连忙做保证。 木之青满意了，“谷主估计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她给欧阳思留了几颗平平无奇的种子，然后走了。 欧阳思数着种子，然后小心收进储物袋。 谷主并没有收走他的储物袋。 欧阳思开始盼望谷主的到来，希望他吸走魔气的速度能更快一点。 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终有一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变成魔人了？ 谷主想当，那这个魔人给他当就行！ 欧阳思想起往昔，目露怀念。 他想跟着木之青去各地历练，无拘无束，就像之前一样。 只是目前还不能离开。 欧阳思很快目露坚定。 不过木之青不在的日子，他也会好好修炼的！ —— 未免沈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木之青暂时离开沈家的领地。 她倒是要看看沈家能和邪魔谷扯皮到什么地步，他们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撕破脸皮。 这一晃就是一月时间，木之青都快走到东皇城了，他们都还在扯稀泥，真真让她见识到了大家族的龟毛程度。 效率之低，让人发指。 不过玄灵大陆的天气倒是变得快。 除了北大陆四季都一个样之外，其他地方终于纷纷落落下起了大雪。 大雪很快覆盖了土地表面，木之青都翻出她许久未穿的天灰色披风。 这日大雪，草木都被覆盖了起来。木之青不想坐在随云里，又有些想吃烤鸡，就在雪地之中寻找起肉质鲜美的灵兽，奈何找了一个时辰，个个都是老妖兽，看上去就知道皮肉紧实，不会好吃。 木之青长吁短叹的放走缩成一团的老刺猬，忽然见雪地里忽然传出动静。 她以为是什么灵兽，结果冒出来一只……鸡爪子？ 被冻得发青的人手像是鸡爪子，僵硬的从雪地中挣脱出来。 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道友，麻烦拔拔我。” 第235章 神棍一 木之青，“……” 哦豁，也是稀奇，这冰天雪地里还埋着一个人呢。 果然玄灵大陆人才辈出，处处藏着惊喜。 兴许许久没有得到应答，鸡爪子还挣脱了一下，试图自己努力往外拔，然而挣扎良久也不过露出一点衣物。 “我没恶意。”声音因为埋在雪地里显得发闷，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毕竟哪个修士能被埋在雪地里面出不来？ 木之青沉默良久，“这是打劫的最新方式？” 鸡爪子修士，“……” 木之青最后还是用藤蔓卷住鸡爪子，将雪地下的人拔了出来。 一不小心用力过多，人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出来。 木之青眯眼一看。 好家伙，这人是衣衫褴褛，衣不蔽体。 衣不蔽体的人哀嚎一声，冻僵的身体突遭此惊，不免浑身麻痹。他搓搓手好半天才缓过来，双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往下一看，看到大片裸露的皮肤就是一愣，他尴尬的把手往下一遮，却发现对面的女修毫不避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沉默一会儿，“道友给我点面子，除了几百年前从娘胎里出来那一遭，还没人看过我身体，怪不好意思的。” 木之青视线上移，入目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脸。 胡子脸舒服多了，“容我穿件衣服。” 木之青看着他解下储物袋，把储物袋往地上甩了两下，然后手往里一伸，五官使劲的从里面扯出一件……麻袋？ 胡子脸随手把麻袋披上了，哈了一口白气。 “这天可太冷了，你说是不是？” “是呀。” 木之青弯腰，探看一眼刚刚拔出他的冰洞里面，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一些白雪往里陷入。 “你方才在干什么？” 她好奇问。 胡子脸一脸深沉，“我在感受万物规律。” 木之青恍然，“神棍？” 胡子脸跳脚，“道友你怎么这么不礼貌呢！” 木之青深感歉意，“抱歉。” 胡子脸一撇胡子，他道，“其实我是出来找师弟的，你见到我师弟了吗？” “你师弟长什么样？” “一个小白脸样，没有男子气概的。” 木之青想了想，摇头，“我应该没见过。” 胡子脸很失望，“好吧。” 他说就此别过，木之青却有别的建议，“我救了你，你为什么一点表示也没有？” 胡子脸愣了愣，然后说，“我带道友感受万物规律？” 于是两人便结伴同行起来。 胡子脸此人极为大大咧咧，三餐露宿，睡树杈还是睡大街对他来说都无甚差别。 而木之青与他相反，她衣穿住行都极为讲究。在荒郊野外就要拿出随云，有客栈酒楼住，就绝不考虑随云。 胡子脸说要带她感受下万物规律，却是时常找了个高处，然后盘坐在其中，对木之青道，“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去吸收灵气也不要去动用神识，用你的五感感官去感受微风，感受阳光，长此以往，你就能感受到万物规律了。” 木之青看他往那一坐就是三天三夜起步，然后她终于明白她和胡子脸的初见是怎么来的。 雪不间断的下，要不了三天三夜就没过了他的头顶。 木之青又等了半个月，才看到鸡爪子钻出大雪。 “道……道友，”声音闷闷且带着虚弱，“麻烦拔拔我。” 木之青这次直接上手拔了。 胡子脸这次没在雪地上滚了，木之青把他拔了一半出来，他喘了口气，自己把腿伸出来了，“妈呀，憋死我了。” 木之青笑盈盈看着他，“感受出什么规律没有？” “万物规律呀。” 木之青扬了扬眉，扔给他一个披风。 “换个地方。” 木之青跟着胡子脸慢悠悠走了几千米，胡子脸看中一棵大树，于是爬上去，想要在树冠参悟万物规律。 他还招呼木之青一起。 木之青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冠，她缓缓眯了眯眼。 “嘭！” 胡子脸被摔了下来，大树连根拔起，却是棵树精，追着胡子脸的屁股后跑。 胡子脸好半响才气喘吁吁的爬上小山坡，看到看戏的木之青，“你早告诉我你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啊！” 他很不满。 这里远离了东皇城，已经是东大陆区域，早已没了雪花。 木之青坐在随云里面，撑着下巴看胡子脸继续一脸高深的盘坐在小山坡的高处。 这一次没有上次久，因为妖象迈着粗大象蹄踩踏了小山坡，无数的灵蚁从小山坡跑了出来。 原来这是个灵蚁窝。 妖象响着鼻走远了，木之青一脸嫌弃从坑里把胡子脸捞了起来。 胡子脸灰头土脸，吐掉几只灵蚁，蚁毒很快使得他鼻青脸肿。 “谢谢道友。” 木之青很不厚道，笑得乐不可支，“我叫木之青。” 胡子脸郁闷的看着她。 随后后知后觉的左右环视，“这是哪儿？” 木之青也看一眼，“万兽山脉吧。” “哦。”胡子脸睁大眼，“什么！万兽山！” 木之青奇怪，“怎么了？” 胡子脸站起身，“我还要找我师弟的！” “你师弟在西大陆？” 胡子脸一愣，“不知道。” 木之青问他，“你叫什么？” “我叫一。” “东皇一？” 胡子脸吹胡子瞪眼，“那不是东皇子弟吗！他们那么霸道，我哪敢跟他们扯上关系！” 木之青好奇蹲在他身旁，“那你叫什么一？” 胡子脸愣了一下，“你等等……” 他随手拿出铜钱，往地上一撒，他仔细观察半响，深沉的道，“我今日姓木。” 木？ 木之青站起身，“我看那边还有一个小山坡，跟你学学经去。” 两人爬上小山坡，胡子脸道，“万物规律皆在风里雨里苦难里，你要相信自己，心有宁静，自有一片天空。” 木之青听他念了许久的经，好奇问道，“你真的不是神棍？” 神棍恼羞成怒，“玄灵大陆哪有神棍！” 木之青点头，“那倒是，要尊重物种的多样性。” 神棍，“……” 他这次入定了没一会儿，就睁开眼对木之青道，“你怎么还在吸收灵力？” 第236章 神棍之处 木之青睁开眼睛，有些无辜，“我也不想。” 自打进入元婴期，她身体自动吸收灵力，她拦都拦不住。 胡子脸啧啧两声，“你这样是干不成事的。” 说完也不管木之青，自己闭眼去。 别看胡子脸一副神棍样，他和木之青一个修为。木之青在不久之前才确定这不是打劫的最新方式。 木之青不服气，她闭上眼睛，然而身上还是自动吸入灵气，她也控制不了用神识观察周围的本能。 她睁开眼，看看胡子脸，站起身又眺望一眼万兽山脉。 木之青倒是许久不曾来万兽山了，一般都是去紫瘴林去得勤。 这么一眺望，却正好让她看到个老熟人。 木之青看眼一脸深沉的胡子脸，纵然跳下山坡。 灵蚁遍地跑，一群修士焦头烂额的升起防御灵气，却还是被灵蚁啃出不少洞。 灵蚁个头小，像剑啊刀啊这些小范围武器，都是鞭长莫及。 铃铛脆声响，乐声让灵蚁飘飘然的，仿佛醉倒的模样。 这就是他们之中杀伤力最强，防御最广泛的武器了。 不少修士都往手持铃铛的女修身边凑。 女修一身鹅黄衣衫，金丹修为，面有斥责之意，“你们一群废物！” “音师姐就帮帮我们吧，这噬灵蚁太克法修了！” 音妙儿一双秀眉拧起，转而就见一个绿衫女修飘逸的落在他们不远处。 见到灵气犹如疯魔的噬灵蚁硬是没有一个近身的，音妙儿见此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一看面貌…… 音妙儿横眉冷对，宛如见到仇人，“木之青！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万兽秘境的通行证怎么没的，音妙儿可是永远不会忘。 木之青讶异，“你还记得我呢。” 音妙儿怒极，“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身旁的人一听木之青名号就觉不好，悄悄扯扯音妙儿，“音师姐，这可是元婴道君。” “闭嘴！” 音妙儿哪里不知道，她恨恨瞪一眼木之青，“你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木之青举起双手，“不敢不敢。”她指指她们队伍中一个不住往后退的人，“我来找他。” 音妙儿望过去，拧起眉，“罢九？你找他干嘛？” 细皮嫩肉的男修身旁闪过一道雪白妖兽的影子，他朝木之青做了个鬼脸，立马捏破早就准备好的传送符，很快就没影了。 这一切不过一秒的时间，音妙儿都没反应过来。 木之青叹了口气，问音妙儿，“罢九怎么在这？” 灵蚁在木之青的灵气之下纷纷退走，音妙儿将脸往旁边一撇，明显拒绝回答。 她祖宗是音青道尊，她敢这么无视木之青，其他人却不敢。 其中一个人怯生生的道，“罢九是我们新入门的师弟。” “谁准你们说的！”音妙儿不爽。 木之青和颜悦色，“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赶回灵蚁，然后就如来时一样潇洒的离开了。 音妙儿，“……” 混蛋！就这么无视她了吗！抢她通行牌的事情还没算呢！ 有人扯扯她的衣角，“人家是元婴道君了，师姐你就忍忍吧。” 就算音妙儿有个道尊祖宗，这事也是不好说的，况且…… 众人苦着脸，“噬灵蚁都回来了！” 音妙儿没气多久，就继续赶起噬灵蚁了。 木之青回到山坡时，时间没过去多久，却意外发现胡子脸是清醒状态。 他皱着一张脸，不知道在四处嗅什么，感觉到木之青回来就顺口问她，“你去哪儿了？” “算账去了。” 在玄冰城呆的时候，罢九可没少跟在岚芙身后给她使绊子，虽然都没有成功过，但是乍然在异地见到罢九，木之青少不得跟他“叙旧”。 只是可惜，罢九太机灵，在他灵兽的帮助下，跑得太快。 木之青礼尚往来问胡子脸，“你在干什么？” 胡子脸动动鼻子，“好像闻到师弟的气息。” 木之青目光微动，“你师弟是头妖兽？” 胡子脸炸毛，“他是人！” 木之青笑着道，“走，继续感受万物规律。” 她带着胡子脸离开万兽山，然后在一处山顶设了禁制，转过身就见胡子脸面对悬崖，啧啧有声，“有云，有雾，有山川，有河流！好地方！是个参悟万物规律的好地方！” 木之青向来只学如何吸收灵力，倒是从来没试过不让灵气入体。 她用了三日时间才让灵气盘旋在周身而不入体，然后闭着眼睛，想在神识之下去感受神棍口中的万物规律。 试了一段时间，木之青得出一个结论，“你果然是神棍吧？” 胡子脸跳脚，“玄灵大陆不会有神棍！” 木之青看他拿着两片龟甲，就凑过去问，“你在干嘛？” 胡子脸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让木之青掷龟甲。 龟甲不过半个手掌大小，是两个月牙形，木之青掷出龟甲，正好一正一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胡子脸深沉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道友是个有造化的人。”他神经兮兮的指指上面，“你是我见过离这最近的人！” “哪儿？” 胡子脸急了，“还能是哪！当然是——”他努了努嘴，“天上喽！” 木之青将龟甲交给胡子脸，“你掷个看看。” 胡子脸掷出去，两个正面相隔甚远。 木之青摸摸下巴，学着胡子脸的样子，指指地下道，“你是我见过离这最近的人。” 胡子脸一愣，“为什么？” “你这脑子属于阴间。” 胡子脸愣住。 就在木之青寻思自己该不该跑时，胡子脸一脸狂喜，“你怎么知道！阴阳两道，占卜之事，本就与天不容！想来与地府还沾亲带故！你这是学有所成啊！” 木之青，“……” 她很少这么无语过。 她问胡子脸，“你既然学占卜的，那你一个元婴修士，占卜个师弟行踪不是难事吧？何必漫无天际的找呢？” 虽然胡子脸从未找过。 胡子脸不太赞同，“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占卜呢！他哪里配我为他算一卦了！” 木之青看着他。 胡子脸默了默，，“好吧，我学艺不精。” 第237章 抓到罢九 胡子脸果然是个神棍。 两人离开万兽山，随便选了个方向，不知怎么的来到一个大城池。 这个城池叫做驭兽城，是驭兽宗的主城，离妙音宗较近，木之青还从未来过。 此城的修士大多有个共同点，身边都带着契约灵兽。 风靡整个玄灵大陆，作为金丹以下修士的坐骑——云甲兽，正是出自这里。 虽然修士可以契约灵兽，但是其实能够契约的灵兽实力相当有限，否则不止驭兽城，整个玄灵大陆的修士估计都会人手一只灵兽。 木之青照样入住了驭兽城最大的客栈，还给胡子脸开了一间，胡子脸虽然住进去了，但是一大早，天还没亮时就爬上了人家客栈的屋顶上。 木之青轻飘飘落在他身边，笑看街上人来人往，“你要干嘛？” 胡子脸盘坐着，一脸神棍样，“参悟万物规律。” 木之青看他一眼，索性也坐在他身边，“我真是闲得慌，有床不睡陪你受罪。” 她可向来注重衣穿住行。 当然，在有不无聊的事情除外。 在木之青看来，胡子脸挂在嘴中的话和他每日做的事情都分外有趣。 她感叹玄灵大陆人才辈出，却不吝啬花时间跟在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身后。 “喂，神棍，你不去找你师弟吗？” 胡子脸很恼，“不许叫我神棍！”然后他才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跟师弟有缘的话，他自然会出现。” 说完他就继续老样子，闭眼，也没见灵气聚拢过来，他将灵气拒之门外，不管烈日还是下雨，都盘坐在屋顶上不闻不动。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修士目光奇异，将话题的中心放在他身上。 “又不知哪个修炼修疯魔的人。” 除非跟胡子脸同修为，或者比他修为高的，其他人都是看不清他的修为。 也有人误打误撞猜到真相，抱着或许是隐世高人的心思往屋顶上爬，想结交一番，这时才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绿衫女子，外貌出众。 她笑盈盈看着他，修士却觉心中一惊，转身就又下去了。 木之青跟着闭眼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无聊，在驭兽城中吃遍了美食，又经过了三四个下雨天，胡子脸还是没有醒的意思。 驭兽城多雨，胡子脸的衣衫湿了又干，都快发霉了。 木之青早已习惯，毕竟胡子脸是在下雪天都能把自己埋起来的人。 她这日托腮看着街上，忽然见一行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罢九师弟，你整日呆在山上有什么意思？有空也来驭兽城逛一逛，这里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每次来还能看到一个奇葩在问天客栈的屋顶天天打坐，风雨无阻。” “打坐了半个月？”罢九白净的脸上一动，觉得怪异，“哪儿呢？” “喏，问天客栈就在那里！啊，我看到那个打坐的人了！他还在那！” 罢九顺着看过去，却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僵。 他反应极快，拿出传送符就要跑，结果下一秒他的后颈子就被人抓住。 后颈子的力道加重，罢九僵硬的转过身，先是看到一袭绿衫，视线上移看到一张娇丽的脸庞。 他看到木之青似笑非笑的问他，“去哪呢？” 罢九一顿，脸上绽放出笑容，只是比哭还难看，“嘿嘿，好久不见啊。” 完了，这老妖婆，怎么动作这么快！ “罢九师弟！” 木之青转过脸去，温温柔柔道，“你是驭兽宗弟子吗？” 驭兽宗师兄一愣，“是……” 木之青点头，“我与罢九认识，”她问罢九，“是不是？” 罢九咬着牙，“是！师兄您去逛你的吧，我晚点回宗门。” 师兄一头雾水，又得罢九亲口承认，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快离开了。 等人走了，罢九嘿嘿道，“道君有话好好说，这大街上呢，别让人家误会了。” 木之青松了手，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多师兄师姐呢？” 罢九揉揉后脖子，“技多不压身，这出门在外，总要都会一些。” 这倒是比云竹还圆滑了。 木之青点头，“我原先还好奇为何后面就没在玄冰城看到你，还担忧你是否死在妖魔口中了。现如今看到你没事，那真的是太好了。” 罢九被木之青毫无波动的语气听得汗毛竖起，他心想他真是倒霉，短短一个月，碰到她两回。 打又打不过，罢九选择能屈能伸，“我记得这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糖炒栗子，我给你买去！” 说完就要溜，被木之青一眼钉在原地。 罢九怀中出现一个熟悉的白团子，木之青伸出手。 白团子也一僵，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眯了眯眼。 白团子麻溜的跳上木之青的手。 木之青有一下没一下顺着灵兽的毛，酷似云甲兽的迷你版灵兽缩在她怀里显得异常乖巧，也衬得她更像是玉做的。 罢九瞪一眼小九，唾弃它没有骨气。 木之青顺着小九的毛，转身朝客栈走去。 她是没管罢九了，罢九的手里甚至还握着传送符，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 罢九认命跟在身后。 绿衫的娇丽女子身后跟着焉头巴脑的白脸少年，两人行走在修士的闹市之间，空气中灵气四溢。她们身上的光彩不凡，引得不少修士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罢九垂头丧气的走着，忽然发现身前不见了木之青的影子。 他愣住。 这是抱着人质就跑路了？ “喂。” 声音从上方传来。 罢九仰头，看到蔚蓝的天空下，木之青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愣着干嘛，上来。” 罢九更垂头丧气了，他上了屋顶，木之青露出身后的人来。 胡子脸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呢，胡子拉碴遮住他的面貌。 罢九看着看着，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正好对上被撸毛撸得挺舒服的小九，不由瞪着它。 小九往怀里拱了拱，留给他一个屁股。 叛徒！ 木之青对他道，“我突然发现罢九道友长得很是细皮嫩肉。” “……” 第238章 金山 你才细皮嫩肉！你全家都细皮嫩肉！ 罢九触及木之青的脸庞，又垂头丧气下去。 好吧，人家确实生得细皮嫩肉。 罢九的腰板又挺起来。 但是说他细皮嫩肉就不行！哪个大男人乐意被这样说的！ 却见木之青松了口气，“看来没有被夺舍……现在的罢九道友总算有几分在玄冰城时的硬气了。” 罢九，“……” 那可不，他在岚芙身边的时候可硬气了，只要碰到木之青，那保准是阴阳怪气争锋相对，她不爽什么他越干什么。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岚芙不在身边，他一介金丹修士，怎么跟木之青对着干？ 罢九向来能屈能伸，当下就缩着脖子当鹌鹑。 木之青也不在意，撸着小九看着街上光景，别提有多惬意了。 她不说话也不干嘛，就这么撇下罢九干站着，让罢九慌得很。 他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跟这货扯上关系了？” 以她的性子，那人又这么无聊，在他心里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木之青终于将视线投过来，“你认识他？” 罢九撇了撇嘴，“龟毛大师兄。” 木之青腾出一只手数了数，“寒巫族，妙音宗，驭兽宗……这次你又是哪一家的小师弟？” 罢九不意外的往旁边一坐，“无门无派，小组织罢了。” 他仰头看看木之青，越想越不对劲，“不会是他告诉你我在哪儿的吧？”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前头在万兽山碰到木之青，后头就又在驭兽城碰上了。 驭兽宗离万兽山算不得远，但也不是随便走走就能到的。 木之青很讶异，“怎么会，凑巧碰上而已。” “……” 罢九才不信。 就在罢九坐立难安时，胡子脸总算在入定中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抖走身上的蜜蜂，一睁眼就看到了罢九，他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对木之青道， “你看，我说的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缘分的话，我师弟这不就来了吗？” 罢九，“……” 有元婴师兄在，罢九却没有狐假虎威，依旧缩着脖子做人。 没办法，龟毛大师兄不比岚芙，指望谁也不能指望他。 从入定中醒来，胡子脸来不及感叹再次见到师弟的欣喜，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一桌子菜。 “你今日叫什么一？” 木之青问。 胡子脸掐指一算，“我叫罢一。” 罢九对此回了个白眼。 木之青还转而问他，“你是不是还有八个师兄？” 罢一到罢九，可不就隔了八。 罢九，“……” 麻烦将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罢九心里总算有点这两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的模糊感觉。 罢九跟了两人一段时间，脏活累活都是他干，他着实迷糊了。 他看眼盘坐在树下，大半个身子都被落叶掩埋的罢一，实在忍不住问木之青了，“你跟着他不无聊吗？” 木之青从随云的窗户里露出脸来，怀里还抱着小九，意外的好说话，给出答案，“我好奇他怎么可以不动用任何灵力。” 罢九一愣。 他这个无门无派的大师兄确实从来不吸收灵力，也极少见过他动用灵力，不然他也不会在有一个元婴师兄的前提下，任由木之青磋磨了。 罢一此人极为难懂，他喜好风水宝地的空地，往那一坐就是三天起步，美其名曰感受万物规律。 反正罢九的性子是忍受不了这个枯燥的。 罢一不修边幅，这次从落叶中爬起来，衣服是被腐叶虫蚁弄得彻底报废了，他连声抱怨。 罢九木着脸扔给他衣服。 罢一刚换上，就眼睛一亮，原来是看上远处的一座山。 “好有灵气的云雾，定能更好帮助我参悟万物规律！” 罢九，“……” 然而还没来得及赶到那座山，那座山上就忽然亮起金光。 能隐隐听到附近修士哗然的声音。 “这是有异宝现世！” 罢一没听到这些，他一心想往那座山爬去，被罢九拦住。 “你清醒一点！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呢！你往前瞎凑什么啊！” 好不容易拦住一头热的罢一，罢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头就吓得七魂没了六魄。 木之青呢！ 她不见了没关系，罢九说不定还会偷着乐，但是小九还在她身上呢！ 这是偷偷抱着小九跑了？ 不至于不至于。 罢九冷静下来。 木之青想要小九哪里需要偷偷抱着跑啊，就是直接上手抢他也得自认倒霉啊。 不行他得去看看。 却不想被一只消瘦的手拦住了，他对上一张胡子脸。 “傻小子，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罢九，“……” 罢一意味深长道，“放心吧，会有你一杯羹的。” “……” 罢九收起神色，倒是不惊讶罢一突如其来的正经，与他一同看向充满金光的远山。 以元婴修士的速度，木之青不过几瞬就来到远山。 这座山瞧着直入云霄，其实只是因为云彩遮挡，并不是木之青见过最高的山。 然而此时此山带给人的压迫感却让人心有敬意，不敢妄动。 此山从头到脚都被一层朦胧金光罩着，隔绝了任何生物的进入和神识的窥探。 木之青站在山脚处，方才还能看见的山中风景一下子就朦胧起来，消逝在金光之中，什么都看不着。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此山中绝对有着不同寻常的宝物。 金光上除了强大的神秘感，与之同时的还有威胁。 它隔离了所有人，明摆着“拒不见客”。 大地忽然一阵晃动，像是被此山牵连，不知山里发生了什么异动，连带着方圆数百里都发生了地动。 地动持续时间不长，地动结束之后，除了一些想要来一探究竟的附近修士，真正高阶的修士也终于赶了过来。 许多人都面生极了，身上更是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不过有些人还算是面熟。 妙音宗的音青道尊认出木之青，“你何时来的这？” 当年欧阳思的事情，让音青道尊对木之青印象深刻，如今又在特殊的地方看到了，不免投以注意力。 木之青摊手，“我也刚来。” 第239章 万无说金山 音青道尊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但是好意提醒道，“东大陆出现这样的异变，想来后面各大宗门会来讨论此地的归属权。” 各大宗门都争不过来，更遑论落到其他人手里。 木之青也乖巧得很，笑眯眯道，“我就看看。” 音青道尊看了她半响，最后没说拒绝也没说同意，只是点了头便转身走了。 这便是默认了。 金山还在金光里面，连音青道尊都探不出虚实。 此地没能给人第一时间收刮的可能，于是不少无关人等都遭到了各大宗门的驱逐。 木之青倒是还好好站在原地，宗门的人不知是有意无意，忽略了她的存在。 于是木之青有幸站在不远处，听着各大宗门扯皮的争论。 最后还是万剑宗长老一锤定音此山的处置。 “断没有独属于哪一宗的说法！这异象既然出现在东大陆，那就是东大陆的东西！更何况，现在还没弄清楚来历！” 木之青非常同意的点头。 照她来看，金山从哪儿来，有什么用，怎么进去八字都还没一撇，他们就开始急于争论归属权，可不就是扯皮。 甚至他们都还不知道这金山带给他们的到底是坏处还是好处呢。 万一现在费劲吧啦的争论，到头来发现金山是个妖魔老巢，那可就是顶好玩的事。 不过这点也是这些大势力的通病，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先薅到自己手里再说。 毕竟此山的异象灵气四溢，伴有金光，瞧着就不是坏事。 不过无论如何，木之青一个外人在一旁看热闹的姿态还是让不少人看不顺眼。 “我还没问呢，这人是谁！” 这不，其中一个道尊就指着木之青质问。 木之青很是无辜。 她指向另一边的人，“话说，大师似乎知道金山是什么东西了。” 其他人一僵，纷纷看过去。 脑袋溜亮的僧人收起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 别看各大势力的人在这里扯皮，他们其实都明里暗里拖延对方调查金山的进度，谁也不愿意被谁占了先机。 结果在这个空档，问佛宗的人倒是最先看明白了。 不过问佛宗素来不参与争斗，被他知道什么总比被其他人知道要来得好。 放下就有人问，“大师可知道这金山来历？” 大师只手为掌，平静无波的看着金山，对他们的争斗不予反应，但是也不会隐瞒自己所知。 “时候未到。”大师道，“此山打开需要合适的时机。” 道尊们各有心思，“那大师认为此山对玄灵大陆来说是利是弊？” 反正以他们的修为来看，此山怎么着都是利大于弊的。 木之青很惊讶，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些宗门长老，人家还是在心里权衡过金山的好处才扯皮的。 “总归是一场机遇。” 大师这么说，就是利大于弊的意思了。 顿时各家长老互看一眼，周围空气都仿佛紧绷起来。 大师显然在他们心中的名望很高，实力显然也是得到认可的，是以他说出的话鲜少有人会质疑。 有人征询大师意见，“那大师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已到？” 大师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天，木之青在他身上看到几分圣智佛子的影子。 大师道，“上天赐予机遇时，总有它赐予机遇的缘由。此山机遇，也只有有缘之人可得。它尚且还未成熟，只是坐落在此处，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大师说了一大堆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听着像是回答问题，但是没有一个具体时间。 木之青想，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说的话果然让旁人听不懂。好像说得再浅显易懂些，就会泄露天机似的。 就在旁的长老还要追问时，大师却将目光放在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木之青乍然对上大师的视线，有一瞬间顿住。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你看向别处时，只会形容为“平静”，然而当你真的与他对视时，你却又觉得不止于此。 大师道，“小施主好像听懂了。” 木之青顿了顿，虽然心里几多逼逼，但是对一眼看上去就很得道高僧的大师还是蛮喜欢的。 她道，“既然大师说这山要等有缘的人，那它就算现在开启的话，有缘的人又不是赶不过来。既然它现在不开，那就说明开启的时间有限呗。” 顿了顿，她又满不在乎的补充道，“或许有缘之人还没成为有缘之人呢。” 音青道尊听得皱眉，“何意？” 木之青理所当然，“因为就不是这山没有成熟，是有缘之人还没成熟啊。” 不爽木之青的那位道尊道，“一派胡言！” 木之青很不开心，“同样一番话，听在我耳中就是能比你们理解得多，你们自己听不懂，怎么还怪上我了？” 她心里想，不太聪明的人一般都会下意识否定别人聪明的话，这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想到这事是谁挑起的，木之青不太开心的看向大师。 她只想当个看热闹的，不想被人看热闹。 可是现在大师就像旁观者一样。 音青道尊看着木之青无言，心想若不是之前有些交集，她可不会任由木之青这么目中无人。 大师却道，“短则三五年，总也逃不过二十年，此山便会开启。” 木之青这下倒有些意外了。 她还以为不会很久。 她有些遗憾的看向金山。 还想进去看看来着。 “至于此山需要哪些有缘之人，”大师的眸子放在诸位长老身上，“就由你们去发现了。” 罢九和自家大师兄停留在原地，正看着远远的金光出神时，神识中看到一个人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木之青就出现在视野里。此时还有些地动，却只能晃得动她的绿衫，对神情或者身影都是没有影响的。 她看上去像是走在自家后院，十分惬意，从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 罢九看到她怀中的小九松了口气，又诧异她的平静。 “你不是该夺宝去了吗？” 木之青没回他，一落定就问，“问佛宗除了释空大师，谁最有名望？” 罢九还没说话，罢一却一反往常的疯疯癫癫，开口道，“自然是问佛宗方丈——万无大师。” 第240章 罢九的纠结 万无大师？ 还是方丈？ 想起大师不显山不露水的苍老面庞，木之青得出结论，“他才不是像释空大师一样用双脚走过来的。” 犹记得问佛宗举宗上下带给人的震撼。当年木之青参与的那次万兽秘境，释空大师硬是带领着许多僧人提前几年出发，从头到尾都是步行，几乎横跨了整个玄灵大陆。 这份跋山涉水的狼狈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得道高僧的身上。 而万无大师衣衫整洁，看上去就是得道高僧的模样，哪有半点跋山涉水的狼狈。 罢九两人不明所以，不懂她的恍然。 倒是罢九不服木之青的无视，说道，“我刚才问你话呢，你不是去寻宝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木之青顿了下，似笑非笑暼了罢九一眼，“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了？” 罢九立马像鹌鹑一样，一边反思自己因为不耐烦而做出的不当行为，一边从善如流道，“那金山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我怕你吃亏呢。” 下一秒一道白色的影子朝他扔来，罢九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连忙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仔细一看确定这是小九，顿时有些不敢置信。 这就这么给他了？ 小九还糊里糊涂，睁着朦胧睡眼，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它上一秒还在木之青的怀里睡得四脚朝天，怀抱柔软馨香，下一秒就来到罢九没轻没重的手里捏着，巨大的反差让它懵懂的往身后看去，依稀透露出留恋，将罢九气个倒仰。 这没心没肺的小九！ 木之青笑出声，似乎觉得有趣，但是很快目光没在他们身上，悠哉的路过他们。 “罢一道友，跟我走吧，我知道一个参悟万物规律的好地方，你绝对会喜欢。” 罢一一听，顿时跟上去追问，“在哪在哪！” 被归还“人质”的罢九和“人质”一起面面相觑。 不是，这是发生了什么？ “人质”懵里懵懂的摇头。 不知道啊。 罢九恨铁不成钢。 你不是跟她一起去的！怎么会不知道！ “人质”仍旧懵里懵懂。 我睡觉啊。 一人一兽对了半天眼色，罢九终于确认一件事——木之青真不管他了！ 他当即欢呼一声，也不管自己的大师兄了，抱着小九就向着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开跑！ 天下之大，何处不容身！何苦跟着一个喜怒无常的老巫婆跑！ 几日后，罢九焉头巴脑的回到木之青身边，加入参悟万物规律的一员。 木之青对于他的返回没有投以多大注意，眼神都没往那边飘一个。 罢九悻悻然的凑过去。 “听说金山里是数不清的机遇，然而就等有缘人前去，除了有缘人谁也进不去，你不是去过吗？能告诉我进去的办法吗？” 金山出现的一个月内，几乎是整个玄灵大陆的修士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毕竟金山的动静太大了，直到现在还是有地动在金山的周围，那么一层显眼的金光将它包裹，可不就是很显眼吗。 而且奇怪的是，各大宗门的人放弃了对金山的专断，谁都能靠近金山一看究竟。 然而隔着金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偶尔穿着宗门服饰的人在周围探查着什么。 久而久之，有消息在市井之中传出来。 说是金山之所以不让人进，是因为他们是无缘之人，真正的有缘之人早就进了金山一个来回了，说不定里面的好处早就被拿走了。 不然宗门的人也不会任凭金山在那放着，还不阻止其他人靠近金山。 从罢九口中得知现在的形势，木之青笑了笑。 果然是流言，金山之中分明还没有半个人影。 但是…… 她道，“想知道？” 罢九疯狂点头。 虽说罢一说该他的就是他的，但是罢九看到这么个好处，也断没有任凭自己拒之门外的道理。 在他的眼里，若是金山真有这个限制的话，那么木之青肯定是不会被拒之门外的。 说不准她带着小九的那日，已经将金山探看个来回了。 于是罢九就灰溜溜的回来，试图在木之青嘴里探听到什么。 木之青对此的回应是又笑了笑，“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误解，认为我会告诉你？” “……”罢九焉头巴脑。 木之青杏眸微动，示意罢九看向另一边在雨中被淋湿也毫无察觉，依旧盘坐的罢一。 “不过我知道呢，金山什么时候都可以进，但是要等我什么时候像他一样了呢，我再带你进去。” 罢九不甘心，“您可以先带我去，回头我再……”他在木之青的眼神下败走，忍不住嘀咕，“这么枯燥的事有什么好学的。” 没想到木之青真回他了，“因为我想知道这么枯燥的事有什么好让人热爱的呀。” 是的，热爱。 罢一就在热爱这件事。 哪怕他从来不动用灵力，甚至还常常将自己埋在雪中、水中和危险中，他也是乐此不疲的。 “疯子。”罢九嘀咕一声。 有什么好知道的。 然后他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想死了？” 罢九一个激灵，道，“我陪！就算赴汤蹈火我也陪着！” 木之青很满意。 这下不管罢一往地上坐了多久，木之青都不无聊了。 她虽然能做到让灵力不再自动吸入自己体内，但是也做不来像罢一一样专注，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呆坐原地。 当然，这对罢一来说甚至都不是呆坐原地的概念。 木之青也不总是在乎形象的，她坐累了就会和打瞌睡的罢九一起蹲着，一起歪着脑袋看不动如山的罢一。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呢？” 罢九打了个哈欠，“自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这样，也没见他真参悟个所以然来。” 木之青托着下巴。 罢九看着她，清醒了一点。 其实相处久了，他发现木之青也没那么讨厌，但是木之青这人吧，实在难以用言语说。 他既觉得她复杂，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其实木之青挺单纯的。 当然，这个单纯不是指性情上的，而是…… 而是什么呢？ 罢九想不到，他选择放弃。 还是先想想怎么让她达成目的，像大师兄一样无聊的盘坐吧。 第241章 罢九的质问 有几年的时间，罢九一直随着木之青两人往深山野林跑。 也是因此，他去过很多不曾去过的地方，毕竟以前也不会费劲吧啦专门避开那些城池。 有一次往一处荒郊野岭去的时候，还碰上两头七阶妖兽，那威力那动静，要是他迎面碰上保准玩完，不过幸好木之青在，甚至在没有惊动罢一的情况下就解决了。 罢九纳闷不已，但是还是为木之青的手段开了次眼界。 元婴了果然不一样啊。 这几年时间，金山依旧还是老样子，木之青又不肯告诉他进入金山的方法，再有也是出于罢九的私心——除去一开始的偏见，跟在木之青身后还是挺好玩哦。 不说别的，她甚至还有闲心逸致在他们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专门去找一头肉质鲜美的妖兽扔在他面前，让他去烤了吃。 别说，大概是罢九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使之前从未接触过，烤出来的食物倒也有模有样，有些美味。 这也让他连带着感受到木之青跟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态度，瞬间对他和颜悦色。 罢九心想木之青还挺容易收买。 这日他接到一道传音符，立马睁大眼睛，凑到随云窗户。 “你耍我！” 随云里的木之青从入定中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他。 要换做平时罢九早怂了，但是他实在遭受了太大的冲击。 “金山直到现在还是处于全封闭状态，拒绝任何人的进出，你根本没去过金山！” 他勤勤恳恳跟在木之青身后这么久，结果她根本没进过金山？ 木之青听罢也不惊讶，反问他，“谁告诉你的？” “岚芙姑娘！岚芙姑娘说金山在三年后才会开启！到时候跟它有缘之人才能进去！这是各大宗门放出来的消息，还特地往寒巫族说了！” 岚芙不可能骗他，她特意告知这个消息，也是让他不要错过金山的开启，因为听说金山开启时有时限的。 得知这个消息，罢九愤怒不已。 “你怎么可以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进过金山了？” 罢九反驳，“你说金山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到时候你还可以带我进去！” 他记得很清楚。 木之青哦了一声，特别厚颜无耻的说，“我说你就信？” “……” 罢九惊呆了。 他瞪着她。 木之青叹了口气，从随云里走出来，她看眼不远处盘坐着的罢一，转向罢九道，“说带你去肯定带你去呀。我三年后带你去，到时候你能不能进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罢九不说话，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三年后他还用她带他进去？ 木之青挑眉，靠在随云上，“你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她的衣衫随着风飘着，脸上没什么神情，对他选择来去或者留下都没有反应，全然不在意。 小九爬出罢九的衣襟，似乎察觉到主人僵持的情绪，轻轻跳上罢九的头顶，很快把他的头发踩得一团糟。 罢九，“……” 他已经够委屈了，它还来雪上加霜！ 罢九扯下小九，冷哼道，“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我大师兄在这！我走还是留都跟你无关！” 木之青点头，“随你。” 说完就转身走进随云，并且不轻不重的关上门。 “你！” 罢九险些气个到仰。 她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可恶！ 之后就是罢九和木之青开启了单方面的冷战。 再次从入定中清醒的罢一感觉到了不对劲，偷偷问木之青，“我师弟跟你闹别扭了？” 木之青暼他一眼。 “你肯定是懒得和他闹别扭的。”罢一解释，“我师弟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容易冲动，就算现在一百多岁了，也特别孩子气。” 罢九有很多个身份，就木之青知道的，他就有寒巫族、妙音宗、驭兽宗等等的身份，这还是她知道的，肯定也有她不知道的。 然而这么多身份，除了寒巫族和岚芙关系处得好些，罢九也只是其他宗门里不轻不重的一位小师弟。这些加起来，竟然都没有罢一这个大师兄让他有归属感。 这是木之青这些年观察到的。 虽然罢九和罢一不怎么说话，但是那份亲近感是肉眼看得出来的。 罢一口中无名无派，毫无声名的小势力，却能越过罢九心中其他势力，成为他最有归属感的存在。 至于罢一罢九所在的势力地点，他们的师尊又是谁，他们却是刻意避开，没有往外说过， 肯定是不简单的。 木之青良久才慢吞吞道，“你与其费心劝我，不如让我多些耐心在打坐上花心思。” 罢一果然被转移了目标，很是费解道，“感悟万物规律很简单啊，你只要往那一坐，眼睛一闭不就行了？你怎的就是学不会？” 他脸上就写着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也。 木之青索性换个角度问他，“你打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罢一道，“就感受到风，感受到天气的温度，对身体的掌控渐渐薄弱，就像灵魂出窍又不像灵魂出窍。你能通过打坐感受到万物规律，感受到神清气爽，好像连时间都感受不到，像身处黑暗又不像身处黑暗……”他顿住，因为看到木之青伸出手制止他，“干嘛？” 木之青捏了捏眉心，半响匪夷所思道，“神清气爽到你被雪埋起来，被虫蚁爬到身上你也能全然忽视了？” 以木之青爱干净的性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罢一这样。 罢一哎呀一声，“这世间万物，不论什么东西，都得你沉浸进去了才知利弊嘛。若是旁的什么让你喜爱，不就战胜了那些苦痛嘛。” 木之青想，那她是永远无法理解罢一。 她自离开南大陆，一路上经历良多，她还记得她曾陷入虚妄蝶的虚妄。在那之中她变成一个全无灵气之人，然后变成一具尸体，被扔入尸坑。她到现在还记得被无数尸体压在下面的感觉，还记得四面八方尸体腐烂的气味。 而罢一这样的人，就算身处尸坑，旁人往他身上扔了无数尸体，无数尸体在他身上融化，他也能继续不动如山的盘坐。 而她做不到。 第242章 火山爆发罢要晋升 人们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总是保有一些好奇之心的。 木之青自己做不到长时间的盘坐，就百无聊赖的观察着罢一。 罢一从来不在意这些。 木之青的修为也不快不慢的增长着，按照这个速度，距离元婴中期肯定是遥遥无期的。 在玄灵大陆，修为越高呢，增长得就越慢。元婴之上，花个百年时间才晋升一个小境界的事情更是常有的事。 毕竟元婴之后他们最少都能活八百年……当然，对于寿命的事情，木之青一直持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她作为一个几千年的老树精，那么长的岁月都活过来了，自然不能以一般修士的标准来判定她。 就算她真的在元婴上卡了一千年，大概也不会同旁人一样殒命。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木之青现在会考虑的事。 她扔了一只野兽到罢九面前，身后是激烈翻滚的岩浆。 罢九不太理她，撇过头去，“别想我给你烤！” 木之青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温和了，让他觉得自己脾气好。 “烤。或者——”她指着岩浆，“把你扔下去。” “……” 罢九指控，“修为比我高不起啊！” 他还在跟她冷战呢！ 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原谅她的！ 木之青眯了眯眼。 罢九抱着妖兽走远了，还扔下一句，“是小九想吃！” 没办法，他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跟木之青讲道理是没用的。 谁让她修为高呢？ 罢九忿忿不平的拔着毛，皮毛飘散，有的落入岩浆，瞬间发出焦糊味。 这里的温度太高了，小九从罢九怀中钻出来，跑过去跳上木之青怀里，不停往她怀里拱。 它一秒也不想在外面多呆！ 然而木之青毫不留情的捏着它的后脖子远离它她，“脏。” 小九刚才跑在地上，爪子自然有些黑灰。 小九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 主人说得没错，木之青就是不近人情。 木之青移开小九，看到坐在火山口的罢一。下面翻滚的岩浆让人看得胆战心惊，而罢一却是全然没有察觉的样子。 “他这次盘坐了多久？” 罢九熟练的拔完毛在处理内脏，头也不抬道，“此处还是死火山时我们就来了，大概有一年多了吧，我估计再过不久这里的火山就会喷发。” 在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里，木之青在还是死火山时顺着火山洞往里直达地心，直到遇到岩浆了才出来，还顺手解决了藏在里面的几只火怪。 几乎可以说，木之青比岩浆都要熟悉火山地步。 还说要学大师兄呢，这年也没见她入定过。 “一年多了啊……”木之青喃喃，“这是他打坐的最长时间了吧。”趁着这个间隙，小九趁机摆脱了她的束缚，落了地。 “差不多吧。” 罢九已经架起火堆，在烤妖兽了，顺便拒绝小九想往怀里钻的动作，狠狠瞪它一眼，“叛徒！” 木之青负手往火山口看一眼，“马上这火山要爆发了，你说到时候你师兄会不会自己醒？” “估计不会，他雷打不动，除非自己想醒……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罢九惊得眼眸瞪圆，“火山要爆发了！” “对啊。” 因为这里有一处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所以附近百里之内，没有任何人。 被她这么一说，火山的岩浆依然在激烈翻滚，罢九却添上几分毛骨悚然，他想立马跑路，“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啊！” “急什么？”木之青示意他把东西烤完。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吃！” “因为我没吃过这种妖兽啊，它看上去很像鸡，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的。” “疯子！”罢九暗骂一声，不得不重新坐回去，坐立难安。但是木之青让他做完他又不得不做，别看她现在很好说话，其实很容易就会翻脸。 周围温度逐渐攀升，这样的温度几乎都能将妖兽烤熟。岩浆的温度越来越高，翻滚的高度也越来越高，似乎随时能蔓延出火山口，浸透罢一的衣衫。 罢九看得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烤好了，他将香喷喷的东西交给木之青，立马收拾东西，抱起想要争一口吃的小九，又想去叫醒罢一。 却听后面幽幽传来一道声音，“你最好别碰他，罢一道友会发火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听她胡说？ 罢九继续走，木之青慢悠悠道，“你师兄要晋升了吧。” 罢九脚步一顿。 罢一依旧坐在原地，无悲无喜，对于逐渐攀升的温度和近在咫尺的岩浆无知无觉。 晋升？ 修士修为的攀升对他们来说是天时地利的事，若是一不小心打断了，那轻则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罢九一时不敢动作，思考木之青话里的真实性。 “那我师兄怎么办？” 可是木之青却是慢悠悠往山下走了，“你师兄是元婴修士，不需要你担心，顾好你自己吧小菜鸡。” 罢九一听又是七窍生烟。 谁是小菜鸡！ 他虽然是金丹修士，那也是优秀的金丹修士！ 他被木之青气到，但是又不放心罢一，即使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罢九将小九放了，“去找她吃好吃的去。” 他回头看眼罢一，心想怎么也要呆在最后一刻，万一这笨蛋大师兄没醒怎么办？他怎么看都不是聪明的样子。 岩浆还在酝酿，就像海浪一样，每次回缩迎来的都是更强大的翻滚。 火山口已经被岩浆拍打得扬起一层黑灰，强烈的温度几乎灼得人张不开眼来。 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刻钟，此地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让罢九一个金丹修士都快承受不住这种温度。 他不由吃下补灵丹，用灵气抵御炎热，还用冰寒草护着身体。 岩浆的浪拍得越来越高了，若不是修士，一个普通人光是站在这里都能被灼伤。 岩浆离罢一越来越近了，然而罢一还是没有丝毫苏醒的征兆。 他满脸的胡子都有些卷了。 罢九看得心焦，真想不顾一切去喊醒他，又怕自己真的会耽误罢一晋升修为。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冰凉的温度搭上他的肩。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走等着变成烤鸡吗？” 第243章 认错 罢九先是对木之青的去而复返愣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不由炸毛。 她都这时候还不忘内涵他是菜鸡！ “我不走！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我要看着我大师兄！” 说着他想挣脱木之青的控制，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说了让你顾好自己就行。” 罢九才不听呢，“是不是我师兄得罪你了！他现在充耳不闻外界的事，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万一我们离开之后，火山爆发将我师兄吞噬了怎么办！你个恶毒的女人！” 罢九脑补了很多，更是挣扎不休。木之青啧了一声，像提小鸡仔一样将罢九提起来，然后身体一越飞向远处。 期间罢九一直在挣扎，神识里罢一的影子越来越远，“你放开我！放开我！” 几千米高的山木之青一瞬间就到了，很快来到火山波及不到的地方。 一落地，罢九终于挣脱木之青的手，转身就要往山上跑，忽然一愣。 从此处看，可以看到山顶火光满天，温度剧烈的岩浆终于从束缚住它们的牢笼翻滚而出。 火山爆发了！ 罢一还在上面！ 罢九目眦欲裂，眼里除了倒映了火光，还被逼出泪光。 “大师兄！” 岩浆像是森林里的猛兽，越过半空，奔流向下，带着滔天的温度和气势，让人胆寒。 罢九要是没有及时离开火山，就以他金丹期的修为，定是抵御不了这炎热。 那罢一呢？ 她们走前他都没有醒来的征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苏醒了吗？还是被岩浆吞噬了身影？ 元婴期的修为不足以让修士成为铜墙铁壁，罢九更是不知道罢一能否抵御岩浆侵袭。 “木之青！”罢九失了态，愤怒的质问她，“我师兄哪里惹了你，你要这样害他！” 罢九一直都是唇红齿白的少年样，在玄冰城时却像个刺猬一样满身都是对木之青的刺。玄冰城外他一向都是收敛身上的刺，小心做人，不敢惹到木之青。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管不得了，恨不得杀了她！ 却不想罪魁祸首倚在树边，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掉手上的油光，树枝上还站着小九，看到自家主人的失态模样，它手里的烤肉啪嗒一下落地，正好落在她们之间。 她这番不紧不慢，惹得罢九更是头脑发热。他只要一想到大师兄会掩埋在火山之中，他心中就生出无限恨意。 她也没有解释的样子。 “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插在僵持的氛围中，被怒火充斥头脑的罢九一愣，怒火消退，他愣愣转头。 只见罢一衣衫破旧，几乎被焚烧干净，但是毫发无伤的自岩浆中走出，直到来到他们面前，岩浆波及不到的地方。 他很是奇怪的看了罢九一眼，然后对木之青道，“是你把我师弟带出来的吗？谢谢你啊，我都忘记这茬。” 木之青终于擦干净手了，手帕轻飘飘一扔，落到岩浆中粉碎。 “穿好你的衣服，别辣到我的眼睛了。” 说完她似乎嫌弃这里的温度太高，转身就走了。 她连多看罢九一眼都没有，更没有解释的意思。 罢九愣住。 似乎感觉到自家主人的情绪冷却了，小九轻盈的跳下树枝，捡起地上的烤肉，连主人都没管，吭哧吭哧的跟上木之青，俨然把叛变发挥到极致。 “师弟借我件衣服试试。” 罢一的开口惊醒了罢九。 这回换他吓到了，胡子都颤了一颤，“师弟你怎么了？眼这么红？” 罢九沉默，“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罢一说着很开心，“这火山还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啊，我不过在这一年，卡了许多年的修为一下就上去了，我下次还来这！不过在此之前呢，你先给我一件衣服穿穿，我总觉得木之青好像想把我扔进岩浆里，但是我也不是故意裸露身体啊，师弟你能理解我的对吧……哎！师弟你去哪儿啊！” 火山的喷动终于停了下来，岩浆表面结了一层黑灰，并没有扩散到很远。 罢九脸色发烫，他想起自己先前的责怪就感到无地自容。 他想道歉又说不出口。 而且在罢一晋升修为的没两日，木之青就像终于厌烦了看他修炼的生活，逐渐往万剑城去了。 罢一则是想去别的风水宝地继续他参悟万物规律的大事业，这回罢九没跟着他，而是沉默的跟在木之青身后。 木之青竟然也不赶他，或者说懒得管他，她前脚坐着随云慢慢悠悠的到了万剑城城门口，后脚罢九就到了。 木之青瞥他一眼，又看眼巍峨万剑城门口，视线在牌匾的剑意多停留片刻，才顺着人流进入万剑城中。 经年不见，万剑城肯定是有变化的，只是变化不大，来来往往的修士特别多，鱼龙混杂。 木之青找到一家一口酥，还记得她第一次来万剑城买过这东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年的一口酥没有以前的好吃。 一口酥外面是酥皮，里面是奶做的点心，摊主特别热情，想让她多买点。 一口酥费不了多少灵石，一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上许多。 木之青挑上一袋，还没来得及掏储物袋，灵石就被付完了。 “这种事情我来！” 罢九笑得讨喜，这样的少年郎笑起来是怎么也不会惹人讨厌的。 木之青挑了挑眉。 罢九却是转过去，让摊主再拿些一口酥。 等他转过身，就见木之青的身影快消失在拐角，他连忙追上去。 万剑城有木之青买下的小院，多年不住有了灰尘，但是也只是一抬手就能解决的事。 离金山开始还有一年多，木之青便在万剑城住下。 不过她白日还是乐于出门，去客栈里坐着喝茶。 忽然小九吭哧吭哧拖着它半个身子大的黑袋子出现在桌上，袋子鼓鼓囊囊。 木之青打开看了一眼，是香喷喷的烤鸡，带着熟悉的味道，只能是出自一人的手笔。 小九伸着爪子比划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木之青笑，“让你主人过来亲自说。” 第244章 木之青的猜测 罢九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木之青身前。 “不是来认错的吗？还要我开口说？” 罢九一听，就觉得嘀咕，“你不是没接受吗……” 他脸皮薄。 于是木之青赶客，他连忙说，“别别别！我就是来道歉的！”他又憋了一会儿，“是我误会你了……也谢谢你把我带离火山！” 桌上的小九扭头看看木之青，又扭头看看自家主人，选择看着香喷喷的烤鸡垂涎欲滴。 “就这些了？” 罢九低头看着桌子，手在桌上划啊划，“我可以补偿你，以后你叫我烤鸡，我再也不会拒绝了……” “烤菜鸡？”木之青疑惑叫他。 罢九抬起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许再叫我菜鸡了！我说的是烤鸡！” 木之青托腮，也不说话，静静打量他，像是在沉吟。 罢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嘛？” 木之青微微一笑，“不是想补偿我吗？去帮我做件事呗？” 罢九，“……” 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罢九勤勤恳恳的越过紫灵桥，去到东皇城，在东皇城呆了几天又越过紫灵桥，路过万剑城去别的地方，然后送出去几道传音符，又收到回音，最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万剑城。 他气喘吁吁，第一次迈进木之青买的院子。 罢九顾不得看院子的摆设，对木之青道，“各大势力金丹期的佼佼者要么在晋升元婴的路上，要么已经晋升元婴在巩固修为。” 接着他又详细说道，“比如万剑城广归真人，他早在几年前就晋升完元婴，近日就要出关了，其他大宗门也差不多……对了，还有西大陆那边的，据说沈家沈长青是最早晋升元婴的，然后是东皇城东皇一，宿家宿天依等等。” 木之青问，“进度最慢的是谁？” “符阵宗冰心儿吧，她这两年才度过元婴雷劫，还要不少时间巩固修为呢，都不一定赶上金山开启。” 罢九蹭到木之青一杯茶，咕噜咕噜解决完舒了一口气，随口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好奇。” “好奇？”罢九撇了撇嘴，反正遇到什么事情，木之青保准用这两字搪塞。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毕竟元婴雷劫那么显眼，所以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了。 罢九之所以跑到西大陆，也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离得太远了，不太好打听。 木之青听着听着，忽然古怪的看罢九一眼。 罢九被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你怎么还在金丹？” “……” 猝不及防，罢九被扎心。 哪料木之青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有金丹后期修为了吧？这都五十年过去了，你怎么才金丹巅峰？” “……” 罢九恼羞成怒，站起来离她远一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变态？我这修炼得算快的了！” 木之青语带怜悯，“千万别放松警惕，我见过很多人年轻时候是什么修为，寿命到了的时候还是什么修为。” “……别咒我！” 怕她不依不饶，罢九离她远远的，在院子里环绕一圈，他撇了撇嘴，“这里一点都不像你会住的地方。” “哦？” 院子里的结构很大众，摆设也很典雅，“我以为你住的地方会更与众不同点。” 木之青耸了耸肩，“原先是懒得改造……不过我倒是很想在中间建一个鱼池。” 罢九警惕起来，“别想让我帮你！” 木之青有些无辜，“你不是想补偿我？” 你哪里需要我补偿？ 罢九心里暗想，可没见你把火山的事情往心里去过，倒是免费找到一个劳动力。 想到这里，他不禁阴谋论。 说不定她就是有预谋的无视他，让他因为愧疚跟上来，以此获得一个免费劳动力。 罢九又坐回木之青对面，不情不愿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鱼池？” 一说起这个，木之青就肉眼可见高兴了不少，很是细致的将她想要什么鱼池告诉了罢九。 “但是别在早上弄哦，我要睡到很晚。” “知道了。”罢九想，你一个元婴修士睡什么懒觉。 “对了，最好三日内完工，因为到时候我要出门，肯定是不能让你呆在我家。” “……知道了。”罢九咬牙切齿。 交代完这些，他想早点把事完成早离开，免得木之青嫌弃，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得知那些大家族子弟元没元婴到底是为什么？” 罢九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因为木之青已经拒绝过他一次。 结果出乎意料，木之青回答他了。 “因为金山呀。” 她这次终于没有用好奇搪塞了，罢九却听得迷糊。 “金山？这跟金山有什么关系？” 木之青笑眯眯，“若说能被金山承认的有缘人，有谁能越过这些天之骄子？” “……” 罢九惊到，“你是说金山等的有缘人就是他们？” 他从岚芙口中知道只言片语，知道金山只能让有缘之人进去，却从来没想过有缘之人是谁。 毕竟玄灵大陆这么大，修士实在太多了，谁能一个个去猜呢？ 木之青道，“从金山降临，到一年后的开启时间不到十年，而这十年时间，可正好是这一批天之骄子晋升元婴的档口。” 都在闭关。 罢九心中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啊，正如同木之青所说。若说金山真的在等待有缘之人，那么有谁能避开天之骄子成为这有缘之人呢？ 而且仔细想想，这十年确实是年轻一代的大势力子弟晋升元婴的时间。他们是同一辈的人，若没有意外，修为晋升的时间肯定差不多。 若是金山在它降临的时候就开启，那么以林广归为代表的这一批大势力子弟，肯定是赶不上金山开启！ 但是随即罢九又疑惑，“金山到底是第一次降临玄灵大陆，也许它的有缘之人只有一个？” “那我就不知道了。”木之青笑眯眯说，“我只是猜测而已，猜猜又不犯法。” 罢九陷入深深的思考。 没等他思考出所以然来，木之青就道，“我还猜金山可能只容纳元婴修士呢。” 金丹期罢九，“……” 第245章 邪魔谷的变故 罢九的眼睛瞪圆了。 木之青笑了，“我说的是可能，你紧张什么。” “……”罢九郁闷，“你就会逗我玩。” 不过他还是肯定木之青前者的猜测，至于后者…… “我师兄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我的肯定会是我的。不该我的就不会是我的。” 木之青笑了笑，“看来你很相信罢一道友的占卜。” 罢九哼哼一声，“虽然我师兄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情很是无趣，但是他几乎是世上对占卜最有天赋的人了。” “教出你们的人定是很不凡了。”木之青不经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我师父……”罢九及时顿住话语，眼睛瞪圆，警惕道，“别想诈我的话！” 木之青和善笑了笑。“修鱼池去吧。” “……” 可恶，见打听不出来就把他打发走！ 罢九拂袖而去。 原先他是打算简单粗暴的在院子里挖个坑，然后引水当鱼池的，但是这个策略被木之青否决了。 美其名曰——不雅观。 于是罢九只好去找了些上好的砖石在木之青的指挥下砌出鱼池，然后再引水进去。 让金丹修士建造鱼池显然是大材小用，也就木之青干得出来这事。最后罢九要不了三天就做好了，而且还颇为雅观。 “好了！”罢九决定帮人帮到底，“你要往里面放什么鱼？我打听过了，万兽山有一种七彩鱼。不光外观好看，而且还没什么攻击性，喜欢吸收灵气也喜欢吞吐灵气，放在鱼池里最适合不过了。” 木之青闻言道，“谁说我要养鱼了？” “……”罢九咬牙切齿问，“你建鱼池不养鱼，难不成用来溜我吗！” 木之青惊异看他一眼。 罢九霎时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换了个问法，“那你建鱼池做什么？” “金山开启在即，我很快就会离开万剑城，养鱼也没空管，不是白白浪费生命吗？” 罢九对比的回应是呵呵一笑。 那你还建鱼池干嘛？不是用来观赏鱼难道是用来观赏鱼池的？ 当然，以木之青的性子没准还真做得了这事。 木之青微微一笑，然后罢九便被赶出来了。 木之青当真是将物尽其用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罢九气到发蒙，转头就打道回府。他再帮木之青一回那就天打雷劈！ 然后罢九一连多日没得到木之青的消息，又想起她先前说要出门的事情，不由做好心里建设，去院子前敲了几次门。 没有应答。 虽然木之青是过分了点，但是不至于在家的情况对他的敲门视若无睹。 这是还没回来？ 她去干什么了？ 一连多月，罢九都去敲门，终于在两个月后得到应答。 木之青靠在门旁，瞧着有些有气无力，“有事？” 罢九错愕，“你受伤了？” 木之青的脸色有些苍白。 “有点。” 木之青出乎意料没瞒他，只是不太耐烦，“你还有事吗？” 她心情很不好。 罢九意识到。 他不敢触她的霉头，又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很想知道木之青这么久都干什么去了。 结果木之青没得到他的应答，干脆利落的把门关上了，还留下一句警告，“没事别来烦我！” 触了一鼻子灰的罢九，“……” 木之青连从院子走到屋子里都没有功夫，身子直接闪现到屋内的蒲团。 她闭眼，灵气四溢。 木之青去了一趟邪魔谷。 以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自然不会被人发现，哪怕那人是邪魔谷的谷主。 但是意外就是——向来给她带去助力的紫瘴不知被谷主捣鼓成什么样了，不但不再无害，还充斥着摧毁生机的力量。 邪魔谷因此寸草不生，乌烟瘴气。入口那条蛇河更是变异了，蛇不像蛇，长出各种脚尾，看上去邪恶无比。 木之青去找到欧阳思的时候，欧阳思回到了谷主的高山上，状态看着还行，但是她不慎被一条吞噬灵力的蛇虫发现，因此泄露了踪迹，引得满谷的邪修都在追杀她。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木之青还是能全身而退的，倒霉就倒霉在，她正好碰上了邪魔谷谷主。 谷主转修魔修，手段既诡异又邪祟，木之青不慎中了他一掌，回来之后就发现掌中的魔气生命力顽强，有空就钻，不易祛除。 她废了老大劲才将魔气除个干净。 现在木之青主要是补足自己亏空的气血。 邪魔谷这番变化可不小，看来谷主从魔骨获得的力量颇有成效。 只是木之青吃了这个亏，心情肯定没有多好。 她在心里估算了下，邪魔谷谷主的修为应该在化神中期，远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的。 木之青只能继续按兵不动。想到这里，她幽幽叹了口气。 有些不爽啊。 而且邪魔谷出此变故，欧阳思那边的情况自己也无法准确获知情况。 如今这形势，仅凭她一人之力把欧阳思带出来有点困难…… 但是—— 她可以借助其他力量啊。 这次前去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沈家已经停止让邪魔谷做出解释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而暗中寻找邪魔谷的入口。 因为这件事情，邪魔谷没少做出防御。而木之青离开西大陆之前，“好心”通知了沈家邪魔谷的具体位置。 想必邪魔谷这下有的忙了。 木之青杏眸闪过微光。 她吃了这个亏，自然就要向邪魔谷讨些利息。 —— 金山位于妙音宗和驭兽宗之间，离万剑宗算不得远。自打金山出现以来，玄灵大陆以此围绕开的争论就没有少过。 毕竟玄灵大陆是修炼圣地，对于能助长他们的机缘总是格外关注的。 若是其他机缘也就罢了，天材地宝总是秘密掌握在某些人手中的。但是金山这么大一座山，凭空发生变故，时间跨度又这么大，能瞒得了谁呢？ 在很多修士看来，这都是给他们的一次重大机遇，他们当然要好好把握。 而对这些势力而言，进入金山的限制无非是大的，全靠缘分二字。所以他们也不吝啬将金山的消息往外传开。 很多修士听罢，都自信满满，都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有缘之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金山。 第246章 聚集金山 终于在金山即将开始的时日，罢九计算好日子，邀请木之青一同前往金山。 金山此事做得好就能获得极大的利益，做不好就是一脚踏进沼泽里，惹得一身麻烦。 因为不清楚金山的限制，所以各个修为的修士都会前往金山一探究竟。 下到练气，上到……化神。 化神可是玄灵大陆的最高修为，而罢九不过就是居中的那批修士，自然要小心谨慎为上，就想同木之青一道前去。 按理来说金山到底是机缘还是绝境还没搞清楚呢，不应该有如此威力。 罢九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某一次木之青懒洋洋的对此发表看法。 “如果以颜色看的话，那么自古以来，宝藏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金色的。金山就这么一座，机缘就这么一次。不管是利是弊，都值得走这么一遭。” 高阶修士又如何？谁能保证自己会稳稳当当飞升到半劫界？ 对于机缘这事，那些所谓的化神修士可是比谁都要疯狂。 毕竟若是飞升不了半劫界，等待他们的就是寿命尽头。掌握力量，飞天遁地做惯大能的他们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就连只是身为凡人的帝王，都因权利和财富不舍老去，追求长生不老。 “更何况，”木之青瞥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不知此行是利是弊？” 罢九一愣，“你是说——” “你可以放弃考虑金山是弊的可能性了。”木之青道，“修为越高，手段越多。越多的高阶修士前往，越足以说明金山的宝贵之处。” 不是所有人都怀着未知前往金山的。 罢九恍然。 他不笨，很快就明白了木之青的意思。 他闷头想了许久，对进入金山的事情更是势在必得。 但是难免会患得患失。 “你说金山会承认我进去吗？” 金山可能得到的回报越多，罢九就越彷徨他是否有得到机遇的机会。 木之青正慢悠悠的喂小九喝茶，结果被小九嫌弃的吐了出来。 它只欣赏得了香喷喷的烤妖兽。 闻言她的杏眸微微抬起，上下看了罢九一眼，才慢吞吞道，“不会。” 罢九紧张起来，“为什么？” 木之青饮茶，“猜的。” “……” “你寄希望于从旁人口中得到答案，旁人自然会说出自己心中所期待的答案。” 有些绕口，罢九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怒而退走。 当然，这些让他又爱又恨的事情已经是往事。 木之青在小院呆了一年多，罢九在此地无数次受挫，无数次发誓他再踏入此地就天打雷劈。 但该来的时候，他还是来了。 木之青却说要等等。 等？ 等什么？ 等人还是等事？ 面对罢九的疑惑，木之青微笑了一下，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好话，罢九闭嘴。 木之青很满意，然后又过了几日，她才带着罢九慢悠悠的出门。 罢九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这几日的时差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木之青到底是在等什么？ 不过罢九却觉得木之青的动作实在太慢了，就像是去度假一样。 他暗暗心急，不由开口提醒道，“万一错过金山开始怎么办？” “不会的。” 木之青无凭无据的回答显然没有缓解罢九的心急。 不过再怎么样，最后他还是跟着木之青不紧不慢的到达了金山。 经年不见，金山附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的山林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空地，空地之外就是建筑。不少修士以金山为中心长住起来，每日里不看到金山就浑身不得劲。 金山依旧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除了高大些和其他山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但是它周身散发的金光已经足以拉开差距了。 金山周围围了不少修士，其中最瞩目的，无疑就是西大陆的宿家子弟。 他们个个身着金衣，和自带光辉的金山不相上下，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宿家子弟和金山大概是此地最耀眼的风景了，引起不少人的注视。 然而宿家子弟心理素质非常强大，一点都没有感到不安，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关注。他们的表情淡定得心安理得，让人不觉明历。 罢九默默移开目光。 木之青却没停留在这里，环视一圈，自行上了一座离金山不远不近的山头，往这座山顶看过去，还能看到金山表面的光辉。 不止她一个这么做，金山附近的山头几乎都被大势力承包了。 若是金山开启，他们都能直接从山顶飞到金山里面。 木之青脚下这座山的位置不太好，所以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木之青却对此很满意。 因为这里刚好能将金山和附近的山头都囊括眼里，连金山附近的人也正好能被她的神识包括在里面。 罢九往下看了一眼，这么高的距离只能看到一个个黑点点，这些都是修士，顶多宿家子弟明显了一点。 因为他们身上的衣裳在阳光下能折射出金光，特别耀眼。 他不思其解，“你在这做什么？” 木之青像才注意他似的，有些嫌弃，“你跟上来做什么？” 罢九，“……” 木之青若是不想他跟上来，他就不会出现在这。所以他对木之青明知故问的态度感到不妙。 木之青摆摆手，又一点都不介意了，指着底下的人道，“你看到寒巫族的人了吗？” “……” 原来木之青让他上来是因为这个啊。 罢九道，“没看到。” 他的神识也勉勉强强能看到山下那些人，刚才上来时也粗略扫过有什么人，但是他这么迅速的回答肯定没有真话。 木之青也不介意，指了指离她最近的山头，“驭兽宗。”她挨个山头指过去，将每个势力盘踞的大概方位都说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山下，“宿家。” 她收回手。 “每个势力都有些遮掩，防止别人的探查，只能从山下进出的弟子猜出一二。寒巫族没有痕迹，又不可能没有前来。所以我猜他们作为玄灵大陆目前最神秘又需要礼遇的势力，他们应该在万剑宗的山头上。” 她笑眯眯对罢九道，“我猜对了吗？” 与岚芙交流过，清楚寒巫族所在的罢九，“……” 第247章 进入金山 罢九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在万剑宗？就不能是其他势力了？” 木之青不紧不慢道，“紫灵桥是玄灵大陆的重要要塞，说是东大陆有三大宗门，西大陆有三大家族，然而镇守紫灵桥两端的势力才是大头。” 宗门和家族不相上下，然而仔细分还是能分出些许不同。 “但是除了万剑宗不是还有东皇家族吗？” 木之青瞥他一眼，笑了，“看来你没有在东皇家当过师弟啊。以他们的性子，可不会管寒巫族有多神秘，他们只看谁的拳头更大。相比桀骜不驯的东皇家，寒巫族当然会选择万剑宗了。” “……”罢九嘀咕，“家族之间又没有师弟的说法，他们只看血缘的好吧……” 这算是变相承认寒巫族的所在了。毕竟木之青都猜到这份上了，已经不是他能搪塞的地步。 “不过……”木之青微笑问他，“你没跟岚芙道友说我的踪迹吧？” 一阵寒风冷嗖嗖的传来，罢九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绝对没有！不管是你还是她，我都没有提上半个字！岚芙姑娘甚至都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木之青轻笑一声，“最好没有。” 随着这一声，寒风退去了，然而罢九还是感到如芒在背。 他噤声。 木之青从储物袋里拿出椅子，铺上松软的垫子，开始观察山下来来往往的人， 罢九没忍住问道，“岚芙姑娘没什么坏心思，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她？” 木之青镇守玄冰城那段时间可是城主亲口承认的，按理来说她从管明道君手中接过担子，应该负责寒巫族的接待。 岚芙是寒巫族的巫圣女，地位非同一般，她却轻飘飘交给一个东皇家女子，避开和岚芙的任何交集。 不管是在镇守玄冰城之前还是之后，木之青一直摆出高傲的态度，再加上知魔的事情，让罢九对她的印象非常糟糕。 但是这几年长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木之青看似不好相处，其实不然。 她有时候还是蛮好说话的。 只是不管如何，她对岚芙姑娘一直都是排斥程度，明明岚芙姑娘主动求好，她却总是摆出水火不容的架势。 罢九不明白。 木之青暼他一眼，反问，“那么喜欢岚芙姑娘，你几十年前何必离开寒巫族？去别人家当小师弟？” 在玄冰城前期时，她偶尔还能看到罢九的影子，但是到了后期，乃至后面的很长岁月，都不见罢九出现在玄冰城。 罢九听完，悻悻然，“我又不是寒巫族弟子，只是仗着跟岚芙姑娘相识，去玩两天而已。” 然而他心中更深的原因却是没讲出来。 他觉得岚芙姑娘美丽又善良，身为寒巫族巫圣女又极为仁义，心怀寒巫族。但是莫名的，他就有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与此同时，他还是认为岚芙身上特别有亲近感，特别想亲近她。 罢九心觉亲近，但是因为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于是他就以师兄找他为由离开了寒巫族，也没想着再回去看眼岚芙。 对于罢九心中的想法，木之青隐约能察觉到几分，她隐晦的看他一眼。 往上面点靠，岚芙怎么也是半灵族，原身是什么暂且不表，但是那迷惑人的能力是一等一的。 罢九倒是挺机灵。 他和罢一之间也挺是神秘。 罢一说要寻罢九，寻到之后却没有任何作为，也很引人深思。 百转千回间想了许多，木之青淡淡将这些挥去。 “金山！金山变了！” 不知底下谁一声惊呼，金山发生了异变。 金光笼罩，向来看不清的山内风景忽然往外扩散迷雾。白雾袅袅的向外散开，衬得此处更像蓬莱仙境。 不管是地上的人还是山上的人，都紧紧盯着面前的变化。 “现如今金山已经开启，尔等有缘者有一盏茶时间进入！过时金山不候。” 不知哪来的一道声音传遍众山，给众人带来一丝清灵。 木之青听出这是万剑宗某位道尊的声音。 底下一阵躁动，不少人开始触及金山。 木之青瞧着有趣，“你看，不管是大家族还是大宗门，他们没有一个人进的。” 高阶修士没一个不是人精，都在等着出头羊一探虚实呢。 就看谁最先按耐不住耐心了。 比耐心，散修定是比不过他们的。 很快随着第一个人接触，之后就是源源不断。 无数神识笼罩在这些人身上。 然后意外发现……他们从迷雾中走出，一脸茫然。 别人问起，他们更疑惑，“金山在哪儿？”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据这些人所说，他们明明是沿着金山走的，也并未遇到阻拦，然而穿过迷雾，他们却来到金山另一头。 这就是与金山无缘的修士了。 众人意识到。 一时之间，急着往金山走的人都冷静了不少。 他们不敢冒进，一时都担心自己无缘金山。 无数人开始惶然。 就连罢九都看得心惊胆战，看到木之青云淡风轻就很看不过去，“你就不怕自己也进不了吗？” 木之青笑了，“你认为有缘之人是什么？” 罢九疑惑。 木之青道，“若是让我选，我定是不会选无缘破碎虚空，甚至连半劫界都无法到达的有缘之人。” 罢九恍然，“是指资质要极好吗？” “那可不一定。”木之青托腮道，“反正我定是能进去的。” 狂妄。 这口吻就差说她一定能进入半劫界，甚至飞升成仙了。 罢九撇了撇嘴，心中的慌张平复了一些，莫名有些期待木之青进不去金山，到时候她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底下的慌乱忽然平了一些。 在无缘金山的修士哀叹忧伤，还未动身的修士百般犹豫的时候，离金山最近的山头忽然撤去屏障，露出里面的人。 一袭玄色衣袍的东皇一手执折扇，凤眸中带着轻蔑。 “一群宵小。” 说完，他纵身一跃，从山头一跃而下，飞往金山。 过了须弥，无人从金山穿过。 众人为之沉默。 第一个有缘之人出现了。 金山，容纳了东皇家的人！ 第248章 奇异的环境 人群哗然一阵，又有人鼓起勇气进了。 毕竟金山只有一盏茶的开启时间，万一错过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之间进入的人极多，即使在有心之人刻意锁定人数的情况下，也不免混乱。 金山的另一头多了不少表情迷茫的人，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们甚至有人坐在地上哀伤痛苦。 宝藏就在眼前，却是永远不得入，他们心中如何能甘心？ 也有人发现，除此之外有不少人消失在了白雾之中，就像东皇一一样。 这就是有缘之人了。 让其中大部分人感到惊讶的是，也有不少宗门弟子无缘金山。 这就让很多人感到心绪平静了一些。 不是自己如此便好。那些占据资源的人，不也无缘金山吗？ 很快除却陆地走进金山的人，山头上也有人飞入金山，源源不断。 金山就像宝藏，也像刀山火海，引得无数人因为一个未知的结果前仆后继。 一盏茶过了一半时，木之青终于收起她的椅子。 罢九舔舔干涩的唇。 这种大环境之下，他很难不紧张。 “你也要进去了？” 让他有些羡慕的是，木之青平时该什么，现在还是什么样。脸上神情淡然无比，让他也不由平静几分。 木之青笑眯眯，“我带你一起。” “……”罢九反应过来，“不，我自己……啊啊啊……” 木之青提起他的后颈子，速度快极，从遥远的山头一下就没入金山，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迷雾遮挡了眼前，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混沌不清的画面。飞起的身子迟迟没有落地。 忽然，木之青猛然睁开眼。 眼前风景急掠，开始放大。 她意识到这是往下摔，却没感觉到灵力。 耳边是罢九的叫声，她心中微定，在快速的降落中瞅准时机，猛然抓住一处树木，因身上并无灵力，她往下翻滚了几圈，才算着陆。 元婴修士的肉身是强悍的，至少木之青没受什么伤，倒是一旁响起罢九一声惨叫，震天落地声。 眼前一片绿意。 木之青摸了摸手中触感，猛然站起，发现刚刚紧握的树冠竟然还在手中。 可是她已经实打实的落地了。 她手一松，“树冠”回弹，松软得可怕。 地上还算松软，木之青环顾四周，发现类似的“树冠”还有很多。无数松软的小树林立，遮挡眼帘，显得她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这些树木非常古怪，没有树干也没有树枝，甚至都不能让人倚靠。 大风吹起，被这些树木遮挡大半，意外看到树木随风飘荡，果真柔软至极。 往上一看，阳光明媚，时不时被茂盛的树木遮挡。 木之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树前端详半许，然后杏眸中渐渐放出光芒。 这是……草啊。 她再次抬头看，就知晓这些哪是什么树木，而是青草群。 比人还高的草。 她方才极速降落的时候就是扯过一处青草尖，为自己落地做了个缓冲。 而此地除了高大青草，什么都看不到。 在这里无论是神识，还是灵力，全都用不了。 除了修士本身锻炼来的强大肉身，他们就像个凡人一样。 木之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想到附近太安静了。 她并不慌张，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向一处凌乱的高大青草走去。 木之青从平地上走到一处坑前，坑是人形的，里面躺着一个人，周围青草被嚯嚯得不成样子。 显然人是实打实摔下来的。 木之青左右看了一眼，捡起一截枯草，蹲下来戳了戳坑里的人。 “死了？” 坑里的人动了动，抬起一张满是泥土的脸，不见半点白嫩模样。 “噗。”他吐掉嘴里的土。 木之青扔掉枯草，失望的站起来，“没死。” 罢九虚弱道，“我感觉我受了重伤。” 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也是，毕竟是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呢。 在动用不了灵力的情况下，他完全是依靠自己的金丹肉身硬抗过去。 但是木之青铁石心肠，面无表情道，“你不起来我走了。” “……” 罢九麻溜的爬起来。 他捂着胸口环视一圈，眼睛瞪圆，目瞪口呆。 “这是……草！” 木之青看他一眼。 罢九没注意到她对此言辞的微妙态度，连痛也顾不上来了，连忙道，“我们这是成功进入金山了？我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 木之青在观察附近的草，没理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指着不远处道，“小九应该掉那了。” 罢九恍然，上下摸遍胸口，“对啊！小九！”小九一直呆在他怀里，现在不见踪影，想必是掉落的时候失散了，想来就落在不远处。 于是两人便在青草中行走，意图找到小九。 而路上，罢九对这怪异的环境赞叹不已。 “这草得长多久啊？起码百年吧！” “早知道就不飞过来了，要是从地上走进来应该就不用摔了吧？” “我们得小心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我们这样，千万不能碰到其他人，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随便来个人都能把我们杀死！” 一路上罢九忧虑许多，杂七杂八说了很多，木之青竟然也不觉得烦。 罢九瞧着，觉得两人落到这个田地，木之青还挺开心的？ “你就不怕遇到别人？而且这里连草都这么高，其他东西会不会也是这模样。” 罢九终于想到要处了。 木之青却突然停下，转头看向他。 罢九脸上的泥巴都干了，看着狼狈许多，“你怎么停下来了？” 木之青顿了一下，笑眯眯道，“你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吗？” 罢九一愣，“我来寻找机缘……” 然后又一愣，想起什么，“不对，我们现在是在找小九。” 木之青突然停下来，是不是看到小九了？ 此处的草丛格外茂盛，他举目四眺，终于在缝隙中看到一处青草被砸得无法回弹，杂乱压在地上。 他赶过去一瞧，却没有发现小九的影子。 “小九？小九！” 罢九找了一遍，有些焦急的跑过来，“我都没有感应到小九，小九是不是出事了？” 第249章 解救小九 塑料主仆情，罢九总算开始担忧他的小九了。 土地虽然松软，却不足以留下脚印。罢九又沿着青草痕迹找了一会儿，忽然有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在爬行，而且夹杂在其中的，还有细微的叫声。 “是小九！” 罢九一惊，连忙朝着声音来源赶过去。 “天……” 他被眼前景象震惊住。 一头长着白毛的兽有人的一半高，此时正在上下跳跃，而身后有一条长长的、滑不溜秋长有条纹的异兽在追着。异兽满身的泥土，没有眼睛五官，却总是能准确捕捉到白兽的踪迹，紧追不舍。 罢九很快认出来白兽就是他的小九，而异兽正试图缠绕住小九。 “小九！我来助你！” 罢九大喝一声，对长度有他一般高的异兽一点不惧，哪怕现在无法使用灵力，他也英勇的抓住异兽的尾巴，想要把它从小九身上甩下来。 但是奈何异兽实在太滑了，弄得他满手黏腻，尾巴却抽身而去。 而且这似乎激怒了异兽，异兽不再追着小九不放，身子盘旋，那分不清是头是尾的一端微微抬起，无声的注视着罢九。 罢九头皮发麻，果断转身就跑。 而异兽速度快极，扭着身子就朝罢九掠去。 “啊啊啊！小九快来帮帮我！” 小九雪白的皮毛已经泥泞不堪，它连忙四脚发力，奔向罢九，罢九抓着毛爬到背上，骑着小九奔跑在青草之中。 异兽紧追不舍。 逃命途中正好碰到慢悠悠走过来的木之青，罢九连忙呼道，“快跑快跑！”然后试图伸手将木之青拉到小九身上。 木之青身子一侧，避过罢九的手。 小九速度很快，她躲开这么一下，他们就越过了她。 木之青看向去路，看见一条异兽盘旋在地上，朝这边掠过来。 看到头尾几乎相同的异兽，木之青陷入沉思。 罢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而且小九也不会抛下她，一人一兽极速刹车，焦急看向木之青，“快过来！” 青草茫茫之中，一边是神色焦急的一人一兽，一边是来势汹汹的异兽，木之青站在中间，动了动眉毛。 一根骤然放大的木棍钉在地上，入木三分，距离异兽的头颅不过厘米之距。 因为惯性，异兽一头撞进木棍，身子柔软得陷进一条痕迹，甚至直接破开了头颅。 异兽终于停止行动，身子不断扭曲，不知是死是活。 目睹全程的罢九瞳孔微微长大。当然不是因为异兽的惨样，而是…… “你怎么会有灵力！” 他当然认识木棍，别看它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它是木之青的本命法器，他经常看到她拿在手里。 木之青没有解释，招手让他过来。 罢九兴许是被惊到了，忘了自己的腿脚不如小九的快，反而落地朝木之青跑来。 木之青对他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木棍，“脏。” 异兽的血液和正常的血液不一样，似乎也像它的身体一样黏腻，木棍破开了它的头颅，自然无法独善其身，看上去黏答答的，有些恶心人。 罢九立马拒绝了，“你又想将脏活累活交给我！没门！” 他跟木之青同行这几年，罢九早就领略到她如果能麻烦别人，绝对不麻烦自己的难得品质。 木之青的笑落了下去，幽幽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于让它这么脏。” “……” 罢九乖乖去拔出木棍，拔掉一些低矮的青草擦拭。手上的黏腻感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强忍住。 突然他发现什么，惊奇道，“它还活着！” 异兽的身躯不断扭动着，显然没有断气的意思，而且看上去已经开始往土地钻了。 这让罢九大感稀奇。 要知道，异兽的头颅都分开两边了。 木之青还站在远方，闻此也不奇怪，也没有靠近的意思，说道，“这是蚯蚓。” 蚯蚓？ 好奇怪的名字？ 罢九撇了撇嘴，“虽说它长得奇特了些，但是它身上没有灵气，在玄灵大陆是活不下来的。” 所以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看上去倒是挺像蛇的。” 罢九清理好了木棍，木之青瞧了瞧，很勉强的接了过来。 木棍在她手中自动缩小，罢九不由瞪了瞪她。 能缩小为什么不早缩小？他足足清理了一炷香！ 小九被蚯蚓这一出弄得受惊不小，罢九安慰完它后对木之青道，“小九说它来到这里后，看不到我们就去找了，结果正好碰到蚯蚓。” 小九亲昵的蹭了蹭木之青，没有灵气屏障，木之青的衣服顿时脏了。 赶在她杀气腾腾看过来之前，罢九心虚的把小九往后赶。 “此界没有灵气，小九便无法维持先前的状态，只能回归本体了。” 先前小九还能呆在他怀里呢，现在肯定不行。 罢九忍了忍，忍不住又问一遍，“这空气里都没有灵气，你怎么驱使武器的？”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罢九顿时噤声，“呵呵，好吧，这事确实不该胡乱打听。” 修士之间的手段，哪有直接开口问的，他也是一时头脑发昏，竟不怕死的问她。 蚯蚓已经钻入地中逃之夭夭了，罢九很是忧虑，“不知这金山到底是什么存在，此地无一丝灵气就算了，还处处透着诡异。” 他四处看看周围环境，终于下定决心，“虽然不知外界是否安全，但是不能总在这里呆着，不如我们先走出这片草丛，去看看其他……” 他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木之青已经翻身骑上小九。 罢九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虚弱的道，“你干嘛？” 木之青露出白牙，朝他友好一笑，“如你所说，先走出草丛看看。” 走当然是得走，但是小九只有一个。 谁骑谁走？ 罢九慢慢靠近，满是泥巴的脸摆上最无害的模样，他打着商量，友好的说，“别这样，小九虽然是我的灵兽，但是我们可以一起骑，就算是你不想，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走……” 木之青朝他笑笑，“谢谢罢九道友割爱了……驾——” 第250章 巨人们 罢九连忙改走为奔，却扑了个空，连小九一根毛都没沾到。 一人一兽扬长而去，扬起灰尘扑在他脸上，罢九气得七窍生烟。 即使他方才偷偷靠近，也无法夺下小九。 至于小九？ 那个叛徒是指望不上的，怕是早就忘记谁是它的主人，载着木之青乐不思蜀。 罢九在原地跳脚，指着一人一兽离去的方向就破口大骂，“你个无耻强盗！” 都提醒她小九是他的灵兽了，她竟然还能说出多谢罢九道友割爱？割爱个屁！他什么时候愿意割爱了！ 然而亏已经被人摁着头喂下，罢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一人一兽冷血无情，真就一点回头都不带有的。 再怎么生气，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罢九连忙沿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累死累活跑了一天，罢九总算看到木之青的影子，她已经落了地，旁边蹲着小九，罢九心中一喜，悄悄摸过去，然后隔开她和小九的距离。 小九轻轻叫唤一声。 木之青看了过来，罢九一阵紧张，她却好像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往不远处一指。 身前不再有望不尽的青草，而是一块空地。 而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排高高的栅栏，肉眼一瞧，望之不尽。 罢九一惊，因为这栅栏高得就像一座小山，但是却是腐朽的木头做的，他甚至都能看到上面徘徊着蚂蚁。 而让他惊讶的是，这些蚂蚁比他和木之青都小不了多少！ 更何况高大的栅栏后，隐隐可见的建筑了。 “这……”罢九近乎失语，“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此行此景，带给他的震撼与他初入寒巫族时也不差什么了。 高大的青草，跟人差不了多少的蚯蚓和蚂蚁……无一不再颠覆罢九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高大！ 木之青道，“是我们变小了。” 罢九愣愣看着她，看到她耸了耸肩，“变数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在于我们。” 也许是木之青接受良好的态度，使得罢九很快镇静下来。 “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这样？” “那就得找第三人验证了。” 罢九喃喃自语，“如果金山是这样的光景，那么这还算得上是机遇吗？” “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 木之青没再收木棍，她手上转动着木棍，走出青草地，“走，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 她向着栅栏靠近。 罢九茫然的跟在她身后，“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前方的木之青转过头来，有些嫌弃，“你不是一向很勇敢？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 罢九沉默了下，不甘心的反驳，“一般人都会担忧吧！”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身上的修为都用不上，这让已经习惯灵力的修士如何有安全感？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一副经过灵气和雷劫锤炼的身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 灵力的消失带给他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其中最直观的观感，大概就像耳聪目明的人，忽然之间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听不见了。 就像鱼儿离了水。 所以向来机灵的罢九，少不了感到不安。 甚至若是其他进入金山的修士也是同等遭遇的话，那他们无一不会感到彷徨。 罢九瞧着木之青云淡风轻的样子，都猜想这是她本人心理就这么强大，还是要感叹不愧是元婴修士，与他们比心境，自己就是宵小之人。 未知的世界引起彷徨，小九却不知道自家主人想得一团乱麻它时不时这里蹦蹦，那里跳跳，对以这个视角去看待世界的方向特别新奇，根本按耐不住撒泼的心。 木之青道，“这个世界没有灵力，也就意味着其他修士无法造成威胁。你一个男儿，体力是天然优势，如果这你也要感到慌张的话，那不如回娘胎重新来过。” “……” 这番不轻不重的话让人听得心气不顺，罢九张了张嘴，尴尬的撇过头去，罕见没有再说回去。 说的对，在没有灵气的时候，甭管元婴还是筑基，不都一样了吗？ 玄灵大陆除了一些专攻体修或者剑修的人，其他人可都是法修，鲜少近身作战过，在没有灵气的世界，自己的肉身脆得跟什么似的。 这么一想，罢九忐忑的心好了一点，却是不由得暼了木之青一眼。 这位赶跑蚯蚓的手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若此处无法动用灵力，那是什么？ 就在罢九暗暗揣摩的时候，两人总算走到了栅栏处。 因为身体太小了，所以看着不远的栅栏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此时天渐渐昏暗，木之青两人刻意避开了栅栏上的蚂蚁，然后往栅栏里看去。 这么一看可不得了啊，他们仿佛是来到了巨人国。 栅栏之中，是来来往往的凡人，或者衣着破烂，或者衣着华贵，跟寻常去过的闹市相差无二。 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罢九把头仰得不能仰了，还是看不到“巨人”全貌。 这忒高了。 罢九努力很久，也没看到任何一个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木之青道，“这是妄镜。” “妄镜是什么？”罢九疑惑。 木之青奇异的瞥了他一眼，“你天天走南闯北都在干什么？连妄镜都不知道！” 罢九很委屈，“听上去很陌生啊……” 木之青没有耐心，“就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地方！” 罢九惊呼，“你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是真的！” 可是他们看上去栩栩如生，每个生命都是如此鲜活。 木之青显然没有耐心应付他，“找个地方歇着，晚上再进去。” 现在进去会被踩成渣的，等晚上人少了再说。 罢九捂着嘴跟在木之青身后，木之青暼他一眼，“我们就跟蚂蚁一样大，你喊再大声他们都听不到。” 罢九当然知道这个理，但是不妨碍他继续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修炼到金丹期，万一因为一个不小心，被凡人给踩死了，那可是太冤了。” 想想那个后果，没有灵气、异常没有安全感的罢九可不敢轻视一星半点。 木之青对此的回应是移开她的目光。 得尊重物种的多样性。 第251章 神的恩赐 夜晚。 不见一丝星辰也不见明月。 月黑风高时，正是杀人夜。 冻得瑟瑟发抖的罢九脑海里闪现这句话。 两人再次来到栅栏前，此时只有零星几个人。 罢九跟着木之青走进栅栏。 栅栏里，街道两边立着茅草屋，一座又一座十分高大。 两人的步伐想走过一座茅草屋都要走很远，还要避开那些凡人们。 罢九捂着鼻子，绕过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这里的人都穿着草鞋，他连人家脚指头都及不上，若是有人突然改变路线朝罢九走来，罢九得奔跑很远才能摆脱被踩踏的命运。 更何况鞋上传来的惊天臭味了。 罢九如此躲了几下，对木之青从头到尾的悠闲非常不解。她总是能及时躲开他们，离得远远的。罢九郁闷非常，连忙奔过去离木之青更近。 “我们要去哪儿？” 他从未如此憋屈过。 木之青走过这条街，面前还有另一条街，短短路程，以她们的脚程竟然用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 “……” 木之青拐进一家屋子，罢九跟上去，看到茅草屋里几乎进门就是炕，农村夫妇吹灭了灯火，上了炕。 木之青转身又走了出去。 罢九却是觉得好奇，站着多看了一会儿。 小小的人站在门口，和蚂蚁差不了多少，比他体型高大无数倍的人脱下草鞋，很快炕上开始传来动静，仿佛不结实一般摇摇晃晃。 “……” 罢九脸绿了，连忙遮住眼睛跑出去。 木之青靠在一边，对此投来一笑，“好看吗？” “你怎么不提醒我！”罢九脸色赤红。 木之青眼睛弯成月牙，显然觉得罢九的反应很好玩。 罢九气急，“我看这里的人都挺正常的，这里真的是妄镜吗！” 木之青收起笑容，幽幽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这里是哪。” 事情陷入僵局。 罢九如愿来到金山，却莫名其妙身子变小不说，还陷入凡人堆里，不知出路在哪里。 “金山找有缘之人就是让我们在这看凡人繁衍的？” 要不是灵力被禁，罢九都想直接腾空飞去，去看看此地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景象，也好过在这里受脚力所限，如何都走不出去。 沉默之中，突然响起狗叫声，离木之青她们大概几百米的距离，几乎响彻整个天空。 罢九吓了一跳，因为狗的叫声实在凄惨，好像临死之前的呼唤。 “怎么回事！” 随着狗叫得越来越惨烈，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包括两人方才进入的房子。 屋里的动静停了，里面的人奔了出来，要不是木之青及时拉了罢九一把，罢九得被踩个正着不可。 旁边传来两道风声，男女主人提着火把相继跑了出去，嘴里呼唤着罢九听不懂的话。 “发生了什么！” 木之青翻上小九，这次没有抛下罢九，挥手让他上来。罢九还没坐稳，她就架着小九如风般跑去，罢九差点被掀下去。 罢九连忙自己坐稳了，然后紧张的盯着极速靠近的前方。 小九虽然如今比蚂蚁还要小，但是作为灵兽，它奔跑起来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很快就载着两人来到狗吠的地方。 这是一只黑毛狗，它的犬牙狰狞，不断叫唤着，而它的身前躺着一个人，许多凡人举着火把将人围了起来，木之青让小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刚好能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里面的情景。 “那是……”罢九看到地上那人的脸，“修士？” 那人是正常身高，不知遭受了什么痛苦，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即使狼狈不堪，还是可以看到他穿着法衣。 这显然是一个修士。 凡人们面露狂喜，“外乡人！” 一个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村长，周围火光照射得他的眼中泛着光。 他拿着刀，胸膛不住起伏。 “不！这是神使大人！神的恩赐！” “神使大人！” 凡人们眼睛一亮，狂热起来。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终于降临人间了吗！” 老村长举着刀蹲下，黑狗终于停下叫声，它哈着舌头，口水不住往下滴。 这一幕无比怪异，每个人的眼睛都带着茹毛饮血的光芒，再也无法给罢九带来这些是普通凡人的印象。 “他们做什么？” 地上的修士终于停下挣扎，可是不知为何，身子动弹不得，他嘴里叫着，“放肆！放肆！” 村长高举起手，嘴角带着夸张的弧度，傻笑道，“神使大人不要怕……” 说完，手重重下落。 刀子刺破胸膛的声音，修士却一点反抗也没有，只能睁大眼睛看着。 村长挖出心脏，像是宝贝一样转过头来。 他的眼睛闪着垂涎，嘿嘿一笑，“分了吧，神派下神使大人的恩赐，可不能浪费了。” 凡人们高举火把，欢呼起来。 修士张大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 忽然间，火光远去，凡人们兴奋的面庞消失。 白云在蓝天高高挂着，不远处有一池碧水，罢九猛然坐起，看到木之青和小九就在身边不由松了口气。 随即他心又提起来，“方才那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换地方了？” 木之青先他一步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又伸出手看了一眼，“变回去了。” 罢九奔到池边，池水倒映着他的脸，他检查了一遍，又失望的垂下手，“体型是正常了，但是还是没有灵力……”他转头，“那个修士就算没有灵力，也不会轻易被一把匕首掏了心啊！” 方才一切仿若梦境。白日还勤勤恳恳的人们忽然脱去了烟火气，变得疯狂。 那时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在不清楚原因的情况，罢九只能选择沉默。 木之青也同样，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不会为了救一个无关之人步入险境。 “那是一个练气修士。” 罢九不解，“我们没有灵力也没有神识，你怎么知道的？” 木之青指了指脑袋，“他先我们之前进去的。” “……” 罢九反应过来，原来木之青将先她们之前进入金山的人都记了下来。 “练气修士的肉身确实薄弱点。” 第252章 像是祭祀 “但是他的体型为什么是正常的？”罢九苦苦思索。 木之青却转身走了，“走吧，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模样。” 她们走到一处高山，向下眺望，山脉竟是延绵不绝，甚至天际之中，还有隐隐冰寒之色，覆盖着一层冰雪。 罢九道，“没想到这里也有冰山，可惜只有一座。” 木之青大概看了一眼，然后纵身跳下山顶，绿衣飘扬，仿佛乘风归去，惊得罢九睁大眼。 “你疯了！”他伸手想拉她，却扑了个空，然后就看到她跳到隔壁的山头，足足五米的距离，她却一脸无事的回过头，“过来这里。” “……” 半盏茶后，罢九终于靠着一棵歪脖子树来到隔壁山头，而他身旁，小九轻盈的来回纵跳，衬得他像一个老人。 罢九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小心为上为好，万一让自己摔死了，那我可是死得最憋屈的金丹修士了。” 木之青不置可否，指着山下道，“你看。” 罢九走过来一看，只见此山山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分成两派，应是两兵交战，随着一声冲锋，两兵冲杀在一起，尸横遍野。 罢九张大嘴，“这都是哪来的人？” 木之青没回答。 两军交战免不了伤亡，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冲天的血腥气连罢九都能闻得到。 就在底下的人所剩无几之时，血腥气忽然如有实质飘了上来，正好就在两人面前，像是一副画卷一样缓缓向她们展开了。 让罢九感到惊奇的是，他看到由血腥为底的画卷里面立着一株灵草。 灵草通体金光，灵气斐然，在这个灵气贫瘠的世界显得是那么珍贵。 罢九光是瞧着，都感觉自己的灵气似乎回升了一些。 他连忙转向木之青，“我们没有灵力，只要得到这株草，我们的灵力就会恢复一点！” 正所谓以形补形，她们体内没有灵力，连储物袋都打开不了，不如尝试吸收灵草的灵气，让自己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底下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黑压压的人群是站的少，躺着多，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 “你觉得这株草是怎么来的呢？” 罢九却是没有犹豫，他显然想过这点。 “这个世界禁灵力，但是我想只是我们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而已。比如之前那个村庄，我们变得那么小，后面不是也变回来了吗？” 他瞧着金光越盛的灵草，按耐不住喜色，“如今解决的办法就在眼前了。” 木之青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你快采了。” 罢九手刚伸出去就收了回来，他警惕的看着木之青。 她答应得那么痛快肯定没好事。 木之青疑惑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她似乎想到什么，越发温柔，“我不跟你抢的。” 罢九丝毫没有被她安抚到，兴奋的大脑冷静了一点，开始思索其他的。 “虽说这株灵草能让我们恢复一点灵力，但是我之前闻所未闻这样的灵草。生长在血腥之中，孕育而成，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不应该为了一点灵力去招惹来历不明的东西。 木之青很失望，跟他解释道，“听说过祭祀吗？” “祭祀？”罢九思索道，“倒是有幸在某一个族群见过这种仪式。族人每次都会准备足够的妖兽和贡品放在桌上，用以供奉他们心目中的信仰，以求自己心目中的夙愿达成。” 木之青葱白的手指指着血腥气中的一株灵草。 “灵草便是祭祀时必不可少的贡品，而血腥气就是我们要帮他们达成的夙愿。” 罢九一愣。 这意思是说…… 他后知后觉的感觉耳边安静了不少，他往下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底下的人们已经不再开战，无数尸体面朝上堆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山上的两个人，而尸山之上，立着大战的幸存者，他们不停擦着口水，仰头望着她们，眼里渴望极了。 由于尸体太多了，堆积起来足以达到半山腰，离木之青两人越来越近。 罢九猛的后退一步。 木之青幽幽的声音，比眼前诡异的一幕还要像鬼祟，“你以为他们在打什么？他们争的……”她转过脸来，“是我们啊。” “……” 罢九跌倒在地。 “神使大人们！收下我们的礼物吧！”山下忽然传来幽幽的声音，一开始是一声，后面便是重重叠叠的声音，罢九大着胆子往下一看，看到堆积成石山的人们嘴也在不停的开合。 他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暗骂一声，“这都是什么鬼地方！” 最后是木之青将木棍涨大到半人高，当头一棒将灵草往下挥去，连同血腥气一起打散。 “滚。” 灵草像是一根枯叶，没有目标的往下漂流，落入尸山之中。 哀求期待的声音忽然停住，似乎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 尸山中不管是老的少的，活的死的，皆仰头默默看着他们。 万籁寂静，静得让人窒息。 罢九猛的坐了起来，胸膛不住起伏，控制不住的大喘气。 碧水蓝天，他们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木之青已经站在池水前，一袭绿衫在此时驱散了罢九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想起方才，他还控制不住头皮发麻。 “他们也想吃了我们？” 木之青转过身，环手摸着下巴，“看来上个妄镜的练气修士就是接受了祭祀。” 罢九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你是说他接受了他们的馈赠让自己身体恢复了正常大小，以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现在想想，那些村民破开练气修士的心脏时，虽然诡异，却带着几分奇怪的仪式感。 罢九忽然恍然大悟，“神的赐予！所以他们将这个当做神的赐予！因为他们贡献给神想要的东西，神就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罢九猛的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拍拍胸口，“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吓到我了。” 罢九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罢九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是木之青先前的表现说明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第253章 蛮国 木之青耸肩，“猜的。” 又是这句话，罢九会相信才有鬼了！ 木之青很无奈，“真的是直觉呀。” 罢九泄气。 算了，反正木之青不想说才是常态，能想到这些来敷衍他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我认为，那个练气修士如果知道接受帮助的后果是自己的性命，他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还要感谢木之青，至少她最后的那一棒让他也脱离了困境。 就在罢九纠结要不要道谢的时候，木之青已经伸了个懒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吧，去瞧瞧这个世界。” “……” 罢九追上去，“这里这么诡异，你还要去瞧瞧？我认为我现在不应该轻举妄动，免得误入死局！” 木之青道，“那你留在这里就如你所愿了？” “……” “罢九啊罢九，没想到你这么不思进取，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分道扬镳吧，也免得连累了我。” 罢九脸绿了，他气从心中起，却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想要支开我？”他狐疑道。 木之青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还真是！ 罢九不甘，“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木之青没理他。 但是罢九注意到她不再是胡乱走动，她在往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冰山方向走。 罢九安静下来，选择默默跟在木之青身后，不再说话。 开玩笑，他就是抛开脸皮也必须跟在木之青身后不可！金山的底细他还弄不明白，稍加不注意就是死局，之前若不是木之青帮忙，他说不定早就被拉入悬崖之下。 两人虽说是同时进入金山，奈何木之青就是比他知道得更多，而且还有肆意操纵的木棍…… 木之青有反击的能力，他得跟着。 罢九总结保命的办法。 两人走了几天，这一路上没再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目的地。 罢九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只见冰山之下，依附着一个城池，城池不大，然而凡人来来往往，皆穿着厚衣裳，而城池上写着“蛮国”二字。 “这么多人！” 罢九警惕起来。 木之青摸了摸小九的头，绕开城门口，沿着城墙走了一圈，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人可以发现她的身影。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罢九紧紧跟着，一副自己虽然怎么也想不明白木之青要做什么，但是跟紧比他想得明白的木之青就没错了的样子。 木之青拍拍小九，“你太明显了，自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藏着，过两天我让你主人去接你。” 小九低低叫了一声，仿佛不舍，留恋的看了一眼木之青，乖乖的转身跑走了。城池旁边正好有一众树林，它很快钻入林中不见踪影了。 主人罢九，“……” 他对小九忽略主人的本事是服气的。 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罢九转而注意到木之青望着城墙跃跃欲试，他很快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我们没有灵力，光凭自己怕是无法翻进去……” 罢九话一顿，因为木之青已经攀着城墙灵巧的跃上去了，他不由目瞪口呆。 要不是知道大家都没灵力，他还以为木之青是用飞的，因为她实在是太轻松了。 木之青娇丽的脸从城墙上方出现，朝他挥了挥手，“上来。” 这个城池虽然叫蛮国，但是并没有士兵守城，甚至城墙都只有两米高，似乎是凡人随意堆砌而成的。 然而就算只有两米，罢九还是踮着脚尖努力了许久，连手并脚，才终于气喘吁吁爬了上来。 常年依赖灵力的人，没有灵力对他们来说就是没有了手脚。 但是木之青对此非常体谅，宽慰罢九道，“你是以脸取胜，身高矮些也没关系，顶多就是攀登城墙慢一点而已。” 罢九，“……” 两人跳下城墙，这里是错综复杂的小巷，由破旧的屋子隔开，隐约可以听到街道上的喧嚣。 罢九侧耳听了一会儿，若不是知道此地的怪异，他定会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市井生活，没什么特殊。 然而越是普通，越证明了不普通。 罢九对先前两番遭遇还记忆尤深。 不过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回眼前，因为木之青已经看似轻车熟路，却带他到好几个死胡同前。 不远处传来动静，木之青嘘了一声，带他躲到另一条街。不一会儿，刚刚的地方就走过三两农夫，扛着锄头，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木之青清亮的杏眸盯了他们一会儿，“知道为什么要躲着吗？” 罢九道，“因为他们对我们怀有敌意？” 木之青看向他，“是啊，若是和他们迎面碰上，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朝我们挥舞手中的锄头。” 罢九一愣。 却不是因为她口中的话，而是诧异木之青竟然也会有忌惮人的时候，特别那些人不过只是凡人。 他还以为以她的性子，就算这个世界毫无灵力，她也不会为了旁人将就自己。 罢九很快就更惊讶了，因为木之青翻进一处破旧的小院，从人家的晾衣杆拿了两件衣服，一件扔给他，“换上。” 手中的衣服虽然带着皂角味，但是却是破破烂烂，毫无疑问是这些凡人穿的衣服。 他震惊的看着木之青将衣衫套上，遮住鲜亮的绿衫。 她竟然会委屈自己穿这种东西？ 这不是他认识的木之青。 罢九开始怀疑，眼前是不是金山弄出的幻境，这人根本不是木之青，或者木之青被人夺舍了？ 木之青穿完衣服，见他还愣着，不耐的啧了一声，“再发呆试试？” “……” 罢九放下心，有些嫌弃的将衣服套上，然后又跟着木之青换上鞋，看着她将自己秀发用布条小心的扎了起来，然后带着他离开这个院子。 “你为什么要换衣服？” 以她的性子，连带着灵气的衣裳都不一定喜欢吧？又为什么能委屈自己穿下这种衣服，将自己全身弄得灰扑扑的？ 木之青比他还奇怪，“不换衣服等着出去让人吃掉啊？” 第254章 改头换面 罢九比她还惊讶，“你害怕这个？” 木之青幽幽看向他。 即使她身着破旧衣裳，头顶布条，一身灰扑扑的，也遮挡不了她本身的威胁感。 罢九连忙换了说法，“你知道我指什么的。” 在他认知里，妥协这两个字就不该出现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对此的回答是——“我又不是傻子，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为什么不？” 罢九恍然，随即是油然而生的敬佩，“我明白了，这难道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 罢九发现木之青穿走在巷子里已经十分熟悉，不再是浮于表面的轻车熟路。 她已经知道这里的路线了？ 然而罢九看着周边，却是一脸茫然。 脱离了神识，他看这里没有一处不相像。 但是他听到繁杂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随着木之青拐过一个拐角，看到来来往往的凡人们终于恍然大悟。 木之青竟然带他来到街道！ 往后一看，还能看到城门的样子。 木之青神色如常，在街道里选了个方向走去，而来来往往的凡人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异样。 罢九心放下一半。 “原来这就是我们改头换貌的原因呀？” 罢九小声凑过去问，还是有点紧张。 虽然没有了修真界的服装，但是他还有俊美的外貌呀，这不是也引人注目吗？ 木之青是不是太大胆了？万一他们又像前两次一样发疯，举着刀冲来怎么办？ 可是木之青非但没有一点怕，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罢九看着木之青心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长得还可以，在面黄肌瘦的人群里很显眼。 她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木之青暼一眼神游天外的罢九，有些不耐烦，但是她想到什么，柔和的道，“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问呢？” 这家伙一路上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木之青可没那么多耐心回他。 幸好罢九也识趣，自己闭嘴了，而且还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这样不是显得自己没见识吗？ 经过的房屋从破旧变成完整，屋子越来越大，这里走动的人衣着也越发得体，就连呦呵的摊贩都如此。 木之青带着罢九又去找了两件得体的衣裳，这次披上之后终于有了过冬的样子。 木之青带着罢九离冰山越来越近，然后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走到一处宫殿前。 不同于城墙无人把守，宫殿门前有护卫的士兵，这么冷的天气冻得他们脸通红。 朱红的宫墙比城墙还要高，木之青两人被士兵拦下，“什么人！” 木之青早已拿掉布条，转而用一条绸缎将长发束起，露出整张脸来，显得她干净利落，而且脸上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威严。 面对士兵的质问，她丝毫不慌，一挥拂尘，淡然说道，“本道要求见陛下，有神使的消息要告知于他。” 罢九，“？？？” 什么东西？ 还有拂尘是哪里来的！ 几乎是一瞬间，士兵的脸色就变了，不仅是他，连路上行走的百姓都停了下来，转过脸默默的看着她们，脸上是垂涎。 罢九看得头皮发麻。 又是这样的表现，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神情。 木之青却微抬着下巴，眼睛都没往旁边瞟一下，原先娇丽无比的模样此时竟然透露出几分庄严的圣洁。 士兵擦了擦口水，语不成调道，“你等等……” 他转身飞快的跑走。 罢九松了口气。 他生怕士兵直接扑上来。 不过放在她们身上的视线依旧少不了。 罢九瞧着木之青挺直的后背，悄悄往后挪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还是溜吧。 然而士兵却很快跑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木之青，“请。” 此时正是白日，宫门打开，能看到铺地的青石，然而却给罢九一种阴森之感。 木之青似乎没看到他悄悄往后退，点了一下头就走进宫门。 罢九转头就想溜，却惊然发现报信的士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几乎与他鼻子贴着鼻子。 士兵冻得通红的脸颊看上去却没有一点人气，他两只眼睛黑压压的，“请。” “……” 罢九觉得自己要狗蛋，笑着往后退，然后走进宫墙，前方的木之青头也没回一个，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跑。 他说呢，木之青怎么会突然转性。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这是要千里送人头……不，送心脏吗？ 罢九觉得自己多半要完。 他深刻认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他根本就不了解木之青，不然他早就应该溜之大吉，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木之青到底要做什么？ 蛮国贫瘠，但是越往里走越繁华，皇宫更是如此。 朱红的宫墙无数，道路不窄，即使比不上玄灵大陆的建筑，但是也不错了。 两人随着士兵走了一盏茶，身后出现的人越来越多，像是护送……不，更像是监视。 没有灵气的罢九心里越慌。不过他也会装模作样，虽然不知道木之青想做什么，但是他也摆出世外高人的样子，施施然跟着。 士兵停在一处殿前，“进去吧。” 木之青微微点头，然后迈入大殿，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就是高高的龙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蓄着胡子，身穿龙袍，身旁跟着一排伺候的人。 罢九看到人一愣，因为现实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因为中年人的神情是正常的。 特别是他身旁伺候的人都是一副直勾勾看着人的样子。相比之下，他真的再正常不过。 皇帝明显打量了她们一番，最后留在木之青身上。 “你说，你有神使的消息？” 罢九的心又提了起来。 木之青回，“正是。” “哦？”皇帝问，“你为何对神使无动于衷？”他的脸色一沉，“你是否不将神使看在眼里！” 罢九，“……” 他看他们不止想将神使看在眼里，更想吃进肚子里吧！ 木之青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神多么强大啊！它热爱它的子民！特意给我等一个供奉的机会！以此获得神使！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罢九，“？？？” 第255章 丈二脑袋 罢九迷茫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仍振振有词的说着，“然而神的恩赐难得！只有神最亲爱的子民才配得到神的恩赐！本道纵观天下，无人能出陛下左右也！” 帝王的脸色很好看，却是爽朗大笑，然而笑声再爽朗，也驱散不了罢九如影随形的阴寒。 “神使在哪？” 他也不怕木之青骗他，因为神使是谁也冒充不了的，只要一见便知。 罢九紧张起来。 方才木之青一路走来，明显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皇宫的？ 还有，她为什么要对皇帝说这些话？ 更重要的是——哪里有什么神使！木之青不会出卖他吧！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不由全程贯注的紧盯着木之青。 木之青缓缓道，“神使值得世上最珍贵的供奉！陛下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了？” 帝王自然应是。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出现几分迫不及待和贪婪。 罢九紧张的盯着她。 虽然不知道木之青为什么做出这种事，但是一路走来，除了那个被破腹取心的倒霉蛋，哪里还有第三个修士。 木之青不会要把他卖出去吧？ 可是不应该啊，她自己就是一个修士啊，她能说谁？ 在众目睽睽之下，木之青勾唇，如花般的唇瓣开合，不慌不忙的轻轻吐出几个字。 “距城门口五十米处，有两个卖草鞋的摊贩……” 不算宽广的街道上，两排士兵开路，帝王迫不及待的走在前方，浩浩荡荡的向着城门口而去。 罢九和木之青跟在中间，前有帝王后有虎视眈眈的士兵，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他脑子里仍还回想着木之青在殿中说服帝王的话语—— “对于神的赐予我们之间心知肚明，万不可怠慢了神识。为表诚意，陛下最好亲自前往，毕竟神使们什么样没见过，凡夫俗子定入不了他们的眼。” 木之青后面又说了几句话，然而罢九已经开始怀疑是这个世界魔幻了，还是他身在幻境。他听不明白木之青话里的意思，只知道一回神时已经出了宫。 街道被士兵开出一条路来，而两边的百姓不管衣着好与坏，竟然一点都没有不满，他们安静极了，静静的注视。 罢九感到头皮发麻。 他心里总感觉这些人与其说是普通的凡人，不如说是不开智的妖魔，就等着他们不注意时，褪下人皮，然后一拥而上。 想到这个可能，罢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呢？ 绝不可能！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一点灵力都没有。万一这些百姓不是人的话，那他们又如何自处？ 罢九胡思乱想的时候，队伍已经停下了，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木之青睫毛都不带动一下，卷翘的呆在杏眸之上，除了遮不住眸中的明亮之外，什么都遮住了。 无法通过神情看明白她的意思，罢九这才慢慢吞吞的看向前方。 唔，到地方了。 那是不是该撒腿跑路了？ 毕竟他跟木之青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皇宫，若是有修士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至于木之青为什么偏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不定是嫌生活太过平静，耍这个帝王玩呢？ 她又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在罢九思索着逃跑的路线，并且下定决心趁机与木之青甩开之挤，他突然看到帝王没有丝毫发怒，温言停在卖草鞋的摊贩前。 卖草鞋的摊贩是一老一少，少年生得白嫩。这么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时，他仿佛被吓到了，一言不发。 他也确实该被吓到。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士兵们，街边百姓们，用着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仿佛随时都能从他们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与他们相比，帝王真的太正常了。 没有任何兵刃相见，帝王出乎意料的温和。他看看老的，又看看少的，温声道，“请原谅这些子民的无礼，他们大多还是未教化的山野村夫。若是两位不介意，还请给朕一个机会，朕的宫殿，可以给予你们帮助。你们若是到了那里，便不必担心这些人了。” 少年摊贩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叫嚣道，“你当我们……” 话音一顿，因为老摊贩把他往后一拉，他看了看远处宫殿的方向，顺带飘过人群中与众不同的木之青二人，又看了看神情温和的帝王，顿了一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帝王脸上露出笑意，“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你们可以走在朕的身边，让士兵们一同护卫你们。放心，有朕在，他们不敢放肆。” 果然，即使那些士兵直勾勾看着人，但是他们依旧分开一条道，看着帝王和两人从中间走过，什么举动也没有，只是看着。 罢九忍不住暗骂一声。 木之青就算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算帝王表现得再正常，但是这些凡人们脸上的垂涎他们看不到吗！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这个时候，即使这两个人身上有伪装，但是罢九还是看出他们的身份。 特别是那个少年摊贩，即使故意弄得黑漆漆的，也没办法抹灭那种骨子里带着的养尊处优。 这两人定是修士。 可是木之青怎么知道这里卖鞋的摊贩是两个修士呢？ 罢九忍不住往旁边看去，却吓了一跳。 “你……你笑什么？” 木之青眨了眨眼，唇角犹带一丝笑意，却是疑惑的道，“我没有笑呀。” 罢九，“……” 他身上止不住冒出鸡皮疙瘩。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木之青到底在做什么？ 帝王又为何这种好态度？ 那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帝王去大本营的修士又是怎么回事？ 罢九承认，他怂了。 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一步都不往皇宫里迈。 上天并没有听到罢九的呼唤，他最终还是在众多士兵的“护持”下，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皇宫，并且一路到了殿中。 帝王热心的对木之青道，“看来你果然一心一意为蛮国着想，真的上供两个神使的消息！” 第256章 冲杀 木之青不卑不亢，自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这是本道应该为陛下分忧的。” 她这一开口，正在好奇打量宫殿的少年摊贩终于看到她。 这一看之下，险些惊得魂飞魄散。 “你……” 已经生无可恋，放弃思考的罢九眼睛一眯。 看这样子他认识木之青？ 下一秒，他无心想这些。 因为温和的帝王忽然落了所有表情，直勾勾的看着罢九……旁边的摊贩二人。 他面无表情开口，“感谢神使大人，感谢神的赐予。” 不知何时，殿中塞满了士兵，一个都不落，缓缓朝两人靠近，与此同时还在重复帝王的话，“感谢神使大人，感谢神的赐予！” 少年睁大眼，连忙往老年摊贩躲，“你们做什么！” 然而士兵越靠越近，嘴里重复的话没有一个字变动。 少年慌了，“你个老匹夫！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说好的请我们做客！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还有木……” “少城主！” 老摊贩一口打断他的话，然后护着少年一步步往后退。 而帝王脸上带着铁血的神情，士兵们亮出刀剑，距离他们不过半米距离。 两个老少摊贩被围得严严实实，在封闭的大殿之中，他们简直毫无反抗之力。 没有灵力的他们，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罢九看着这一幕，很快兴起理所当然的感觉。 当然，这不是他冷血。 而是这样才是对的好吗！ 帝王随随便便的邀请你们就答应了？帝王好言相劝的模样更是颠覆了他的眼球。 如今帝王翻脸不认人，倒是符合罢九心中的认知。 在他心里，这种鬼地方就这幅模样。 因为士兵忽略了他和木之青，所以罢九并不如何急迫——当然，他不可能在意两个素未相见的修士性命，顶多可惜一下好不容易遇到人，他们却要嗝屁。 但是让罢九惊讶的事发生了。 在士兵的刀即将砍上人的一刹那，老摊贩却是劈手夺过，速度快到残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周围的人就倒下一片一片。 而罢九后知后觉才闻到血味。 他大感震撼，然后就见老摊贩一言不发，也不冲着罪魁祸首帝王而去，也不向两个揭发他们的人而去，径自护着少年，竟在殿中杀出一条血路。 倒下的士兵若是没有一击毙命，即使缺手缺脚，也会拦住他的步伐。 然而他们最终没拦住，老摊贩带着少年还是迈向门槛，去到殿外。 然而罢九除了惊叹之外，却没有半点放松。 逃过这些士兵又怎么样？逃出殿外又怎么样？就是逃出宫外，以那些诡异的凡人们，又岂会放过他们？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敌人，都是他们的绊脚石。除非杀尽所有凡人才能一劳永逸，否则不可能！ 可是殿外却突然传出惊叫，“神使不见了！” 随着这一声叫，即使在拼杀之中仍旧保持的诡异安静终于散去。 幸存的士兵们纷纷跑出去，大叫着神使，就连帝王也是同样。 罢九感到这幕异常熟悉，很快想到那个“巨人”的小村庄，当狗吠之时，他们也是这样奔走而出。 殿中除了一地尸体，就只有木之青和罢九两个人。 就连地上那些缺手缺脚的士兵都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出门槛了，目睹这一幕的罢九已经毫无波澜。 这个世界不正常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他看到木之青弯腰，脸上带着不知名的意味观察着尸体，他顾不得，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说着他才不管木之青，趁乱跑出去。 木之青眉毛都没动一下。 因为很快罢九就垂头丧气的跟着帝王的脚步进来了。 帝王很是震怒。 “他们不配当神使！” “不配！” “不配！” 士兵们应和着，气氛高昂。 罢九回到木之青身边，木然想着：那得让你们吃了才配吗？ 帝王下死命令，一定要找出那两个人，然而罢九觉得他完全是多此一举。 君不见那些士兵们比他还要着急上火吗？ 等士兵们抬着尸体出去后，帝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他温和的对木之青道，“你做得很好，下次再感应到神使，还请及时通知朕。” 虽然没有成功拿下人，但是木之青的投名状显然是成了。 毕竟她只是负责提供消息，是帝王自己没留住人。 罢九木然看着木之青又表了好久的衷心，然后帝王更满意了，让人带她们下去休息。 进入空荡荡的大殿，领路的人很快消失了，宫殿里面连个宫女太监的样子也不见。 这里的人显然没有男女大防的观点，将两人安排在一处。然而罢九却放心不少，他生怕周围会突然出现士兵，然后向他举起刀来。 他正惊魂不定时，木之青却适应良好的盘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罢九跟地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良久才道，“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个修士的出身绝对不凡，而且那个拿着刀的人实力绝对不亚于元婴修士。” 老摊贩很厉害，然而一人难挡千刀，特别是他还要护着少年。罢九无数次看到刀往他身上砍了，他却是毫发无伤。 这样的肉身强度，这样的身手，还有殿外的不知所踪，都彰显了此人的实力。 即使身上没有灵力，他还是有保命的办法。 而他还能想明白的一件事，是…… 罢九抬起头道，“而且他们认识你。” 他抬起头才发现木之青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托腮看着他。 “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大小也算个名人。” “……他们不一样。那个少年想叫出你名字的时候，另一个人拦住了他。” 他道，“这很奇怪不是吗？明明是你将他们拉进狼窝的，他们不仅跟着进来了，还包庇你……” 木之青打断他，“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罢九直视着她，“我想再好的朋友，面对朋友的坑杀也不会手下留情。他如果有理由包庇你，那一定是你已经掌握破解这个世界的办法！” 第257章 宿沈二人 木之青笑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她没有否认！ 罢九按耐住心中惊讶。即使种种迹象早已表明木之青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真正得到她的默认时，他还是不免心有起伏。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除了这一点，我想不明白他不报复的理由，他明明可以将我们一起拉下水。” “别说他拉不拉得了我……单说，你怎知我们不是挚友呢？” 罢九木着脸，“你指的是你有一个不管你怎么坑杀他，他始终爱你如往昔的挚友吗？” 木之青眨了眨眼。 她想了想，遗憾道，“好吧。” 罢九还是瞧着她，显然不愿意被她转移话题。 木之青转而问，“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罢九思考了一下，“不知。” 木之青道，“那个缺心眼的人叫谢天天，是万剑城城主的儿子。” 罢九明白了，“那个长者是保护他的人！” 随即他心情复杂。 万剑城城主的儿子，这个身份可不一般，木之青竟然还下手得罪，当真是不怕被报复。 木之青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那位道友精得很，对这个世界的猜测或许有些，但是却怎么也不得入门，要不然不会跟谢天天一起去摆摊。” “他们与其说摆摊，还不如说在试探时局。” 罢九并不笨，他心里隐约猜到点什么，“破解之法就在皇宫！他们也知道，所以面对帝王不怀好意的邀约，他们还是来了！” 木之青鼓励的看着他。 罢九思如泉涌，“但是他们不知破解迷局的具体方法，否则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而他们对你下意识的维护，是因为……他们猜到你知道了一切，向你卖个人情，以此从你这里知晓前因后果！” “啪啪啪……”木之青鼓掌，“说得真好。” 她也不避讳，倚着桌子显得有些懒散，问罢九道，“你如此聪慧，不如再猜猜看我带着你的原因。” 罢九这下是真确认木之青掌握了一切，然而他冥思苦想，只能想到一点。 “破解迷局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木之青笑了，“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呀。” 罢九，“……” 他严重怀疑自己被耍了。 木之青就是这么恶劣，一天不耍他就浑身不舒服。 然而见到木之青不理他了，他又厚着脸皮凑上去，“看在这段时间小九都让您骑的份上，您能不能告诉我？” 他指的当然不是带他的原因，而是破解的办法。 毕竟现在一点灵气都没有，随时都可以殒命。 木之青问，“你知道凡间的帝王代表什么吗？” 看她肯告诉，罢九一喜，“代表他最强大？” “不，代表他身上聚集着一国气运和权势。” 罢九听得一知半解，还想问时木之青却不肯说了，自顾自盘坐入定。 他哑然。 木之青这一闭眼，就是一天的时间。 士兵们都送来两次饭了，她都没有醒的意思。 罢九反而惊疑不定。 这都没有灵气了，木之青修炼什么？ 就算罢九有再多疑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叫醒木之青，只好郁闷的坐着，反复思考木之青之前说的话。 夜晚木之青睁开了眼睛，眼里似有一道金光闪过，然而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她看了一眼餐盘，对罢九道，“把饭吃了。” 罢九看一眼分毫未动的四份粗粮，“难吃。” “那也得吃了。以后他们送来的东西，不能原封不动还回去。” 那你怎么不吃？ 然而木之青已经重新闭上眼睛。 罢九闭上嘴，气呼呼想了半天，还是把餐盘解决了。 如此过了几天，除了送饭的士兵，她们两个人好像就这样被遗忘了。 直到三日后，木之青又睁开眼，叹了口气道，“可真快就没了……” 焉头巴脑的罢九立即看过去。 没了？ 什么没了？ 木之青神神秘秘的，没有灵气却修炼得起劲，他不得不关注起来。 木之青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帝王。” 还去找他？ “你不去也行。” 罢九摇头。 不行！本来就一头雾水了，不去的话就更懵逼了。 木之青叫了个士兵，让他带着她们去见帝王。这次帝王不在上次的地方，而是在书房里。 帝王遗憾，“神使还是没找到。” 木之青表示惋惜，然后说，“但是宫门口有两个冒名顶替士兵的神使，陛下可以前去一看。” 此话一出，书房里的人沉默了，又开始用那种诡异的目光看人，罢九更是惊得不轻。 木之青这几天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步都没离开！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帝王却没有任何疑惑，有木之青的投名状在前，他很快就相信了木之青，“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宫门口，然后停在两个士兵面前。 帝王和蔼道，“两位在此是屈才，朕的皇宫可以给两位庇护，不如随朕一同前去。” 又是回皇宫。 这皇帝怎么回事，想杀人之前都必须得在皇宫吗！ 然而真正让罢九惊异的，还是这里真有两个修士！ 而且他还认识！ 他们正是宿家宿文柳和沈家沈长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和木之青交情不错！ 木之青这……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宿文柳两人显然也很惊讶，但是是喜大于惊。 在这种情况下，能遇到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还是木之青，显然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情。 是的，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木之青，毕竟木之青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眼了，而且轻易就能降低他们的警惕之心。 然而宿文柳看到了木之青不带笑意的脸，不知为何，他莫名感到不安。 他想起他和沈长风伪装士兵的原因——宫殿之上，有黑气一闪而过。 宿文柳冷静下来，对帝王垂下头道，“属下不敢！能守在这里，是属下的福气！” 帝王脸上的笑意一僵，他回头看一眼木之青，面无表情。 他仿佛在说着:你敢骗朕？ 罢九一惊。 原来狗皇帝辨认不了神使吗！ 第258章 龙气! 木之青半点不慌，站出一步道，“眼下风吹日晒，帝王体恤你们，想让你们不再饱受劳作之苦，你们何不领了帝王的好意？” 罢九木着脸，心想木之青直接亲自卖人了。 然而他没有阻止的意思。 别说没有阻止，他还觉得幸灾乐祸。 他们两个跟木之青的关系也没多好啊，甚至还不如他呢。 木之青亲自开口，宿文柳最后的疑虑也没了，但是他谨慎的遵循士兵的样子，拉着沈长风诚惶诚恐的道，“多谢陛下体恤。” 这就是答应进去了。 罢九注意到帝王看到他这幅反应，还特地看了一眼木之青，眼中皆是怀疑。 怀疑什么？ 认为他们两个不是神使？ 罢九之前就奇怪了，谢天天二人身有伪装，帝王怎么知道他们是神使的，就不怕杀错人了吗？ 以前他还以为帝王有识别修士不同之处的能力，但是这次看来，帝王明显没有。 罢九不禁看眼木之青，却见木之青目不斜视。 她肯定知道为什么。 罢九索性仔细观察帝王。 他发现等宿文柳二人脱下盔甲，跟着进宫之后，帝王脸上的怀疑之色忽然消失殆尽，神情带着丝诡异。 罢九认得，这是这里的人看到神使都会露出的反应。 帝王确认宿文柳二人的身份了！ 可是为什么？ 这不过几步路而已。 为什么一到皇宫里面，帝王就知道了？ 上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万般疑惑堆积心中，罢九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他们又到了上次的宫殿，罢九闭了闭眼，只感觉风雨欲来。 帝王转过身，宿文柳敏锐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极为果断，在帝王举起手时就带着沈长风退出宫殿。 帝王神情冷硬，“感谢神的赐予！” “感谢神的赐予！” 士兵们重复着帝王的话，然后一点犹豫也没有，跟上次一样，带着让人胆寒的神情拔剑杀向宿文柳两人。 沈长风一惊，下意识往木之青这里看来一眼，很快就自顾不暇。 罢九偷偷看向木之青，只见她仍是淡淡神情，竟然一点动容都没有。 这是真要看他们两人去死不成？ 罢九对木之青的心狠程度有了更上一层楼的概念。 这都什么事啊， 以前木之青喜怒无常归喜怒无常，可从来没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啊！ 谢天天他们就算了，这两个可对木之青有情谊的啊！ 然而木之青就是冷眼看着。 宿文柳和沈长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他们先前见识到这个世界的诡异和奇特之处，所以对帝王的邀请，完全是因为木之青，可是木之青这是什么意思？ 连沈长风都不禁骂娘。 虽然在沈家时和木之青闹了不愉快，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上升至生死吧？ 沈长风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身无灵力，在士兵的攻击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算肉身强悍，时间久了就如同滴水穿石，不免留下一些伤口。 沈长风还好些，看上去有些手脚功夫，宿文柳惨了。他修的是法修，没有灵力他就寸步难行，现在完全依靠着肉身对敌。 况且他们两人心神不稳，都对木之青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罢九瞧着，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身影落在士兵围攻处，然后三两下用长枪扫倒一片人，然后干脆利落的带宿文柳两人跃墙而去，身轻如燕。 这一切不过短短一瞬间的事情，等人走远了，罢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那个老摊贩。 帝王显然再次震怒。 “又是他！追！追！” 被同一个人坏了两次好事，帝王当然不会开心，震怒之下，罢九似乎还看到他脸上隐隐出现的……黑气？ 士兵们追人去了，一直当旁观者的木之青终于温言道，“陛下不要生气，他们背叛神的旨意，神自然会补偿陛下的。” 补偿？ 罢九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眼。 帝王果然冷静下来，然后想了想，大赞木之青，“这次还要多亏了你，下次还有这样的事，记得告诉朕。” “当然没问题。” 木之青和罢九又回到了住了几天的地方。 她也没管罢九满脑袋的疑问，似乎感受了一下，然后脸色放缓，又开始闭眼打起坐。 罢九甚至来不及说半个字。 “……”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老摊贩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而且木之青这迫不及待继续打坐的样子，跟修炼差不了多少。 罢九修炼了百年了，当然能从木之青不眠不休的打坐里看到点门道。 她有灵力修炼了？ 这种变化是不是来自她向帝王说出谢天天等人的存在？ 正在罢九冥思苦想时，屋里突然出现他意想不到的人。 刚刚逃离险境的宿文柳三人！ 他瞪大眼。 这么快就来报仇了！ 罢九立马警戒起来，还想去叫醒木之青。 老摊贩却阻止了他，“我是事先跟木道友约好的。” 罢九瞪大眼。 老摊贩还是穿之前破破烂烂的衣服，看一眼仿佛毫无察觉的木之青，他无奈道，“看来你没时间。” 没有回复。 老摊贩也不在意，“那我们便等你一段时间。” 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 罢九看看木之青，又看看老摊贩，最后选择靠近宿文柳二人。 “你们从哪冒出来的？什么叫做你们跟木之青约好了？你们怎么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宿文柳面色复杂，“她传音给我们的。” 沈长风没有否认。 “传音！”罢九惊了。 “小声点，别打扰木姑娘。” 罢九按下心中惊骇，“有灵力才能传音，莫非她——” 老摊贩哼笑一声，“看来她没告诉你。这脚下可有皇室的龙气，只要能吸收龙气，就能帮助我们脱离桎梏，得到灵力。” 罢九忽然想起跟木之青的谈话。木之青曾问他——凡间的帝王代表什么。 代表一国的气运和权势。 而凡间帝王，象征真龙天子，脚下宫殿自然会有龙气！ 罢九恍然，“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龙气！” 也就是恢复灵力！ 可是恢复龙气和向帝王投诚之间的联系又是因为什么？ 第259章 上来吃我啊 这次宿文柳回了他，“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里的凡人将修士当成神使，然而他们不是想杀便能杀的，得有交易才行。” 交易？ 罢九想到什么。 他想到了悬崖下的两军交战，想到残余的人哀求他们收下他们的礼物，想到木之青说的——祭祀。 是了，“巨人”村庄里，那个丧失性命的修士得到了恢复体型的礼物，与此同时付出的是他的生命。 而帝王两次邀请谢天天二人和宿文柳二人用的话术也很奇怪。 那意思就是说：你们别再受苦受累了，去到朕的皇宫吧，为你们遮风挡雨，不用生活发愁。 话语隐晦了一些，然而细细想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礼物”！ 帝王以皇宫的安稳让他们入宫，真的入宫以后，就是他收取“回报”的时候！ 宿文柳之前从未往这想过。 因为比起恢复正常体型或者得到灵草，帝王提出的“礼物”实在太敷衍了！ 但是帝王的承诺又确实是一件“礼物”，所以在他们入宫后，他才吩咐士兵杀死他们。 所以木之青在宿文柳二人逃走后，才会用“补偿”这个词。 罢九懊恼的拍拍脑袋，心想自己可真是笨，竟然现在才将这些联想起来。 而帝王突然就从怀疑宿文柳二人的身份到笃定，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们踏入皇宫，接受了帝王的“礼物”，帝王才确定的。 但是还有一件事…… “如果把木之青向帝王投诚看做一场交易的话，那就说明我们可以反过来给帝王想要的东西，然后得到我们想要的龙气！” 这就是木之青不惜出卖旧日好友，屡次向帝王提供他们行踪的原因！ 想到这里，罢九不由隐晦的看一眼宿文柳和沈长风，眼里含着怜悯。 他们和木之青的关系果然没有多好。 老摊贩对罢九一点就通感到有些惊讶，承认道，“他们可以这么做，我们也可以。可惜先前我一直悟不透这一点，和少城主白白在城门口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就为了探寻这件事。” 他复杂的看向木之青，“木道友心细胆大。” 就算他真的想到这一点了，他估计也会犹豫。因为这里的人实在太诡异了，反过去跟他们做交易，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弄死。 他赌不起。 别说没带着少城主，就是孤身一人，他也赌不起。 这就是修为越高越惜命，修士普遍谨慎。 沉默了一会儿，几人各有心思。 在这样的静默中，时间有些难挨。 直到盘坐的木之青睁开眼，沈长风最先注意到，愣了一下，他别扭的移开视线。 “木之青你醒了！”罢九第二个注意到她。 “木道友想必吸收完龙气了。” 木之青一双杏眸笑看老摊贩，轻灵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答反道，“道友的武功还不错。” 武功，这个词不会出现在修真界。她指的武功，是凡人没有灵根时修炼的功法。 作为万剑城少城主的侍从，他却有一身精湛的凡人武功。也是依靠着它，他们才顺利离开。 老摊贩没有对此发表回应，随之站了起来，“你我也算合作一场，可否也助我一把？” 木之青奇怪，“你们已在帝王那里榜上有名，如何做得了投名状？” “……”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他们如何榜上有名你还不知道吗？ 老摊贩显然早有准备，“先前迂回是因为此地没有灵气，如今木道友有灵气了，有得是办法抽取龙气不是吗？” 木之青摆了摆手，“何须那么麻烦，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老摊贩问起来，然后她脸上绽放出微笑，“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一阵风声，老摊贩等人出现在一座高山，四处无人，不远处就是冰山，依稀可以看到山脚下的凡人和皇宫。 木之青果然恢复灵力了，而且若有若无带有一点精纯之气，轻松就带几人来到此处，一个人都没惊动。 宿文柳想，这大概就是龙气了。就是不知龙气使用完了，灵气会不会恢复原样。 离开皇宫，老摊贩没有安全感，他看出木之青似乎没有助他拿到龙气的意思，不由张嘴，正待说话，木之青打断他。 “你家少城主呢！” 老摊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在那片树林里。” 是蛮国旁边的树林。 老摊贩是不会让谢天天冒险的，更何况有他在也只是拖后腿，所以早早就安置他。 木之青确定具体地点，一句话也没说就消失了。 几人惊疑不定，罢九半天憋出一句，“她不会是抛弃我们了吧？” 相比对木之青全无信任的罢九，宿文柳没这么想过，沉思一会儿道，“木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特意将我们远离皇宫，说不定是想做什么事，怕祸及我们。” 罢九一言难尽。 他不是刚被木之青坑杀过吗？ “啊啊啊！你慢点！你个混蛋要带我去哪里！” 木之青突然出现在山顶，怀里抱着缩小的小九，还有闭着眼睛落地的谢天天，要不是老摊贩眼疾手快扶住他，他肯定得摔个狗吃屎不可。 谢天天看到老摊贩也很感动，“木之青那个混蛋要把我扔进皇宫里！” 老摊贩，“……” 木之青笑眯眯，“误会。”然后把小九扔给罢九。 小九特别安逸，呆在罢九怀里还“叽”了一声。 罢九非常嫉妒。 他们连灵力的影子都没见呢，木之青就先把小九实力恢复了，不然小九也不会变小。 罢九刚想争取，木之青就又不见了。 “……她又去哪儿了？” 沈长风指向皇城。 罢九震惊，他看到木之青立在皇宫上方，伪装尽褪，一袭绿衫无风自动，一头浓密长发披散而下，向后飘动，露出整张白皙的脸庞。 她带着三分笑，看着皇城的杏眸中怎么瞧怎么不怀好意。 “她干嘛？” 沈长风愣愣摇头，“不知道。” “喂！” 一声微喝算不上惊天动地，却传遍整个蛮国。 他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皇城乌压压出现一群人，皇帝首当其冲。 蛮国中的人不管原本都在做什么，现在都停下动作，沉默的仰头。 木之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不是想吃我吗？上来啊！” 第260章 此地皆是魔! 宿文柳沈长风“……” 老摊贩谢天天，“……” 小九，“……叽？” 罢九跳脚，“她想干嘛！” 好不容易恢复了灵力，直接挑衅一国的人吗！虽然这个蛮国就是个小城，但是那也够呛啊！ 他们人那么多，个个诡异极了，根本不像普通凡人，她就不怕他们真跳上去弄死她吗！ 木之青非但不怕，还弹手一挥。藤蔓在蛮国各处迎风生长，眨眼比房屋还要高。 很快整个蛮国都被藤蔓所占。 “她在激怒这些人？”沈长风看出来了，“为什么这么做？” 皇宫里，帝王的脸色很不好看。 木之青向他们彰显自己“神使”的身份，他们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藤蔓的存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垂涎的望着她。 木之青的笑落了下去，似乎不满意他们的反应。 “我说。”她手中出现木棍，放大无数倍，放在她手上却一点都不显笨拙，她狠狠往地下一砸，正好穿透帝王旁边最大的一处宫殿，引得碎屑满天飞。 “——你们上来！” 一处宫殿的沦陷带动其他的，一连三四座都倒了，连铺路的青石都岌岌可危。 崩塌声像一个导火索，蛮国的人都疯了。 却不是慌张，而是兴奋。 “神使！是真正的神使！神给予我们的赐予！” “神的赐予！” 疯狂的叫声填满整个蛮国，在如此凶残的环境中，他们却越发像打了鸡血。 连谢天天都哆嗦了一下，“一群疯子！” 疯子们仍旧疯狂，他们忽然开始自相残杀。 不管是自家的爷爷或者奶奶，父亲或者母亲，甚至是不久前抱在怀里的幼儿他们都毫不留情的下手杀害，然后堆积在皇宫门前，然后他们争先恐后的爬上尸山，想要触及木之青。 然而不够，远远不够。 还是有很长一段的距离。 于是他们继续杀，不管身边是谁，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人废掉半条胳膊杀死别人，然后被另一个人杀死，填充尸山空缺。 尸山越来越高，然而距离木之青还是越来越远，于是他们继续杀。 蛮国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就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然而没有任何哭嚎，甚至没有任何悲伤，他们连冲杀声也没有，每个人嘴里念的只有—— “神的赐予！” “神使同意了！” “上去！” “上去！” 纵使知晓这个世界凡人的诡异之处，罢九他们还是狠狠惊到了。 他们一时失语，就连谢天天都头皮发麻，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尸山越堆越高，蛮国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他们磕磕绊绊的站在尸山高处，满身浴血，使劲的往上跳，然而还是触摸不到木之青，只能慢慢念道，“神使，神使！” 而最高处，木之青立在半空，眼眸半垂，看着底下，没有任何情绪。问佛宗的神佛也是这幅神情，但是他们是慈悲为怀。而木之青就是……冷血至极。 罢九愣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之前路过一座山，两军交战，堆成一座尸山，企图让他们收下礼物的模样。 那时与此时，何等相似。 谢天天已经不忍再看，撇过头去。 而木之青仿佛才看够了似的，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然后道，“恶心。” 她不再理会底下离她越来越近的尸山，看向皇宫，直视帝王的眼眸。 “不能光你在看戏不是？” 话音刚落，蛮国随处可见的藤蔓冲天而起，聚集在一起，然后顿时坚硬如铁，灵活又坚韧的横跨整个蛮国，破过尸山，支离破碎的尸体散落成花，尸山上的活人摔到地上，仍望着木之青的方向。 藤蔓速度不减，破掉皇城，直奔帝王而去。 帝王往后一退，无数士兵将身体当做盾牌，护住帝王，胸口破了个大洞。帝王往后退的每一步，都有新的士兵顶上。 帝王爽朗的面庞和恼怒的神情渐渐褪去。 黑气蔓延他的脸庞，四肢忽然变得庞大，黑气四射，士兵们的尸体和皇城外的尸体全都飞到他身上，融汇在黑气之中。 巨大的变故惊到不远处的几人。 “这是……妖魔！”老摊贩始料未及，罢九等人更是没从人间惨剧反应到面前的景象。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转眼里蛮国除了木之青，一个活物也没有了。帝王的身躯越来越庞大，身上挂着破碎的衣衫。 难以形容他的外貌。 他几乎占满整个皇宫，宫殿不断被挤碎，又融入黑气之中。 “帝王”的身体似皮肉又不似，黑气弥漫身躯虚无的地方，满身各地，插着无数人头，神情张牙舞爪，诡异至极。 “神使！” “神使！” 他们仍旧喊着口号。 木之青丝毫不感到意外，却被恶心得够呛。 巨大的藤蔓终于击到“帝王”身上，却像是触到铜墙铁壁，发出“锵！”的一声。 “帝王”浑身覆满的人头张开大嘴，凶狠啃食藤蔓，每咬一口都是狠狠一大块，盯着木之青像是在吃她的肉，大吃大嚼。 罢九忽然眼神一滞，他看到一个眼熟的脸庞，在魔物的肩膀处。 那是刚进金山时，那个恢复正常体型，被挖心而死的人！ 旁边谢天天也惊呼一声，“我看到那个被吃的修士了！” 老摊贩面色凝重起来。 “你们退开！这个东西不是木之青一个人对付得了的！” 谢天天又是惊呼一声，“她动了！” 老摊贩闻声看去，只看到绿色身影像是流星一样飞快降下，手中木棍飞舞，却是没有冲着魔物，而是往皇城门口用力一击。 “咔嗒！” 蛮国中心的街道裂开一道缝隙，两边的建筑摇摇欲坠，崩塌在地。 谢天天张大嘴，“她这么大力气的吗！” 宿文柳却皱紧眉头，异常担忧，“魔物冲着她去了！快去帮忙！”罢九连忙拉着她，“你疯了！一点灵力没有凑什么热闹！” 魔物身上的头颅叫嚣着，魔物嘶吼一声，两颗比门还大的红眼珠带着红血丝，迅速朝木之青靠近！ 第261章 灵气复苏 谢天天惊呼一声。 就算相隔老远，魔物身上的压迫感他也感受到了。 然而木之青动也不动，径自击打地面，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而魔物越来越近！ 所有的藤蔓拦在魔物身前，然后很快被无数头颅吞噬。血红的眼珠布满了贪婪和恶意，如有实质。谢天天感到窒息，木之青却毫无反应，依旧击打着地面，甚至毁掉皇城的建筑，弄出裂缝。 “她在干什么！”谢天天心跳不止，“魔物就要逼近她了！” 木棍即使放大也极为不凡，上面带着点点花纹，恍惚看去似乎还有一层迷雾，却很快就消失了，就像是错觉。 冰蓝色随着木棍的击打遍布地面，浓郁的水灵气瞬间便布满整个蛮国。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恶臭的气息先魔物一步到来，木之青的神情却从头到尾未变过一次。 突然，她最后重重一击。 “咔嚓咔嚓！” 魔物距离她极近，而底下的声音不断传出。 魔物身上的无数头颅有一瞬间的凝滞，红通通的大眼珠往下看。 只见从蛮国城门开始，到皇城一条被木之青打出来的裂缝，忽然极速开裂。 整个皇城残骸彻底崩塌，一条裂缝布满皇城脚下，建筑残骸纷纷往下落。 魔物靠着极为庞大的体积，正好塞在裂缝上。 木之青俯首站立，此地似乎只有她脚下土地还算完好。她抬起手臂，木棍狠狠往裂缝掷下。 巨大的木棍顿时深入裂缝，卡在中间，惹得裂缝越扩越大。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谢天天险些站不稳，老摊贩扶住他，同样震惊，“她到底恢复了多少实力！” “咚！” 不知木之青又做了什么，裂缝下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寺庙里持续不断的在敲钟。 裂缝更深了，魔物这么庞大的体型，一时之间都有落下裂缝的趋势。但是它似乎畏惧着什么，头颅们不再狂叫，它脚下的黑气不断起伏，想要远离裂缝。 就在它刚刚挪开一点时，裂缝中忽然金光大盛。 “轰！” 一股极为强烈的光波随着金光向上延伸，像是捅破了天一样，在天与地之间形成一根极为巨大的光柱。 一时间，白云为此退让，挥开云雾。 没过一会儿，光柱又“轰！”的一声，引得狂风大作，然后光柱涨大，骤然像承受不了一般，像四面八方散去。 “这是……”老摊贩睁大眼，“灵气！” 事实很快验证了。 以皇城为中心点，散去的光柱几乎蔓延了整个世界，站在山顶的几人只感觉到灵气上涌，丹田里的禁锢顿时被冲击开，浑身灵气溢满全身。 而这不过是开始，光波继续向外蔓延。 谢天天最快受不了这种冲击，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老摊贩感受着充盈的灵气，随手一动，谢天天便靠灵气站立住，又清醒过来。 “你们快看！”沈长风道。 还未看，声先至。 凄惨诡异的哀嚎从皇城中响起，让人听得头皮发麻，似乎有万人的声音在承受着强烈的痛苦。 皇城中，光柱散去，而金色光芒却此消彼长，乍然旺盛，朝着还未远离的魔物而去，顿时将它的身躯冲得支离破碎。 一股霸道强劲的气息意外带着一丝圣洁，让离得远的老摊贩几人都心生诚服。 老摊贩认出来，“这就是龙气！” 再一看木之青，就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任金光波及了她，她眼也不眨。 老摊贩当即道，“在这等我！” 然后朝她那里飞了下去。 还未到达，魔物就似乎受不了了，冲散的身躯分为无数股黑气，带着些许支离破碎的血肉，冲天而起，然后飞快远离金光，往背后冰山逃窜而去。 老摊贩大惊，“拦住它们！” 同时自己放出攻击，却是无用功，攻击落入魔气之中，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而在金光下残留的魔气已经趁着这些攻击遁入冰山之中。 老摊贩终于落到木之青身边。 而此时裂缝中的金光微弱，已经无力追击，又沉寂了回去，老摊贩分明看到，它们隐隐呈现龙形，只是极为虚弱。 “你为什么不杀了它们！” 木之青暼了他一眼，慢吞吞伸出手，“说得好像你能杀它们一样。” “……”老摊贩一噎。 他看到裂缝中飞出木棍，在半空中自动变小，落入白皙的手中，隐有金色光芒。 他皱眉，方才还没有。 不过不等他细看，木棍便隐入衣衫之中。 木之青转身，黑发飘扬。 老摊贩看一眼仿佛没有变化的冰山，下意识跟上去，“魔物怎么办？” 恢复修为后，两人走得极快，一句话的功夫，木之青便立定在蛮国街道的中心。 此时，这个世界遍布灵气。 木之青道，“我们是来寻宝的，又不是来除魔的。” 老摊贩又是一噎，“那你是怎么看出来帝王是魔物的？” 木之青却没回，手中的绿色灵球越聚越多，他看得奇怪，她忽然将灵球往上一抛，由灵气做出的藤蔓顿时浮现在整个蛮国上方，尖头锋利，透露着满满的杀意。 老摊贩一惊，以为木之青要跟自己动手，还没来得及警戒，木之青就慢吞吞道，“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老摊贩闻言将很久未用的神识放出去，顿时察觉到不同。 只见空无一人的蛮国突然从犄角旮旯爬出人，有从竹篓中爬出来的，有从灶台爬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老摊贩很快就发现他们都是刚刚恢复修为的修士，各个灰头土脸，他不由沉默。 离木之青最近的一座屋子里探出修士来，是个练气修为的，战战兢兢说道，“之青道君，我……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之前情况特殊，我们生怕被吃了，这才躲了起来……” 老摊贩，“……” 好歹是修士，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少，甚至还有金丹修为的。 想来他们应该早早就来到蛮国，只是不敢冒头。 木之青点了点头，踢了踢脚下的竹篓，弯下腰对从爬出竹篓的人，笑眯眯的道，“你呢，云竹道友？” 第262章 聚集蛮国 爬出竹篓的云竹，“……” 晦气。 他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拍拍衣衫一点都不感到尴尬，“之前你跟着这些人到处抓人，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能看到木之青跟在帝王身后，云竹来蛮国的时间一定不短。 其实云竹原来也盘算去皇宫看看的，但是他在木之青手下吃的亏太多了，一看这架势，立马选择躲了起来。 他敢发誓，一旦木之青看到自己的脸，自己一定是下一个被“抓”的人！ 木之青不置可否。 上下打量一眼云竹，“恭喜云竹道友晋升元婴。” 云竹带着虚假的微笑，“之青道君客气了，这次还要多亏你呢，不然灵气也没这么容易恢复。” 木之青笑了，“不客气。” 蛮国因为地下的裂缝已经不能看了，云竹躲着裂缝走，没理其他藏头露尾，躲着人走的修士，若有所思的看向皇城中心。 木之青刚才跟他“叙旧”，没一会儿就跑到皇城里了，也不知道干嘛。 “哎呦！” 裂缝太多了，其他修士不免有中招的人，又连忙从里面爬了起来。 云竹更觉木之青的凶残之处，这都怎么打的，动静这么大，整个蛮国的地底都快露出来了。 他忽然想到随着灵气复苏时金光乍现的东西，往裂缝看又看不到皇城底下的裂缝，好像皇城底下的裂缝要更深一点。 正巧木之青和一群人从皇城走了出来，对着裂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云竹犹豫了一下，厚着脸皮过去了。 “之青道君，你们在说什么呢？方便我听吗？” 然而人已经挤了进来。 宿文柳多看了云竹一眼，那边老摊贩在说话，“没想到这些人全是魔，不知道之前遇到的人是不是。” 云竹有心想表现，就抢着道，“正经人谁会杀人掏心？就他们那个样子，要是人才可怕。” 罢九表示赞同，倒是没有介意突然冒出一个人，主要人家是元婴道君，他也介意不了。 他暗戳戳问木之青，“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人的？除了杀人掏心这一点，我没看出其他异样。” 木之青正在探头往裂缝深处看，闻言目光微闪，缓缓说道，“不惜一切代价，不讲血缘，不论年幼，为了自己私欲杀尽一切的人，怎么配为人。” 宿文柳听得一愣，他从木之青漫不经心的神情中察觉一丝厌恶。 他还以为木姑娘这样的人，不会在意凡人的龌龊。 “单凭这一点？”罢九不依不饶。 木之青不耐烦，“你好烦。” 罢九，“……” 她又在看裂缝，老摊贩忽然道，“你怎么知道灵气和龙气在里面？” 魔物出现前后，他们全程都在关注，当时魔物出现后，木之青一点不顾魔物的威胁，专注砸地，像是早就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个问题让木之青从裂缝里转移了一点注意力，看了老摊贩一眼。 “若是真的帝王也就罢了，既然是魔物，那么龙气从何而来？” 老摊贩一愣。 显然他没有想过这点。 龙气是帝王身上具备的东西，所以他和谢天天来到蛮国，便一心想要进入皇宫，借龙气恢复灵力。 后来木之青也确实证明了皇城底下有龙气。 但是他却从未想过，龙气是存在了，然而却没有帝王。 如果帝王是魔物，那么怎么还有龙气？ 老摊贩陷入深思。 罢九恍然大悟，当即就忘了被嫌弃的事情，不解说道，“但是龙气和灵气出现在一起，这到底是为什么？” 云竹原先听得津津有味，消息的不对等并没有让他的思想落后于他人。 “既然龙气真的存在，那不如反过来思考。比如这个世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所有灵气都被人封印起来，跟这些神秘的龙气一起。我看魔物很惧怕他们，却依旧化身呆在上面，说不准是为了……”他话音一顿。 所有人都看向云竹。 谢天天更是道，“你别卖关子了！” 云竹笑了一下，眼里闪过狡猾，像是一只狐狸，“如果我一定要往自己害怕的东西身边凑的话，要么是一种臣服，要么……”他继续道，“是为了压制和消灭。” “……” 老摊贩闻言，立马看向木之青，“我记得龙气出现的时候，确实有些萎靡。” 木之青指了指裂缝，“龙气到现在都没冒头，估计是不行了。” 谢天天反驳，“也有可能是藏起来了呢！” 木之青看他一眼，笑了笑，“那我踢你下去，你找找。” 老摊贩把谢天天往身后拉。 不过木之青显然是随口一说，注意力很快转移了，看看以自己为中心围的一圈人，捏了捏额角，“灵力都恢复了，还往我身边凑什么。” 宿文柳道，“没有你的帮助，我们的灵力也恢复不了，我想……” “感谢我？”木之青打断他，“倒也不必，扯平了。” 扯平……是指先前跟帝王透露他们行踪的事情吗…… 宿文柳抿唇。 沈长风看看好友，说道，“这里动静这么大，其他人恢复了灵力，陆陆续续都会来此处，那座冰山怎么办？” “不怎么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天天嘀咕，“有魔物的冰山，怎么那么像极北之地呢……” 其他人神情一动，都看向冰山。 冰山仍旧透露着严寒，有灵气的他们已经不觉得寒冷，却隐隐有一股之前没有的阴森，布满整个蛮国。 蛮国就在冰山脚下，魔物逃入冰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杀个回马枪。 他们都为这个想象皱起眉头。 云竹补充道，“还有他们口口声声说的神的赐予，还不知道这个神是什么鬼东西！” 还没来得及下一步推论，他们突然看到木之青侧首，望着蛮国城门的方向。黑发垂在白皙的脖颈下，她安静极了。 老摊贩提醒一声，“城外有人来了。” 神识中，延绵的青山突然出现一群人，以罢九等人的修为，直到人出现了城门口才发觉了踪迹。 这群人服装各异，罢九几乎一眼就发现最显眼的存在。 “岚芙姑娘！” 第263章 裂缝之下 裂缝几乎遍布整个蛮国，所以来的人是脚下悬空的，明显修为都不低。 其中的岚芙更是仙气飘飘，不自觉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走在她身边的人是花无量，其他人或多或少离她都有些距离。 原先他们都在皱着眉头观察这破败的蛮国和四处躲避的修士，罢九这么一喊，便将这一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岚芙眉头一松，和花无量对视一眼，往这边走来，其他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也往这边走了过来。 “罢九，你怎么在这里？”岚芙温声细语，“灵气是在这里复苏吗？” 罢九用力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一眼，却哪里还见木之青的踪影。 “……” 明明刚才还站在这里，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你在看什么？”岚芙打量皇城，当然注意到地下深不见底的裂缝。 罢九还犹豫怎么回答，忽然有一道声音道，“魔物的气息？” 罢九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穿着法衣的貌美女子，比起岚芙，她瞧着有些冷淡，她手上托着万法珠，目光从冰山收了回来，看向宿文柳，“文柳，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凡人都没有？” “姑姑。” 宿文柳早就注意到了宿天依，只是因为木之青不知不觉消失不见，所以他到宿天依问她才回过神来，“是这样的……” 宿文柳只单对宿天依一个人讲述，岚芙的神情渐渐淡了下来。 除了花无量，她和其他人都是在察觉灵气恢复往这边赶来时碰到的，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对她基本都好声好气，唯独这个宿天依，是她看不透的人。 罢九在回答她的话了，岚芙却隐晦的看一眼那座冰山。 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只是很快就消散如烟。 是谁呢…… 幽黑的环境中，散发着微微光亮，越往下走越是空气稀薄。单看此处，谁也想不到灵气和龙气会从此冲天而起。 微微光亮出自木之青手中，却不是什么夜明珠，而是由灵力聚集成的光亮，正好照亮她的去路。 “再过不久，那些人都会下到裂缝查看的，我们速度这么慢真的没关系吗？” 木之青微微侧头，身后跟着云竹，云竹小心翼翼的走着。 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时，木之青不想与人交际，就深入幽深裂缝中，云竹也偷偷跟了上来。 啊，不，他是正大光明跟上来的。 不过木之青无所谓，她并不意外云竹的举动，他不往里面掺一脚就不是云竹了。 木之青突然看到什么，手往旁边凑了凑，正好照亮墙壁。 地下能是什么材质，一般都是泥土和石头的混合物，但是从此处开始就格外不同，上面隐隐附着些许冰霜。 云竹凑过来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这里离地面那么远，又是冰山脚下，温度低挺正常的，我要不是修士，这温度我也扛不住。” 木之青瞥一眼他，与他拉开了距离，“你下来是做什么的？” 云竹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然后他看到微亮光芒下，木之青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木棍。 “……”云竹走开了，“我来见见龙气什么样，进来金山大半年了，我还一个宝物没见过。” 木之青听罢，也没有对此发表看法，继续往前走着，只是木棍也没有收起来。 云竹在后面看一眼木棍。摸了摸鼻子。 要是打得过，他也不至于这样。 两人走了很久，云竹始终没有听到后面有什么动静，他有点诧异后面竟然没有人跟上来，又觉得这条裂缝未免也太远太长了。 整个皇宫绕十圈也就这个距离了吧。 木之青到底是有多大力气，开了这么大一条缝，龙气的影子还是一点也不见。 云竹过了一会儿，寻了个措辞道，“其实说起来，你实力强过旁人就算了，连敏锐和感知力也不输给旁人，我听万剑城那个道君的意思，你是第一个吸收龙气发现不对劲的人，是真厉害！” “夸我也没用。” 云竹剩下的话就被不上不下的堵了回去，“好歹我们也是共患难的交情，不至于这么疏远吧？” 前面的木之青忽然回过头来，云竹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仔细琢磨了自己的话，认为木之青不至于为此发飙，就问，“怎么了？” 微光中，他似乎看到她的杏眸微闪，“你的神识能用吗？” 云竹一愣，“能啊……”他的话顿住。 木之青此时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再往前一步是无边黑暗，他的神识竟然穿透不进去。 云竹精神来了，往前走了几步，肉眼也看不出黑暗里是什么，“龙气是不是在里面？” “想知道？” 云竹顿了顿。 然后就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疼痛，他被踹进黑暗里。 “木之青！” 他刚叫，就止住话。 云竹往周围一看，愣住了。 到处都是寒冰，寒气弥漫，唯一的颜色就是云竹。 云竹神情一收，“可以进来了，这里没有危险。” 黑暗外传来木之青慢吞吞的声音，“那是什么？” 云竹没好气道，“冰山！我们来到了冰山！” 黑暗中这才出现木之青的身影。 她慢慢渡步而来，云竹看不惯她的悠闲，他的屁股还隐隐作痛，“你就这样把我踢进来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阴险！” “你太吵了。”看完周边环境的木之青收回视线，“云竹道友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此处与方才极大的区别，就是泥土石头的混合物变成了寒冰，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冰道。 “这估计就是冰山的地底下了，寒冰能屏蔽神识，顺着冰道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碰到魔物。”云竹顿了顿，“我倒是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木之青瞥他一眼，“很像万里冰山对不对？” 云竹想了想，“虽然都是冰山，但是两者带给我的感觉确实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了。”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望着木之青的背影，云竹终于回过味来了，“你就是为它来的？” 第264章 试探 他是为了找龙气来的，他原先还以为木之青说龙气被隐藏或者消失了还没当回事，以为她只是托辞。但是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没看见龙气，也没见木之青意外。 她就不是为了龙气来的。 云竹追上去。 走进冰道入口，狭窄的通道只够一个人前行，以云竹的个子还得弯腰才行，他走得辛苦，跟在木之青身后。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机缘不是为了魔物，为什么还是朝冰山来了？” 眼前亮出一根木棍，木之青头也没回，“云竹道友，希望你知道在玄灵大陆中，话多的人是活不久的。” “……好的，我闭嘴。” 这一路静默，走的都是上坡路，因为通道狭窄，寒冰几乎紧贴身上，就算云竹有灵气屏障，也还是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还有心思观察木之青。 她在这里倒是很自在，虽然通道开始狭窄到连她都要弯腰了，但是她动作自然得很，没有半点不适。 要换做以前，云竹巴不得躲着她走，但是认识的时间长了，特别是在玄冰城她为一个魔人据理力争的样子，倒是让他改变了些对她的看法， 其实木之青虽然看着难相处了些，但是他跟上来了，她也没有驱逐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她是心里盘算着什么，还是单纯不管了。 其实在这种环境下，动手是很容易的，特别适合偷袭。 云竹脑海里突然掠过这个想法，随即他摇摇头。 开什么玩笑，她要是动手了，他大半辈子赚的储物袋估计就易主了。 话说回来，龙气到底去哪儿了，不见识一下总是不甘心。 就在云竹东想西想时，他看到了出口的光线。 走出冰道，狭窄桎梏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和眼前的白茫。 云竹很快挥去这些负面影响，往后一看，看到了屹立不倒的大冰山，冰山脚下，就是出口。 他沉默一会儿，“这要是冰山倒了，我们就得被埋在里面。” 这么大座冰山，瞧着就够呛。 这里动用不了神识，有些不舒服，云竹看了一圈才看到木之青站在另一处冰山前。 此处冰透琉璃，到处都是雪茫茫的一片，冰山不止一座，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两人面向的方向正好是蛮国，透过冰山缝隙，以两人的眼力正好能看到蛮国到处的残骸。 皇宫之中，似乎还有三两修士绕着裂缝行走，似乎也有围着裂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人。因为距离过远，人落在云竹眼中就剩下几个黑点。 木之青道，“这里太干净了。” 云竹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冰寒总是见缝插针往骨子里钻，“是太干净了，魔物都跑到哪儿去了？” 木之青看一眼仔细思索的云竹。 云竹怀疑她是为了冰山而来，但是他一个为了龙气而来的人，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实。 云竹突然提了一句，“听说连化神修士都进来金山了。”他看向木之青，“但是至今为止，可是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我原本很相信里面有宝物的。” 他嘿嘿笑了笑，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憨厚，“能吸引化神修士的，总不会是那些人口中的神是真的吧？” 看到这分憨厚，木之青果断转身。 “哎！” 试探被无视，云竹赶紧追了上去，“我只是猜着玩的，还是之青道君有什么其他高见？” 自从来到地面，木之青手中的光团就收了起来，她脚步不停，手里还拿着木棍，手指就压得嘎吱作响，她笑意盈盈的转过头来对云竹道，“事不过三，你再开口，我保管将你揍得林广归都不认识。” “……” 云竹幽怨的撇过头去。 可恶，一点都不配合。 木之青知道很多的样子，可惜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云竹的存在，大有路虽然不宽，但是不是她家的，她也不管上面走着谁的意思。 但是云竹心里明白木之青想的什么。 他就是提出想离开，木之青也不会让他离开。 就如他了解自己也同样去衡量怀疑旁人一样，若是他自行离开，木之青会怀疑他会不会暗中跟上来——他也确实会由明转暗。 这倒不如保持现状，两人都放在明面上，谁也不怕谁耍阴招。 事实上，木之青却是真的无所谓。 不管云竹是明里跟随还是暗中跟随，隐蔽身法怎么都瞒不过她去，对她来说结果都一样，她也就无所谓过程，省得还要费心去料理麻烦。 木之青的心思已经不放在云竹身上了，因为冰山中有些静得出奇。 里面仿佛什么生物都没有。 这是不正常的。 她亲眼看着魔物飞往冰山。 但是两人已经走了许久，冰山还是望不到头，也没见魔物的影子。 明明在蛮国看的时候，冰山还只有三两座的样子，此时全然颠覆了认知。 倒真有点像万里冰山了。 除了这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妖魔。 然而事出有异必有因，越是安静，暗地里越是藏着不同寻常。 木之青有句话从头到尾都没说谎，那就是——她进金山是为了机缘的，不是为了麻烦的。 先前遇到那么多不知底细的“人”也就罢了，魔物显出原型还要不见踪影，这实在是在考验木之青的耐心。 她相信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会进冰山来的。 因为这个世界放眼望去，只有皇宫和裂缝特殊了点，如果这两样都不见机缘的影子，那一定是在冰山之中。 屏蔽神识的冰山啊。 木之青忽然停下脚步，她察觉到云竹用余光看过来，她不在意。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骤然变成半人高，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简单的往地上一插。 看上去并不锋利的木棍一下子便穿透了地下好几寸。 木系灵气的气息和些许水灵气以木棍为中心点，从地底下蔓延到四周。 寒冰覆盖的地底透明至极，隐隐能见到一些绿意掺杂冰蓝之色。 以木之青为圆心，这股颜色从地底一瞬间蔓延到很远， 一阵微风吹过，像是在应和。 云竹猛的一抖，把这股微风都屏蔽在外。 不对劲…… 第265章 屁都没有 云竹刚腾起这个想法，微风和冰地蔓延的绿意就全都消失了。 他想法戛然而止，很快便找寻不到。 木之青睁开眼，眼中似有什么闪过，云竹很快撇开那丝怪异，观察着她。 木之青瞥他一眼，温温柔柔笑道，“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云竹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撇嘴。怎么她想让自己说话自己就说话，不让自己说话自己就不说话，分外没面子。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察觉到什么了？”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云竹一愣。 还真发现了什么。 他克制自己的心思，不动声色问，“什么事情？” 木之青朝他眨了眨眼，“分外有意思的事情。” 云竹，“……” 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恢复正常大小，“好奇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竹皱眉。 她这么一说，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不管怎么样，去是一定要去的。 趁其他人还没赶上来，也不见化神修士的影子，现在收集信息是最好的时候，没准还能得到一点机缘。 要不然到时候就只能喝汤靠边站。 所以云竹即使知道木之青靠这点吊着他，他还是跟上来。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云竹忍不住加大灵力屏障，抵御寒风。 木之青走得越来越快了，一步就是百米，云竹边想这冰山怎么没完没了的，边加大速度追上去，与她并肩。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云竹皱了皱眉，警惕起来。 木之青终于停下来了。 云竹惊住。 “这是……” 眼前，是漫漫长河，河水清澈，隐隐有黑气翻腾，黑气中有无数张脸狰狞可怖，发着无声尖叫。 “退后！” 木之青往后走一步，木棍变大，下一秒河里的黑气翻腾而出，带着鬼脸朝两人扑来。 绿气旺盛，气息纯粹，存在感很强，木之青的木棍一挥，黑气连同鬼脸便消逝。 云竹一时不察，被黑气划过，连退数步，冰地被划出痕迹。 “元婴期的魔物！” 黑气越过长河而出，云竹不敢轻视，拿出武器消灭魔物。 魔物的实力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原来都躲这里来了！” 云竹灭掉眼前妖魔，朝木之青靠近，却又隔着一些距离。 “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些魔物？” 有没有搞错，她专门来除妖降魔的吗？ 木之青手中木棍消失，双手张开，隐隐一道绿色屏障覆于两人身上。 眨眼之间，长河里源源不断飞出的黑气就停止了，鬼脸狰狞着脸色，却是徘徊了一会儿，回到长河。 云竹看一眼木之青。 她脸色如常，“别让它们察觉到我们的气息就不会上来。” 云竹又往她身边靠了靠，她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他松了口气。不可否认，因为木之青在身边，他还蛮有安全感的。好歹是紫灵桥拿到第一的人，实力是公认的。 “耽搁这么会儿时间，其他人应该也进入冰山了，我们要找机缘的话，就要尽快了。” 木之青瞥他一眼，“你找你的就是。” 云竹一噎。 他要是能找就好了。 云竹嘿嘿一笑，“这不是你比较优秀嘛。我不如你，就指望着你带带我。” 这话是一点脸皮都没有了。 同是元婴修士，他捧木之青捧得极高，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想自己这么夸木之青，她怎么也不好意思拒绝自己吧？ 云竹最是识时务，自己没有找到机缘的天赋，就靠有能力的人。不是有一句话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对于云竹来说，木之青就是他的大树。 “我们下去看看。”木之青很好说话。 “好，我们下去看……什么？”云竹睁大眼，“下去哪儿？” 木之青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在岸边，再往前一步就是长河。 魔物察觉不到两人的气息，就又回到长河中，狰狞痛苦的样子就像身处阿鼻地狱。 鬼脸密集，使得原本清澈的长河就像一条黑河，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若是进入长河，云竹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撕碎。 然而木之青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里面说不准有宝物哦。”木之青语气诱哄，“不是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吗？” 云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享受！刚才出来的魔物都有元婴修为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化神期的魔物！” 木之青问道，“你真不去？” “不去！” 木之青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吧。” 说完，她跳入长河。 “喂！”云竹始料未及，然而长河中很快没有木之青的影子。 她疯了！ 木之青跳入长河，一点浪都没起，魔物很快又聚集起来，看不到任何属于她的影子。 木之青离开，屏障就不见了，即使云竹反应快重新隐匿身形，魔物还是往他飞来，竟是没什么作用。 “搞什么。” 云竹只好连退数步，开始除魔。 长河之中，一点氧气和灵气都不见。 木之青的四周全是河水，妖魔无数，却近不了她的身。 长河像是深不见底，越往下看，颜色越厚重，魔物的缝隙之间，似乎能看到浓郁的紫色，不知道是魔物，还是其他。 这不是皇宫的魔物。 看完所有鬼脸，木之青确认此事。 浓郁的颜色之中带给人的威胁是成倍的，带给人一种心悸之感，连靠近都觉得毛发直竖。 相反，河水中层虽然魔物越多，但是河水依然是清澈的，木之青呆在其中并无太大不适。 她像是已经融入其中，魔物对她的到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里的魔物也太密集了。 木之青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鬼脸真是丑得一点都不重样。 她在河水中走动起来，像是漫步在平地之中。 瞧着轻松，其实有无限压力朝她挤压过来，压得胸腔都有些血腥味。 木之青却像是若无其事，凭着心里若有若无的感觉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魔物光顾着痛苦，可不会为“同类”让步，于是木之青每每走上一步，等上许久，才能动下一步。 机缘？ 木之青轻笑。 云竹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金山里，屁都没有。 第266章 魔物四溢 离地几千米中，缝隙狭窄，有一行人小心往前摸索。 裂缝黑暗，但是他们的光亮倒是充足，每个人都带着光石，没有人将安全放在别人身上。 唯一没拿光石的，大概就是岚芙了。 宿天依看一眼花无量，“原来花道友出身寒巫族，当年紫灵桥比试，花道友可是一战成名，人人都以为你是散修。” 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宿文柳终于提起一些精神，诧异看一眼宿天依。 姑姑可不像是会注意这些的人，现在有几分特意搭话的意思，像是在试探什么。 花无量笑了笑，“原先是散修。”只说了一句，他便不再说了，显然没有深入谈话的意思。 宿天依也不在意，她忽然停下脚步，“有人。” 此话一出，大家都警备起来。 花无量神识探出去。 他还没感受到，但是宿天依在这些人当中实力是数一数二的，她最先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没有必要说假话。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忽然传来动静，不远处的墙壁被人打通，三个人从里面走出。 他们一走出，就是面向宿天依等人，显然早就发觉他们的存在。 “你们是何人？” 三人之中，一个长者最先开口，宿天依等人心中一紧。 化神修士！ 但很快宿天依松了口气，施了道礼，“在下是宿家宿天依，见过万剑宗前辈。”她顿了一下，对旁边的剑修道，“林道友好久不见。” 林广归长身玉立，持着剑，浑身带着锋锐气息，倒是对她点了点头。 三人明显同属一源，皆是剑修。 宿天依就是看到林广归，才猜出其他两人的身份。 不然在地底下碰到化神修士，算不上多好的事情。但是万剑宗就不一样了，他们满宗上下，都是一身正气，并不担心他们耍诈。 至于第三个人……金丹修为，带着一些稚嫩，应该也是万剑宗弟子。 他们三人皆身着白衣，白衣长者的气息强大，让其他人都正了脸色，带着尊敬。 “你们这是要去冰山？” 宿天依一愣，随即道，“不瞒前辈，我等是听说龙气在此，特意来追踪的。” 白衣长者一顿，低下头若有所思。 岚芙得知他们的身份，脸上的笑多了一些。 这就是寒巫族隐世的代价，不如宿天依见识得多，人都认识得七七八八。而她却是得暗地观察，才能知晓来者是敌是友。 岚芙向前一步，“见过前辈，小女是寒巫族之人，名为岚芙，不知前辈为何会认为我们会从此前往冰山？” 宿天依微微侧目。 这问题问得好，连她都没怎么注意。 因为想去冰山的人，从地面上过去便可，寻常人在离地几千米的地下，怎么会认为他们会从这里去冰山？ 林广归瘦了许多，显得有些成熟，轮毂也硬朗了一些。 他道，“师叔方才感觉到冰山发生了异动，但是从地面上前往冰山，却没有发现异状。便从地底着手。” 宿天依皱眉。 地面的冰山没有发现异动，所以从地底着手？ 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衣长者挥了挥手，“此地没有龙气，你们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没有龙气？ 岚芙与花无量对视一眼。 那龙气去哪儿了。 正在他们暗暗思索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不断有石头往下崩塌。 温度忽然变得更加寒冷，墙壁一瞬间便结了一层冰霜。 大家的修为都不低，石头当然砸不中他们，但是有异变能影响到地底几千米的地方，这…… 一直没有说话的金丹剑修急切道，“师傅！异变比刚刚那次还要剧烈了！” 化神长者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他携着金丹剑修在裂缝中奔跑起来。 在其他人还茫然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林广归留下一句，“宿道友，前方有通往冰山的入口，你们想跟上便跟上。” 留下一句，他便也离开了。 其他人有迟疑的，他们都是从众心理，跟着其他人寻找龙气的，现在知道这里没有龙气，他们都不愿意冒险。 冰山里没准都是魔物，可不能冒险进去。 宿天依却没有犹豫，“文柳，我们跟上去看看！” 宿文柳和沈长风对视一眼，跟上宿天依。 岚芙看一眼花无量，无声道，“走。” 一众人来到冰道，神识都用不了，不由更升上几分警惕。 来到地面，他们惊讶发现到处都是魔物的影子。 而且随着地动山摇，冰山深处的魔物全都飞了出来，徘徊在此处，挡在最后一座冰山前。 “这是……万里冰山？” 林广归为万厉挡去冲他而来的魔物。 魔物什么修为都有，万厉才是金丹修为，是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柿子挑软的捏，魔物都朝着他而去，林广归少不了分心照顾他。 宿天依等人很快也上来了，宿文柳和沈长风也遭到同样的待遇。 这么说来，花无量和岚芙倒是除了化神长者之外，最轻松的人了。以他们的修为，对付魔物游刃有余。 “孽障！” 化神长者强大的气息碾压附近的魔物，魔物连同鬼脸瞬间一扫而空。 “魔物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我们去看看！” 在化神长者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来到长河处。长河边，有一处魔物聚集的地方，鬼脸狰狞。 化神长者看上一眼，魔物顿消，露出里面的人来。 “云竹？” 云竹灰头土脸，带着一些伤，他脸色一喜，像是看到亲人，奔着救星而去，“广归！你再不来我就得命丧于此了！” 化神长者往前走了几步，又消灭了一些魔物，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长河。 “这里发生了什么？” 云竹一顿，随即大倒苦水，“我刚到这！魔物原本好好呆在河里的，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地动山摇，魔物就都出来了！原本冰山还好好的，一只妖魔都没有！” 他哀叹自己的倒霉，化神长者伸手拦住他的话，问道，“谁进去了？” 滔滔不绝的云竹僵住。 半响，他才说道，“木之青。” 木之青？ 化神长者神色微动，显然是认识她的。 第267章 越像紫灵河 云竹把大概始末都讲了出来。 木之青进入长河后没多久，天地之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长河中散发出浓郁紫光，有些许如梦似幻之感。 随即，魔物便从其中倾巢而出，他躲都来不及。 “紫光？” 岚芙在花无量的保护下看了一眼长河，长河不复之前的清澈，由内而外晕染出一片紫色，使得密密麻麻的鬼脸都有些看不清楚。 她皱着柳眉，“倒有些像紫灵河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 金山之中弄不清的怪异之处何其之多，有一个类似于万里冰山的地方也就罢了，如今还加上一条类似紫灵河，隐藏在冰山深处的长河…… 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带给人的感觉很不妙。 这时听到岚芙担忧道，“木道友还在里面，也不知这番变故是否是她遭遇了什么险境……” 原本心里就担忧的宿文柳顿时看向岚芙。 这话表面上是担忧，实则却将众人的焦点引到木之青身上。 她就差直接说这些变故是木之青弄出来的了。 宿文柳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免添上几分危机感。 “前辈说得对，河里那么多魔物，任谁进了里面都会举步维艰，更别说魔物不知为何突然躁动起来，木前辈说不定就身处险境之中！” 岚芙的美眸动了动，视线落到宿文柳身上好一会儿。 金丹修士，宿家子弟。 半响，她柔柔一笑，“木道友冒险进入其中，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她能力强，说不定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对了，”她仿似想到什么，对云竹道，“这位道友，你可否还知道些什么？” 云竹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在下修炼不到位，光是对付魔物都力不从心了，实在不知道更多了。” 他知道岚芙，在玄冰城的名声是好得没法说，本身又是寒巫族巫圣女，神秘得很，听说还喜欢一位早早就飞升半劫界的大能前辈。 不过不管是其中哪样，他都不觉得这个岚芙是好相与的，与其与她打交道，还不如去跟木之青周旋，至少她是不拐弯抹角的性子，什么都直着来……虽然会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在他们这边你来我往的耍弄话术，化神长者已经跟林广归和万厉传音完了一波，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林广归的脸色是越显凝重，相比于他，万厉就像个硬是装成熟的少年，努力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岚芙的视线若有若无落在万厉身上。 他知道了什么？ 这三人中，若是最好做突破口的人，莫过于万厉了。 化神长者最后对林广归两人留下一句，“在这等我。” 然后身子便腾空而起，跃入长河中。 花无量追着看了一眼，长河中很快就不见化神长者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长河里到底是有多深。 一干人的视线都落在林广归两人身上。 林广归抱着剑，没有说话的意思。 云竹目光闪了闪，往他身边凑了凑，“广归啊，你师叔这是下去干嘛呀？” 林广归眉毛动了动，给了云竹面子，“查看。” 两个字惜字如金，云竹不愧是能做林广归好友的人，连连点头，“那敢情好啊，顺便看能不能遇到木道友，木道友可别遇到危险了……” 他摇头感叹，却是盯着长河，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化神长者离开前消灭了很多魔物，所以一时之间，魔物没有再聚集起来，算是给了喘息的机会。 万厉在云竹凑过来时就感到紧张兮兮，结果就问了林师叔一句话，他不由松了口气。 云竹师叔果然贴心得很，知道林师叔能说的东西极为有限。 万厉忽而觉得不太对，往周围一看，才发现那位穿着冰蓝衣裳的姑娘正看着自己。 她看到自己发现了，也不感到尴尬，柔柔一笑，然后自然的移开。 她的目光和行为举止，都让万厉觉得恰到好处。 万厉心里却升起警戒之心。 他记得她，是寒巫族巫圣女，元婴修为。他师傅经常对他说，无缘无故，对人施予好态度的人，大多都有所图。 所以即使岚芙长得再无害，他还是暗暗提防。 不过…… 他担忧的看向长河。 师傅已经是化神修士了，里面的魔物……应该难不倒他吧？ 水波纹通过无数鬼脸的缝隙传达到木之青身边，她若有察觉的看眼上方。 有人下来了。 会是谁？ 木之青想了想，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的右手自然垂下，木棍持在手心，隐隐有些变化，木棍上的光华带着暗色，上面虚无缥缈的虚妄减弱许多，变化更大的是上面的水灵气，几乎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前，她与一只元婴期的鬼脸对上，她消灭它的同时，好像踢走了什么硬物，然后底下的魔物就跟疯了一般，源源不断的往外窜。 她甚至看到几只元婴后期的魔物，幸而她很好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不然怕是免不了一场对战。 或许进入河中的那个人就是因此被吸引而来。 木之青绕过一些紫色格外浓烈的河水，心里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浓厚，有什么东西指引自己前去。 类似的感觉之前也有过，在……紫灵河中。 玄灵大陆的紫灵河，坐落着一个大能洞府，名为节灵。 她在节灵洞府，就曾感受到这丝指引感。 魔物各有各的丑法，不期然间，等木之青再一次越过一团紫色河水时，她忽然眼前一亮。 周围一阵开阔，没了魔物。 不远处的河水中，与月色同辉的白色衣衫随着河水飘动，那人转过身来，露出比星耀还要俊美的脸。 看清人的一刹那，河水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缥缈云雾，周围的环境大变样，连空气都没有一丝潮湿。淡淡微风吹拂而过，吹不动云雾，却带来浅浅微香。 给看多了鬼脸的木之青带来几分神清气爽，再一看那人的脸庞，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养眼。 她落实心中的熟悉感，“好久不见啊节灵……” 第268章 虚幻之境 节灵温和的眼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几丝疏离，却是深埋眸中，很难找寻得到。 “……前辈。”木之青大喘气说出后面两个字，然后疑惑的歪头，“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 节灵垂眸，好一会儿，他才道，“虚幻之境。”他轻笑一声，“难得你能找到这来。” 木之青杏眸带着讶异，“虚幻之境？这里是假的吗？” 节灵抬眸，像一个长者面对调皮后辈一样，带着包容，“你若是不知道，便不会专门来寻吾了。” 木之青想了想，“我觉得这里很像北大陆，但是我不认为我应该凭此来寻你。” 节灵问她，“暂且不论后者，你前者的依据是什么呢？” 木之青定定看一会儿节灵，节灵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她平白有几分不爽。 因为节灵虽然依旧清风朗月，但是带给人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孩子，耐心引导孩子往正确的答案走去。 她没了周旋的兴致，就道，“我有幸去过几次北大陆，虽然这里都是山川悬崖，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蛮国，但是去除这些呢，它的地貌环境和北大陆一模一样，更别提这冰山和河流。” 节灵道，“此处像极玄灵大陆，却又不是玄灵大陆，所以称之为虚幻之境。” 底下的白雾忽然散去许多，露出浓郁的紫色河水，节灵望着下方，声音淡淡，“虚幻之境没有生灵，却可为世间万物的本质，此地只容纳有缘之人。” “那机缘呢？”木之青很实际道，“若是知道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我当初就不进来了。” 节灵默了一下，笑道，“吾还以为，你会很喜欢这里。” 木之青不太认同的道，“都是假的，我喜欢它们作甚？” 节灵想了一下，“此处并不是没有机缘。” 木之青看着他。 节灵道，“虽是虚假之境，但是没有其他人扰乱，你反而更能透过它知晓世界的本质。” “那我可以通过它，知晓你为什么会在虚假之境吗？” 木之青突然道。 节灵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了，“吾说过，此处是玄灵大陆，又不是玄灵大陆，反之亦然。” 木之青蹲下扶额，“好绕口，我不懂。” 她的余光看到月白色的衣角——节灵朝她走了几步。 她就着蹲的姿势往后移了几步。 节灵停住，似乎觉得哭笑不得，带着几分无奈道，“修士有本我，世界亦有。修士掩饰本我，粉饰太平，世界亦是。不管是何物，不裹着皮囊总是让人觉得无所适从的。” “这虚幻之境，就是不裹着皮囊的玄灵大陆。因为没有皮囊，才是虚假。” 木之青放下手，仰头好一会儿，才举着手问道，“请问可否举例说明？学生实在愚钝，怎么都听不明白。” 节灵一副长辈教导后辈的模样终是一顿，摇头失笑，“罢了，吾便如你所愿，给你想知道的。” 他伸手一挥，底下的紫色长河忽然往两边分散，延绵不绝的河水深度下，是另一副画卷。 木之青猛的站起身，看着底下。 紫色长河之下，竟是另一个世界！ 河水之下，是土壤、空气、天空…… 她能看到葱绿树木，能看到奇异妖兽，能看到青山平地，也能看到人为之下，造成的满地荒芜。 这里就是一个世界。 木之青甚至能看到破旧木屋旁，在台阶上呼呼大睡的破烂道士。 破烂道士睁开眼，擦了擦口水，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往天上扔，“哪个好事者偷窥老道睡觉！” “噗通！”石头落入水中，河水收拢，底下的世界如同一副画卷，河水为束，缓缓收拢起来。 河水很快不见了，到处都是云雾，云雾载着一块石头悬浮在木之青眼前。 她围着石头绕了一圈，发现它表面破旧，不是什么矿石，却绝对不是出自玄灵大陆的东西。 比起普通石头，这“石头”明显更脆，像是常年经历灵力攻击，随处飘摇，像是木之青刚才偶然窥见的那片荒芜一样，布满了大战的痕迹。 “不是什么宝物，但是吾以为你会好奇。” 却不想碰都不碰。 节灵难得升起一些好奇，“为什么不拿起看看？” 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眉毛皱得死紧，“脏。” 节灵一愣，竟是笑了笑。 他伸手一摄，“石头”便到了他手里。破烂的“石头”一点都不衬他，单是拿在手里都有一种亵渎感。 “停济老道平生喜欢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收集东西，一样是睡觉。吾扰了他的清净，他定是要不依不饶的。” 他端详着“石头”，“这无甚特别，没有灵力，只是胜在坚固罢了，与石头无异。” 它明明破烂，节灵却说他坚固。节灵没必要说谎，所以就是击中它的人太过强悍。毕竟是连节灵都能形容一句坚固的“石头”。 他的视线越过破破烂烂的石头，落在垂着头的木之青身上。 他带着鼓励，期待她给出的答案。 没一会儿，木之青就抬起头，与他对视，带着笃定，“那是半劫界。” 她的长发随着动作飘扬些许，长发似乎长好了，光泽喜人，也柔顺极了。 木之青杏眸带着光，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光芒，“大家求而不得，以飞升为己任的半劫界，原来不在天上，而是在随处可见的紫灵河下！” 节灵面露赞许，然后像是想起了往事，“当年吾飞升，也如你这般……”他缓缓而道，“觉得讽刺。” 木之青笑了，笑容灿烂至极。 “不。”她眼里的光仍在，“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节灵，“……” 半响他笑了，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是以，若是你在玄灵大陆有何事弄不明白的，尽可在虚假之境弄清楚。此处没有天道那层衣裳，一切都要显得简单得多。” 木之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在玄灵大陆，节灵绝对不能掀起紫灵河水，露出其下的半劫界。 因为玄灵大陆有天道的桎梏。 而虚假之境没有！ 第269章 岚芙的察觉 没有天道，修士还能顾忌什么东西呢？ 节灵身为半劫界的修士，不也能够入虚假之境，让木之青看到半劫界吗？ 木之青目光闪了闪，“虚幻之境有半劫界，那么有神吗？” “嗯？”节灵耐心问，“为何这么说？” 木之青将先前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 节灵恍然，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无神，但想成神。” 魔，世人不容。妖魔即使再让人忌惮，终究只能随着时间流逝。而修士比之他们，至少有飞升成神的指望，虽然希望渺茫，但也是有的。 木之青想到进入长河中见到的无数鬼脸。 “它们是不是知道半劫界在河水之下？” 节灵的眼眸幽深，“相比于修士，它们虽然无甚神智，却知晓飞升的捷径，不免终其一生，向着不可能的目标而去。” 木之青想到玄灵大陆中，号称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要进入者皆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紫灵河。 她喃喃道，“所以，紫灵河中，尽是妖魔吗。” 节灵没有说话，眼里带着洞悉一切又好像能包容万物的通透。他对木之青总是极有耐心的，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 木之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展开双臂，“我元婴了，是不是很厉害？” “尚可。”顿了一下，节灵又道，“相比其他人，确实优秀些。” 木之青没感觉他满意。 节灵似乎顾及她的面子，用词隐晦，“灵族得天独厚，于心境之事少有困难之时，你活了上千年，应更加勤勉便是。” 木之青落下手，不太开心，“你总是恨不得我立马飞升半劫界，然而我离化神却还有很久很久。” 节灵神情不变，“这世间唯你一个灵族，你又有吾的教导，化神不过是指日可待。” 木之青环臂看着他，“节灵前辈为了向灵族报恩，真是为灵族后代操碎了心，这些心意我都明白，日后等我飞升了半劫界，我定会好好报答节灵前辈的。” 这一口一个节灵前辈，其中的诚恳少得可怜。 节灵却不甚在意这些，他薄唇勾了勾，“虚幻之境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机缘，但是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它最宝贵的东西在哪里，吾便不多说了。” 随着这段话的远去，云雾渐渐消失，月色的衣衫也不见踪影，潮湿阴冷的味道逐渐代替了香味。 木之青立在河水中，河水晕染的紫色越来越厚重，她无视周遭的狰狞鬼脸，往下看了一眼，在原地呆站一会儿，不远处的魔物忽然少了许多。 木之青扰乱自己的衣衫，手动了动，到底没对自己的秀发下手，往动静处飞去。 节灵这次带来的信息十分庞大，庞大到若是往外传出，整个修真界都会为之震荡。 还有虚幻之境……这其中也大有文章。 木之青没想多久，因为她遇到了化神剑修，手里持着剑，轻轻一挥，就是无数魔物消逝。 化神剑修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眼她身上的狼狈， 随后木之青听到传音，“先随我上去。” 木之青一言不发，跟在化神剑修清理出来的路线往上方游去。 “师尊！” 看到化神剑修，万厉一喜，然后就看到身后的木之青，不由一愣。 木之青身上一滴水都没沾，她轻盈的落地，视线掠过岸边的人，最后落在万厉身上。 她恍然，她说怎么有点眼熟呢，万厉跟他师尊可在她化为人身前在她旁边打架，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万厉的师尊好像叫……剑义道君……不，如今是化神道尊。 剑义道尊挽了个剑花，驱去魔气，往万厉走去，“长河现在有些向紫灵河转变的趋势，你修为低，为师先带你离开这里。” 万厉一愣。 真变成紫灵河了？ 可是这里又不是玄灵大陆，怎么会和紫灵河扯上关系？ 他还想再问，就见自家师尊和师叔都看向木之青，就下意识闭上嘴。 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林广归看着木之青，“你既然早早下河，可知道此处发生什么变故？” 木之青有些纳闷，“我在河里跟妖魔打架，打着打着河里的水就突然变成紫色。变成紫色的河水跟紫灵河一样不好惹，这时候碰到剑义前辈了，我就跟着上来了。” “那你为何要下河？”却是花无量问的。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转了转脸，“我为何要告诉你？” 花无量笑了笑，似乎一点都不尴尬，“好歹是多年相识，你又曾帮了我，不免多关心你一下。” 别说木之青了，云竹都听得直皱眉，接过话道，“当时岸上岸下都有魔物，木道友突然想去岸下探探情况也不奇怪吧？你还好意思说她曾经帮了你，你这是关心吗？想要试探就直说嘛，反正都不会比你现在表现得更虚伪了！” “……” “噗呲！”木之青笑出声，“云竹道友说得是。” 剑义道尊收回视线，“走吧，先离开此地。” 他带着林广归二人转身，木之青在身后喊，“多谢剑义前辈这次相助晚辈啊！” 剑义道尊转回身，“你与广归如今同是元婴，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再见到紫灵桥的那幕。” 林广归眉眼微动，握着剑的手一动，战意顿出。 剑义道尊果然了解林广归，知晓他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木之青弯了弯眉眼，“前辈放心，时日且长，肯定会有那一天。” 林广归心上一松，朝她点了点头，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已经是他能表现出的最大程度了。 他向来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是憋在心里。这次剑义道尊若是不提，他怕是永远也不会提。 等三人离开了，木之青就没有刚才看上去那么好说话了。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径自要走，岚芙忽道，“之青在里面只遇到了前辈吗？” 木之青挑了挑眉。 岚芙走出花无量的庇护下，没有一只魔物靠近得了她分毫。 她一步步走近木之青，绝美的眉眼写满了认真。 “你去见他了是吗？” 第270章 半响，木之青莞尔。 剑义道尊都没发现的事情，她竟然就这么察觉了，果然不愧是真爱吗？ 然而她许久不答却引起岚芙的误会，她素来温柔的神情带上几分不依不饶。 “你见到他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骗不了我的，我熟悉他的一切！” 在云竹等人眼里，就是一片静默，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她们两人用的是传音。 花无量却比任何人都看出更多东西，比如……岚芙的失态。 岚芙的失态是猛烈的，也是细水长流的。你直视她的眼眸时，能感觉到一股压迫袭面而来，却隐隐带有一丝诱惑，诱着人不知不觉想要让她消气，赶紧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你不看着她的时候，仅仅站在她身边，也会在她在未得到答案之前，焦虑她所焦虑的东西，紧张她所紧张的情绪。 木之青笑了，却是没有传音，直接出声道，“你猜？” 这声脆生生的声音，却是惊醒了其他人。 云竹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的心神恍惚，心中顿时敲响警钟。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狐疑的看着岚芙。 花无量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上去，握住岚芙的手，隐隐带着提醒，“岚芙姑娘。” 岚芙却是一反常态，直接挥开他的手，对着木之青道，“你回答我！” 这跟平常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可是一个天一个地，连花无量都觉得陌生得紧。 木之青叹了口气，“岚芙圣女。” 她面对岚芙，真是最体贴不过了。 她缓慢说道，“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几乎一瞬间，冰山刮起凛冽的风，一股强大的威压掀地而起，如宿文柳和沈长风两人，都觉得胸口一闷。 不过很快，另一股更强大的威压出现，将前一股威压压下，凛冽的冷风化作轻柔的微风，而做出这一切的木之青眼里泛着光。 一直暗中观察木之青和岚芙两人的宿天依终于沉默不下去了，她脸色微紧，话里藏着警告，“岚芙圣女！你的威压冲着谁去呢！” 岚芙的威压被木之青散去，受到影响的只有宿文柳和沈长风。 “巫圣女！”花无量握着岚芙的手紧了紧，话音微重。 这次，岚芙终于冷静了一些，然而她看也未看先前她还忌惮的宿天依，只盯着木之青瞧。 木之青看够了热闹，慢吞吞的凑近岚芙，轻声道，“感到生气啊？”她直起身，“那你就更生气一点吧。” 花无量握着岚芙的手，能感觉她浑身都绷紧了。 木之青却笑容加大，不能更恶劣了，然后对岚芙挥了挥手，转身大步走远了。 她最后还是没给岚芙想要的答案。 “疯子！”宿天依厌恶的看一眼岚芙，“文柳，我们走！” 沈长风看着走远的绿衫背影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宿文柳走了。 文柳找到自己家的人，他也是时候不应该再跟着了。 人都走了，清澈的长河也快都变成紫色的了，更像紫灵河了。 岸边只站着岚芙和花无量，岚芙微微低着头，而花无量担忧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 岚芙从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除了…… 岚芙沉默的抬起头，眼中有幽蓝之光，衬得她绝美的脸庞更不像真人，隐隐带着几分妖异。 花无量一惊，连忙设下禁制，两人在外界眼里，顿时消失不见。 “你疯了！万一此处有化神道尊的存在怎么办！” 岚芙眼里的颜色消退下去。她侧头看着长河半响，终于哑着声音道，“我要下去。” 花无量一惊，“底下堪比紫灵河，你下去会死的！” 岚芙转过头看着他，“不会的！”她重复强调，“我一定要下去！” 花无量愣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如果你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的话，我陪你下去就是……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会护你周全的。” 岚芙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笑意，又是他熟悉的温柔，“谢谢你，你陪我下去吧。” 眼看着突然消失的两人又突然出现，然后直接一头扎进紫灵河，云竹都瞪大了眼眸。 “他们这是送食物上门么？” 他身上带有一层浅浅绿光，不远处，木之青靠在冰山处。等紫灵河没有动静了，她打了个哈欠，“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像是早有所料，云竹眼珠子转了一圈，酝酿了一路试探的话，正想开口说话时，他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眼眸。 云竹心里一惊。 她难道未卜先知，知道他心里的盘算了？ 却见她道，“云竹道友，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白跟着我吧？” 云竹松了口气，“这个事啊，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他挥了挥手，很是阔气的道。 他屡次三番跟上木之青，木之青提供他隐匿，让他不被人发现，这种好事云竹怎么敢想。 他精明得很，知道木之青需要自己，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跟上她的脚步，不然他还不太敢跟。 木之青笑眯眯道，“云竹道友生意几乎做遍了整个玄灵大陆，想必知道很多事吧？” 云竹眉骨跳动了下。 即使早有所料，木之青开口的话语还是让他心颤了一下。 这话不得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打太极，将木之青施加给他的重任往轻了说。 “木道友也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卖几本书而已，顶多在书铺上有几分心得，比如开在万剑城的清竹书铺，那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生意了。” 木之青点点头，“那一展琉璃壁？” 云竹不动声色，“乃是机缘所得，多亏故友的功劳。” 木之青皱眉。 云竹心里暗爽。 她叹了口气，“原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利用价值，那算了吧，我们到此为止，你也不用在跟着我了。” “……哎哎哎！”云竹连忙拦住人，“木道友啊木道友！我不过是谦虚几句，你别真信啊！我真有能耐，你就直说你想要什么吧！一般情况下，我还是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木之青问，“那你知道玄灵大陆的每一处地方吗？” 第271章 东皇一的宣战 云竹一僵，“玄灵大陆……的每一处地方？” 木之青这个口开得不是一般的大，他有预感，这次的事绝对不比之前拿着一展琉璃壁和诸多化神道尊对峙的事小。 然而他疯狂思索该怎么回答，怎么把握话里的尺寸，思考每一个回答能带来的每一个结果，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决……不行，木之青这人脾气差得不行，“有求于人”还动不动转身要走人，最好不要太迂回。 想了半响，云竹谨慎的答道，“说我都知道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我还是敢保证我知道大部分的。” 木之青直接甩出两个问题，“东大陆四大宗门去过吗？西大陆三大家族去过吗？” 云竹啊了一声，“不巧，我差不多去过。”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话说死。 然而他又忍不住汗颜。 四大宗门三大家族，连问佛宗都包括在里面，这两个问题瞧着就是往搞事的方向去的。 木之青很满意，“那就好。” 她召唤出随云，坐在里面，随云不过离地半米，晃晃悠悠的往前飞着。 “……”云竹看得无语，又不得不上去扒着窗户问，“我们在金山里，你问玄灵大陆是怎么回事？” 木之青已经盘坐着，准备修炼的架势，听到这里，又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跟着我的原因不会只有疑惑岚芙两人的事情吧？” 云竹顿了顿，然后干笑道，“你知道啊。” 比起岚芙两人，他当然更想问木之青在河里遇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不像其他人要么不想问，要么问不出的状况，木之青需要他，他很有可能通过这点，得知她所得知的一切。 他敢肯定木之青一定在河里发现了什么！ 她知道的，没准比剑义道尊知道的还多。 云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才会放弃跟在林广归身边，往木之青身边凑。 毕竟论起金山里真正的名堂，少有人比得上万剑宗的道尊知道得多，更别提他和林广归交情不浅，他大可去投靠林广归，也就等于投靠化神道尊。 但是他有预感，跟在木之青身后的这个选项，不会比另一条路吃亏的。 木之青果然没有瞒着他，对他说道，“跟着我就是，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的。” “……” 敷衍！太敷衍了！ 云竹松开随云的窗口，忿忿不平，却不得不承认木之青的做法其实没错。 换做他，他也不愿意自己辛苦得知的信息，就这样被不劳而获的人拿走。 ——是的，云竹承认，他现在对木之青暂时一点忙也没帮上。 不过她给了自己承诺，这点还是让云竹松口气。 他一边思索自己跟着木之青怎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一边开始思索刚才木之青说的话有什么玄机，他能不能从中发现到什么。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一座闪闪发亮的大金山，往玄灵大陆一杵就是好几年，还真能没什么宝物了！ 任何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冰山的人，都少不了落入有心人眼中。更别提现在皇宫里那么一条裂缝还杵在那呢，作为始作俑者的木之青，当然更受别人的关注。 云竹持着假笑面对各路目光，心里暗暗佩服。 他就不信木之青不知道这点，现在这样大摇大摆的坐进随云里，别提多招人注目了。 她自己却无甚所谓。 不过大家都是脑子拎得清的修士，不然也活不到现在，没人放纵自己的探究，只是暗中观察。 不过总有例外的。 刚刚走过皇宫，一道白色的身影被击落在地，正好拦住随云的去路。 “噗！” 落在地上的人吐了口血，怀中钻出一只眼熟的雪白小兽，身子变大，挡在自家主人面前，“叽！” 身着玄色衣袍的人穿着同色靴子，立定在小兽前，无视小兽的呲牙咧嘴，一展折扇，遮住半张脸。一双凤眸轻蔑的瞥一眼地上的人，然后落在随云上，从大敞的窗户中和木之青对视。 “就凭他就让你在金丹时吃过他的亏？”东皇一的折扇下移，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实力啊。” 罢九，“……”他吐出一口血，怒瞪他一眼。 这该死的东皇一！都跟他解释了千八百十遍了！木之青就没在他手里吃过亏！这家伙每次碰到他还不依不饶的跟他打架！ 害得他一听东皇一晋升元婴了，离东皇城远远的，这次倒好，直接迎面碰巧，他还记着这件事！ 看到东皇一，木之青叹了口气，从随云里走了出来，随手收起随云。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罢九吐出的血，小九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顿时没有那么凶了，懵懂的抬头看着她。 木之青摸了摸小九的头，慢条斯理道，“罢九道友原先是优秀的，奈何迟迟没有元婴。若是他元婴了，你今日也赢不了他。” 罢九，“……” 嫌事还不够大？她没看到自己都这么惨了吗？就不能善良一点吗？ 果然，东皇一一听，凤眸就是一眯，危险的看向罢九。良久，他冷冷一哼，“没有及时学会飞翔的雄鹰不过就是小鸡仔，不足为虑，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罢九捂着胸口站起来，天生生得稚嫩的一张脸写满了郁闷。 他自己倒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在木之青面前出了这样的丑，他不免记恨起东皇一。 该死的东皇人，一个一个就跟打鸡血似的，他们生命里除了打架就没别的了吗！ 东皇一显然不屑理会一个手下败将，一双凤眸紧盯木之青，“我们打上一架！” 木之青摸着小九的头，视线都懒得动一下，“没空。” 东皇一眯起凤眸，手微动。 上次与她交手还是在玄冰城，可是那时候木之青已经晋升元婴，所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不一样，两人同为元婴，他赶到这里时听说了木之青也在这，可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 东皇一这次前来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当然不是木之青三两句话就能打消念头的。 第272章 黑色‘紫灵河\’ 木之青却熟知东皇一的尿性，看破了他准备直接上手的心思，直截了当的道，“你现在不配跟我动手。” 云竹嚯的一声。 知道木之青厉害，可是对东皇一都能不放在眼里，可是有点……狂妄啊。 东皇一的脸绿了，素来写满了自信的凤眸当然不会有好情绪，他几乎咬着牙道，“木之青，你认为我已经不配成为你的对手了吗！” 对于实力上的事，东皇一能接受的只有少量的旗鼓相当，就是要看不起对手，那也只能是他压别人一头，断断不可能让别人看不起他。 但是木之青，今日就这么说了！ 旁人越贬低东皇一，东皇一心里的战意就越强，他几乎全身血液都热腾起来。 东皇一也干脆，“既然你看不起我，那我们打一架！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实力！” 木之青啧了一声，终于抬眼看他，“前几日你在哪？在干什么？” 斗志昂扬的东皇一一顿。 木之青道，“以东皇道友的性子，面对一口一个神的恩赐，口口声声要吃了你的凡人你能容忍？” 东皇一拿着折扇的手又一落，云竹眼尖察觉到他脸色的不自然。 “你不能容忍。”木之青替他回答，然后继续说道，“不能容忍怎么办呢？你全无灵力，对方人又多，东皇道友又是拿扇子的，没有灵力驱使扇子，你在凡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了吗？” 东皇一握着折扇的手一紧。 木之青语气幽幽，“这么大座冰山立在这，此前却一点没见东皇道友的影子，不会是被那些凡人从街头追杀到街尾，无心顾及吧？想来——东皇道友近日应该蛮是焦头烂额。” 东皇一，“……” 他忍怒说道，“胡说八道！一群凡人而已！哪里碰得到我一根汗毛！” “是吗？”木之青的视线落在东皇一身上，“东皇道友的衣衫是新的吧，之前的想必不能看了？所以在恢复灵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储物袋换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行头？” “……” “对了，还有……” 见她慢悠悠的还要说，东皇一打断她，“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木之青慢悠悠的将缩小到她手上的小九塞给目瞪口呆的罢九，随意的拍了拍手，然后侧身看着他道，“只是这世界上的灵力都是我恢复的，你能打能跑，潇洒自如，不感谢我倒也罢了，跟我打什么架？” 她侧目的杏眸明亮而慵懒，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与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单看她无害的长相，谁都会觉得她极好相处。 然而短短几句话，就使得东皇一的脸色越来越黑沉，邪肆的脸上哪里还见得到半点霸气侧漏。 罢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反应，然后愣愣转向木之青，“你怎么知道的？好厉害！” 木之青摊了摊手，“东皇道友很好的继承了东皇家族的品德，若是没有发生这种事……”她一顿，笑着看向东皇一，“就不是东皇一了。” 东皇一脸色青红交加，良久，他退后一步，“我的灵力确实是你恢复的，这点无可辩驳，此次确实不配与你对战。”他的眼神坚定，“但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与你分个高下！” 木之青耸了耸肩，“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她往前走，东皇一果然没有拦她。 云竹见状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他传音给木之青，“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你肯定已经尸骨无存。” 瞧瞧东皇一的脸色，他瞧着都心惊。 “等等！” 云竹，“……” 他随着木之青，惊慌不定的看向东皇一。 东皇一定定看着木之青，“东皇一是金丹第一的名讳。你记住，我的名字叫——东皇胜！” 名字很东皇。 木之青莞尔一笑，“我记住了。” 木之青和云竹的启程中，多了一个罢九和一头小九。 云竹纳闷，不明白木之青为何不赶客。 他倒是赶了，但是罢九理直气壮道，“我跟着的是木之青又不是你！她都没赶我你用什么立场赶我？” 无言的云竹，“……” 哪来的臭小子，木之青倒也罢了，好歹他现在也是元婴了，怎么连一个金丹小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云竹很不满，所以对罢九横挑鼻子竖挑眼。 正如罢九所说，他是跟着木之青的，所以对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在意，指着脚下的山道，“那些凡人士兵怎么都渐渐变成魔物，都往一个地方去了？” 无数长着鬼脸的魔物也不攻击人，脸贴着脸，在地上汇聚成一条黑线，有源源不断的魔物前仆后继，引得黑线也不断延长起来，一眼都望不到头。 云竹一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们往黑线边上走走吧？” 他当然不是在问罢九，而是在问询木之青的意见。 木之青没有拒绝，三人往黑线走了很久，路上渐渐看不到凡人的影子，他们也一直没走到黑线的尽头， 罢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魔物加在一起，汇集的路线怎么那么像……” 他和云竹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紫灵河！” 若是有人飞上天空，魔气汇聚在一起，不顾高山悬崖的地貌，跟记忆里紫灵河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 木之青补充道，“缩小版的紫灵河。”她想了想，“不过等魔物多了之后，河水说不定就加宽了，那样会更像。” 河水？ 云竹和罢九对了一下视线。 魔物所做的紫灵河吗？ 紫灵河的路线很奇特，几乎分割了玄灵大陆的东西大陆，在玄冰城的紫灵河水是冲着西大陆去的，然后拐了个弯，直直往南大陆的方向。 这么奇特的路线，此时就被魔物所做的黑气所做成，刚开始不过一个手臂的宽度，然后越来越宽，现在都有一棵树的宽度了。 她们可以在魔物的不远处行走，但是一旦靠近了，魔物还是会朝她们露出獠牙。 这种东西瞧着震撼极了，无时无刻不再刷新着云竹和罢九的认知。 罢九艰难的道，“所以这金山里面，为什么会有一条‘紫灵河’呢？” 第273章 灵石矿 罢九很快就不纠结于这点了，因为有更多让他疑问的事情接憧而至。 三人一兽顺着“紫灵河”下方走去，来到“紫灵河”生硬的转折点。 已经比大树还粗的黑色紫灵河奔腾而去，在此地忽然一顿，向着南边而去，像是河岸中无比正常的一处曲折。 云竹在这片空地上走了一会儿，脸色越发凝重。 “我曾经去过宿家，宿家就依靠着紫灵河而立，这里的地貌虽然有些差别，但是除去这些，几乎跟宿家一模一样。” 木之青飞到上空，绿色衣摆随风飘扬，她俯视这一片地貌，能看到不远处是树林与高山。 云竹飞到她身边。 “你的记忆里，宿家的范围在哪里。” 云竹在这片地的上空飞来飞去，然后终于确定下来，说道，“从这片空地到那边两座山，都是宿家的地盘。”他指了个方向，“最外围那座山是宿家的大门，大门前门庭若市，是大街上。”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宿家是以晶灵矿起家的。” “……”云竹猛的看向她。 木之青飞到其中一座山下落地，然后在这里寻找着什么。 小九载着罢九刚刚到达，他气喘吁吁，有些郁闷。 金丹期能够以器飞行没错，但是肯定没有元婴修士随心所欲，飞得灵巧，他少不得追得费力一些。 云竹瞥他一眼，讥讽道，“或许你该知难而退。” 罢九当做没听到。 他凑到木之青身旁，“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找？” 木之青伸出神识，随口道，“入口。” 什么入口？ 罢九很快就知道了。 “嘭！” 灰尘漫天，木之青收起踹出去的脚，灰尘没有越过她的灵气屏障，任灰尘喧嚣，她身上依旧清清爽爽。 此时天已经黑了。 黑沉沉的，几乎没有月亮的存在。 不久之前，木之青发现了这处天然的地下洞穴，清理掉门口堆积的石头，洞穴便没有遮掩的露了出来。 洞穴里面黑沉沉的，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人瞧着心里发怵，仿佛里面正蛰伏着什么野兽，张开大嘴等着不设防的人类进入，然后，一口吞下。 罢九为自己的联想打了个哆嗦。 忽然一阵光亮乍起，驱散了随处可见的阴冷，带给人几分温暖。 木之青一袭绿衫，眉眼都没动一下，转过身道，“前面探路。” 云竹不动如山，对罢九道，“听到没有，说你呢。” 罢·势单力孤·金丹修士·社会最底端·久忍辱负重，什么也没说就头一个进入了。 未知的环境让人彷徨，但是他修为最低，目前又带不来什么帮助，理应他最先进去。 却不想他的衣襟被揪住，木之青笑看云竹，“道友，你让一个金丹修士探路？你放心，我可不放心。” 罢九涨红了脸。 云竹呵呵笑两声，罢九却从他脸上看到咬牙切齿，“好，好，我进去。” 云竹进去了，木之青松开罢九，“你殿后。” 说完就迈步进去了。 罢九，“……” 地下洞穴是天然的，不免陡峭，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口，因为有神识在，他们倒是没走冤枉路，但是还是不免要小心，特别是领头的云竹。 虽说那些魔物都跟疯了一样汇集在一起，但是万一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偷袭怎么办？ 金山这么诡异，他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分外警惕。 进入金山不久，云竹和罢九就都拿出月光石，每走一步路都小心翼翼。 洞穴里忽然听到木之青的声音，“这里面没活物，只要没有人类和魔物就没有危险。”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地下洞穴里回荡。 相比起他们的战战兢兢，木之青嫌弃进度太慢。 罢九心中一凛。 除了魔物和人类没有别的东西？她怎么这么确认？ 木之青没有解释的意思，但是云竹明白没有确认的事情她不会拿出来说，所以心里轻松不少。 比起人类和魔物，未知的危险显然让人提心吊胆，现在驱散了这些未知，云竹的心态就好了许多。 不过即使如此，他听到叽叽叫的声音还是不免警惕的往身后看了看。 然后看到那个罢九的护身灵兽缩小了身体，一副怂得不行的样子直往木之青怀里钻，甚至还遮住她手里的光亮。 他惊惶的发现，木之青竟然没有一点不悦，唇角噙着一些笑，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手里的雪白小兽。 云竹默默转回身，心想木之青竟然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 三人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能感觉到越来越往地底深处走。 不知不觉间，她们都慢慢减缓了脚步的速度。 地底不再漆黑一片，偶尔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地方，然后随着越来越往下，闪闪发光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是……灵石矿？” 罢九震惊。 云竹瞥了一眼木之青，发现她仍是那副模样，淡然的抚摸着小兽，没有任何惊讶。 云竹意有所指道，“我记着，有传闻说，宿家是建在灵石矿上的。” 宿家那么有钱，就是谁在灵石上都不会有人惊讶。 但是…… 罢九道，“可是这里不是玄灵大陆啊。” 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直到周围闪闪发亮的地方越来越多，灵气浓郁得如有实质，几乎墙壁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灵石。 罢九想到冰山，想到魔物所做的紫灵河，已经落实心中猜测，握了握拳，“这里的一切跟玄灵大陆几乎一模一样！” 随即他想到什么。 对了，木之青是不是早知道这一切？ 他转头而去，却没看到木之青的影子，然后才在半空看到她的影子。 她悬浮在半空，顶上是尖尖的石头，上面布满了闪闪发亮的灵石，小九蹲在她的肩头，而她两只手忙得不亦悦乎，几乎每次一挥手，都有一大片灵石消失不见。 罢九，“……” 云竹很快反应过来，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搓了搓手，就差口水流下来了，“发财了发财了！” 罢九也反应过来，几乎和云竹一同奔向满满的灵石。 其他都是虚的，唯有灵石是真的！ 第274章 东皇家的长明果 金山不愧是金山，看似没有机缘，其实随处都是。 他们像是来到了宝库，但是又没有主人的存在，在财富里尽情扫荡。 几人如法炮制，又在宿家的地盘附近陆续找到两个灵石矿，罢九刚开始是来者不拒的收灵石，到后面不是品质极好的他绝对不往里放。 罢九一副死鱼样躺在一对闪闪发亮的灵石中，浓郁的灵气几乎将他醉晕。他双眼无神的望着上方数不尽的灵石，呆滞极了，甚至连小九在灵石堆里面尽情撒欢，往他身上来来回回踩了许多遍，他都没有反应。 云竹经过，用奇异的目光看他一眼，“死了？” 罢九双眼无神，“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云竹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到下一次路过时随口说道，“后悔什么？” 坐拥这么多的灵石矿，云竹的心情非常不错，不错到还有空关心罢九。 与他相反。罢九一直维持着他的躺姿，好像对生活没有了盼头。 “后悔我为什么没多带几个储物袋！”罢九一头埋进灵石里哭泣，“我后悔啊！我的储物袋撑得不能再撑了！一点都吃不下了啊！” 光守着宝山却不属于自己，罢九懊恼到心口疼。 “哦。” 云竹往另一个方向扫荡。 如此三四回，罢九终于从灵石堆里抬起头，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储物袋，怎么还没装满？” 不同于刚才的好心情，云竹的脸色极为糟糕，他找遍这个灵石矿，与罢九并排蹲着，“可恶，又被她拿走了！” 罢九一脸懵，“木之青吗？拿走什么了？” 话说回来，前两次灵石矿还能见到木之青的影子，这次却一进灵石矿就没再见过她了。 想到这里，罢九勉强打起精神，四处看了一眼，“她去哪儿了？” “用得着你关心？”云竹幽幽的看着他，“傻小子，你到现在还以为灵石矿只有灵石呢？” 罢九一愣，“不然还有什么？” 云竹心痛，“灵晶啊！孕育了整座灵石矿的灵晶啊！” 灵晶，真正的天材地宝，巴掌大小的灵晶，经过日积月累，都能形成一条百米的灵石矿。 “灵晶……” 一直拼命装灵石的罢九呆滞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就是他再怎么拼命装灵石，一百个储物袋都未必比得上一块灵晶啊！ 云竹刚刚说什么？ 木之青拿走了……灵晶？ 云竹都快呕血了，“算了，我一个知道的人也没比你好到哪去，一连三次，没一次在她之前找到灵晶！” 罢九沉默了。 良久他才默默道，“我果然是穷惯的人啊。” 所以来到灵石矿，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宝物在哪，稍微一点甜头就让他乐到见不着北了。 灵晶啊！那可是灵晶啊！ 有了一块灵晶，一辈子的灵石都有了啊！ 心痛，就是心痛。 两人沉默的蹲在灵石堆旁，睁着一双死鱼眼。 “呦，还挺别致，面壁呢？” 清脆的声音响起。 云竹和罢九抬起头，看到木之青手里颠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缓缓朝他们靠近。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上面，还不待看清楚，就被收了起来，视线上移，就看到木之青恶作剧得逞的脸。 “是不是很想要？” 云竹和罢九猛的点了点头。 木之青笑了笑，“按照正常情况，你们应该来抢了，抢到就是你们的。没抢到……”她笑意渐深，“就打断你们的腿好不好？” 她温柔说道。 云竹咳嗽一声，“我什么都没看到！” 罢九抱起踩过他后背的小九，举起它的爪子，连忙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木之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然后转身道，“走吧。” 罢九往兜里揣了一把灵石，追了上去，“去找新的灵石矿吗？” 云竹无语，“笨蛋！你还有地方装？” 宿家就算再富有，宝物也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在找不到新的灵石矿后，三人顺着“紫灵河”往下走。 一路上环境贫瘠，很少看到人类，偶尔看到零星几个修士，他们看到木之青等人的阵容，大多会选择远远避开。 随着时间的渐渐发酵，或许有人误打误撞发现了金山的奥秘，但是没有人选择往外张扬。 在飞行下，三人很快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因为有灵石的帮助，所以罢九也不吝啬用灵气加快自己的速度，才勉强让自己不会掉队。 没办法，他要是掉队了，以木之青和云竹的性子，没一个人会停下等他。 他若是想要得到好处，就要付出得更多些。 最后倒也让他不声不响的熬过来了，很多时候他差点就跟脱。 “这里都是山，从刚才起，我们就差不多迈入了东皇城的范围。” 只是这里当然看不出一点东皇城的影子，只有群山环绕。 木之青看眼不远处越来越粗壮的“紫灵河”，经过这么久的发酵，紫灵河已经有了十几米宽，虽然和真正的紫灵河相比不值一提，但是无数鬼脸魔物形成的“紫灵河”，带给人的震撼一点都不比真正的紫灵河少——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视觉上的恶心， 无数鬼脸带着黏腻恶意的气息挤压在一块，使得它们的脸庞更加变形扭曲，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向来最嫌弃这些的木之青倒是看了许久，然后道，“东皇家出名的东西是什么？” 沈家有万年钟石乳，宿家有无数晶灵矿，东皇家有什么？ 云竹果然消息灵通，对答如流，显然极为了解。 “东皇家族嫡系一辈皆修行雷系秘法。但是灵根多么罕见，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继承父母的雷系灵根。东皇家族一直以来能保持这一点，就是跟他们的密宝有关。” “东皇家有一棵罕见的神树，百年结一次果，名叫长灵果。据说东皇嫡系子弟就是吃了此果，改善了自身体质，才会使得他们能修行雷系秘法。” 木之青看他一眼，“那你知道神树在哪吗？” 云竹沉默，“倒是见过一次……” 第275章 还两百五十五章 紫瘴林 木之青不由啧了一声。 “散修？” 连东皇家族至宝都见过一次的散修？ 云竹挠了挠后脑勺，“这出门在外，总是要讨生活的不是？”随即他又犯了难，“虽然我去过一次，但是这长明果可不好找，有的人说它被放在东皇家族的禁地中，也有的人说它是在一个单独的秘境中，只有东皇族长有钥匙……我当时去的时候，东皇家的人很隐蔽，绝对不会让外人察觉它的地方在哪。” 而长明果若是在前者还好，毕竟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上天入地也能找出来，但是若是在秘境……那可就难了。 三人找了一通，云竹的神识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连岩石的纹路都眼熟起来，仍是没见到长明果的影子。 罢九苦着脸，“看来长明果不在这。” 云竹苦中作乐，“来到金山这么个好地方，没主人的玄灵大陆，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我们占到。” 话虽然这么说，云竹还是很可惜的咂了咂嘴。 那可是长明果啊，东皇家至宝，有了它，没准能多出个雷灵根呢？ 罢九奇道，“你不是去过一次吗？一颗都没落着呢？该不会是说出来装面子的吧？” 云竹踹了他一脚，“你当长明果是什么东西呢？我能见过就不错了！” 虽然云竹认为罢九没大没小，没能让他享受到前辈的威风。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好歹还是有几分情分，不然罢九也不会这么开他的玩笑——当然，这份情分可能是历经三个灵石矿，赚个盆满钵满的惺惺相惜。 总之那三个灵石矿，使得他们的心情都非常不错，连死活找不到长灵果都没有太沮丧。 想到这罢九就感觉自己跟上来的决定真的是太明智了，就算其他修士最后也能意识到金山的绝妙之处，但是他跟着木之青，绝对是头几个得到好处的人。 也不知道木之青从哪知道的，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全被那些诡异的魔物吸引了注意。 想到这里，他不禁去关注木之青——她正蹲在“紫灵河”前，似乎在打量什么。 “哎，她在干什么呀？最近好像经常盯着那里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竹转了转眼珠，“你去问问？” 罢九表示拒绝，“我又不傻！她脾气坏得很！” “那你认为我傻？” “……” 罢九撇过头去，两人相看两相厌。 “说我什么坏话呢？” 木之青抱着小九站起身，一袭绿衫抱着雪白的小兽，背景是狰狞的鬼脸，任魑魅魍魉再如何恐怖，也驱不去她唇边的笑意。 罢九打了个寒颤，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我可不敢。” 云竹却揉了揉胳膊，“是不是降温了？” 空气中散发着寒气，远山似乎还覆上一层寒霜。 他看到木之青侧过头去，鼻梁小巧但是高高的，倒是为她娇气的面相添了几分韧劲。云竹不禁暗想，不管是正脸还是侧脸，都不是她能生出的长相。 她只要唇微微一勾，骨子里带的促狭和漫不经心就会浮现上来。 木之青眨了眨眼，转回头来，“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云竹直觉这句话有深意，“不再找找长明果了吗？”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洞悉他的心思却没说破。 她勾唇转身，“没时间了。” 没时间？ 云竹和罢九对视一眼，连忙追上去。 但是不管云竹怎么旁敲侧击，木之青却都是不痛不痒的说了些其他的。 云竹不禁感到挫败，看到事不关己的罢九更是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人都是喜欢迁怒的，云竹在木之青这里吃瘪，就不想让罢九置身事外。 “我们跟着她，什么目的都不知道，你就什么都不问？” “目的？”吭哧吭哧赶路的罢九一愣，“我们不都是为了寻宝吗？” “……”云竹道，“你就不奇怪她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也明白去过三个灵石矿，却只有一个储物袋的懊恼，万一她想害我们，谋取储物袋独吞怎么办？” 罢九瞬间警惕起来，抓紧储物袋看着他，“原来你打这个主意呢！” “……我说的是我吗！” 罢九离他远了一点，“除了你谁还会干出这种事！” 云竹，“……” 这金丹后辈怎么回事，脑子怎么就缺根筋呢？ 罢九离远了他，自觉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就忽然冒出一句话，“你想知道就自己问去，我不关心答案，不去问答案，自然不会企图你得到答案的成果。你也别想拉我下水。” 在他眼里，木之青想说就说了，不想说就不说。好歹一起同行了好几年，他还算了解木之青的性子。别说他们此时对她没有用了，就是有用，木之青想做什么也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所以罢九只是很坦然的去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而木之青想给的，两不冲突的东西。 云竹一噎，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眼罢九。 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嘛。 全力飞行了许久，期间罢九用了几张速度符篆，三人一兽终于在八日后到达了下一个地界——沈家。 云竹见木之青轻车熟路的标出沈家的范围，就知道她曾经来过沈家。 要知道，之前这事都是他做的。 “过段时间再来，你们先跟我去一个好地方吧。” “好地方？” 三日后，他们来到木之青所谓的好地方。 罢九生得稚嫩的少年面相目瞪口呆，“这都是啥啊！” 面前是一片林子。 林子当然不稀奇，甚至在这种不开化的地方更是常见得很。 但是这林子……怎么说呢？就是——诡异。 干枯的树根上累积着一颗又一颗的人头，因为此地潮湿的环境，成不了干的，就是湿哒哒的摞了老高，几乎就是一棵树的长度，然后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杆将它们串联在一起插在泥土里。乍然一看，还真有几分林子的样子。 云竹心里的弯比罢九多绕了几圈，翻开其中一棵“树，”“这里的泥土如此松软，这树杆入地果然颇深……呃，底下还埋着几颗。” 罢九脸色一阵铁青，他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这里是哪？” 木之青很热情的回答了他，“这是紫瘴林！” 第276章 垃圾捡起来也是垃圾 紫瘴林？ 罢九忍着呕吐的欲望，“虽然我没来过紫瘴林，但是你休想骗我！紫瘴林哪里是这个鬼样子？” 木之青颇为稀奇，“虽然这里真的是紫瘴林，但是你爱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信了。”罢九捏着鼻子，尸臭味冲天，然而最难以忍受的还是视觉的冲击，“紫瘴林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四处查看的云竹闻言看了他一眼。 果然还是脑子缺根筋啊。 “这只是金山的紫瘴林，玄灵大陆明面上不会有这么邪门的地方。” 罢九感觉自己不能呼吸，脑子甚至不能思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企图让自己看到的景象减少一点。 “这些人都哪来的？” “串联”在一起的人脸说不定比不上“紫灵河”中的鬼脸让人害怕，但是一根根硬是充当“树木”，并且累积成林子的冲击力绝对要胜过“紫灵河”。 罢九是越来越觉得这金山里面实在是太诡异了，各种跌破眼球的事情总能出现在眼前。 云竹这下犹豫了一下，“别说原本那些凡人都露出原型，就是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凡人，倒像是……” “神使呀。” 云竹一愣，转头看到木之青不知何时走进诡异的林子中，只身站立在众多泛着青绿死不瞑目的“树木”之中，怀中小九早就离她而去，被吓得在主人怀里瑟瑟发抖，丝毫不敢靠近她。 木之青抱臂，歪了歪头，“这些都是凡人杀的神使，没有一个例外。” 毕竟节灵说过，金山里面除了这些魔物和外来的修士，没有一个活物。 她还是很相信节灵的话，因为人在心里藏着更大谎言的情况下，通常都不会在一些小事上骗人呀。 罢九战战兢兢，一点没见平时和木之青针锋相对的少年意气，他连牙都是抖的，“你……你怎么知道？” 木之青对他笑了笑，手里不知哪来的一根树枝，戳了戳旁边的一颗头颅，“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她这么一戳，就戳出个洞，连骨头都被尸水泡软了，青绿的液体散发着恶臭，止不住的往下滴着。 罢九一脸铁青。 因为他看到树枝被凶恶的咬住了，这时再看，它们狰狞归狰狞，死不瞑目归死不瞑目，但是它们都会动啊！目光如有实质，恶狠狠的，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不愿看到比它们过得好的人，就想让他们落得与它们同样的下场。 木之青这轻轻一戳可不得了，这像是一个导火索，所有“树木”都活了过来，努力张大着烂嘴，无声咆哮。 就连云竹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 这已经不是诡异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树枝串联头颅，无数的“树木”组成的林子，无数张嘴和无数只眼睛张大着，睁开着，却是寂静无声。 恶寒和惧意不由油然而生，特别是本就看不得这些的罢九，更是从脸色铁青转变到脸色苍白。 而近距离立在无数恶毒眼睛，无数狰狞大嘴的木之青却仍是那副神情，顶多眉眼里带了点嫌弃，多戳了几下胆敢咬住树枝的“树”。 也许是被木之青太过“正常”的表现所感染，惊魂不定的罢九终于凝聚了注意力，往面目全非，还试图咬住树枝的脸上一看…… “这是……之前被凡人掏心的那个修士！” 云竹皱眉。 同行的这段时间，他们有交流过互相的经历，他也就知道木之青和罢九曾经目睹过凡人将一个练气修士当做神使，当场掏心的事情。 如果这个练气修士的头颅被挂在这，那么这整个“林子”，有大概率都是所谓神使，也就是修士的头颅！ 云竹猛的抬头，一眼望不完“林子”，无数张面孔挤进他的视线，那无声的愤恨似乎直击心灵，让人忍不住生出些寒气。 “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是那些凡人扔在这的吗？ 虽然知道这里没有真正的凡人，只有魔物，他们还是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畸形的东西。 “进入金山的人都未必有这么多吧。”云竹突然道。 木之青道，“那就是不只是这次进来的修士咯，有可能是上次，上上次。” 可是玄灵大陆从未有金山的记载！ 云竹和罢九都沉默了。 他们被繁杂的猜想弄得细思极恐，他们不敢相信这些东西下的事实，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酝酿出这些。 一整个“林子”，金山的有缘之人……有缘之人，呵。 这些人满怀忐忑的选择进入金山，发现自己是金山的有缘之人定是狂喜至极，然后呢？然后就是无尽的绝望…… “怎么？你们怕了？” 脆生生的声音让云竹和罢九从心中的想象回过神来，他们愣愣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嫌弃的扔掉被腐蚀的树枝，嫌弃的看向他们，“你们什么时候是同情心过剩的人了？还真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呐？” “……” 他们猛的反应过来。 对啊，他们刚才在想什么！ 罢九就不说了，云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眼里只有利益，玄灵大陆的修士哪个不是看惯了生死？特别是他们修炼到这个层次！ 他们着道了。 无数头颅无声的呐喊不是没用哦，它们将死前的怨恨和愤怼散发出来，勾得人理智全无，思想跟着它们走。 这种存在……无数修士死前遭遇惨痛的对待，死后得到暴尸的代价，这样的“紫瘴林”，如何能进？ 忽听木之青嗤笑一声，“又在想什么呢？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他们能力不够陷入死局，还怪敌人对他们太狠呢？这幻境它们也好意思外放给你们？” “弱者，失败之后也还是弱者。”木之青伸了个懒腰，此时正是白日，然而仰头也只能看到歪歪斜斜靠着树杆立足的头颅。 她挥了挥手，“走了，别浪费时间了，帮我去拿个东西。” 绿衫身影晃晃悠悠，十分巧妙的避开“树木”，一派休闲。 云竹，“……” 罢九，“……” 第277章 邪魔谷 “紫瘴林”带给云竹和罢九的影响仍然是有的，他们总是忍不住伤春悲秋的想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几乎被各种怨怼堆满了，这个时候木之青就会开口提醒他们。 但是要是他们状况严重，说了也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木之青就会不耐烦的给他们一人敲一下脑袋，阴沉沉道，“想去陪它们尽管说，我满足你们。” 罢九摸着脑门，感到几分不忿，“凭什么你就不受它们影响？” 木之青理所当然，“因为你们太弱啊！” 罢九，“……” 太弱·云竹道，“你这是要取什么东西？话先说好，好处不能你一个人占了。” 进入这种恐怖的环境里，时刻受到无数怨怼的情绪，云竹说话终于直了。 云竹和罢九，两人的侧重点果然一个天一个地，云竹依旧是那个不肯吃亏，眼里只有利益的云竹。 木之青笑眯眯，“我带你们来，大家就要各凭本事。能不能拿到好处就看你的本事了。要不你现在出去也还来得及。” 云竹，“……” 气闷转头。 自从来到“紫瘴林”，他的心神就已经被影响，这会儿说走？没有木之青他可应付不来这些蛊惑。 木之青果然还是那个木之青，谈不上能说会道，但是每每自己都是被噎死的那一个。 云竹只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前方了。 希望这里能有好东西。 在“紫瘴林”里很难分辨方向，挥之不去的黏腻人脸时时刻刻影响他们的感官。 木之青在其中左穿右走，终于在云竹和罢九还没昏头时到达了目的地。 “咦？”云竹惊疑一声，“我还以为这林里没瘴气了。” 一大片瘴气笼罩了未知的地方，在这片诡异恐怖的“紫瘴林”里显得有些显眼。要是在玄灵大陆，紫瘴林到处都是瘴气，哪里分得出区别。 云竹很快瞧出端倪，“这是尸瘴，整个林子的尸瘴都在这里了。” 他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地界有太多日积月累的怨恨，此地更是其中之最，与其寄希望于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我更觉得没好事。” 木之青收回手，转回身，“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可惜？” 云竹恍然，木之青略过沈家的万年钟石乳，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此地。 他心中一动。 而且看样子还势在必得。 木之青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没在意他自己的猜想，说道，“这是由尸瘴天然组成的阵法，无法暴力破解，你们谁会解阵？” 解阵，不是破阵，木之青在意里面的东西。 云竹望着这片瘴气，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邪魔谷！”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木之青，“里面是邪魔谷吧？” 紫瘴林，内有邪魔谷。 云竹在玄灵大陆听说过，却从不知道具体所在。现在想想，此处是紫瘴林中唯一的瘴气，位置特殊又是木之青这么重视的所在，说不准就是邪魔谷。 木之青勾了勾唇，没有答话，“云竹道友会不会阵法？” 各问各的，然而木之青的态度已经等同于承认。 云竹没想到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神秘的邪魔谷所在，又反应过来木之青的问题，他咳了一声，没说自己不会，“天然阵法有些难破，我尽量试试。” 尽量？ 木之青听得皱眉，有些嫌弃的移开视线，落在罢九身上。 罢九把小九交给她，小九自从入了这“紫瘴林”，就排斥得要命，连地也不愿意下，蜷缩起身子，就像个雪白的球。 “我会。” 比起云竹，罢九就来得肯定得多。 他两指一伸，闭眼画了几个法决打入尸瘴之中，半刻之后睁眼，双手并用，繁复的手势后是念念有词，然后再施力到尸瘴之中。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显得极为靠谱，连这张少年长相都多了几分成熟老练。 终于，罢九眉头一松，手势落下，“只是一个依托周围环境的简单迷阵，动了反而会弄巧成拙，你们跟在我后面，我带你们进去。” 他转身，却看到直勾勾盯着他的木之青和云竹，硬生生吓了一跳。 “……干嘛？” 云竹嚯了一声，“可以啊，阵法造诣不错！” 对于阵法一事，不是修为越高越精通，是要依附于天赋的。有的时候，高阶修士的阵法造诣反而不如修为低于他们的人。 木之青摸了两下小九，笑眯眯的道，“该不会是在符阵宗学的吧？” 罢九愣住，“你怎么知道？” 木之青道，“你的师兄师姐一大堆，也不缺个符阵宗小师弟了。” “……” 罢九想到先前被木之青撞上的那两次了，不由摸了摸鼻子。 两人跟着罢九在尸瘴中行走，尸瘴的可见度很低，需要紧跟着才不会丢，罢九走得毫无规律，但是一炷香后，他们眼前一亮，走出了尸瘴。 来不及松口气，云竹反而提高了警备。 虽然这里没有邪修，但是谁知这尸瘴之中会不会有什么鬼东西。 但是出乎意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谷静默。 十多座小山紧挨着，留下一点狭窄的小道，青草茵茵，是最平凡不过的群山风景。 这显然超出云竹的想象。在猜测此处是邪魔谷的情况下，这里未免太过……普通。 是的，普通。 外面的怨恨幻境全都没有了，连尸瘴的半点气息都没有。空气新鲜，没有任何不妥。 然而没有不妥就是最大的不妥。 此处可是被那么多诡异的东西围着，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就在云竹惊疑不定时，木之青已经抱着小九在附近的小道转上一圈。 她走回来将小九交给罢九，“你们随意，我晚点回来。” 就像是主人邀请客人来到家，让他们随意似的。 云竹被自己这个联想吓了一跳，木之青怎么会对邪魔谷这么熟悉？ 然而这么一会儿时间，木之青的影子就消失在狭窄小道中了。 云竹和罢九互相看一眼，然后各自撇开头，你选那边，他选这边，各自选了一个方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然来到邪魔谷，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第278章 邪魔谷之宝 此山是“邪魔谷”最高的山了，站在山顶上，一览众山小。 这里跟玄灵大陆的邪魔谷有些差别，但是已经很是相似了，地貌都差不多。 木之青已经来来回回找过很多遍了，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没感应到一丝一毫熟悉的气息。 明明在玄灵大陆，邪魔谷中遍布紫瘴。 这里却干净得过头。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闭上眼睛，放出神识。 木之青是元婴初期的修士，但是她的神识一点也不亚于元婴后期的，甚至直逼化神修士。她也不感到骄傲，只觉寻常。好歹活了那么久，作为一棵老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真是不用活了。 她的神识一点一点铺开，竟然几乎囊括了整个“邪魔谷”。 此处跟玄灵大陆最大的差别，是大小，玄灵大陆的邪魔谷更大一些。 木之青意识到这点。 还有呢？ 还有什么不同吗？ 她不放过每一寸，神识轻轻抚过地上的青草，吹过零星的几棵小树。 甚至“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漫步而走的罢九，和在尸瘴前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云竹。 这座山这么高，是最显眼的地方。然而他们两人很聪明，意识到木之青在这里后，没往这里踏上一步。 他们一点都不希望发生冲突，特别是跟木之青。 也是因为这样，她们这些临时搭伙的同路人，相处还算和睦。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她“看”到云竹若有所觉，神识很快绕开他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无意注意云竹和罢九的一举一动。 她继续找寻着。 会在哪呢？ 明明玄灵大陆上的邪魔谷，紫瘴随处可见，甚至可供整个邪魔谷的邪修取用。 节灵说，金山是玄灵大陆类似于本我的存在。 这里的一切是真实的玄灵大陆，却没有生灵。 也许这些不同都是邪魔谷谷主改变的。 他做了什么事情，才使得那样东西气息外露，供得整个邪魔谷的邪修取用。 没有，还是没有找到。 木之青垂眸。 云竹已经捣鼓完靠尸瘴的那些山了，正漫无目的的走遍狭窄小道，正好经过这座最高的山，抬头能看到一袭绿衫在山顶上随着微风而动。 以修士的眼力，他甚至看到木之青娇俏的小脸面无表情。 云竹双手围在嘴边，大喊道，“木道友！我能上这座山看看吗！” 嗓门扯得很大，声音几乎传遍整个“邪魔谷”。 其中一座山上，罢九抽了抽嘴角，脚下恢复精神的小九在青草茵茵中满地撒欢。 “什么毛病。” 有传音不传，靠喊的？ 木之青能理他就怪了。 果然，云竹头都仰酸了，满怀期待的眼中看到的是木之青慢吞吞的低眸看来，神色莫测。 “滚。” 一股寒风吹来，云竹打了个寒颤，几乎立刻确定木之青心情非常不对的事实，一溜烟跑了，甚至心情还很是愉快。 看来木之青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他就还有机会，再找找去。 打发走云竹，木之青收回神识，抬眸望了一眼此地风景。 青草茵茵，很美的青山，只是没有绿水。 去过几次邪魔谷，从没见过邪魔谷有水的存在。后面多了一条河，里面也都是毒蛇。 木之青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水？ 她这次再放出神识，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事情了。 若是说玄灵大陆的邪魔谷长有青草还可以归功于邪修的人为栽种。 那这里呢？ 这里可是什么修士都没有，一滴水也没有。 这里的草怎么来的？更别提还长得这样生机勃勃。 而且玄灵大陆上的邪魔谷也很奇怪。 紫瘴林那么多鬼木猛兽，寸草不生，怎么邪魔谷里，邪修们还有那个闲心栽种草木？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木之青闭上眼睛，她的神识没有收回来，但是这次她不仅仅是依靠神识。 她垂在裙边的手无声无息的出现精致的木棍，之前对付帝王魔物消沉的光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其中的水灵力没有恢复的迹象。 木棍的水灵力本就是节灵用水灵之花为她掩人耳目的而已，消散了木之青也不在意。 现在在意的是…… 一种与神识不同的感知渐渐沉入地下，木棍伸出几丝绿点，落到青草上。 木之青能感觉到周围青草的欢欣雀跃，似乎特别喜欢她的亲近。木之青继续往外延展，感知每一棵草木的喜怒哀乐。 它们都是开心的。 木之青对待它们，可比对付紫瘴林那些鬼木要和蔼得多，耐心得过分。 对她来说，这些草木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还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愿，她就像个耐心的大人，百无巨细的安抚它们，感知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木之青忽然睁开眼，手中的木棍挽了个花。若是有人在此，就可以看到她杏眸中的勃勃生机。 一瞬而逝。 她转过身，绿衫在风中鼓舞，吹起她的长发。 木之青没有离开高山，事实上，她只是走了几步而已。 她停住了。 面前是茵茵青草，随着她的靠近还开心的抖了抖草尖。 木之青蹲下来，温柔的道，“你们会帮我吗？” 青草们无风自动，表达它们的喜悦。 木之青笑了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柔色。 若是云竹在此，甚至是任意一个人在这里，定是会吃惊得说不出话的。 他们听过木之青温柔的语气，却从来不敢相信木之青能露出温柔的神色。 在寻常人察觉不到的时候，一股勃勃生机在木之青的周边散开。 顿时，高山上的青草疯长起来，就像木之青和罢九初入金山一般遮云蔽日，一下子就长到了木之青的胸前。 罢九若有所觉，抬头却见高山一如往昔，木之青依旧站在原地，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之青伸出手。 疯长的青草温柔下来，它们棵棵相传，伸入地底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好一会儿才伸了出来，将什么东西一棵传一棵。最终，递到了木之青白皙的手中。 意外的是，这是一片虚无，一团空气。 但是看不见，摸得着。 白皙的掌心上空气在缓缓流动。 第279章 万年钟石乳 木之青将手抬高，神识也感觉不到存在。 她试了试，放不进储物袋，犹豫了一下，她用灵气包裹住它，还用了一层又一层的藤蔓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然后放入树身空间。 木之青又跟这些青草玩了一会儿，输给它们一些养分，然后起身下了山。 小九朝她奔了过来，木之青弯腰抱起来，它的皮毛雪白，身上暖暖的，木之青揉了两下，忽然感觉一阵凉意。 “下雨了？” 罢九伸出手，接到凉凉的雨丝。 小九撒娇的往木之青怀里缩了缩，不想让自己的皮毛沾湿了，木之青将它一起包括进灵气屏障，隔绝掉雨水。 罢九瞪一眼小九。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嘶，左眼皮直跳，这雨下得瘆得慌。” 云竹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身的草屑，不住揉着眼皮。 雨越下越大了。 看下雨新奇的罢九也支起灵气屏障，“不知道外面下没下。”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竹和罢九没有意见，他们绝口不提自己的收获，也没过问木之青的。木之青估计，这么大个邪魔谷，好物一定不止一个，看来他们也有自己的收获。 雨水连成线，有些遮挡视线，不过对于三个修士来说小菜一碟，受到的影响很少。 木之青和云竹跟着罢九的脚步走出邪魔谷，外面果真也下着雨。雨水使得恐怖阴森的“紫瘴林”更是泛着阴气，湿哒哒的青绿液体往地下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因为有所提防，这次云竹和罢九的反应还好，没有被影响。三人用比来时还要快的脚步离开了“紫瘴林”。 木之青拿出随云，“进来吧。” 云竹大惊，“你让我们进去？” 要知道这一路上，木之青都是悠闲的坐在随云里，看戏似的晃悠在他们周围，云竹从未想过能搭木之青的顺风车。 木之青靠在窗户边，闻言奇异的看他一眼。 云竹福至心灵，立马闭上嘴，什么都不说，跑进随云里，很是新奇的这看看那看看。 其实随云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顶多还有一张床，但是云竹就是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这茶叶不错啊！”他还探头看了眼茶壶，“啊，我认识！这是沈家特有的灵茶！” 他很久之前就看木之青喝过，现在还看到。这么多年，她手里一直有沈家的茶叶，云竹可不会认为她是从旁人手里得到的。据他所知，木之青和沈家兄弟有点交情，现在看来，这交情还真不浅。 随云动了起来，速度很快却又平稳的飞行在云层中。 木之青让云竹和罢九轮着驾驭随云，自己则当个甩手掌柜。 云竹这才收起仿佛占便宜的心理，终于琢磨过来木之青只是要个免费劳动力，不过他倒是甘之如饴，他可不想顶着雨水在外飞行，累的慌。 随云有人驾驶，木之青就坐在窗边垂眸看风景，在云竹的记忆里，木之青总是喜欢靠着窗边，看着窗外街道的熙熙攘攘。 云竹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要命，好不容易下个雨了，还带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罢九忽然一声呼，“雨水落入河中了！” 河中？ 云竹凑到窗前一看，就看到延绵不绝的黑色长河，以魔物做成的“紫灵河”开始有了水，自动下陷露出河道来，而魔物就在河里游行。 最重要的是，“紫灵河”很宽，比正常河流还要宽两倍。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没准就会像玄灵大陆的紫灵河一样宽度。 云竹皱起眉，想到金山和玄灵大陆的相似之处，心里隐隐有不安。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玄灵大陆生长的，那么此河里的魔物和玄灵大陆的紫灵河之间有什么联系？” 云竹问木之青，他笃定木之青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冰山的那条“紫灵河”是最像玄灵大陆紫灵河的存在，木之青在那里面呆了那么久，绝对知道什么。 罢九跟着看向木之青。 他也有同样的不详感。 窗边的木之青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小九雪白的皮毛，长长的睫毛落下，遮挡了杏眸。 “没什么关系，只是开始变成紫灵河了而已。” 罢九一愣，“变成紫灵河……所以玄灵大陆中的紫灵河之所以有去无回，是因为河水之下，全是妖魔？” 在宿家的地盘上发现灵石矿后，云竹和罢九心中有很多猜测，所以也隐隐猜到些什么，但是得知事实，还是会愣神。 在修士固有的认知里，妖魔都被封印在万里冰山，其他三个大陆就算有妖魔也只是零星几只。没人想得到，随处可见，几乎横跨整个玄灵大陆的紫灵河，内里竟然会遍布妖魔， “怎么可能？”罢九道，“如果紫灵河里是妖魔，就算进入有很大的危险，也不至于一点响都没听到。玄灵大陆优秀的修士这么多，总有能从紫灵河出来的！” 木之青抬眸，“出不来的。” “为什么？” 木之青撑着额头，“这个不能告诉你。” 罢九冷静下来，这个信息让他有些消化不来。 连他都没有意识到，他是那么相信木之青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任何怀疑。 云竹目光动了动，坐了下来。 随云里一时安静。 木之青道，“轮到谁驾驶随云了，不许偷懒啊。” 罢九抹了把脸，站起身放出灵力。 三人再次来到沈城里。 他们开始找万年钟石乳，不知不觉就走到深处，此地是一片深色戈壁。 罢九动了动鼻子，这么些时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我能感觉到，万年钟石乳肯定就在这些戈壁中！” 木之青闻言看他一眼，“感觉？” “对！”罢九笃定道，“论起找宝物的话，我肯定是最先发现的那一个！师兄都叫我寻宝鼠！” 木之青不由想到初遇时，她还从罢九手里得到只知魔。 所以罢九在漫漫冰山里发现知魔，依靠的就是天赋？ 云竹狐疑的绕过戈壁，静默一会儿才道，“他那是看到的。” 第280章 难得闲暇 神识中，戈壁后一切正常。木之青转过戈壁，看到与神识不一样的景象。 此处的戈壁很高，向外伸展着，戈壁顶上有一个倒扣的石头，像一个倒三角形，不知哪来的清水从石头上滴下，落入小小的瓷瓶。 而罢九就拿着那个瓷瓶，睁眼说瞎话。 木之青撸起袖子。 罢九立刻道，“我这是给你接的！这里不知为何热得要命，之前的水滴落入地底都蒸发干净了，我怕太浪费了就赶紧先接起来！” 这话也就能骗骗傻子了。不过既然被发现，罢九自然没有独自吃下好处的可能。 这里就他修为最弱，所以这话说的也不假。 木之青笑着看向云竹，笑眯眯道，“看来大打出手的时候来了。” 之前灵石矿也就算了，储物袋统共就那么几个，灵石那么多，大家各凭本事能装多少装多少，也没有人打旁人储物袋的主意。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个万年钟石乳就这么一个，滴得特别慢，一盏茶都未必能装满瓷瓶底。 这时候谁先谁后的问题就来了。 云竹看到木之青一脸不嫌事大的表情，就差直接说我们打一架就觉得寒气往脑门上冒。 她怎么这么邪门。 云竹当机立断摇头，“您先请！” 开玩笑，他金丹期的时候，木之青还是万厉那一辈的，就是这样他都打不过，更何况木之青不知比他提前多久晋升元婴期，铁定打不过。 若是其他人，云竹说不定还要算计一番，来个阴谋诡计，互相坑杀，以此来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 但是如果对象是木之青……还是算了吧，云竹选择放弃。 但是云竹动了动眼珠，“其实我们时间一大把，出金山还没影呢，我们大可轮流着来，根本没有冲突！” 木之青正往外掏瓶子，闻言抬起头，十分抱歉的说道，“啊，可是我有须弥瓶，容量特别大，比两个你还大。”她还两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云竹，“……” 他木着脸想，要不然还是想想法子，用算计来坑杀好了。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被逗笑了，“虽然是真的须弥瓶，但是我先装一个时辰好了，接下去就给你们了。” 这么好说话？ 云竹怀疑。 木之青却不再解释，将须弥瓶交给罢九，“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只能麻烦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看热闹的罢九，“……”他僵着脸拿过来，用须弥瓶接万年钟石乳，“不客气。” 解决完万年钟石乳的事情，木之青开始打量这处戈壁。 这个戈壁和其他戈壁还是不一样的，细细看来的话，可以看到尽管雨水下得再猛烈，也没有沾染戈壁。 不，这不是戈壁，这是天然的万年钟石，经年累月的精华以此为媒介，沁出万年钟石乳。 木之青还接了一滴在手上，细细感应。 这是乳白色的，触及皮肤时极为浓郁的纯净灵气就往经脉里钻，甚至可以延续到丹田，让人为之一清，可见万年钟石乳的魅力之处。 有了它，修炼的时候将会通畅几分，不会有凝滞，至少从身体上来说，可以提高灵根的纯净度，不会有太大的瓶颈。 挺有用但是不适合她。 木之青垂眸。 她没有灵根。 木之青曾经靠着一些手段将魔气送到沈家的万年钟石乳里，倒是从未亲眼见过。 亲眼见过之后，她才知道沈家为什么给沈长青晋升元婴时，还要抠抠搜搜往里面加水。 这实在是……滴得太慢了！ 沈家的万年钟石乳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能聚集一池子。反正木之青看了一炷香，倒挂的三角岩石也不过滴了几滴。 她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视线，也不怕云竹和罢九耍心眼，飞身飞到戈壁上方，眺望远方。 雨没有停的时候，木之青悬空坐在戈壁上，雨水没有沾染她分毫。 因为此地地表太过炎热，雨水落入地里竟然会蒸发出白烟。白烟逆着雨水蒸腾而上，衬着戈壁上的绿衣女子就像身处仙境之中。 木之青托着下巴，白嫩的脸颊鼓起些肉。 云竹有句话没说错，这雨下得诡异极了，让人心情都不好了。 云竹看了几眼戈壁，犹豫的看眼须弥瓶。 罢九敏锐的感觉到了，“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是连累我就不行！” “……你倒是敏锐。” 罢九撇嘴，“还不至于退化到危险都感觉不到。” 云竹遗憾的看眼须弥瓶，盘坐在地上，他不像木之青，他是实打实坐上去的。 他发了一会儿呆，视线里出现小九，小九仰着头看着戈壁顶上，瞧着若不是因为有雨，都会直接跑上去找人了。 云竹嘲讽，“你这灵兽倒是特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木之青的灵兽呢。” 罢九也很气闷，但是别人说就不行，“反正它不向着更无关的人就行！” 云竹嘿了一声。 罢九这嘴不饶人他是见识到了，“我好歹是你前辈，你真不怕得罪。” 罢九撇过头，“之前在玄冰城，我连木之青都看不惯，我还怕你？” 云竹目光闪了闪。 是了，他从头到尾对木之青直呼其名。 罢九这个人很难形容，有点……桀骜不驯。 对，就是桀骜不驯，什么人都不怕，可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以说他……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眼界，而使他没有对高阶修士的敬畏呢？ 云竹忽然想到这点。 云竹坐正身子，“我记得你，你之前是跟在寒巫族巫圣女身边的吧？怎么之后没见你了。” 罢九一顿，回头看他，很快又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瞧你这个样，什么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该不会是寒巫族不要你了吧？” “胡说！”罢九跳脚，“你想进寒巫族，寒巫族还不要你呢！你别想打听我！” 呦，果真挺敏锐。 云竹垂下眼眸。 不过他说的倒是不错，寒巫族现世这么多年，依旧很神秘。全族上下神秘极了，有无数修士试图探究，却不得入门。 第281章 越过紫灵河 云竹有意试探，罢九却不配合，等一个时辰后就直接合上须弥瓶走开。 “嘿！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多浪费啊！”云竹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翻出瓶子，总算在下一滴万年钟石乳滴下前赶上了，他松了口气。 雨越下越大，没有个停的时候，罢九在戈壁下喊，“喂！木之青！下这么大雨有什么好看的！瓶子接好了，你要不要！” 云竹一下就原谅罢九了。 他对木之青也这样。不过云竹实在疑惑罢九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木之青出现在戈壁下，身子未沾一点雨，因为太过突然，吓得罢九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撇了撇嘴，觉得有些丢脸，掩饰似的将瓶子递过去，“喏，你的！”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接过须弥瓶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伤好了？” 罢九一愣，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嘛？” 他最近受的伤只有东皇一打当着木之青面打他的那一次，这一路上从没看她问过，结果这么久过去了突然来上一句关心。 罢九没觉感动，只觉有诈。 “都快一个月了，早好了！” 木之青点点头，“好挺快。” 这话听到罢九耳朵里就觉逆耳，“你从不过问我也就算了，还可惜我好得快？” 木之青挑了挑眉。 云竹忽然插上一句，“不是我说，你这伤受了跟没受一样。但凡是受到东皇胜攻击的人，没一个是轻伤，更何况东皇家功法特殊，会有雷系灵力在伤口处徘徊不去，霸道强横，很难治愈的！” 罢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 自他跟上木之青和云竹之后，她们早发现了异常，却是从未提醒过他，直到现在突然给他个措手不及。 罢九冷静了一下。 他从没去过东皇家当小师弟，他一不是东皇胜同一辈的人，二因个人隔阂，从不去探知东皇胜情况，所以对他知之甚少，也不知他功法的特殊性。 但是他的反应早已落入她们眼中。 木之青和罢一遇到罢九之后，三人同行多年，罢九知晓木之青对他和他师兄身份的探究，很快便明白木之青对此还没有死心。 没准她让自己跟上来，就是一种试探呢。然后他露了马脚，露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罢九沉默半响，然后道，“这是个人秘密，请恕我无可奉告！” 木之青收起须弥瓶，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说得对！” 然后果真没有再问，自己寻了戈壁一处角落，继续欣赏雨景去了。 罢九，“……” 她轻飘飘两句话就让他紧张兮兮，她倒是洒脱得很，说不问就不问，徒留他胡思乱想。 木之青倒也罢了，罢九多少知道她的性子，她多半是因为好奇，并没有恶意，但是…… 罢九看眼云竹，他搭完那句话就专心接万年钟石乳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木之青不会有恶意，这人就不一定了。 典型的以利益为重的商人，狡猾圆溜。 不过光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罢九认为这个异常之处还没有之前经历三个灵石矿来得有价值。 所以他只是在脑子里过一过，心里多加些警惕心。 不过比起木之青“知根知底”，罢九还是恼上云竹了。 不都说柿子都挑软的捏吗？罢九不恼木之青，却觉得云竹什么都看明白了，把事都往心里藏，老奸巨猾，特别不喜。 想到这，罢九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云竹，“？” 他不是吃亏的性子，更是利益至上的人，是以在木之青又收集了两次万年钟石乳后，他器具都用完了，就伸手找罢九要。 “征收！” 他美其名曰。 罢九脸都气歪了，看到木之青没有管的意思，他握了握拳，咬牙切齿的把瓶子交出两个。 云竹勾了勾手，“都拿出来，你这么大储物袋就两个瓶子吗？还是乖乖交出来吧，反正有我在，你是不会有机会收集万年钟石乳的，就是收集到了我也找你征收。” “……”罢九不出意料气炸了。 他忿忿不平再拿出三个，“没有了！为了装灵石都扔掉了！” 云竹咂咂嘴，“好吧，相信你这回。” “无耻！” 罢九气愤的转身走了。 小九心同主人，仰头冲云竹龇牙咧嘴，云竹却乐滋滋的去接万年钟石乳了。 正当小九伺机想要咬一口，白皙的双手抱起它，“没看出来你还挺凶的。” 小九瞬间萎了，恢复无害，往木之青怀里缩了缩，瞧着没有精气神。 木之青忍不住笑了，“你担心什么劲？”她的杏眸微闪，“他可不会白吃这个亏。” 罢九肯定会讨回来的，也许在今日，也许在明日，或许在很多年后，时间不分长短，他最终总会讨回来的。 木之青可没忘记他之前在岚芙身边，与她争锋相对的那些年，而起因不过是她夺下知魔……或许还有跟岚芙的不对付。 话说回来…… 木之青摸摸下巴，忽然想到什么。 罢九不是挺紧张岚芙的吗，在玄冰城几乎形影不离，现在怎么回事？几次相见都没有跟着她走。 发生了什么？ 木之青看向拿雨出气的罢九，雨水蒸发成空气，远离了这处戈壁。 半响，微笑着低下头。 之后留意一下便是了。 —— 若是在玄灵大陆，想要从西大陆到东大陆只有从紫灵桥上走。虽说金山几乎与玄灵大陆一模一样，但是还是有点不同的。 具体表现于木之青她们从沈城范围走出后，直接打算从最近的“紫灵河”去对岸。 雨还在下着，没完没了。 河里的魔物鬼脸都朝着河水，河水泛滥得几乎淹没了魔物，而魔物全不在意，拥挤着朝河底去，仿佛河底有什么异常吸引她们的东西。 河水的横截面越来越宽了，至少岸边看过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对岸了。 云竹捏了捏拳，“这可真是够邪门的。” 木之青收起随云，腾空飞起，身子隔绝点雨水，飞跃在河上。 有隐隐的重力，似乎要将人拉下河里，木之青皱了皱眉，加快速度，身子如一道青烟一样，瞬间来到对岸的地上。 第282章 妙音宗至宝 云竹还是有些本事的，很快也飞到岸边，还感叹道，“看来玄灵大陆只能从紫灵桥过不是没道理的，之前就听说紫灵河上过不了人，甭管你什么修为，通通都会被拉入紫灵河，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金山的“紫灵河”刚开始形成，所以她们还能钻这个空，从上面飞过来。 按照“紫灵河”形成的这个速度，没准再过个把个月，也像玄灵大陆一样过不了人了。 木之青瞥他一眼，“依你的感觉，这河水什么时候填满？” 云竹当即切了一声，“你又不是没见过紫灵河。面前这还没有紫灵河三分之二呢，等什么时候一眼望不到边，看不到对岸，才是真正像紫灵河的时候。” 他说完往半空看了看，见到罢九磕磕绊绊的，不由叹了口气，“你说如果他要掉下去了，我把他捞上来，能要得一个储物袋的报酬吗？” 木之青不禁觉得云竹志向远大，“那我会跟你抢生意。” 云竹，“……” 可惜的是，罢九很快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他气喘吁吁，心跳的极快，方才差点被河里传出的重力拉下去了，他看到河里那些狰狞的魔物就觉得紧张。 也幸亏他平安到了，不然木之青和云竹差点就搞些小动作了。 实在是云竹提出的报酬太吸引人了。 他们三人随便一个储物袋，至少三个灵石矿。 木之青幽幽看一眼云竹，心里有些埋怨他没抓住机会，白白让三个灵石矿从手指缝里溜走。 看懂眼神的云竹，“……” 他都没说什么呢，拿走三个灵石矿灵晶的人还真好意思怪他？他看一眼什么都没发觉的罢九，头一次同情起他来。 木之青可真够无情的，可怕。 云竹开始干起正事，这也是木之青允许他跟上来的重要原因，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自然得好好表现。 “其他小宗门就算了，要是有路过我们可以进去寻一下宝，但不必专程去。毕竟如果他们宗门有什么像样东西，也不会是小宗门了。” 云竹刚想好好表现，罢九就接过话反驳了。 “他们之所以是小宗门是因为即使有好东西也只能上供给大宗门，如果不自觉上供就会遭遇强抢，宗门不复存在。他们根本就没得选，而不是他们宗门里面没有好东西！” “……你激动个什么劲？”云竹咳了咳，“就算你说得没错好了，我们假设小宗门里有好东西，那你知道哪些宗门有吗？又分别有什么宝物，宝物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知道吧？所以与其浪费精力，我们还不如去那些众所周知的大宗门，我们之前在东皇城一无所获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罢九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云竹松了口气，“所以跟我走吧！这里的地势偏平，你们看到远处的扇形山没有？我估计那里就是玄灵大陆的万兽山位置。有万兽山呢，就代表离妙音宗不远了，我听说妙音宗有……” 妙音宗是东大陆的大宗门，离她们目前这个地点确实算近，所以云竹提出先去妙音宗是合理的。 在云竹絮絮叨叨解释起妙音宗的起因来历时，罢九沉默得反常，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垂头抚摸小九。 小九似乎心情有些烦躁，在怀里不停动来动去，不过木之青一安抚它，它就老实了。 小九啊，罢九道友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三人在木之青的随云里，由云竹和罢九轮流驾驭，很快到达妙音宗。 这里的地势有些湿润，草地上都是水滴。雨下了太久了，大地上都积攒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木之青从未来过妙音宗，她对妙音宗的印象来源于妙音宗“金童玉女”里面的姚童，还有音青道尊……顶多还有她的孙女音妙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不过云竹知道得很详细，也是在他口中，木之青第一次听到“凤盘音铉”这个词。 据云竹所说，妙音宗之所以建立在这，是万年之前出世一件绝世宝物，有人说它是一根丝线，也有人说它是一把琴，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不论它是什么，它震惊整个玄灵大陆是真的。 传说绝世宝物是乐器，轻轻一弹，会有绝妙乐音传之千里，绕梁三日。听说那种声音玄妙至极，似凤凰涅盘的叫声，所以被取了这个名。 “据说当日就有一个上山劈柴的伙夫当场顿悟，走上仙道，肉体直逼化神修为。伙夫便以凤盘音铉为镇宗仙宝，创立下妙音宗，那就是妙音宗的祖师爷！” 云竹道，“千百年来，想要宝物的人就没少过！因为传说中，这宝物可以无视资质灵根，让人成仙！” 罢九噗呲笑了，“吹得可真离谱，如果真那么厉害，妙音宗祖师爷怎么没当场飞升？还能有闲工夫创立妙音宗？” 云竹耸肩，“虽然是夸张了点，但是提升修为是真的。” 罢九道，“这样的宝物，想动用一次不得付出很大代价？依我看来，价值还比不上宿家那些灵石矿。” 云竹嗤道，“庸俗！”他问木之青，“你觉得妙音宗的凤盘音铉和宿家的灵石矿哪个好？” “灵石矿。”木之青毫不犹豫道。 云竹，“……行吧，灵石矿确实挺好的。” 一群眼里只有灵石的家伙！ 他撇过头独自去找宝物了。 找了半个时辰，以元婴期脚力不仅走遍原本妙音宗地盘还走遍妙音城，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郁闷的回到原地，惊异发现木之青和罢九根本没动过脚步。 “你们怎么不去找？” 木之青坐在随云里，懒洋洋的喝着茶，桌上摆了一些糕点，罢九正在将糕烤热，怎么看怎么悠闲。 “这雨下得我心情不好。” 所以不去找？ 云竹忍了一阵，“你也太任性了……还有，整整三个灵石矿，都没能让你把这些糕点扔了，给灵石腾地方吗！” 木之青给他递一块，“你吃吗？” 云竹挥手，“不吃！” 他转身要继续去找，停顿了下，狐疑转回来。 “你不会打算到时候抢我的吧？” 第283章 不准拿 木之青目露讶异，杏眸瞪圆，“你怎么知道？” 云竹，“……” 只是因为紫灵河边，木之青的表现太震撼了，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多个心眼，考虑起只要是玄灵大陆的修士都会考虑的抢劫问题而已。 云竹的故作面无表情有些好玩，木之青捂嘴笑起来，杏眸晕染了无限笑意，笑够了她移开手，“逗你玩的。” 云竹呵呵一笑。 木之青趴在窗户上，低头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做白用功而已。” 因为木之青嫌弃草地上的泥泞，所以随云离地有些距离，云竹不得不仰头看着她。 “什么？” 什么叫做白用功？ “凤盘音铉既然是一件天地灵宝，那它就不该平平无奇。你看这个地方，哪里有半点特殊？” 云竹解释，“它可能被藏在此地的哪个角落，就等我们去挖掘它呢！” 木之青不置可否，“那云竹道友去吧。” 云竹，“……”他戒备道，“你真没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木之青无辜，“真没。” 云竹干脆的转身，心里想就算她真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也不会给木之青机会。 半个时辰后，云竹焉巴巴的坐上随云。 罢九好奇，“是真的没找到还是装出没找到的样子？” 云竹瞪他一眼，“你说呢！”他郁闷，“妙音宗应该跟东皇家一个情况，可能凤盘音铉还没出现。” 罢九乐了，“三个灵石矿再加上万年钟石乳，已经够多好处了，人就该懂得知足，怎么可能什么宝物都能拿得到？不是你的东西呢，就永远不是你的。” 云竹呵呵冷笑，“这里就你修为最低，因为宝物再好也不会落到你手里，所以就开始说这种话了吗。” “……你！” “好啦，”木之青安慰，“吵架可以吵，但随云不能忘记驾驭。” “……” 云竹两指拢起，开始施法，嘴上说道，“往北方直走是万剑宗，右边走是符阵宗，其中符阵宗要近上一些。万剑宗的立宗宝物无趣得很，据说是能让人领悟剑意，让剑修顿悟的，对我们着实没什么用，符阵宗……符阵宗有一罗盘，听说能预知将来事，占卜前世将来。但是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天然宝物，乃是后来者也就是大能前辈自行获得的，我们就算去也不可能找不到。” 也是因为如此，云竹一直不甘心要找到凤盘音铉，因为这是他已知的最惊天动地的宝物了。 “这两个地方都不用着急去，妙音宗能在这里建立宗门，周围肯定有灵石矿的，我们可以找找。” 储物袋是装满了没错，但是灵石矿有灵晶啊，随便一块都价值连城。 这次他一定要抢在木之青前面找到灵晶！ “我知道在哪。”罢九突然道。 云竹惊讶看去，“真的假的？” 罢九撇过头看向木之青，“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对吗？” 木之青不知道，她只知道罢九是妙音宗小师弟，妙音宗小师弟不应该知道这种事情。 于是她点头，“真的假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么容易验证的事情，没必要胡乱纠结啊。 “……” 罢九便明白木之青不相信，气闷的挤开云竹，“我来驾驭方向！”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云竹冷哼一声，“也就我脾气好不摆谱，你敢在别人面前这样？腿都给你打断！” 罢九反唇相讥，“不知道是谁抢走我的瓶子去装万年钟石乳的。” 云竹，“……” 罢九停在草地的另一头，除掉几棵树又翻开草丛，果然看到一个灵石矿洞。 他特意解释道，“我住过一段时间妙音宗，音青道尊的洞府灵石特别浓郁，有一条专门的灵脉，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这个位置。” 罢九说得轻巧，但是想要知道灵脉在哪儿可不容易。 云竹面上没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暗暗思索罢九的来历。 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虽然只有金丹修为，但是不简单。 云竹撸撸袖子，准备第一个进去。 他这回一定要赶在木之青之前把灵晶拿到手！ 木之青先他之前拿到三块灵晶啊，他想起来就心痛。 不想云竹刚刚靠近，耳边就传来乐声，激得他气血翻涌。乐声如有实质，冲着他来，一瞬间衣衫破碎，他翻身躲过，将法力射出。 一道翻空声，暗红色的衣裳和浓黑色的发在空中翻涌，最后靴子立定在树顶上，此人稳稳站着，腰前悬浮着一架琴，浓黑的刘海衬得皮肤更是苍白。 云竹退了几米，手中聚起灵力，正欲发难，看清人就停住了，把手往身后藏。 他埋怨的看眼事不关己的木之青，她没有任何惊讶，肯定早就发现了。 树顶上站立的人声线冰冷，“妙音宗灵脉，外人不准沾染！” 云竹有些理亏，随即很快理直气壮，“我之心日月可鉴！绝对没有任何冒犯妙音宗的想法！不过姚道友未免太过霸道。这是金山，又不是玄灵大陆，哪里来的贵宗？”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姚童的眼眸冰冷。 嘿！怎么还说不通呢！ 虽说妙音宗的得力弟子在这，但是云竹是断不可能让灵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飞走。 “姚道友，我是很尊重妙音宗的，我们多年相识，我也不想与你争吵。这灵石矿我是万万不能放弃的，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人，要么我们切磋一番，赢了就让我进去如何？” “不能进去。”姚童油盐不进。 云竹心里不太高兴了，他看眼木之青，心想不如联合她一起进灵石矿，这么想着，他正要传音，就看木之青开口。 “你这般紧张，紧张的不是这条已经发现的灵脉，而是未被发现的东西吧？” 姚童冰冷冷的眼眸落到木之青身上，愣了一会儿，有些软下来，但还是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罢九看看木之青又看看云竹。 姚童他知道，妙音宗大名鼎鼎的元婴道君，搭档是金玉，两人合作后的实力非常强。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姚童，但是宗门里的人说姚童不近人情，他也不敢与她靠近。 但是木之青和云竹的所言所语，无不代表着她们是相熟关系。 果然是同一辈份的人啊。那代可望不可即的天之骄子，她们互相都熟识。 第284章 不拿是傻子 姚童的声音虽冷，云竹却敏锐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金山的异样你我皆知。这里没有人烟，也没有妙音宗，我就更该守护。” 连话都比对他说的多！ 木之青点头，“我明白，很多人都会趁着这个时候摸清贵宗的灵脉所在，或者弄清妙音宗的地盘信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件好事，姚道友作为妙音宗弟子，当然不会见到这种事发生。” 云竹神情木然。 他一下就听出木之青在当好人，瞬间就将他衬成了黑脸。 木之青不像是为别人考虑的人啊。 云竹狐疑的看着木之青。 姚童抱起琴，暗红色的衣裙飘飞，她从树上落到木之青面前。 “你说的没错。”她顿了一下，眼眸微垂，苍白的肤色衬得她的睫毛都显得脆弱些。 “金山……不是一个好地方。” 云竹抖了抖肩。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姚童吗？不对头，她对木之青也表现得太过熟稔了，态度都比旁人不知道好上多少。 他记得姚童和木之青没什么交集吧？ 木之青安慰姚童，“至少妙音宗还有你进入金山。” 姚童抬眸，“所以我更需要护好它。” 罢九听得晕乎乎。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金山不是个好地方？这不是挺好的吗？魔物不攻击人，整个世界就没几个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那边木之青话音一转，“你一个人，恐怕很难护住这里。” “护不住，也要护。” 木之青无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样寸步不让，很容易受伤。” 姚童沉默一会儿，说道，“进入金山的化神修士很少，元婴修士会护住他们的宗门，余下的不足为虑。” 木之青耐心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着宗门的。” 姚童迷茫了，很快又坚定下来，“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云竹一看这就明白了，姚童这是要不死不休的状态，谁敢动这里一分一毫，她都得跟人拼命。 同是元婴修士，对方又怀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轻易杀不死，最多两败俱伤，不好惹不好惹。 经验丰富的云竹当下就举起手说，“得嘞，好歹相识多年，姚道友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当然要给姚道友面子，我们马上就走！” 尴尬的是，姚童都没往他这里看上一眼，对木之青道，“你要走？” 云竹可不想跟木之青分开，当即就道，“你都不让我们动一分一毫，我们当然要走！” 姚童看着木之青，木之青没有否认的意思，她有些失望，抱着琴的手紧了紧。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晋升元婴的时候见到心魔，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想了起来。”她看着木之青，“有些问题，我一定想问你，但是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事情。下次见面，你能告诉我吗？” 她连问题都没问，却笃定木之青知道她的问题。 这可能是姚童百年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木之青弯着眼睛笑了，“只要你别再忘记就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姚童抱着琴立在原地，最后越来越远，直至变成黑点再看不见。 罢九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木之青，“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她为什么要护住那片空地？我们又为什么要放弃那条灵脉？我为什么听不懂？” “因为你蠢。”正在思索姚童那番话深意的云竹随口说道，“你空有些小聪明，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罢九毛了，“你倒是说说原因，不要张口闭口就说我蠢！” “你不能当做理所当然啊，我告诉你你蠢的结论已经很够意思了。” “你！” 木之青温和道，“你之前不也说过吗？小宗门之所以是小宗门，是因为他们就算有宝物也上交给大宗门了。” “……”云竹像见鬼了一样看向木之青。 罢九道，“是这样啊，这跟大宗门有什么联系？” 木之青耐心道，“大宗门除了修炼人才，最重要的就是修炼资源不是吗？” 罢九一愣。 “而金山就是原始版的玄灵大陆，除了没有人，其他都一模一样。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了解大宗门大家族的机会。” 罢九喃喃道，“比如沈家的万年钟石乳，我们从这里知道了万年钟石乳的位置，也就等于……我们知道玄灵大陆沈家万年钟石乳位置。” 万年钟石乳，纯净灵根和资质，是沈家立足的至宝。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万年钟石乳的主意，却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而打道回府。 没了万年钟石乳，沈家也不会是西大陆的三大家族之一。 之前沈家知道邪魔谷谷主染指万年钟石乳都那么愤怒，号称要灭了邪魔谷，如果他们知道在金山里，谁都能确认万年钟石乳位置，那后果…… 罢九打了个寒颤。 木之青肯定了他的言论，“灵石矿也很重要哦。” 大势力手里谁没有秘密捏着灵石矿？ 罢九喃喃，“这太可怕了……” 他愣愣看向木之青和云竹，“你们早就想到这点了，为什么还要去得到这些东西？” “噗呲！”云竹被逗笑了，“你是有多天真？不管我们染指没染指，别人肯定会染指。那些人可不会管我们是不是没拿东西，外面的人要是知道金山里的情况，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可不会想你有没有染指，只会一视同仁。既然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们为什么不去这么做？” 罢九有些晕。 云竹掰着手指头跟他算，“你看，左是这样，右是这样，怎么都会被针对，是不是要让自己被针对得名副其实一些？要不然别人针对你，你却知道别人根本没必要针对你，你心里委不委屈，憋不憋屈？” “再说了！这么多好东西，不拿是傻子！我们拿它，它就会在兜里，不拿它就什么都没有！辜负宝物的人脑子多半有些病！” “我跟你说，我们一出金山，肯定有人让我们把拿到的东西交出来，到时候你拿不出来，别人只会以为你藏起来了，到时候是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噎，求救无门！” 云竹一通话，把罢九说蒙了。 “不拿……好像确实是傻子。” 第285章 符阵宗风波 云竹收回手，负手点头，满意了，“孺子可教也。” “……”罢九恼羞成怒，“你耍我！” 云竹笑，“小子，我好歹为你解答，态度客气点。” 木之青似笑非笑看眼云竹，“云竹道友说得特别好。” 云竹没有怀疑自己的水平，但是木之青这么夸就不太对了，他嘿嘿一笑，“浅见浅见，见笑了。” 木之青手肘撑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所以呢，若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最好守着。比如姚童道友，作为妙音宗弟子她很尽责。” 罢九低头，手指微紧。 “对了。”木之青转回头，“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孤家寡人，应该没什么想守护的东西吧？” 大家都是散修，这是不用说就能知道的事，然而木之青这么一说，屋里的另外两人神色就不自然起来。 “啊，是啊，木道友说得没错，所以还是孤家寡人好啊，自在。”云竹伸了个懒腰，去一边修炼去了。 木之青撑着额头，斜靠着，见此就笑了，“怕只怕，这个屋里没一个自在的。” 罢九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木之青的视线，他想说些什么话掩饰，最后自暴自弃放弃了。 “你是故意的。” 她一直都在试探他，经常不经意间就冒出一句，他说她刚才怎么那么好心回答他的疑问。 “嗯？故意什么？”木之青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罢九转头去寻个角落修炼去了。 随云飞往的一路，渐渐开始碰到人，其中有一个修士都飞过去了，又折返回来。 云竹冷哼一声，强大的威压释放出去，鬼头鬼脑的过路修士顿时失去平衡，从空中落了下去，摔到地上。 以金丹修士的肉身，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他一身冷汗，诚惶诚恐的爬了起来，仰头朝天上的随云施了一个大礼。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恕罪！” 云竹从窗户露出脸来，不怒自威，“前面发生了什么？” 冷汗滴到水洼里，过路修士丝毫不敢动手擦。他身上一点灵力也不敢动用，小雨很快和着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恍若未觉。 “符阵宗那边发生了争斗，晚辈恐祸及鱼秧，便早早逃开！此地离符阵宗极近，晚辈担心无辜之人卷入，所以……”过路修士鞠躬，“还请前辈见谅！” 头顶上，忽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骗我？” 过路修士小心翼翼抬头，就见一个绿衫女子站在先前云竹站立的位置。 绿衫女子懒懒撑着下巴，看上去比那位男前辈无害。 过路修士呆了一下，脸色忽的煞白，双腿抖如筛子，“晚……晚辈绝对不敢欺瞒之青道君！前方……前方真的发生了打斗！” 他“噗通”一声，猛的跪在水洼里，五体投地，“还请之青道君当晚辈是一个屁！饶过晚辈吧！” 第三道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人应该极为年轻，声音清朗，却又带着不屑，“想什么呢？你也配当她的屁？” 过路修士头也不敢抬，语无伦次，“是是是是！您说得对！晚辈什么都不是！” 云竹瞥一眼罢九，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木之青动了动手指，随云开始移动，“走吧。” 云竹吃惊，“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好歹留下储物袋啊！在金山里面，有一个储物袋就相当于有了金山啊！ 罢九一听，也极为奇怪，同时又是不解，“这里两个元婴修士，他到底怎么敢凑上来的？” 云竹哼笑一声，“元婴修士？木道友的随云随便哪个金丹修士都能买得到，不怪人家想要捞点油水。”他看向木之青，“比起这个，我倒是要佩服木道友威名远扬，他原本还好好的，被你认出来就变成这幅鬼样子。” 木之青轻轻哦了一声，“可能是之前带着帝王从他身前经过两圈，他印象深刻了些。” “……” 罢九反应过来，“帝王？领着那个魔物帝王找神使的时候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木之青入皇宫后，他几乎形影不离，她总共也就带帝王去找过两次“神使”，一次谢天天，一次宿文柳两人。 “找谢天天的时候，旁边卖鱼的。” “卖……卖鱼……”罢九沉默了。 云竹转了转眼珠，“木道友，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急着走，他们肯定很愿意留下储物袋孝敬你的。到时候将储物袋给我，我赠送你一件宝物，乃是一个大大的飞行宝器，内里豪华无比，还带着隐蔽阵法，保准给化神修士都绰绰有余！” 罢九当即就反应过来，“你真好意思讲，在金山里一个储物袋的价值绝对不止这点东西！” “嘿，我又不是送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 木之青走到窗边，云竹立刻就安静下来。 罢九见此，就知道以她们的神识绝对先行发现了什么，连忙挤到窗户边。 不远处的山边泛着金光，罢九瞪大眼睛，“这是金山？” 云竹道，“别傻了，那是有人在斗法。” 他神识感应了一会儿，“两个元婴修士，其中一个应该是符阵宗的人。” 木之青两指一翻，随云顿时隐藏在随云中，她驾驭随云，不过一瞬之间就来到斗法的上空，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山底的场面。 “师祖！”一个筑基大圆满的狼狈修士大喊，“小心！” 拿着桃木剑的元婴修士翻身避开背后的攻击，面容微怒，“宿天依！你这小辈未免太过分了！” 宿天依？ 罢九探头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穿着灰色衣衫的宿天依。 这不是宿文柳的姑姑吗？ 云竹撇了撇嘴，评论战局，“偷袭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同是元婴期，这位道友也不知道停滞在元婴期多少年了，竟然还能靠着多长些岁数，自持长辈，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木之青视线放在拿着万法珠，不知在看哪的宿天依身上，“偷袭的人不是她。” 嗯？ 底下还有其他人？ 第286章 连通上界的阵法 然而云竹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底下有除了那个筑基修士外的第三个人。 “在哪儿？我怎么没发现？” 宿天依像对待爱宠一样抚摸万法珠，然后素手一抚，万法珠顿时激射出光芒，朝着一处岩石而去。 “嘭！”岩石炸开，符阵宗元婴修士脸色沉了下来，“何方宵小！” 岩石处有一道隐隐的人形，元婴修士伸手抓去，却抓了个空，人形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筑基修士身前，筑基修士还没发觉时，那人就像捏起小鸡仔一样掐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 “侄儿！”元婴修士大惊。 “师……师叔……”灵气掠夺筑基修士的空气，他顿时涨红了脸，然而威压激得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心。 偷袭的人是金丹圆满修士。 符阵宗修士大感冒犯，威压大放。 “呃……师……”筑基修士脸色白如白纸。 金丹修士很瘦，瘦得有些阴郁，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威压影响。 他阴冷道，“默一道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师侄能否完好无损。” “你！”然而默一道君不得不收起威压，“你们想要什么都冲我来！我侄儿不过是筑基修士，你抓他算什么好汉！” “哼，”阴郁修士话里带着刺，“我可不比你们这些元婴道君，要是不耍点手段，我怎么配入你们的眼！” “够了！”宿天依冷冷看着他，“沈长瑞！这里没你的事！” 沈长瑞阴阴笑起来，“之前大家同是金丹修士时，你可敢对我这个态度？” “有何不敢？”宿天依道，“这里宿家承包了，你别来烦我！” 云竹啧啧两声，“宿天依可够傲气，这句话把沈长瑞和那个默一道君的脸都气青了！” 木之青看戏看的很开心，“她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沈长瑞虽然擅长偷袭，但是修为太低。那个倚老卖老的默一道君还有个小徒弟累赘，确实够呛……唉，好想知道符阵宗有什么啊，连见惯宝物的宿天依都这么势在必得，一定是好东西吧？” 沈长瑞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忽然缓和了脸色，“我修为这么低，自然是打不过你的。你也不用这么敌视我，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宿天依对此的回应是冷哼一声。 沈长瑞捏着筑基修士，“自然是，默一道君不是一直不肯让人去符阵宗地盘吗？我倒要看看，他师侄的性命捏在我手里，究竟会不会改变主意！” 默一道君脸都绿了，“好一个沈家子弟！你们都要与符阵宗结仇吗！” “默一道君此言差矣，此处是金山秘境，哪里来的符阵宗？道君拦得下我，拦得下宿天依吗？我看你还是识相点让出地方，免得什么都捞不着，还得葬送你家后辈的性命！” “你做梦！” 沈长瑞露出残忍的笑，捏住筑基修士脖子的手忽然加大力道。 “噔！”灵力闪过，沈长瑞手腕一痛，瞬间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不由放掉筑基修士，“宿天依！我在帮你！” 而默一道君趁此时机，威压铺天盖地冲沈长瑞去，同时立马救下筑基修士，“你快点离开这里！” “师叔！” “离开这里！” 筑基修士咬了咬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沈长瑞暴露在两个元婴修士面前，却一点都没有害怕，他捂着伤口，咬牙切齿的看着宿天依。 宿天依不为所动，“我用不着你帮。” 默一道君灵力已经化为大掌，朝沈长瑞而去，沈长瑞恨恨看宿天依一眼，“你给我等着！” 然后身子顿时消失在原地，默一道君的攻击顿时扑了个空。 云竹赞叹两声，“就算沈长瑞还未晋升元婴，至少也还是沈家子弟啊，《隐灵册》修炼得一绝，连我都感觉不到他的踪迹。” 默一道君猛的喘了几口气，沈长瑞跑了。 宿天依长衫玉立，“你的灵力消耗了不少，你打不过我的，让开。” 默一道君怒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憋屈过了。 “我说了！符阵宗根本没有连通半劫界的天然阵法！这种东西我们要是有，举宗早就飞升了！” 终于听到心心念念的信息，云竹惊得合不拢嘴，“连通半劫界的天然阵法！难怪，难怪宿天依想要。” 甚至他自己的眼睛都在闪着灼热的光。 “有或没有，一见便知。” “宿天依！”默一道君怒喝，“我去西大陆宿家你愿不愿意！你作为嫡系一辈，不去守着你们宿家，来跟我们符阵宗过不去干什么！” 宿天依依然不为所动，“宿家不差那点宝物，别人拿便拿了。” “……”云竹嫉妒得眼睛发红，酸溜溜道，“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啊，三座灵石矿都不当回事。” 默一道君怒道，“符阵宗不行！谁想探查符阵宗，就从老夫的尸体上跨过去！” 宿天依沉默了下，然后动了，“抱歉。” 万法珠施发，山脚下顿时一阵金光闪闪，灵力四出，她们重新打了起来，连旁边的山都在震动。 罢九瞠目结舌，“这山都要塌了吧。”他可算见识到高阶修士的战场了。 云竹想到什么，赶紧道，“快快快，趁他们打起来，咱们赶紧瞧瞧去！看它到底有没有能够连通半劫界的天然阵法！” 木之青听完收回手，“你驾驭。” 云竹一愣，随即道，“你别取笑我了，我没你隐匿得好，我灵力一出保管得被宿天依发现！” “你驾驭就是了。” 云竹试着驾驭随云在空中飞行，隐隐看到表面一层绿光，底下的人果真没有发现。他不禁松了口气，大胆飞了起来。 “我记得这是符阵宗掌门殿的位置，或许天然阵会在这？” 不远处的打斗地动山摇，云竹半响看不出一个屁来，抓过罢九来，“你别发呆，你阵法不是好吗？看看这哪有天然阵法！” 罢九往后躲了下，“就算真的有，这种级别的天然阵法我怎么可能感觉得到？” 第287章 物是人非的林浩 云竹轻啧了一声，罢九从他神情里看出赤裸裸的嫌弃，就差直接说他没用了。 “……” 他黑着脸，“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种阵法。” 云竹道，“符阵宗是玄灵大陆对符篆和阵法钻研最厉害的宗门，他们能有连通半劫界的阵法，我觉得可信度蛮高的，木道友你说是吧？” 他还拖下木之青。 就是不知道是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还是其他。 木之青没有接他的茬，指着地上说，“这不是那个筑基小师侄吗？” 云竹一看，“还真是。” “把他捞上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云竹撇嘴，“他一个筑基修士能知道个什么劲？” 木之青抵着下巴，“捞上来吧，给沈长瑞添添堵。 云竹皱眉，一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瞥了眼远方的打斗，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又离得过远，妥协道，“行吧，我可算让你使唤明白了。” 他认命当起苦力，双手施了法决，伸手一挥，地面上的筑基修士就不见了人影。 云竹留了个心眼，敏锐感觉到其中一处地方发生了波动，不由啧了一声，“原来沈长瑞还没死心啊，这要不是他没稳住卸了呼吸，还真发现不了。” 筑基修士已经来到了随云里，一脸戒备。 云竹琢磨着沈长瑞一直没放弃抓他，也许不单单为了威胁默一道君呢？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算救了你。” 筑基修士攥紧武器，好一会儿他施礼，“见过几位前辈。” 这倒是一个聪明人。 木之青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 筑基修士抬眼看了她一眼，捏了捏拳头，“我……晚辈叫林浩，符阵宗弟子。” “林浩？”木之青挑了挑眉，“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 林浩的拳头攥得更紧了，脸上全是羞窘，“回之青道君的话，我们从前确实见过。大概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在……在节灵洞府，金门大殿的时候，后来还碰到两条蛟龙。” 节灵洞府？ 木之青总共就去过一次节灵洞府，很快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蛟龙还是她发现的，杀死其中一条蛟龙后，她就进入有着清液的一方空间，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节灵。 “你记得倒是清楚。” 林浩红了脸，“紫灵桥比试时之青道君夺得魁首，谁人不知？” 而在节灵洞府时，她还和他一样是个筑基修士，可是他到现在…… 林浩越发羞愧。 云竹却像想到什么，“林浩啊，你师尊是不是元震道君？” “回前辈，正是。” 云竹来了兴趣，“这么说，你师姐还是冰心儿，我听她提过你。” 冰心儿？ 木之青有点印象，好像当初在紫灵桥碰到过。 “怎么样？你师姐进入金山没有？” 林浩低头，“回前辈，师姐她前几年晋升元婴失败，金山出现时她正在闭关。” 这就是没来了。 云竹叹了一声。 晋升元婴失败，说来简单。但其实是一件对自身伤害特别大的事，这没有几十年是出不了关的。而与冰心儿同等辈分的人都已是元婴修士。别看这只是区区几十年时光，足以让人落后一大截了。 林浩肯定是不知道阵法在哪儿的，但是云竹可能是因着和他师姐的几分交情，所以自然要护着他这一回。 随云是木之青的，云竹征询了木之青的意见，她无甚所谓，于是云竹道，“沈长瑞一直跟着你，你自己一个人无法保证安全，暂且在这待一会儿，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放你下去。” 林浩一听，十分感激，“多谢前辈！” 他偷偷看一眼注意力没往这放的木之青，心中失望极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若有若无的不甘与无奈。 他的师尊和师姐都是天之骄子，他更是占了一个极好的身份，但是却屡次晋升不了金丹。曾几何时，他也是和万剑宗万厉一起相提并论之人。 最后却是淹没在道途的长河中。 而当初与他同等地位的人，在他还停留筑基修为时，人家却已是名声远扬的元婴道君。若说当初他在紫灵桥比试的擂台下，他仰头遥望时还生出愤懑不甘，现在却是什么心思也升不起来了。 相差得太远了。 云竹像无头苍蝇一样驾驭着随云走了一圈，真是冷汗也要掉出来了，“怎么没有呢？” 罢九丝毫不感兴趣，“或许本来就没有。” 云竹不信，“宿天依出身宿家，没谱的事她不可能做。” 正说着，不远处的打斗声响忽然小了下去。 木之青微微侧头，她的神识一直观察着打斗现场，“打完了。” 云竹好奇将随云飞过去。 果然打完了，原地一片狼藉，小山都被削下小半截，足以可见打斗的激烈程度。 而原地就剩宿天依站立着，手里捧着失去一半光华的万法珠，瞧着气息都没变一下。而不远处，默一道君喷出一条血痕，就是往嘴里塞着丹药，也阻止不了喷血的冲动。 云竹暗暗咂舌，“宿天依越来越强了，可以比肩广归了。” 林浩提起了心，“还请之青道君放我下去。” 木之青闻言看向他，“可是你的师叔自身难保，护不了你。” 林浩很坚定，“晚辈不能自己一走了之。” 可明明他也帮不上忙。 难怪那么久了，他还徘徊在附近被她们遇上。 木之青无法评价他明明没有用处还要往上凑的行为，只能道，“现在不行。” 她们还是隐匿的状态，放下林浩不就相当于提醒宿天依她们的存在吗？ “……是晚辈让之青道君难做了。” 林浩眼巴巴看着地下。 云竹见此安慰一句，“放心，宿天依没有必要，不会乱杀人。” 她只需要打得默一道君不能行动。 宿天依果然没有动默一道君，只是挥手设下屏障，任他在原地边吐血边疗伤，“默一道君，无缘无故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若是动上一步让我察觉了，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她捧着万法珠，灰衣飘扬，走进山中。 第288章 云竹抢阵符 默一道君又是吐出一口血，却是被气的，撑着身子嘶声喊道，“宿天依！你当真要与符阵宗为敌吗！” 宿天依停下脚步，微微侧身，“这金山，是机缘更是劫难。你要怪，就怪自己技不如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 默一道君被气得头昏，“宿天依！符阵宗和宿家不共戴天！” 云竹算开了眼界，“宿天依以前不这样的啊。现在看来倒跟……”他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若有所觉，想了下，眼睛微眯，“跟什么？怎么不说了？” 云竹连忙转回头，“宿天依去找了，咱可以跟在她后面来个黄雀在后！”心里暗想，跟你啊，宿天依的作风一下子就让他想到木之青，一副认真无比，却气煞人的样子。 宿天依的做法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拿着万法珠绕了好几座山。随着时间过去，她手中的万法珠光华恢复得越来越多。 云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宿天依强的过分。有本命法宝万法珠在，就当于有了好几个丹田，灵气法术源源不断，血厚得让人头疼，怎么打得过。 想到这里，云竹又偷偷瞥一眼木之青。 他可没忘记木之青曾在紫灵桥打败过宿天依，就是过程太简单了，打得特别轻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宿天依放水了。也是因为这样，木之青才显得格外可怕。 也不知道宿天依元婴后，木之青还打不打得过宿天依。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宿天依动了。云竹连忙仔细看去。 从万法珠折射的光芒范围很广，如同水波纹一般的蓝色灵气布在空中，让木之青想起玄冰城的玻璃建筑。 宿天依的法术带有几分美感，使得灰色衣袍似乎都折射出光芒。 云竹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不对劲，眉心直跳，“她在干嘛？” 木之青笑眯眯道，“收走天然阵法呀。” “……什么！” 云竹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光芒笼罩着的山上突然飘出几个由清风绿木组成的奇妙字眼，玄奥复杂，在光华的作用下，径直往宿天依的万法珠飘去。 云竹大惊，顾不得想太多，身子立刻飞出随云，快得没有残影，再出现时就出现在山上，借由一棵绿树几番跳跃，身子起伏，两手并用，携着灵力抓住玄妙的字符。 这是突然袭击，他才抓住一个，宿天依就反应过来了，她放手，万法珠悬浮在半空，她冷哼一声，轻轻一跺脚，空气中出现浓郁的水木灵气，铺天盖地的水卷成一条条波浪，朝云竹抓去，波浪如有实质，像一条条触手，卷着他往水里拉。 条条水草般的东西缠绕在云竹身上，往骨子里留下伤疤。 云竹半点不慌，身子微微一震，水草水浪褪去，他又是飞身跳过，又趁机抓住一个字符。 但没有更多了。 空中的万法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只要靠近它就觉疼痛难耐，连灵力都有所阻碍。而且它加快了吸收速度，一瞬间便将所有字符容纳进去。 而自云竹出手，也不过过去四五秒的时间而已。 云竹往后撤了很远，才终于避开万法珠的区域。 光芒大盛的万法珠恢复正常，缓慢下落，落到宿天依手上。宿天依淡漠的看了眼天际，然后放在云竹身上。 “把它还我。” 云竹不动声色的把灼伤的手往后放，笑得一脸圆滑，“哎呀，宿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宝物就放在这，又不是有主之物，谈不上什么还不还的。” 宿天依似乎是想动手，但是不知想到什么，按下万法珠。 “木之青在上面吧。” 云竹咦了一声，“木道友？木道友在哪我怎么会知道？” 宿天依看着他，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他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会信了。 “是她想要天然阵符，还是你想要？” 云竹转了转眼珠子，心思电转之间，下意识就开口，“哎呀，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受人所托，这东西没有大量财力人力还真琢磨不明白，我一个人哪里吃得消啊。” “所以是木之青想要的？” 云竹当即否认，“我可没这么说啊。” 然而有他上句话打底，这句话没人会听进去。 随云在空中显露了踪迹，与此同时一道绿光径直朝着云竹而去。云竹及时躲过，绿光就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戳出个洞，还裂开了一道一米裂缝。 云竹吓得不轻。 这要是没躲过，脑袋都得开条缝不可！ 随云渐渐朝地上飞来，从窗口可以看到木之青娇丽的脸庞，“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云竹咽了口唾沫，忽然一脸正色对宿天依道，“是我自己想要阵符。” 惨了，多年来的惯性，使得他下意识就把锅往外耍，将自己能受到的风险尽可能减少，却忘了木之青可不是能吃这个闷亏的。 林浩已经匆匆朝她们行礼，奔出去找默一道君了。 木之青趴在窗口上，笑眯眯的对宿天依道，“个人行为，请勿上升他人。宿道友要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云竹，“……” 他一听就明白了，好几个月的相处时间在此时都算个屁，他别想再回到随云里面了。 他一边暗暗叫苦，一边却准备随时开跑。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继续试探木之青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连通半劫界的天然阵符啊，虽然他只是得到了两个，但是找个懂阵法的人钻研，肯定也能钻研出名堂来。 半劫界对玄灵大陆的人来说太诱人。 它是所有想要飞升成仙的修士必须经历的坎。 宿天依听了，却没有动，“木道友如果想要，那两个字符便当宿家赠与你的。” 木之青眯了眯眼。 云竹却大骂一声阴险狡诈。 这是他自己得到的，关木之青什么事？宿天依直接把他和木之青当成一伙的，这样她就不必向他讨要字符，又可以做人情。 而木之青如果找他要，他还真做不出撕破脸的事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不比宿天依，他与她的交际还多着呢，木之青此人还睚眦必报，不好得罪。 你要说宿天依不明白她们两不是一起的吧？人家还真不一定不懂。 她就是单纯的阴险狡诈。 第两百六十九章 各路守候 木之青看向云竹。 云竹顿时紧张起来。 她轻轻一笑，“与我无关。” 这就是拒绝了。 罢九手指微微一紧。 连通半劫界的天然阵符就在眼前，价值不可估量，木之青却似全然不在意，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中的震动无法跟他人说起，更无法分享，因为他知道这对他来说代表了什么。 从小到大经历的龌龊争斗，他不敢相信世上真有木之青这般不在意半劫界的人。 玄灵大陆的修士，没有一个不向往半劫界。只要是能攀升修为的宝物，随便哪一样都可以引起争夺。人总是贪得无厌的，特别是修士，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 天地之间，罢九隐没在随云角落里，看不清眉眼。 木之青若有所觉，微微侧头。半响，她轻轻一笑，身子稍微撑起了一些，“罢九道友，我们走吧。” 罢九回过神来，“走？”走去哪儿？就这么走了？ “嗯，”木之青道，“还是你想留下来抢阵符？” 宿天依闻言，目光暼向罢九，又很快移开。 金丹修为，不足为虑。 罢九自然拒绝，双手展开施展灵力。 云竹见势不妙，连忙扒着窗户不让随云走，这一下子就离木之青极近，他一下就感到木之青微眯的眼睛，然而他顾不得其他，哭天抢地道，“木道友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跟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宿天依道，“你真不要？” “不要。” 这话一出，宿天依危险的视线就落在云竹身上，云竹头皮一紧，扒得更紧了，“你要走把我一起带走，别落下我啊！” 但凡他打得过宿天依，他都不会这么没脸没皮。但是跟阵符比起来，没脸就没脸吧！ 他不用想都知道木之青离开后，宿天依会怎么对他了。 木之青道，“放不放手？” “不放！” 木之青脸色依旧漫不经心，手中却灵光一闪，她毫不犹豫的插向窗口。 云竹机灵得很，立马躲开了，看着深入窗户的武器，脸色更苦了。 那是一件低阶法器，应该是一把回旋刃，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木之青手里的低阶法器，但是她对自己的武器真是极不讲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用这些不符合身份，甚至稍微用点力就能裂开的法器了。 她真是太绝情了。 云竹摊开手，脸上露出笑，“呵呵呵，开个玩笑，木道友下次见呀，有用得上我的时候随时说，我一定……” 话没说完，随云猛的飞起，云竹看到罢九下井落石的幸灾乐祸，随云直直飞入云层。 这该死的罢九！ 身后传来劲风，云竹早有预料，头也不回就开始四处奔逃。 “好歹相识一场，宿道友手下留情！” 等走远了，罢九呼出舒心的气。 开心。 “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现在连小九没骨气的被木之青撸毛得直呼呼都不感到生气了。 “万剑宗。”木之青顿了一下，“你知道路吧？” 罢九炸毛，“我还跟你去过几次万剑城呢！” 木之青点了点头，“那就好。” “……” 罢九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木之青了。 罢九是金丹修士，驾驭随云勉强可行，但是少了云竹，木之青又不是愿意干事的人，他每日毫不停歇的驾驭随云，难免感到吃力，只能一边吸收灵石一边驾驭。 这样其实不好，要是有敌人出现，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但是看到坐在床边懒洋洋的木之青，他却又觉得有安全感。 更何况当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木之青时，木之青用一种很不识趣的目光看着他，“随云都是我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罢九就会闭嘴。 金山里的雨，自从下了就没有停的时候，“紫灵河”里的河水越来越宽，长着鬼脸的魔物越来越往河中去，也就越来越像紫灵河。 罢九看着，都觉心中不适，总觉得会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 在罢九驾驭的时刻，木之青就闭着眼，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入定。 她的树身空间中悬浮着一团透明流动的东西。正是她在邪魔谷得到的东西。 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只是心里亲近，下意识觉得它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只是宝物大概都是傲气的，它连神识都不让自己靠近。木之青自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在用神识温养它。也确实有用，她和它渐渐建立起一丝联系。只是还不够，或许等真正和它亲近了，她就能明白它是什么东西了。 “到了。” 罢九轻轻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怕惊扰到她。 木之青睁开眼，罢九一愣。 因为他在她眼里看到毫无机质，仿佛没有任何感情，感觉不像是……人。 不过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木之青很快抱着小九站起来，俯瞰底下风景。 金山的万剑宗有山川、河流和绿树。 一个人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抱着剑迎着风，闭眼一动不动，似在吹着山风，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的站立如山间松树，沉稳有力，没有任何的防护，雨滴淅淅沥沥的打湿了他的脸庞、衣衫，却没有影响他的意志，五官依旧坚毅。 罢九看了好一会儿，犹豫道，“这是林广归？” 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有几缕贴在脸上，纵使再坚毅，再怎么不显得狼狈，还是与平时有些差别。 “你也感觉到了吗？” “什么？” 木之青转过头来，笑眯眯，“他看起来很好杀。” “……”罢九无言，“你竟然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林广归似有所觉，睁开眼，抬起眸光，正气坚毅的目光越过淅淅沥沥的雨滴，与随云中的人对视个正着。 罢九吓了一跳，回神后又觉得丢脸，不由瞪了回去。 谁料林广归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木之青，配上专注端正的模样是多么让人心动。 但是罢九很肯定的在他脸上看到战意，没有任何多余情愫。 他撇了撇嘴。 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除了打，什么七情六欲都没有。 第两百七十章 步步紧逼的木之青 “哎呀。”木之青很遗憾，托着手背的脸庞白皙干净，四周下起的雨丝毫没有沾染她分毫，跟林广归比，她看上去干净极了，带着几分娇气的精致。 “来晚了，林道友在这，想必是不让进了？” 若说玄灵大陆里，大家最想探清地形的地方，除了极为有钱的宿家，就是这万剑宗了。 其次就是东皇。 玄灵大陆默认的最强宗门，各自坐镇紫灵桥两端，数千年来争锋相对。剑修又比同阶层的人还要强，难免让人好奇一些。 林广归浓郁的眉有微微聚拢，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磨磋剑柄。 罢九已经无力吐槽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木之青越不该说什么，越要去说什么的性子。 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着人家的面承认自己对这的觊觎？这事也就她做得出来了。 木之青举起双手，“我开玩笑的，林道友别生气。” 林广归抿唇。 木之青看了一圈，最后慢吞吞道，“好吧，既然林道友守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罢九狐疑的看着她，开始驾驭随云。 随云还没动呢，特属林广归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 “等紫灵河还原之际，便是我们回到玄灵大陆之时。” 罢九微微一惊，霎时动作便停了下来。 木之青的目光又和林广归对上。 罢九没听到她们再次开口，心里立刻就明白过来她们在用传音。 他一下就不爽起来。 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听的吗？ 罢九撇过头，他才不稀罕呢！ 过了一会儿，木之青开口让他走。 罢九暗自气闷的驾驭随云，“去哪！” 木之青正若有所思中，闻言回过神来，直直看了一会儿罢九的神情，罢九快要恼羞成怒之际，她终于移开目光，“游遍金山，只要不重复脚下的路便好。” “那我哪知道去哪？没去过的地方多得是。” “随你的意来就好。” “……” 罢九果真不再问了。 木之青又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在生气？” “……你想多了！我生什么气！” 木之青闷闷笑了一下，“林道友转告剑义道尊的话，说出了金山之后，让我跟着万剑宗。” “……”罢九一下忘了别扭，“这是威胁还是……” 木之青说完他接下来的话，“庇护。万剑宗承诺我的庇护。” 罢九沉默。 进入金山的每一个人，回到玄灵大陆，等待他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猜忌和审问。若是能收入麾下倒也罢了，若是不能……那就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万剑宗能给木之青庇护，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事。 也是，木之青曾是紫灵桥魁首，如今又是元婴期的佼佼者，谁愿意和她交恶？ 罢九曾经听人说过，木之青是比大势力的天之骄子还有希望飞升半劫界的人。 他能理解这件事，但是他不明白木之青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 木之青似乎看出他的疑问，轻笑了一下，“你不是想知道？” 罢九皱起眉，心里又觉得别扭，又升起一股极强的别扭感。 “你……”他厌恶道，“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突然之间，罢九的情绪直线上升，看上去很是负面。 “嗯？为什么这么想？” 罢九听出木之青想要引发下文的故意反问。 他捏紧拳头，一张白净的脸色通红，像是憋的。 “我是金丹修士，对你们应该没什么助力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试探我，我对你们到底有什么作用？难道就是为了单纯在我身上体现出自己的魅力吗？” 随云里一阵静默。 就连小九都被自己的主人吓得瞪圆了眼睛。 木之青的神色未动，“难道不是你主动跟上来的吗？” “……”罢九心里打了退堂鼓，有些心虚。 但是他很快不甘示弱的回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木之青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明明表情没有变化，罢九却觉得她的眼眸带着通透。 ……甚至还有点深藏眼底的不耐。 木之青轻啧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疏远岚芙的原因。” “……”罢九的手一下蜷紧了，“什……么？” 木之青却不容许他逃避，直直望着他，“你发现岚芙的手段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立马否定了，如果表情不是那么慌乱就好了。 然而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木之青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看了会他的神情就叹了口气，继续托着腮，整个人的状态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样子，让罢九的危机感减少许多。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不会投靠岚芙，那么出去金山后，你是要以符阵宗小师弟的身份躲过盘问呢，还是以驭兽宗小师弟的身份躲过盘问呢？” “亦或者——”木之青抬眸，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以其他的身份呢？” “……” 云竹这下明白了，木之青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而他疏远岚芙的原因，不过是她顺便确定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罢九沉默良久，试图挣扎，“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产生什么样的误会。但是我和大师兄……罢一师兄只是从小扶养我一段时间，他不着调，我不成器，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只是普普通通在修炼大道中挣扎的两只蚂蚁罢了。” 木之青静静看他一会儿，“你知道我在罢一道友身上发现了什么事吗？” “……” 她道，“他总是能知道雪花什么时候来，追着雨，吹着风，甚至借势火山的威力来使自己晋升……” “可是为什么呢？他怎知雪什么时候来，风雨什么时候来，火山什么时候提前爆发呢？” “……” “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罢一道友日常挂在嘴边，如同招摇撞骗的占卜之事了。” “我想罢一道友……可不是神棍。” “他可是元婴修士！这些能证明得了什么？” 木之青点了点头，“那你呢？罢九道友。你一个金丹修士，又是怎么察觉得到岚芙与生俱来的本领？” “……” 罢九呆愣住。 第两百七十一章 信息 他错了。 罢九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疏远岚芙的原因并不是她顺便确定的事情，而是给予他的一次重击。 木之青和岚芙明明交集不多，但是连他都可以看出她们之间的怪异。 她们交集不多，但是她们了解对方。她们表面疏远，其实暗地里针锋相对。 木之青就差直接笃定的说出岚芙迷惑人心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觉。 而她问，你是怎么察觉的？ 罢九久久沉默了。 其实如果他不想回答，他大可以装傻充愣，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没有。 他说，“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从来没有拘束，想怎样便怎样，根本没有玄灵大陆那么多规矩。” 所以连带罢九对这些修为上的尊卑不太重视。 他的眼神很清澈，带着另类的一种纯粹，仿佛无论他长了多少岁数，他一样能够保持初心。 罢九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如何看待半劫界的？” 木之青纤长的手指点着下巴，似乎认真的想了一下，才说道，“我马上要去的地方。” 多愁善感的罢九就是一僵。 “……你还真是不客气。”他嘀咕一句。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木之青还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吧？化神都还没个影呢。 木之青笑眯眯的。 算了。 罢九道，“半劫界离仙界很近，据说那里本都被妖魔占领了，早期人类飞升上去基本是个送死的下场。后来飞升得多了，妖魔便被他们驱逐到另一个地方，他们也能安心在半劫界修炼。” 木之青目光微微往外看，看到远处奔腾的河流，已经很宽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该知道的事情。 就是放眼整个玄灵大陆，估计都没多少人知道。 “现在的金丹修士可真不了得。”木之青不由自主叹道。 罢九跟她看着同一场雨，郁闷的说道，“我不觉得我露出什么破绽来，要怪就怪师兄！是他露的馅！” 才会导致他不管表现成什么样，木之青一直认定他不是一个普通修士，屡次试探他。 木之青不甚开心，瞥他一眼，“就不能是因为我聪慧过人吗？” “……”罢九撇过头去。 “我告诉你这些没别的，只是想告诉你我连这些都能知道，识破点引诱人的小手段更不算什么了……当然，也是我自己心志过人，不受她蒙蔽。” 罢九认识岚芙很久了，那时他去北大陆游历，妖魔还没有冬眠，小九不慎误入，是岚芙救下的它。 她很温柔，小九将她手抓破了也不生气，轻声对他说，“我于它而言是陌生人，它对我有警戒之心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无须介怀。” 随着她说话间，一股幽幽香气散发开来，让彼时不过才几十岁的罢九红了脸，将来好一段时间都不愿离开她的身边。 后来……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好像是屡次看到寒巫族上下的族人对岚芙无条件的崇拜，看着他们将献血视为最高的荣誉，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能奉献给她。 又好像是……遇到木之青之时，岚芙屡次对木之青示好，然而他第一次感觉到她温柔的皮囊里面，藏着对木之青的贪婪和觊觎。 很奇怪，但是事情一旦有了一就有二。 随着时间的流逝，罢九越来越觉得岚芙对木之青的态度很怪异，他原先是看不惯木之青的，甚至是针锋相对。但是他那时忽然之间就开窍了……那是岚芙在影响着他。 再后来……罢九就离开了玄冰城，躲着岚芙。 他隐隐察觉到岚芙身上的不同寻常，再联想岚芙对木之青的怪异态度……他连带着觉得木之青也不对。 但是哪里不对……他还说不上来。 “还有呢？”木之青漫不经心的声音让罢九从回忆里抽出注意力来。 “我不会告诉你更多。你认为我和师兄的来历不简单，我只能告诉你，玄灵大陆上没有一个修士是简单的。我也不认为我和师兄有更多过人之处。” 玄灵大陆有几个人清楚半劫界的事呢？ 罢九既不是大家族子弟，也不是大宗门子弟。却可以屡次加入宗门，当一个浑水摸鱼的小师弟不被发现，甚至还知道半劫界的事。对于他的身份，木之青隐隐猜到几分。 罢九许是心烦意乱，随云胡乱飞荡没有一个具体方向。这时就接近了那条河。 河流滚滚，隐隐有魔物鬼哭狼嚎的声音。魔物沉在水中，将河水衬得就像黑色。 木之青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你不愿意说，就让我猜猜。猜猜一整个世界的妖魔驱逐的地方会在哪儿呢？” “……”罢九看她一眼。 雨依旧下着，天空有些阴沉，却照不暗她白皙的脸庞。 她的手在窗框上轻轻一点，轻轻吐出三个字。 “紫灵河。” “……” “对吗？” “……” 木之青笑了，“看来我猜对了啊。” 罢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木之青似乎觉得好玩，噗呲笑出声，随即叹了一声道，“金山里从无到有的紫灵河，能瞒得了谁呢？” 罢九不说话。 “罢九道友可真狡猾，说一些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也这么吝啬。” 木之青轻哼一声，“无趣。”然后就伸着懒腰去床上盘坐着，“随云要一直飞，碰到有趣的事情就来叫我。没有的话不许打扰我。” 罢九，“……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你会感兴趣？” “自己想。” 说完人就闭上眼睛。 罢九险些原地跳脚，愤愤道，“我又不是你奴仆！”她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然而床上的人跟没听到似的。 罢九气闷坐在一旁，一边生气掏出灵石吸收，一边驾驭着随云。 好一会儿，忆起刚刚的谈话，罢九低下头。 有件事她没说错，罢九不得不承认……木之青确实聪慧得有些过分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抓到蛛丝马迹。 她到底怎么看待他和罢一的？ 第两百七十二章 金山关闭(上) 随云这一飞，就是一个月。 金山不同于之前的萧条，渐渐出现修士的影子。 其中“守宝”的人居多， 这时候觊觎地盘的人就会打了起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罢九眼睛都没多暼一眼。 争斗的事情从来没少过，玄灵大陆就有这样的事，现在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当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罢九也从未去叫过木之青。 随云慢慢悠悠在云层里晃荡，虽是飞的，速度却和乌龟相差不了多少。 “等一下。”木之青不知何时睁开眼，“下去。” 罢九吓一跳，以为被她看出来自己在偷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她这是让随云停下。 此时附近没有其他人，神识里就他和木之青两个人。 随云就近飞到地上。 这是一处绝壁，陡峭极了。 从上往下看，白云仿佛飘在半山腰。 峭壁有一棵参天大树，连绵不绝数月的雨似乎要将树根泡发掉。 木之青站起身，走出随云。 罢九不解。 他看到她一身绿衫，走到参天大树前站定，然后仰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罢九的错觉，还是她穿的衣衫太接近树的颜色。他总觉得在参天大树面前，木之青要与它融为一体。 衣玦翻飞，却不渺小。 其实这样的情况罢九不是第一次见。 在之前的岁月里，她和罢一同行时，木之青就有类似的举动。 他总觉得他在她眼中看到……悲伤。 不，不是悲伤，更像是……沧桑。 ……也不对，他觉得这两种情绪放在木之青身上都违和得要命，然而他再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 认真想了想，罢九勉强用复杂二字概括。 “它快要死了。” 木之青说。 罢九看了看，甚至还用神识扫了一遍参天大树，没感觉到。 他觉得多说多错，这说不定是元婴修士才能看出的异样，所以他闭口不言。 木之青好像也不用他回答，忽然蹲在地上，衣裙堆积。 罢九忽然觉得她的衣衫很美，泛着大自然的色泽。 她手中出现木棍，原地挖了起来。 他瞪了瞪眼，有些无语，“那是你的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用来挖土？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宿天依用万法珠去过家家。 木之青心情一阵好一阵坏，没理他。 罢九摸了摸鼻子，忽然想到云竹曾经嘀咕的一句话，“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难伺候。” 他觉得挺贴切。 木之青不理他，也没让他帮忙的意思，罢九对她的安静感到无所适从，只好盯着木棍入神。 说起来，木之青名声大噪时，这根木棍的戏份也不少。当时人人都觉得它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它的威力却是惊人。 世人还专门给之青道君的木棍取了名字，好像叫什么煞星还是杀星的，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木之青对待这根厉害的武器态度随意得很，他有幸听过她叫一次。 木棍。 还不如不叫。 态度随性得可怕。 这么好的神兵利器若是有神智，肯定会委屈得不行。 罢九忽然看到木之青伸手，几颗圆滚滚灰扑扑的珠子从坑里飞到她手上。 他来了兴趣，“这是什么宝物？” 他也没什么觊觎的心思。 木之青的木棍不染尘埃，很快消失在手里，她捧着珠子站起身，还揪了揪衣衫，皱着眉，似乎很不高兴衣服脏了。 罢九一边想什么坏毛病，一边无奈道，“一道净尘术不就解决了？”多简单啊。 木之青杏眸眯了起来，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不高兴。 罢九撇嘴，“我好意提醒。” 木之青转身往随云走，转身时衣衫尽数干净。 罢九追上去，一边驾驭随云飞起来一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罢九的人生宝典里，永远没有适可而止四个字，更多的是追根究底。 床榻上的小九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看到是自家主人又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四脚朝天的睡觉。 木之青不愧是喜怒无常的人，这会儿心情很不错的眯着眼睛，杏眸变成月牙儿。 “草木皆有灵。在那棵大树之前，那里长着一片森林。大树遮蔽着小树成长成参天大树，自己也枯萎死去，千年的精华落入地中。” “树的精华？” 罢九不太明白，“这有什么用？” 木之青杏眸还眯着，月牙儿已经没有了。 “不告诉你。” 然后又回到床上，开始闭眼入定。 罢九的好奇心被不上不下的憋了回去。 他索性自己想了。 那是树的精华？树的精华有什么用呢？最后不是得消弭在天地里吗？ 又是几个月，罢九在本是南大陆的地盘上转了转，想往西边去点，就遇到了长长的河流，现在的河流不得了。魔物全都埋进河水中，除了不是紫色的，跟紫灵河没什么差别。 木之青自从去挖土那一回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罢九珍惜自己的小命，不敢往河面上飞，就往回飞。 这么一飞，就飞到了万剑宗。 刚到达万剑宗的时候，雨突然停了。 阴沉许久的天空忽然晴空万里，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云层便消失不见，露出里面的太阳来。 随云在天上，似乎离阳光极近，却不显得炎热，而是温暖极了。 罢九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好久不见的阳光，不经意往窗外一瞟，就看到一袭绿衫，眯着眼睛仰头望天，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女修。 “……”罢九往随云里看一眼，难得无言。 “怎么神出鬼没的。” 木之青朝他瞧来一眼，罢九一愣，忽然觉得她身上有几分不同，似乎哪里发生了改变。 是哪里呢？ 他听到木之青的声音，“我们快出去了。” 罢九反应过来，“要回玄灵大陆了？” 木之青没再多说，身子极速下降，像是撤去了灵力，光凭重力落地。 罢九吓得不轻，扒着窗户一看，发现她安全落地，周围围了一圈人，其中就有持着剑的剑修。 罢九松了口气，控制随云晃晃悠悠的落地。 他抱着小九走出随云，随云被木之青收了起来，他来到木之青身边，一圈人在仰头望着天空。 第两百七十三章 金山关闭(中) “你来了。” 持着剑的剑修眼眸微抬，他身边还有对木之青好奇打量的万厉，倒是没见剑义道尊的影子。 木之青眉眼一弯，“嗯，我来了。” 罢九目光奇异的看她一眼。 脸变得有够快的。 “嘭！”一道身影跌落到木之青面前，云竹狼狈的撑起上半身，冲着半空连忙叫停，“宿道友！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啊！” 宿天依从半空中落下，抱着万法珠走来。 云竹连忙爬起来站到木之青背后，紧张的抓住木之青的衣袖，“木道友你好！好久不见了！” 宿天依的脚步一顿，看眼木之青，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往这边走来。 云竹松了口气。 木之青抽出衣袖，“拿我当挡箭牌？” “哪有的事！我这是向你问好呢！毕竟都这么久没见了！” 木之青没理他了，相比旁人盯着天上瞧，她往奔腾汹涌的黑河里看。 罢九戳了戳云竹，“这都几个月了，阵符还没还给人家啊？” 云竹正在磕丹药，虽然衣衫还是有些破旧，但是身上、脸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伤好了他也恢复从容，瞥一眼罢九，掀一下衣衫，“什么还？阵符是我靠本事得来的！” 罢九撇了撇嘴，对云竹唯利是图的性子表示不屑。 云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凑上前一步，跟木之青传音，“旁人都在看天上，你为什么不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竹又开始试探了。 木之青遮挡着眼帘，慢慢吞吞的说道，“太阳太晒了，会黑。” 她没有传音。 暗地里观察木之青的人不止少数，这话一出，不知前因后果的他们也不由感到无语。 云竹倒是好了一点，知道木之青的话难套，所以就幽幽叹口气，不说了。 此处若是换在玄灵大陆，大概是紫灵桥的位置，所以所有还在金山的修士极有默契的往这里聚集。 木之青没有看到宿文柳等人，想来都在另一边的河岸上。 人越聚越多之时，变故突生。 天空的云层彻底消散，阳光明媚。大地突然一阵震动，与当初金山出现的动静一样。 黑色的长河开始翻滚，像是一壶烧开的开水开始沸腾，温度升温。 河里的魔物开始哀嚎，成千上万的声音几乎遍布了整个金山，引得修为不到家的修士纷纷捂耳，七窍流血。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啊，好疼……” 无数妖魔的哀嚎竟引得一些人连灵力都提不起来，这点出现在修士身上是致命的，轻易就能被人偷袭。 他们纷纷远离长河，但是没有用，不管离开多远都没有用。 时间长了，有的甚至跪倒在地。 在这种情形下，安然无恙的人无疑非常显眼。 剑义道尊突然出现，轻轻挥手，将所有万剑宗的修士都护住，而万厉则是由林广归护住。 林广归神情坚毅，再强大的魔声都影响不了他分毫。 木之青的鼻间飘散一股血腥味，是云竹。 云竹抹去鼻血，强行挽尊道，“宿天依打的。” 他压下一口血气，察觉到木之青奇异的眼神，觉得有些丢脸。 不过……木之青没反应就算了，旁边的罢九是怎么回事？ 云竹看着一脸茫然的罢九，一把将他脸往恢复原型的小九身上按，“傻不傻？” 罢九原是要挣扎的，后来想到什么，没动。 连云竹一个元婴修士都受到影响，他一点事没有算怎么回事？ 于是他翻到小九背上，装作无力状，还不忘拍拍小九，让它趴到地上。 木之青看了全程，才转向不知何时靠近她的红衣女子，“可有办法？” 姚童黑沉沉的眼眸动了动，在冲天哀嚎中与木之青对视半响，点了点头。 她凭空而立，解开长风琴，指骨瘦得似乎只剩了一层皮覆盖。 姚童的手在长风琴上缓缓动了。 一道尖锐的琴声朝天而去，压过了百里内的声音。 头疼欲裂的人们顿时好受不少。 被长辈护着完好无损的万厉见到姚童，目露惊异。 妙音宗姚童道君竟然会管旁人死活？ 越来越多的视线投到这边，姚童脸色动也未动，仍是那副苍白的面容。 她手一抚，琴声柔和起来，所有听到此琴声的人都冷静下来。 魔物哀嚎虽有影响，但是没有方才那么强。 在大部分人冷静下来之际，翻涌的河水终于停歇，回落。 罢九抬起脸来，脸色有些怪异。 木之青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罢九道，“你们见过大海吗？海水的回落，通常表示它会卷起更汹涌的海浪。” 就在罢九话音刚落的一刻，大地的震动越明显了，甚至都得依靠灵力站稳。 “轰！”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河里的河水与魔物忽然飞奔而起，河水倒灌，在天与地之间连成了一条河岸线。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淋淋。 即是为了眼前的奇景，更是为了河水中密密麻麻的魔物。 河水几乎与天并高，就像从天上洒下的一盆水一样。数不清的魔物游荡在河水之中，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触目惊心，让人瞧着头皮发麻。 众人窒息。 魔物如黑云蔽日，姚童不过一顿，就依旧弹着她的曲目，曲不停人不散。 不少人被这黑云蔽日的景象惊得连连往后退，若不是他们还想着离开金山，此时早就跑没影了。 “这到底是哪来这么多魔物！”有人骂骂咧咧，“出口呢！金山出口呢！” 大地震动，倒灌的河水随时都有可能朝着他们覆来。若是那样，这么多的魔物，他们就只有等死的份。 在众人瞧着倒灌的河水心惊胆战之时，木之青靠近了河岸边，往河床探头。 河水倒灌，隔绝了东西大陆，连接了天与地，原先的河床干涸，空无一物，似乎数月以来下的所有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木之青看了很久，心中终于确定半劫界果真不是那么好见的。 半劫界既在紫灵河下，又不在紫灵河下。 “河水要倒了！”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一声。 第两百七十四章 金山关闭(下) 众人悚然。 只见天与地之间，倒灌的河水连同魔物，从中间分离，往两边倒来，几乎遮天蔽日，遮去了眼帘视线。 河水是那么浓重的黑色，将阳光明媚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倒下的速度缓慢，简直不像是水流，然而没有任何人怀疑它的危险性。 河水倒下的速度越慢，他们越是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众人恐慌之时，忽然金光闪现，在黑沉的光线中显得是那么的显眼。 众人大喜，意识到那肯定是出口，然而定睛一看，一阵死寂。 静默，蔓延着。河水依旧缓慢的往下倾覆来。这个场面显得有些诡异，又有一些滑稽。 仙气飘飘，气度不凡的修士们望着浓重的黑色中透出的一些金光，哑口无言。 金光在朝两侧倾覆的河水之中，在密密麻麻的两片河水之中，在河水与魔物分离的中间。 那是一道门，散着金光，气势不凡，绝不是凡物。金光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浓重的黑都去掉了许多，充当阳光一般驱散了灰色。 众人却觉得遍体生寒。 “这……就是出口？” “出口在魔物里……” 许多人瞬间面无人色。 密密麻麻的魔物啊，说河水是魔物所做一点都不夸张，而这么多的河水几乎连接了天与地，一点缝隙都没流啊！他们要怎么通过这么多妖魔，去到河流中间，进入金门呢？ 河水在缓慢的倒扣，像是临磨刀子炖肉，一整个世界的魔物全在他们眼前。 如果说先前没有魔物理会他们，他们因为可以专注寻宝夺宝而沾沾自喜的话，现在就是彻底的绝望。 魔物是不伤害他们，一个劲的往河里钻，但是现在，他们想离开，就要自己往河里钻，躲过魔物。 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魔物，谁能做得到……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剑义道尊没有再护着万剑宗弟子，“这一关只有你们自己过。” “可是师祖，这没有元婴修为怎么可能度得过！” 照河水倒扣的速度，最多不过一盏茶便会落地，魔物就会遍布金山的每一个角落，此地会变成河流，他们将是魔物的盘中餐。 “不会的。”剑义道尊望着黑沉沉的河水，“它不会给死局。” 可是摆在眼前的，除了实力高强，没有第二个可能啊！ 除了元婴期修士，谁能度过这么多魔物，安然无恙的度过金门呢？ 众人遍体生寒，忽然恳求剑义道尊，“前辈！前辈救救我们吧！您是化神前辈，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剑义道尊皱了眉，再一看万剑宗弟子，也都是游移不定的模样。 这么多魔物，他没办法保证所有人全身而退。 此时忽然听到一声笑。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笑得出来！ 众人怒目而视，看到是河岸边的木之青不由一愣，然后用希翼的目光看着她。 “之青道君有办法的对不对？能不能帮帮我们？” 木之青身上的衣衫依旧鲜亮，再浓重的黑色似乎也侵袭不了她分毫。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河水，白嫩的脖子是那么的纤细。 她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自顾自道，“果然是傲气的存在啊。进入金山的人得是有缘之人，出去同样有门槛。” 众人一愣。 剑义道尊想了想话中的深意，“小友可是知道什么？” 黑河压下，阴沉沉黑滚滚。遮天蔽日中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木之青轻灵的脸庞动了动，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看过云竹和罢九，看了一眼姚童，最后落在剑义道尊身上。 “来时需有缘，孑然一身追求虚无缥缈的机缘之事，总不能去时便是通往地狱之路。”她顿了一下，轻笑，“就算是地狱之路，又如何呢？” 单看她的长相，是那么的娇丽，就像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而她的这一笑，杏眸漫不经心的眯起，却带着嘲讽。 不是针对任何人的嘲讽，具体是什么难以形容。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她的神情中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谓。 她的话，她的神情。 嚣张，没有任何惧怕。 黑河翻滚得越发强烈了，灼热的温度似乎连他们都能感觉得到，魔物的躁动更加明显了，似乎注意到底下美味的点心，迫不及待的张大着鬼脸，等待美餐一顿。 木之青啧了一声，这回带着浓重得几欲实质的嫌弃。 “先走一步。” 说完，身子飞起，绿衫飘扬，靓丽的颜色迎面冲向黑沉沉黑色长河。 众人惊呼一声，“她不要命了！这可是相当于玄灵大陆的紫灵河！” 玄灵大陆的紫灵河，触之即死。 从灵气复苏开始，金山的一切都在向玄灵大陆靠拢。其中紫灵河是时间跨度最大，也是最危险的一项变化，他们从来不敢挑战紫灵河的危险程度。 也是因为这样，看到金门夹在黑色长河中间，他们才会那么绝望，心如死灰。 可是现在，那绿色的身影没入黑河之中，像是被狰狞的鬼脸撕裂了。 众人还在震惊时，忽有一道淡蓝色身影追随木之青而去，消失在黑色长河同样的地方，泛起涟漪。 “岚芙姑娘？”罢九认出来人。 她怎么会追随木之青而去？ 他往人群中一扫，看到了神色复杂的花无量。 好一会儿，黑色长河遮挡不住的金光，那道金门也不见有人靠近。 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黑色长河朝着他们越来越近了，然而他们的害怕却越演越烈。 终于有人憋不住大喊，“这就是一条死路！死路！紫灵河哪里是人接近得了的！出口放在中间不是致我们于死地吗！你们看！连之青道君都没有影子！” 众人静默，云竹却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剑义道尊，开始思考木之青临走前说的话。 她又察觉到什么了？ 她好像总是能先旁人一步发觉真相，云竹泛着酸水，却从来不觉得木之青会做没把握的事。 这么一会儿，琴声一停，姚童终于弹完了她的琴。她收起琴，一句话也没有，径直飞上天空，飞向黑色长河。 云竹，“……” 他转而开始思索姚童的行为，她是不是从木之青那里知道什么，不然怎么毫不犹豫跟上去，还有那个巫圣女…… 就在这时，身边一空，小九踏空而起，送罢九一起没入黑色长河。 毫不犹豫，头也不回。 思索的云竹，“……” 第两百七十五章 意念出口 怎么个个都进去了！ 云竹头一回觉得自己与她们脱节了。 —— 浓重的黑。 一片黑暗。 淡淡的心悸感充斥在空气中。 木之青在黑暗中行走，神识内，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除此之外再无活物。 按理来说，未知的，黑暗的地方会生出许多彷徨，对于脚下的路也会慎重一些。 木之青却不，她神色如常，如履平地，杏眸在黑暗中蒙着一层雾，以元婴修士的耳力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眼睛用不了，神识也用不了。 木之青却仍旧以平常的速度行走在黑暗中，脚步并无一丝犹豫。 她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景象也未曾有过变化。 在黑暗的环境里，似乎连时间也混淆了。 木之青掐指一算，竟然连时间也感知不到。仿佛这个空间停止了时间的流逝，没有时间概念。 木之青手垂下去，纤长美丽的手指在衣裙上轻轻点动着。 一个时辰。 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 木之青看似什么也没做，心中其实默算着每一秒时间。 忽然，她的耳朵微动。 未见异样，也未闻气味，听不到风声。 木之青却立时召出木棍，右脚一侧，动作轻盈，朝着右后方一刺。 扎中了。 熟悉的哀嚎声。 若是木之青看得到，她定是能看到正在逐渐消散的鬼脸。 但是她没看到，也若有所觉。 动静消失了。 木之青脸微微一侧，喃喃道，“金丹大圆满修为的魔物吗？” 此地似乎又恢复平静。 木之青抬了抬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就连向来流转着微微光芒的木棍都没有了光亮。如果不是手中的触感是实打实的，她定以为手中什么都没有拿。 她撇了撇嘴，十分嫌弃，“什么神识，动不动就没有用。” 玄灵大陆中，修士的神识如同眼睛嘴巴一样重要，然而到了关键的时候，没一个奏效的。 木之青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良久，黑暗中的她勾了勾唇。 “果然金山不会置人于死地啊。” 虽然心悸感和威胁依旧挥之不去。 但是木之青进入的可是满是魔物的紫灵河，然而她来到这个地方，走上一个时辰才遇上一只妖魔。 就算空间限制了修士的五感和神识，但是灵力尚在，就有了一线生机，总比呆在原地，眼看着黑色长河淹没自己要来得好的多。 至于五感是多么的重要，对于很多人来说没有了五感就等于没有了手足，很容易让人大失分寸，甚至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那又如何？ 就是丧命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木之青将近冷漠的想着，心中又有一股炙热油然而生。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波澜不惊的人生里总要来点有趣的东西，不是吗？ 就如同木之青先前所说，金山来时需要依靠虚无缥缈的有缘之说，回时当然不能毫无门槛。 想来，这就是金山为众人设计的回到玄灵大陆的必经之路。 度得过，则可以带着整个金山的记忆和宝物而活，度不过，那就是命尽于此，怨不得旁人。 木棍在木之青手中熟稔且轻巧的转了一圈，丝毫不怕在黑暗中脱手，再也找寻不回来。 在没有人的时候，木棍和木之青仿佛要融为一体。 木之青继续朝着先前的方向走去。 一刻钟，半个时辰…… 木之青心中默数着时间，同时杀掉两头金丹大圆满修为的魔物。 魔物出现得频繁了，就连实力也有所增加。 若是照这个趋势下去，木之青没准能遇到元婴期的魔物，就不能像如今一样杀魔物跟虐菜一样轻易了，而且可能还有比这个情况更糟的事情，比如—— 化神期的魔物。 当修士失去赖以生存的神识和眼睛，而且敌人的实力越来越强的时候，极有可能寓意着加大命丧的可能性。 黑暗总是会滋生一些不好的情绪，让人多想。 木之青速度却没有变化过，除掉魔物就继续行走，遇到魔物就除掉。她没有一刻失手，魔物的偷袭没有一次得手。 她行动间甚至隐隐生出一些节奏。 若说先前还有些不稳定，现在则是游刃有余。 不得不说木之青的适应能力很强。 五个时辰。 木之青斩杀了五十头魔物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头元婴期魔物。 黑暗中，各种法术频出，元婴修士的威压遍布在这个无人的空间中，又隐隐带着一些莫名的气息。 木之青的眼眸带着些微光，所有光芒都被黑暗压下，她的身子如风，来去自如，几番跳跃，木棍脱手，一掷。 她感知到木棍扎中到实物。 然后，轰然炸开。 就是这样，也都是发生在黑暗中的，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魔物应是消灭了的。 但是因为眼睛看不到，神识感觉不到，声音也听不到，所以很难确定真实的情况。 这也是这片空间可怕的地方。 敌人是死是活？ 不知道。 自己就很容易半死不活。 敌人活着，你不知道，敌人死了，你不知道。 修士便会开始怀疑自己，认为自己的存在，到底是死是活。 自己是否还活在世间。 魔物，黑暗，都不是这个地方最可怕的东西。 而是意志。 它苦其心志，磨其心气，若是意志不坚定者，常常容易怀疑自身，从而摧毁心境，修为不稳。 这才是这个地方最可怕的东西。 它考验的不光有实力，还有心境。 不知不觉中，就让人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木之青想到这里，心情不坏反而越好。 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她轻笑一声，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行走。 就在木之青心中越是轻松之时，她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人。 这是一种感觉。 木之青眯了眯眼睛。 还不待她靠近，忽然陷入一片云雾之中。 她捏住木棍，忽然感到一股熟悉之意。她似乎来到另一个地方。 “嗯？”低沉但不沉闷的声音响起，声音好听极了，却是木之青记忆里最深刻的声音。 节灵如神明般俊美的脸庞落入她的眼中。 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你怎还未出去？” 第两百七十六章 灵的敲打 看到节灵，木之青惊讶的挑了挑眉。 再看到他的神情，她更是稀奇。 节灵可是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她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仿佛用尺子刻量过每一寸脸庞的神情。 他出现的也很频繁。 距上次相见，在木之青的印象里没过几月。 节灵看了她半响，似是一顿，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他温言道，“不是经历过虚妄蝶吗？怎还会被困在这里？” “困？”木之青笑了，“是呀，我找不到出口，节灵前辈，是否能帮帮我呢？” 木之青的示弱？ 节灵似乎盛满整片星辰的眼眸晃了晃，看着木之青娇丽的脸庞依旧保持着类似于恶劣的笑容，他的笑意渐深。 “看来是吾误会你了。”他道，“你觉得此地好玩？” “好玩？怎么会？”木之青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虚妄蝶……啊，前辈的意思是，这片空间是幻觉？” “不是幻觉。”节灵道，“看来你真未探究到此地真相。” 木之青看着他，很是不解。 节灵的眸光静静看着她，似乎要看明白她所思所想，那双眸子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事物。 良久，他似是无奈，似是宠溺道，“不是幻境。却是依托意志而生的世界。它是真的，但是当你忽略它，无视它，道心坚定，目标明确时，你也就脱离于这个世界了。” 木之青鼻子一皱。 节灵很耐心，“没听明白？” 木之青摇头，“听明白了。” “那可是有什么你没想明白？” 节灵神情依旧，心中却罕见的有了一丝出乎意料。 木之青答，“实话实说的话，我只是觉得你宠溺的模样十分罕见。” 节灵眸光微动。 木之青继续道，“又有些虚假。” “……” “不适合你。” 节灵一顿，半响笑了，没有在意她的言辞，十分包容。 “虽说你寿命延长，但是身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灵族，难道你不想站到世界的高峰吗？” 木之青神情不动，终于明白节灵此次出现，不光是来指点她的，更是来敲打她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节灵大佬觉得她太散漫了。就像老板对待雇佣的人一样，看不得她摸鱼的样子。 节灵笑了笑，“吾能明白你的心思，吾也觉得此地巧妙。追寻的虚无缥缈的意境更是有趣。” 木之青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节灵不声不响的，却是将她的心思猜得很准。 她没有回答，耐心的等待节灵接下去的话。 节灵果然继续道，“虽然吾是来帮助你的，希望你能尽快飞升到半劫界，但是吾不是你，自然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木之青继续耐心等着，心想节灵此人果然是个活了几千年的人精，说话足够迂回。 节灵道，“以你的资质，按理来说，早应该化神期。但是你玩心重吾亦能理解。只是今日你沉浸于这个世界，明日喜欢那个热闹。长此以往，事故多生。你别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到底是灵族，不是人类。” 节灵的一大段话，让木之青听明白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别再散漫了，快点修炼，不然不止敲打。 木之青叹了口气，很真诚道，“我明白了，谢谢前辈。” 节灵笑了笑，像是一个长辈的叮嘱，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所谈。 “此界奇特，多会引起多方关注，你的身份没人看得出来，但若是至宝侦测，看不出来反而是最大的破绽。你素来聪慧，想来知道你的寿命是破绽之重。” 比如一件能得知寿命多少的天下至宝，所有人都勘测得出来，却看不出来木之青的寿命。 那这就是最大的危机。 要知道木之青可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树灵啊。 节灵之前从未提过一星半点，会选择在此时提出，也是因为金山的奇特之处。金山注定引得整个玄灵大陆的注意力。 木之青却杏眸微眯，觉得节灵这番话另有深意。 金山就是再多宝物，再多秘密，也不值得人去关注寿命之事。 她忽而笑了下，笑容竟跟节灵有几分相似，像是刻意，又像是油然而生。 “此处的时间与外界不一致吗？” “……” 两人对视一会儿，节灵轻笑，“你果然聪慧。” 木之青沉思。 节灵温和道，“所以出去的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木之青眉眼一弯，也温和道，“我知晓了。” 云雾散去，一切离木之青远去之时，木之青看到节灵与以往不同的神色。 不过一会儿，她又回到黑暗之中。 “木之青？” 一道传音传出，声音动听却带着迫切，“你刚刚去哪了！我怎么感觉到节灵哥哥的气息！” 一片黑暗中，感知不远处的人，木之青挑了挑眉。 不用探知，此人定是岚芙。 还有几个会叫节灵哥哥的人？ 对于节灵之事，岚芙真是装上雷达一般敏锐。 不远处的岚芙不顾黑暗与危险，着急的冲这边跑来。 “你快回答我！” 看也看不到，木之青轻易的躲开了。 木之青觉得有趣，但是不想费神理会岚芙。 她从不出声，岚芙却十分笃定是她。 木之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饶有兴趣的想着，这里可是一个很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地方。 若是在这里将岚芙解决了，日后就不会被她骚扰了。 正在木之青越想越觉得跃跃欲试之时，岚芙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这片黑暗中，又只剩木之青一人。 木之青一愣，反应过来了，笑意越深。 节灵见她了？ 木之青有些好奇，但是两人向来的相见都是节灵单方面说了算。所以木之青虽然很遗憾，但是也没办法掺一脚。 干正事吧。 木之青想起节灵的提点，再看向这片黑暗时就觉得无趣。 原来出去这么简单啊。 只要拥有一往如前的目标，想出去便能出去了。 然而说得认真，能做到的却没几个人。 然而这对木之青来说，不是难点。 木棍在手腕上挽了个花，木之青心中平静下来，杏眸看着前方又像什么也没看。 我要出去。 她想。 下一刻，黑暗破碎。 第两百七十七章 谢城主 玄灵大陆中，正是万里无云之时。 金山暗淡了许久，终于再次绽放出光芒。 有许多人出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家沈长青。 沈家家主非常欣慰。 好像自沈长青成为元婴修士开始，他的心境和实力就不同往常，攀升许多。 这次更是赶在所有人之前，出得金山，使得他们沈家获得极大的信息优势，让他们赶在万剑宗和东皇家之前知晓了金山到底是什么存在，他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一切。 沈家家主晦涩的目光落在沈长青身上，又觉欣慰，又觉复杂。 自打再娶之后，获得沈长瑞与沈长风二子，对于先逝的王夫人之子，难免有些生分。 他更亲近沈长瑞，但是沈长青因此与他离了心，却也是不妥之处。然而等他想要弥补不闻不问之事，沈长青却已是油盐不进。 没关系。 沈家家主移开视线。 沈长青顶了天了，也是他的儿子，别说是元婴修士了，就是化神修士，飞升半劫界了，那也是他的儿子。 不知父亲所想，或者早就清楚这一切的沈长青的视线放在不远处的金山，关注着每一个出来的人。 没有。 没有看到沈长风，也没有看到……木之青。 不应该的。 明明在万兽秘境之时，进入虚妄蝶的幻境时，还是木之青提点他的。 虚妄蝶和金山出口其实本质一样，解决方法换汤不换药。 她应该早他之前才是。 沈长青看到了东皇一，林广归，甚至还有一些散修，最后沈长风也出来了。 金山的出口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总归就是意志坚定。 为什么她还没出来？ 他未曾在金山碰到过木之青，也知道是她使灵气复苏，否则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没有进金山。 因为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关于金山里面的信息就如同纸包不住火，宣扬开来。 沈长青早知这个结果。 但是他认为，金山一定不止明面上能看到的好处，或许还有别的呢？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若是木之青呢？ 她知不知道？ 沈长青抿唇，冷风吹过，他站在山顶上俯看着下方。 风从他的方向吹向金山。 木之青眯了眯眼，骤亮的光线与繁杂的声嚣忽然塞满了五感，世界有了生机。 鲜活明亮。 木之青是走出来的，绿衫从金山表面附着的金光显现出来，暴露在众人视线，凉风吹过，吹动她美丽柔顺的长发，脸庞白皙。 声音一静。 众人的视线都投过来。 “木之青！”罢九最先打破寂静，跑了过来。雪白的影子跳入木之青怀中，露出毛茸茸的屁股在臂弯里，无声撒着娇。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罢九显得有些过分的热情，带着一丝迫切。 木之青环视一眼周围，不少人因此转移了视线。 依然一片寂静。 他们都认出了木之青，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也不管是否知道木之青先前名声的人，他们都会将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 因为她是让金山灵气复苏之人，更是让魔物显形之人。 罢九偷偷传音给她，“小心点，我刚从谢城主那里脱身。” 谢城主？ 木之青杏眸一晃，低低一笑，不甚在意的抱着小九，自然而然与罢九并肩而行，微微侧头道，“看来我还给你当救星了。” 罢九不这么觉得，“又不是我闯出的事情。” “木道友。” 元婴侍从恭敬道，“我家城主邀你一叙。” 还是同样的眉眼，去除金山里破烂的衣衫，衣着得体，沧桑的长相也不见了，面貌虽然不是多么出众，但是舒服。 明明在金山里，还是和木之青平起平坐，一旦出了金山，他有了一层被雇佣的身份，姿态都低上不少。 “好啊。” 罢九震惊的看着她，传音道，“我刚脱离虎口，你还上赶着找虐？” 他之所以来找木之青，是因为此人不想做的事，就没有能逼她的人。 木之青耸了耸肩，“我相信一城之主的气度。” 眼看木之青被人带走，不少人心里泛起波澜。 沈长青皱了皱眉，转身走下山。 谢城主身为万剑城城主，当然是一个剑修，化神修为，周身气度不凡，带着万剑宗修士的特质，一身正气。 谢天天站在他身后，即使拿着剑，也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除了五官相似，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看到木之青，他撇了撇嘴，语带挑衅，“呦，之青道君不是能耐得很吗，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啊，比我还不如！” 谢城主看他一眼，他顿时哑炮。 谢城主很和蔼，“木小友出来得正是时候，万剑宗正好轮到本座守候在此。这还是本座第一次见到木小友，果真名不虚传，光是气度就不同寻常。” 木之青环视一圈，果真没看到除谢城主以外的万剑宗修士。 谢城主见此，温声道，“金山出口的一时，便是玄灵大陆的十年时间，时间跨度大，因此各个势力在附近建了营地，用来迎接各位。” 恐怕不是迎接，是怕遗漏。 木之青瞥一眼罢九，眼神仿佛在嫌弃他怎么才出来。 罢九，“……” 她自己比他还晚呢，他都在这里被押了三天。 “谢城主有什么事吗？”木之青单刀直入。 “金山的特殊，木小友应该也知道。” “我并未去过万剑宗。” “木小友误会了，本座只是代表万剑宗感谢木小友灵气复苏之举，助我们早日得知金山的本质。” 木之青笑眯眯，“客气了。” 谢城主顿了顿，似乎意识到木之青油盐不进。他也是个聪明人，便道，“广归应该与你说过，若是你愿意的话，万剑宗愿意当你的靠山。” 当初木之青夺得紫灵桥魁首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向她抛下橄榄枝，只是木之青对加入什么势力没有兴趣。 现在亦然。 她笑了笑，“金山里的人很多，我除了比人早一步获得灵力，其实知道的东西获取的好处都不如旁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招揽的地方。谢城主与其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如去看看其他人。” 第两百七十八章 见愁道君 谢城主顿了下，没想到木之青会这么直白。 随即他也恍然，想起从旁人那里听说的木之青。 这么一看，传言不错。 她确实可称得上桀骜不驯。 谢天天不满，“你怎么对我爹说话的！爹！就是她几次羞辱我！先前筑基比试她当众打我，还有先前屡次戏耍我！包括在金山，我还差点被她揭发，若不是侍从帮我，我就得命丧在里面！” 元婴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因为早知谢天天性子，所以并无特别反应。 反而是谢城主，眉头动了动。 这蠢儿子。 木之青笑意加深，“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有脸说？” “……” 谢天天炸了，“你说谁技不如人呢！你个元婴修士跟我一个金丹修士比，你害不害臊！” 木之青不为所动，“那就更说明你的无能了，筑基比试打败你，你不反思，也不觉得是黑历史，小气吧啦的深记着。” 谢天天，“……” 他张牙舞爪，被元婴侍从轻易按下，“冒犯了。” 谢天天更气了。 谢城主额头一突一突的跳，“够了！谢天天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几百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儿呢！” 木之青煞有其事点头，“贵公子确实小儿心性。” 谢城主狠狠瞪谢天天一眼。 这下方才营造的高人形象一下消去大半，他被气得不轻。 谢天天这不是在丢他的脸吗！ 这还怎么继续说？ 木之青不让人尴尬，说道，“谢城主不必在我身上费心了。”顿了顿，她颇为感叹，“这一晃百年，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谢城主默了片刻，最后点头，“万剑宗的承诺依旧有效。” 木之青颔首，笑着看向谢天天，“谢道友再见。” 谢城主直到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这声道友是叫谁。 他恨铁不成钢，“亏得人家以前跟你一个修为呢！你回去就给我闭关！给我好好磨砺你的性子！净给本座添乱！” “爹！” “爹什么爹！我没你这个不肖子！” 木之青召出随云，拎起小九的后脖子，把它交给罢九。“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罢九不死心，“你去哪？” 木之青想了想，趴在窗户对他勾了勾手，“最后帮我个忙吧。” 最后随云晃晃荡荡的飞远了。 沈长青在角落里站着，仰头看着，直到随云离开视野了也没有上前一步。 他收回视线，看到一个人骑在雪白灵兽上跑过来。 灵兽生得雪白，神情有些恹恹的，但是它背上的人倒是意气风发。 这是一个金丹修士，近些年常常跟在木之青身边。 罢九扔给他一件东西，“她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他驱使着小九奔驰而去。 这个举动对一个金丹修士来说，是十分不妥的。 沈长青却不计较这些，罢九给他的是一张字条，他打开一看，愣了一下。 字条上是简略的地势图，上书：邪魔谷地图。 他抿唇，望向天际。 木之青甩开那些视线已经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掐指一算，她在金山确实呆了百年。 而在印象中，她呆在金山的日子不足五个月。 金山里的时间是没错的，错的只有金山出口的那段道路。 木之青不可能加入任何势力，也不可能帮助他们，告知他们什么信息，甚至她还会减少接触，等着金山彻底关闭，风波过去。 节灵有句话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些大宗门大家族手里的法宝层出不穷，她作为一个老树精，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木之青呼吸着玄灵大陆的空气。与金山不同，她终于知道有生机和没生机的区别了。 几乎每走一里路都能遇到修士，而不像在金山的时候，奔走数月都不一定能遇到人烟。 木之青的目标明确，径直朝西大陆而去。 花费的百年超乎她的意料。 百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比如练气修士进入金山，若是修为没有寸进，那他们即使来到金山出口，也会因为灵气耗尽而陨落。 又比如百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黑暗之地像是被时间抛弃，却又不知不觉中夺走人们的时间。 木之青一出金山，就想起了一个人。 欧阳思。 他身具魔骨，在邪魔谷百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 他会不会变成魔人？还是继续做他自己？ 若是后者，木之青得到那样东西，这次已经能有把握将他救出来。 若是前者…… 木之青啧了一声。 欧阳思啊欧阳思，希望你意志能坚定一些。 “木姑娘。” 阳光被云层遮蔽，白云之中，一个端庄的人影双手覆在腹前，正好悬空在随云面前，面容恬淡。 木之青的脑袋钻出窗户，热情的招了招手，“见愁姑娘好，好久不见！” 见愁道君温柔问，“你这是去哪儿？” 木之青眯着眼问，“见愁姑娘不是拦路劫财的吧？” 空气忽然变得紧绷。 见愁道君神色如常的摇了摇头，“小女子行为确有突兀，不请你见谅，因心中有所求。” “嗯？你说说看。” 见愁道君并不因木之青的和颜悦色感到轻快，她道，“我不是金山的有缘之人，得知金山是什么样的存在，难免觉得遗憾，只因心中有一个必须想要得知的答案，只有金山能够帮助小女子。” 木之青明白了，“可是我并不一定能帮到你。” 见愁道君摇了摇头，“我会一一拜访所有人，总有能解答之时。” 她的黑眸定定看着木之青，“小女子不惜一切想要得知，用过威逼利诱，也有杀人放火，但是对待木姑娘，我只想开口相问。” 木之青叹了一声，“好温和的方法。”随即她好奇道，“若是我就是不告诉你呢？” 见愁道君垂眸，“小女子便去问旁人。” 木之青笑了，“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但是道君先进来吧，说不准我能帮到你。” 见愁道君虚空踏来，随云为她敞开，她走了进来，坐在凳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端庄有礼。 她温和问，“木姑娘可去过金山邪魔谷？” 第两百七十九章 见愁往事(上) 木之青托腮，“见愁姑娘对邪魔谷好像尤为关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和见愁道君的相见，大多在西大陆紫瘴林，明明她是东大陆扬名的邪修。 随云并没有停止飞行，窗外的白云掠过，比金山里的天空好看多了。 见愁道君垂眸，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睫毛竟然生得极好，浓黑茂盛，也是因此，将她面相带上几分病态。 木之青笑了笑，看着窗外，“金山里的天气很不好，数月的雨，要么是绵绵小雨，要么是倾盆大雨。” 见愁道君温和道，“小女子以前是讨厌雨天的，现如今却是还好。” 嗯？这是要跟她交心？ 见愁道君抬眸，似是羞涩般扬起三分笑，“小女子知晓，木姑娘好奇小女子的往事。虽说小女子不觉得这些过往有什么特殊，但是小女子既然有所求，自然得拿出些诚意来。” 见愁道君道，“就如同世间常见的悲剧一般，小女子的一生逃不了负心汉三字。” 木之青问，“你若是难过不想说，可以不说。” 见愁道君摇头，“外界的传闻其实不错。我记得那日是个雨天，我下毒害了我温柔的丈夫，还有那对慈祥的公婆。” 木之青道，“这么好的评价？” “嗯。”见愁道君笑道，“毕竟小女子是疯妇，疯妇做什么都是不奇怪的。” 玄灵大陆给见愁道君起的外号，就叫疯妇。只是那是金丹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没人敢这么说了。 木之青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指的是她无缘无故杀掉温和的丈夫与慈祥的公婆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她是疯妇。 木之青稍微坐正了一点，非但没有半点安慰的意思，反倒杏眸亮晶晶的，带着期盼。 旅途中能遇到见愁道君说起她的往事，真是最荣幸的事情了。 “后来呢？你直接毒死他们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见愁道君眸光微颤，看了她半响才伸出手。 血气与煞气忽然传遍整个屋子。见愁道君的手里出现她的法宝，一炳自很久以前就跟着她的长枪。长枪上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意，邪气到骨子里了。 而大家闺秀般的见愁道君拿着长枪却没有半点违和，仿佛与生俱来般。 这时候才看出见愁道君是个实打实的邪修。 见愁道君在木之青的随云里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是一件特别值得提防的事情，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居心。 木之青却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替她答道，“见愁姑娘用它杀死他们的？” 见愁道君轻轻应一声，看着长枪的目光带着柔和，像是对待情人一般。 “我一介女子，哪里能买到什么毒药呢？我只能谎称家里遭了老鼠，去药铺里买了些老鼠药。因为银钱不多，他们只是失去了力气。”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只好拿着它捅过他们的手脚，心脏，也是因为这样，小女子才有认识木姑娘的机会。” 木之青道，“那真的是太值得庆幸了，不然我也认识不了见愁姑娘。” 见愁道君嗯了一声。 “那你的孩儿呢？” “孩儿……” 木之青的单刀直入让见愁道君的心微颤，半响，她笑着道，“我此生有一双儿女，乃是一胎生下，生得玉雪可爱。奈何儿女五岁那年，他们的父亲成了探花郎。” 木之青想了想，“探花郎的妻子应该有旁的人想做，但是不应该祸及儿女吧？再如何，庶子庶女还是做得的。” “木姑娘聪慧。”见愁道君似陷入追忆，眸光悠远，“可惜，我不愿退位。”她惨然一笑，“我凭什么退位呢？我是名门正娶的正妻。” “后来呢？” “后来……”见愁道君说，“儿子溺死在西湖中，面貌苍白，或许双生子有什么感应吧。女儿同样受了惊，体弱多病，患了咳疾，怎么治也治不好。” 木之青像是铁血无情的判官，一点都不顾念人的感受，兀自道，“可是半途入道的人不管是邪修还是法修，没有被逼入绝境，便不可能入道。” 见愁道君笑了，眼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其他。 “旁人道小女子是疯妇，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杀死他们，浑身浴血之时，我的女儿打开门看到了。她哭喊不止，不认我这个娘亲。” 她顿了好久，才惨然一笑，“小女子的杀意止不住啊。” 随云里沉默了许久。 侧头看着窗外的见愁道君慢慢看向木之青，有礼道，“您瞧，小女子的故事没什么特殊的，您去南大陆走一遭，随处可见的。” “我已经看过了。”木之青正襟危坐，认真的看着她，“所以，你的女儿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 很少能见木之青坐得这么中规中矩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懒懒的模样，好像没骨头似的，不是趴着就是倚着。 显然以她的聪慧，不可能没明白见愁道君的言下之意，但是见愁道君还是说了。 “是小女子。” 木之青讶异，“以见愁道君多年的执着，竟然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女儿是谁杀的吗？” 见愁道君静静的看着她。 木之青笑了，笑得张扬，“虽然和见愁姑娘相见的时候少，但是我看人从来没有输过——一个不顾公婆逼迫，丈夫恶语相向的人，为了儿女痛下杀手。总不会绝望着绝望着，将自己的精神支柱，自己最重要的人一并杀了吧？” “……”见愁道君沉默的看着长枪。 木之青上千年到底没有白活，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名叫冬善的道友，他虽然名字有个善字，但是他一点都不善良。以凡人的绝望憎恨为修炼的来源。见愁姑娘如此在意邪魔谷，该不会就是碰上这么一个邪修吧？” “是他让你亲手杀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不，是小女子杀了她。” 见愁道君笑出眼泪，“对不住，如此无礼，打断了木姑娘的话。” 她笑，“若是小女子早早妥协，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第两百八十章 见愁往事(下) 木之青皱眉。 以她的观点，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但是她没有发表意见，听见愁道君继续说下去。 “即使我杀了那些人又如何呢？我的儿子还是不在这个世间了。若是我早早妥协，至少我的儿女不用终止于五岁，他们还那么小啊……” 见愁道君痴痴笑着，“小女子也不会活到现在。”她思绪似乎像打乱的线团，话语的顺序有些凌乱。 “确实是我亲手杀的女儿。因为我没有早早妥协，所以儿子离我而去。因为儿子早早离我而去，我想要杀了温和的丈夫和慈祥的公婆。因为我亲手杀了亲近之人，那个人路过，为了功法迷惑我，于是我亲手杀了女儿，杀了一府无辜的奴仆……我如有神助，后来我醒了。” 见愁道君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笑得停不下来。 “木姑娘你猜怎么着，杀了几百条人命，杀了丈夫与公婆，甚至是自己女儿的我竟然什么报应也没有。还成为以世人憎恶而生的邪修，与旁人并没什么不同。” 木之青任她笑着，没有半分安慰。 良久，悲凉的笑声没了，见愁道君恢复沉默。 她仍然是有礼的，甚至有些羞涩于自己方才的失态。但是木之青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沉寂，看到了心如死灰。 木之青自第一次见到见愁道君，便觉得她不应该是活着的。 因为她已心死。 何不向前看呢？ 现在她的寿命几百年甚至可以上千年了啊。 那一双儿女才占多少日子啊？ 不过才五年而已。 修士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的五年而已。 有什么值得刻骨铭心的？ 然而这些想法，木之青连想都没想过。 她轻轻道，“或许吧。” 见愁道君浓密的睫毛抬起。 木之青红唇轻启，“你该早点妥协的。在他成为探花郎的那一日就将他弄死。当然更好的办法是将一切可能扼杀……对了，如果舍不得自己那双儿女，你可以在怀孕后将他们弄死。” 见愁道君轻笑一声，“多谢木姑娘建议，若是有重来的一天，小女子会试试看的。” 说完，她看着她。 她说完了，该她说了。 木之青的身子塌下，懒洋洋的依靠在桌上。 “去过。你想知道什么呢？” 见愁道君的手微紧，“据说紫瘴林之所以叫紫瘴林，是因为里面遍布紫瘴气。可是自从出现邪魔谷，紫瘴林内变成了普通的瘴气。” 木之青恍然，“原来害死你女儿的邪修给你留下紫瘴气的线索吗？” “……”见愁道君不在意的笑了笑，“木姑娘的聪慧，实在让小女子心惊。” 木之青想了想，翻手在空中绘制了什么东西，笔画成型，变成一张纸，被她交给见愁道君。 她舒口气，“不久前刚画过，是以还算熟练。” 见愁道君愣愣看着手中的地图，好半响，她站起身，珍重的道谢，“谢谢你。” 木之青摆了摆手，“以物换物罢了。你自揭伤疤叙述往事，我自然要回报你。”她顿了顿，“在我心中，以你的故事相比，我倒有些占你便宜了。” 见愁道君摇头，“在小女子心中，这份地图已经够了。” 木之青想了想，歪头笑了，“我再告诉见愁姑娘两件事吧，其中价值我不好判定，不知能不能帮到你忙，你可以自行判断。” “第一，邪魔谷谷主是化修，虽说谷里的弟子都能接触到紫瘴气，但是宝物还是掌握在他手里。” 木之青瞥了眼，注意到见愁道君蜷缩在一起的手指，心中微动。 “第二，我方才所说的冬善在随云底下，我也是才知道，他跟沈家沈长瑞交好的好处之一大概就是一身隐匿的手段。” 见愁道君手越发紧了。 木之青看到她行了个礼，垂首道，“多谢。” 然后走出随云，单薄的身子悬空在云层之中，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明媚的阳光驱不散见愁道君身上的寂寥。 木之青才想到自己还没问见愁道君为什么后来喜欢雨天了。 木之青张了张口，看到见愁道君迎风飞舞的长发，长发披散开来，在冷风中飘扬，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却带着冲天的煞气。 还想问头发的保养秘诀。 然而见愁道君的身子已经猛的俯冲下去。 没一会儿，一道乌黑的身影掠向远方，木之青素手翻飞，细细的木棍飞了出去，正中后背。 冬善神情恍惚，本能抵御的力道却使得他溃不成军。他脑海闪过无数画面。 他反应也快，在陷入迷乱之前卸去灵力，身体像是没了翅膀的鹰，急速坠落。 木之青看到理智减弱的见愁道君朝她点头示意，权当是告别。然后就如同一个煞星一般追着冬善而去。 木之青扒着窗框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坐了回来。 到西大陆还要多久呢？ 要不要等等见愁道君呢？与她聊聊天应该就不无聊了。 但是没有提前讲过，她万一不回来呢？ 算了，先去西大陆吧，加快速度，去看看欧阳思怎么样了。 木之青路过紫灵桥的时候，多在石碑前滞留了一会儿。 她隐藏了修为，然而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不像从前，站得久了就有守卫来赶人。 不仅如此，还隐隐有投掷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木之青笑了笑，毫不在意。 果然不管什么规矩制度，都是要看对什么人啊。 她走上宽阔的紫灵桥，紫灵桥一马平川得像平原，桥上的花纹依旧神秘，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紫灵桥上人来人往，挤满了人，木之青背对万剑城，向着遥远的一端走过去。 绿衫飘动，纵使什么都没做，仍会下意识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走到紫灵桥中端，她还特意停留了一会儿。 自她之后的紫灵桥比试，她怎么没听过声响了？ 是几百年一次来着？ 木之青原本想去东皇城买本书瞧瞧，就看到一身红衣，听到消息赶来的东皇羽儿。 这么多年过去，东皇羽儿当年的傲气有所减弱，不像年少一般轻狂。 这次金山，她不知是没去，还是没进。 “你快走，东皇胜听到你来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终到紫瘴林 木之青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东皇胜是谁。 “……” 东皇胜的好胜心仍旧没变化，难道她以后连东皇城都靠近不了了？ 木之青有些手痒的捏捏拳头。 东皇羽儿道，“你不用跟他打，会吃亏的。”她顿了一下，“不是指你会输。而是很快东皇家会举行家族小比，各个修为的获胜者会有极大的好处，由获胜者邀请的对手若是打败他们，也能得到好处。” “那时候你再跟他打。” 木之青笑了，“那你让我快走，他怎么邀请我呢？” 东皇羽儿抓紧衣袖，抬起下巴，“我！我邀请你！” “嘶，”周围听到的人都认为东皇羽儿疯了，“败客一般邀请的对手都会是同修为的，还是说眼前的人不是之青道君？” “也有可能东皇羽儿偷偷晋升元婴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动静能瞒得过谁？” 木之青将一切收入眼里，终于知道“败客”是什么意思。 东皇家邀请的对手，就叫败客。他们是客人，对东皇家的人来说也是手下败将。 足以可见东皇家的傲。 东皇羽儿固执的看着她，“这样不好吗？我们东皇家这次的宝物绝对是你想要的。跟我打一场，它就会是你的！” 什么宝物？ 木之青不知道，但是她看着东皇羽儿，她成熟的面貌忽然和多年前重合。 是她想错了，东皇羽儿从来没变过，还是以前的她。 木之青勾了勾唇。 比起宝物，她对东皇羽儿几十年如一日的性情更为好奇。 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忽然出现一道玄色身影，折扇放下，露出一张微沉的凤眸，有几分邪气的五官带上几分怒意。 “东皇羽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东皇羽儿梗着脖子，“我知道！东皇家的规矩是邀请强者，我想邀请的就是木之青！” 东皇胜硬是被气笑了。“你？就凭你？一个金丹修士，你打得过谁？自不量力！” 东皇羽儿分毫不退，冷哼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用你费心！我知道，你也想邀请木之青，但是你那么讨人厌，有本事你能获得她的同意啊！” 东皇胜阴沉着脸转向木之青，东皇羽儿紧张的抿唇，却执拗又倔强的看着木之青，只是骄傲的眼底深处却有一些不自信。 木之青挑了挑眉，看了一场没有兄妹情的兄妹争执，让她感到新奇。 东皇胜见此脸色更阴沉了一些，“何必等到那时候，木之青你可敢与我一战？” “现在？”木之青恶劣的笑了笑，“那多亏啊。东皇道友的好意提醒我听进去了，你再来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 有两个东皇，但是她话中指的谁大家都清楚。 东皇胜的脸色铁青，瞪了一眼东皇羽儿。 木之青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东皇道友非要现在与我打，该不会家族比试的对手属意不止我一个吧？” “……” “让我猜猜是谁？是林广归呢，还是宿天依？东皇道友可太忙了，想邀请的人一大堆。” 木之青笑了，笑着笑着就面无表情了。 “所以只能牺牲我了，现在打一场过过瘾，家族比试就去掉一个选择，东皇道友真是好算盘，又想和我打，又吝啬这个名额。” “……”东皇胜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又有些震惊，还有些回避，像是真被木之青说中打算。 东皇羽儿眼底的不安减弱了一些，她没想到她只是稍微提一句，木之青就想到这么多。 要知道邀请败客这事，也是家族没决定多久的事情。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 东皇羽儿一扯红鞭，下巴仰得更高，“他一点都没有诚意！木之青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大中午被人堵在紫灵桥出口，周围围了一圈路人，东皇兄妹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当面邀约。 东皇胜脸色一黑，“我邀请你！” 不得已而为之的口吻让木之青看笑了。 “你们慢慢讨论，我还有点事，不陪你们玩了。” 木之青刚转身，折扇就朝着她飞去，她飞快侧身，回身看去。 东皇胜接住折扇，凤眸微沉，“你不能走！要么，你答应我的邀请。要么，你现在和我打一架！” “……”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唇角是笑的，眉眼是沉的。 “就不跟你打，气死你。” 东皇胜捏紧折扇。 周围的青草微动，明明也没有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之青忽然松下劲，有些无奈道，“看来以后我连紫灵桥都过不得了。” 东皇胜意识到什么，折扇连忙掷出，锋锐的扇刃却落了空。 木之青的身影凭空消失。 东皇胜往前追了几步，却只听木之青留下的话，“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东皇胜愤怒，周围草木都被崩裂，“木之青你个懦夫！屡次推脱，怕不是不行！” 然而没有人回复。 围观的人生怕被迁怒，纷纷跑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木之青将随云连同自己的踪迹都隐匿起来，随云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在云层中。 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没有必要的事，木之青没有再下过随云。 她在随云里面研究了几日木棍，目的地就到了。 她收起随云，抬起头。 一众鬼木矗立在不远处，缕缕瘴气飘散其中，带来几分诡异阴森。让人情不自禁心惊胆战，光是看着，都有一股威胁感油然而生。 筑基修士抖着肩膀打了个寒颤，看到木之青一愣。 “这位……姑娘，你可是要进入紫瘴林？这紫瘴林中邪门得很，我们可一起同行。” 木之青隐去修为，光看外表，就是娇滴滴的姑娘，身形纤细，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欲。 筑基修士心想，好歹他进过几次，护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 筑基修士一愣， 这一眼…… 木之青笑了，眉眼一弯，“多谢，但是不用了。” 说完，绿衫飘动，木之青独身进入紫瘴林，纤细的身影像是被鬼木和瘴气吞噬，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筑基修士打了个寒颤，比方才还要强烈的危机感久久不退。 他有预感，他方才要是有坏心眼，现在可能不会再站在这里。 第两百八十二章 大变的邪魔谷 木之青隐在鬼木中，桀骜诡异的鬼木靠近她却变得温柔……不，不是温柔，枝丫有些抖，像是战战兢兢。 周边的鬼木若有若无遮挡住木之青的身影，然而骨子里带着的觊觎和恶意却久久不散。 “咔嚓。” 木之青一口一个瘴果，往嘴里扔得随意，果肉清脆鲜甜。 刚吃完手里的，一旁的鬼木就小心翼翼递来新的，就像有神智一般，讨好她欢心。 木之青挥手拒绝了，身体稍微坐起一点，往底下望去。 树底下有一大片浓雾，像是树林深处的野兽在沉睡。 不对劲，这都半个月了，为什么一个邪修都没有？ 从前几次，木之青最多等个三天，就能看到进出的邪修。 邪魔谷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一直没有邪修进出的话，她还怎么进去？ 木之青又等了一日，终是不耐烦了。 想了想，她摇身一变，选择最高大的鬼木，附着在它的枝丫上。 鬼木有些不情不愿，不愿意动。 绿点也没动，静静悬在上方。 “……” 鬼木委委屈屈的动了，伸展自己最强壮的枝丫试着往浓雾里钻。 “……” 它的枝丫像是吃痛一样又缩了回来。 木之青化身的绿点落在枝丫中。 不过一瞬间，鬼木的萎靡消失不见，精神奕奕。整棵鬼木都强壮了不少，气势与方才大不相同。 这次它再将枝丫伸入浓雾，没有获得阻力。 鬼木的枝丫在木之青的帮助下，逐渐穿过浓雾，它的气息像是和浓雾融合在一起，不再有排斥感。 熟悉的穿透屏障的感觉。 周遭环境骤然一变。 木之青看到泛着邪气的群山，枯草遍地。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木之青想再往前走点，附身的鬼木委委屈屈的表达自己到了极限的意思。 【你不是千年的鬼木？手就这么点长度？】 鬼木更委屈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 果然她长得最好，不仅绿叶茂盛，颜色好看，连枝丫都是强壮旺盛。 算了。 木之青给了鬼木好处，小小的绿点像搭乘顺风车一样，轻轻跳下鬼木枝丫，鬼木欢天喜地的缩了回去。 邪魔谷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木之青没看到紫瘴气的存在，但是心里有一丝牵引。 是她在金山邪魔谷得到的东西，它们之间有所感应。 河里的毒蛇腹部涨大，依旧密密麻麻的，拱桥在蛇河的上方。 再一眼望去，木之青明白为什么一连半个月都没有遇到一个邪修了。 邪魔谷看上去一个人也没有，路上没有任何人在行走，除了蛇河，一点活物都没有。 木之青的注意力放在山顶上，有些山上有些光火。 木之青飞过蛇河，离毒蛇远远的，她还没忘记先前它们的敏锐。 她往山上晃了晃，终于在屋子里看到了人烟。只是一个又一个邪修跟个鹌鹑似的，窝在床上盖着被子瑟瑟发抖。 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一座山这么多茅草屋，就三五个人，该不会是死光了吧？ 木之青满怀恶意的推测。 难道邪魔谷谷主终于压制不住体内魔性，对他们大开杀戒了？ 想着想着，木之青的心情就不太好。 这谷里还有欧阳思呢。 她转了回去，在从前碰到欧阳思的地方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她将注意力放在最高的那座山上。 “……” 说是最高不太对，因为高山被人拦腰截断似的留了个创口，只有半山腰高度。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比其他山顶要高。 高山毁成这样，原本山顶的大殿当然也不见了。 说实话，现在整个邪魔谷泛着一股诡异，让人心生寒意。 木之青的视线放在满谷的枯草上，好半响才逐渐往只剩半山腰高度的山上飘。 如果不是谷主发疯，就是沈家比她想得要有能力得多。自己摸到了邪魔谷大本营灭了满门。 但是后者可能性太低，木之青也不过一晃而过。 欧阳思啊欧阳思，你到底在哪。 飘到半山腰，木之青落到青草尖上，绿点没有存在感，落在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上更是融为一体般。 木之青愣了半响，终于确认眼前并不是幻境。 在满是萧条，毫无生机，比外面的紫瘴林还要诡异阴森的邪魔谷，竟然有一片比腰还要高的青草地，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是那件东西带来的吗？ 还是…… 葱绿的世界忽然闯进一片黑，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行走在青草地中。 再怎么象征生机的青草，也驱不散他身上的郁气阴森。 “喂。”熟悉的元婴邪修出现在另一头，“你干嘛呢？” “我告诉你，你与其有这些闲心来伺候这些花花草草，不如去外面多招揽些弟子。你的口粮还要我给你奔波？还要不要脸！” 黑衣修士沉寂的一张脸抬起，是再寡淡不过的眉眼，“你，去跟他说。” 他似许久不曾说过话，嗓音沙哑，咬字生涩，但是却是浓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 元婴邪修面目顿时难看起来，“我是谷主的手下，你算什么东西！敢用这幅态度对我！信不信我把你扔进蛇河！” 黑衣修士木然看着他。 元婴修士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机会！” 草地上最后剩下黑衣修士。 黑衣修士继续行走在草地，元婴邪修来或者走，他都是一样的情绪。 半腰高的青草生得很好，黑衣修士时不时蹲下身侍弄青草，脸上带着认真。 他认真对待每一棵青草，像是对待名贵的花卉一样。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给出评价。 欧阳思过得不错。 她正在费心想怎么找到人呢，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明明先前元婴邪修对他动口又动手，如今却是只动口。 进步不小。 现在看起来，是个很好的时机。 元婴邪修看样子是出谷去了，最大的威胁邪魔谷谷主不见踪影，是最好见欧阳思的时机。 可是木之青趴在柔软的青草上，迟迟没有动作。若是她有实体，恐怕就眯着眼睛看着他了。 欧阳思好像不太对劲。 第两百八十三章 久不见 欧阳思对待这片青草地就像对待宝贝一样认真，若不是木之青知道这些不过是普通的凡草，可能都想拔起来看看。 欧阳思来到木之青附身的草坪了，他直接走了过去，没两步，他忽然顿住，转回身。 邪魔谷的天是阴沉的，也只有满地的青草能驱散一些阴森感，不算亮的光线照在欧阳思身上，另一边脸晦涩难明。 他的眉微微皱起，似感到不解。 木之青静静呆在原地，周围一丝波动也没有，任由风吹过，草吹动，没有一点人为的干预。 欧阳思垂下眸，转回身去，背影有些萧瑟。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离开也没有上前。 等人彻底走了，原地空无一人，木之青化身的绿点顺着草尖飘落下去，在青草之中游动着。 这个视角，显得青草特别的高大，有几分刚入金山的感觉。可是这里的青草生得可比金山的好多了。似乎轻轻一掐，都有饱满的草汁沁出来。 忽然，一只手轻轻托起绿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欧阳思蹲下来，草丛隐去他的身影。 “木姑娘是你吗？”欧阳思盯着绿点，五官隐在青草间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绿点挣动了一下，没挣开，木之青不开心了，也没有再隐藏下去的意思，传音在欧阳思脑海里响起，“放开。” 欧阳思的手掌冰凉，简直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温度。包裹住绿点的时候，手掌握起，像是生怕人跑了似的。 欧阳思声音一喜，“真的是你！” 他连忙松开了一点，“有没有憋坏你？对不起，是我的不对！”然而仍是没有放开。 木之青自己从他指缝里飘走了，欧阳思一僵。 木之青飘到欧阳思另一面，终于能看清他的脸色了。 “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欧阳思脑海里回响，半响他蜷缩起手指，低下头。 “还好，一百年而已，我可以。” 静默了一会儿，木之青啧一声，“虽然我去哪儿不关旁人的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这百年进了金山……金山你知道吧？” 欧阳思猛的抬起头，双眼绽放出光芒，让他寡淡的五官都增色了不少，“我就知道木姑娘不是故意不来看我的！你没放弃我！” 绿点悬浮在半空，微微晃了晃，像是歪头。 欧阳思连忙道，“我一直很相信木姑娘的！我没有怀疑过你会抛下我！” “大可不必。”绿点密集起来，绿衫几乎能融入青草之中，木之青纤细的身影出现，蹲在欧阳思对面，微微歪着头，白皙的脸上带着笑，明亮的杏眸带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我虽然没抛下你，但也很少想起你。” 欧阳思看着她。 时隔百年，她们终于面对面的见面了。 欧阳思喉咙发涩，好半响他才道，“木姑娘，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他的笑似苦非苦，“一点没变。”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我交给你的种子，你种得很好。” 欧阳思眼睛亮了亮，认真道，“木……木姑娘交给我的东西，我自然要细心对待。” 木之青最后一次来到邪魔谷是，交给欧阳思一个袋子，里面就是这些青草的种子，目前看成果，欧阳思果然够精心。 “那它们帮到你了吗？”木之青问。 欧阳思顿了下，“当然……木姑娘，许久不见我们就不说这些了！”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欧阳思愣了愣。 木之青道，“这些青草被种得这么好，没有一点萎靡，一点都没有帮到你，对吗？” 木之青拿出的青草种子，自然不是凡物。 它们对欧阳思体内的魔骨有压制作用，给他体内注入一股生机。 而木之青一见到欧阳思开始，并没有感觉到生机。 欧阳思缓缓后退，几乎是哀求道，“木姑娘，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木之青问，“那我带你离开。” 欧阳思又沉默了。 “你不想走？” “……木姑娘，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好消息？”欧阳思故作轻快道，“我修为增强了哦，就是和谷主相比也不差什么，而且魔骨对我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丧失理智了，是不是很好？” 木之青杏眸微动，“那你跟我离开吗？” “……”欧阳思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既然能压制魔骨，又能比肩谷主，那么还有什么阻碍你的东西呢？”木之青问，“你为什么不走？” 欧阳思好半响，才虚弱道，“你还会离开吗？” “当然。” “可是邪魔谷没什么不好的，这里人很少，谷主也不在，你在金山里呆了那么久，不想好好休息一下吗？我敢保证！这里不管是闭关，还是休息，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木之青颇为新奇的看着他。 欧阳思亢奋的脸色苍白下来。 “木姑娘……”他无力道，“我求求你了。” “咚！”一座邪塔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猛的朝木之青砸去，木之青却像早有准备一样，旋身避开，站直的身子在青草之中极为显眼。 她看到元婴邪修。 “七毒！”欧阳思尖利道，“不许你对她下手！你差点伤了她！” 七毒道君嗤笑一声，满怀恶意的盯着欧阳思，“装什么装，你不就想把她留下来陪你吗？现在装什么无辜！你心里不是清楚吗，不管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可能留下来，她厌弃你厌弃定了！” “闭嘴！” 木之青转着木棍，盯着七毒道君有些手痒。 既然已经显露了踪迹，木之青便不再压抑自己的神识，一下子都放了出去。 神识笼罩整个邪魔谷。 很好，除了那些缩在窝里当鹌鹑的邪修，没有看到谷主的影子。 现在的邪魔谷跟解散没什么区别。 勘测完周边环境，她才将目光落在欧阳思身上。 “想留下我？” 方才还歇斯底里的欧阳思，此时面对木之青的视线，忽然沉默得可怕。 他神智仍在，眼冒红丝。 第两百八十四章 独自离开 偏执，疯狂。 与魔骨上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木之青越发新奇了。 欧阳思不仅出息了许多，就连性情都变了不少。木之青无法将多年前的欧阳思和现在的欧阳思重合起来。 “可惜，我不可能留下。” 欧阳思的异常，她不感到退缩就罢了，竟然还火上烧油。 “……” 欧阳思笑了笑，“我知道。” 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方才若不是我拦住你，你早就自己走了不是吗？” 从见面特意表现出的笨拙消失不见，欧阳思平静得可怕。 七毒道君幸灾乐祸的看着。 打起来吧，打起来吧。 “你说的不错。” 木之青还应了。 “……”欧阳思看着她，“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吗？你不是最好奇了吗？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七毒道君撇了撇嘴，“呦，瞧瞧这个小可怜，人家要是还记得你，你就不会在这呆了百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你，闭，嘴。”欧阳思转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七毒邪修闭嘴。 但是他心中不屑，面色不善的看着木之青。 他倒要看看欧阳思那个疯子还能撑多久。 快点厌弃吧。 多么让人讨厌的邪修啊，身有魔骨，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却又自甘堕落。 多么让人恨铁不成钢。 快厌弃他！ 七毒道君心中疯狂大喊，止不住的快意生了出来。 木之青的目光没有从七毒道君身上收回来，她的杏眸瞧着他，带着波光，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让欧阳思的脸色更难看了。 木姑娘为什么要看着他？他那么丑，有什么好看的？ “是有些好奇的。”木之青很诚实道，“但是与关心无关。” 欧阳思拳头紧握，他眼里的血丝像能沁出血。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不管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即使他压制了魔骨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连邪魔谷都不愿离开？ 她怎么可能会满意他？她寄托了那么多的厚望，就希望他能争气些。可是……可是他…… 欧阳思木然的想，木姑娘每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真的是受够这种日子了。 而现在的他不再是当初仰望着木之青的小可怜，他有能力……有能力让想留下的人留下……他有能力的。 欧阳思的心中酝酿着风暴，葱绿青草与他心意相通，无风自动。 木之青看了欧阳思一眼，忽的勾唇一笑，“不过你做得真不错，仅靠你一人就踹翻了邪魔谷。还多了一个小弟。” 木之青举起手，在欧阳思木然的目光中渐渐鼓起掌，“真不错。”她放下手，白皙的脸上带着不世故的疑惑，“你能把谷主一起干掉吗？”她有些羞涩般抿了抿唇，“你要是把邪魔谷谷主干掉了，那你就是新的谷主了，真正意义上掌管了邪魔谷哦。” “……” 欧阳思愣了一下。 木之青笑意扩大，“想留下我很简单啊，作为主人邀请就好了呀。有欧阳在，我住在邪魔谷多久都可以，一点都不会有外人的感觉呢。” “……” 七毒道君，“……”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卑鄙手段啊！ 让七毒道君惊恐的是，欧阳思的脸色迅速变成另一个模样，憨厚，温柔。 “不是吧！欧阳思！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欧阳思却认真的看着木之青，“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全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来！” “欧阳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谷主对你那么好！你被这女人三言两语就迷惑住了！” 七毒道君眼看木之青这么容易的在谷主和欧阳思之间制造了嫌隙，终于按耐不住，“我杀了你！你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猛的扑了上去，岁月静好的青草地顿时被毁了一小半。 欧阳思愤怒了，“七毒！” 他拦住七毒道君，两人一来一往，竟在木之青面前打起来。 木之青歪头看了一会儿。 七毒很快不敌欧阳思落败了，被他毫不留情的扔下悬崖。 以七毒道君的修为肯定没事。但是面子上肯定是不好看的。险险翻身落地，没摔得太难看。 欧阳思期待的看过来。木之青道，“夸完好的，我们来说说其他的。” 木之青走近他，“你先前答应我什么，是什么东西让你做不到呢？” 欧阳思目光飘动，他眼眸的红丝已经退下去了，整个人的气息又开始变得温和无害，甚至有些胆小。 “算了。”木之青摇头叹息，“等你什么时候制霸邪魔谷了，我再来找你要解释。” 说完，她转身，感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你……你这就要走了吗？”欧阳思小心翼翼问道。 木之青转回身，挑了挑眉，“不然呢？谷主一时不在，不是一世不在。我打不过这里的主人，你又护不住我，我一个元婴的小修士而已，如何能和谷主抗衡？” 欧阳思站在原地没说话。 木之青歪头，“所以我说，等你什么时候成为邪魔谷谷主了，我再来找你。” “真的吗？” “当然。”木之青眼也不眨的坦然模样让可信度直线上升。 欧阳思的视线灼热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又回过神来，瑟缩的移开，“那……我等你。” “嗯。”木之青展颜一笑，“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到来，对不对？” “嗯……嗯！”欧阳思猛的点头。 木之青转身，笑意顿时落了下来，她径直朝谷外飞去。 欧阳思的双脚像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离得远了，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木之青穿过蠢蠢欲动的蛇河，白雾自动为她开了一条道。 她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找他？ 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话不算话的人，她找他干嘛？ 木之青没问他为什么压制了魔骨却不愿离开邪魔谷。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拥有了实力。 ——欧阳思开始渴望起了实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敢杀人的小可怜。 既然如此，木之青何必再将精力放在他身上？ 魔骨真的是被压制了吗？还是潜移默化的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第两百八十五章 八阶妖兽 夜凉如水，黑暗就像一头头怪物，在未知的地方张牙舞爪，伺机咬下一口。 一个金丹修士在奔逃，他身子瘦弱，嘴角有着一丝血迹，胸口前一片血迹，他疯狂往嘴里塞着丹药，然而还是杯水车薪。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瘦弱修士顿时机警的绕着走，可是打斗声却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边，他连忙隐在黑暗中。 血液的味道弥漫，一头几乎三层楼高的妖兽撞倒一片树木，倒在不远处。它身上伤痕累累，嘴里塞满自己的黏腻尾巴，就是吃痛到极致也发不了任何声音出来。 瘦弱修士张大嘴。 八……八阶妖兽！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渡步而来，妖兽无声怒吼，冲天的怨怼如有实质，猩红的双眼即使在夜晚也能感受得到。 这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黑暗中的人显露出脸庞来，是一张带笑的脸。 妖兽四脚并用站了起来，后腿发力，朝修士冲了过去。 八阶妖兽带着威压，浑身分泌出毒素，身躯出现狰狞大口，势要咬死这个可恶的人类！ 瘦弱修士离得这样远都觉得心惊，身子定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这就是八阶妖兽的实力吗？ 如果换做他，他一招都抵不过。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紧张的看向那个修士。 女修啧了一声，手中一闪，一把一人高的粗长武器顿时出现在夜色中。 她一手拿着，毫不费力，然后身子高高跃起，身形矫健，月光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巨大妖兽扑了个空，而上方的人握着武器一端，身子高高落下，武器径直插入妖兽的天灵盖，一分不差。 “噗呲。” 轻轻一声响，圆钝的武器像插入豆腐一样轻易的破开妖兽的天灵盖。 高大的妖兽身子一僵，猩红的眼珠肉眼可见的熄灭下去。而一人高的武器上方，是轻盈纤细的身影。 身影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武器拔出，她第一时间跳跃到远处，分毫不差避开四溅的血液。 血腥味更浓重了，带着腥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嘭！” 高大妖兽重重落地，落地的声音在瘦弱修士耳里形成耳鸣声，让他有些恍惚。 妖兽身躯上的大嘴定格在夹着肉丝的大牙上。 高大妖兽彻底没了气。 “……” 瘦弱修士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明明……不过是一棍的事情啊。 为什么会带给他这么强烈的战栗感？ 夜色中沉默很久，身影站立在远处，高大妖兽的尸体周围几乎被鲜血浸满。血都快流干了，人也没有一丝一毫上前的意思，分毫不动。 瘦弱修士喉咙干涩，他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后退几步，他猛的转身。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了，月光照亮黑暗，他正对上一张白皙的脸。 夜色中的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的身后，不知看了他多久。 “……” “噗通！” 金丹修士猛的跪在地上，血色翻涌，他哑然无声，一时间满心的吾命休矣。 木之青似乎不知道自己给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好奇的歪头，“你被人追杀吗？” 瘦弱修士身子在颤抖，“回……回之青道君，小的……小的确实被……被追杀！” “你认识我？” “金……金山中谁人没有承您的恩惠！” “那你还这么怕我？” “小的……小的不是怕，是……是尊敬。”瘦弱修士口是心非。 木之青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去过金山……这就是你被追杀的理由？” 好……好敏锐！ 瘦弱修士不顾身上疼痛，乖得跟个鹌鹑一样，“小的进过金山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这已经是小的经历过的第三轮追杀了。” 木之青点了点头，不甚稀奇的道，“难怪。” 她转身走了。 瘦弱修士面色苍白的抬起头，看到女修走着走着忽然转回头，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会处理妖兽尸体吗？” 瘦弱修士，“……” 顺手将瘦弱修士从包围圈里救了出来，木之青做了好人好事，深藏功与名，心情非常不错。 她来到沈城，等她将客栈里的茶都品过一遍后，也大概了解了附近发生过的事。 首先，沈家在百年间曾经重创过邪魔谷两次，只是在找邪魔谷大本营时遇到了困难，目前还没办法翻了老巢。 第二，最近十年沈家已经把邪魔谷暂且放下，开始收纳能人异士。 谈起这事的修士悄悄道，“据我所知，这些能人异士都是进过金山的。去过金山的修士，身价倍增，不少势力都争着抢着要呢！” “也不知道那金山里有什么。这么大架势，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据说还有一个散修成了沈家的客卿长老呢，就因为他去过金山！” “你们说沈家待遇这么好，有哪些人不心动的？我要是他们，我也来沈家！” “得了吧你！你去过金山吗！” 他们吵了起来。 木之青喝了口热茶，留下灵石走出客栈。 她心里倒是没有旁的感慨，表面看这些人是被沈家好意相待，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可能放过去金山的人。 沈家的做法她能理解。毕竟不比东皇家，他们的万年钟石乳相对来说不知道好找多少遍，除了她和云竹罢九三人，谁知道还有谁去采到过呢？ 所以难怪他们神经紧张。 作为一个实际得到好处却又很怕麻烦的人，木之青不光隐去自己修为，还对身上气息做了伪装。 这样她虽然面貌仍是自己的，但是存在感直线下降，就算她走在街上，也没几个人能不忽略掉她。 来都来了，木之青顺势拐进一家材料店，将她从八阶妖兽身上得到的东西卖了。 八阶妖兽的威压布满整个鉴定的包厢，掌柜目瞪口呆，连忙给她结算。 木之青抛着灵石袋出门，心情非常愉悦。 虽然她不缺灵石，但是谁会嫌灵石多呢？灵石一闪一闪的，十分耀眼，光是看着都觉心情舒畅。 “木前辈！”一个男修叫住她。 第两百八十六章 翻车 木之青想当做没听见，不是在叫她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沈长风伸手拦住她，“木前辈！” 木之青不是很开心的看着他，“有事？” 沈长风似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突兀，他顿了下，解释道，“我方才去名下铺子里看到八阶妖兽的材料，高阶的材料十分稀少，我便想过来见见主人……没曾想看到了你。” 名下的铺子…… 果然是沈家嫡子。 木之青点了点头，“然后呢？” 沈长风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你……最近可还好？” 木之青挑了挑眉。 沈长风的关心太突如其来了，明明先前他还对木之青心怀芥蒂。 在木之青的目光下，沈长风惭愧的低下头，“我爹一直想见你，但是却找不到你的踪迹。今日我见到你，就想问你……” “不去。”木之青干脆道，“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越过沈长风。 “……等等！” 沈长风到底脸皮薄，也干不来屡次劝说的事。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来找我……我虽然实力不如你，但是身份在这里，还是能为你解决一些事的。” 沈长风很认真，认真到木之青连问他屡次说话不一的原因是什么都没问。 她看了他半响，缓缓一笑，“好的。” 沈长风一脸丧的的回到家，经过沈长青院子的时候，他院门正好开了。 他看到沈长风脸色，问他怎么了。 沈长风犹豫了一下，最后如实说了。 然后他就看到沈长青久久沉默，半响后道，“她若是想来，自己就能来。” 你劝也没用。 沈长风皱着脸，“我知道。”他抹了把脸，露出思考之色。 沈长青问，“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长风连忙摇头，“没什么！”他一溜烟跑了。 沈长青看了眼远方，手中出现花篮，色彩斑斓。 要是木之青在这里，定是能认出这就是沈长青的本命法宝，他经常通过花篮来寻找自己想寻找的人。 他的眉深深皱了起来。 王二，你到底在哪儿？ “救命啊！救命啊！” 王二听到动静，萎靡的状态顿时满血复活，仰着头朝上面大喊，还因为激动高举双手跳了起来。 “有没有人帮帮我！我必有重谢！我有很多灵石！” 他喊到喉咙都哑了，灵力被封印，他的丹田隐隐作痛，他仍没有放弃呼救。 让他欣喜的是，上方真的出现一个身影。阳光正大，刚好将那人的面庞挡了个干净。 王二欣喜，更加卖力的求救起来。 良久，上面的人才像是施舍一般，懒洋洋的开口了，“就你这个样子，哪里能有灵石呢。” 王二低头看一眼依旧灰扑扑的穿着，顾不得恼羞成怒，努力大喊道，“沈家你知道吧！我有亲戚在里面！关系特别好！你根本不用担心我赊欠你的灵石！” 上面的人似乎在思考，周围静默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懒洋洋的身影消失不见。 王二的危机感直线上升，心里咯噔一声。 没让他忐忑多久，坑上的人又去而复返，“你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王二一愣，然后就是咬牙切齿，“如果你能帮我，我……我自然是要求你。” 那人不上当，漫不经心道，“你先求。” “……”王二闭眼，“我求你！我求你救我上去！” 那人不太满意，“不够诚恳。” “……”王二重新说了一遍，还谢谢她祖宗十八代。 别让他上去，到时候他一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那人满意了，然后问，“谁封住你的灵力？” 王二咬牙。 “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那人笑了笑，声音低沉。然后王二觉得自己身子一晃，就来到亮光的地方。 周围一片荒漠，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王二心中一喜，却又害怕未知的地方。他眼珠一转，就想让人将他送回去。 这一转头，他被吓得不轻。 “木木木木……” 只见眼前笑眯眯的人不是木之青又是谁。 这对王二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在他的认知里，他跟木之青有大仇，然而他想是这么想，却控制不住双脚抖成筛子，连手臂都仿佛隐隐作痛。 “原来你与沈长瑞勾结，将我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说我哪里得罪了沈长瑞！原来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着他，“你脸真大。” 王二面色涨红，“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玄灵大陆这么多人，为何你偏偏出现在这！为何偏偏是你救了我！” 木之青看着他。 王二梗着脖子的样子比宁死不屈差不了多少。 木之青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灿烂如花，王二一下子就看呆了。 “嘭！” 黄沙漫天，重物高高落地的声音。 王二摔回十米远的坑里，差点没将五脏六腑移位。 木之青的头朝坑口探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我就这么做给你看看。” 王二这下顾不得疼了，他疯狂拍打墙壁，“我说错话还不行吗！你快救我出去！” “不行。”木之青认真道，“我看你待在下面挺好的，看着顺眼不少。” 王二蒙了，看到木之青从坑口离开，听到脚步声，王二使劲蹦跳。 然而这回不管他如何哀求，坑口都再也没有那道身影。 木之青一路向西，碰到荒漠还挺新奇的，结果就碰到了王二。 沈长瑞做的？ 这倒像他会做的事。 木之青毫无心理负担的将王二抛之脑后。以她的性格，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 结果走到荒漠出口的时候，她遇到拿着花篮细细感应的沈长青。 花篮周边酝酿着灵力。 沈长青注意到她，也是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之青负手在后，一双杏眸无辜极了。 “我路过。” 沈长青想到什么，“你刚从荒漠里出来，可有看到王二？” 王二？木之青果断摇头，“没见过！” 沈长青迟疑了一下，“可为什么……你的身上有王二的气息？” 第两百八十七章 算账去 “……” 差点忘了这家伙感知气息是一绝。 谎话被当场揭穿，木之青分毫没有不好意思，点头承认，“是，我是见到他了。” 沈长青一喜，“他在哪？” 木之青拍拍胸口，“忘了，他满脸的黄沙，看上去就像什么不知名的妖兽，我怕得要紧，便不太记得了。” 沈长青，“……” 是了，木之青肯定不会告诉他。 沈长青颔首，“多谢。” 花篮里隐隐飘出一股气息，沈长青顺着气息走过去。 木之青转身，看着荒漠中的青衣背影，非常新奇。 就这也能道谢，果然不愧是沈长青吗？ 木之青想了想，杏眸中流光溢彩。 好像有热闹可看。 想到此，她欢快的跟了上去。 沈长青顿住脚步，转身看来，木之青停住脚步，不动如山，“大路朝天，我去哪是我的自由，并没有在跟着你。” “……”沈长青颔首，回身走了。 木之青看不过去指点了两句，“你这花篮怎么带着你绕弯呢？你往右一直走就行了，你都走了好几个圈了，你的花篮到底能不能行了？” “……多谢。” 沈长青没管花篮飘散的青烟，往右走去。 在期间木之青时不时的指点中，她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坑前。 沈长青用神识看，竟然察觉不到这里有个坑。 他心里忽起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往后一看，木之青站在十米远的地方，负手在后，模样可称乖巧。 沈长青垂眸，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可以窥见坑洞的全貌。 “王二！” 他跳下坑洞，声音焦急得破了音。 木之青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 哦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半刻，沈长青抱着王二飞了上来，这是一具拥有裂缝，像是被人精心拼着而成的……尸体。 沈长青抱着王二落在地上，拼命往他身上输送着灵力，灵力却是逸散在天地中。 王二的手臂垂下，因沈长青的情绪波动太深，他沾着的身体不由松动，手指七零八落的落在地表灼热的荒漠之上。 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有点吓到。 完了，这是哪个家伙栽赃陷害，沈长青最宝贝这个堂弟，木之青先前动了他一只手臂，沈长青都能追杀她数月，更何况现在死无全尸了。 方才还鲜活怒骂的王二毫无生机，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正好对着木之青，让木之青往旁边移动了下脚步。 沈长青抬起他的眼了，那是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而已，翩翩公子的他充满了狼狈。 木之青没有说话。 按照正常来说，她此时应该辩解不是自己杀的王二。毕竟她身上还有王二的气息，刚刚才见过他，又有仇怨……怎么想怎么是自己。 木之青对自己做过什么心知肚明，可是她就是不开口。 因为在极度悲伤的人眼里，此时只有主观判断，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况且木之青并不想解释什么。 沈长青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似乎藏着极深极厚的绝望，“你跟我来，就是想见到这一幕吗？” 木之青想了想，“倒没想过具体的，只是在历练途中碰到了他，然后又碰到了你，就想事情应该不简单。” 这话说得暧昧，就是以一个杀人凶手的身份代入，都能毫无违和感。 沈长青这时候应该动手了吧。 木之青想。 却不想，沈长青僵住，然后血丝的眸垂下，看着王二静默不语。 他的周身似乎封闭住了，连空气都不再流通般。 木之青看了半响，觉得没意思，说道，“是沈长瑞带他来的。” 沈长青细心将王二的身体复原，双眸却是怎么都闭合不上。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沙哑的说，“我护不住他。” 木之青眉头微动。 沈长青抱起王二，往着来处走去。 “你就这样走了？”木之青在他身后问。 沈长青的脚步顿住，“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作为一个元婴道君，杀死一个人又算什么呢。” 木之青笑了，“是啊，我是说过，若是让我再遇到王二，我不会留情。” 沈长青的背影在荒漠中静止，半响，他动了。 木之青以为他会对自己动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抱着人离开了。 荒漠似乎要将沈长青的身影掩埋，木之青歪了歪头。 不是很在意吗？ 木之青跟在沈长青身后，见他抱着人进了紫瘴城的一个院子，就再也没有出来。 她在院口等了几日，不见人出来。 木之青想了想，转身走了。 一路来到沈城，她在沈家侯了几日，比等沈长青要快的多。 沈长瑞一脸阴沉的出沈城。 没走一里，面前出现一道身影。 木之青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怎么？没见我们打起来，你很失望吗？” 沈长瑞警惕起来，“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我的必经之路放下王二，意图挑起战争，你很有能耐嘛。” 她边说边逼近，沈长瑞不住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沈城！木之青你不要太嚣张了！” 木之青哼笑一声，“又不是没在沈城打过。” “你！” 木之青越发逼近沈长瑞了。 沈长瑞的身子瞬间在原地消失。 木之青勾唇一笑，木棍被她扔了出去，在空中涨大，击中一处半空，沈长瑞的身影顿时落到地上。 沈长瑞吐出一口血，神色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金山出口，经过那一片黑暗的样子。 木棍闪烁着光芒，像是有蝴蝶的影子若隐若现，带着木棍飞起，落到木之青手中。 “哎呀。”木之青道，“怎么就砸中你了呢，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的。” 她说着，高高拿起木棍，小脸带着笑意。 木棍高高落下，沈长瑞终于在虚妄中回过神来，连忙就地一滚。 “嘭！” 木棍击地，裂出一条裂缝。 想到金山皇宫前的裂缝，沈长瑞脸绿了。 “你竟真要杀了我！” 周围不是没人的，到底是临近沈城的地方，有不少过路人，只是这时都躲了起来。 木之青笑眯眯的，丝毫不见惧怕，“让你算计到我头上咯。” 说完，又举起了武器。 第两百八十八章 悲伤的长风 木棍高高落下，明明那样粗壮却是灵活异常，沈长瑞躲了几次便来不及了，木之青咄咄逼人，他只好伸出双手，用灵力抵住木棍下落。 只是作用不大，不过是让木棍下落的速度变慢。 沈长瑞牙关紧咬，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木棍的威力使得他衣衫碎裂，一个大家公子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得狼狈不堪。 他恨极了木之青，“你给我等着！” 这里离沈城那么近，她敢这么嚣张，等会儿帮手赶到，他一定不会对她客气！ 木之青挑了挑眉，“还能说话呢。” 看来还不够。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然后食指猛的下压，木棍顿时破开沈长瑞的防御，直直往下落去。 沈长瑞瞳孔放大，他一个金丹修士怎能敌得过木之青，只能看着木棍朝他逼近，一股死亡的心悸弥漫心间，绝望滋生。向来喜欢看旁人绝望的沈长瑞忽生出几分后悔。 他不该招惹木之青的，她就是个疯子！ 木棍未至，沈长瑞的胸口最先感受到压力，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睁眼看着。 就在木棍即将击中头颅时，一个熟悉的花篮飘过，从中释放的攻击抵住木棍，却是无甚作用，最后花篮涨大，整个罩住了沈长瑞。 花篮挡住了木棍，但是也受到了损害。 木之青望过去，正好看到沈长青吐出一口血。 她眯了眯眼，笑意没了。 她想都没想过，沈长青竟然会救下沈长瑞。 沈长青抹去血迹，温声道，“沈长瑞是沈家子弟，你不能杀他。” 他形容狼狈，不比沈长瑞好到哪里去，似乎一夜之间沧桑了不少。 木之青翻手收下木棍，歪头道，“你救他？” 沈长青收起花篮，低头道，“杀了他，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没有好处。” 沈长瑞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双眼无神，似乎被打击到了。 木之青笑出声，“沈长青啊沈长青，你是受气包做多了，就是个受气包了吗？” “……”沈长青吐出一口血，不知道是受伤导致的还是什么，他擦掉血迹，坚持道，“他是沈家子弟，你在沈城附近动手，是在挑衅沈家。”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直到远处传来几道流光，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兴然，刚刚的讽刺不见踪影。 “沈长青啊沈长青，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她看了眼沈长青紧握成拳的手，笑了笑，“不过活成这样，到底有什么趣味呢？” 沈长青，“……” 有一道灵力径直指向木之青，木之青挥手挡过，消失在原地。 闻讯赶来的沈家人扶起沈长瑞，给他疗伤，“二公子！你没事吧！” “可恶！让她跑了！” “那个木之青未免太过嚣张！沈家绝对饶不了她！” “……大公子？大公子？以防意外，我等送你和二公子回去，这次还要多亏了你，否则二公子……唉。” 沈长青只觉一切东西逐渐离他远去，直到沈家家主面带欣慰的拍上他的肩，他强忍躲开的欲望。 沈家家主道，“散修木之青不把我们堂堂沈家放在眼里，你放心，本座一定会为你和长瑞讨个公道！” 沈长青应该说话了，说这是应该做的，配合沈家家主，然而他张了张口，一片空茫，什么都说不出来，胸口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沈家家主也不在意，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你回去好好休息……至于你那个堂弟，本座也很是惋惜，但是一切都是误会，是那个木之青故意挑事，你放心，本座会补偿你的。” 如果他认定是木之青杀的王二，又为什么要补偿他呢？ 他知道了吧。 但是知道又怎么样呢，沈长瑞杀了王二又怎么样呢？他又不是沈家人，沈家家主哪里会管他的死活呢？ 沈长青笑了笑，“长瑞是我弟弟，能为爹分忧……我很高兴。” “好孩子……” 沈长青走出厅堂，抬头看天。一阵恍惚。 “大哥！”沈长风跑了过来，一脸担忧，“你……你没事吧？王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沈长青打断他，“是木之青杀的他。” 沈长风一愣，勉强笑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吧，她虽然散漫了点，但是无缘无故她不会滥杀无辜的……” “那还能是谁杀了王二呢？” “……”沈长风噤声。 沈长青笑了，面庞疲惫。但是仍有大家公子风范，“不重要了……你二哥呢？”他温言问，“你二哥没事了吧？” 快死了吗？ 沈长风摇头，“没事了……还得多谢大哥救了二哥，不然不堪设想。” 沈长青垂眸，“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又抬眸，认真道，“家里追杀木之青了吧？你要去吗？” 沈长风僵住了，此刻的大哥明明还是大哥，他却觉得无比陌生，他眼里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勉强道，“我还是金丹期，打不过谁，我先提升修为才是。” 沈长青嗯了一声，不知不觉路过一座金鱼池，他站住看了半响。 沈长风站在不远处，看着沈长青沉默的背影，终是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 沈长青的背影泛着一股孤寂，他明明就站在那里，沈长风却觉得他随时都会不见。 “大哥！”沈长风忽然叫了一声。 沈长青转回身，沈长风一愣。 因为沈长青疲惫的面容消失不见，恢复成往日的温和模样。 他温和的问，“嗯？” 沈长风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和沈长青之间突然竖起高楼，他想伸手推开它，却只有一手流沙从指缝间溜走，而高楼还立在原地，所做一切不过是徒劳。 不管他哑言了多久，沈长青始终耐心的看着他。 沈长风忽然觉得热泪盈眶，“大哥，你还有我！你永远是我大哥！” 他还想说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就是沈长青，想说自己最尊重爱敬他，沈长青却已经温和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自然是我弟弟。” “……” 沈长风忽然觉得悲伤，没来由的。 他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言语是苍白的，沈长风没有察觉王二的死亡是谁造成的吗？ 未必。 只是他无法说。 因为那同样是他的哥哥。 第两百八十九章 任劳任怨的小蜜蜂辛苦了 东大陆，人人都在议论金山的事情。 “金山里面到底有什么？怎么什么消息都透不出来！” “金山里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宝物啊。听说金山正式关闭了，我去看过，那里什么都没有，恢复成普通的山了！” “你们说，进入金山的人到底掌握了什么？听说他们都被各个势力留下了呢！” “……这种遥远的事情，我们这等境界的人能知道什么？与其凑这热闹，不如说一说之青道君。” “之青道君……啊！我知道了！据说她在西大陆当着沈家的面杀了沈家二公子，现在沈家正在追杀她呢！” “真的啊？我怎么听说是她负了沈家大公子，杀不了真爱之人就杀他弟弟，结果被沈家大公子拦下了！” “……胡说什么呢！之青道君桀骜不驯，怎会耽误于男女情爱！” “我倒是相信啊，你想想，之青道君自扬名以来，做的哪件事不是震撼人的？《玄灵人杰》说了，之青道君就是面对化神道尊也不带怕的！” “嘶，这么说来，沈家大公子是真负了之青道君嘛？听说就是他出面，之青道君才饶了二公子呢！” “你们说话怎没一个准数？不是说二公子死了吗？” “就是死了吧……” 修士们争论起来，在客栈厅堂里吵得面红耳赤，你不信我，我不服你的。 包厢中，罢九听得不太开心，“一群人云亦云的家伙！” 在他的对面，绿衫女子漫不经心的倚靠，作为当事人，她倒是悠闲得很，听得津津有味。 罢九看不惯她这幅模样，“你没听到吗？我说岚芙姑娘找我打听你在哪，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木之青的杏眸流转，笑看他，“怎么？你不是向来向着你的岚芙姑娘吗？” 罢九跺脚，“那都是多久之前的黑历史了！是她耍阴谋诡计！你不要老是拿出来说！” 岚芙以气味迷惑人心，罢九脱离之后，随着时间的远去和距离的影响，他开始认为当初自己谁欺负岚芙就是欺负他，逮谁咬谁的日子是不忍直视的往事。 但是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 木之青目光奇异，半响转回头去，“男人果然是大猪蹄子。” “……”罢九觉得不敢置信，“你这话什么意思？” 木之青当真解释了，“你现在觉得过去的你是傻子，岚芙道友是迷惑你的反派。未来的你说不定就会认为现在的你是傻子，我是你年轻岁月中迷惑你的反派。” “……” 罢九脸绿了。 木之青还慢悠悠的补充，“就像现在，你认为你很清醒，其实未必。” “你用不着拐弯抹角骂我！”罢九七窍生烟，“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木之青想了下，就道，“其实我是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扛。推给别人，哪怕那人真的害了你了，那也是你自己蠢，该怨自己才是。” “……你非要将我气走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回头就去向沈家告发你，得到一大笔灵石！” “你不会的。” 罢九恨透了她这幅看透一切的样子，“原因呢？” 木之青道，“金山出来的人就是一个靶子，你真往他们眼前凑，就真成了一个抹也抹不干净的黑历史了。” “……” “吱。”小九歪头，动作和木之青像了十成十。 它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变成了红脸。 罢九平息了好久，然后问，“那按你说的，别人害我也怪我自己蠢上当，那我就都怪自己身上了吗？” 木之青纤细的手指捏着茶叶，灵力自动泡出一壶茶来，茶香四溢。 “罢九道友，看不出来你这么善良。” 罢九气闷，“什么意思？” “有人害你，那你就提升自己的实力，将他弄死不就好了。” 罢九思绪拧巴了一会儿，还没理清，突然想起木之青在沈家地界对沈长瑞下的狠手。 他彻底服气了，“行，前辈说的话都是经验之谈，晚辈不敢多说什么。” 木之青原先要将茶给他，听到这番阴阳怪气就顺势收了回来，自己喝。 罢九如果有胡子就该吹胡子瞪眼了。 幼稚鬼！ “那岚芙姑娘呢？她找你肯定没好事，以你的性格，是不是应该去先发制人？” 岚芙啊。 木之青想起金山出口时，岚芙从自己眼前消失的样子。 节灵见她了吧。 见了节灵那家伙，那肯定没好事。 “不见。” 罢九张口，“为……” 木之青看他一眼，像是在谴责他问题太多。 “纵她有千种算计，我不见她，她能奈我何？”木之青叹道，“我凑过去就是给人实施阴谋诡计的机会，烦得很。” 她没说自己会中招，只是说对阴谋诡计烦得很。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话是这么说，但是罢九还是不敢相信。 总觉得木之青不是这样的人。 她对岚芙似乎一直都是逃避多于直面。 但是她根本不是惧怕岚芙……那是什么？ “对了。”木之青想到什么，“帮我去跟云竹传个话，说他再胡乱造谣，弄些什么《玄灵人杰》的话，我会将他锤在紫灵桥上。” “前辈可真会指使人，我一个小小金丹，哪里配和元婴前辈说话。”罢九话里的酸都快溢出来了。 木之青递给他一杯茶，“最近沈家风头紧，我得去闭个关，只能劳烦罢九道友啦。” 罢九捧着热茶不敢置信，“你会顾虑这个？” 她要是真顾虑，就不会在人家家门口打人家儿子了。 木之青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修为到了瓶颈，是时候该晋升了，就顺便闭关晋升。” “……” 罢九面无表情的想，要不是他听得懂人话，就险些以为只是天黑了，她要顺便去睡个觉了。 木之青收起茶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罢九道友要小心点，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你去过金山，就没人给我传话了。” “……别叫我道友，叫我任劳任怨的小蜜蜂吧！” “好吧，任劳任怨的小蜜蜂。”一个储物袋扔在桌上，“这是小蜜蜂的花蜜。” 房间里只剩下罢九一个人，他看眼储物袋里的东西。 一具浑身是宝的八阶妖兽，足够他升到元婴修士的资源。 “……” 他哭笑不得。 “可恶。” 收买人心。 第两百九十章 晋升(上) 一望无际的平原，天蓝水碧。偶尔有坑坑洼洼的水洼，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木之青挥手，布下种子，灵气催发着它们快速成长，直到变成一片丛林。 她从树身空间拿出木核，木系的灵力暴涨。木之青寻了个没有水洼的背风处。 身影轻轻一晃，她的身影便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生得极好看。 大树抖了抖树叶，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 木之青沉入丹田，接触到一片虚无。它是没有颜色，没有实体的，只能看到一团空气在流动。 这就是木之青在金山的邪魔谷得到的收获了。 它不同于邪魔谷内的东西，没有什么紫瘴气，但是带给木之青的感觉要舒服得多。 有了对比才有伤害，她这时就觉得邪魔谷里散发紫瘴气的东西太不纯净。对比起来就像被污染了一样。 所以木之青前不久进入邪魔谷，没有再打那件东西的主意。 有了更好的选择，她不会去留恋其他东西。 这段时间，木之青用神识和精神力细细包裹着它，随着心灵建起的联系增多，她却不期然摸到了元婴中期的门槛。 这件东西的珍贵程度不消多说，木之青还没完全搞懂它，修为都能进一个门槛。 但是它到底叫什么呢？ 木之青翻阅古籍，还是不得而知。 她倒是在某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天地中诞生一种天地灵宝，可亲近万物自然，创造生机，世间万物皆可由它生成。 它的名字叫……息土。 息土的特质和这样东西很像，但是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嗯……在哪看到的古籍来着……好像是在沈家的藏书阁？ 木之青思绪发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了很远的地方。 她并不限制自己的思想。 没有说她此番为了增长修为，脑子里想的就必须是晋升元婴中期的东西。 木之青就是顺其自然，想到哪就是哪儿。 她也不觉得无聊。 她身为一棵树，立在一片平原中，阳光、微风，带给她的感受都是不同的。 这是她过往漫长岁月中，经历惯的日子。 她觉得惬意，只是更喜欢变成人的样子。 嗯……对了，她终于想到正题了。 该怎么彻底炼化这个神秘的东西？ 木之青静静凝视着体内流动的空气。 她从里面感觉到了莫大的好处，却是光守着宝箱，没有钥匙不得入的守金人。 好像炼化不了。 木之青不知凝视了多久，终于下出结论。 那先放着？ 放着吧。 于是木之青愉快的撇开它，将它放在丹田角落，开始巡视自己的体内。 一个小小的元婴，闭着眼睛，唇角微勾，面带三分笑。 完全就是缩小版的木之青。 木之青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神识和灵力触向角落里的禁制。 丹田角落，是一团横冲直撞的紫色天雷，被灵力死死禁锢，没有半分嚣张的可能。 木之青这一动，却是释放，天雷顿时躁动起来。 小小的元婴唇角微撇，看上去很不开心。 木之青了解她的不开心，但是还是毫无同情心的解开禁制，好像疼的不是她一样。 这些天雷是她晋升元婴时非用肉体抗下的代价。 她想要吸收天雷，实力又不允许，就封印在丹田里当个定时炸弹。 现在修为有所波动，可以晋升元婴中期，木之青吸收天雷的想法就蠢蠢欲动。 随着封印的松动，天雷的气息一点点松动，毁天灭地的气息布满木之青整个身躯，好像是天地之间不容许她的存在，叫嚣着让她滚。 木之青像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痛，神识变都没变，强行用灵力带着一丝天雷游走在经脉之中。 屡次重复。 直到经脉饱和，再多一点就会裂开的程度。 丹田里的天雷数量瞬间减少了一大半，木之青重新封印起来。 天雷有点不听话，她就用灵力反复挤压，压缩它的生存空间，毫不留情。 意外的是，天雷当真乖了许多。 木之青成功将丹田的天雷成功封印，想了想，她对经脉中的天雷如法炮制。 无数木系灵力像是精灵一般飘过平原之上，越过森林之中，在一棵参天大树上调皮的旋转跳跃，最后才跳入大树，隐没不见。 平原上突起好几个灵气漩涡，源源不断的灵气涌了过来，好像这里有一个不知名的无底洞。 附近的木系灵力一扫而空，灵力若是有神智，其他四系灵力就该茫然四顾，委屈自己的同伴去哪儿了，自己又为何会被抛下。 附近的灵力没有了，仿佛山中精灵的木系灵力便不辞辛劳的翻山越岭，来到平原之上，奔向参天大树。 木之青的经脉中几乎掀起小的灵气漩涡，包裹着若隐若现的霹雳雷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木之青体内反复响起，好像随时都能折断千年老树的老腰。 木之青此时若是人身状态，皮肉就该裂开了，皮开肉绽，没个人形。 现在可能是千年老树的树皮太厚了，所以反倒看不出什么。 纵横交错的经脉中，无数灵力挤压着天雷的生存空间，再毁天灭地的天雷在长年累月，以量致胜的灵力中也不免显得乖巧。 毕竟灵力自己都相互挤压，抢夺着生存空间。 木系灵力看似温和，却像是山中的藤蔓一样，布满无数纤维。等猎物经过之时，不知不觉间就被藤蔓网住，逃脱不得。 若是有人知道木之青这个举动，势必会喊一声作死的。 因为从古至今，没人敢这么做。 不说天雷。光是灵气在经脉中反复挤压，都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足够你死去活来好几次。 没人想到会有人忍住这种疼痛。 因为这已经不是毅力能概括的事了，得是变态。 终于，经脉中的天雷服帖乖顺，被挤压得存在不了一丝杂质的纯净灵力欢天喜地的裹着天雷进入丹田，汇入元婴之中。 元婴精致的面容又带上三分笑意，随着灵气的汇入，气息逐渐增强，有一缕小小的灵气漩涡盘旋在元婴旁边。 元婴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两百九十一章 晋升(下) 元婴睁开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呢？ 难以形容。 那是真正的木之青。 小小的元婴，拥有和木之青如出一辙的杏眸，天生带着笑意，活灵活现。 在元婴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风起云涌。 天空的白云散开，万里无云。 平原之上，由灵气组成的漩涡忽然没有了灵气的支撑。 漩涡猝不及防停止，没能彻底停下，而是变成过渡的大风，吹动森林。 无数漩涡容纳在一起，变成龙卷风，大风袭过，树木的绿叶止不住往下落。 木之青的丹田中，睁开眼的元婴正在把玩着灵气漩涡，像是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 半响，她似乎玩够了，小手轻轻一捏。 “啵。” 灵气漩涡消失不见，彻底涌入元婴之中。 而外界的大风忽的停止，开始得突兀，结束得迅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风平浪静。 被吹开的白云聚拢回来，遮住一部分阳光。 木之青的丹田里，元婴闭上眼睛。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越过元婴中期好一截才停了下来。 吸收的这部分天雷彻底为她所用，角落里封印的天雷不知不觉瑟缩得更小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天雷给她带来的帮助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木之青闭着眼，细细感应着，似乎能听见天地之间传来一声叹息，稍纵即逝，像是错觉。 森林的叶子光秃秃的，就剩一根树杆。 木之青闭目凝神，仿佛融入这些树木当中，气息平静，好像从未有过神智。 森林静静矗立在平原上，即使有人经过，也只会觉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连目光都欠奉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平原的地貌翻天覆地。 等木之青安抚好丹田里那些兴奋躁动的灵力们，元婴的神色恢复平和之时，她终于自沉睡中睁开眼睛。 她沉默了。 她的头发！ 平心静气多年的心境风起云涌，毫不亚于先前刮起的大风。 该死！ 怎么每回晋升修为都是先掉头发！ 一众光秃秃的森林不像森林，立在山坡河流中就像丑陋的怪木，虽然比不上紫瘴林，但是也不遑多让。 木之青被气得头脑发昏，不知道自己爱脱发的毛病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她忽的想到什么，眯起了眼睛。 白狗贼当初那一剑导致的。 想到这里，木之青眼不见心也烦的闭上眼睛。 继续闭关，等到头发长出来，老树恢复枝繁叶茂的身姿。 又是多年，妖兽在林中追逐打闹。 徐凡小心翼翼的走在林中，专门避开了这些妖兽。 大概五十年前，东大陆这片向来荒芜的地方突然多了一片林子，浓郁的灵气供养出许多木系妖兽，修为并不多么高阶，但是灵力里带着一种特殊的锋锐。 明明是万物温和的木系灵力，却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奇异韧性，方圆十里都是一片丛林，金丹修士想在这里猎杀妖兽都得小心。 徐凡是接了宗门任务来调查这里的地势和妖兽的，看能不能成为第二个万兽山。 可惜的是，他们才刚进林子，就被一群木系妖兽迁徒给冲散了。 徐凡独自一人并不慌张，反而从中观察到什么。 那是一群四阶妖兽，领头妖兽是五阶的，迁徒的背影却显得那么狼狈，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一样。 会不会是天敌？ 想到接到的任务，徐凡硬着头皮往这个方向走来。 好歹得弄清这片林子的基本情况，不然宗门任务会失败的。 万厉师兄曾经给他建议，说剑修应该一往无前，如果一直瞻前顾后的话，修为永远不会寸进。 万厉师兄虽然是金丹修士，但是他的师尊可是剑义老祖，说的话肯定没错！ 听说万厉师兄已经快找到元婴的门槛了，他也不能落下太多才是！ 徐凡面露坚毅，继续往着林中深处走。 嗯？ 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徐凡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听到声音。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不自禁开始打起退堂鼓。 总感觉面前平静的表象下藏着巨大的危险。 徐凡！别怂！ 徐凡给自己壮胆，然后一头扎进去。 哎？ 没东西？ 徐凡愣住。 再往前几步，就是悬崖，悬崖下是河流，他终于听到河流的声音。 鸟叫声，虫鸣声，重新回归。 徐凡一脸懵逼的转身，看着一众高大的，枝繁叶茂的树发呆。 话说，这里的树长得真好看啊。 “喂！”忽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徐凡一激灵，立刻发动攻击。 却是落空了。 他连人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徐凡冷汗滴了下来。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这呢！” 神识捕捉树枝无风自动。 徐凡猛的抬头，愣住了。 一个绿衫女子坐在高大的树枝上，双脚一晃一晃的。黑亮的长发披在腰间。 阳光照在林中，被树叶的缝隙显得有些斑驳。微风吹过，他的衣衫和长发柔顺飘动。白皙的手里拿着一根纤细的树枝，上面点缀着绿叶。 绿衫女子晃着树枝，晃着脚，树叶时不时遮挡她的面容，却挡不住她如同林中精灵的面容。 灵动娇俏。 看上去脾气好像不太好。 但是下一秒她笑眼一弯，立刻驱散了这种感觉，看上去很温和，特别好相处。 如沐春风。 徐凡发愣。 感觉有点眼熟。 “怎么？”绿衫女子轻巧的身影落在徐凡面前，很高，很纤细，看上去又不高兴了。 “你敢忘了我？” 她的杏眸没有笑意，唇角略微下撇，让徐凡更感到熟悉。 不，应该是她有笑意的时候更熟悉才对。 木之青是真不高兴了，“徐凡道友，我还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 道友？ 徐凡反应过来，想起《万灵人物》上面记载的内容：道君之青，不论修为，一律称做道友。为人喜怒无常，敬而远之。 在木之青眯起眼睛的时候，徐凡终于从记忆长河里回神，“没有没有！我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之青道君！” 木之青哼了一声，“那你来这做什么？” 徐凡有些怕她。 她们之间的见面都不太愉快。 第一次除妖魔，第二次索性在妖魔窝里戏耍他和万厉。 “我来这调查——看到您，我就知道那些妖兽为什么跑那么快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 很好，云竹道友 徐凡说出口的瞬间顿时唾弃自己。 胡说什么呢！ 剑修再需要怎么一往无前，也不该一往无前的作死啊！ 看到眯着眼睛看他的木之青，徐凡面色痛苦。 却不想，她的唇边笑意荡开，弯着眉眼，“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呀？” “……我错了！” 木之青上下打量他，想到什么就问，“几百年了呀？你怎么还在金丹初期？” “……” 徐凡胸口正中一剑。 “什么时候金丹的？”她又问。 “……两百年前。” 木之青想了想，“金山开启前晋升的？” “正是。” 木之青叹了口气，“那你可真是完美错过。” “……” 徐凡胸口又中一剑。 “加油啊，金丹初期后还有中期，后期，巅峰。”木之青掰着手指头算，“你再不加油就要变成老头子陨落啦。” “……” 徐凡想倒下。 “之青道君！我真的错了！” “好吧，原谅你了。” 木之青打量周围，开始往一个方向走。 徐凡松了口气，又是苦着脸。 “《万灵人物》说的可真没错，果然睚眦必报。” 这声嘀咕显然没逃过木之青的耳朵，挑了挑眉，转身问，“什么万灵人物？” 徐凡，“……” 他生无可恋的跟在木之青身后，只想扇自己一个嘴巴。 她都要走了，自己招她干什么！ 对于他的惶惶不安，木之青笑着道，“放心，这账不找你算。” 那找谁算？ 徐凡半信半疑。 不过感觉到木之青有意无意护着他，让他对付妖兽增长自己经验的时候，他什么沮丧都飞到八百里外了！ 剑光闪过，满身伤痕的妖兽倒地，徐凡兴冲冲的跑到木之青面前，眼里带着崇敬。 “之青道君！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杀完了。” “什么？” “随地大小便的妖兽就这些。”木之青想了想，“算了，看在你磨蹭折磨妖兽的份上，我再帮帮你。” 磨蹭……折磨？ 徐凡看着伤痕累累的妖兽，又看看伤痕累累的自己，陷入沉默。 他并没有在磨蹭啊，所以木之青果然是在说他不行吧？ 徐凡抹了把脸。 没事，他习惯了。 “万剑宗如果指望这里成为万兽山呢，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这里只是一时灵力暴涨，只能支持低阶修士历练，对于大宗门来说肯定是不够的。” “那妖兽体内诡异的木系灵力呢？”徐凡不耻下问。 完成宗门任务不限方法不是？他这不算在作弊。 木之青看了一眼妖兽，轻巧道，“不用十年，它们估计自己就散了。你们投资这项地皮，最后肯定是赔本生意。” 什么生意？ 徐凡不太听得懂她后面那句话，但是他大概了解她的意思，不由庆幸，“这些只有元婴以上的前辈才能看出来吧？” “也不是，我猜的。” “……” 没事，木之青的随意他已经见识过了。 “啊，”木之青停下脚步，“你的同伴好像在前面。” 万剑宗的剑修最好认了，一身正气，剑不离身。 跟在木之青的第十五天，徐凡可以跟同门会合了。 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再跟在木之青身后了。 徐凡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木之青让他历练的期间，他许久未曾动过的修为终于松动，摸到金丹中期的门槛。 他不再那么死磕一往无前，但是他感到心情轻松。 这是木之青带给他的。 虽然她老是嫌弃他。 徐凡想道谢的，但是同门们神识注意到他，跑了过来，“徐凡师兄！” “徐凡师弟！”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徐凡回首，木之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以前只需要喊万厉为师兄，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成为很多人的师弟。 修炼资质真的能决定一切。 他这个榆木脑袋。 话说……他还能见到她吗？ —— 木之青几乎横跨了整个东大陆，终于见到紫灵河的影子。 一路走来，没怎么见过沈家弟子的影子。 她晋升元婴中期加上长头发一共用了一百多年。 即使时间对于沈家来说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一百多年还是足以改变很多事。 找木之青寻仇的人变少了，可喜可贺。 话说她还听到一件感兴趣的事，那就是沈家家主放权了，给沈长青几个灵石矿管着。 至于灵石矿到底在哪，也只是道中途说。 看来各大势力将进出金山的修士掌握得很好。 在到达万剑城的第三天，木之青在清竹书铺堵到了云竹。 木之青站在桌子前，对云竹笑眯眯，“老板，请给我来一本《万灵人物》。” “……” 云竹再三否认，最后在木之青的目光下拿出书。 木之青很温和的拿过，然后拍在桌子上。 轻轻的力道，一指厚的书本却融合进桌子中。 ——不是拍出个坑，而是硬锤在上面，与桌子融为一体。 “……”云竹掉下冷汗，连忙道，“都是误会！误会！” “刚开始是《玄灵榜》，后面是《玄灵人杰》，现在来个《万灵人物》。”木之青一顿，然后笑起来，“误会？嗯？” 许久不见，木之青身上的气息越加内敛。 这家伙记性怎么这么好！ 云竹面上欲哭无泪，“我也是要吃饭的不是？” “不然我送你去紫灵桥吃灵砖？” “……” 云竹见到木之青抬起手，连忙闭着眼道，“长灵果！我有长灵果！” 什么都没发生。 云竹睁开眼，看到木之青拿出茶具，十分温和。 “是要给我吗？” “不是！” 木之青拿着茶壶没动。 云竹连忙道，“木道友咱们讲讲道理，长灵果这么珍贵！无缘无故我肯定不能给你不是？” “无缘无故？” “……不是！但是赔罪礼也没这么大不是？长灵果的价值你还不知道吗？东皇家至宝啊！我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一颗！” 木之青继续泡茶。 云竹松了口气，坐下来，还有些埋怨，“要是你百年前不闭关，东皇兄妹肯定邀请你，何愁得不到长灵果？我可都听说了，人家都争到你面前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两方较量 木之青想了想，终于想到这件事，随即轻轻一笑，“你不是有吗？” “……” 云竹绿了脸。 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这长灵果虽然珍贵，但是说实话，我要了没用，我的功法天生与它犯冲，所以就想做个人情。” 木之青想了想，问，“长灵果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云竹是真惊讶到了，“长灵果是东皇家至宝。而你想想，东皇家家主，东皇胜，东皇羽儿，这一家都是雷系灵力，修的东皇家功法。你就没从中琢磨出什么来？” “雷系灵根又不是烂大街，谁都能有的。就像广归他是极品天灵根吧？雷灵根与它不遑多让！为什么？就因为雷灵根是稀有灵根。” 云竹解释得很详细，“你想想，天地之间有灵力金木水火土，但是哪里来的雷啊？”他指了指天，“从那来的。能与天道挂钩的哪个不厉害？” 云竹有些遗憾，“东皇家的天生血脉导致他们对长灵果接受良好，我们这种外人，没点机缘运道，就是拿了长灵果也是暴殄天物。不过啊，依旧不影响它的价值！” 木之青杏眸微晃，漾出笑意，“那我在你手中拿到这颗长灵果，我又有什么样的机缘呢？” “……” 木之青未免太直接。 云竹确实是存了那么一点试探意思。 不为什么，就因为木之青是凭空出现在玄灵大陆，而一举扬名之后，她在众人眼里还是跟谜一样。 比如林广归，大家知道他用的剑是什么剑，从哪得来的。也知道他的剑法是万剑宗的剑法，知道他领悟出了剑心，知道他的强悍也知道他强悍在哪。 木之青不一样。 众人皆知她强悍，却不知她强悍在哪。 浑身上下的功法，灵力，包括那支诡异的木棍，没有一处不神秘。 若是让云竹评出玄灵大陆最神秘的修士，木之青在云竹这绝对榜上有名。 但是木之青这么直接，云竹肯定就显得比较委婉。 “没有的事，拿了长灵果，你就算不用，也可以卖出去不是？这长灵果可是有价无市。” 木之青想了想，“我手里的三颗灵晶也是有价无市。” “……” 云竹这下真愣住了。 木之青笑了，“原来云竹道友想要灵晶啊。” “……”云竹嘀咕，“你莫不是成了精，我这才说到哪。” 云竹这人就是典型的商人性子，要什么东西都得拐弯抹角，要绕好几个弯，觉得情况差不多了才揭开设下的挡箭牌，揭露他真实目的。 木之青泡好茶了，轻啜了一口，觉得有点淡，又放了些茶叶进去。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太多，但是从前都没有讲。金山后第一次见面你却算计了，那为的只有那三块灵晶了。”她慢悠悠又倒了杯茶，“至于其他的，你就是想要，我也不会给你。” “……” 木之青喝了口茶，觉得茶香浓厚，味道适宜，颇为满意。 “你几次三番编纂一些讨打的书籍，为的也不过就是引我来见你。” 云竹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除非木之青想的话，他是永远都不会找到她。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让木之青来找他……即使这个方式可能有些凶残。 云竹噎了很久。 木之青啧了一声，“灵晶虽然珍贵，但是形成灵石矿也要成千上百年。”她话一顿，抬眼，“云竹道友，你这么急着拿到灵晶，又是干什么？” “……” 云竹的冷汗嗖嗖往下掉。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木之青就差把他的心剥开了。 他暗道一声邪门，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木道友，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在我肚子里当蛔虫的那种。”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单纯的聪慧？” “……” 云竹沮丧道，“长灵果换灵晶，你换不换？” 木之青想了想，“你得坦诚一些。” 云竹快气死了，“我还不够坦诚吗！” 虽然是被迫坦诚……但那也是坦诚啊！ “灵晶比不过长灵果，你不会做吃亏的事。” “灵晶是比不过长灵果，但是市面上哪里能找得到一块灵晶？那些大宗门大家族势力得很，有灵晶也都被搜刮干净了！你不知道，在玄灵大陆上，每座灵石矿都是榜上有名，被控制起来的，我去哪得到？” “再说。”云竹心痛，“除了长灵果这种东西，我哪里找得到你看得上眼的东西？” 丹药，法宝，阵法，符篆等等，玄灵大陆多得是。特别是丹药，什么延年益寿，增长修为，起死回生，哪个不是众人哄抢的东西。 可是云竹却说除了长灵果，木之青不会看上其他的东西？ 木之青杏眸垂下，漫不经心的想，云竹道友果然还是聪明。 似乎看出木之青的松动，云竹接着道，“我说的是真的，长灵果对我真没什么作用！” 木之青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从谁手里得到长灵果的？” 云竹答，“东皇家一个混得比较好的旁支，据说他前两年分家出去当家主了。”他说了名字。 “既然如此，很多人都会想要你手里的长灵果，你不怕交易不到灵晶，不是吗？” 云竹忽然觉得，木之青有些可怕。 她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然而每句问话都带着她自己的目的。 如果云竹真的心怀不轨，就会在这些问题中露出蛛丝马迹。 跟她说话，只有坦诚。 云竹叹了口气，正襟危坐。 “不入流的门派家族手里有灵晶，散修大能手里也有灵晶，但是他们敢换，我敢给吗？给出的下一秒，我自己绝对不会落个好下场。” “至于大宗门和大家族……”云竹苦笑，“说实话，我觉得与其跟他们做交易，不如跟你做交易。” 他定定看着木之青，那张总是像狐狸一般狡诈的脸无比认真。 “我有预感，与你交好，建立良好的关系，比那些大家族大宗门，带给我的好处绝对会多得多。” 屋子里一时静默，气氛似乎凝滞。 半响，木之青端给他一杯茶，“既然你这么有眼光，那就—— 成交吧。” 第两百九十四章 拜访的罢九 出乎意料，长灵果是灰扑扑的圆润果子，甚至比紫瘴果还要貌不惊人。 看到木之青怀疑的视线。云竹连忙表示清白，“你神识是不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可没有那么大胆子拿个假的糊弄你！” 木之青接过长灵果，长灵果放在掌心上，显得手更加白皙了。 她闭上眼睛，用神识包裹着灵力触入长灵果，顿时感到石沉大海，好像被一团透明的空气吃掉似的。 想了想，木之青动用经脉中的那一丝天雷之力，在云竹面前悄无声息的输入长灵果中。 她顿时感到霸道强横的一股灵力，似乎是无数天雷浓缩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很像东皇家的人。然而长灵果上面的气息要更加强大，纯净。 木之青睁开眼。 “怎么样？”云竹问。 木之青扔给他一颗灵晶，云竹连忙接住。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用扔的！”云竹谴责着谴责着就看木之青转身准备离开。 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啊。 云竹心中暗喜。 快走吧快走吧。 她拿到她的长灵果，他拿到他的灵晶，就这样各拿各的，各奔东西。 云竹咬着灵晶沾沾自喜，忽然感觉到木之青去而复返，站在他面前。 “……干嘛？” 他是坐着的，木之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万灵人物》。” ……还记得这事呢。 云竹指天发誓，“回头我就全都烧毁了！” “嗯。”木之青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坐到对面，继续拿出茶具泡茶，“给我讲讲这两百年来发生的事情吧。” “……” 啪。 云竹眼里的光熄灭了。 等他细细讲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期间没少遭木之青挤兑。 比如讲起东皇家族比试的事情，她挑着一边眉，似笑非笑，“广归道友打败东皇胜，而你，打败一个受过伤的旁支？” “……”云竹眉毛抽动，“那也是打败，你少在这挑衅我和广归之间的友情。” 等云竹全部讲完，他上下看眼木之青，终于意识到什么，“这一两百年，你修为更上一层了？” 木之青收起茶具站起身，拂去衣衫不存在的灰尘，低眸看他，唇角上扬，“不告诉你。” “……” 人终于走得干净了，云竹脑袋疼，“用完就丢！” 很快他拿起灵晶，喜不自胜的亲了一口。 “宝贝！” —— 木之青在万剑城的小院里住下，三日的时间里收到几道传音符。 她挑了挑眉，颇为新鲜。 给她发传音符的人可不多，这么多年也不超过两只手。 她一一捏碎，第一张竟然是罢九发的。 “听云竹说你出关了？我可以来找你吗？” 云竹啊…… 第二张是从玄冰城发来的，是管明真君发来的。 他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玄冰城玄霜树，想溜，帮否？” 木之青没理罢九，想了想，她回了管明真君。 话音漫不经心，“想翘班找城主，别找我。” 岚芙大本营就在玄冰城。她不爱凑这个热闹。 传音符消失在天地之间，很快就会到达管明真君手中。 木之青看向最后一封。 这是……欧阳思发来的。 她捏碎它。 “木姑娘……”声音低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能来看看我吗？”声音忽然上扬，“我保证我很快完成你的愿望！我只是……只是想你了，想看你一眼……” 他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木之青都听完了，然后任凭传音符消散掉。 她没回复。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坐在鱼池前懒洋洋的看着水里的鱼。 先前的鱼寿命早就尽了，这是她回到万剑城后新买的。 鱼没什么灵气，勉强算作低阶灵鱼吧。表面金灿灿的，很像金鱼。 木之青没有修炼，过上了几天看鱼发呆喝茶的悠闲日子。 没过几天，门突然被敲响。 “木之青！你是不是在里面？” 罢九的声音。 木之青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书籍盖在脸上，躺在摇椅上懒得出声。 “禁制这么明显！你不出声我也知道你在家！你开门！” 门被拍得啪啪作响，要是没有禁制，人直接破门而入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 一两百年过去了，罢九也还是罢九。 她手一动。 门无风自开。 罢九进门，门自动在他身后关上。 他一眼就看到躺椅上懒洋洋的人，无语一下。 “一两百年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木之青不太喜欢自己的想法被回敬回来。 她移开书籍，倚在躺椅上，歪头看他。 “你也不遑多让，还是金丹小菜鸡，一点都没变。” “……不许说我菜！” 木之青躺回去，“好吧。” “……” 罢九看了一圈，惊异道，“你又养了新的鱼！” “嗯，你打的鱼池很有用。” 太敷衍了。 罢九转过头，看到躺椅上的人昏昏欲睡，冷哼道，“小心晒黑！” 木之青清醒了一些，目光奇异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 “……” 罢九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连忙转移话题，“你的头发倒是挺茂盛黑亮的。” 木之青坐起身，稍微没那么懒洋洋了，骄矜的嗯了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 罢九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牙道，“我师兄失去联系了！” “哪个师兄？” “……还能是哪个师兄，罢一师兄啊！” 木之青无趣的躺回去，“可能在某个火山或者在哪个坑里。” “这次不一样！我是彻底联系不到他了！你……”罢九好像挣扎了一番，“你能不能帮帮我。” 木之青仔细考虑了一下，心里兴趣盎然，很快又被懒洋洋的阳光缩回去了。 “再说吧。” 再说吧？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这是不想动。” “……” “你去找你的师尊，或者其他兄弟姐妹。” 木之青漠然得无情。 也是，修真界里，这样的事情很寻常。 罢九沮丧的低下头。 就算是他失踪了，木之青估计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是他那个不着调的师兄。 “我知道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 “等等。” 太阳被云层遮住了，阳光没了。 木之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带我去罢一道友失踪的地方。” 罢九，“……” 第两百九十五章 欧阳思的拜访 “你是说，罢一道友在紫瘴林失踪的？” 罢九点头，“而且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在紫瘴林中的邪魔谷里失踪的！” “……” 木之青转头就想回家，“别找我。” “哎！”罢九拦下她，“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吗？” 木之青幽幽看着他，“就是因为相信才不去的啊。” “……” 这话说得罢九一愣。 “所以恕不奉陪！”木之青果断道。 木之青铁了心了，没一会儿就飞到院子里往躺椅上躺着。 罢九目瞪口呆。 良久，他才默默道，“你跟邪魔谷有仇？” “有仇倒不至于，就是看不爽那个谷主。” 罢九一默。 木之青补充，“哦，对了，欧阳思也在那。” “欧阳思又是谁……”罢九后知后觉瞪大眼，破音了，“你说谁！欧阳思！那个魔人欧阳思！” 木之青不太高兴看他一眼，“你离我远一点，口水喷到我脸上我就揍你。” 罢九往旁边移了两步，震惊一会儿，然后忽然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着他，“所以你和罢一道友果然感情不太好。” 罢九还有心思管别的？ 罢九抱住头，“等等。我想想，让我捋捋！” 他蹲在地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更加怀疑人生。 “掳走欧阳思的是魔修，而欧阳思现在在邪魔谷里，而你还知道欧阳思在邪魔谷里！并且不想去见他！”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他捋了半天，猛的站起来，“那我师兄不是更危险了！魔修窝啊！” “所以恕我爱莫能助。” 木之青不去邪魔谷。 罢九苍白了脸色，“那我自己去？” 木之青点头，“可以。” “……” 好吧。 罢九失魂落魄的转过身。 忽听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除非你告诉我罢一道友去邪魔谷做什么。” 罢九反应过来。 可是下一秒他就沮丧了，“我也不知道啊。” “好吧，慢走不送。” “……我只能告诉你，我师兄的占卜真的真的很厉害！” “那他最近在占卜什么？” “占卜……天下大乱。”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罢九苦笑，“很不可思议，不是吗？” 木之青在阳光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去是不可能去的，不过……” 她拿出一道传音符。 罢九问，“不过什么？” 木之青灵力催动传音符，罢九在一旁听着，大意意思是请那人将罢一放出来。 传音符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罢九，“……你在给谁传音？” “欧阳思啊。” 罢九这回沉默得久了一点。 “我觉得你这样是不对的。” “嗯？”木之青嫌弃的看着他，“求人怎么还这么多要求？” 罢九，“……可是先不说师兄可能在邪魔谷里还没被发现，就是说欧阳思也不一定听你的话啊！他可是魔人！” 下一秒，特属于传音符的流光出现。 “木姑娘你终于肯理我了！”欧阳思的声音欢快，“我在邪魔谷蛇河里抓到你说的那个罢一了！他被毒蛇咬到，不过不会危及生命，我给他解了毒就给你送回去……木姑娘你在哪呢？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罢九，“……” 木之青想了想，回道，“我不在西大陆，你半个月后将他送到紫瘴林入口，会有人去接他的。” 传音符化为流光消失。 罢九看她发完传音符，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说起，最后说了一个最无关的话，“距玄冰城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是听你话？” 木之青挑了下眉，垂下眸，“那可不一定。”她顿了下，抬眸看他，杏眸眯起，“听到了吗？你半个月内就要到达紫瘴林，” “……”罢九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就跑，刚出院门就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用半个月从东大陆的万剑城飞到西大陆的紫瘴林，对金丹修士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木之青坐在摇椅上，太阳逐渐下山。 良久，她幽幽一叹。 一个月后，没有看见罢九和罢一的身影，那是一个中午，外面出乎意料的静默，所以响起敲门声很是突兀。 即使那人已经尽量轻的在敲门。 木之青打开门，看到人也不惊讶，往门框轻轻一靠。 来人的五官寡淡，看上去有点紧张，欧阳思的手无意识的擦了擦衣衫，抿唇露出一丝笑意，“木姑娘，好久不见！” 木之青看着他。 欧阳思似乎感到局促不安，“对不……我不想这样的，可是你不愿去邪魔谷，我很想你……就想来见见你……” 木之青挑起笑容，“进来吧。” 欧阳思亦步亦趋的跟在木之青身后，双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观察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还是没有变……”他一顿，看到院子中心的鱼池，“好多鱼，有点像我们在玄冰城养的鱼。” 怎么可能像。 玄冰城的鱼都是透明的，而且味道弹牙，特别好吃。 木之青拿出茶具泡茶。 欧阳思立在一旁不敢动。 木之青眉毛一挑，“坐呀。” 欧阳思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你说你不在西大陆，我猜你应该在万剑城，所以我就过来了。” 木之青的泡茶手法行云流水，特别流畅。 欧阳思愣愣看了一会儿，“木姑娘……我后悔了。” “嗯？” 他认真看着她，“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比在你身边重要。” 茶香渐渐溢出来了。 木之青端给他一杯茶，“欧阳思。” 欧阳思捧着茶杯吸取热量，认真的听着她说话。 木之青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我曾经说过，只要你坚守本心，我不会让你变成魔人。” 可是她上次去邪魔谷，是一个人出来的。 欧阳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 茶香渐渐在空气中晕染，木之青的杏眸定定看着他。 欧阳思神色黯然，寡淡的五官没有光芒，“可是我回不去了。” “我就像鬼迷了心窍，实力的增强蒙蔽了我的心。我……” 欧阳思哭了，“我真的忍不住！” 茶香散去，木之青从睡梦中醒过来，外面是敲门的声音。 第两百九十六章 交易 木之青打开门。 外面不是五官寡淡的青年，而是背着罢一的罢九。 罢九满头大汗，木之青心硬如铁，“真把我这里当你家啊？” 罢九一愣，“我下意识就来这了……那我给你灵石？” 木之青侧过身，罢九一喜，背着罢一匆匆进去了。 她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看着门外半响，才关上门。 罢一被他放在地上，罢九在给他输送灵力，罢一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到木之青还笑着跟她招了招手，“你来了啊。” 他两颊晕红，像是喝醉了一样，脖子上还有……还有两个血洞？ 木之青抱臂看着他，“好久不见，罢一道友。” 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是什么都喜欢当幻觉的人，她清楚记得刚才的梦境，也清楚的意识到那个梦到底有多么真实。 欧阳思来到她的梦里？ 罢一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木之青看了他半响，忽然问道，“你应该很有名吧？” 罢一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闻言愣了又愣，然后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怎么会有名呢？” “占卜很有名呀。” 木之青坐在躺椅上，“你不是觉得天下大乱的源头在邪魔谷上吗？我这里有个互利互惠的交易你做不做？” 罢一猛的看向罢九。 罢九不自然的转头。 “师弟！”罢一厉声道，“你说了什么吗？” 罢九道，“我没有！我只是说了你很会占卜跟天下大乱这个词，其他的我一个字都没说！” “而且……而且要不是她，只要再晚上一刻你就会陨落在那堆蛇里了！” “那也不能说！” 罢一的面容沧桑不少，带着风吹日晒的狼狈。 木之青旁观一会儿师兄弟吵架的场景，一会儿后觉得无趣，拍了拍手，“罢一道友急什么，不如听我说说具体，再来决定要不要拒绝。” 半刻后，罢一愣住了。 “天命不可能更改。” “那你倒说说是什么天命，我好对症下药。” 罢一又不说话了。 木之青勾唇，“那就听听我的建议，按我的方法去做，就当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罢九急了，“你不是找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将罢一在做什么告诉给她。 别看只是短短四个字，但是带来的信息和震惊是不可估量的。 “我收你的，跟与罢一道友交易，一点都不冲突。而且这件事……”木之青看向神思不属的罢一，“你会乐见其成不是吗？” 罢一还虚弱着，脑袋也混乱，仔细琢磨了好久，最后才一脸艰难的应下。 “好！我答应你！” 罢一的身体很差，所幸蛇毒除净了，罢九给他输入灵力，再给他吃丹药，他的伤很快好了七七八八。 就是被那么多蛇围绕，不免失去了几分气血，还需要时间养。 木之青仔细看了看他，然后对罢九道，“帮你师兄买件衣裳吧，现在这样也不像神棍。” 盘坐在屋顶上的罢一睁开眼，拒绝道，“我习惯这样穿了，师弟你……” 师弟已经得木之青的令，跑去街上买衣服去了。 罢一，“……” 他神色复杂，“他真听你的话。我师弟从小到大的性子一直不怎么好，连师尊的话都不一定听的。” “小九呢？”木之青道，“这几次都没看到那个小家伙，有点想。” 罢一道，“它很安全。” 却不说在哪，答非所问。 木之青耸了耸肩。 罢一看了她半响，忍不住说，“你是真的胆大，竟然想去挑起一场争斗，邪魔谷有什么你在意的人吗？欧阳思？” 罢九显然什么都没瞒着罢一。 “这就不告诉你了。” 木之青有些懒洋洋。 最近她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罢一沉默，半响他摇了摇头，挥去一切烦恼的东西，对木之青道，“感悟万物规律，来不来？” 木之青笑了，眉眼一弯，“好啊。” 她飞上屋顶，盘坐在罢一旁边。 罢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的声音轻轻，“嘘，你听到风声了吗？很小，特别小，但是你能感受得到它。你能感到它吹动你的头发、衣衫……” 到最后他用了气声说话，几不可闻，“风吹过去了，空气在飘动，阳光应该从云层里照射出来了，照在皮肤上有些灼热的温度……万物规律是什么呢？就是风来了你不再忽略它的存在，风吹过的落叶从你身边经过，落下……很神奇不是吗？你能想象到它曾是绿叶吗？” 罢一的声音放轻，几乎手把手教木之青。 明明木之青好奇跟着他的那几年不止一次试过，可是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今天是她感受到最深的一次。 她好像要融入天地之间。 罢一为什么突然愿意教她了呢？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木之青心情平静。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此时只想在意当下。 罢九买完衣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下，两人的皮肤似乎会发光。就连向来邋遢的罢一也有了自己的精气神。 罢九笑了笑，小心合上门，又出去了。 虽然说来有些奇怪，但是他觉得师兄和木之青其实有些相似之处。 几天后，身着整洁衣裳的罢一站在沈家门口。 罢九站在木之青身边，被她的灵力所包裹，隔去一切气息。 他有些担忧的捏紧拳头，再看一眼木之青，发现她的神色还是如平时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罢九看回罢一身上。 今天意外是个大好的晴天，云层重重叠叠的，蓝天白云十分美丽。 罢一扣响沈家的大门。 街上路过的人纷纷投向目光。 罢九知道，此时罢一一定被高阶修士的神识锁定了。 门往里面打开了。 有个弟子问了几句话，罢一似乎递出什么东西，弟子跑进去，过了一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赶来，尊敬的请罢一进去。 罢一跨过门槛，门从里面关上了。 罢九心里更加担忧了。 却见木之青手里拿着一块琉璃壁，他一愣，“这是什么？” “从云竹那里拿的，可以看到罢一道友的经历哦。” “……” 第两百九十七章 共识 天色晴朗。 罢一立在院子中，头上是蓝天，他负手在后。 “隐世的天卦弟子竟然会出现在我们沈家？”沈家家主眼中精光闪现，“不知道长是为何前来？” 道长？ 木之青看眼专注看着琉璃壁的罢九，垂下眸来。 原来是道士吗？ 罢一脸上纵有还没刮干净的胡子，但是也阻挡不了他骨子里仿佛看尽一切的沧桑。 他开口，轻声道，“沈家将灭。” 沈家将灭。 这四个字一出，不管是琉璃壁里还是琉璃壁外，都是静默无声。 罢九捂住脸，不敢想象师兄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沉默了很久很久，琉璃壁里传出沈家家主冷冷的声音，“道长！我敬你是天卦弟子称你一声道长，可不是任你在沈家地盘上撒野的意思！” 罢一仍然是方才的姿态，一点怯意不见，“阁下既知我是天卦弟子，就该知晓天卦是什么样的存在。” 沈家家主一顿，危险的看着罢一。 木之青提起一些精神。 因为琉璃壁里出现沈长青的身影。 沈长青站在沈家家主旁边，更加衬得他面冠如玉。 他温声劝解道，“爹，天卦向来隐世，轻易绝不出现。而过去少有的几次出现，都是预示玄灵大陆灾难的发生，从未有过失手。”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沈长青中肯的劝慰让沈家家主脸色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冷哼道，“那道长倒是告诉本尊，沈家的灾难在哪！” 罢一不动如山，抚摸着一个铜钱，缓缓道，“请问沈家三百年来，可是有过什么新起的敌人？” 沈家作为西大陆大势力之一，敌人多了去了！ 但是若是说近百年来的敌人…… 沈家家主的脸色黑如锅底，“我家次子直到如今也未曾晋升元婴！有一个元婴散修在沈城的地盘上重伤他，若说敌人，就是她无疑了！” “……” 罢九捂住嘴笑了。 这指的谁很明显了。 他小声道，“你该好好反思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 木之青似笑非笑，“不用反思，我很骄傲。” “……” 罢一顿了一下，才道，“沈家如同一个庞然大物，一只蝼蚁如何能相提并论？” 罢九顿了一下，下意识看眼旁边的人，木之青专心看着琉璃壁，似乎一点都没在意。他松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沈家是正派之家，若说能对此造成威胁的，只有邪道。”罢一低眸看着铜板，“此时若是不除，沈家再无机会。” “……” 沈家家主脸色沉了下来。 罢一是天卦弟子，天卦只有少数人知晓存在。天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寿命占卜吉凶。每次玄灵大陆有难，他们总是最先预警的一个，神秘非凡。 天卦弟子是以名誉与声望说出每一句话，断不可能说谎。 沈家家主沉思了良久。 其实就算面前不是天卦弟子，对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些话也不得不让人多疑。 接下来罢一说的话更是加深了沈家家主的信任，他道，“沈家的气运上，有魔气在侵蚀，隐隐有金光像在阻拦，又像与魔气互相融合。” 魔气。 金光。 琉璃里最后定格在沈家家主深皱眉头的脸上。 木之青收起琉璃壁，“走吧。” 罢九一愣，“去哪儿？不等我师兄了吗？” “沈家不会放他走的，我们去紫瘴城等着他。” 当天两人到达紫瘴城住下，没过两天就目睹沈长青带着沈家弟子进入紫瘴林。 路人议论纷纷，“听说紫瘴林出现了七彩草呢！七彩草能治根脉丹田，沈家大公子亲自出马，想必就是为二公子求的！” “啧啧啧，”他们道，“沈家大公子真是有够讲情义的，如今都是元婴道君了，竟然还为了一颗小小的七彩草奔波！” “没办法，七彩草落在群居妖兽老窝，他也是为了稳妥！” 罢九扒着窗户听完，回过头冷嗤一声，“沈家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还不是沈家特意放出消息掩耳盗铃！” 木之青正在摸着小九身上的皮毛，小九四仰八叉躺在桌上，窗外倾斜进阳光，它懒洋洋的，木之青也懒洋洋的。 自从她向罢一问过小九去哪了，没过多久它就又出现了。 “沈家已经几十年没理邪魔谷了，邪魔谷应该放松警惕了！”罢九趴在桌上，看了一会儿懒洋洋的一人一兽，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嗯？” “邪魔谷哇！你为什么要借沈家的手将邪魔谷连根拔除？” 木之青笑了一下，“你说错了，这是沈家自己的想法。” 她喂了小九一根鸡腿，缓缓说道，“紫瘴林不宜久待，但是物产丰富，偏生邪魔谷可以在里面住上数百年，哪个人会不惦念呢？” 罢九嘀咕，“我可没看出来。” 木之青摇摇头，“他们之所以小打小闹，是因为找不到邪魔谷，而现在……他们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为什么突然能找到邪魔谷？”罢九纳闷，“我师兄虽然去过一次，但是出来问他，他却什么也不知道，总不能是他提供的。” 罢九倒是在金山里跟木之青去过，但是他什么人都没告诉。 “不是他。”木之青道，“还记得金山外，我让你转交给沈长青的东西吗？” “……”罢九恍然大悟，“是你提供给他们的！” 木之青笑而不语，静静托腮看着小九吃东西。 罢九抓耳搔腮了一阵，没忍住道，“你那么早就容不下邪魔谷了？我交给沈长青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阳光照在木之青的半张脸上，使得她另外半张脸晦暗不明，只听她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是哦，我只是顺带给沈长青一个他想要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她侧过脸，整张脸露在阳光下，没有任何晦暗，只有如同阳光一般明媚的笑容，“他这么有耐心的等到现在。” “……” 说实话，罢九不太听得明白，但是他不再问了。 他转过脸去，自己琢磨。 她和沈长青……达成什么共识了吗？ 第两百九十八章 杀戮 紫瘴林中鸟兽飞散，一大群修士从内围奔向外围，外围的人奔向出口，从浓厚的瘴气中显出人群来，乌压压的一大片，让紫瘴城一时轰动。 这些修士的共同点是形容狼狈，身上血痕无数。 旁人问起原因，他们哀声哉道，“里面的妖兽都疯了！集体迁居，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都是藏在树上好一会儿才找到机会跑出来的！” “迁居？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好像沈家人摘七彩草的时候惹怒了旁边的妖兽头领，是个七阶的，他一发怒，周边全乱了！那些低阶妖兽没办法，就都跑了出来！” “离外围近的人还好，其他在内围的人简直不敢想象后果！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 “那这紫瘴林还能进吗？” “进？想什么呢！除非你是元婴道君，不然就是金丹修士，进了里面也得吃亏！” 罢九彻底歇下跃跃欲试的心，随即贼心不死，期待的看向只有他能看见的木之青，“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木之青微微一笑，温和道，“不能。” “……” 他就知道。 罢九只能看着木之青的身影没入紫瘴林中，逐渐被瘴气遮掩身形。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云朵遮住阳光，整片天幕暗沉无比。 仿佛应景般，紫瘴林中的瘴气袅袅升起，不仔细看，还以为融入云朵中一般。 天空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这是沈长青进紫瘴林的第十五天，他假借七彩草的名义进来，实则已经按照木之青给他的路线去过邪魔谷——不，其实可以说，这两百年来他不止一次的去过，并且已经弄明白应该怎么样进入邪魔谷。 他会如此这般，不过是做给别人看。 天卦弟子的出现，是他所乐意见到的，这时候他才假装“发现”邪魔谷位置，上报给沈家，沈家家主果然对他更加欣慰了。 紫瘴林比以往都要更加安静，妖兽潮早已被沈家人料理了。他们赶走修士，悄悄来到了邪魔谷。 沈家的人几乎将整个邪魔谷都围了起来，这都是十五天里沈家陆陆续续潜藏的人。 沈长青命令所有人将这片区域的鬼木铲除，然后清楚看到白雾笼罩的地方气息减弱。 ——他早就发现，邪魔谷的古外阵法依托的就是附近的鬼木。 鬼木是他们的耳目口鼻，于是沈长青斩掉了他们的耳目口鼻，悄然声息的来到邪魔谷的心脏处。 沈家的人都很听他的……不，是很听沈家家主的。 其实不用天卦弟子说，只要沈长青将路线图交出来，沈家家主自己就会攻打邪魔谷。 他从来贪得无厌。 可是沈长青没这么做。 那样做的话，肯定没有如今这波及时雨来得深入人心啊。 这段时间里，对沈长青投诚的长老剧增。 “大公子。”弟子尊敬的禀报，“鬼木已经全都铲除。” 沈长青定定看着眼前这片浓郁的白雾，素来温润的脸上隐在瘴气中。 光线并不太清晰，不管是神识还是肉眼都很难看清人。 弟子只听到大公子用着往常温柔的腔调，说道，“全力攻击，不留一个活口。” “……” 弟子打了个寒颤，“是！” 他领命离去。 沈长青垂首，抚摸阵盘。 手中的阵盘，掌握着生杀大权。 邪魔谷外，早已布上天罗地网。是他亲自去符阵宗的求的阵法，他知道其中威力。 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会有任何人出得这里。 【可怕！好可怕！】蜷缩在坑里的暗黑色根须无精打采。 木之青一袭绿衫，蹲在几棵被连根拔起的鬼木旁，鬼木根须从一旁钻了出来，向她诉说着只有她能听到的话。 “阵法吗？” 木之青想了半响，唇角上扬。 沈长青只是为了邪魔谷才布下的阵法吗？ 她伸出素净的手，白皙得晃眼。一道绿光在食指上涌现，输入鬼木根须上。 “这是奖励。” 木之青站起身，朝着静默无声的区域走去。 鬼木根须不复半死不活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它从坑里面跳了出来，蹦跳着跟上木之青。 【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我可以帮你的！】 想要更多奖励，好饿。 木之青看向土壤里的它，“可以跟着我，但是不许靠近我。” 鬼木根须勾着细细的身体，往下点了点，像在点头。 “轰！” 紫瘴林中忽然冲天迸发出一股瘴气，人群躁动。 木之青离得近，一下便认出这是护着邪魔谷的那团白雾。 看来沈长青他们攻破邪魔谷了。 果然，木之青到达时，众人已经逼近蛇河。 他们脸上皆是不敢相信。 因为此地不被瘴气侵染，人和人之间的面容看得很清楚。 紫瘴林中赫然出现几座重重叠叠的山，山上零零落落的木屋在紫瘴林中更是格格不入。 而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拥有无数毒蛇的河。 毒蛇很长很长，腹部臃肿，似乎没少吞人，感觉到有不速之客，它们的尾巴纷纷撑着地，高高支起长长臃肿的身躯。 长长一条河里，支起无数蛇的身子，冰冷的眼瞳定定看着众人，毫无感情的冷血。 “嘶嘶～” 它们轻轻嘶鸣着，吐出来的舌头都有两米长。 它们滑腻的身躯似乎附着尸油，众人仰着头看它们，显得渺小无比。 他们大气不敢出，纷纷屏住呼吸。 蛇冰冷的看着他们。 沈长青从蛇的缝隙里，看到山顶似乎隐隐有人在走动。 他道，“杀。” 这么一声起，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大蛇从河里游出，修士们举着武器，一瞬间全是灵力涌现的颜色和刀兵相接的声音。 “哗！” 有人刺中蛇的七寸，一股热腾腾的脓液迸发而出，浇了那人一头一脸，带着浓重的腥气，腐蚀他的身体五官。 弟子哀嚎，然后大蛇断掉的头颅猛的蹦跳，毒牙尖锐，最后竟含住修士的头颅，刺入脖颈。 “轰轰！” 两声倒地。 大蛇庞大的身躯倒下，外表坑坑洼洼的修士也倒下了。 战场并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他们依旧杀戮着…… 第两百九十九章 虚妄 浓郁的瘴气将空气挤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五颜六色的灵光，繁杂腥臭的气味。爆炸发生在大蛇上，蛇肉脓液四溅，最后落在灵气屏障上。 沈家弟子斩杀大蛇，飞跃蛇河，渐渐朝着里头冲杀。 “大公子！”有人道，“不对劲！邪魔谷到现在一个人也没出动，莫不是有阴谋！” 沈长青眉眼未动，“冲杀。” 弟子咬牙，领命而去。 木之青化作一道绿光，悄无声息的越过战场，来到寂静的山岭之间。 并不是没有人。 她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群山，朝着最深处而去。 拦腰斩断的山头上青草遍布，木之青一出现，青草伸展延长。 就如同一个又一个怪兽，试图拦去木之青的道路，木之青一一避开，来到了青草最茂盛处。 一道黑衣站在青草中，眺望着蛇河，身边并无他人， 木之青摇身一变，化为人身。 黑衣转过身来，是熟悉的欧阳思面容，眼里含着泪水。 “木姑娘。” “嗯。”木之青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行。 欧阳思看着她。 她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是我将他们引过来的。” 欧阳思攥拳，“为什么？”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愤怒，“我也想像你一般耀眼，我不能拥有自己的实力吗？” “能啊。” “那你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 木之青静静凝视着他。 欧阳思的泪滑落脸颊，“我也想像你那般耀眼啊。” 他似陷入追忆，“你站在战场上，耀眼极了，就像天上的明月，我很向往。” 木之青微微歪头。 欧阳思惨然一笑，“我知道，你享受旁人把你放在第一位对不对？而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后来我累了，不想再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你觉得冒犯了，就要铲除掉我……木之青，你怎么这么狠呢？” 木之青忽然一笑。 她手中出现木棍，绿光乍现，不远处传来修士隐隐的厮杀声，离这里不远不近。 她什么也没说，脚下用劲，身子一跃而起，像是矫健的银狼一般，瞬间接近欧阳思。 欧阳思一味闪避，目光受伤，“我猜中了，然后你就要杀我？” 木之青一言不发，身影灵活极了，此地忽然迸发出一道绿光，所有青草长势迅猛，往上长了十米，形成半圆形遮住里面的发生的一切。 木之青双手握着木棍，手势翻飞，面容肃穆，越来越盛的光芒持续出现，浸满了整个地方。 欧阳思无法落脚，他胆怯道，“木姑娘！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你别这样对我。” 木之青吐出一个字。“吵。” 太吵了。 手中木棍涨大，一股灵气带着独特的气息骤然放大又忽然缩起，然后木棍高速旋转着朝欧阳思而去。 欧阳思寡淡的五官盛满了受伤和震惊，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木棍越来越近，身上的水分似乎都被一抽而空，干涩无比。 木之青漠然看着。 就在木棍即将击中之时，欧阳思狼狈躲开，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手掌抬起，手指微动，又不自然僵硬，收了回去。 “木姑娘……”欧阳思受伤的看着她，半响他闭上眼，像是视死如归，“我这条命都是木姑娘救的，木姑娘想要，就拿走吧！” 木之青啧了一声，直言道，“真恶心。” 她恶劣的笑，“欧阳，你这么听我的话，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几次来到邪魔谷，都不见谷主的影子，他去哪了？” 欧阳思懵然，“谷主已经在外云游多年，否则的话，我绝对已经完成你的心愿了！” 木之青笑了，然后收敛成面无表情。 木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回到她手中，她毫不留情的朝欧阳思打去，欧阳思竟然从不反抗。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木姑娘……” 木之青心硬如铁，强风吹起她的秀发，她身子腾空而起，木棍在白净的手心转了好几个圈，流畅优美。 木棍上似乎出现蝴蝶的翅膀，随着法决发放，光芒放出，翅膀忽地脱离木棍而出，直向着欧阳思而去。 方才在木棍追击的狼狈下都没有失态的欧阳思忽地睁大眼。 他像是意识到这招对他的杀伤力，连忙想要破草而出。 然而想躲来不及了。 蝴蝶的虚影速度快极了，很快没入欧阳思的头上。 欧阳思的双眼立刻变得无神了。 蝴蝶的翅膀像是画幕，为他带来一幕幕景象。 欧阳思跪在诡异人像前，日复一日。 人像道，“你为何会受这种孤寂之苦？你瞧，没人把你放在眼里。” 声音缥缈，像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从耳边传来。 魔骨道，“我知晓你在意木之青，过往数千年里，我在意过许多人。我很在意他们，于是我将他们杀了陪伴我。你呢？” 欧阳思闭着眼，冷汗不住滴落，却没有回答任何一个人的话。 “你不敢承认，你不敢承认自己在这世间就是无依无靠的人。唯一你在意的人，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曾在意过你的想法？”魔骨道。 人像说，“你不想留下她吗？你太弱了，你需要变强。” 魔骨道，“变强了就能留下她。” 欧阳思猛然睁开眼，“别说了！你们都不安好心，都要我的身体！” 魔骨道，“我可没有蛊惑你。” 人像说，“我只是说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准！根本不准！” “呵，我们说得如何，想必你心里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闭嘴！” 画面一转，欧阳思既有些开心又有些垂头丧气。 “我见到她了！她很好！可是我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她拒绝了。” “她怎么不会拒绝呢？你比她弱啊，谁也留不下。” 欧阳思目光灼灼的看着人像，“不一样，她说我只要除掉谷主，她就会继续来见我！” 魔骨冷哼，“她说你就信？” 人像竟然露出泛着血色的牙齿，“只是借口。” “不。”欧阳思笑了，“我要完成她的心愿，她会来陪我的，她最讲信用了。” 第三百章 唤醒 欧阳思身上迸发出邪气，是一股近似于耀眼的邪气，不会给人带来不适，类似于欧阳思给人的感觉，青涩，怯弱。 但是邪气一出，却很好抑制住魔骨的魔气，人像的牙齿收起。 “欧阳思你要干什么？”魔骨表达自己的愤怒。 欧阳思不为所动，强烈的邪气全然注入人像上。 忽的，在邪气的浸透下，人像出现了裂痕。 欧阳思加快速度，“让谷主出来见我！” 不经意间，魔骨带着不甘被吸在邪气中。 “啪。” 人像全碎了，露出一张阴郁狰狞的脸庞。 是的，只有脸。 那是谷主的脸，他狂然大笑，“别忘了！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给你的！魔骨是我的了！” 魔气浓郁起来，其中似乎有无数尸体闪现，那是一个又一个邪魔谷弟子的脸庞。 人脸的气势达到最大，魔骨拼接成身躯，变得庞大，最后逐渐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谷主露出狞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整个身体忽然猝不及防收进欧阳思。 快的不可思议。 画面一转，欧阳思满脸绝望，“你做了什么！我杀了你！” 静默许久出现下一幕景象。 眼泛红光的欧阳思面容平静，略有些狰狞。 “到底哪里出错了！我为什么会被反过来吸入欧阳思体内！” 欧阳思寡淡的五官上，谷主的脸不断浮现。 画面转换。 “欧阳思”行走在青草之中，忽然按住胸口，红光褪去。 “好疼。”欧阳思沙哑着声音，蹲下身仔细照料了青草一阵，最后站起身沉默良久，发了道传音符。 发完之后，眼中红光乍现，欧阳思神智开始进入休眠。 直到“欧阳思”收到那封传音符。 听完之后，他阴冷道，“我杀了她。” 不过轻轻一句，他就捂住胸口，疼得冷汗直流。 “不让我杀她？我非要！”“欧阳思”开始在地上打滚，压坏一片青草。 冷汗挥洒在地上。 后来“欧阳思”每回提到木之青，甚至是想到就会心痛如绞。 时间久了，他学聪明了，不再试图伤害木之青，果然，他就好过不少。 时间荏苒，沈家人攻入邪魔谷，而他见到了木之青。 环境不住转换，地上的欧阳思如虚妄中那样开始在地上打滚。 木之青隔空点了下他的眉心，一道绿光闪过，她来到一片黑色的空间。 周围有点残骸，带着血腥，像是刚刚发生过一起战争。 她在一片森白骨架中找到被深埋在地下的欧阳思。 欧阳思禁闭着眼，寡淡的五官上满是血痕，伤痕累累。 他蜷缩在骨架之中，一动也不敢动，只在轻轻颤抖。 木之青静静看了一会儿，才道，“欧阳。” 欧阳思没有反应。 “欧阳。” “……冷，我冷。” 木之青一看，看出了他浑身软趴趴。 魔骨被扒，身躯被占。 她气笑了，“欧阳你可真出息。” 欧阳思仍然没动。 她没再试图唤醒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最后开口道，“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来，就当我从未出现。” “一。” 欧阳思在颤抖。 “二……” 欧阳思不住摇头，浑身不知是血还是汗水浸湿了全身， “三……” 欧阳思不住摇头。 木之青转身就走。 “不……不……不！” 忽然，身后传来坐起的声音。 一道沙哑的声音迟疑的响起，“木……木姑娘？” 木之青转回头。 他欣喜极了，“真的是你！木姑娘你终于来看我了！” “嗯。”木之青说，“起来吧。” “嗯嗯！”欧阳思爬起来，没一会儿又软倒下去。 他愣住。 连忙又试了几遍，然而没有一处是站得稳的。 身体像是变成了软肉，无一处硬骨头。 欧阳思茫然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道，“自己走，走不动就算了。” “……” 欧阳思连忙双手并用，在尸骨遍地和仿佛还冒着热气的鲜血中爬动。 而前面的身影铁石心肠。 欧阳思咬着牙，拼命追赶。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愣住，抬头一看，看到一副森白的骨架，骨架上贴着一张脸。 这是……他的骨架。 谷主的脸上是浓切恨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他的伪装并没有任何问题。 “我说过了，你很恶心。” 谷主大怒，随即仰天大笑，“在外面，受欧阳思的影响我对你动不了手！这里可不一样！这是本座的识海！你一个元婴修士，本座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木之青敷衍的点头，“那你很厉害。” 谷主似是怒了。 森白的骨架中魔气散出，污染了这片尸横遍野。 满地的骨架像是活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朝木之青奔跑而来。而因为是依托于识海的虚妄之处，骨架可源源不断！ 空间中传出谷主狞笑的声音。 木之青手中木棍出现，黑发翻飞，在血海的背景下，竟然能带上几分妖冶。 木棍灵光闪烁，木之青所到之处，骨架崩散，血海分离。 她的脸颊粘上了一滴血珠。 她依旧朝着谷主逼近。 “有句话你说错了。”她道，“这里是你的识海，也是——欧阳思的。” 谷主一顿。 全身软趴趴的欧阳思，在看到木之青脸颊上的那道血痕，眼中黑色瞬间扩散，像是眼珠弥漫了整个眼白。 木之青和谷主之间的血海忽然分离，骨架忽然奔走。 她半点停留也没有，直冲着谷主而去，木棍高高举起。 血海卷起漩涡，源源不断加持在木之青的武器中，骨架被大风吹散，像是龙旋风，挡住谷主的任何去路，每一根都能用来做杀器。 欧阳思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尖锐的骨架被他持在手中，木之青拿着血红的木棍。 剩下的骨架圈住谷主的手脚，谷主忽然感受收到身体里传来一股阻力，使得他动弹不得。 怎么会！ “这是我的识海！” 木之青笑了，“跟魔人比识海。” “噗！” 木棍刺中的声音，血腥味弥漫开来。 她轻轻道，“不自量力。” “噗！” 欧阳思的骨架后到，贯穿了谷主的整张脸颊，森白的骨架顿时支离破碎。 谷主睁大眼，脸颊忽的破碎开。 “你你怎么可能……” 第三百零一章 分道扬镳 他是化神修士啊。 谷主的脸颊彻底破碎，瞳孔涣散。 恍惚之间，他想起一件事。 “魔人的识海……”最后的时刻，谷主疯狂大笑，“魔人的识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枉我筹谋数千年，捡来一个魔人，最后却反被鸟啄，修为毁于一旦！就连生命……也不负存……” 谷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悲呛的声音似乎还留存在识海里。 黑气消散，骨架分解又重组，欧阳思软趴趴的身躯逐渐恢复正常。 尸横遍野的血海忽然变换，点点红光遍布整个识海，识海焕然一新。 这是深沉的黑，单调得近似寡淡的黑。 欧阳思满身狼狈的站在木之青身前，木之青的身后不知哪里来的一束光，照亮了这片识海。 他痴痴望着这束光。 木之青于这片光中收回视线，转回身来。 “木姑娘……”欧阳思眼眸带着懊恼，“你脸上的伤……” 木之青不甚在意的抚过脸颊，脸上顿时恢复原先的白皙光滑。 她在欧阳思自责又欣喜的复杂目光中伸出手，露出手里的木棍，微抬下巴，“谁许你将血海围在我的木棍上！” 木棍的血痕点点其实消散无踪了，但是腥气似乎还留存在上方。 欧阳思一下局促起来，“那……我给你擦干净？” 木之青静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那束光芒，“醒过来，我带你出去。” “……”明明光芒并不强烈，欧阳思的眼眸却浸湿了水汽，似乎是光芒对于他来说太耀眼。 “谢谢你还没放弃我。” 这句喃喃自语，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个人听到，木之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茂盛的草地中，欧阳思自混沌中睁开眼，他猛的坐起来，看到木之青他松了口气，随即瑟缩。 “木……” “走吧。” 木之青走入青草地，欧阳思站起来，发现自己被笼罩在绿光中。 他连忙跟上木之青。 两人一路走下山，看到已经逼近山下的厮杀，有人从她们的来路往上走，却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不远处战局仍有，木之青看到熟悉的元婴邪修，他与幸存的大蛇拼死战斗，沈长青甚至都没有下场。 “看来他要死了。” 欧阳思无动于衷。 元婴修士的吊梢眼，即使满身伤痕，还是会让欧阳思想到他数十年气焰嚣张的时候。 他转头，不再看。 木之青带着他一路越过这些生死纷争，走过被人包围的邪魔谷外围。 最后她停下脚步，略微侧脸。 一根小根须出现在不远处，摇摆着根须不断示警。 一道青衣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们的侧后方，面容温润，赫然就是沈长青。 “我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即使隐匿再好，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可能出阵。” 他其实没有看到人，但是他凭借阵法，知道面前有两个人。 木之青显出身形。 他眉毛几不可见的动了下。 “是你。” 他笑了下，“我还以为是见愁道君。” “嗯？为什么这么说？” “这两百年我探查邪魔谷时，几乎都可以碰见她。甚至，还撞见她与谷主两败俱伤。我以为这样的动静，她会过来。” “如今没看到她，想来是命不久矣了。”沈长青笑了下，“不过如果是她，我会卖她个人情，让她手刃谷主。毕竟以一介元婴修为刺杀化修，是很让人敬佩的事情。” “事实上，你遇到的是我，你会如何？”木之青好奇问。 沈长青静静看了她半响，随后目光精准的落在无人的角落，“你带走谁？” “谷主。” “……”沈长青不知为何，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在意，旁人越不想听什么，你越说什么。” “真是……”他收敛了笑容，“让人可恨。” 木之青反而笑了，“你这阵法究竟是为邪魔谷的邪修准备，还是为旁人准备？” 沈长青沉默良久，温润的神情不再，眼眸忽而承载眼泪。 “所有。” “不管是邪修，还是沈家的人。”他微顿，一笑，“我都杀。” 木之青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想当沈家家主。” 沈长青答非所问，“天卦弟子是你叫来的？” 木之青点了头，“原先只是想请他帮我做一场戏，现在嘛……我知道了天卦弟子从不说空话。” 她缓缓而道，“只是劫难不在邪魔谷。” 沈长青垂眸，良久说道，“你走吧。” 木之青没动，“留个知情的人可不好。” 他抬眸，“不是我饶过你，是我留不下你。” 木之青的身形隐去，明显感觉自己跨过一层屏障，然后四周的空气都自由许多。 沈长青还立在原地，明明什么都没看见，看着浓厚的瘴气也能看很久。 后来有人说，自那天瘴气冲天而起后，紫瘴林的瘴气反而更加浓烈。不管去紫瘴林的哪一寸，都能感受血液的腥味。 紫瘴林的瘴气越发充满毒气。 鬼木被砍断，很快就又生长起来，连树根都仿佛带着血的颜色。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木之青带着欧阳思走出紫瘴林，越过紫瘴城，最后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走吧。” 欧阳思瑟缩着脚步，“木姑娘。” 木之青心硬如铁，“我不愿意看你丧命，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你不用再跟在我身后，想去哪儿就去哪。” 欧阳思张口。 木之青却道，“我心已决，所以你不用说了。”顿了顿，她歪头笑意盈盈，“不管你是继续当着你的大善人，还是泯然众人，都与我没有关系。但你要是屠戮城池……嗯，我想我们大概是敌人。” 欧阳思的眼中带着哀伤，心里带着酸涩。 “可是我能去哪呢？木姑娘，除了在你身边，我能去哪呢？” “哪里都可以，我身边不行。” 木之青从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叫着小树。 她收起笑意，不再看他，召唤出随云没入云层中。 走出很远，不经意一个回头，看到欧阳思仍还是站在原地，变成一个黑点。 木之青漠然转回头。 第三百零二章 见愁见愁 紫瘴林一事过后，足足过了百日，木之青和罢九才终于在紫瘴城等到他。 罢九担心得不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才回来？” 罢一说了发生的事情，“除了沈长青，沈家弟子全被邪魔谷谷主一网打尽，最后是他以精血为祭，生成死阵，最后才杀掉谷主。” 他顿了一下，“沈家误判谷主的修为，沈家大公子还算厉害。” 罢一说着这种话，却是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专心逗着小九，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顿了下，罢一伸了个懒腰，“哎呀！这种事情我还是不要操心了，左右已经帮了木道友的忙，我还是云游去吧！” 这下木之青听到了，笑盈盈的道，“罢一道友这次可小心些，别又闯到蛇窝里，给人当了蛇食。” “……”罢一讪讪，“木道友你这张嘴真是……” 罢一一走，木之青也要走了。 罢九连忙问道，“你去哪？” 木之青侧看过来，似笑非笑，“罢九道友总不能非要寻人跟着。” 他闭了嘴，只能看着木之青独自一人越走越远，直到淹没在人群中。 是啊，这是修仙界，哪个修士不是道路朝天，各走一边，哪有永远的同伴呢？ 修士能力再强大，也永远是孤身一人走在道上。你说孤独？修士不会有这个概念。 他们翱翔在天际之中，飞跃在丛林草地，他们没有家，任何一处地方都是他们的家。 在修士眼中，自由、飞翔、强大，哪一种都比虚无缥缈的情感要更为重要。 木之青来到了西大陆的凡人界，这里和安定城其实没什么不同。他们要么安定活着，要么活在杀戮之中。 西大陆没有了邪魔谷，不代表没有了邪修。 木之青几乎走遍西大陆的凡人界，看着凡人帝王颁发多生子的命令，以此来填充凡人人口。 每隔五年，就会有小家族过来测灵根，这时凡人们就会求爷爷告奶奶，带自己灵根虽然不好，但是有望仙缘的子嗣前往家族修仙。 哪怕是给修士们当杂役弟子，为练气弟子倒屎倒尿，干杂活。 这算什么呢？ 只要有望仙缘，就算这人是千金小姐，王侯公子，照样会为了这一个位置拼命往上爬。 木之青不奇怪他们挤破头皮也要进去的执着。 仙人不论好坏都能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为什么不行呢？他们也想当。 谁都有梦，他们每个人都在想：万一呢？万一我能飞升成仙呢？万一我就是那个万中无一能脱颖而出的人呢？ 木之青饶有兴趣的看了几年家长里短，目睹小家族的练气修士前来测灵根，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很少出手干预，大多只是看着。 不管哀嚎声如何惨烈，哭叫声如何凄厉，她仍只是看着。 毕竟在过往许多年，她只能看着。 直到木之青经过一处荒郊野岭。 这还是凡人界的地盘，灵气稀薄。 此处有一座古宅，似乎缺少护理，但是还算干净整洁。 有路人经过，都会进去歇脚。 本是寻常的事情，但是最近几年他们都不敢靠近。 “不能靠近！特别是有情之人，只要借宿，第二天必横死！” 这么一来，人烟更是稀少了，凡人们宁愿绕路，也不愿靠近这里。 木之青推开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似乎不堪重负般。 她手里拿着木棍，凡事都避免让自己动手。 因为这里的灰尘实在太大了，即使有灵气屏障，木之青仍然不愿靠近。 古宅的院子还算大，四处通风，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只是不知为何，地砖的颜色太深，缝隙之间更是朱红，上面长满了青苔。 每隔几米，地板上就有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深色痕迹。 “咳……” 不知哪来的一道轻咳，泛着阴凉。 木之青回头，看向厅堂的主屋。 脚步声几乎静默无声，但是木之青还是听到了，她听出其中的虚浮无力，但是主人尽力维持每一步距离。 终于，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并未跨出门槛，只是黑沉着一双眼睛，静静望着木之青。 木之青望着她，第一眼注意到仿佛落满了雪霜，一头花白的白发。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绣花鞋上。 “咳。”来人忍不住又咳了一声，轻轻捂住嘴，动作内敛。 她将手放下，两手交叠在腹前，原先森冷到极致的脸庞忽然添上几分羞涩，微微一福身道，“小女子失礼了。” 木之青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这是一张苍老如树皮的脸庞，几乎认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木之青面无异色，杏眸流转，笑意盈盈，“见愁道友，许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了。”见愁道君轻轻一笑，苍老的脸庞竟然能看出几分婉约，白发自然的垂下，几乎到小腿。 ——不是她头发长长了，是她的身高变了。 就跟寻常的老人家一样，佝偻着背，脸上褶皱许多。 “你要死了？”木之青问。 一照面就问，十分直接。 见愁道君似乎感到无力，轻轻靠在门框上，很温婉，“没想到在最后的日子里，我能见到你。” 她似乎伤得很重，每次说上几句话，就要咳嗽。 木之青看着她。 见愁道君抬头，望着头顶的阳光，布满褶皱的眼皮下，是黑沉沉的眼眸。 “这里，就是我家。” “他们都说，你是东大陆邪修。” 见愁道君笑了笑，摇头，“只是不愿出现在这里罢了。如今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因为怀念，也许是因为其他，便来触景伤情。” “再不来，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见愁道君低下头，“这座房子的每一处颜色，代表着我杀的每个人。” 她抚摸着门框上的血色，似乎陷入追忆，“这是我前几天杀的，他将原配骗来此地，将她杀害。” 见愁道君抿唇一笑，“我没有阻止。只是将他杀了，捏破他的灵魂。” 木之青认真听着。 半响，见愁道君忽感感慨，“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能看到你，我想我是开心的。” 就这么一会时间，她似乎更加苍老。 第三百零三章 见愁陨落 见愁道君似乎站不稳，将要跌坐在门槛上，木之青伸手扶了。 肌肤相触，是老树皮般的触感。 一股垂垂老矣的灵力从相触间迸发而出。 良久木之青笑了，“你想夺舍我？” 天蓝水清，古宅幽深，阴冷陈腐。 见愁道君摔到门槛上，没有站起来。 她笑，“总要试试看还能不能活下来。” 结果是，她命尽。 拼尽全力的一次灵力争夺，在木之青身上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一击似乎耗尽她的全力，她张口，鲜血染红了衣襟，血液怎么也流不完，止不住顺着衣襟流到地上，晕染出一片血色，给地砖染上鲜亮的颜色， 好半响，见愁道君才止住吐血，笑道，“失礼了。” “还好。”木之青蹲下来，定定看她一会儿，半响稀奇道，“真奇怪，你试图夺舍我，我竟然不想报复你。” 悲寂晕满了这片陈年古宅，见愁道君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鲜血浸湿了发，显得长发的颜色更加厚重。 “这世间，遍地都是拥有血海深仇的人。玄灵大陆以实力为尊，随手挥袖，杀了多少凡人。他们不会在意，因为凡人如同尘埃。” 见愁道君的意识似乎不清楚了，喃喃念着自己随便想到的东西。 “小女子拥有数百年时光，能有亲自手刃仇人的机会，最后仇人却也没有死在自己身上。” “呵呵，就算是这样，也比许多凡人要幸运得多。木姑娘，”她的目光无着无落的落到木之青身上，“不瞒你说，小女子曾经想知道将凡人当作尘埃是什么感觉。” “你去做了？” “嗯。”见愁道君笑，血又涌了出来，“我是邪修啊。不杀凡人，不练杀戮之道，我如何能与化修一战？” 她苍老的手揪住木之青的袖子，目光浑浊的看着她，“我是个坏人，对不对？” 木之青看了她良久，见愁道君始终盯着她，想要个答案。 “你是个恶人。”木之青笑起来，“怎么？难不成希望我说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可怜人，逼不得已这么做？” 见愁道君愣住，良久痴痴怪笑起来，“木姑娘说得对……” 她的嗓音嘶哑如老钟，越说声音越低，“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她靠近木之青，轻轻道，“那么木姑娘你呢？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可以。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人样。” “……”见愁道君含笑，阴恶的眼眸竟然慈祥的弯了起来。 她沾满了血的牙齿合上，干瘪的唇抿了起来。 她抿唇一笑，像是羞涩的老人。 “木姑娘……”见愁道君最后道，“失礼了……” 然后她的手从木之青的衣袖处滑下，鲜血溢满了这片土地，却没有沾染木之青的裙角。 见愁道君无力靠在门框处，眼睛依旧是慈祥的眯着，泛着死寂的灰，却久久未曾闭上，徒留唇角的一丝笑意。 随着日落西山，天色暗沉，她的笑意也变成了阴恶，凉丝丝的直逼恶灵。 荒郊野岭，有过路人经过这片古宅，觉得天色昏暗，于是推开院门想要进来，然后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慌盈满心间。 眼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没有任何生机的倚在门框处，而一个水灵灵的绿衫女子蹲在一旁，身旁是一大片血迹，而她微微歪着头，久久凝视着这个老人。 路人僵在原地，许久不能有动作。 绿衫女子动了动，侧头看来，杏眸里什么都没有，身子大半隐在黑暗中，皎洁的月光照不亮她的周围。 路人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爬出院门。急促的脚步声跑出许久，才有仿佛失真的尖叫声响彻黑夜，“鬼啊！有鬼！” 木之青不太开心的撇了撇嘴，“我这么好看哪里像鬼了。” 她的目光回到见愁道君身上。 又是一会儿，木之青叹了口气，“没有灵魂。”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门框再高，似乎也容不下她纤细的身影。 “原来是以灵魂为祭，才能以化神道尊一战。” “所以既然没有灵魂。”她伸完懒腰，低眸看见愁道君，“又何来什么夺舍。” 绿光在黑夜中，皎洁的月光中仍是显眼的，强烈的生机之气包裹住见愁道君，使她远离了那些血液，远离了脏污的门框。 灵力包围着她，使她悬浮在古宅院子的半空。 忽的，在绿光的层层洗涤下，苍老的身躯忽然焕然一新。 苍老如老树皮的皮肤变得光滑白皙，长长的白发变得乌黑如墨。 她布满褶皱的脸庞渐渐变得白皙，如同二八少女。 这是见愁道君。 她的眼睛依然未闭上。 但是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沐浴在绿光中，像是笼罩在光华里的少女。 不知忧愁。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笑了，“连谷主是死是活都不问，生怕失望，最后却还是死不瞑目。” 那为何不问呢？ 木之青抬了抬手，包裹着消瘦身躯的灵力忽然转换成熊熊烈火。 见愁道君的身躯缓缓上升，仿佛浴火重生般。 ——不知燃烧了多久，细细碎碎的灰烬仿佛尘埃，纷纷落落到这座古宅。 木之青立在院中心，灰烬像是下起的雪，却特意绕开她而行，走遍古宅的每一个角落，渐渐与地上的尘埃融为一处。 晨曦将起，“雪”早就停了。 木之青转回头，纵观看去，最先注意到的是门槛上的暗沉颜色。 ——血早已干了，与旁处的地砖并无不同。 木之青垂首良久，忽的一笑。 “凡人如尘埃，修士……不外如是啊。” 木之青走出古宅时，身后传来炙热的温度。 她回首，看到灰烬死灰复燃，包裹着一切尘埃燃起熊熊烈火，将古宅连同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烈火燃得又高又宽，绿衫翻动，木之青凝视这一片烈火。 耳边有烈火的声音，鼻间似有经年累月的木腐味，青烟袅袅升起，晨曦在遥远的天际升起。 金色的晨曦，火红色的火焰，袅袅青烟。 直到最后，晨曦照样升起，古宅被烈火化为一旦，一地灰烬。 风一吹，什么都没有剩下，徒留木之青立在原地。 她抬头，眯了眯眼睛。 天蓝水碧，太阳隐在云层中，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一切如常。 全是空空。 第三百零四章 可能短时间晋升化神? “见愁道君的往事？”云竹纳闷，“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知阁问问。” 木之青揉搓着茶杯，不发一言。 云竹看了她半响，是极大的费解，“什么人奇奇怪怪你更跟什么人玩。妙音宗姚童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跟她相熟的，见愁道君更是。” 木之青笑盈盈，“关你何事？” “……好歹你有事问我不是？哪有这么不客气的。” “这不是用不上？” “……” 云竹见木之青垂眸半响，放下茶杯，“罢了。” 她站起来准备走了。 云竹连忙叫住她，“你这些年神出鬼没，这又要去哪？” 木之青回头。 云竹封住自己的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关我事。”半响他又放下手，“可是真的好奇啊，这能说吗？” 木之青走了。 云竹嘿一声，“这不像她啊……心情不好吗？” 木之青从云竹口中得知玄灵大陆最近发生的事。 比如沈家，据说沈家家主近日在拼命搜寻延年益寿的丹药，前段时间在东皇城拍卖会用了数十万上品灵石拍得一颗丹药，不知道是沈家家主需要还是夫人要。 “老夫少妻，沈家夫人是金丹修士，没有晋升的空间，又生了几个孩子，估计没多少年可活了。沈家家主……嗯，小道消息是说他多年沉迷于声色，精血不足，寿命恐有缺少。” 木之青当时听完，目光微闪。 一对夫妻需要同样的东西，这可有的玩了。 她抱着满心的坏心眼，经过知阁时竟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远离万剑城的一座城池，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如今成了元婴，木之青不想碰见她，免得被缠着打架，却看到她进了隔壁的客栈，东皇胜正靠在窗边喝酒。 兄妹两个在窗边聊天，木之青驻足看了一会儿。 他们不在西大陆呆着，来东大陆做什么呢？ 木之青正要走，忽然又看到一个熟人。 熟人做了乔装，打扮成陌生的容貌，但是木之青还是从他的身形气质认出了他。 沈长青？ 哦豁。 沈家沈长青和东皇家东皇兄妹凑到一起了？ 这可有得玩。 木之青眼里兴趣盎然，提着裙摆跑进客栈。 她的伪装比沈长青好多了，从他们包厢门口路过都没有人能发现。 木之青坐在角落里，就差把耳朵贴上去。 店小二领着沈长青走到包厢门口。 “客官，就在里面了。” 店小二走了。 东皇羽儿从里面打开门，明眸斜看着他，“来吧。” 沈长青踏进去，房门从身后关上。 木之青拍了拍怀里的一样东西，一根小根须顺着地上攀登在墙上，毫不起眼。 包厢内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东皇道友，别来无恙。” 东皇胜的声音傲气，“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沈长青，你真想这么做？” 沈长青的声音温润如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来！”东皇胜冷笑，“就你这个温吞性子的人，我很难和你合作。” 沈长青不急不缓，“近些年，我掌管沈家三分之一的灵石矿，这已经足够证明了，不是吗？” 静默良久。 东皇羽儿高傲的声音道，“沈家没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做你们都不吃亏，不是吗？” 小根须回到木之青身上，隐在裙角处。 半响，门打开，沈长青从里面走出来。 东皇羽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挥手，灵气关掉了房门，声音震响。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谈崩了。 这么想来，东皇羽儿的性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木之青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想着。 一道身影忽然停在面前。 她挑了挑眉，放下手。 木之青抬头，看到易容的脸庞下说出温润如玉的声音。 “木道友，我们谈谈好吗？” 两人新开了一间包厢，沈长青卸掉伪装，看着木之青旁若无人的拿出茶具开始泡茶。 她的手法娴熟又优美，沈长青几乎看入了神。 然后抬头就听木之青讽刺他。 “赶完上一场寒暄，来到下一场茶话会，你不会指望我泡茶给你喝吧？” 在满室茶香四溢中，木之青捧着温热的茶水轻啜一口，摇头晃脑，“真好喝。” 沈长青低笑一声，“我没有这个意思。” 木之青点头，“既然没有这个意思，我建议你找我什么事还是单刀直入的好。我不认为我们这种随时都能捅一刀的关系，能好好寒暄聊天。” 沈长青默了片刻，“我是有事相求……你晋升中期了对吗？” 木之青还没说话，他就摇了摇头，说道，“我当初能够晋升元婴是托你的福，所以如今有一事不解，便想来向你讨教。” 木之青笑眯眯问，“什么事？我很喜欢为别人解答的。” “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晋升化神？” 这话一出，包厢里沉默了。 半响，木之青挑眉，“玩这么大？” 沈长青抿唇。 木之青想了想，恶劣的道，“还记得见愁道君吗？我前段时间亲自为她火葬。她以灵魂为祭，重伤邪魔谷谷主，或许你可以试试她的方法。” “如何为祭？” “你真要这么做？” 沈长青垂眸，“只是给自己多个退路。” “我不知道。”木之青坦言，“但是你可以自己尝试。对了，万一你真奏效的话，到时候记得叫我，我最喜欢给别人收尸了。” “……”沈长青道，“好。” 两人的谈话最后终止在这一声中。 木之青和沈长青出得客栈，各奔东西，仿佛陌路。 木之青回到万剑城的小院中，最先做的就是往池中增添了金鱼。 鱼儿游啊游的，灵动优美。 木之青一去西大陆便是数年，小院除了落满了尘埃，仍然是从前的样子， 她略微一挥手，院子便焕然一新，和往常没有差别。 木之青环视一圈，出门去万剑城买些特色美食，云片糕的味道有些变了，没有往日松软。 她叼着云片糕回来，手里多了几道传音符。 一道是管明真君的，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快无聊爆了，你什么时候逛到玄冰城。 另一道是云竹的。 他道，“我帮你留意过了，三天后万剑城有拍卖会，有卖延年益寿的丹药，届时沈家的人肯定会过来。” 木之青一顿，吃完云片糕，眉眼一挑，尽是挑事的微笑。 好玩的来了。 第三百零五章 愤怒的沈家 今天的太阳隐在云层里，但是天气并不算差。 万剑城中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遮蔽面容的修士更多。 万剑城中剑修最多，但是也不乏有一些三教九流之人。比如邪修，法修，包括符阵师等等。 云竹对此就是意味深长的笑，“拍卖会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别看这么多人，他们没几个人能进拍卖会的。” 两人穿着深灰色斗篷，遮掩住面目与旁人的神识，还变幻了身高，很难让人察觉。 云竹神秘兮兮凑到木之青身边，“你猜猜他们都是来干嘛的？” 斗篷有兜，木之青插着兜走进大门，“为了拍卖会……”她顿住，回首望来，“的肥羊。” “……” 拍卖会层层叠叠的道路，神秘又庄严。云竹带着木之青直上三楼，一个貌美女修端着东西上来。 云竹解释，“这是这次拍卖会的商品，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随手往玉牌里输入灵气，翻阅到一排排文字。 木之青大致看一眼，看到延年益寿的丹药叫无妄丹，是天品丹药，能够延绵三百年寿命。 “无妄丹？”木之青语气玩味，放下玉牌，“好名字。” 云竹挥手让美貌女郎下去，“一切空空，所望无妄……哈哈，这是制作它的大师坚持取的名字。东西虽然有用，但是买到它的人肯定不免膈应的。” 随着正午的到来，拍卖会的人越来越多，一楼遮掩面目的人都挤在一块，而二楼三楼则是独占一个包厢。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二楼与三楼就是身份的象征。 其中三楼最是。 展台上出现一男一女，都是老熟人，一个是垂垂老矣，佝偻着背的老人，一个是身材火辣，面貌绝美却有缺憾的纱衣女人。 木之青把玩着茶杯，“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宿家的西老子和蝎女子吧？” 云竹习以为常，“有他们两个在场，没人敢放肆。” 拍卖会很快正式开场。 西老子与蝎女子默契十足，一人一句将拍卖会的气氛炒得很热。 第一个商品是洗涤灵根的洗涤丸，有一定概率洗去一条杂灵根。 刚开始是一楼在竞争，后来是二楼在竞争。 “五千上品灵石！” 随着三楼包厢说的一句，全场寂静。 “三楼怎么也下场竞争了？” “废话，洗涤丸多珍贵？有得是长辈为小辈买！” “那是沈家吧？” “是是是，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为谁买的。” “五千上品灵石一次！” “五千上品灵石两次！” “五千上品灵石……三次！” 随着蝎女子手中的锤子落下，今天拍卖会的第一件商品被卖出。 云竹哼笑一声，“沈长瑞的儿子十几岁了，是个三灵根，想必洗涤丸就是给他用的！” “……”木之青目光奇异，“沈长瑞的儿子？” 云竹哎呀一声，“你在到处游历的时候，沈长瑞因为修为不能寸进整日寻欢作乐，不就留下儿子了吗？” 木之青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这么脆弱。” “……你还真好意思说。” 拍卖会中间的商品，三楼没有再参与竞争，一般都是二楼或者一楼竞争得火热。 木之青趴在窗户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勉强有些提神。 “灵丹妙药，天地宝器，符篆神阵……这些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该看的都看过了。” “……” 云竹撇了撇嘴。 也是，她手里不还有两块灵晶嘛。还有一颗长灵果，都是顶顶好的东西，还真不缺这些。 无妄丹这种东西，竟然只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 无妄丹一出的时候，一楼已经没人开口说话了。二楼倒是跟着叫了几下，不过很快就没声音了。 “一千万上品灵石！”三楼一道低沉的声音毫无伪装的道。 云竹听出来了，“这是东皇胜。” 他奇怪，“东皇家怎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木之青杏眸流转，笑意盈盈，“膈应沈家。” 云竹沉默了一下，感叹，“沈家真是流年不利，你想捣乱，东皇胜也插一脚。” 沈家果然很快参与竞争，灵石直接被炒到五千万上品灵石。 很快沈家家主微沉的声音传出，“东皇小辈，你要这无妄丹有何用？不如卖本尊一个面子，就让给本尊如何？” 有人打开三楼包厢的禁制，东皇胜探出身子，狭长的凤眸似讶非讶，“原来是沈家家主要的东西？”他面露抱歉，“那我便给你这个面子吧。” 木之青笑出声，“说得好。” 云竹，“……” 沈家家主显然很不高兴，声音更沉了，“五千一百万上品灵石！” 一楼的修士议论纷纷，“看来这无妄丹归沈家了！” “是啊！东皇家不参与竞争，那就只能落入沈家囊中了。” “五千万灵石……啧啧啧，沈家真的是财大气粗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谁不是呢！” 蝎女子说到，“五千一百万上品灵石两次！” “五千一百万上品灵石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无妄丹是沈家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道充满漫不经心的声音。 “一亿灵石。” “……” “……” 沈家的包厢中，桌椅倾倒的声音，沈家家主猛的站起来，“谁！是谁！” 一亿灵石惊的不止沈家，还有拍卖会上的所有人，包括云竹。 云竹目瞪口呆，“你……还真敢说……” 木之青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端看他们的决心有多少了。” 这时一楼的人反应过来说话的是三楼包厢，顿时没那么惊讶……个鬼！一亿上品灵石！不是一块上品灵石！ “怎么一下从五千万叫到一亿灵石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宿家都不敢这么叫……呃，会是宿家吗？” 沈家家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出声道，“有些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他的声音暗含警告。 然后他听到一道笑声，笑得不可自抑，然后才满含笑意的道，“沈家家主的脸很大啊。” “你！”沈家家主又拍桌了。 “爹息怒。”沈长青温润道，“对面很可能是宿家的人，对付宿家的人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继续竞价，想必他等会儿就不敢跟了。” 第三百零六章 姚童 果然，往上再加一百万灵石的时候，没人再加价了。 “……一亿零一百万灵石三次！成交！无妄丹最后归沈家所有，我们的人稍后就将无妄丹给贵客送去哦。”蝎女子笑得妩媚。 沈家家主的脸黑如锅底。 就算最后无妄丹归他所有，可心里止不住的憋屈又是为什么呢？ “查！”沈家家主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查他究竟是宿家哪个小辈！” 沈长青温声应是。 包厢里的第三人沈长风欲言又止。 父亲怎么就确定是宿家的人呢？这是宿家的拍卖会吧？他们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自己留下恶意抬价的名声。 这时沈长青不经意看沈长风一眼，沈长风顿住，最后缓缓闭嘴。 还是不说了。 云竹啧啧称奇，“你可真够敢的。” 拍卖会来到最后一件商品。 到这个时候，一楼的人只是看个稀奇，开个眼界，完全没有开口的余地。 佝偻着身子的西老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一个黑黢黢的石头被放到台上，毫不起眼。 众人哗然。 “西老子拿错了吧？这算是什么宝物？” “对啊！这东西一点灵力都没有！” 西老子弯着眉眼也不让旁人感到慈祥。 “这是……悟道石。乃是经过百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锤炼，仍然未碎的石头。天雷来自天上，去往天地之间。其之力，浩瀚不可言。” 云竹为木之青简单解释，“是个宝物，但是没多大用。没人承受得住天雷，谁能感受得到天道威力？所以这件东西是流品，徘徊在拍卖会几乎上百年了，隔三差五就拿出来一次！笑死，根本没人买账的！” 果然，好事者零零落落的叫价声之后，随着西老子道，“起拍价——一千万上品灵石。” 之后全场静默。 众人兴致缺缺。 “你看，”云竹果不其然道，“谁愿意买这东西？不是傻子吗？我看今年还得继续成为流品，放到下一年……” “一千万零一块上品灵石。” 云竹戛然而止，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笑盈盈看着他，“你再骂？” “……”云竹好歹把心中的话憋了回去，“你买它干嘛啊？” 而且……是该说大方还是该说抠？ 零一块……灵石？ 得亏她说得出口！ 西老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抠搜成这样。 不过所幸，沈家的包厢里很快传来声音。 “三千万上品灵石！”沈家家主掷地有声。 “呦。”木之青在云竹猝不及防之时推开窗，所幸身上还有一件斗篷，这才没把云竹心脏吓出来。 她扶着窗框，低咳了两声，在众目睽睽下低沉的说—— “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云竹，“……” 众人，“……” “……”沈家家主没理她。 木之青伸手，“既然沈家家主想要，那我只能卖你个面子了……啊，对了，你们沈家还有灵石吧？要是没带够那得多尴尬啊。” “嘭！” 沈家家主又踢坏了一个椅子。 他猛的站起来，“她就这样不要了？” 沈长青满面忧愁，“她可能猜到爹你要做什么，所以……” 沈家家主七窍生烟。 沈长风看看自家父亲，又看看沈长青，犹豫了两下，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 他还是别掺和了。 不过在西老子重复到第三次时，木之青还是懒洋洋的加了一块灵石。 这次沈家家主没再说话了。 他要是真的买一个破石头回去，他才真的要气死。 上百年的流品终于被拍了出去，西老子很开心，蝎女子很开心，木之青也很开心。 云竹不开心。 得到木之青的赊欠言论，他苦着脸付了灵石，颇为忿忿不平，手里捏着一个又一个灵石小心翼翼的交出去。 “真是的，就不能自己来吗？” 拍卖会圆满结束。 云竹带着木之青在楼梯拐角遇到守株待兔的沈长青，后面又有带着东皇标识的包厢门被打开，红色的裙角和东皇羽儿的声音倾泻在这片走廊。 云竹果断带木之青跑到另一处，离地面的距离不远，他飞了下来，更加嘀咕，碎碎念道，“多跟木道友你待在一处，对我的心脏都是一种挑战！” 结果他转头差点没被吓一跳。 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裳的女子静静站在他身前，黑刘海长头发，定定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黑沉沉的，简直不像正常人类。 云竹连退好几步，看到那人走到木之青身前，黑沉沉的眼睛放松不少。 “你今日可以说了吗？” 云竹看了看自己的伪装，又看了看木之青的伪装，不由开始怀疑。 “你怎么知道她是谁？你就不担心自己找错人了吗？” 姚童一个眼光都没有看向他，“与你无关。” “……好吧。”云竹走远了点，拿柱子出气。 木之青定定和姚童对视许久，最后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 最后两人在隔壁客栈的包厢，面对面坐着。 姚童将长风琴放在膝上，她认真看着长风琴，认真看着木之青，却没有开口。 “你来拍卖会做什么？”木之青反客为主的道。 姚童很乖巧的答了，“陪金玉来的，他需要一份东西。” “金玉人呢？” “我让他出去门口。” 一板一眼的一问一答好几轮后，姚童终于主动说起目的。 “你说过的，你会告诉我我的疑问。” 可是最后却是她开门见山说。 “我为何……”她困惑的歪头，“会觉得你那么熟悉？” 木之青一顿，“就只是这样？你问我的问题？” 姚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应该只是这样，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里的问题变得模糊，唯独只记得你。” 这句话说得木之青一笑，“忘了啊。” “即使忘了，你还是想知道？” “我还是想知道，你知道答案的对不对？” 云竹被绕晕了，然后得到木之青暼过来的眼神一枚。 “……” 他举起手，就如同偷偷进来一样，又悄悄出去了。 屋子里静默一会儿，木之青忽然一笑。 “好，我告诉你——” 第三百零七章 姚童你再想想 木之青的眼神并没有特别坚定，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笃定，但是带给姚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姚童知道，木之青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她不清楚原因，心里只有隐约预感，但是她是那么确定。 “我从前见过你。”木之青说，“你是南大陆人士对吗？” “南大陆……”姚童恍惚了一瞬，“我想我是的。” 木之青轻笑了一声，“不介意我掀开你的头发吧？” 她站了起来，姚童仰头看着她。 其实她应该不愿意的，她应该拒绝的。但是……她愿意。 是的，姚童诧异的察觉到这一点。 她静静点了点头。 于是木之青的手轻轻抚开姚童额上的碎发。 姚童的额头很饱满，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她掀开刘海的样子很漂亮。 或者说姚童本身就长得出众，刘海不见，露出三庭五眼，驱散了所有阴郁，有一种纯净的天真。 她漆黑的瞳孔直直望着人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熟悉。 木之青知道这股熟悉感出自哪里。 因为——她有一部分就是从以前的姚童身上学的——那份天真感。 “你成长在一个平民家庭，父母双亡，为你留下一大笔债务。” 姚童疑惑，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不解，“那我是怎么长大的？” 木之青温言说，“你有个哥哥。” “哥……哥？”姚童有些生涩的说，好半响她道，“抱歉，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是啊。”木之青道，“你有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哥哥。” 姚童抿唇，“听上去似乎不怎么好。” “但是你有个好哥哥。”木之青爱怜的道，“你的哥哥或许身着破衣，在冷风中穿梭，但是你永远都会穿着红色小棉衣，在街头巷尾无忧无虑奔跑乱跳。” 姚童垂下眸，好不容易显得有些柔和的脸庞又绷紧起来，生硬道，“那也不是一个好哥哥。” 木之青笑起来，“是的。你生活在哥哥为你造出的乐园里面。你是个很有是非观的孩子，你的哥哥即使带着满身疲惫伤痕的归家，迎来的永远是你的谩骂。” 姚童皱眉。 木之青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姚道友，你不用知道这些东西，只要过好你的生活便好了。” “……我的哥哥，真的很坏？”姚童迷茫的道。 世人常说妙音宗姚童拥有石头心脏，对任何人包括她的师尊永远都是横眉冷对。 但是事实上，她有着大多数人没有的善良之心，甚至可以用单纯来形容她。 她不会想着说木之青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以及木之青的话可不可信。 她就是觉得可以信，就信了。 “是啊。”木之青用着与她相同的语气，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不重要的，不是吗？” “……” 姚童捂住心脏，好久之后才喃喃摇头，“不，我……我还是想知道。” “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木之青语气里带着几不可闻的诱哄。 姚童不说话，只是抬眸的眼神代表她的坚持。 木之青无奈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她转身坐下，低下头的脸庞上带着没有任何人察觉得了的……笑容。 那唇角上扬的弧度是那么大，转瞬即逝。 “你哥哥在街头巷尾打架的时候，从来不会忘记给你带你喜欢的糖葫芦。” “糖葫芦？”姚童一愣，“我不喜欢吃。”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怀疑木之青的话。她总是觉得木之青很熟悉，不会欺骗她。 木之青没解释，话语一转，“不过你每次谩骂哥哥地痞流氓时，倒也不忘为他处理伤口。” 姚童无动于衷，面带疑惑，“我为何没有熟悉感？” “从前的事情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呀。” 姚童便又沉默了。 她听着木之青讲述她从前的日子，木之青说得很具体，小到一根糖葫芦，大到出嫁。 说到这里，木之青意味深长道，“别忘了，姚道友生得很出众呀。” “他如何保得住你？” 这两句话一出，姚童定定看着她。 木之青诧异，“姚道友你怎么哭了？”她将手绢递给她，反应快得好像一早就备好了。 姚童愣愣伸手，果真触到脸颊一片冰凉。 她哭了？ 她接过手绢，“谢谢。” “不用谢。”木之青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姚童缓缓摇头，“我也不知我为何哭。” 木之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手放在长风琴上方，还有一指的距离，并未触摸到。 她的手指悬浮在上方，这让姚童的身体没那么紧绷。 她可以让木之青摸她的头发，这是其他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但是唯独有关于琴的事情，她分毫不会让。 长风琴的每一道曲线都是那么流畅，每根丝铉泛着独特的颜色，在不同的地方折射出不同的光芒，又像是将光全部吞没，折射不出一星半点。 即使没有摸上去，木之青还是感觉到长风琴蒸腾上来的层层寒意。 她收回手，“琴不错，我先走了。” 姚童追上去，“可是你还没告诉我？” 木之青回头，脸上的神情温和极了。 “相信我，我已经告诉你够多。”她一顿，“至于剩下的，你若是不想面对，我就算说了也是无用。” 姚童立在原地，看着木之青转身就走，没有停留。 不想面对？ 可是她不想面对什么呢？她明明很想知道这些往事。 木之青打开门，云竹正等在门口，见到她就站起来。 “走吧，我估计沈家的人差不多找到我这里了。” 木之青不甚在意，“这不是他们的地盘。” 云竹叹了口气，正想解释虽然这里是万剑城，但是沈家那么大的势力，想在万剑城找个人还是容易的，然后就见木之青一路来到万剑宗的宗门。 木之青从未来过万剑宗，顶多远远看过一眼。 万剑宗的宗门隐在云雾之中，他们还没到大门的十分之一高。 云竹叹了口气，“你想借万剑宗摆脱沈家？那你还不如直接远走万剑宗。反正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万剑宗又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他……”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第三百零八章 万剑宗风姿 守门弟子诚惶诚恐，“前辈您稍等！” 然后就连跌带跑的消失在视线中。 木之青的手腕间，一个印记若隐若现，很快被收了起来。 云竹，“……” 他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我跟你操心什么，昔日紫灵桥魁首，手里有各大势力的通行印记，玄灵大陆哪个地方你去不得。” 木之青双手在后，好奇的望望这，看看那，随口回答，“云竹道友的嫉妒即使不表达得这么明显，也不代表我不明白你。” “……” 跟着守门弟子出来的人竟然是林广归。 林广归一身白衣，背着剑，仍然是从前的样子。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眉眼之间的几条褶皱。 他深皱着眉的神情看到真正一如往昔，背着手好奇的木之青时，这才放松了一些。 他点了下头，“木道友，” 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云竹，顿了一下，“你来了。” 云竹，“……”他微笑，“好的，我明白，我一点都不像娃娃，我习惯了的。” 哪知林广归已经转过头道，“我为你腾出一座峰，我带你过去的途中，顺便带你看过万剑宗。” 木之青颔首，笑眯眯，“好啊。”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巍峨的大门。 站在原地的云竹，“……” 进了万剑宗，一水的亭台楼阁，空中山峰。所见所到之处，恍如仙境。 万剑宗上下穿着一水的白色衣袍，每人拿着一把剑，或者御剑飞行，或者练习剑法。白雾仙气缭绕的跟在人与人之间的脚后跟上。 此时的时间点正好是晨曦将起的时候，白雾不知是晨雾还是什么，泛着灵气的生机。 弟子们脚步匆匆，踏着云雾，迎着晨曦或飞上山峰，或负剑前行，在最高的山峰之上一剑一剑挥着基础剑招。 “这是练剑崖，万剑宗的每一个弟子每日都必须挥三万下剑，挥满三五年之后才可以练习剑法。” 林广归不知何时与木之青并肩而行。 木之青问，“你呢？”一夜未睡，她毫无影响，在晨曦下弯着眉眼，“林道友呢？林道友每天挥剑多少下？” “……”云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拍拍双肩。 “我？”林广归道，“五万下。” “十年如一日？” “十年如一日。” 晨曦仿佛金色的光芒挥洒在林广归的半张脸上，影子落在地上，却无法影响他脸上半分的坚毅之色。 木之青很有理由相信，他能这么早赶到万剑宗大门，可能就是在练剑崖上进行五万下的每日任务时接到的消息。 晨曦的万剑宗弟子像是设定好既定的轨迹，汇入前往练剑崖的大队里。 他们目光坚毅，像是不为外物所阻。 事实上，当他们经过木之青之后，纷纷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吧！那是广归师祖？” “就是广归师祖！天啊！我刚才经过他们时听到他向旁边的女子说了好多话！” “这还是广归师祖吗？他竟然还会特意带着人？” “所以那个女子是谁？” 有人压低了声音，天马行空猜测道，“不会是未来道侣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胡说什么呢！广归师祖可是年纪轻轻就能人剑合一的人！道侣有什么用？只会阻拦他成仙！” “说得对！儿女情长最要不得！修仙之人就是要摒弃尘缘！我要是广归师祖，我心里就只会有这天这地，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啊是啊！可是……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女修长得很好看？” “……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确实是啊……哎，我看不透她的修为哎，你们说她是谁啊？” “跟广归师祖有说有笑，修为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呦嚯！那可就是元婴道君了？” “极有可能……算了，我先去练剑了，等中午我坐等你们的消息。” “……说什么胡话呢！我们练剑也来不及了！” “快走快走，等会儿完成不了就完蛋了！” 就如林广归所说的，他果然为木之青腾出一座峰。 这是一座地上峰头，不算特别高，但是风景秀丽，叫做天夷峰。 满峰的桃林花果，香味浅淡宜人，让人神怡。 安排给木之青的屋子在峰头，靠着淳淳流水，流水中流转着娇艳的桃花瓣，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桃香。 安顿好木之青，林广归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然后转头看到云竹，神情肉眼可见的顿了一下。 云竹喂了一声，“不是吧？你忘了还有一个我了？” 林广归摇头，“我带你去我的峰头住。” 云竹不愿意，“每次去都是去你那！都不知道万剑宗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反正这天夷峰这么多屋子，我随便找一间住就行！” 林广归沉默半响，“好吧你随意。” “……”云竹很怨念，总感觉被敷衍了呢。 林广归的剑在嗡鸣，“你们先住，我去练剑，晚点带你去别的地方。” 木之青应了一声。 林广归走远了。 木之青在这片香味宜人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呼吸之间尽是香气。 她在溪水旁支起桌椅和茶盏，坐下来单手靠着脸颊，一股微风吹过，桃花瓣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落到她身边，一时之间竟然比不得哪个更娇艳。 云竹啧啧称奇，“你还真大胆，坑完沈家不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你倒好，直接来到这。你亮出那个印记，任谁都知道你是谁了。” 木之青诧异，“沈家恨我的地方那么多，怎么也不差这一件吧？” “……”云竹撇嘴，“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典型的债多了不愁。” 木之青拿出传音符把玩，云竹也没见她说什么话，传音符就飞了出去。 这是发给谁？ 木之青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当然是如何让无妄丹被人争破头颅的建议咯。” 云竹恍然，随即奇怪，“沈长瑞倒是有这个本事，那家伙向来冷血，但是你跟他闹翻了，根本不可能指望他……那是谁？想让沈家家主和他夫人为一颗无妄丹反目成仇，这难度恐怕有点大吧？” 第三百零九章 问心路 难度大？ 木之青勾唇，“不，一点也不。”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如此好的天色，不睡觉可惜了。” 说完木之青就进了屋子睡觉。 林广归练完剑来到天夷峰时木之青还在睡觉，直到落日余晖布满整个万剑宗时才困倦的从屋里出来。 “嗯？林道友？”她自己还挺诧异，得知林广归是来带她去逛万剑宗的，这才恍然大悟。 “对不起，我忘了。”木之青捂捂肚子，“可是我有些饿了，能带我去吃东西吗？” 饿？ 元婴修士还有饿的说法？ 不过林广归多少知道几分木之青的性子，想了想，他果真带着木之青附带一个云竹去找吃的了。 于是整个万剑宗的练气弟子惊呆眼球，不知有多少人没拿稳餐盘摔倒地上了。 “广归师祖？” “天！我是看错了吗？广归师祖竟然会来饭堂！” 惊讶归惊讶，但是他们并不敢大声喧闹，顶多小声说。虽然这些对木之青等人来说毫无区别。 负责饭堂的后勤修士不可置信并且哆哆嗦嗦给他们盛满了饭，每一眼都在述说着震撼。 林广归端着三份饭来到角落，周围一片空，弟子们都远远避开了。 “抱歉，”林广归道，“许久未曾进食，我只想到这里。” 万剑宗饭堂的饭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食材是普通的食材，没有多少灵气，菜色倒是诱人，一般都是让练气修士吃饱就行。 木之青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菜，味道还可以，有些新奇，于是她实话实说，“没关系，这里的环境挺好。” 带给她一种亲切感，似乎前世就经常见过这种地方。 于是云竹就看到木之青每样尝了一点就没动过筷子。 骗子，分明只是尝个鲜，哪里是真的饿了。 让人惊讶的是，林广归反而一口一筷子吃得很快。看上去不至于吃得多香，但是最后一定是一点不剩。 木之青有些好奇，“你从前经常吃？” 林广归喝完碗里的汤，脸上依然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分毫不知道自己带给别人多大的惊讶。 “刚入门时，每天练剑很辛苦，于是便会吃很多。” “你的师尊不是……嘶……是谁来着？”木之青隐约记得林广归的师尊名头很响亮，怎么会让他每日来饭堂吃，除非…… “没遇到师尊之前我出身不好，当时是练气修士，身上灵石不多，饭堂的饭菜又便宜，我便会一日三餐不落来饭堂。” 云竹举手，“广归可是货真价实从草根爬上来的。从一个外门弟子到如今的精英弟子，他不可谓不厉害！” 木之青想了想，忽而想到，“剑修不靠外物修炼，每个月灵石肯定很少吧！” 林广归想了想，“没数过。”所以不知道。但是……“灵石确实不怎么样。” 木之青恍然大悟，随即安慰道，“没关系，你们万剑宗的饭菜好吃。” 云竹，“……” 吃完饭太阳彻底落山了，林广归想带着木之青去别的地方看看，谁知她一出门口就捂着肚子感叹道，“果然吃饱饭就是容易犯困啊！林道友，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看着木之青晃晃荡荡的走远了，云竹一阵无语。他拍了拍林广归的肩膀，“看来你们万剑宗十年如一日的习性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兴趣。” 接下去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木之青连天夷峰的峰头都没走出去，天天在峰头上眺望风景，要么赏花，要么泡茶，要么睡觉。悠闲得一点都没有借住在别人家的自觉。 林广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木之青在天夷峰呆上一辈子也没关系。 但是在他的观念中，宾主尽欢是一定要的，他得让木之青感受万剑宗。 只是能容纳上万人的练剑崖木之青不想上去，过路人都有剑修的环境也不是很让她喜欢。 于是林广归思前想后，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去处。 “你想去看入门考验的地方吗？” “入门考验的地方！”林广归看到木之青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就知道这件事板上钉钉了。 于是他带她和凑热闹的云竹在万剑宗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一个楼梯前。 楼梯似乎是玉石所做，宽则能容纳数十人，每一个阶梯都有适当的高度和距离。而阶梯之长，犹如天之阶梯，似乎要没入云层之中，在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虚幻。 “这是问心路。万剑宗每隔几年便要招收一些意志较为坚韧又有灵根的凡人，他们需要完成宗门试验才能成为万剑宗的一份子。” “这问心路，就是第一关。”林广归在如梦似幻的阶梯面前声音似也变得缥缈不可闻。 “问心路，问心问心，便是问其本心，若是有恶人触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可能就会被天梯直接吸成干尸。” 不管林广归如何说，云竹都没有任何站上的意思。 木之青却觉得有趣，踏上天梯。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走上一个阶梯的感觉而已。除此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问心路？ 问心在哪？ 木之青唇角勾起笑，继续往上走。 她走得不算快也不算慢，步伐之间带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节奏。 不知走了多久，木之青回首望去，林广归和云竹已经变成两个黑点，距离她的地方很远很远，而她仿佛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至于天梯之外的景象，什么都看不清。 这似乎只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天梯，顶多就是长得过分？ 往上看去，天梯依旧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乎能直入云霄，到达仙境一般。 如果那样的话，那就不用花时间晋升化神期，她要是一直走一直走，是不是就直接飞升了，到达神仙在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她还想怎么做呢？ 她还有什么想要达成的事情吗？ 白云弥漫，木之青忽然来到一片虚无的地方。 节灵站在不远处，如天神般的眉眼静静看着另一个她，“你来了。” 另一个她惟妙惟肖的挑了挑眉，然后手中出现木棍，猛的朝节灵锤去！ 第三百一十章 然后木之青看到另一个她将节灵揍得鼻青脸肿，“叫你装逼！叫你装逼！什么你来了！眼睛长着干嘛用的！别以为这种是打招呼我就觉得很中听！” 与木之青相差不大的声音回响在这片空间中。 另一个她气愤的薅住节灵黑亮好看的长发，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让你斩我头发！” 然后手里的木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电锯，猛的从节灵的长发劈了下去。 眼前这幕景象逐渐淡去，耳边似乎还余音缭绕。 木之青四处远眺，终于确认自己还站在云梯上，而且脚下踩的阶数正好是一千。 “……” 木之青深深的吸了口气。 问心路问心问心，要是平常人就该反思为什么自己在问心路会看到那一幕景象了，但是木之青偏不是。 她很少这么情绪外露，真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不能让她看到接下来的场面！她非常想看到节灵被剪头发的样子！那一定非常好玩！非常有乐趣！ 但是为什么……不让她看！ 当林广归注意到木之青若无其事的走下来，去时什么样，来时就是什么样的时候，心中升起的是敬佩。 问心路的威力还是很大的，木之青能如此的轻松，可见她的厉害了。 而云竹却敏感感觉到木之青很不高兴。于是他很聪明的选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剑冢非万剑宗弟子不可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悟道石。虽然使用它的人常常都是一些剑修，但是我相信它对你想必也会有一点帮助。” 林广归马不停蹄带木之青去了悟道石所在地方。 结果他们面对的是毫无波澜的木之青。 甚至她还有些想打哈欠？ 木之青打完了哈欠，才慢悠悠道，“悟道石似乎是坏了？它什么东西都没显示出来。” 林广归去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直到后面才明白单纯是木之青自己的问题。 刹那间，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林广归带着木之青和云竹几乎逛完整个万剑宗，直到这时木之青才看到另一个老熟人的影。 万厉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的道，“掌门找广归师叔有事，今日要不让我陪你？”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在万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点了头，“好啊。” 这次云竹懒得跟了，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万厉带木之青，要比林广归紧张忐忑得多，但是话说得倒是挺多，基本上任何东西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木之青忽然想到什么，问上一句，“你那个小师弟呢？” “什么小师弟？” “徐凡。” 徐凡？ 万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啊，你说他，他现在应该在洞府吧，你要去探看？” 看着万厉的反应，木之青饶有兴趣。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相熟的样子，从前不是很要好吗？” “不是。”万厉解释，“只是很久不见了而已。” 他带木之青去到一处从外形看就很简陋的洞府，然后正好看到提着剑回来的徐凡。 “万厉师叔！”徐凡看到万厉，显得非常高兴，连忙冲了上来，“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最近都在闭关吗！” 然后才后知后觉读懂万厉眼神的意思。 徐凡向着旁边看去，看到好奇打量他的木之青，愣了好一会儿后，面上突然出现狂喜，“之青道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厉想，她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一看到木之青，徐凡就彻底闲不下来了，简直像疯了一样，给她拿好所有东西。 等最后将木之青送回天夷峰时，万厉不由问起心中疑惑。 徐凡立马就道，“你还记得我有一段时间接了宗门任务在外面奔波吗？我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之青道君！她人可好了！特别照顾我！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 万厉，“……” 总感觉这说的不是木之青。 木之青一回到天夷峰，云竹就疯了般迎了上来。 “天呐！你真的说对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什么？” 云竹捏着一张纸条，止不住来回走动，“沈家啊！据说沈家家主打伤了他夫人！原因是她不小心误食了无妄丹！” 不小心……误食…… 这几个字加在一起就有阴谋，总而言之就是格外的不对劲。 木之青对此兴致缺缺。 也许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云竹热血上头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想了想，“如果你现在亲自去沈家一趟，说不定还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这样你就不用向我询问了。” 云竹张口，正要说话，她就伸了个懒腰，“你继续忙，我去睡了。” 睡睡睡！这人来了万剑宗怎么睡觉的时间要大过其他任何时间？ 想到这，云竹不禁狐疑的眯起眼睛。 不会是趁这点时间搞大事了吧？ 事实上并不是云竹阴谋论的那个可能，木之青只是单纯觉得这里景好，香气好，特别适合睡觉。 又在房间里大睡了几天，在万厉陪着林广归来堵她大门时，她文质彬彬的道，“多谢两位这段时间的款待，不过这天下这么大，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夸张。” “夸张？”林广归不太明白。 木之青用了比喻，“如果我是一只狗的话，那你们就是不满足于早晚需要带他出去遛狗，甚至恨不得让它一日三餐加上夜宵一块带它出去遛狗。” 万厉脸皮薄，听懂之后当即就红了全脸。 “……” 几人一时沉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这个列举的比喻实在是太…… “哈哈哈哈！”云竹拍桌大笑，“木道友你都是哪里来的比喻。” 木之青耸了耸肩，“事实如此……好了，我也该走了。” 林广归最先道，“可是掌门还未召见你。” “林道友，”木之青道，“你知道的，掌门大人若是想见我，一定不会等到现在。” 林广归沉默。 这点她没有说错。 “这段时间已经够了，下次我再来。”木之青像是随性的客人，随意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 第三百一十一章 翻山越岭去看戏 然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木之青的行为自然到云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喂！”他大喊，“你就把我扔到这里不管了？” 可是木之青早就不见踪影了。 云层重重叠叠，阳光普照在这片大地上，修士们熙熙攘攘。凡人为了生活奔波，修士为了修行奔波。凡人为了银钱奔波，修士为了灵石奔波。 其实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家的大院里，庶出子女不停出入，木之青化身成一个最普通的修士，非常完美的融入在里面。 她熟练的在外门大院行走，看到属于沈家内院高高的门槛，不出意料被拦了下来。 木之青脚下一转，自然的离开了，等到晚上还没辟谷的庶出子女回房睡觉时，她就来到屋顶上看月亮。 神奇的是，这么一番大摇大摆的行为竟然没人发现。 等古老而神秘的沈家一同沉寂在夜晚中时，她跳下屋顶，纵身入了一池水塘。 在水波荡漾中，木之青仿佛成了美人鱼，姿态优雅而自在，逐渐变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她一直游啊游啊，终于触及到水塘的暗流，她一头扎了进去。 她来到另一处水塘。 木之青的黑发在水中漂流却没有沾染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从水中冒了头。 明月下，水光粼粼，木之青的身侧是几条游动的灵鱼，灵动而可爱。 鱼塘靠着的地方，则是一条回廊。 木之青悄无声息的离开水面，几乎隐在黑夜中。 她能听到暗地里绵长的呼吸声，是沈家的高手。 木之青甚至能从这些呼吸声中听出他们所在之处，但是她并不惊讶，因为之前来到沈家时，早已暗中知道了。 她走在夜晚的长廊中，熟门熟路的绕了几个弯，进了一个大院。 眼前豁然开朗，布置高雅而安静，时不时可以看到奴仆走过。 井然有序。 木之青轻而易举的绕过奴仆，来到光最亮的主屋。 这里空无一人，奴仆几乎不往这来。 她探过禁制往里面看，不出意料看到熟悉的声音。 “一亿的灵石又如何！沈城！你别忘了沈家的灵石矿有一半都是我家的！” 典雅知礼的沈夫人不复从前的优雅，脸色绷紧，甚至有些扭曲，带着恨。 沈家主脸色难看，“什么你的我的！当初你挤掉我原配妻子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沈家的万年钟石乳，整个玄灵大陆都为之疯狂！你嫁入沈家，获得这样的好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跟我提那区区几个灵石矿！” “区区？”沈夫人咬着牙，几乎能沁出血来，“没有我父亲这几个灵石矿，何谈现在的沈家！我为你育有长瑞和长风，甚至不惜修为倒退，永生不得寸进！吃我家灵石买的无妄丹又怎么了！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沈家主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将近铁青。 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上呆了数百年，沈家主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何曾被人这么打过脸。 即使这人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也不能！ “你个妇人之仁！”沈家主怒道，“有我在！何惧没有第二颗无妄丹！整个沈家都靠我一个，我若是陨落了，你一个妇人又能顶什么用！” 沈夫人的脸色更扭曲了，此时哪还见半点雍容华贵的样子。 “你还当我不了解你？沈城你自私无比！哪里顾得了我死活！别说这无妄丹是我误食的，就是真是我吃的，那你又有什么底气如此对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盘算着将沈家交给沈长青！” 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争得脸红脖子粗，木之青很不道德的看得津津有味。 呦嚯，赶上了。不枉她千辛万苦，爬山越岭来到沈家看热闹。 木之青看着热闹，就听到他们提到自己。 “你以为我想吗！长风辈分太小，我倒是想把沈家传给长瑞，那他争气吗！经脉心境受到影响就不说了，他如今还耽于女色，烂泥扶不上墙！” 沈夫人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照木之青看来，她好像随时都能厥过去。 这么一想，她不由有些期待。 可是沈夫人最后还是没倒下，咬着牙道，“害长瑞的人是谁？还不是木之青！在明确仇人是谁，并且目前在万剑宗的情况下，你不想着为长瑞报仇就算了，你还这么说他！” “万剑宗是我能伸进手的地方吗！”沈家主挥袖，“你不要再扯这些有的没的！无妄丹你到底给不给我拿出来！” 木之青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沈家主认为沈夫人已吃下无妄丹，只是欺骗他的借口而已。 按理来说沈家主不应该犯这个错误的。 木之青的杏眸中闪过光。 沈夫人当然交不出来无妄丹，又生气于沈家主的态度，于是两人扯得越来越远，陈年旧事翻得越来越多。 而木之青是屋里的两人争论了多久，她就津津有味的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乐于看人吵架。 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不看吵架看什么？ 直到月上中天，屋里灵气骤然上涨，一股灵光闪过，屋里一片狼藉。 披头散发的沈夫人不可置信道，“你还敢动手！” 沈家主心硬如铁，“我告诉你，无妄丹你今日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的大手猛的朝沈夫人摄去。 化神修士出手，沈夫人一个金丹修士当然阻挡不了，等沈家主将她的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又亲自检查过她的经脉后，勃然大怒，这时才真的相信她说的话。 “啪！” 他扇了一巴掌，用力之大，沈夫人的唇角顿时流出血。 “贱人！你当真把无妄丹吃了！” 沈夫人捂着脸，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你敢打我？” 沈夫人的出身极好，要不然也嫁不到沈家。 她和沈家主一样，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何曾遇到旁人对自己不敬。 她的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沈城，你不要后悔！” 不知何时转换阵地爬到不远处屋顶的木之青晃着腿看着沈城破门而出，气势汹汹。 她摇头晃脑，“这真是任何话本都写不出来的精彩。”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元元陨落 主角都走了，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屋里痛哭流涕的另一个主角，很快就觉得没劲了，她翻身跳下屋顶，避开视线，在夜色中悄然无息行走。 走着走着，走出这座大院没多久，木之青迎面就碰上一个人。 两个行为鬼祟的人在漆黑的夜晚里碰上，当然不可能进行友好的问候。 木之青杏眸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每一招都是又快又准，准备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解决掉对面那人。 不巧，对面那人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在夜色中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竟然称得上悄无声息，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出两招，木之青便明白对面那人同样是个元婴修士，这么一想，她下手更狠。 没出两招，对面那人便意识到木之青修为比他高，他打不过。 于是他停下手，暗中传音道，“惊动任何人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各奔东西。” 木之青反而挑了挑眉，笑意横生。 “原来沈道友也来看自家父母吵架的热闹。” 听出来人是谁的沈长青，“……” 前脚围观沈家主他们吵架，后脚迎面碰上人家儿子的木之青理直气壮的道，“沈道友带路吧，今晚我睡你院子。” 沈长青，“……” 怕惊动旁人，最后沈长青还真把木之青带到自己的院子。 沈长青的院子离沈夫人很远——想来也是，哪个继子想要亲近继母的，而且还是一个百般想要暗害自己的继母。 木之青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她像第一次来一样新奇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沈道友不介意我住你的院子吧？” “……你可以再晚点问。” 沈长青的院子里有禁制，且只有他一个人住，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侍从，所以木之青在这里还算安全，唯一需要防备的可能就是两人如今紧绷到随时都能打起来的关系。 木之青却仿佛没有这个意识，兴致勃勃找沈长青聊天，“沈长瑞住在哪个院子？” 沈长青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指了一个方向，说了地方。 木之青眯着眼睛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么痛快，你一定很乐意我找沈长瑞麻烦吧？” 沈长青一言不发，就像是默认。 木之青一看就叛逆起来了，“那我就不去找了。” “……” 沈长青看着木之青已经在挑合适的屋子了，若是他再不说点什么，她好像就要关上门睡觉了。 于是他抵着门框道，“你不是在万剑宗吗？” 木之青正在看屋里的摆设，闻此头也不回的道，“那我不能永远在万剑宗呀。” 沈长青沉默。 木之青却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握着门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睡觉了。” 沈长青还是沉默，好半响才道，“这是我的房间。”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神情分外诧异，她左看右看不觉得这屋子像是住过人的样子，随即很快理直气壮的道，“谁让这么多房间里只有这个房间能看呢？” 沈长青温润如玉的脸上布满黑色。 木之青哎呀一声，“我是客人，你要让着我。你让着我我过两天带你看好玩的！” 最后沈长青站在门口，看着反客为主关上的房门，陷入了深思。 什么好玩的？ 以及自己今晚要在哪住？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沈长青神色复杂的看眼房门。 她来沈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木之青收起自己的床，一下也没动沈长青的东西，她打开门出去，院门正好被人敲响。 沈长青正坐在院中饮茶，听此示意她回避。 木之青不愿意，他也不劝，就去打开门。 门外赫然是沈长风。 “大哥！” 他打了招呼。 沈长青沉默。 木之青嘶一声，沈长风来了！ 然后沈长青就听到木之青的传音，“正好你帮我问问元元还在吗。” 沈长青下意识就往回看，没看到木之青的身影。 沈长风已经熟悉的绕过沈长青踏进院子，还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都坐在茶桌上了，沈长青想了很久，这才问道，“元元还在吗？” “元元？那谁啊？” 沈长风慢半拍反应过来，神色一下子就变得黯然了。 “跟过木之青的那个？我不知道……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随便问问。” 敷衍的回答竟然没有引起沈长青的关注。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桌上，“为什么这个世上要有争执这东西？” 木之青立刻明白了——这是刚从翻陈年旧事的爹娘院子里出来的啊。 沈长风像是只寻个心里安慰，就算沈长青什么都没开口，只是静静的陪着他，他都觉得高兴。 不过坐没一会儿，他就自己走了。 木之青的身影在太阳下逐步出现，最后站在院子中。 她坐在椅子上，拿出自己的茶具，开始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 沈长青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问元元做什么？” 木之青闻言有些诧异，“他好歹跟过我一段时间，问他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沈长青便道，“在你离开后，他就靠着灵石脱离了沈家。后来晋升筑基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如今已入轮回。” 那就是陨落了。 木之青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长青又不说话了。 他看着木之青，心中难得升出几分复杂。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元元的死亡，即使先前她特意问起，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元元是死是活，都不会在她心中刻下印记。 沉默一会儿，沈长青忽然问道，“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不可以。” “……” 见沈长青准备放弃，木之青笑开，“骗你的啦，你问吧！问多少个都可以！” 沈长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你不是会收炉鼎的人，元……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木之青的眉头缓慢的皱了起来。 炉鼎？ 恍惚之间，她终于想起这些大家族的规矩。 在他们看来自己收下貌美的侍从，就是那个意思。 她也不辩解，歪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好玩的东西(上) 这天回来，沈长青经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进入自家院子一眼见到木之青躺在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躺椅分外悠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你已在这里住了三日。” 话一出口，沈长青自己就后悔了。 他补了一句，“若是被别人发现，你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一出，他又后悔了。 因为两人复杂的关系，他这么说，好像就是一种威胁。 于是他想了半天，又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好玩的？” 这句话成功让木之青眉眼微动，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拍手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让我看了几天夫妻变怨偶的好戏，我也该礼尚往来不是！” 沈长青闻言微微皱眉。 木之青分明就差直说无妄丹的事情是他干的，从小到大的谨慎让沈长青下意识张口，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止住了。 他默了默。 瞒着别人也就算了，沈长青勾心斗角这么久，他却明白这点东西却没必要在木之青面前掩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木之青确实将他看得很明白。 沈长青虽然不知道木之青知道几分，但是他知道——她大概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世人眼里的沈长青光鲜亮丽，而她却明白他这幅皮囊下早已腐烂不堪。 他在外人面前倾尽全力扮演自己，在木之青面前，却可以获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永远不需要扮演或者说谎。 因为无用。 无可否认的是，沈长青心里一片轻快。 于是他道，“好啊。” 当天夜里，木之青就独自出去了，说是去确认一件事情。 然后在子时，她敲响他房间——旁边的房门。 没办法，自从她来了之后，他的房间就不是自己的了。 月色皎洁，木之青笑眯眯，“走吧，沈道友，这下是真有热闹好看了。” 这下？ 是才确定的热闹吗？ 夜色中，沈长青跟在木之青身后，亲眼看到她熟门熟路的避开所有人烟与神识，来到一处地方。 有些熟悉和陌生，沈长青很少来这。 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沈长瑞的院子。 自从几百年前沈长瑞心受阻碍，晋升元婴无望后，便以疗伤的借口搬离原先住的地方，来到一个在沈家算得偏僻，但是拥有三进庭院的独立院子。 院子名叫灭木院，如今里面住满了沈长瑞的姬妾和子嗣。 据说灭木院的名字是入住当天，沈长瑞自己写的。 这名字寓意明显得几乎不用深想。 沈长青下意识看向木之青，她勾着唇，什么都没说，像是没发现。 他随着木之青走进院子。 她的遮掩之术很好，沈长青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灭木院的厅堂没什么人，显然没怎么用过。 路过下人和几个貌美姬妾的房间，木之青含笑问他，“你爹是放弃他了吗？院子里一个人也没安排。” 沈长青明白，她指的是高手。 在灭木院里，修为最高的竟然是金丹期的沈长瑞。 他不知如何说。 沈长瑞性子本就没有多好，当修为止步于此，前途不再时更是敏感，哪里受得了沈家主安排人保护的行为。 一来二去，沈家主就不再管了——好吧，这其中沈长青也掺了几脚。 但是一个金丹期的沈家嫡子住在沈家大院里，又能有什么危险？ 估计连沈长瑞自己也不能想到，害了他那么多次的木之青竟然敢凭借元婴修为潜进沈家，还在他的灭木院里反复横跳。 木之青没有多费力就找到属于沈长瑞的房间。 沈长青瞧着她一点不费力的举动，不难猜出她前半夜去了哪儿。 沈长瑞的房间布满禁制，但是不知道木之青怎么做的，随便拿开一块屋瓦，就是一块琉璃壁。 沈长青见多识广，当然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琉璃壁通透非凡，里面赫然是房间里的景象。 “……” 他不由一阵无语。 谁能想到琉璃壁竟然会被随意放到屋顶上充当一块瓦片？ 也就木之青能干出这种事了。 随即他很快顾不得其他了。 因为沈长瑞的房中另有他人。 不是什么姬妾，而是一个熟悉的人。 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沈长青没少在这人手里吃到闷亏。 是冬善。 许久不见，冬善眉眼的邪气越发浓重，但是同时又带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似乎还有肃穆。 但是稍微了解冬善的来历就不奇怪了。 好歹是从问佛宗叛出的佛修，身上还残留几分佛修的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元婴修士。 还真是百折不挠啊。 沈长青漠然的想到。 邪魔谷都不复存在了，冬善却像一只阴沟里的臭虫，就算既恶心又肮脏，依旧能膈应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活得有滋有味。 木之青抬眸看了一眼沈长青，不甚在意的垂下来。 哦豁，看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房间里，冬善和沈长瑞各执一方。冬善的手里是浓重黑气，这样的邪气竟然透不出禁制一星半点。 否则的话，若是让沈家主发现了，那可有得好玩了。 沈长青听到木之青的传音，“你说沈家刚铲除邪魔谷没多久，正是憎恶邪修的时候，沈长瑞竟然还顶风作案，可真不怕被人发现的。” 传音是直接响在脑海中的，木之青的声音清脆，带上几分玩味，感觉离得很近。 沈长青笑了一声，“若是你给我看的好玩的东西，便是揭发冬善，我恐怕不能领情。” 他仍然温润如玉，月色在他身上更是朦胧柔和，然而他的神情，他的眼神，都不是这么述说的。 木之青愣是笑起来，胸膛颤动，“因为比起那样，沈道友更想亲自将他挫骨扬灰是不是？” 沈长青的沉默在此刻就像是默认。 木之青于是笑道，“放心吧，我认为好玩的东西怎能落于俗套呢？” 这下，沈长青的目光终于带上几分疑惑。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好奇完全被木之青吊了起来。 木之青却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玩味中带着几分恶劣，“你且看着——”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好玩的东西(下) 月亮被隐在云层中。 沈家大宅里一片黑暗，灭木院更是伸手不见十指黑，连一盏烛火都不见。 其他房间里的姬妾和下人不知道是入睡了还是怎么样，通通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毫无外出的意思。 冬善打开禁制走出房间，很快又返了回来。 只是他手里多了一个人，是用提溜的，另一只手里还抱了一个婴儿。 无声无息，不知是死是活。 他进了房间，禁制自动打开，冬善手里的人被随意扔在地上，怀里的婴儿放在桌上。 地上是个少年，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若是仔细看去，能看到他的眉眼和隐在黑暗中的沈长瑞有几分相像。 就连桌上的婴儿，即使长相稚嫩，甚至带着新生儿的红皱，也能看出有几分相像。 沈长青的声音在木之青脑海里响起，温润如玉，“沈长瑞原先只有一子。然后大概是昨日的时候，他其中一个姬妾又帮他诞下一子。” 这便是了。 显而易见，这个少年和这个婴儿都是沈长瑞的儿子。 冬善深夜将他们提了过来，显然不是表示父子情深的意思。 屋里的沈长瑞说话了。 他的声音难听极了，带着久未用过的嘶哑，其中几个音节更是只有气声。 因此显得更为可怖。 桌上的婴儿即使在睡梦中，还是无意识的张着嘴，似乎为房间的氛围感到窒息。 “一个吃了洗涤丹，成为双灵根，根骨勉勉强强。一个刚出生，但是生辰八字最符合。”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感情，更像是在对待一件物品，凭借好坏挑挑拣拣。 沈长青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下一秒，冬善就说了答案，声线是一脉相承的阴森，“新生儿神智太弱，承受不了你的灵魂。” “……”沈长青从这句话中意识到什么。即使他自认为自己现在的心已经足够冷硬，还是不免感到空落落。 “神智弱又如何。”沈长瑞的眼中毫无波澜，像是看着一件死物，“我不需要。” 他的视线在地上和桌上轮流徘徊，最后定格在桌上。 冬善阴笑出声，“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婴儿虽然弱，但是最干净，又是亲生儿子，没准能逃脱旁人的探查，不过……” 沈长瑞带着厌恶，“盘算多年，你带给我多少次失望。” 冬善丝毫不怵，“沈二少爷啊沈二少爷，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那个沈二少爷吗？如今是你指望我，不是我仰望你。” 沈长瑞的目光染上杀意，冬善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帮你！帮你！如今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了这个几乎与你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小儿，你又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只是运用这等邪术，等你重新走上道途也只能成为邪修！你眼中的乌合之众！” 沈长瑞攥紧拳头，“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超越沈长青，得到沈家！木之青，”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一定要亲手将她活剐！” 沈长瑞几乎字字泣血，恨意几乎如有实质，就差从身体里冲天而起。 “好！很好！”冬善大笑两声，说道，“这小儿资质差不了，如今地利人和，就差天时。就如往日那般，等到下个满月之时，开始进行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光听就不是好东西。 而下一个满月，就在十天之后。 沈长青再觉得自己如何高估人性，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长瑞竟然能够狠心至此。 但是他仍然没有动，冷眼看着冬善在两个人身上分别打入邪气，将他们送回去，也没有任何举动。 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木之青竟也没有任何举动。 她甚至将琉璃壁继续当屋瓦放回去，然后晃晃悠悠的离开灭木院，回到他的院子。 沈长青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等禁制打开，木之青显出身形，笑意深远，“怎样？可还能满意你看到的东西？” 好玩的东西。 沈长青忽然想到木之青对此的形容。 他沉默的看着她，却未从她脸上看到一星半点怜悯或者愤恨。 什么都没有，只有笑容。 沈长青冷静的想，其实他也低估木之青了。 她未必能输给沈长瑞。 他什么都没回答，坐到椅子上垂眸。 其实他又何尝比她们两个人高尚呢？ 讽刺的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着如何凭借这事杀死沈长瑞和冬善。 至于稚子…… 他漠然的摒弃潜意识所有的遮掩，道出内心想法。 与他何干？ 沈长青表现出以往鲜少表现出的冷漠与深沉，若是沈长风在此，定是不敢置信，甚至哑然失声。 木之青却撇了撇嘴，不太高兴的转到他的面前，撑着桌子。 她的杏眸定定看着沈长青，分外不满，“喂，沈道友，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我？” 还有没有礼貌了。 沈长青抬头，温润如玉，“不好意思。” 然后就不说话了。 真是有够敷衍的。 木之青坐下来，撑着额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沈长青这幅样子还是很好玩的。 沈长青看着她，不知怎么诡异连接到她的思想，“你……是怎么知道沈长瑞在秘密筹谋这件事。” 不出乎意料的话，木之青应该是今晚确认沈长瑞行阴邪之术，企图与亲生骨血换魂的吧？ 可她为何……在几日之前就表露了这点。 木之青杏眸中兴味盎然，“沈道友你不行啊。你是他的哥哥又是他的敌人。”她掰着手指头算，“按理来说应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却还没有我一个外人了解他。” 沈长青温润如玉的看着她。 木之青可没从里面感受到多少善意，但是她就当没察觉到似的，笑眯眯道，“耽于美色，与其有了孩子，这些一看就不应该放在沈道友身上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道友如今的发展就像是将屎壳郎强行按进锦衣华食里，压根不对呀。” 沈长青，“……” 他不得不承认，木之青说得很对……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月圆之夜 十天后，月圆之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亮的光芒似乎晕出微微血色，形状圆润，光线柔和，然而被光芒笼罩在下面的感觉却没有多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长风总觉得心跳得很快，砰砰的似乎随时都能跳出胸膛。 他从修炼中回神，走进院中，仰头看着月亮。 今日的沈家异常安静，偶尔有几声蝉鸣，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是想到近日来被母亲和两个哥哥拒之门外，沈长风就止不住的烦躁。 母亲这样已是许久，她与父亲的矛盾素来已久，不愿见他他能明白。二哥他也明白，他先他晋升元婴，而他永远停留在金丹期，又如何看得顺眼他？ 可就是唯独大哥……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不愿意见他呢？ 沈长风握住拳。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有分寸的保持距离，不要让人为难也不要让自己难堪。 但是沈长风知道自己做不到。 大哥原本就与自己生了嫌隙，如果他再不主动，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也就真的完了。 今天的满月给沈长风染上许多忧愁，他几乎是忍不住的出门，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沈长青的院子前。 往常满月，若是有空，他此时就应该在沈长青院子里，和他一同赏月聊天的。 可是现在—— 一定不会被欢迎的吧？ 然而沈长风还是没忍住敲了敲门。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毫无动静。 “……” 他是不想见他还是……大哥不在呢？ 可是如果大哥在的话，以他的性子不会刻意忽略人的，他最是知礼了。 那就是不在了？ 沈长风松了口气。 这个可能比前者让他能接受得多。 沈长风随即忧愁的叹了口气。 大哥不在，他能去哪呢？ 被沈长风拧巴想着的沈长青皱了下眉。 木之青若有所觉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长风去我院子了。” 他不在，沈长风自己会离开的，所以沈长青不打算管。 木之青似也不甚在意，撑着额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和沈长青坐在屋顶上，底下宽阔的地方上，沈长瑞和冬善在忙忙碌碌。 十几岁的少年待遇最差，被他们随便扔在地上，而婴儿却被冬善摆在一张小床上，小床两边放着几根蜡烛，烛火有些冷，泛着青绿的光。 这个小床，婴儿的摇篮，竟是变成了冷硬的祭台，随时会将婴儿的安乐之所变成血之炼狱。 浓浓的不详和恶意如针织一般丝丝缕缕触向中心的婴儿。 沈长瑞不知从哪得来的阵盘，把整个灭木院囊括其中，灭木院的姬妾和下人都不见踪影。 冬善身上源源不断爬出邪气，在烛火上不断萦绕徘徊。 十天过去，红皱皱的小儿长开了一些，皮肤变得白嫩，有些胖。此时闭着眼睛，睫毛竟然还算卷翘，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带了三分笑容，看上去像个天使，睡意正酣。 浑然不知来自周边每一丝空间，每一口空气带来的危机。 沈长瑞手里捏着把刀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冬善手里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木牌，无数没有实质的恶意和阴森之感从中渗透而出，让人寒毛直竖，只想离得远远的。 月亮慢慢往上走，他们静默无声，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甚清楚的月光下，沈长青终于摒弃自己的伪装，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幕，隐有讽刺。 他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在即将月上中天之时，冬善动了。 他示意沈长瑞靠近婴儿，然后手中木牌变成一掌长的大小，一股奇怪的“气”分别从沈长瑞和婴儿身上延伸起来，然后逐渐升至半空，像是太极一样，两相融合起来。 这一幕带着无尽的邪气，却又带着一丝相克之气，很好的平衡了这幕。 沈长青注意到木之青从刚才起就投掷到他身上的目光，他以目光示意疑惑。 眼中的冰冷光芒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你不做点什么？”他听到木之青的传音。 “我能做点什么？”沈长青反问，随即觉得太过生硬，中和道，“我想扳倒他们二人不错，但是我认为不应该在此刻。” 不知木之青是信也没信，她用奇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半响转回头去，唇角微勾，什么也没说。 沈长青皱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感觉到，木之青指的可能不是他回答的一点。 那是什么呢？ 下一秒他知道了。 他看到木之青微微抬起手，有什么东西混着月光倾洒而下，无知无觉。 婴儿柔和的睡容忽然躁动不安，他皱起眉来，像是陷入梦魇之中，引得周遭的烛火不断摇晃，烛火照下的小床影子在地上照映得像是一个又一个怪物，张牙舞爪的伸着爪。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这番变故很快落入全神贯注的冬善二人眼中。 冬善皱眉查看一会儿。 沈长瑞甚是厌恶，“他怎么了？” 若不是婴儿还有用，他甚至恨不得直接将他掐死了事，省得总捣乱。 冬善往婴儿嘴里喂了一颗丹药，即刻化作水的丹药却被一滴不剩的吐了出来，什么都没喝进去。 冬善脸色凝重起来，“虽说婴儿体弱，但是有阵法在不应该啊……” 沈长瑞不耐烦道，“你在打什么哑谜？” 他早就厌倦了这副几乎如同废物一般的身体，急需寻找新生。如今希望就在眼前，他一点都等不了，更容不下任何变故。 冬善收回手，“婴儿的身体受不住。这才刚开始，换魂之法本就凶险，他连前期都撑不过，等你上身之后，更是会伤了经脉，绝无成功可能。” 伤了神智无所谓，但是经脉……沈长瑞立刻怒了，“那你说怎么办！” 冬善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少年身上，“或许要换个目标了。” 换个人，就要重新布置所有一切。 木之青晃着腿看着这一切，沈长青微微握紧拳头。 他忽然明白木之青方才真正问他什么了。 她指的不是他对沈长瑞二人的打算，而是他对这个婴儿的打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换魂 沈长青与这个婴儿一脉相承，然而他选择袖手旁观，木之青却选择出手相助。 他为这个意识感到恼怒。 他不认为木之青就有多善良，她这么做只是因为有她自己的目的。 比如……借此来看出他的心狠？ 沈长青冷硬的转过头去。 那又如何。 他再冷血，再无情，都不应该是木之青来指责他。 她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木之青果然没说什么，她只是看着沈长青的反应饶有兴趣罢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不想看到婴儿丧命，因为她只是想看到沈长青的反应罢了。 在过往的岁月中，沈长青是她很久不曾碰到的那类人。 他不同于沈长瑞的心狠手辣，不同于沈长风的赤子之心。他是复杂的，富有两面性的。 沈长青原先有赤子之心，后来没有了。 木之青承认自己的恶劣，他就是想看到沈长青能做到哪一步。 要知道沈长青从头到尾发生的所有变化，她几乎见证了每一幕。在此她不由叹了声巧合。 ——沈长青生命中的每一个大的转折，她似乎都能亲眼目睹。 万兽秘境是，王二死亡是，他借铲除邪魔谷杀死一众沈家弟子亦是。 现在——也是。 月亮很圆，木之青的杏眸很亮，她看着婴儿被放置一旁，被人忽略，却保下一条命。 “虽然不知道你要借今晚这个东风做些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沈长青并不是很开心。 他厌恶的看着这一切。 在他眼中，底下的冬善和沈长瑞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正在勤勤恳恳的搬着丰收的食物，他却只觉得恶心。 沈长瑞这个巨大的把柄，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数了一下时间，知道再过一会儿，沈家大部分人会被他的布置叫醒，齐聚此处，将沈长瑞两人抓个正着。 然后他听到木之青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哦。”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谁知木之青挑了挑眉，笑得灵动又肆意，她靠近了他，“一般情况下的话，抓到沈长瑞和邪修残害亲生骨肉又如何呢？就是在他们面前使用邪术，不使用到他们身上，他们还是不会知道其中的重要性。特别是沈家主那样的人……你爹的性格你不会不清楚吧？” “……你什么意思？”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哦，你要不要试试？” 她再度强调。 沈长青没什么反应的看着她。 “你想得到什么？” 木之青有些冤枉，“你别误会。”她再诚恳不过的说，“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更想让自己看到的景象能够更好玩一些。” “我大概猜到，你的方法肯定十分无趣，会白白浪费这幕景象的。” 说到最后，她还露出惋惜的神情。 明明沈长青什么都没说，她却断定他要做什么似的，并且觉得他落入俗套。 木之青的难缠是他早就知道的。 可是这会儿，沈长青还是不免头疼。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相信木之青的话，一方面他又知晓木之青的性子。 ——若是按她说的做，没准事情会超出他的预期。 至于这预期是好是坏，不过都是她的心血来潮，他无法控制发展。 直到他听到木之青说，“没准这波东风，能够影响到整个沈家哦。” “……” 她很好的捉摸到他的心思，他浑身上下的每个阴暗想法。 他无法拒绝，于是他说，“我要怎么做？” 月光下，他明明看到木之青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像是坐看鱼儿上钩的垂钓人。 垂钓人只是想求个钓鱼的乐趣而已，她不介意给鱼儿带来它想要的东西。 半刻钟后，一个花篮冲天而起，似乎要和明月肩并肩。 这是件宝物，上面的血腥之气几乎惊动了整个沈城。 “好强的灵气！” “这么浓郁的灵气！到底是何方宝物！” 他们怀着这样的想法纷纷奔了出来，然后个个止步。 “沈家上空！” “那花篮……不是沈家大公子的本命宝器吗！沈家发生了什么！” “这么重的血腥之气……沈家到底在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这么多人都被惊动，沈家的人自然不是死的。 沈家主从小妾的温柔乡上披衣而起，匆匆往变故的方向赶。 沈家的人气渐渐有了，个个面带凝重。 以沈家主的脚力，他和几个长老最先出现在灭木院。 然后都愣住了。 院中，是一片血色，地上躺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婴儿，不知死活，而旁边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浑身黑袍，戴着头巾的邪修似乎察觉不对正要逃走，却被他们堵了个正着。 另一个……分外眼熟，正是他的二儿子。 然而让沈家主目眦欲裂的是，他的二儿子手里持着一把刀，刺向面前横躺的身体。 那被血染红的脸庞，依然能看到大儿子出众的眉眼。 刀插在大儿子的心脏上，划向肚子，几乎开膛破肚，二儿子脸上带着疯狂的失智，像是看到什么美好未来。 而大儿子满身鲜血流下，生死不知。 震惊半响，沈家主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嘶喊破嗓而出，“逆子！” 这声响几乎划破整个沈家。 “噗通。” 闻声赶来的沈长风手里的剑落到地上。 沈长瑞举着刀，看了过来，似也愣住了。 一阵兵荒马乱，想逃的冬善没逃走，倒着的、躺着的，站着的人纷纷被长老们控制起来。 无人注意到，悬浮在高高半空上的花篮绿光微闪，然后众目睽睽下飞落下来，落到主人袖子里。 沈长青被喂了一大堆丹药，开膛破肚的伤口立刻恢复原样，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目光布满哀戚之色。 “不可能……不可能……”沈长瑞在一边喊。 沈长青狼狈不堪的揪住沈家主的袖子，脸上面无血色却布满血液，他的眼中泛着绝望。 “爹……爹……长瑞他……他想与我换魂……图……图长生道途！”沈长青的话似垂死之中的哀鸣，说完便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啊！那个邪修跑了！” 此时无人顾及了。 这一幕带给沈家主的震惊，不能更加大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审问 幽暗的房间里，沈长青躺在床上，双眸闭上，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的频率缓而少。 沈家主出现在房间里，不知看了多久，沈长青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爹……” 沈家主关切道，“可还有大碍？” “我无事。”沈长青随即想起什么，紧张道，“长瑞没事吧！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将我……”话到这他顿住，扬起苦涩的笑容，但是还是道，“还望父亲不要太过责罚他。” 沈家主脸色绷起来，“他与邪修勾结！甚至不惜残害你！若不是我们即使出现，他的一对亲生儿子也无法幸免于难！如此狠毒之人，我如何能留！” 沈长青愣愣垂下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家主缓了半响，保养得宜的脸上忽然放缓了神情，轻轻道，“长青，这次委屈你了……你可知长瑞为何会这么做？你先前所说的换魂……又是什么意思？” 来了。 沈长青想。 她说得果然没错啊。 接下来，就是看沈家主的反应。 他面上似还沉浸在不敢置信中，脸低了三分，不是很看得清神情，但是能看出其中几分脆弱。他恍惚答道，“长瑞向来不喜我，今日他忽然以传音符找我，让我到灭木院中一叙，我不疑有他，便独自来到灭木院，见到他之后，他……” 他捂住后颈，“他好像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帮他……” 沈长青的眉头皱起，头疼欲裂的模样。 沈家主迫不及待问，“帮他什么？” 沈长青喘了几口气，终于说道，“帮他……重归道途，以望仙道！” 重归道途，以望仙道。 沈家主喃喃念道，“换魂，以图长生吗……” 沈长青沉默片刻，苦笑道，“虽然不知事情原委，但是我大抵也能猜到几分。随着拿把刀破开我胸膛的，似还有一道神魂……长瑞他经脉有损，无望仙途，于是就找到……找到这种类似夺舍的术法，与天不容……” 沈家主沉思。 沈长青勉强笑道，“虽然长瑞做出这种逆天之事，但是。”他认真的说道，“好歹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他是我弟弟，父亲……我还请你能够饶长瑞一回，他罪不至死。” 沈家主的眼眸陷入光线昏暗之中，半响他道，“你好好养伤。” 然后便出门了。 徒留沈长青倚在床榻上，抬起眸来。 只见哪有半分可怜之色，那其中……分明是几乎满溢而出的恶意，让人胆寒。 沈家主出得门去，步伐不紧不慢，越过重重景色。 “家主。” 守卫道。 沈家主越过他们，步入地牢，牢狱森森，有些寒冷。 他来到最深处，这里的牢房最好，却也是最难挣脱。 沈家主进得牢房，冰玉床上躺着一个恍惚的人影。 眉眼阴沉的沈长瑞昏昏沉沉，看到沈家主一喜，扑了过来，“爹你放我出去吧！我知错了！” 沈家主顿了下，竟分毫不怪他，温和道，“你做下这等事，让我如何饶了你？” 刚开始，他心中确实百般怒火，可是后来…… 他看向沈长瑞。 沈长瑞瘫倒在床上。 沈家的功法多与隐法有关。 沈长瑞是隐匿身法，沈长青是追踪气息，沈家主则是……具有蛊惑旁人露出内心最隐秘的能力。 沈家主声音放轻，“长瑞，你聚起自己的三个血亲，意图为何？” 这个问题他问过沈长青，如今又来问沈长瑞。 沈家主不厌其烦的重复。 沈长瑞有些恍惚，“血亲……才能让换魂大法成功……只要我有了身躯，可以继承那人的所有，灵魂却是我的……我可以东山再起……”他眉目忽然阴狠，“我就可以杀掉木之青！” 沈家主久久沉默，良久轻声问，“为何要三人？” “三人？”沈长瑞卡顿了一下，然后大笑，“至亲骨肉越多越好！资质根骨越多越好！我可以随意挑选，我不想再过这种窝囊日子！” 他目带狂热，“换魂是不一样的，他跟夺舍不一样！” 冰玉床有些光辉，但是牢房深处实在是太暗了。 些许光辉照不清沈家主的表情，他的身躯像是鬼影一般，不知道什么情绪在这个晦暗的牢房中迸发而出。 很久很久，只听沈家主问，“是吗？怎么个不一样法？你详细跟我说说。” —— “长风！长风！你听到我说的吗！”沈夫人的面容秀美，风韵犹存，可惜在这个基础上，脸色有些不太好。 沈长风回过神。 这一看就是没有听进去。 沈夫人努力控制自己不对这个唯一指望得上的儿子发怒。 “长瑞是你的亲哥哥，你不帮他的话，就没人帮他了。”沈夫人拉过他的手，“你去向你爹求求情好吗？” 沈夫人的手冰凉极了，没有一点温度。沈长风没有打个寒颤，却没来由从心里冷到全身。 “娘……”他艰涩的道，“二哥他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下手，还对大哥……” “长风！”沈夫人打断他，定定看着他，“可到最后，什么也没做成，不是吗？” 沈长风张口，看着沈夫人将近于冷漠的神情却是愣住。 沈夫人顿了下，放柔声音，“长风，难道你忍心看你的哥哥去死吗？” “……” 沈长风无力的走出院子，茫然的仰头四望，只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哪怕他就站在家里。 往左是去找沈家主，沈长风走了两步，又顿住。 他忽然不想那么快做决定。 沈长风转身，匆匆跑起来。 “大哥！” 他敲着门。 门里没有应答。 可是他知道沈长青就在里面。 沈长风几乎有些绝望，“大哥！你至少让我知道你伤重不重，有没有性命之忧好不好？” 仍然没有应答。 他哽咽，“大哥我担心你……” 一片静默。 沈长风握拳，呆立在门口。 不知为何，他的步子久久无法动弹。 其实他该离开的。 也许大哥伤势很重不能被人打扰，也许他……只是单纯不想见他。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该离开的。 可是沈长风……做不出这个选择。 第三百一十八章 温和最是伤人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沈长风喃喃道，“我要是不知道你疏远我的原因，那么早就闹起来了……我更希望是那样。” “可是……不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这是不可调和的。” “我太自私了，我没办法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我知道你有多难过，我也为你难过，可是我却是装傻充愣忽略让你难过的原因。” 他静默良久，紧握成拳，终于下定决心，他抬头，张口正想说些什么，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他大喜，然后愣住。 沈长青为他打开院门，神情温和，“长风你在说些什么呢？”他有些无奈，“对不起，我走得有些慢，没能及时给你开门。” 沈长风的神情凝固在脸上，扬起的笑容还在嘴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却像戳破的气球，不见踪影。 他僵硬着，看着沈长青包容的神情，沈长风唇角继续扬起，扯出一抹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笑容，“大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了。”沈长青有些无奈，“不过就是容易感到困乏，一天睡十个时辰都是不够的。” 沈长风的笑容比哭脸还难看，“大哥伤势未愈，多睡些是应该的。” 火烧火燎的自尊在驱使着沈长风立刻转身离开，他的脚却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沈长青说，“你还有别的事吗？”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我总是想要睡觉。” 你看，你自己不告辞离开，非要人家开口。 沈长风你可真够厚脸皮的。 沈长风缓缓往后退，眼神是充满受伤的，神情是僵硬的，“好……好……大哥你休息……我不能……不能打搅你休息……还请大哥注意身体，我……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样艰难。 沈长青温和附和，然后关上门，这时候沈长风还没离开。 “啧啧啧，沈道友可真够狠心。” 沈长青转过身，看到明眸皓齿的木之青神情没有变动，“道不同，不相为谋。” 木之青好奇指出来，“可是你们之前很要好。” 沈长青不知意味的扯出一抹笑，没有回答。 他转而问道，“你确定事情会如你想的那样发展吗？” 木之青很介意他的转换话题，“你不愿回答我，我又怎么能回答你呢？我又不大度。”她理直气壮的说。 沈长青抿唇。 他到底伤得不轻，捂着胸口脚步蹒跚的移到桌子旁坐下，听木之青这么说就不追求于这个答案，转而道，“不过最大的变数恰恰是沈长瑞，你能让他和冬善糊涂一阵子，却不会糊涂一辈子。” 他出现在灭木院，可没在沈长瑞二人的计划里。 木之青噘嘴，“我都说了，我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沈长青沉默，好一会儿道，“冒犯了。” 他又摸索着站起来，不管他行动有多费力，木之青都没想过帮他，哪怕是动一根手指。 “我有些困乏，先去休息了。” 他不答，木之青也不答，然而两人之间充满诸多问题，是以现在也没有什么凑在一起说话的必要。 沈长青走到房门口时，忽听身后慢吞吞的声音，“放心吧，再过不久你会亲眼看到。” 他勾了勾唇，无声的点了点头，正想迈过门槛，身后的声音又道，“那是我的房间，你给我休息的。” “……”沈长青转过身来，张了张口，木之青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慢悠悠道，“就沈家主的性格，你以为他会来看你第二遍？至于沈长风，你现在连门都不让他进了，更不足为惧……或者你是觉得沈夫人会来吗？” “……” 沈长青温润笑道，“我忽然觉得，我方才应该让长风进来坐坐的。” “你知道的。”木之青笑意盈盈，“不可能的，不是吗？” “……” 沈长青缓慢抿起唇来，彻底没了笑意。 他一言不发，沉默转身往旁边的房间去了。 —— “所以说那天异变的原因就是有邪修深夜潜入沈家，被沈家大公子撞个正着，然后打起来的异象？”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啧，邪修……不会是邪魔谷余孽吧？” “我看有可能，不然旁的邪修，谁会没那么不长眼潜进沈家啊！” “说来也是！论起暗中潜入，哪家的身法能比得过沈家啊！” “不过我怎么听说沈家二公子被关牢狱了？” “假的吧，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是假的。不光说沈家二公子的身份，就是他……啧啧，跟废人也没差多少吧？他还能惹出什么祸？” “……” 众人议论纷纷，殊不知角落有一个黑衣人轻轻放下茶杯。 这是上好的茶水，他却是一口未动。 寡淡的五官隐入兜帽中，神情愣愣。 沈家吗？ 她在这吗？ —— “你们让开！我要去看我二哥！” “七公子，”守卫面露难色，“您别为难小的了，除了家主亲自吩咐，否则谁都进不了此处。” 沈长风神情微凝，“什么时候我连此处也进不得了” “这……七公子您也知道这里面现如今关着谁……家主极为重视，小的实在没法放您过去……” 沈长风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实际上，他是一点都不想来看沈长瑞的。 他只要知道沈长瑞没有性命之忧，其他任何事情他都不想知道。 沈长风近来浑浑噩噩的事情太多，连带对沈长瑞的态度都复杂起来。未免自己迁怒或者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他根本没想跟沈长瑞碰面。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沈长青拜托他来的。 大哥担心二哥，沈长风觉得奇怪，但是当沈长青找上门，他仍旧义不容辞的同意了。 结果最后，他连门都进不了。 如果他就这么回去，他该如何向沈长青交差？ 正当沈长风左右为难时，他忽然一愣。 一个人自牢房中走出，来到沈长风面前。 “家主。” 守卫说道。 沈家主看到沈长风，似也觉得惊讶。 他问清缘由，半响轻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陪你进去看看长瑞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沈家主的算计 牢房总是让人不适的，当你穿越在其中时，好像总是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阴森寒凉。 沈长风跟在沈家主身后，沈家主的身影似乎要融入牢房的黑暗。 他忍不住开口，“爹，二哥在里面吗？” 他为沈家主头也不回的态度感到心慌。 沈家主停住脚步，回身看来，沈长风许多年不见他这么慈祥的神情。 “嗯，他毕竟是我孩子，总不能真给他一间牢房。” 两人继续穿越牢房，沈长风问，“爹，你对二哥的态度到底是……” 话未落，到地方了。 这是一间光线明亮的牢房……已经算不上牢房了，房里敞亮，应有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很宽敞。 沈长风看到这幕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爹没打算对二哥下死手。 沈长风尽力忽视心中的不适，态度却算不上怎么好，“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沈长瑞盘坐在金丝玉枕上，没有说话。 沈长风皱了皱眉。 这里有屏蔽灵力的阵法，沈长瑞不应该在修炼才是。 “……二哥？”他叫了一声。 沈长瑞没有回应。 沈长风终于觉得不对，上前一步，“二哥。” 他的手刚要触摸，沈长瑞终于睁开眼睛，他却一愣。 因为沈长瑞的眼神直勾勾，带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似乎往沈长风身后看了一眼，沈长风知道，那是沈家主的位置。 沈长风心中忽升起极大的不详，连忙往旁边侧身，却是一个空。 似乎有透明的屏障围绕住他，惹得他左右都退不得。 沈长风震惊的望向身后。 明明是明亮的房间，他却感觉沈家主隐在黑暗中，若是仔细看去，这哪里是什么黑暗，明明是沈家主手持邪器释放邪气。 “爹！你在做什么！” “嘭。” 就在这时，沈长瑞的身影软软倒下，卧在床铺之上，哪里还有半点鲜活。 沈长风睁大眼。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云遍布，山雨欲来。 一个黑色身影立住，抬头看到沈家的字样，时不时有沈家的人走来走去，一个外人驻足的期间稍微长一些，都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已经有守门弟子注意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 身周忽然跑来一群人，神色慌里慌张，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快快快！离这最近的客栈在哪！” 神识中，隐隐能听到“沈家”，“看到”等字样。 黑衣身影听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着最近的客栈走过去。 人都走了，这下沈家守门弟子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类似的事情在沈城中发生，众人奔走，不知缘由。 明亮的牢房中，“嘭！”地一声，沈长风摔到墙角，吐出一口血来。 “你……” 邪器终于给了点喘息的机会，黑气四散，露出沈家主的面容来。 他的面容狂热。 沈长风捂着胸口，看着沈家主逐渐朝着他靠近，那张相似的面容里在他眼里变得面目全非。 “长风。”他甚至还这么亲切的叫他，“你愿意帮爹的对不对？” 沈长风极度震撼，“你想夺舍我？” “我也不想的。”沈家主无奈，“但是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无形的屏障松散不少，沈长风打不过沈家主，此地早已被下禁制，他逃跑不得。 沈长风资质绝好，手段却是平庸，各种身法功法他都会一点，唯独没有任何一样精通。这些年他闯过秘境，杀过妖兽，闯过死阵，不是没有生死垂危之时，只是都被他顺利度过。 可是唯独这一回不一样，什么样的生死垂危，都比不过此刻带给他的震撼大。 依稀之间，他还记得沈家主撞破沈长瑞伤害大哥的震惊。 沈长风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沈家主这一刻的面容重合起来。 沈长瑞被关这么长时间，他该弄清的事情也都弄清了。他只知道沈长瑞行一种秘法，意图杀掉血亲让自己得利。 现如今，他终于知道得利的地方在哪里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妄图螳臂当车。 沈长风爬到床边，扶起软趴趴的沈长瑞，不用多探，就知道他气息已尽，体内经脉尽碎。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这时忘了自己的安危，只知道沈长瑞已经……身亡。 二哥死了。 他想到。 沈家主正操作邪器画着奇怪的符文，对眼前这一幕毫无感觉。 沈长风抬眸，一双泪眼恨恨。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沈家主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 “他是你的孩子！” 邪器迸发的邪气越加浓重，沈家主笑了，这抹笑怎么看怎么邪恶。 “本家主有很多孩子，但是本座只有一个。” 沈长风紧捏着拳，心脏疼得他无法言语，似乎全都挤在一块，让他无法呼吸。 他艰难的说道，“儿子知道你的苦处，已在联系宿家为你寻得延年益寿的法子。这世上延年益寿的办法很多很多，你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一种？” “为什么？”沈家主嗤笑，“再怎样延年，在五百年以内我总归逃不过死字。我的资质能在化神初期已经是顶天了，没有任何寸进的可能。” 他又露出熟悉的狂热，“可是你们不一样！我有比你们厉害的手段和头脑，只要我继承你们的资质，玄灵大陆的最强者我又何尝做不得！” “只要换魂大法成功，我将家主之位传给你，我依旧还是沈家的家主！除了换一具身体，资质变得更好，其他并无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坚定而炙热，响彻出很远。 沈家主的胸膛因为激动剧烈起伏，他扯出一抹慈祥的笑，“长风，我的好儿子，你愿意帮我对不对？” 沈长风忽然想吐。 他找出了违和。 沈家主的神情是那样不匹配他的内心，皮肉无法支持他的神情，做不出贪痴嗔怒，好像灵魂与身躯分离。 邪器越涨越大，沈长风有些晕眩，他将唇瓣咬出血来，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二哥……就是这样死的，对吗？” 沈家主对儿子知无不答，“是啊。”他有些惋惜，又有些兴奋，“你敢相信吗？我与他的身躯几乎完全贴合，可是他这个废物！暗伤到现在也没好，根本容纳不了太久！” 第三百二十章 长风…… 不止沈城，玄灵大陆各地，只要规模稍微大点的客栈，都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店小二抹着汗水将菜品和酒水送上，走路都得侧着身，挤都挤不进去。 客栈老板们数着灵石傻乐，然而这些不是重点。 客栈里满是光华，墙壁散发出烨烨光辉，一张久居高位的脸庞映在墙壁中，做着生硬的神情。 但凡有这么一家爆满客栈在，方圆百里都是人，神识接着神识，神识触摸不到就听旁人转述，各个是又震惊又愤懑，还有几分祸不达自己的幸灾乐祸，看得津津有味。 墙壁上，还倒映出第二张脸，神情恍惚。 沈长风摇摇头，然而驱不散混沌的神智。 他眼前出现重影，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管他如何抵御，身上依然有一种抽离感，对身躯的控制逐渐薄弱，似乎灵魂要分离身躯。 沈长风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在此时，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就如他想象不到沈家主会如此狠心一样，沈家主同样不需要他的言语。 沈长风说任何话都没有用。 他就是试图以父子亲情打动沈家主都不可能，更遑论他根本不愿意开口。 就这样吧。 沈长风瘫坐在地上，只觉得人生无望。 在此之前，或许修仙界有无数龌龊，他甚至亲眼目睹母亲和二哥为了利益坑害大哥，但是直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其中残酷。 沈长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浑浑噩噩的头脑里面想到母亲，想到大哥，想到……二哥，想到宿文柳…… 这些人中，唯有沈长青的面容留在脑海中。 大哥……对不起…… 然而沈长青不需要他的道歉，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说出来。 忽然，一道绿色的身影印在脑海中，脸上总是带着散漫的笑容，像是似笑非笑，像是讽刺又像是宽容。 沈长风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她，明明最后的时刻他要想的人有很多，怎么也不应该轮上她。 可他就是想到了，并且久久留着。 现在想想，她好像早就看透了他一般……若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什么父亲的亲情，母亲的慈爱或许二哥的疼爱，即使在儿时的记忆中占了那么多，她该舍弃还是会舍弃的吧？ 在父亲试图夺舍自己前，在母亲逼迫自己作出抉择前，在二哥……试图杀害大哥前。 如果是她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吧？ 她会在事情发生的刚开始就掐断苗子。 这世上，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母亲和二哥在许多许多年前就以王二的性命要挟大哥。或许刚开始他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呢？ 沈长风恍惚想起他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情时，是多么的气愤震怒。 他敬重自己的大哥，向来以他为榜样。但是他同时爱自己的母亲，虽然不喜欢二哥，但是到底有血脉在。 于是第一次他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事情有了第二次。 他发现了。 他感到愤怒。 然而都视而不见第一次了，还差第二次吗？ 沈长风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这一切，与母亲和二哥闹别扭，与大哥寸步不离。 可是没有用。 于是有了第三次，有了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最后他都有些麻木了，只是例行生着自己知道自己早晚会妥协的气。 可能是因为沈长风杂七杂八想了太多，他灵魂抽离的痛苦变重，他捂着头四处打滚，却还是止不住想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左思右想，怎么想也想不通。 明明他方才已经想到了，现在却还在和稀泥，不肯承认。 一团透明的虚影开始出现在沈长风的身躯上空。 沈家主大喜，连忙加大力度，手因为心绪起伏而颤抖着。 马上他就能得到一具完整的身躯！马上他就能重新开始！ 沈长风的资质是很好的，他是那样清楚，并且在过往的时光中欣慰并复杂着。 只要他成功换得身躯，玄灵大陆的沈家算得什么呢？他早晚会飞升半劫界！ 他可以做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前不久，可是刚刚体会到拥有一具鲜活身躯的感觉。 沈家主的手势翻飞，无数黑色的法决打在沈长风身上，邪气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沈长瑞已经受不了这样的程度，身躯寸寸裂开。 沈长风同样也是不好受的。 他已然感受不到身躯的存在，但是他能感觉到剧痛，无数的回忆后悔和灵魂上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神魂俱灭。 他的神魂离身躯越来越远，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已是任人宰割的地步。 就在此时，脑海忽听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捅自己的心捅自己的肺，哪一样不比现在好。” 沈长风还认不出是谁在说话，内心深处却恍然明悟。 这道声音虽然散漫，但是却忽然带给沈长风无限的力量，他忽然发力，浓郁的灵力自身躯中冲起，竟然驱散了不少邪气。 “怎么可能！” 沈家主的怒喝沈长风已经顾不得听了。 他知道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在莫名的力量中，已经离体的灵魂又塞入身躯中。 沈长风蓦然睁开眼，猛然坐起身，决绝的以手为刃，五指成爪，挖向心口。 “噗呲！” 血肉的黏腻声。 温热的血液迸发而出，染红一片墙壁。 玄灵大陆各地的客栈中，嘈杂声几乎冲天。 “怎么回事！怎么没了！” 随着血液几乎如有实质的冲向他们，特质的墙壁不再有任何画面，变成普通的模样。 有心急者努力拍墙，恨不得努力摇晃，然而再也没有任何后续，惹得他们心里抓心扰肺的难受。 “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你还后面！”有人恨铁不成钢，唾弃情绪上头的众人，“这么大的事情，早该有人赶到了！” 沈家之中—— 沈长风愣愣的看向手心里。 手中的心脏似乎还在微微跳动，是那样鲜活，温度灼热。 疼痛后知后觉的泛了上来，然而痛的地方太多，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原来心脏还是一切如常，可是为什么没有刚刚那么疼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落空，绝望 “沈长风！” 沈家主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吐出一口血。 沈长瑞只是身有暗伤就无法容纳他的灵魂，换魂大法无法成功，更何况沈长风是硬生生将自己的心掏了一半出来！ 换魂大法再次失败，沈家主吃下反噬，连退几步。 在极怒之下，他伸出手掌，恨不得将沈长风击毙，以消希望落空之苦！ 沈长风有些迟钝，捧着心脏抬起头来。 就在手掌的灵力聚起时，忽听一声暴喝。 “沈城！你敢！” 就在紧要关头之时，沈夫人及时赶到。 她依然雍容华贵，但是怎么也掩饰不了她衣衫的凌乱和神情的慌张。 “长风！” 灵力四涌，沈夫人护住沈长风，身子奔了过去。 “怎么是你！” 沈家主眼眸瞪圆，有极为不好的预感。 沈夫人扶住沈长风，手都在抖，她的美眸怒视沈家主，“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敢！” 沈城的手微动，心也在抖。 在这种紧要关头中，沈夫人突然出现，这可不是好预兆。 他心中生起杀意，神识放出，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沈夫人。 这时沈夫人看到床上的沈长瑞了。 “……” 她颤抖着手靠近，摸到一片软绵绵。 即使早就知晓，沈夫人还是难掩绝望。 她哀鸣一声，“我的长瑞！” 拳拳母亲之心，再也没有比眼前更悲痛的事。 沈家主趁此机会，邪器中邪气四起。连同自己的灵力一块，带着无限杀意向着他们三人而去。 不管是沈夫人还是沈长风，甚至是已经是死人的沈长瑞，他通通都不会放过！ 在这世上，死人是保守不了秘密的，只有神魂俱灭，直到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一丝一毫，这才最是能保守秘密。 被贪婪和害怕失去的恐慌蒙蔽一切的沈家主，哪有父慈子孝的半分情感。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妻子和孩子，不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而是仇人，彻头彻尾的仇人！阻碍他活下去的仇人！ “啊——”沈家主重喝一声，极具压迫力的灵力和邪气朝着脆弱的沈长风和一无所觉的沈夫人而去。 邪气与灵力不分你我，似乎融合在一起，邪气不像是从邪器衍生而出，更像是从沈家主的贪欲和疯魔中分化成的。 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既然做，就要做绝了！ 想到这里，沈家主的目光更是发狠。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铲除一切威胁！ “娘！！” 沈长风沙哑的叫着。 已是来不及了。 灵力与邪气冲破沈夫人一开始支起的灵气屏障，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摧毁一切。 “咚！” 重重的回音萦绕出很远，来势汹汹的气势被挡在沈长风身前。 强烈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嘭！” 沈长风的耳边响起沈夫人的痛呼声。 只有他被护住了！ 沈长风意识到这点，他吃力的抬眼，眼前是一道青衣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此刻他的眼中，是显得那么高大伟岸。 “大哥……”他呆呆叫着。 嘴里忽然被塞了什么东西。入口即化，一股热流顺着喉咙吞下肚中，剧痛顿时好受不少。 沈长青一言不发，灵力发起，治愈的能力凭空而起，包裹住他残缺的心脏送了回去。 血液回流，沈长风闷哼一声，头脑昏沉。 “长风……” 他的上半身被揽住，满脸是泪的沈夫人抱着他，脸上无限哀伤。 他的耳边嗡嗡，听到沈家主震惊的声音，斗法的声音。脑袋越来越沉重，他似乎听到一道轻轻的“啧”声，不同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 彻底陷入昏迷之时，沈长风已经残缺的心忽然剧烈的跳了一下。 他好像听到……听到沈夫人的惨叫声。 不！他不要晕过去！ 剧烈的不详让沈长风如同临终前的挣扎一样，身躯跳了一下，他猛然睁开眼，看到一张身处如梦似幻般的俏丽脸庞。 “木……木……” 那人轻叹一声，轻灵美丽的脸庞带上些许复杂，是他觉得陌生的神情。 “傻瓜，挣扎什么。” 随着这一声，无限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了出来，沈长风隐约从她的身后看到沈长青的影子，又看到什么人倒了下去，然后任凭内心如何挣扎，他还是不知不觉昏迷了过去。 不要…… 不要…… 沈长风的眼睛闭上，泪流出来。 无数虚幻的影子漂浮着，没有一个着落。 沈长风随着这些虚幻而动，神智昏昏沉沉。 他似乎来到了一片水中，他感到窒息。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沈长风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什么呢？ 不！他不要在这里！ “嗬……呼……”沈长风猛的坐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的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像在水里钻出来一样，如同久违的呼吸空气一样大呼气。 “你醒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就在床边。 沈长风看过去，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道，“大哥。” 沈长青温和的看着他，带着疼惜，他摸摸沈长风的头发，像是儿时一样，让沈长风感到亲近。 “你好点了吗？” 沈长风点头，心思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中，胡乱答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话，“我很好。” 沈长青一顿，温柔的看着他，“你不要逞强，大哥不是外人，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我便帮你疗伤。” 这是沈长风的房间，他在自己的床榻上。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药香，没有往日闻惯的香气。 沈夫人对香气颇有涉猎，时常会在他的屋中放些香料。 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从来没有拒绝过。 房间外，隐隐传来什么声音，沈长风忍痛放出神识，看到外面人来人往，人人面带沉痛，府邸各处都放着白绸…… 白绸？ 沈长风愣愣看向沈长青，他的视线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 “大哥，他们在做什么？” 他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猛烈咳嗽几声，有些激动，“爹……他呢！还有二哥，娘亲呢！” 沈长青温和的神情终于悲痛起来，恰到好处。 “长风，父亲他堕入魔道，发狂杀死了数百人，其中就包括……” 沈长风愣愣看着他。 第三百二十二章 沈家变动 沈长青的话反复在沈长风的心中响起。 “包括什么？”他苍白的笑道，“大哥你救下我娘了对不对？” 沈长青的眼眸深邃到让人看不清，“对不起……父亲他再怎样受到反噬，也是化神修士，我……我实在无能为力……” “……” 沈长风忽然失去了力气，他险些跌下床榻，还是沈长青将他扶好。 沈长风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抓着沈长青像是水中唯一的浮木，他几度张口说不出话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祈求。 祈求什么呢？ 祈求这一切都是假的，沈长青是开玩笑吗？ 怎么可能呢？ 昏迷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沈家主狰狞的面目在心头几度浮起。 忽然，他踉跄的爬下床，“我要去看看她！还有二哥，还有二哥……” “父亲入魔，他们的身躯已经被污染了，为了让他们保有干净的身躯，已经火化了。” 沈长青的声音自身后传起，话中的信息让沈长风当场呆在原地。 他已经打开了门，时不时有人经过，看到沈长风就行礼，只是眼神复杂，态度奇怪。 沈长风愣愣看着他们，把下人们看得心慌，连忙告退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沈长青隐在黑暗中，面容晦暗。 沈长风瘫坐在地上，面前是长廊小道，身后是昏暗房间，散着药香。 “他呢？那个人呢？”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沈长青知道他在说谁。 “父亲心魔生起而不自知，为了一己私欲杀害亲子，已然坠入魔道。在他杀了几百个弟子之后，我与长老们联手将他解决。” 这个时候他依然叫着沈家主父亲。 沈长青站在原地，只能听见他发出来的声音，很是悲伤，“父亲……陨落了。” “……” “呕！”沈长风猛的干呕起来。 好像是心脏的伤口还没好，好像是太过悲伤，好像是因为其他，他已经分不清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长青弯腰，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充满担忧。 沈长青扶起沈长风，关心问道，“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 “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大哥会帮你疗伤的。” 沈长风愣愣看着他，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 沈长青充满担忧的看着他，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的心里升起恶劣的思想。 哭吧，哭得越狠越好。 他所经历的痛苦，大家要一起承受不是？ 沈长青不怕沈长风恨他，因为他是如此的迁怒于沈长风。 可是沈长风流着眼泪，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悲声嚎啕，“大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 沈长青的脸色没有多好看。 外放的悲伤可没有将一切苦楚吞进肚子里要来得长久。 沈长风是傻子吗？还是他的落井下石太隐晦？ “一展琉璃壁里面是真的啊！沈家主自甘堕落，现在沈家一团乱！” 好事者议论纷纷，“听说沈长青要继承家主之位了！啧啧啧，家丑如此外扬，我看沈家是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那可不！沈家的亲家砸了不少店铺，听说还要接回沈长风！” “我看是想支持沈长风成为沈家主吧！我觉得不用想了！有沈长青在，哪里轮得到他！” “唉，你们关心这些做什么？我只觉得世事无常。沈家主……啧，也不知道是谁打开的一展琉璃壁，不然谁能想到还有这种龌龊事！” “沈家现在很乱吧？听说不许外人进出，就连自己的人都限制了。” “那是正常！发生这种事情，谁不想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黑袍人远离这些议论纷纷，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处墙壁，轻轻一跳就跳上附近的树冠上。 从这里其实看不到沈家什么，但是离得近。 他坐在枝丫上，腰板挺直，沉默的凝望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木之青收手，绿色的灵气收回，剩余的灵气润物细无声的滋养沈长风。 沈长风躺在床上，脸上血色恢复了一些，因为疼痛，所以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始终是皱起的。 沈长青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顿。 木之青若无其事的来到桌边倒茶。 他抿唇，“我以为你救他一回已经是难得的好心。” 沈长青没想到，他会撞到木之青为沈长风疗伤。 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沈长风的睫毛是湿润的，私下里显然没少哭过。 木之青倒是没他想的那么在意，漫不经心道，“他如同你，我很好奇两个相似的人，在差不多的境遇下会如何选择。” 相似？ 沈长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他走到木之青对面，“他没有提起你。” 他定定看着她，“这很奇怪不是吗？毕竟你出现在他面前过，还帮了他不止一次，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伤势太重，以为什么都是幻觉，不足为奇。”木之青一顿，想到什么有些讶异，“你不会以为我私下跟他串通好了吧？”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 沈长青撇头。 木之青笑了，“这其实不重要。” 她素净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新上任的沈家主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呢？” 沈长青面色不改，“当然是壮大沈家。” 木之青忍不住笑，“真的？” “自然。” “好吧。”她耸了耸肩，“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沈长青叫住她，“我认为你知道我想交换的信息是什么。” 所以为何一点讨价还价都不说，直接走了。 木之青转身，碧色的衣裙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嗯……”她歪头想了想，“关于一展琉璃壁你不是知道吗？还是说你想知道其他的？” 沈长青沉默。 其实他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因为疑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然而他想了很久，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何确信他会上钩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恶劣揭伤疤 “为何？” 木之青笑了一声，连多说都不愿意，“沈道友，永远不要小瞧人，特别是拥有越多的人。” 拥有得越多，可以失去的就越多。 沈长青沉默。 他承认，木之青说的话他无法辩驳。 “呐，到你说了。” 沈长青垂眸，“你不是知道吗？” 他抬眸看着她，“我冒险相信你，借用你的能力把自己送到沈长瑞手上，为的不就是你给出的话。” 毁灭沈家。 如今沈家主身死，家主之位落到沈长青身上，可不就是毁灭了大半。 然而说的还是太笼统了。 木之青不满意，“你这是在和稀泥！” 沈长青半分不为所动，“他遭能力反噬，我趁机借他的手杀了那个女人，你免费看了这场戏，应该够我给你的报答。” 木之青啧了一声，竟然眉眼舒展，“你将我想得太坏。” “……” 那你克制住自己的神情。 沈家发生大的波折之后，时间一下子变得快了起来。 沈家在各地的势力遭到打击，时不时就有来自其他势力的“慰问”。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在东皇家派过来的人横死在沈家。 这可不得了，掀起轩然大波。 东皇家是什么样的脾气，派出的使者不明不白的死在沈家，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于是沈家暗地里的生意更糟糕了，两个大家族碰在一起，不知多少鱼米遭殃。 沈家原先支持沈长风的人还有很多，直到被沈长青派出去和东皇家交涉，全都横死之后，剩下的人就都噤若寒蝉，夹着尾巴做人。 至少沈长风养病的地方安静了，没有那些跃跃欲试尝试联系的人。 但是支持沈长青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好。 因为沈家主的死，沈家的飘荡实在太大了，更何况向来温和的沈长青一点都不低调，是以和东皇家时常发生摩擦，一时间沈家元气大伤。 若不是沈长青如今是家主，沈长风身受重伤还没好，他们就该质疑沈长青的能力了。 对于这一切，沈长青心知肚明却没有说。 他仰头望着天空，如今还记得那天大雨倾盆的样子。 沈家主怒红的眼睛还在眼前，听到沈长青将一展琉璃壁拿了出来，将他的一切都摆在玄灵大陆上，不知有多少人看了之后，更是愤怒。 “一时不慎，却忘了咬人的狗从来不叫！沈长青！你想要家主之位，什么办法没有！你可知你这么做，沈家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吗！” 沈家主痛惜的神情像是在割他的肉。 沈家无疑是他的半条命。 沈长青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他笑了出来，“你不做出这些事，我又哪里有机会呢？” 沈家主瞪大眼，反应过来，“你对沈家不是……” 沈长青当即笑得直不起腰，像是疯了一样。 满身染血的沈家主有脸觉得心惊胆战，看戏的木之青却不太满意，“你可知话多的人一般不会有好下场？” 没看沈家主在趁机恢复自身吗？ 然后…… 他亲手杀了沈家主。 直到今日，沈长青想到那时沈家主的神情，还是不免觉得愉快。 上任家主死得不光彩，向来是名门正道的沈家家主带头搞一些阴损之事，原先投靠他们的小势力纷纷另投他人。 种种迹象，皆说明沈家在走下坡路。 沈长青却在笑。 这样才好啊。 明朗的天空下，木之青倚着下巴看着他笑，说不上津津有味，反而带着玩味。 所以说，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人，哪怕那人先前是多么正直无私。 “家主。” 一人匆匆跑了过来，低着头不敢多看，对木之青的存在视而不见。 沈家主都成了死得不光彩的上任家主了，沈夫人也被沈长青搞死了。沈长青成了家主，以木之青的性子，自然不乐意遮遮掩掩。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明面上，虽然从不指名道姓说自己是谁，但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无人敢多说什么。 倒是有一个长老说话了，木之青觉得他有些眼熟，可是她都没做什么，沈长青就将他派到东皇家去了。 结果自然是没有回来。 沈长青如今跟暴君也不差什么了。 他从不明着杀人，但是不代表暗地里逼迫人去死就不让人害怕。 所以虽然沈长青是新上任的家主，但是位置好歹坐稳了。 来人禀报，“宿家文柳道君在门外求见。” 文柳道君？ 沈长青皱眉，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是谁。他只注意到宿家，宿家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如今沈家是落水狗，谁都要来咬一口，但是绝对不会包括宿家。他们财大气粗也不需要。 木之青在一旁懒懒提示，“沈长风的……”她想了想，用了更为贴切的形容词，“挚友。” 可不是挚友吗。 如今沈家是个大染缸，沈家上下恨不得将他人嚼碎了吞下去，宿文柳敢在这个形势下登门，可不就是感情深厚吗。 来人道，“文柳道君确实是来求见七公子的。” 沈长青脑海里思索宿家和沈家之间关系的线顿时断了。 他收起了笑容，面容晦暗不明，半响他道，“带他去见长风。” 沈长青挥了挥手，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直到院子只剩下两人。 木之青来到他的身前，仿佛看透了他，“可惜啊可惜。” 沈长青看着她。 “你只能想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关系是否是宿文柳登门的原因，却想不到人家只是情谊驱使。” “……” 木之青揭开他最厌恶的伤疤，“仔细想想，除了沈长风，你好像从来没有朋友，哪怕王二，也只是把你当做冤大头。” “……” 沈长青的手倏忽握紧了。 木之青是如此恶劣，仿佛别人的伤疤就是她的精神食粮。 看着他愤怒，她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偏偏木之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是小事，自己什么都没做。 沈长青的脸庞收紧了，“那又如何！我不在意！” 他若是不在意，就不会为了王二隐忍上百年了。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审视又像是其他。 她缓缓笑开，“其实沈道友是个性情中人呢。”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眼万年 木之青有最无害的外貌，却有着最戳人心窝子的爱好。 她乐于看世间一切变故。 沈长青心里明白，从前木之青对他是避之不及的态度，原因她也猜得出来，无非是觉得他“古板”，“无趣”。 如今呢？ 她就像个导火索，一步一步诱着他往火点而去，而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可恨，又如此让人……无可奈何。 沈长青攥紧的拳头忽然松懈，麻木得有些疼痛。 但是他却无甚感觉。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痛不是吗？ 相处这么长时间，除了觉得她比心魔还要恶劣，沈长青也不是没有摸清她的几分性子。 沈长青清俊的脸上回了几分温和。 “前不久刚进来一批金色的鱼儿，在荷花池里，我们一起去看吧。” 木之青挑了挑眉，颇有些惊讶。 这么明晃晃的不像是好意的邀请吗？ 她勾唇，弯着眼眸，“好啊。” 旁人不知，沈长青知晓。 木之青不爱那些众人皆爱的明月美花，只爱瞧那一只只的鲜活生命。 旁人喜爱赏花，她却将上好的灵花当做背景板，全然不理，只看那再普通不过的小鱼。 鱼儿最大不过半臂长，生得普普通通，鳞片是浅色的金，没有任何灵力，更不能吃，只能用来观赏。 可要是观赏，比这还美丽，比这还凶残的鱼儿到处都是，可她一点都不爱。 可沈长青看着她，知道她喜欢。 木之青喜欢一样东西不会露出多欢喜的神情，也不会像平常一样似笑非笑，笑意盈盈，而是一脸平静，像是从鲜活的鱼儿身上想到什么。 只有这个时候，他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丝从未从她身上见过的深沉。不再像往常一样一层不变。 可是木之青看着鱼儿，想着他……想着沈长青是不是要朝她下手了？ 可是她左等右等，鱼儿都要游累了，还是没有感受到沈长青的阴谋。 木之青不由挑眉看他。 沈长青一脸温和样，心是煤炭样。 “客人好像迷路了。” 不用他说，木之青就感觉到了什么，神识中，宿文柳独自一人似乎迷了路，正朝着花园走来，她讶异的看着沈长青。 沈长青的笑容不变，“你不想见到他，对吗？” 如果不是这样，以木之青的性子，早就消失无踪，去看看这对挚友见面都在聊什么了。 木之青确实不想见宿文柳。 不止是因为他年少时爱慕她的曾经，更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喜好。 旁人都不喜她，恨不得离她远一点，宿文柳却总是能从她的行为中理解出自己喜欢的点，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感。所以木之青与云竹打交道，与罢九打交道，却很久不爱与宿文柳打交道。 木之青不喜欢自己被人喜欢，即使她时常眼眸弯弯，看上去很无害。 当然，她也不喜欢旁人厌恶她。 那样她也会不高兴。 沈长青看到她的反应，心中终于产生自己也不知道的愉悦。 这种愉悦和与沈家主有关的扭曲快乐不一样，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放松。 能看到木之青这个反应可不容易。 沈长青很有成就，之前的郁闷和沉寂驱散不少，他甚至低低笑出声。 “……” 木之青转身就走。 沈长青没有拦，她走了两步也没再走了。 因为宿文柳出现在面前的拐角处，看到她也是呆住，愣愣的看着她，显然出乎意料，不敢相信。 “……” 差点忘了，宿文柳现在是元婴修士，神识的范围很广，感受到她的存在，只要有意一步，就能出现在遥远之处。 “木……”宿文柳张着嘴，缓缓叫出很久不曾叫过的称呼，“木姑娘。” 确实很久了。 有多久了呢？ 几百年不曾见过她了呢？ 上一次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一时间，宿文柳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木之青还是没有变，依旧是面貌白净，时光没能从她身上带走任何一分东西，似乎未从她身上停留。 她依旧如同初见时那样，一层不变。 在所有人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她依旧孑然一身，却从未变过。 常人会成长，会成熟，会变成另一个人，可是她不会。 她永远是这样子。 宿文柳站在木之青的不远处，面对着面，却觉得自己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她泛着轻灵的气息之下，腐朽不堪。 其实宿文柳的外貌还是当初的模样，他应该服了定颜丹。 虽然外貌可以不变，但是到底有些不一样了。 此时在沈长青眼中，只能看到宿文柳泛着浓烈情绪的复杂眼神，眼里好像藏着一片大海，翻滚着无声的波浪。 这一眼，沈长青从宿文柳眼中看到了，万年。 这个瞬间，沈长青忽然明白木之青久违的逃避了。 她乐于看热闹，却不爱看自己的热闹。 他随即不免感到费解。 木之青这样的人，到底怎么让人对她产生这种情感？ 宿文柳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看到木之青欲走的动作连忙道，“木姑娘你要去哪？” 没走成，木之青弯眸一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什么事？ 很快宿文柳反应过来，吞下下意识的反问。 还能有什么事，不想见他而已。 虽然这些年宿文柳不见木之青，却是下意识收集她的信息。 他知道木之青去过沈家，去过万剑宗，但是从未想过去宿家。 平复了乍然升起的情绪，宿文柳终于注意到在场第三人。 “……见过沈家主。” “……” 头一句话，就这么让人不讨喜。 沈长青的手负在身后，一派大方宽容的模样，实则攥拳到青筋暴起。 他温和道，“不用多礼。” 沈长青最不喜旁人叫他家主，但是他的性子又从不开口纠正，暗自受着。 木之青看着这一幕，心里欣喜不少，顿时想走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热情的招呼宿文柳，“沈家主叫我来看鱼呢，你要不要一起！” 沈长青，“……” 宿文柳受宠若惊，“好……好啊。” 于是三人在池塘边不看那伸展着花朵，开得异常美丽的灵花，而选择看那一条条懒散极了的金鱼……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玲珑心思 宿文柳不知道为什么鱼儿看起来会那么累。 果然普通的鱼儿就是比较容易体力不济吗？ 他偷偷看木之青，发现她喜欢，于是也就带上喜欢的心思去看鱼。 许久不见木之青，宿文柳对她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沈家不是不疑惑的。 他想叙旧，想无话找话。 然而宿文柳到底不是当年的小年轻了。 很多事情他不再随心所欲，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于是木之青立在一旁，听着宿文柳和沈长青一来一回说着话，他们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她并不惊讶。 这才是宿文柳。 “说起来，”宿文柳面带忧虑，“我方才去看长风，长风的精神很不好，恐有心魔，我身为友人，却不知道如何为他排忧。” 他顿了下，继续道，“家主是长风尊敬的大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向来崇拜你。”他叹口气，“这次多亏了你，否则长风他……恐怕也活不下来，谁能想到发生这种事呢？” 这么一番话，暗中藏了好几个心眼。 “一展琉璃壁你看了？” “如今玄灵大陆谁人不知？”宿文柳道，“也是因为这样，外界不少人都佩服家主。在这种境界下，还能带着沈家重创辉煌，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这就是在胡说了。 沈长青哪里是重创辉煌，他就差直接将沈家送到东皇家手里了。 沈长青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宿文柳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惊疑。 他从前见过沈长青，且因为沈长风十句不离大哥的原因，对沈长青比对旁人都要熟悉不少。 他知道沈长青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世家公子，可是这次相见……不一样，他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宿文柳寒毛直竖，觉得不适。 但是木之青的存在，又驱散了这种感觉。 他看了木之青一眼，觉得心中安定。 木之青看似目光没在他们身上，但是他知道她定是将耳朵高高竖起，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不会漏掉一点。 并非刻意偷听，而是光明正大地。 期间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木之青没再注意听了。 没意思。 她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无聊。 沈家好像没有热闹可看了。 在木之青眼里，沈家的价值已经快压榨干了。 那日一展琉璃壁关闭后的场景，实在太精彩了。 所以是不是可以走了？ 木之青左思右想，心中盘算着。 “木姑娘。” 忽听宿文柳将话头引到她身上，声音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她。 唔，对了，还有宿文柳…… 木之青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要不然她先离开算了。 当然，她不是在惧怕他。 宿文柳敏锐察觉到如果他说了不该说的，木之青随时打算溜走的态度。 他沉默了一下。 明明心脏受伤的是沈长风，他却也觉得自己心疼了起来。 宿文柳抛开这些，眉眼舒展，轻轻问，“长风若是看到你会很开心的，我们一起去瞧瞧他如何？” 他在这个地方遇到木之青，哪里不知道对方想见沈长风早就去见了，但是他还是发出了邀请。 沈长青以为木之青会拒绝，却看到她歪头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啊。” “咔嚓。”沈长青手里不知捏碎了什么。 宿文柳注意到了，微微皱了下眉，却不动声色，“那便不叨扰沈家主了，等见完长风，我会自行离开，绝对不让家主为难。” 沈长青带着和熙的笑容，“不用那样着急，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不嫌本座招待不周就好。” 两人客套了几句，木之青在一旁好奇看着，于是他们便装不下去了，宿文柳便跟着木之青一道走了。 沈长青站在身后看着她们相携离去，木之青非但连告别都欠奉，跟着人走的时候还脚步轻快，对着宿文柳说话，“你知道你们刚才像什么吗？” “像什么？”明知道不该接，宿文柳还是抵御不了她明亮的眼眸，配合的问。 “像两只狐狸，互相推托着根本不喜欢推托的东西，只是因为心中狡猾的算计。” “……” 沈长青直到再也看不到她们的背影了，才转回身看着池塘里的鱼儿。 池水中倒映出他平静得不同寻常的脸庞。 木之青说得没错，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他能随意袒露真实自己的不多时候，也能随时化为乌烟。 她拍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直到离去很久，沈长青才意识到心中孤寂寥寥。 他闭上眼。 —— 宿文柳终于能和木之青独自相处了，这样的时候绝对不多，且恍若隔世。 “沈家的布局很有意思，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井然有序。不像宿家，不管上下老小，永远都是嬉笑怒骂，对辈分注重反而没有那么多。”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他一眼。 宿文柳的面上功夫做得很好，心中却很紧张。 ……他看似在贬低宿家，其实试图激发木之青对宿家的兴趣。 内心的小九九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木之青转过去，唇角微勾，带着些不经意，“看来宿道友的姑姑倒是与众不同，至少在你们姑侄两人身上看不出这一点。” “……” 宿文柳讪讪，“我的父母恩爱，时常出门游历，我基本是跟着姑姑长大的。” 木之青不知信没信，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宿文柳抵拳轻咳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确实怕他姑姑。 应该说宿家上下，没人不怕宿天依。 就连他父母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宿文柳斟酌了一路，眼看沈长风的院子近在眼前，他终于憋出一句，“有时候水深的地方虽然热闹，但是也会因此引来大鱼潜伏。在下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木姑娘身在沈家，还需要多加当心，不要被拖入局中。” 上天明鉴，宿文柳带着不能再好的心说出这些话，然而说完却不对味，他立刻后悔了。 然后他看到木之青回头看他一眼，碧绿衣衫很是显眼。 她的唇角上勾，不知是听明白没有，宿文柳却看呆了。 而木之青笑眯眯，转回头一脚踏进沈长风的院子，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噗通。噗通。 宿文柳的心在跳着，如同下蛊。 时隔数百年，他依旧为木之青一张笑颜所迷。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直面 木之青踏进院子的时候，沈长风正在捣鼓风筝，看到她一愣，却不惊讶。 他多少知道木之青身在沈家的事情，即使他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她。 直到沈长风目光越过她身后，看到宿文柳顿时恍然几分。 宿文柳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沈长风收回目光，专注将手中的风筝修好。 风筝有些陈旧，但是能看出被人精心保护了，是一只雄鹰模样，有翱翔在天空的桀骜。 只是羽翼处似乎有些损坏了，破坏了几分桀骜，配上年久的材质，就有些脆弱。 沈长风的脸上没有血色，动作缓慢，手上拿着一罐特质的胶状物，往风筝上用刷子刷着，试图掩盖风筝的脆弱。 这时宿文柳终于回过神来了，“长风，你的伤需要静养，怎么下床了？” 方才那一次见面，宿文柳多少将沈长风的身体状况搞清楚了。 心脏破损得厉害，但是被及时修补回去。修士的身躯很强大，即使伤了精气神，只要灵丹妙药和灵气的滋养，也能恢复大半，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 想到一展琉璃壁最后的画面，鲜血四溅，宿文柳就替沈长风感到揪心。 沈长风的性子他最了解，这次身体上的伤害反倒是其次的。 这次见面，沈长风明显沉寂不少，让他担忧。 “无事。”沈长风苍白得几欲透明的脸庞上却没有多么脆弱的神情。 “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了，感觉骨头都软了。药经上说了，有时候适当走走也是好的。” 他的条理清晰，到底让宿文柳放心些。 木之青已经来到另一边桌子，趴在手臂上好奇的看着沈长风修风筝。 被沈长风有意无意无视，显然阻止不了她的不请自来。 握着刷子的手紧了紧，沈长风控制住心中的激荡，尽量平稳的继续手中的事情。 宿文柳看出友人的僵硬，然而他无法拒绝木之青，更何况是替他驱逐。 他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声抱歉，然后问道，“这个不是你大哥小时候给你做的风筝吗？你想放风筝了？” 随着沈长风的动作，雄鹰模样的风筝开始变得崭新，一点一点告别陈旧脆弱的模样。 沈长风低低嗯一声。 “不是吧。” 讨人厌的来客忽然说，“沈长青做不出雄鹰风筝。” “……” 胶状物不小心溅到桌上。 沈长风面无人色的看着她。 木之青却不知何时直起腰，定定看着他。 “就算是沈长青如今的黑心样，都不可能做出桀骜的雄鹰，更何况是你小时候。” “……” 沈长风红了眼，“你非要，”他几乎是挤出的字，“将我逼到绝路吗？” 木之青怎么这么可恶呢？ 为什么这么可恶？ 她没了恶劣就活不下去吗？ 此时此刻，沈长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木之青，恨不得将她形容成世界第一大恶人。 木之青不生气，“可是你心里明白的事情，需要旁人说破吗？” 沈长风猛的站起来，胸口不住起伏，喘着粗气，眼睛盯着木之青。 不好。 宿文柳连忙扶住沈长风，“长风……” 然而他不知道说什么。 谁都能看出沈长风如今是强弩之末了，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木姑娘为何还要刺激他。 宿文柳当然知道木之青的性子，但是他不觉得她会这么刺激沈长风。 然而不管沈长风如何激动，木之青始终都静静看着他。 她当然不可能不小心说不应该说的话。 这件事根本不会出现在木之青身上。 她是故意的。 沈长风无力跌坐在凳子上，半响后说，“你说的没错。” 然后还有更深的，他却不愿意讲。 讲什么？ 讲他跟沈长瑞向来关系不好，相看两厌。结果在他小时候吵着要风筝时，他以沈长青的名义送他这个风筝，逗他开心吗？ 没必要。 院子里沉默半响。 宿文柳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和从前和睦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天翻地覆，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就在他试图缓和的时候，木之青站起身，俯视着他，却不居高临下。 她很正经，却有少见的讥讽。 “既然关系那么好，那么有更好更多值得回忆值得珍视的东西吧？扯着一个明知道是谁做的风筝珍视另一个人，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 “人心都是肉长的。抛开从小说到大的崇拜和尊敬，承认自己的偏心又有多么见不得人？” “……” 沈长风面色比方才还要透明，他仰头望着她，无声的排斥。 “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你如果抱着既然已经失去了，就抓住没有失去的想法更是大错特错。” “……” “如果换一种身份立场还算是美事。但是你愿意粉饰太平，他可不愿意，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 “你们之间，不成为敌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木之青剥开血淋淋的事实。 沈长风终于受不住了，“你闭嘴！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宿文柳扶着他，感受到沈长风的歇斯底里顿时错愕。 沈长风从未如此。 然而他却理解。 “木姑娘……”别再说了。 然而木之青心硬如铁，“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是你是元婴修士，我也不想管你死活，可是你的心魔已生，状态糟透了，何必继续粉饰太平。” 宿文柳一惊。 心魔…… 这事对修士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宿文柳来看沈长风，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但是他表现得不明显，他也就放下心。 结果…… 木之青方才沉默那么一会儿，原来是从中看出什么吗？ “你胡说！”沈长风红了眼睛，“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 却不想木之青逼近了他，“你恨我吧？因为我的旁观。” “……” 沈长风一下慌乱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木之青直面他的心，“那日，你什么都知道。” “……” 沈长风定定看着她，眼神有些发直。 “噗！” 忽然，他喷出一口黑血。 第三百二十七章 离开沈家 深色的血液似乎带着污垢，像是血腥秘密中的黑暗，让人无法直面。 血液喷洒在桀骜的雄鹰上，好不容易崭新的风筝反而更脏了。 “长风！” 沈长风的身子沉重，直挺挺往后倒去，若不是宿文柳即使抱住，这会儿就该摔到地上了。 宿文柳心惊不已，看眼血的颜色反而好一些。 这是心中淤血。 原来沈长风不声不响的将所有悲伤和情绪都闷在心中，自己消化，连多年的友人也看不出分毫。 沈长风挥开宿文柳的手，蜷缩在地上，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孩。 他愣愣看着上方。 早在他吐血的时候，木之青就及时避开，身上依然很干净，出现在他的视野上方，是那么纤尘不染。 即使在他绝望万分的时候，她依然保持冷静理智。 这一幕莫名和地牢中的想象重合起来。 如果是木之青的话，如果是木之青的话，她一定不会落到他这个田地。 她永远都是旁观者，任旁人嬉笑怒骂，她依旧不染尘埃，独立一旁。 良久，他发出悲鸣，悲痛欲绝。 “我又能怎么办！我又该恨谁！我谁也没资格恨……” 所以只能把眼睛遮起来，把耳朵堵住，记忆尘封起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性格天生形成。 沈长风没有底气，没有勇气去恨别人，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 他只会选择什么都不知道，对杀母之仇视而不见，对仇人毫无发觉，龟缩在从前。 那他能怎么办呢？ 如同沈长青一样报仇？ 不，他做不到…… 生母被借生父之手除掉，亲哥身死之事存疑，而他知道罪魁祸首，再清楚不过。 事到如今，他的脑海里依旧能回响起沈夫人的那声惨叫，那声不同以往雍容华贵的形象，不同于以往不急不缓甚至带点强势的语气，是那样惊惶，绝望。 对一切心知肚明，甚至乐于见到这一切的旁观者就在眼前，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这座宅子里，他是不是应该和她们鱼死网破？ 理应如此不是吗？ 可是沈长风如何做到？ 他若是恶人倒也罢了，但是他身上有纯粹的是非观。 他多想自己是个纯粹的恶人，不分是非，不问缘故，只要报仇。 但是他不行。 他做不到。 沈长风痛苦不已。 浩瀚长空依旧美丽，没人在意这方小天地的所有喜怒哀乐。 木之青离开了。 良久，宿文柳扶起沈长风，沈长风的目光呆滞，他看着心中不忍。 “长风……”他轻声道，“逝者已矣，该向前方走去。她虽然……但是能说破你心中郁结，总比心魔滋生，毁了一生。” 他觉木之青残忍，然而又不得不承认她做得没错。 如果没有这次重击，沈长风不知该把自己憋成什么样。 她撕破表面的平静，撕破沈长风咬着牙，吞着血苦苦维持的假象。 “长风。”他轻轻叹道，“你或许应该另寻他路。” 沈长风沉默的闭上眼。 他一摸脸颊，一片干涩，什么都没有。 沈家依旧是熟悉的沈家，只是在他心里，早已面目全非。 没有从前的人，只有从前的回忆。 他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她是旁观者无错，但是她唯一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宿文柳忍不住问。 木之青的性子他明白，她看似玩味人间，但是骨子里是个追求某种完美的人。 她若是想看一件东西，不可能会从旁观者变成当局者。 她会觉得这样少了趣味。 所以她做了什么？ 沈长风睁眼，双眸无神，摸向心脏。 “她救了我。” 沈长风了解沈长青，他的任何手段都是出自沈家。 沈长青或许有治愈的本事，但是绝对没有将残缺的心脏重归完好的能力。 如果不是沈长青治好了他，那还能有谁呢？ 是她啊。 而沈长青……却选择漠视。 沈长青的脸上泛着怒气。 他从花园走到长廊，从长廊走到院子，仆人都因此战战兢兢，他的神色却没有一分缓和。 沈长青的脚步最终停在门槛上，环视房间，摆设依旧熟悉，却是空空如也。 她走了。 不告而别。 为什么？ 因为他让宿文柳和她相见，她不开心了？ 沈长青的脚步缓缓踏入，走向桌前，上面飘着一张纸。 他拿过，纸上随意着成的潦草字体却有力透纸背的魄力。 ——覆灭沈家的最快方法:金山人士，钟石乳人人知晓。 沈长青握紧手，房间里只他一人。 半响，他垂眸一笑。 “还真是干脆啊。” 说她想看沈家覆灭，她却又在关键的时候离开。说她不想看沈家覆灭，可是到如今境地，无不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 “真是……怪人啊……” 然而沈长青坐在椅子上，盯着地上一处痕迹却有些迷茫。 以她的性子，虽借住他的房间，但是断不会睡他的床。 他偶然间看到过她将床榻放在此处，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久而久之就留下了痕迹。 “家主。” 外面有人恭敬的喊着。 “几家附庸的家主派人来求见，似要谈灵石矿的归属。” 沈长青抬眸，站起身。 他身着青色的衣袍，但是比之从前要庄严几分，颜色也要更加深沉。 作为家主，衣袍自然是上好的料。 衣袍柔软，走在路上却无一丝飘荡。 沈长青迎着光打开门，光射入房间内，投在他温润如玉的脸庞上。 “知晓了，本座随后就到。” 众人皆知，沈家新上任的家主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如同暴君，容不得任何背叛逆言，偏偏面上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众人前期因此轻视，后期却不得不收起漂浮心思，却将不屑深藏心中。 有此家主，铁血手腕放在内斗，对外温和，沈家迟早败落！ 木之青听着满世界的沈家流言离开了西大陆。 尚且不知接下来去哪，所以她落脚万剑城中。 此处有许多年前买的一座小院，三不五时回来，间隔时间长，却算得上是住得最长的住所。 她住在此处，听着沈家如今像是一块肥肉，引得各方势力争夺吞噬，就连沈家内斗也层出不穷。 然而她左等右等，也未听到沈家覆灭的消息。 木之青站在院中，挑了挑眉。 第三百二十八章 梦中的人 “你是不是负了沈家谁的心？” 宽敞的院子里，火堆燃着火光，上面架着一根灵竹，应该刚采摘不久，还泛着露水，上面灵气肆意，放在练气修士身上都是一件宝物。 而灵竹上……却架着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鸡。 甚至都不是灵兽，而是凡人间那种常见的土养鸡，是罢九用一块灵石从农夫手上买来的。 罢九娴熟的翻烤着鸡，油花冒了出来，滴在火堆里，滋滋作响。 而木之青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书籍古黄，似乎是某种上古书籍。 鸡烤好了，罢九拿过那本书，将鸡递给她，往书上瞥了一眼，面容一僵。 他瞥到依稀几个字眼，“狐妖”，“夜宿寺庙”，“风流书生薄情郎”…… 这显然是一本爱恨情仇的话本。 她还看这种书？ 木之青坐了起来，仔细看着手中的烤鸡，像是在端详什么上好的宝物。 “烤得怎么样？”罢九忍不住问道。 “尚可。”然后她才低头，秀气又优雅的咬了一口，嘴角不沾一点油光，干干净净。 罢九，“……” 不能细思其中勉强的语气，不然罢九怕自己忍不住翻起自己的白眼。 想了想，他又难忍不满，“你不要总是忽略我的话，不想回答就当没听见。” 木之青想了想，随他的意，“为什么这么说？” 罢九心气顺了点，又坐回去，才道，“师兄占卜的，说沈家这趟浑水，绝对少不了你的手笔。” 木之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你们道士还关心这种事。” 你们道士？ 罢九涨红了脸，“我又不是道士。” “你不是天卦弟子吗？” “我是，但是我……”罢九的话止住，气鼓鼓，“你又套我话！” 木之青耸了耸肩。 罢九气了一会儿，半响又好奇的凑上来，“所以沈家到底怎么回事？” 木之青拿着烤鸡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油滴被灵气聚拢起来，这才没脏了身。 她想了想，说道，“命运如此？” 罢九泄气，“你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我师兄那一套来堵我。” 木之青轻笑一声。 那还真不是。 罢九暂住在以前欧阳思住的房间，住宿费是负责木之青的三餐。 他的鼻子很灵，每当木之青回到万剑城，他都能第一个知晓，并且及时赶来。 奈何罢九有一身好手艺，不仅烤鸡做得不错，还新学会了糕点，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他。 罢九因此厚着脸皮住了下来，日常捣鼓些好吃的。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鱼池里又养起了鱼，是种灵鱼，吃肉，都是罢九喂的。 时日长了，罢九难免发现一点端倪。 “你未免太足不出户了。” 他发现木之青爱看热闹时是真爱看，不想看时是真一步都不会动弹。 他时常见到她往躺椅上一躺就是三五日，不出门也不修炼，不知哪搬来的话本，看了好多，加起来都能围墙角转一圈。 常常都是罢九出门好久，回来还看到她躺在躺椅上看话本。 木之青懒懒打了个哈欠，“不太爱动，困了。” 困？ 困个十天半个月，再看它个十天半个月的话本。 罢九半响无语。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他惊疑道，“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修炼，你不用修炼的吗？” 木之青想了想，认真道，“我不修炼修为也在增长。” 修士修炼，一晃眼就是许多年。旁人受得了，木之青受不了，盘坐那么久，当然不如躺着来得舒服。 更何况她与旁人不一样，旁人修炼增长灵力，她不修炼也能增长灵力。灵力会自动进入经脉，或许这就是天生灵物的好处。 “……”罢九抽了抽嘴角。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云朵阴沉沉的，木之青却昏昏欲睡。 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却蜷缩在一起睡着了。 “……” 他只好闭上嘴，默默离开了。 天与地似乎连在一块，遥远的天际与地平线显露出荒芜。 木之青走在其中，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碧色的衣衫飘飞，忽然停住。 木之青仰头。 只见天与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 身影似乎从天空而来，浑身血红，带着凶煞之气，身上强大的气势，她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得到。 但就是这么恐怖的存在面前，悬空立着一道白色身影。 身形修长，凶兽的手臂都是好几个他，却无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一人一兽缠在一块，灵光和血红闪烁，天似乎崩塌了，方圆百里内的大地分成数块，巨大的狂风席卷而来。 而这都是他们交战带来的后果。 白衣身影手持着剑，黑发吹动，身后似乎有白虎虚影，如同天上的皎月般高不可攀。 凶兽再庞大，再凶狠，哪怕仰头一吼就是天崩地裂，伸脚一踏就是世界颠覆，依然奈何不了白衣身影分毫。 只要一人，一剑。天不再崩，地不再裂，世界停止颠覆。 “轰！” 白衣身影越过凶兽，剑仍在，凶兽却在身后倒塌，消散如烟。 白衣身影持着剑一步一步走来，在凶兽消失的地方停顿，然后转身看来。 他就这样跨过遥远的距离，那双眸子直直望向木之青。 木之青眯了眯眼。 然后一眨眼的功夫，白衣身影就出现在面前，压迫感极强，容貌让人无法直视。 “嗯？” 他轻轻的一声，却好听无比。 木之青直直望着他，没有任何回避。 那人轻轻一笑，“看来长进不少。” 木之青耸肩，“我只是在做梦。” “梦？”白衣身影又是一声轻笑，“做梦可梦不到我。” 木之青微微歪头，“节灵前辈，这是哪儿？” 节灵面上似乎自带一层微光。像是明月的光芒，显得他神圣不可侵犯。 在满世界的荒芜，仿佛世界末日的背景下，他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似乎整个世界唯独只有他一人，眼里只能看得到他一人。 任凭风浪起，危机随时都来，依然无法生起躲避的念头。 因为有他在眼前。 节灵微微一笑，让人恨不得将灵魂献祭。 “此地是半劫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哦豁，路遇抢劫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伴随着空气的灵力自动涌入她的身体，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却足够旁人羡慕。 罢九提着一个袋子从外面进来，关上院门的时候动作稍大，有糕点的香气扑鼻而来。 木之青动了动鼻子，看向罢九手中的袋子。 “好香。” 她似还在困顿之中，但是杏眸在发光。 罢九一愣，晃了晃袋子，“在门口看到的，不知道谁买的，最好别吃。” 木之青走过来，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有，被人用特别的包装装了起来，色泽诱人，看着极好吃。 木之青留恋的看了一眼，“那你拿进来做什么？” 不拿进来，她就不会闻到了。 “糕点日日不断，放在外面也是浪费，我就拿进来了。” “你吃？” “你不吃的话，就我吃了，反正我瞧着糕点是没问题。” 说最好别吃的是他，说他吃的也是他。 木之青耷拉着肩坐回去，“那你吃吧。” “你真不吃？” “不吃。” 罢九耸了耸肩，故意在她面前挑挑拣拣，然后挑出其中一种糕点吃了起来，仔细品味了下，他给予肯定，“好吃。” 木之青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 罢九笑起来，吃完手中的糕点就没吃了，把袋子放在她面前，“他可真够坚持的。” 他显然知道送糕点的人是谁。 木之青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 罢九的目光微闪，“猜的。” 木之青轻笑一声，“那你可真厉害。” 未免有些阴阳怪气了。 说话间有传音符飞了进来，罢九凑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很快就将好奇收了回去。 “管明真君可真够执着的，天天叫你去玄冰城……”说着说着，他抛出一个试探，“也不知道玄冰城有什么一定需要你的地方。” 木之青当然没接招，她忽然想起什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玄冰城好像又要到热闹的时候了。” 罢九转念就想到了，“玄霜树要开花了吧。” 万里冰山的妖魔又要到冬眠的时候了。 木之青来了兴趣，“叫上你家小九，我们过段时间去玄冰城。” 这是直接将他算上了？ 罢九撇过头去，冷哼一声，“我可没说要跟你一起去！” 木之青遗憾，“这样啊……那我只能寻云竹道友与我一道上路了。” “……喂。” —— 蔚蓝色的天空与冰蓝色的地模糊了界限。 罢九呼哧呼哧的走在雪地上，地滑得要命。 而浑身雪白的小九四脚着地，优雅的走在前方，背上有一个同样优雅的绿色身影。 木之青手里拿着一支小花，随着小九的走动间晃晃悠悠，惬意非常。 在冰天雪地间，木之青穿得单薄。 罢九气喘吁吁跑上来，已经不想吐槽自己的灵兽老是忘主了。 “自从我见到你，你好像天天穿这种衣服。这世间衣裳，不管是云锦灵衣，还是锦衣华服，我多少知道点，就你身上的衣服，我好像从未见过同样的材质。” 衣衫柔软，垂吊感恰到好处，绝对不是凡品。 木之青懒散的看他一眼，因为位置原因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一双杏眸垂着，几乎看不到眼眸。 这问题也就罢九会问。 平常人谁会管别人穿什么。 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自然看不到第二件。” 嗯？ 什么意思？ “看来你这衣裳还大有来历？不会是哪个大能洞府留下的法衣吧？” 然后罢九就见她睁大杏眸，“别人穿过的我怎么会穿。” 多珍贵也不行。 “……”罢九无语了片刻，但是又不死心，“那你这衣服到底哪来的？” 罢九穿的衣服很简单，都是在成衣铺随便买的，没什么特别的。 坐在小九身上的木之青高出罢九一截，罢九不得不仰头看着她，还得时刻注意追上小九的步伐。 两人来去时，身边不乏有许多修士来往。 只是修士们都很精明，木之青二人的修为看不透，瞧着便不好惹，便都来去匆匆，不敢多看。 木之青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这件衣裳原先不长这样。” “嗯？”罢九惊奇，“上面是有什么法阵吗？” “不是，只是天然的料子问题。我穿过蓝色的，红色的，粉色的，但是时日长了，它们都会变成这个颜色，我也很苦恼。” 说完，她还真的微微皱起眉，娇丽的脸庞带起忧色，很容易让人心中一紧。 “粉色？”罢九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你还穿过粉色的衣裳？” 他想象不出来木之青穿粉衣的样子。 粉衣和木之青…… 罢九连忙摇头，驱散脑海里的画面。 完全无法联系到一块。 木之青煞有其事的点头，“我这里还有几件呢，好像还有男衣，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真的？” 罢九闻所未闻。 是绿色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不管什么样的衣裳最后都会变得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好奇心，“那你给我一件试试。” “白给？” 罢九害了一声，“这一路我都不向你讨小九！” “……” 小九鼻子喷出气。 亏得罢九还总是指责它，他自己不也经常将它卖了。 木之青勉为其难，“好吧。”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衣裳，是金色的，款式新颖。 罢九换上之后，总觉得有点眼熟，他追着木之青问，“需要穿多久？” “唔。”木之青道，“三五个月吧。” 三五个月？ 这也太久了吧。 罢九揪着衣衫琢磨材质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面前出现一个同色的发冠，抬眸是木之青不经意的神情，“配套的，都给你了。” 罢九心想也不差这一件，而且木之青的东西可以无偿获得的机会太少见，于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拿过来。 “谢了。” 装扮上的罢九一身金衣，贵气逼人，在冰天雪地中显得异常显眼，暖洋洋的阳光更是给他添上几分流光溢彩。 木之青看了半响，默默转过头去，看着经过的路人。 罢九发现，原先井水不犯河水的路人态度天翻地覆。 具体表现为—— “站住！你们要想过此路！把储物袋留下来！” 第三百三十章 都试试吧 罢九，“……” 木之青，“哦豁。” 小九载着她躲在罢九身后，一人一兽皆是受惊模样，木之青更是杏眸瞪圆，害怕得要命。 罢九，“……” 他双手捏得啪啪作响，目光不善的看着拦路人，“抢劫我？” “嘭！” 半刻后，灵光四起，一切尘埃落定。 罢九越过躺得四仰八叉的抢劫修士，木之青在另一边等他，脸上哪有半分惊恐，懒洋洋的趴在小九背上。 “他们抢劫我们，我们也不要放过他们的储物袋。” “……” 罢九跑过去薅下两三个储物袋，不出所料，没一件看得上眼的东西，他实在不明白木之青的恶趣味。 木之青理直气壮，“我们看不上眼，他们看得上啊。总得要些精神损失费，一点代价都没准备的话，怎么还好意思出来抢劫？” 罢九大致听懂她的意思，只能呵呵一笑。 半响他又觉得不对，“无缘无故的，他们来招惹我们做什么？” 木之青心不在焉道，“大概是巧合吧。” 罢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找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直到他遇到了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罢九不可思议，“一天不下五起，我看着那么好欺负吗！” 木之青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 “也许是你我长得太出众了。” “……”罢九木着脸，“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木之青摊手。 罢九自己琢磨，左思右想，“先前不这样啊，怎么突然有这么多抢劫的？是发生了什么吗？” 余光瞥到木之青事不关己的样子，罢九忽然灵光一闪，看向身上的衣裳，“是这衣服！” “嗯？”木之青讶异的转过头来，“衣服怎么了嘛？” 罢九的脸色很难看，“木之青！” 木之青只好遗憾的看着他将衣服脱下来，端详衣裳片刻，抬起怒气冲冲的一张脸，“你骗我！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它变颜色！” 木之青不心虚，“都说了要三五个月。” “胡说八道！”罢九气鼓鼓将衣服扔到地上，“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这不是宿家的衣服吗！” 他越想越是这样，一方为自己轻易上当感到不可思议，一方为木之青耍他感到恼羞成怒。 “凡是宿家人士，哪个出门在外不被有心人惦记，合着那些人都把我当宿家子弟，想在我这里薅羊毛！” 木之青叹了口气。 罢九会错意，“你还好意思惋惜！亏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全是胡扯！” 他七窍生烟。 却见木之青理直气壮道，“这么低劣的借口你也能相信，难道不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罢九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你还有理了！” 等罢九从怒气中恢复理智时，还是觉得愤愤不满，“你没事耍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木之青嘘了一声，“你看前面。” 前面怎么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罢九的神识中才出现端倪。 有人在打架。 他觉得木之青在转移话题。 打架这种事情有什么稀奇，他这几天就没少打。 “你仔细看看。” 罢九仔细看看，看到一抹熟悉的金衣，不远处有一件斗篷扔在地上。 身穿金衣的人全身配套，戴着与罢九先前如出一辙的金色发冠，甚至颜色更夸张，可以称得上金光闪闪。 真遇到宿家的人了？ 然而罢九仔细一看，又否定这个猜测。 因为他看到那人的脸。 与招摇的服饰不同，那人有着一张寡淡的脸，根本压不住这样的颜色，反而更显出几分灰败苍白。 他一人对战两人，却丝毫不落下风，且游刃有余。 “……” 罢九沉默了。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却见木之青不知何时从小九身上下来了，怀里抱着缩小的小九，目光放得很远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道，“他是不是……” 他没问完，木之青就低低嗯了一声，“是他。” 罢九愣住。 如果是他的话，偏偏在这种时候身着金衣，原因还能是为什么。 他看到木之青面向他，笑面如花，“你有何感想？” “……” 罢九一时难言，面无人色。 她还问他有何感想？ 她就一点都不触动吗？ “他在讨你欢心，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哪怕是打架让你高兴，你就一点不……” “不。”木之青的杏眸晦涩，带着寒凉，半响后笑了，“走吧。” 穿着绿衣的她抱着小九，衬得她面白如玉，她在雪地中缓缓行走，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罢九沉默。 他又看眼打得正鼾的三人，心中复杂难言。 半响，他在冰天雪地中跑了起来，跟上木之青。 他看着她的侧颜，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 算了。 反正不关他的事。 以元婴修士的脚力，从东大陆到北大陆可以缩短到很短的时间内，期间两人还在问佛宗山脚下观摩了一阵。 长长的台阶，僧人来往，有挑着水桶的僧人，冻得手脚通红，不住上下台阶跑动的僧人…… 罢九带上不以为然的神色，“佛修或许伟大，但是我不理解他们为何要苦修到这种程度。” 木之青立在一旁。 “你要上去看看吗？”罢九不解，“我看你很想上去。” “下次吧。” 说着，木之青越过这些僧人。 下次？ 隐隐的钟声越离越远，罢九听到木之青说，“有机会我想入佛门试试。” 因为木之青说起这句话的神情和吃饭喝水一样随意，所以罢九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 等这句话在心里过了好几番，他震惊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入佛门！你开玩笑的吧！” 木之青想入佛门当和尚！就她？她想当和尚！ 天啊！ 这到底是怎么能联系在一块的！ 木之青不太开心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不是，”罢九吞了口唾沫，“木之青，木道友，这不是我什么意思，是你什么意思啊！” 木之青回过头去，声音幽幽，“活这么长，总该都试试。” “……” 第三百三十一章 玄霜树下三两话 到达玄冰城，木之青自然前往上次留下的院子。 玄冰城依然是从前的样子，玄霜树几乎覆盖在整个玄冰城的上空。在一片冰雪之中，由寒冰做成的房屋一排排立在房屋两侧似是透明。 修士穿梭在其中时，能清晰感觉到空气中的寒凉，和身影折射在建筑上的颜色。 其实是美丽的。 整个玄冰城上下，都带给人一种神秘又奇幻的靡丽感，如同一个冰霜般圣洁的佳人，蒙着面纱，虽足以让人窥见佳人的美貌，却看不见面纱之下的美丽面孔。 “这玄冰城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罢九不禁感叹。 木之青挥手去掉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禁制，迈步进入小院。 时隔几百年的时光，恍如隔世，小院虽有禁制保护，难免也落下一层灰，罢九非常自觉的去收拾干净。 当然，身为修士用不着亲自动手，只要施下几个净尘术就能使院落焕然一新。 小九变化成半人高的体型，灵活的身姿在院落中轻盈蹦跳，追着尾巴与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木之青来到池边，看到池中空无一物，里面的冰鱼早已在她离开北大陆之前亲自送去城主府。 罢九大概收拾完，经过这里往池里看了一眼，深知木之青喜好的他不由随口说一句，“我明日去街上买点鱼，不行的话我记得玄冰城不远处就有鱼，我去活捉几只很容易。” 罢九不愧是在玄冰城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玄冰城简直不能再熟悉。 木之青的目光投在鱼池上，半响笑了。 灵动的杏眸似乎被周遭的环境反射出几分寒冰的透明之色。 她道，“那就麻烦罢九道友了。” 冬眠之季即将来临，不少修士在冰面上行走，前往玄冰城。 所以即使夜晚已经来临，街上还是有不少人。 月光皎洁，与寒冰很是相称。 柔和的月光泛着微光，照在这座寒冰之城上，衬得玄冰城好像会发光一样。 木之青的身影飞跃在寒冰的屋顶上，屋里的人们，客栈相谈甚欢的修士没有一个人发觉。 很快她来到玄冰城的最中心，也是头顶枝丫最密集的地方，玄霜树的树干前。 粗壮的树干覆着一层冰色，树的纹路层层叠叠，昭示着玄霜树的年月。 抬头看，仿若枯枝的玄霜树枝丫依然是老样子，空落落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好像随便一震都能使得枯枝断裂。 但是曾经见识过冬眠之季的木之青，很清楚再过不久，这些枝丫上将结出既冰凉又透明的冰花，布满整个玄冰城的上空，美轮美奂。 木之青伸手，修长素净的五指触摸上玄霜树，树干表面凹凸不平，触感感人。 她却眉头也不皱，闭上眼细细感应着什么。 “唔，看我发现了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木之青睁开眼，那双只要看过一眼绝对不会忘记的杏眸中笑意显现。 她收回手，转头看来。 木之青友好且有礼的问候，“见过管明道友，许久不见。”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修，有仿佛会发光的城池对比，他的肤色显得格格不入。 管明真君叹了口气，幽怨道，“你对这棵树都比我显得亲切许多。” 木之青想了想，回道，“倒也不错。” “……许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管明真君走过来与她并立，同她刚才一样端详着玄霜树，良久又是一声叹，“反正我从几百年前看到如今，又将从如今看到许多年后，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木之青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唇角露出笑意，眉眼弯弯，“我这就来帮你了呀。” 管明真君听到这里就是幽怨的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三催四请了许多年才能看到影子。 “走吧，一起进去看看。” 说完他随手一挥，他和木之青顿时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们来到玄霜树的内部空间。 眼前耀眼一片，激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使是管明真君这种来惯了的人，也不由微眯眼睛适应一番。 木之青倒是适应良好，在一片流光溢彩中走向树壁，负手在后，向前倾身，仔细打量了一阵。 玄霜树的树壁上覆着一层流光溢彩，看不见原本的模样，却是玄霜树最好的保护。 她直起腰，“看来管明道友维护得很好，根本用不着我。” 玄霜树没有任何一只异种，本源灵力充沛纯粹，随着灵力靠近木之青，表达着自己的亲和力和亲近，木之青能很好的感觉到它的状态。 事实上，刚刚在外面时的短暂触摸，木之青已然清楚玄霜树的状态。 管明真君耸耸肩，“就像再富有的人会感到不满一样，这种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通常不是样样做得完美就能感到不厌烦。” “你可以当一个甩手掌柜。” 管明真君带着她在流光溢彩的通道中行走，熟门熟路。 “但就像再不满，也不会抛弃自己富有的人一样。我是个俗人，一方面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有灵石有资源，城主好相处，还可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独自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保持良好的生活。一方面又觉得这种日子太过一成不变，呆得腰酸又无劲……当然，不要问为什么感到腰酸，这都是一只只去清理角落里的异种惹出来的毛病。” 木之青忍不住笑。 腰酸当然只是形容，毕竟再痛苦的病痛，都不会留存在修士身上太久。这就是管明真君用来表达自己神识损耗的痛苦，随便形容的指代。 终于走到地方了，管明真君停住脚步。 通道的尽头是悬浮在半空中，更大一团流光溢彩的存在。即使是管明真君，盯着看久了，眼睛也不免被刺激出泪花。 木之青静静看着它，它如同几百年前那样，是一切流光溢彩的源头，为玄霜树输送光芒。 “我向城主请求了休息，如果你不愿意接手的话，可以让万剑宗的人来。” “紫灵桥魁首？” “神识能打的人还是不多的，我也算明白了，纵使都是紫灵桥杀出来的修士，多少还是有差。” 第三百三十二章 软柿子捏捏 “比如？” “比如紫灵桥比试自你之后举行了那么多轮，却无甚惊才绝绝之人。就连那个《玄灵榜天才》之类的书，都没什么人问津。” 难为管明真君还知道这类的书籍。 “话说回来，你当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管明真君话有深意，“最惊艳绝伦的两波人，你赶上后一波的尾巴，最后却成了前一波的领头人，再也没有比你惊艳的存在。” 这说的后一波人大概是沈长风，万厉等人，至于指的前一波人，自然就是林广归，宿天依等人。 管明真君的比喻实在有意思，木之青感到十分有趣。 “万剑宗的紫灵桥魁首是谁？”她心中其实隐隐有答案。 果然管明真君说，“好像叫万厉，林广归的后辈吧。这么几百年，也就这个魁首晋升到元婴期。所以人跟人的差距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包括天才与天才之间。现在不是没有天才，然而跟你和林广归这代人一比呢，却又差得远了。” 果然是万厉。 其实这种事情木之青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就算她不刻意打听，跟云竹和罢九相处间也能得到一点口风。但是由于木之青对这种类型的热闹不太感兴趣，于是也就到今天才知道。 随即她眉一挑，杏眸泛出似笑非笑来，“虽然我不会吝啬称赞自己的优秀，但是管明道友这么说的话，定是对我有所图了？” “……”管明真君脸绿了一下，“别胡乱形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呢。” 他这般对木之青花式夸奖，总不至于是吃饱了撑的。 于是被木之青点破，他也不瞒她，有些尴尬的道，“就如同我方才所说的，我已经向城主请求过，暂且将玄霜树的事情交给万厉，他估计过些日子就到了。所以……” 随即他立马强调道，“不是我出尔反尔，在屡次希望你来到玄冰城后，还将玄霜树交给另一个人，而是你实在太难请了，还不回我的传音符，这可怨不得我！” 原来管明真君是怕木之青觉得自己在耍她。 倒也不至于如此。 木之青摆了摆手，还伸了个懒腰，“那我乐得自在了。” “……”管明真君忍不住道，“人活在世上，虚伪总要占一点的。” 木之青想了想，“好吧。”她换了个说辞，“多谢管明道友饶了我了，毕竟呆在这里实在太枯燥了，一点热闹都没有。” “……” 她是有多爱看热闹？ 管明真君无语片刻，然后说道，“我白日刚从城主府出来，城主让我传话，说许久不见，你们好歹算有几分交情，别忘了他这个老骨头。” 这是让木之青去见他。 木之青盯着流光溢彩，随意的点点头，“有空就去。” 有空就去？ 看着她专注的侧颜，管明真君一阵无语。 —— 罢九买回来了好几种小鱼，结果灵鱼在当日就把普通的鱼吃光了，大鱼吃小鱼，最后一池血水。 木之青讶异道，“罢九道友还会养蛊呢？” “……” 罢九被讽刺得够呛，“失误！失误！”他将池里的鱼捞了起来，苦闷的处理着池水。 该死，忘记鱼儿也会弱肉强食了，到头来反而被她看笑话。 这时传来敲门声，罢九松了口气，连忙去开门。 看到人他一愣，气又提了起来。 木之青在身后幽幽道，“罢九道友跑那么快做什么，好歹给我一个装作不在家的机会。” 花无量倜傥的面容因为时光的流逝，即使是修士也没有一层不变。当初浑身透着潇洒的修士如今带上几分时光的沉淀。 他与罢九面对面站在一处，像是两代人。 罢九的小白脸显得他像个小年轻，直白的内心让他脸上浮现出懊悔。 又做蠢事！ “既然花道友已经登门，那即使再不欢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花无量透过罢九，看到木之青站在不远处，一身碧绿的衣衫，轻灵通透，脸上笑眯眯的，看着比谁都要有礼。 可明明最嫌弃的就是她，就差微微歪头，在脸上写着：我看你能不能真厚着脸皮进来。 “……” 花无量脸皮不厚，但是不动声色，硬着头皮跨进门槛。 “木道友，许久不见了。” 至于罢九自然是被他有意无意忽略了。 从前两人就不对劲，罢九此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自然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没脸。 木之青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单手托着脸颊，“花道友来做什么呢？” 花无量站着，木之青坐着。她再有礼的表现，都驱散在这个动作面前，明显的不欢迎。 花无量立在院中，虽然心性磨砺得极好，没觉得难堪，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股感觉让他丢开准备已久拐弯抹角的前言，直言道，“你可有沉香竹？” 沉香竹？ 哦豁。 木之青忽然想起来，岚芙曾经不就因为沉香竹和邪魔谷做交易，花无量甚至为了她只身闯入邪魔谷。如今邪魔谷没了，那个元婴邪修死了，交易自然落空。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久了，岚芙还没找到对症下药的东西，依然需要沉香竹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木之青还没说话，罢九就道，“她怎么会有沉香竹？你找其他人也就算了，怎么会想到来问我们？”他警惕的样子让花无量默了默。 他坚持的看向木之青，“你真的没有吗？” “有，”花无量眼睛一亮，木之青才慢吞吞的说道，“或者没有，告诉你做什么呢？” 她摊开手，“有也不给你呀。” 来问她？ 怕不是脑子坏了？ 花无量的脸色变幻。 他依然立在那里，罢九站在一旁看着他，木之青坐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像是凌迟，将他浑身上下羞辱个遍。 他看着木之青，无可奈何，“抱歉，是我叨扰了。” 但是就这么走了他觉得面上无光，面前又不是能找补回来的对象，最后只能柿子挑软的捏。 “罢九，我有话与你说。”他定定看着他，“好歹曾经有份交情，你总不至于不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倒霉到家啦 罢九，“……” 真就他软柿子呗。 ——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没有多远，罢九就抱臂站住，拿眼觑他。 花无量并不介意他的态度，他早知道罢九是什么性子。还在寒巫族时他还是金丹修士就看他不顺眼，更何况现在了。 但是罢九看他不顺眼，他又何尝不是。 他心里厌恶，面上神情却还好，“许久不见，你还真是老样子。从前你追在圣女身后，对靠近的人呲起牙齿，仿若疯狗，如今却换了个人效忠，对靠近木道友的人呲起牙齿。走狗果真是走狗，离了什么人就活不下去……” 早在他开口的时候罢九的脸就越涨越红，直到终于忍受不了打断他，“花无量！你在胡说些什么！” 花无量顿了下，笑了，“我说错了吗？走狗？” “花无量！” 罢九再忍下去就不是罢九了。 他手上灵光显现，出现武器，宛若受了奇耻大辱，“你说我是走狗？你才是呢！你一口一个岚芙，岂知她无害外表下藏着什么豺狼虎豹！” 花无量面对他的战意分毫不惧，讽刺一笑，“是吗？从前你视若珍宝的人，不容许任何人诋毁，甚至为了圣女与木之青相互对抗。如今却弃她如蔽履，反过来对你曾经仇恨的人投诚。罢九啊罢九，你说你是不是贱？” 罢九的手都在颤抖，心中怒火烧得他头脑发热，他死死盯着花无量，蓦然冷静下来。 “花无量，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感觉到不对劲，罢九虽是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模样，但是不代表他是废物点心。 虽然与花无量有几百年未见，但是从前的时光，足够让他了解他的性子。 无缘无故，花无量为何如此谩骂他，总不能是因为在木之青那里吃瘪，迁怒于他。 花无量不是这样的人。 这么想来，罢九又蓦然发觉更怪异的一件事。 花无量来找木之青拿沉香竹？ 罢九灵光一闪，眼睛圆睁，“你！你是为了！” 花无量所有神情收敛起来，他看着罢九，缓缓往后倒退。 罢九忍不住往前走几步，像是要求证什么，“你早知道岚芙姑娘的能力！” “原来如此。” 哪知道花无量深深的看他一眼，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忽然袖子一挥，人变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朝着天际而去。 “花无量！” 罢九往前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后他愤怒跺脚，“该死！被耍了！” 花无量是来试探他疏远岚芙的原因！ 他知道罢九发觉了岚芙的能力！ 这么多年罢九的刻意远离，一时不慎，竟然被花无量算计了去。 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罢九站在原地，胸膛不住起伏，怒得头脑发昏。 “啊！”他气得跳脚。 罢九不怕天不怕地，然而少年心性，最讨厌被别人耍。 可恶的花无量！ 罢九愤怒了好一会儿，又瘪了瘪嘴。 木之青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那么聪慧的人，会不会早就发觉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被别人套话，又犯了蠢，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自己呢。 罢九心情沉重，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心情激荡之下，罢九只觉得身边经过一个人，心中的危机感徒然而生，他立刻侧身避过，翻身飞离这片地。 只见脚下冰地纷纷塌陷，冰渣划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罢九手中灵光射出，却扑了个空。 方才经过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谁暗算他！ 罢九转圈望去，修士人来人往，没几个人对他投以视线。 是花无量吗？ 不，不会是他。 那是谁？ 然而偌大一个地方，这么多人，他毫无头绪。 “这位前辈。” 远处飞来一队统一服饰的护卫队，言语客气却强硬道，“玄冰城内不许毁坏道路，还请前辈随晚辈们走一趟！” 罢九，“……” 两个时辰后，罢九灰头土脸的推开门。 院中的木之青讶异回头，“呦，咱们的倒霉到家了。” 罢九，“……” 他气得心肝疼。 “别让我知道是谁暗算我！不然我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木之青认同的点点头，越过他准备去房间，交错之间罢九不经意看到她唇边的笑意，顿时如遭雷击。 “等等！不会是你暗算的我吧！” 木之青讶异，有些不愿意，“我不愿意背黑锅的。” 罢九却越想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发生了什么！还一脸刚看完好戏的表情！” “有吗？”木之青抬手摸了摸脸颊，面对罢九的怒视，她放下手，“好吧，好像是有点幸灾乐祸过了头，然而这不能怪我，因为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 罢九一头黑线。 他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能气绝身亡。 他深刻的觉得自己呆在木之青身边是一种凌迟。 “喂，你干嘛那副表情。”木之青理直气壮道，“我是元婴修士又不是弱鸡，神识范围很广的好吧？我很有空去捉弄你吗？” 罢九勉强相信了她，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忙拦在无所事事就要走的木之青，“等等！这么说你知道是谁暗算我！” 木之青回头，有些无奈，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她伸手，罢九下意识一缩，却见她只是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甲圆润有光泽。 指尖在罢九警惕的目光中停在离他脸颊几厘米的距离。 轻灵碧绿的灵光在指尖上出现，覆在罢九的脸上，给他带来一些微小的刺痛，随即就是暖洋洋。 细小的血痕在灵气的作用下恢复完好。 木之青收起手，脸上笑眯眯，一片暖色。 “好啦。” 她负手在后，轻盈优美的转身，脚步轻快的进了房间关上门。 罢九愣愣，摸上脸颊。 她这是……给他疗伤？ 随即他恨恨放下手。 “喂！不带这么转移注意力的！” 这个狡猾阴险，无耻可恶的木之青！ 天天以他为乐子看戏，一点身为道友的同理心都没有！ 罢九在院子里气呼呼走了几遍，目光能喷出火来，小九都一溜烟溜进房间，死活不肯靠近。 别让他知道是谁暗算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明面上的拒绝 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摆在府邸两侧，肃穆庄严的守卫最少都有金丹期的修为，让人不敢停留。 一道碧绿的身影越过人群，轻灵美丽的脸庞引得人侧目。 却见她衣衫飘动，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走上台阶，停在守卫面前。 “来者何人！” 来者笑眯眯，看上去脾气很好，“应城主相邀，特来见他。” 哦豁！ 对她投以注目礼的人群一阵哗然。 这是哪来初生不怕牛犊的家伙，这么嚣张！ 守卫显然也觉得冒犯，若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他们说不定直接赶人了。 能让一城之主相邀的人肯定有，但是绝对不会是身无一物，空口无凭的人。 那不然这城主府的门槛都得被人踏破！ 所以守卫们都没个好脸色，正想怒斥，却听一道浑厚笑声自身后响起。 “哈哈哈哈哈！许久不见，木小友还是一如往昔啊！” 一个面有八字胡，眼里泛着精光的中年男子自府中走出。 守卫一惊，自退散开，“城主！” 城主？ 众人皆震惊，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客人收起轻蔑，连忙转过身去，各忙各的，不敢得罪。 “城主大人好，”木之青笑眯眯，“许久不见了。” 城主一抚胡子，“走吧，本城主可是亲自出来迎接你的，你可别怪本城主招待不周。” 木之青走进去，“怪还是要怪的。你让管明道友让我来寻你，却不给个信物，空口套白狼。” “你哪里需要什么信物。”纵使许多年不见，城主和木之青还是保留了那份交情，意外合得来的性子使得他们相互之间都没有拘束。 城主转头对守卫道，“下次还有人找本城主，先不要急着情绪用事，你让她们报上名来，通报本城主就可。” 守卫战战兢兢，“是，属下记下了。” 城主带着人进去了，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瞧着娴熟极了。 守卫不敢多看，瞧见这一幕的路人修士们却不免议论纷纷。 “那位修士是谁？能让一城之主如今对待，身份绝对不凡，不会是哪个势力的长老吧？” “虽然知晓修士之间外表做不得数，但是她看上去是真年轻啊……” “等等，姓木的厉害人物……嘶，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听某一个前辈说过。” “唉！放弃吧！放弃吧！能跟城主交情的动不动就是几百年以上的前辈，我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还妄图猜到人家的身份，岂不是如同螳臂当车吗！” 路人修士们纷纷散去。 城主府内的话题中心人物却坐下来，反过来讨论他们。 “看来木小友几百年前在玄冰城的威名，终究随着时间远去啊。”城主不由感叹道。 但是那张先天就生得狡猾的面容实在没有给他带去多少说服。 仆人们如流水一样，纷纷捧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茶水招待客人，直到院子里满满都是点心香气和茶香后，又手脚利索但是寂静无声的退下。 木之青看中一块透明的糕点，上面有一朵桃花花瓣，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存在引起她的好奇心。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带着冰凉，似乎还有一些花瓣的香气。 她好奇看一眼城主，“就算是城主，不也变了许多吗？” “嗯？”城主的八字胡颤动，“我倒是未发觉哪里不同。” 木之青伸出手，“白发多了些。” 城主抬手抚向鬓角，接过木之青随手给他的镜子，果然发现白发。 他摇了摇头放下镜子，“你不说，我倒是未曾发觉。” “寿命要到了？” 木之青这种话竟然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口，若是放到其他人身上，绝对免不了大惊失色。 城主不愧是能和木之青处到一块的人，态度如常，神色竟然还带上几分无奈。 “老了啊。”城主叹了口气，“天天忙着玄冰城事端，又没有人能够为我分忧，时间一溜烟就能从手边溜走。” 他觑了木之青一眼，“比如突然出现在北大陆范围的魔人。” 木之青面色不变，把这波试探原封不动的踢回去给城主。 “老了就多休息。” “魔人凶残，途经之地生灵涂炭，老夫还真的不敢休息。” 木之青叹了口气，“那确实挺让人担忧的。” “……”城主皮笑肉不笑。 木之青笑意盈盈十分客气。 “罢了。”城主端着一杯茶水细细查看，“你瞧这茶香，茶水的涟漪越多，散发的香气越美，然而过盛便成衰败。再珍贵的茶水，香味飘多了也变得寡淡无味，与寻常的白水并无什么不同。” 木之青眉眼不动，“我记得管明道友转告我的原话是城主想找我叙旧，而不是想找我拐弯抹角说些让人恨不得扭头就走的试探。” “……”城主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随即爽朗一笑，“见谅见谅。到底几百年不见了，平时说惯场面话，你这样性子的人又少，一时半会儿才没能转过弯来。” 木之青抱臂看着他，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城主敢保证，他要是再不能“转变”过来，木之青绝对会掉头就走。 “看来好吃的茶点没什么用……也罢，其实我就是想说一件事，你也知道寒巫族如今的神秘性。冬眠之季倒还好说，但是只要万里冰山内的妖魔还活跃着，他们往万里冰山一钻，避世不出，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就导致，他们想与我们交涉便交涉，不想与我们交涉便不交涉。直到如今，我们都没弄明白寒巫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更何况他们族群的所在地。” 忽略城主面相上自带的狡猾，他确实拿出最大的诚实了。 “巫圣女是寒巫族最重要的存在，就连长老都听从她的话。而巫圣女对你的关注度着实不凡，听说前段时间，巫圣女身边的人还专门去找你了？” 虽是问句，但是城主已然是笃定。 于是木之青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站起身来。 “咦，原来你叫我来是想利用我吗？那我拒绝你吧。” 城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擂台上的东皇胜 “……好歹给我一点面子。总不能魔人你装傻，寒巫族你不管，这逼得太狠吧，我作为身居高位许多年的城主，不免心中不满，容易损害我们之间的交情。” 上天可鉴，城主绝对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基于经验和性格做出的极有可能发生的推断。也是世间最常发生的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常态。 有话就说，把所有一切摊开来说的方式确实很让人买账，至少木之青是买账的。 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城主说的不错。 “虽然我不认为我有这个义务帮你，但是这种事情我确实不怎么排斥。” 木之青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样吧，若是我能了解寒巫族的话，我会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真的？” “自然。” 城主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就像狐狸一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为表感谢，城主塞了她一大堆茶叶和糕点，都是玄冰城特色，好些东西她都没见过。 木之青带着鼓鼓的储物袋离开城主府时，不由呼出一口气。 果真是……和城主大人非常合得来啊。 他给东西还多说了一句试探，“茶叶定没有你的好，木小友的茶水真是我喝过最独特的……但是呢，这些是本城主的心意，还望木小友不要嫌弃。” 这就是惦记木之青的茶叶了。 城主喜欢的茶叶她也知道，是她不知道多久以前在万里冰山无意间发现的，现在早就没了。 嗯……好像味道是不错的。 木之青盘算自己要不要去万里冰山一趟。 不过这事不急。 木之青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一声轻喝，周围繁杂的声音顿时一静。 “你可愿与我一战！” 木之青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心有一处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玄色身影，单手执扇，一双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就像野狼一样死死盯着木之青。 此人的气势极强，他一开口，人群纷纷侧头看来。 木之青，“……” 哦豁。 东皇胜抬起下巴，“只要是玄冰城的擂台上发出的邀约，没人能拒绝！” 别看东皇胜一副霸道至极的样子，他若不是修士，此时就得气喘不止了。 他刚到玄冰城，偶然一个神识扫过，竟然看到木之青。这可不得了，他可不管路上是客栈还是民宅，照闯不误，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好几堵墙，终于在木之青经过擂台时站了上来。 只要再晚上一刻，木之青就会拐入转角，更别想让她应战了。 木之青顿了顿，杏眸微转，看向一旁。 只见一大堆人灰头土脸的赶到擂台下，其中一伙人道，“东皇公子！我们的损失……” 另外一伙人道，“前辈！玄冰城不允许随意损坏！还请您随晚辈们走一趟！” 东皇胜，“……” 木之青一愣，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东皇胜的脸黑了，“等会儿再说这些！我没空跟你们掰扯！” 以客栈老板为首的一伙人苦着脸，不敢发言。 护卫队则面露为难，“前辈，还请您不要让晚辈们为难。” 东皇胜凤眸里的霸道顿时散去不少，若不是木之青在这，他还真维持不了他的风度。 “从前可没见有这样的规矩！” 守卫队道，“这是城主近百年来颁发的制度，还望前辈体谅！” “……” 眼看着东皇胜耐着性子跟他们争论了许久，木之青终于看够热闹，心情很好。 “东皇道友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吧，我就不打扰了。” 东皇胜手一紧，“站住！你不许走！”好不容易逮到她，东皇胜怎么可能让木之青跑了。 他手中雷箭扇一出，属于元婴修士的气势散发出来，顿时使得风云变幻。 雷箭扇化作一道紫色的雷电，直直朝着木之青来。 这是来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木之青眯眼。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挡在雷光和木之青之间。 “我来与你打！” 一道声音响起，然后人影推着雷箭扇重回擂台，与东皇胜缠在一起。 东皇胜一惊。 此人显然是强的，不然也接不下他的雷箭扇，且竟然带给他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东皇胜的心中顿时燃起浓浓好胜心，将木之青抛到脑后，专心打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电闪雷鸣间，他窥见了来人的相貌，不由一顿。 有些眼熟。 来人的五官寡淡，带给他一种极大的不详之感，却很是陌生，但是绝不是常人。 这样的念头在东皇胜心中转了一圈，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抛开。 管他是谁！能打就好！ 可是两人还没过一个来回，对手忽然一个旋身，不见踪影。 “……” 东皇胜朝着拐角一看，早已不见木之青的踪影。 而擂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擂台下还有众多讨债修士。 “啪！” 擂台被雷劈成两半。 东皇胜气坏了。 “东皇啊东皇。”管明真君出现在守卫队面前，黝黑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神情，“我来请你去城主府一趟。” 东皇胜，“……” 木之青回到小院，没看到罢九的身影，小九却热情的迎了过来，围着她转。 她弯腰，小九便自动变成合适的大小，软绵绵的趴在她的怀里，眼睛湿漉漉的。 木之青力度适中的抚摸着它，它舒适的眯起眼睛。 “木姑娘……” 院门还没关，外面的身影站立许久，不由小心翼翼的出声叫道。 一门之隔的人抚摸着灵兽，转头看来，一张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美丽的杏眸定定看着他，又好像没看着人，无着无落没有落到实处。 半响，木之青眨了眨眼，问，“有事吗？” 门外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木之青！听说你跟人打架了！” 房间里奔出来一个人，罢九见到门后似乎有身影一晃，随即人就消失不见。 他好奇的探了探头，“人怎么走了？那是谁？”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去椅子上坐下，“关门。” “……” 不是，她刚才不就在门那里站着吗！ 罢九心想她可真会指使人，一边去把门关上，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是跟人打架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气爆了! “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知道。” 罢九道，“我刚刚出门了啊！听到有人说东皇胜站在擂台上发战书，我一猜就觉得是给你发的！” 东皇胜对木之青的执着程度，在某些特定的人群中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特别是亲眼见证过又被木之青抛出去挡过几次黑锅的罢九。 罢九显然不是纯粹的好奇，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怎么样？最后谁赢谁输？”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谁赢谁输我不知道。”小九从怀里跳开，她捏着拳，“但是你一定死定了。” “……喂！不带生气的啊！” 这下罢九比小九还要上蹿下跳了。 “快看！玄霜树开花了！” 众多修士纷纷奔走到空地上，两侧琉璃般的建筑和一众冰天雪地中，头顶格格不入的枯枝忽然焕发出生机，一朵一朵缓缓的绽放出冰透琉璃的冰花来，在阳光的照射中，显得是那么美不胜收。 修士感叹，“不管看了多少次，我依然会为玄霜树花感到惊艳。” “感慨能当灵石花啊！”也有修士着急忙慌，唾弃这类人，“赶紧收拾收拾出城进山！我就指望这次的收获了！” 当冬眠之季这一天终于来临时，才知晓玄冰城能装下多少人。 今日的太阳猛烈，却一点都不炎热，阳光照在缓缓绽放的冰花上，折射出瑰丽微光。 修士们几乎挤满了街道，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当赶到另一边的城门口时，恰是满冠冰花时。 修士们却纷纷停住了脚步，有的上了城墙眺望，有的挤在城门口，有的停在岸边。 紫灵河带着浓重的颜色，却被冰块冻结起来，少了几分压迫，多了几分寒气， 一架古老而神秘的古桥缓缓放下，关节处似乎有咯吱僵硬声。 “看！北寂桥下来了！” 玄霜树的枝丫高低错落，北寂桥不免碰撞到几根枯枝，枯枝上长满的茂盛冰花顿时纷纷落落往下掉。 却并不是琉璃般的脆弱质地。冰花离了枝丫，依旧透明，却分散成霜，在众位修士的目光中喧宾夺主，先北寂桥一步落下。 有人伸手去接，身上仍有阳光的暖意，手上却是冰冰凉凉。 像是夏日里下起了雪。 这幅景象是美的。 众多身带灵气的修士像是神仙，纷纷落落在太阳下下起的雪。若不是奇装异服的修士太多，还真能看出几分仙境出来。 “吱呀。” 终于，北寂桥落下，以半圆形的模样连通河岸两边，避开了即使结冰也让修士们忌惮无比的紫灵河。 “哎？北寂桥上有人？”有人眼尖看到，顿时不可思议。 有一人从高空落到北寂桥上，像是与北寂桥同样来处。 这人是个女子，长得…… 有人认出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木之青吗！” 原先还没人能认出木之青，架不住前段时间东皇胜的功劳。 木之青仰着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轮廓带上几分柔和。杏眸向上抬，灵动清澈。冰花碎成的雪落在她的身周，好一副雪中美人图。 众人一声赞。 却见她皱起眉，伸手挡住阳光，叹了一口气，“你打开就好啦，为什么非得让我学会？” 自莫名降下北寂桥的高空，有一人自上而下飘到北寂桥上，黝黑的面目与这幅夏日雪景格格不入。 管明道君真是纳了闷了，“这阵法又不复杂，木道友你怎么就学不会？” 木之青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笨蛋，白嫩的手指一指岸边的修士们，“呐，人家赶着进万里冰山呢，咱们就别挡路了！” 管明真君闻言看了过来。 众位修士连忙后退，连连摆手，外加摇头，“不不不！晚辈们修为低，不敢在今日进山！两位前辈还请随意！随意！” 千万别理他们！ 管明真君满意的回过头，和蔼问道，“再试试吧？” 木之青仰头望天，就是不看他。 别开玩笑了，她这个老树精可接受不了新事物。 管明真君头疼万分，“不是你自己好奇北寂桥怎么打开的吗？” 还兴冲冲向他请教北寂桥怎么来的，当时的眼睛别提有多亮。 结果现在呢？ 倒嫌他烦了。 想到这里，管明真君认真道，“人要从一而终。” “我只知道知难而退。” “……” 木之青是这样的人吗？ 管明真君发觉自己从前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 这时众位修士纷纷往两边退散，一道玄衣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眼眸带着怒气。 “可让我在这里碰到你了！” 东皇胜！ 藏在人群里的罢九吸了一口气。 这是又来打架了！要不要这么坚持！ 他连忙转头看向北寂桥，却见桥上的姑娘眼睛冒光，拍了拍管明真君的肩膀，“打架的来了！我先溜了！管明道友再会！” 说完转身就没影了。 刚说一句话的东皇胜，“……” 他简直狂怒，“木之青！你又跑！” 她是兔子不成！ 奈何北寂桥建在紫灵河上，飞行不了，雷箭扇也扑了个空，等东皇胜用双脚跑过紫灵桥，人早已找不到踪迹。 他一人站在雪地上，面前是万里冰山，巍峨高大，显得他那么渺小。 管明真君看着这一幕，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哦，难怪木之青看到东皇胜那么开心，原来是借机逃跑。 “……” 看着东皇胜黑着一张脸走上北寂桥，仆从替他捡起方才落空的雷箭扇时，管明真君往他身前一挡。 这次倒是不和蔼了，但是看上去很爽朗，“东皇道友，你把北寂桥打破了，你说怎么处理吧！都听你的！” 雷箭扇上特有的雷电无疑具有特别大的杀伤力，还没靠近呢，古老的北寂桥就又雪上加霜，黑成一片。 不过再黑都没有面前的人脸黑！ 东皇胜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掩盖住自己如同北寂桥般雪上加霜的内心。 凤眸一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迸，“我赔你一架新的！行了吗！” 管明真君讶异，“北寂桥可不是你赔得起的……”他赶在东皇胜发火前飞快说道，“不过赔灵石也可以！东皇你不用这么瞪着我，这是城主立下的规矩，你去找他。” 东皇胜，“……” 玄冰城城主果然老奸巨猾！ 第三百三十七章 倒霉? “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冰雪衬得罢九的脸上带上一层透色。 四周的冰山全是乌黑乌黑的，只有仔细看去的时候，才能看到一张张鬼脸。 身边的小九四肢着地，罢九翻身骑上去，“你鼻子不是挺好的吗？带我去找她去……就是木之青，你特别喜欢的那个！” 小九细细叫唤了声。 “找不到？”罢九趴在小九身上，白嫩的脸上带着郁闷，“她跑哪去了竟还要隐藏踪迹。” 忽然他想到什么，猛的坐直身，“小九！你说她不会……去找寒巫族了吧？” 小九仰头，可惜不管它怎么折腾，都看不到背上的罢九。 “不行！我得去找她！” 小九鼻子喷出气。 可是他刚刚就找不到啊。 一人一兽在雪中穿行了一会儿，忽而一股凉风吹过。 “小九！你停一下！”罢九嗅了嗅鼻子，狐疑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怎么感觉有妖魔的味道呢？” 他顿住了。 因为就在回过头的时候，罢九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领子上有玄金的纹路，脸上黑雾变幻，看不到脸。 魔修！ 罢九心中一惊，警惕起来。 魔修肯定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刻这人身子就腾空而起，朝着罢九飞了过来，身上黑雾缭绕。 罢九连忙躲过，“你是谁！” 那人一言不发，发狠似的对罢九发动攻击，攻势猛烈。 小九替他挡下一击，带着罢九左躲右闪，罢九灵力运起，专心御敌，心中只呼自己倒霉。 魔修每一招都是往死里去的，显然是亡命之徒，他怎么偏偏遇上了！ 充满攻击的黑雾充斥这片地方，比冰山内的妖魔还要浓烈的魔气。 罢九被带得发了狠。 不过他罢九也不是好惹的！ —— 木之青总共就来过几次玄冰城。 这次冬眠之季，万里冰山的地势还是有变化的。 她走了好大一圈，才找出几条熟悉的路线。 木之青往万里冰山深处走了一圈，放了几个妖魔打架，消散的魔气自动变成灵力，可以被吸收进经脉里。 难度对于她来说倒是不大，但是木之青到底感到索然无味。 她在深处转了一圈，甚至还爬上最高的冰山顶上，眺望万里冰山。 浓黑的冰山上站着一道碧绿色的身形，绿衫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站在冰山顶上，风云变幻，晨时的雾气和着冷气，云朵似乎压低了，站在山顶上似乎随手可摸，如同置身在仙境之中。 木之青摸了摸下巴。 寒巫族会搬到哪里去呢？ 欣赏了一会儿冰山景色，看够了属于妖魔的黑色，木之青转身飞下冰山。 一千多米高的冰山她如同一粒沙石一般轻盈的落下，衣衫翻飞。 群山被封印的黑色妖魔带给人压迫诡异感，然而都成为木之青的背景。 等她落地时，她已距离那座冰山几里。 木之青眉眼一动，忽然改变了行进的目标。一步数十米，很快来到一处尽皆碎裂的冰山环境中。 有一个修士趴在冰地上，像是嵌在里面似的，周围还围绕了好几只妖魔，都是被人力打出封印之地的。 妖魔们原本都凶神恶煞的冲着地上的修士而去，木之青一来，它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哄而散。 这些妖魔都不超过元婴期，木之青素手一抬，它们尽皆消灭，落下几颗魔核来。 没了扰人的东西，木之青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地上的修士，触之冰凉，仿佛和冰地同等温度。 “你是学罢一道友的？” 地上的修士动了动手指。 “你怎么不说话？” 地上的修士抬头，露出一张倒霉透顶的小白脸来。 “呸！” 他吐出嘴中的冰渣，瘪了瘪嘴，看上去随时都能流下眼泪来。 木之青震惊的睁大眼，“你被夺舍了？” 灰头土脸的小白脸艰难的爬起来，一道身影猛的从他身下挣脱下来，扑到木之青怀里，委屈的叫唤着。 原来小九一直被压在罢九身下。 冰地上的图形不大不小，正好是一个人形裂缝，想必小九是缩小之后才被压在身下的，承受了它这个体型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罢九双手抱膝，眼神空洞。 木之青啧了一声，“看来你不是学罢一道友的啊。” 罢九的眼睛动了动，幽怨的看着她。 木之青一顿，摸了摸鼻子。 罢九和小九都是一副灵力耗尽的样子，小九更是连自己原来的体型都维持不了。 她抬手抚过，纯净的灵力围在小九周围，小九萎靡不振的精神顿时好了一点，抖了抖毛，就又是精神非凡。 但是它的主人却没那么好哄。 周围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没有灵力的痕迹，似乎是被人特意清理过了，除了罢九和小九，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人的气息。 木之青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别这么可怜了，你说说是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找回场子。” “……我没看到他的脸。”罢九闷闷的说道。 嗯？ “你连谁打你的都不知道。”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罢九被拍进雪地里，木之青想想就乐。 罢九幽幽看着她。 木之青笑意未收，“好啦，别气。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就是不想控制！ 罢九气呼呼的站起来，衣衫脏得要命，这时候木之青才看到他另一边脸上鼻青脸肿。一边脸还是个小白脸样，另一边脸却是个猪头。 “噗呲！” 木之青实在忍不住笑，抬头看他的杏眸中笑意横溢，落在罢九眼里当真是个再狠毒不过的大恶人。 他被气得不轻，“木之青！你要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木之青抱起小九站起身，唇角仍是笑着的，“就当是我为你报仇向你索要的报酬啦。” 罢九一愣，失意的脸上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意思？” “就是我笑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他还愣着，木之青伸出的手里灵力乍现，星星点点的灵力带着强烈的生机和力量，猛的激射而出，落到一处冰山上。 奇怪的是，灵力并没有打中冰山，反而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受了这下。 “噗！”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奇特的感情 鲜血溅在冰地上，却立马消失无踪。 原本被黑雾萦绕的脸上被鲜血刺激，黑雾退散，露出真实面目来。 这是一张寡淡的脸。 罢九大惊，“是你！”他恨恨，“你干嘛耍着我玩！” 这人比他强那么多，明明可以要他的性命，却总是耍着他从那头奔到那头，尽情羞辱他，却不下死手。 最后事后更是将他拍到雪地里，他敢起来他就敢再拍，最后更是消除自己所有的痕迹消失无踪。 最让罢九生气的不是实力无法匹配的敌人，也不是敌人对他极尽戏弄，而是他被戏弄羞辱之后，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罢九反应过来。 这就是木之青对嘲笑他作出的弥补了。 罢九看向木之青，按理说此时应该是愤怒寻仇的时候，然而他却一阵无语。 这真是…… 一言难尽。 欧阳思下意识瑟缩，后背贴在冰冷的冰山上，冰山里的妖魔躁动了一下，却是无能为力冲破封印。 他受了伤，然而他只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木之青，他不光方才不躲攻击，现在更是不顾自己受伤。 他的眼里只有木之青笑盈盈的样子，像是光，在他心里足以驱散万里冰山内众多妖魔带来的阴影。 欧阳思无法对木之青作出防御甚至是躲闪。因为从前的众多时光里，他都是仰仗木之青活着，全身心都是因为她才能存在。 如果此时木之青想杀他，那是易如反掌。他根本对她不设防。 木之青却只是收起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罢九道，“喏，这下你知道是谁了。” 罢九回神，并没有感到很欣慰。 “他是欧阳思，那他攻击我……”罢九立马想到什么，瞪着欧阳思，“你攻击我干什么！” 欧阳思没理他，不是一种特意为之的不理，而是连罢九这个人都像是不存在的，更何况是他的声音了。 然而他不回答，罢九也能猜出来，“你是因为木之青报复我的！”他又想到什么，脸气得通红，“之前在玄冰城是不是你暗算我的！” 这句话让欧阳思有了反应，终于看到罢九的存在，然而他抿了抿唇，却是静默着。 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罢九从他的眼里看到答案了。 “木之青！”他转头对木之青道，“这是你惹的人，为什么是我受到无妄之灾！” 欧阳思的手指微动，心中对罢九心生杀意。 他为什么对木姑娘如此态度。 得亏罢九不知道欧阳思心里的想法，不然他会更生气。 木之青问，“是啊，为什么？” 她歪了歪头，似乎也极为好奇。 欧阳思唇瓣动了动，似乎许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沙哑，“他陪在你身边。” 像是他从前那般。 罢九怒目圆睁，“就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你疯了吧！” 欧阳思又不说话了。 他在心里说，他是疯，但是一点都不莫名其妙。 “木之青！”罢九摸着鼻青脸肿的脸颊，强忍着龇牙咧嘴，“你惹来的人，你看着办吧！” 木之青不太高兴的看着他，“关我什么事。” “……”罢九的手都在抖，“不关你的事？” 木之青耐下性子，重申道，“我让你知道伤害你的人是谁，是因为我想理直气壮嘲笑你。” 罢九不敢相信，“可他伤害我不是因为你吗！” “不。”木之青纠正，“是因为你自己。” 她认真的说，“你如果害怕被打，可以离开我的身边。但是对于他和你，我想我不会为了你杀死他。” 罢九嘴唇都在抖，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这个……” 半响他都找不出词形容她。 然而罢九被激起不服输的心思，“不可能！”他对欧阳思气冲冲的道，“你越想让我离开她，我就越不离开！哼！我气死你！” 欧阳思的眼眸带上诡异的红色。 罢九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欧阳思身有魔骨，是杀不死的。 木之青因为罢九的反应感到有趣，然而下一秒眉眼就沉寂下来了，她静静看着欧阳思。 临近不理智的欧阳思眼眸中的红色顿时褪去，整个人带着无所适从的局促。 “木……木……” “你不用叫我。” 罢九看到木之青带上他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神情。 她虽是笑着的，唇角是上翘的，眼眸里却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我是不是说过，你别跟着我。” 欧阳思的眼眸里泛起泪花，“木姑娘，我……” 木之青笑了一下，“我记忆还是蛮好的。关于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交易，我记得一清二楚。” “你既已选择另一条路，你我便是陌路。欧阳思，”她轻轻叫着他，“你知晓陌路是什么意思吧？” 欧阳思，“……” 他的眼眸布满了哀伤。 然而木之青铁石心肠，“你知晓的，我从不讨厌人。” 你别让我讨厌你。 欧阳思的眼眸却骤然放光。 罢九大感诡异。 却见欧阳思结结巴巴，僵硬的道，“你你你……原来木姑娘没有讨厌我！” 他似是想要笑又像是想要哭，明明身带诡异的气息却哭笑不得，又带着极大的庆幸，似乎即将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罢九，“……” 他顿时忘记身上的疼痛，见了鬼似的看着欧阳思。 欧阳思却生怕木之青后悔一般，结结巴巴的留下一句，“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说完身子消失在原地。 罢九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僵硬的转过头，木之青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你给他下蛊了？” “……别胡说。” 木之青转身就走，这时候才抬起她的脸庞来。 她没让罢九瞧见她的神情，或者说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神情。 木之青的脸上……带着深切的怪异。 欧阳思的反应是她所料不及的，导致她有些怀疑人生。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木之青郁闷了好一会儿。 然后蓦然想到。 欧阳思这是什么情感？ 魔人动不了情，所以他对她的感情……应该叫什么？ 木之青开始沉思。 有些好奇了呀。 第三百三十九章 睡僧落了泪 木之青在万里冰山呆了许久才回到玄冰城。 罢九给她开的门，一开门就问，“怎么样？你找到了吗？” 木之青迈进院中，“没有。” “没有！”罢九吃惊不已，“你出马都找不到！” “是啊，所以你去试试？” “我……”罢九转身。 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 木之青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似乎早知道他的答案。 “哎，你干什么去？” 木之青头也不回的道，“睡觉。” 然后进入房间。 罢九挠挠头，脸上满是费解。 —— 今天落下了雪，没有太阳。 玄冰城比往日更加寒冷了。 岚芙一身冰蓝色的衣裳，出尘独特。 她步入玄冰城，绝美清丽的面容惹得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投掷到她身上。 而岚芙绷紧着一张脸，身子纤长，沉默回头。 花无量道，“她确实在冬眠之季来到玄冰城。” 岚芙回过头，“躲我那么久，这次终于舍得出现了吗。” 花无量抿唇。 岚芙一步一步往前走，花无量忍不住道，“你的身子……” “休养了那么久不是白休养的。”岚芙没有回头，话语却坚决极了，“只有她能帮我。” 花无量沉默。 他一直认为岚芙的希望渺茫，因为对象是木之青。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有啊。”岚芙回头，绝美的双眸里泛着寒光，娇嫩的双唇没有言语，花无量只听到她在众多人群中传音给他的声音，“死。” “……” “除此之外别的办法，就是我死。” “……” 岚芙的目光随即松下，波光潋滟，双唇终于开启，“无量，我不想死的，你能理解我对不对？” 花无量看着她，心里骤然一松。 都走到这里了，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又如何呢？总归不过陪着她。 让他看着她死……花无量做不到。 于是他温柔下眉眼，什么也没再说，上前两步，陪伴在她的身侧，已亮明态度，不再犹豫。 岚芙绽放出笑容，当真是美极了。不管是人群还是花无量，通通都为这个笑迷了眼。 人群忽然诡异的一静。 岚芙一顿，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 她回身看去，看到一道碧绿色的身影，还有罢九。 罢九不自然的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岚芙不在意，她只是定定看着那道碧绿色身影。 她正要去找她，她却自己送上门来。 人群显然都认识木之青，原本因为岚芙与众不同的容貌聚集起来的人们顿时一哄而散。 岚芙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美丽。 她朝木之青走去，冰蓝色的衣裳衬得她美极了。 木之青也朝她走来。 看到越来越近的碧色身影，岚芙脸上的笑容越显真心实意，“许久不见，我们……” 话音一顿。 因为木之青直直越过她而去，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岚芙，“……” 她落下笑容，回身看来。绝美的脸上没有怒气，没有失落，却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 那眼里没有她的身影，耳里没有她的声音的人径直走到另一头，走到高高的城墙下，奔着一道身影而去。 “你怎么了？” 城墙下站着一个和尚，和尚身上披着袈裟，略显狼狈，手里捧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灵兽，灵兽看上去奄奄一息，眷恋的蹭着和尚的手。 和尚方正的脸上落下泪来。 “施主，我梦不见它了，怎么办？”和尚沙哑而无助的说。 岚芙听到那人用关切无比的话道，“它要死了。” 如此直白。 和尚的泪像断了线，“死？”泪经过的唇瓣颤抖了下，和尚茫然的道，“是啊，了断了尘缘——”他似乎坚定下来，“施主，我不想它死，你能帮我吗？” 木之青张开的唇顿了很久，然后似乎感到悲伤又似乎感到很有意思似的，勾了起来。 “睡僧道友，你确定？” 睡僧的眼眸又变得茫然，“总……总要试试的。” “好，既然睡僧道友这么要求，那我就试试。” 睡僧双手捧着灵兽，低下头来。 碧色身影与僧人渐行渐远，罢九回头看看岚芙，被她的眼神惊了一下，连忙跟上她们两人。 岚芙站在原地，花无量担忧不已，“圣女。” 岚芙蓦然一笑，真真是美极了，“好，好得很。” 视她如无物。 从刚认识起便是这样。 她如此看重木之青的存在，可是木之青呢？ 衬得她像个小丑。 她怀着满满的心思而来，两人相遇，木之青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当真是……狂妄啊。 岚芙转头看着花无量，眼眸带着幽蓝，“你看到她刚才的模样了吗？” “……看到了。” 岚芙唇角勾起，“你看到她的道貌岸然了吗？” 花无量没回答。 他没有看到。 岚芙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微雪下着，显得她是那么的出尘，眼眸里的深蓝几欲成妖。 她忽的笑了，“难怪。” 岚芙笑着，却是带着偌大的平静，“难怪他如此垂青于她。他们两个……是那样的相像啊，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那般。” 话说到最后，花无量几乎听不到了。 他天生生得风流的眼眸略微睁了睁，显然清楚岚芙指的是什么。 岚芙站在他的身前，雪忽然下大了。 他忽然觉得她的身影是那样单薄，仿佛有一层巨大的罩子名为失意，切切实实的将她包裹在其中。 岚芙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 “我们走，我倒想看看她还能如何躲。” 花无量的身子很高大，所以他需要垂眸看着她。 他是那样深情，然而没有人看得到。 花无量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面上与一般时候无异。 “好，我陪你。” 独属于木之青的小院里，睡僧晃了晃脑袋，紧紧握着拳，努力驱散自己的睡意。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桌上的灵兽，怎么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碧绿的灵力萦绕在整个院子里，木之青收回手，灵力包裹在灵兽周围。 灵兽的精神好了不少，但是浑身上下泛着的死寂是骗不了人的。 木之青道，“幻猫兽灵力低微，没有晋升的可能。它是寿命到了，天道要带走它。” 第三百四十章 人定胜天? 真相有时候就是让人难以接受，哪怕本人早已知晓。 睡僧喉咙动了动，艰涩的道，“是你将它带到我手中的，小僧以为你有办法。” “生死各有命。它寿命到了，没有办法。” 罢九见鬼似的看着木之青。 生死各有命这种话还能出现在她口中？ 睡僧哀求，“还有人定胜天这句话不是吗？” 罢九，“……” 他看看木之青，又看看一身僧袍的睡僧，合上惊讶的嘴，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失礼。 他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 或许睡僧和木之青身份互换一下，他才能比较接受得来。 罢九看眼桌上雪白的灵兽。 灵兽精神一点后，可以看到它傲娇的本性，然而那双眼睛却湿漉漉的望着睡僧，带着动物特有的依赖感。 它活不久了。 以修士的目光看上去，看不到它身上的半点生机，早已垂垂老矣，连雪白的皮毛都失去了光泽感。 可是它是那样哀求，那样渴望活下来。 罢九移开目光，将好奇嗅着幻猫兽的小九抱紧。 “睡僧道友，你是和尚，你该明白的。” “是你将它送到我手里的……”睡僧似乎有些凌乱，说些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什么的话，“它陪伴我三百年，还是四百年，小僧记不清了……三百年前小僧以为它寿命将近，于是小僧带它吃它喜欢吃的所有东西，除了荤腥什么都满足它……可它活下来了……两百年前小僧也做好了准备……” 睡僧双手扶着脑袋，眼睛里带着血丝，掐着自己让自己清醒些，总算摆脱了一点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蹲下来，与桌上的灵兽持平，抚摸着它。幻猫兽静静的看着睡僧。 睡僧笑了一下，“到了如今，小僧已经做不好准备了。” 他不接受。 可是他是僧人，最应该看开生死。 可是唯独它，睡僧就是看不破。 “也许是陪伴的时间久了。”木之青给出建议，“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之后，你一百年之内难以接受，两百年内难以接受，三百年内难以接受，但是时间总会磨平一切。睡僧道友也能借机得道。” “……” 睡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长老也这么说，主持也这么说，甚至圣智师兄也这么说。” “是啊。”木之青道，“问佛宗厉害的人很多，他们或许有办法，但是永远不会帮你。” 罢九握紧了手，皱着眉看木之青。 这些话……这些话…… 然而木之青的脸色仍旧如常，甚至带着惋惜，“或许睡僧道友该再学会看开。” 她温声道，“万兽秘境距今已有几百年，幻猫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很长对吗？” 灵兽躺在冰冷的桌上，一切风雪都被隔在小院之外。 它的气息逐渐微弱。 睡僧找遍各种方法，也不过让它多活一段时日而已。 “对……” 他又落下泪来。 然而他的眼皮似带有万斤重，总是想要闭合起来。 木之青勾了勾唇。 罢九看出什么，忍不住先木之青一步说道，“睡僧和尚！”他想不到什么话，却不想木之青开口，于是道，“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睡僧睡僧，自然以睡梦为道。 睡僧抱起幻猫兽，垂着眸，努力不闭合上眼眸，苍白的笑了笑，“十年未去见我佛，佛祖该怪罪了。” 睡僧可以每时每秒都在睡，然而他为了幻猫兽十年未睡，代表着修行也停滞下来。 只是他一睡，再醒来便是物是人非，他舍不得。 作为一个和尚，他却如此看不开生死。 睡僧摇了摇头，怀中的灵兽微弱的叫了一声，他的心又痛起来。 木之青往前一步，罢九却有意无意的挡着她，她的眸垂下，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罢九不自觉就往旁边走去。 “睡僧道友，你想它活对吗？” 睡僧静默无声，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有多大的决心呢？”木之青问。 如果仔细看去，她的眼眸里是有光的，似乎带着极大的期待，让罢九看得惊讶。 睡僧沉默了一会儿，幻猫兽动了动，吃力的爬到他的衣领藏起来。 “或许是小僧着相了。” “……” 木之青脸上的笑意顿住。 “睡僧道友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睡僧撑着睡意道，“小僧不想。” 或许是太困了，他又落下泪来，“它是施主带到小僧身边的，如果连施主也没有办法……或许是它寿数已尽。由施主开始，也将由施主结束。” 木之青脸上的笑意淡去，“你的意思是，你来找我，只是因为这件事由我开始，你便要将它放到我面前走一圈，由我结束？” 纯粹救幻猫兽的心思有几分？ 是因为向惯了佛，习惯性的求一份因果。哪怕是极爱中不舍的东西，因果也能大于一切吗？ 是啊，如果睡僧真要救幻猫兽，应该抓紧一切机会才是。来找她做什么呢？ 她在外界眼里，可没有任何救幻猫兽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 木之青想明白了。 睡僧浪费幻猫兽仅有的寿命来找她已经代表了一切。 到底是佛修啊。 木之青脸上重新出现笑意，然而和方才的笑容完全不同。 “你走吧，好好珍惜这只小猫最后的时间。” 明明话语这样关切，却是没有方才咄咄逼人似的诱导要来得让人亲切。 罢九一愣。 睡僧强撑的眼帘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的垂下眸来。 幻猫兽从睡僧的衣领钻了出来，极为依赖的在他的怀中呆着，是它最温暖的依赖。 罢九看着睡僧离开这座小院，心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人定胜天……哈。”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将他吓了一跳，罢九惊疑不定的看着大笑出声的木之青，“……你怎么了？” “怎么了？”木之青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能救它哦。” 罢九一愣。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救它？”木之青笑道，“睡僧道友可不知道我能救它。” 罢九仿佛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道，“他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觉得木之青想得太偏激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四大一定皆空吗 “我偏激？”木之青眯起眼睛。 “……”罢九才发现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了，他连忙捂住嘴，怀里的小九一时不慎就摔到地上去，连忙奔着去木之青这里寻安慰。 “我什么都没说！”罢九一溜烟就跑进房间。 小九想扒又不敢扒的在木之青腿边晃悠，木之青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弯下腰摸摸小九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身影纤细修长，弯下腰的弧度很是赏心悦目，绿色的衣袖显得手腕很白皙，手抚摸着小九，分不清雪白的皮毛和她哪个更白。 睡僧一走，她就不将雪关在外面，于是小雪纷纷落落的飘下院中。 她低头安抚着小九，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似乎不管是罢九如何看她，又或是睡僧如何选择，都跟她无关似的。 什么她都当作乐子看。 “我不信。” 罢九的声音响起。 木之青挑眉，难得讶异的回头看去。 罢九从房间里走出，神情倒是没有多么坚定，但是话里坚定，似乎他说的就是对的。 他没有看木之青，蹲下来和小九视线持平，和之前睡僧同等的高度。 如此看了好一会儿，罢九抬起头，在此刻小白脸的长相竟然影响不了他分毫。 雪落着，他说道，“我们赌一把吧。” 他一点都不担心木之青拒绝。 木之青眯了眯眼。 她果然没有拒绝，唇角勾出一抹微笑，“好啊。” 乐意之至。 两人对视着，较量无声的蔓延开。 两人是在玄冰城外的一座山上找到睡僧的。 睡僧盘坐在雪地上，眼眸带着睡意与挣扎，又有些迷茫。 幻猫兽在他的周围绕圈，脑袋蹭着睡僧，十足的眷恋与不舍，动作是那样迟钝。 在雪白的雪地上，幻猫兽的皮毛显得是那么的灰暗。 睡僧的视线放在幻猫兽身上，一秒都舍不得离开。 忽的，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了。 幻猫兽停止迟钝的走动，在睡僧的面前趴了下来，大大的眼眸里瞧着睡僧，唇角似乎带着一抹小兽独有的天真笑意。 它的眼眸同样是要闭不闭。 睡僧也是。 一人一兽对立着，僧人盘坐着，头一点一点，幻猫兽趴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僧人。 睡僧要睡着了。 他不管多别扭的姿势都能睡着。 睡吧。 只要睡了，一觉醒来再也不用挣扎什么，事已成定局。 睡僧似乎听到有人在他的脑海里说着话。 是啊，睡着就不用面临离别了。 一觉醒来，睡僧说不定可以看破对幻猫兽的不舍，境界得以堪破。 多好的事情。 睡僧吃力的抬起眸，对一直看着他的幻猫兽笑了笑，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木之青挑了挑眉。 睡僧拿着刀，给自己的手腕来了一下，疼痛细细密密的泛了上来，鲜血涌出，睡僧的眼眸又有力气了，清醒了不少。 幻猫兽一下子就从雪地上站起来，不安的叫唤着。 “无事。”睡僧放下刀，笑了笑，用没受伤的手抚摸着它，脸上带着佛修特有的平和神情，“如今你要紧些。” 他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睡呢？ 幻猫兽低下头，配合着他抚摸脑袋的动作，灵动的抖了抖耳朵。 睡僧倾身抱住幻猫兽，幻猫兽嗅着鼻子前的血腥气，恹恹的呆在睡僧的臂弯里。 佛修抱着灵兽，周围的空气静静流淌着，似乎也带上几分温情。 他与它在独享此刻时光。 睡僧小心遮挡住幻猫兽，不让风雪侵袭到它身上。 他笑着，“还记得上次下雪的时候，你陪我去南大陆，路经一片饥荒之地，施主们想要我割肉救他们，是你张牙舞爪的挠着他们，凶得跟什么似的。” “吱！”原先恹恹的幻猫兽顿时挥了挥爪子。 睡僧垂眸，温柔道，“知道你还在怪我，认为我不该割肉救他们。” 八尺的男儿，即使身上带着佛修的仁慈，不免也有硬朗的一面。 然而此时睡僧是那样的柔软，将自己最柔软的内心铺在幻猫兽面前。 “可是小僧缺一两块肉不会死，但是他们会。施主们在粮食将尽的时候小僧出现了，那便是施主们命不该绝……” 幻猫兽又叫了一声，撇过头去，似乎还翻了个白眼，即使有气无力，它还是不吝啬自己的鄙夷。 睡僧包容的摸摸它的脑袋，柔声说，“小猫，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总是在生小僧的气。” 那是因为真的无法让兽不气！ 幻猫兽更加无力的趴在睡僧怀里。 眼眸是眼白多，眼珠子滑到上面去，一副马上就要死的样子。 “……”睡僧的手在抖，好半响才把手放到幻猫兽的胸口上。 幻猫兽颤了颤，黑眼珠立马滑到正中。 “……” 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睡僧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你又调皮，总是逗弄小僧玩。” 一人一兽坐在那处，睡僧带着笑意。 不远处隐藏踪迹的罢九说道，“如何？” 他直视前方，没有回头。 木之青眯了眯眼，“什么如何。” 罢九道，“可觉得我赢了？” 木之青看了睡僧一会儿，笑了一下，“凡事要讲证据，你让我看什么？” 她连睡僧流泪的样子都看过了，又如何会为眼前的场景动容。 罢九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比那时更令我动容。”他终于回了头，眼眸静静，“你好像不太会。” 你好像……不太会？ 木之青笑意盈盈，“是，我庸俗。” 罢九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他转而说道，“你的木棍或许能够使我们看得更清楚。” 木之青俏丽的脸庞顿了一下，掌心朝上，带着极美颜色的木棍带着流光出现，她侧头看了一眼，手掌翻转，木棍变成一道流光，径直飞向睡僧上空。 “那就让我瞧瞧吧。” 两人的衣衫翻动，木之青这么说。 睡僧睡着了。 他慌张的站起身，举目四看，什么都没有。 眼前是白茫茫的雪，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愣了好久，身边什么也没有。 他摸了摸胸口，连余温也不尚存在。 睡僧在雪中寻找。 第三百四十二章 背弃?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茫茫天与地之间模糊了界限。 雪下得很大，很大，一并模糊了僧人的身影。 睡僧扒开地上厚厚的雪层，唇瓣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遍了周围的雪地，依旧一无所获。 睡僧愣愣停下，半响想到什么，拽下脖子上的佛珠，金光大盛，圣洁的光芒融化了周遭数十里的风雪，使得地面露了出来。 他攥着佛珠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地上有些冰雪融化的小水洼，天上的雪还在下着，是那么的大。 不一会儿，平地上就又有雪堆积着。 睡僧行走在一片冰雪中，脸上带着茫然。 他睡了多久？ 为什么找不到它了？ 它呢？ 还是说他在梦中，只是梦不见它。 如果他是在梦中，他可不可以现在就醒来，醒来就能看到它了？ 至少……至少让他送它最后一程。 睡僧闭上眼睛，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手上的佛光是那样耀眼。 “神仙！这里有神仙！”呼叫声接二连三的出现，一群狼狈的凡人走到此处，欣喜若狂的跪了下来，用力拜着睡僧。 “神仙！神仙你救救我们吧！” 睡僧睁开眼，眼里一片空茫。 梦中怎么会有凡人出现？ 还是说……他是醒着的，因为岁月变迁，此处迁移来了凡人？ “神仙！”一名老者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苍老的双手合在一起，似乎连这个动作都维持得很困难，“你救救我们吧……”他的唇瓣颤抖着，双眸是耷拉的，枯瘦的脸颊燃着希望。 睡僧愣愣看着他们。 “救你们什么？” 几百年佛前的熏陶，让他即使在茫然中也情不自禁问道。 老者道，“妖魔都跑出来了！不愿呆在这片曾经囚禁它们的故土，此地反而成为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然而……” “你说什么？”睡僧往前走几步，“妖魔？何处的妖魔？” 老者错愕，“当然是万里冰山的妖魔。” 睡僧看着双手。 万里冰山的妖魔跑出来了…… 那玄灵大陆该是怎样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他急退两步，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这个消息砸得他回不了神。 老者却误会他的意思，一把老骨头直接跪在地上，风雪吹得他们的身体是那么的单薄。 “神仙你别走！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们不是和尚吗？我们就在你身前，您先救救我们吧！” 跪下的凡人顿时接二连三哭求，男女老少都有，绝望又充满祈求的声音布满这片地方。 “……救你们什么？” 老者声声泣泪，痛苦不已，“妖魔……妖魔即将重卷而来，回归它们的故土！我等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在那之前逃开，还请神仙救我们！” 逃出的妖魔，众多的凡人，每件事情都是那样巨大而紧迫，一只生死不明的灵兽与之相比之下存在是那么微小。 睡僧是佛修。 问佛宗不论生老病死，不干预天道自然。 但是妖魔，那是变数。 不应该有生命为它们而死。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是虚是幻；不管幻猫兽是生是死，是否下落不明；不管他此时是身在梦中还是身在现实，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救他们，然后投身在抵御妖魔的前线。 这才是对的。 对的……对的…… 睡僧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神仙！你救救我们吧！” 妖魔啊，凡人啊。 还有一只……即将遵循生老病死的幻猫兽啊。 自他成为问佛宗的一员，他应先为了众生，后是信奉佛祖，然后才是修炼到了自己。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赶紧救救他们啊。 他们不应该死。 跪在地上的每个人，目光是那样炙热而卑微，带着惶然，带着期待，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渴求。 该如何选择是那么明显的事情。 寻找幻猫兽在这种事情面前，根本没有选择的必要。 睡僧往前走了几步。 众人仰着头，期待的看着他。 然后…… 睡僧越过了他们。 众人错愕，带着绝望与痛苦，仿佛睡僧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他们的身上，都是他们肉眼可见的死路一条。 “神仙！神仙……你别走……” 睡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你们等等……等等……小僧去找找它……很快的……小僧找到它就来救你们！很快的！” 他是如此保证着，然后脚下跑了起来，匆忙而慌张的远离了他们，远离了那些目光，茫然而专注的在雪地里找着。 睡僧这一步是什么呢？ 或许他的前路都随着这一步远去，连同他的信仰，都随着这一幕崩塌。 是，他们很重要，妖魔很重要，但是他的小猫不重要吗？ 他还没和它道别啊。 看着雪地里踉跄的身影，罢九回过头来看着木之青，纵使无言，然而一切都在不言中。 木之青杏眸里点着光，她很遗憾，“好吧，我承认我输了。” 罢九道，“不经人同意将人拉入虚妄之中，背弃自己的佛祖，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 好像当初不是他提出的一样。 但是木之青没有与他计较。 “若是他选择救他们当然什么事也没有，既然他愿意为了他的灵兽不顾他们，我自然要帮他一把。” 木之青眉眼里带着笑，当只有她一人站在这，“睡僧能让我看到这一幕，当真是出乎意料。” 罢九带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微笑，“是，所以你输了。” “……下次可不会。” 木之青手中出现木棍的影子，泛着流光。 “让我去帮帮那只幻猫兽吧。” 场景变化，木之青看了看身周，挺直的身影还站在那里，即使她并没有拉上他。 木之青眼不见心不烦的转头。 这是一条街道，许多破碎的房屋，这是个大晴天，屋顶什么也遮不住，强烈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里，三三两两的凡人们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的阴影。 睡僧走在街道上，状态和方才不太一样，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在他的脚下，一只毛茸茸的灵兽在绕着他走，焦急转悠，似乎在奇怪主人为什么不理它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虚妄之中 “嗯？”平静的语气却说着疑惑的话，“怎不是本人？” “一个佛修的认知可不是好骗的，方才想骗到他已经很费劲了。”木之青带着无所谓道，“反正幻猫兽是只傻灵兽，发现不了的。” “如此吗？”罢九看向她，“难道不应该挑战自己？” 那张时常出现惊怒和气急败坏的脸上是那样的平静，像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情绪，然而又是融合得那么好，几乎没有怪异，却让人觉得璀璨极了，比之先前不知道要吸引人多少目光。 明明是平常的问题，经由他嘴中说出来，不知怎的，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木之青笑眯眯道，“目的达到就好啦。” 纵使旁人如何，她丝毫不会为他人改变自己的主意。 罢九唇角竟然露出一丝笑，“我让你瞧到这世间最精彩的战斗，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木之青耸肩，“那极大可能是失望的。” 胜负心这种东西她也不是非得要。 “……” 罢九平静的神情有些变化，他转过头去，恰好遮掩住了。 木之青忍不住笑，“你且看着吧，好看不好看都在眼前。” 那边幻猫兽蹦蹦跳跳的跟在“睡僧”身边，虽然奇怪“睡僧”的态度，但是它更为此时自己满血复活的样子欣喜，一直尝试着去追自己的尾巴，开心不已。 “啊！” 一个孩子忽然撞到“睡僧”身上，瘦弱的身躯经不起这么一撞，顿时瘫在地上。 这下周围更静了，连若有若无的呻吟都没有了。 不管是房屋里的人，还是街上的人，都爬起来看着这边，盯着男孩咽了咽口水。 一个妇人慌张的跑出来，抱住男孩，甩了他一巴掌，“谁让你跑出来的！” 幻猫兽停下动作，懵懂的看着这一幕。 “睡僧”蹲下来，“你没事吧？” 男孩咽了咽口水，唇色发乌，对痛是麻木的，满眼渴望的问，“圣僧，你是圣僧对不对？你……你能不能给我点喝的？” 罢九听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像是没有察觉，于是他又转回去。 就这么一会儿，这些衣不蔽体的人顿时都围在“睡僧”周围，佝偻的身影，瘦弱的身板，都祈求的看着“睡僧。” 而幻猫兽被挤在人群外，怎么都挤不进去，急得原地直跳。 “吱吱吱！” 大和尚！你快出来呀！ 可是大和尚没有听它的诉求，“睡僧”从人群中走出，似乎没有看到幻猫兽，引着这些衣不蔽体的人向前走去。 幻猫兽连忙跟上去，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慌张。 然而“睡僧”继续向前走去，身后跟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的眼睛都冒着绿色的光，像是野外的狼群。 幻猫兽一直试图拉“睡僧”，然而却阻止不了“睡僧”。 木之青和罢九跟在这些人身后，神奇的是没人看得到他们。 他们两人鲜活的样子，与此处格格不入。 终于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 “睡僧”来到一处破庙前，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生死各有命。然而小僧既然来到此处，断没有干看着的道理。施主们随小僧一道向佛，身体上的痛苦或许能减轻些。” 衣不蔽体的人群眼睛冒的光更盛了，两颊枯瘦的人张着嘴，似乎要流下口水来。 “吃神仙的肉！我们是不是就能得道成仙了！” 有人喊着。 男孩仰着头，在幻猫兽的龇牙咧嘴中拉上“睡僧”的僧袍，“圣僧，我饿。” 幻猫兽炸毛了，这显然让它想到什么不美好的记忆。 然而不管它如何挠睡僧，如何扑向凡人都是无用功，好像它不存在在此一般。 人群的呼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人人都止不住自己的口水。 “成仙，是不是就不会挨饿了！” “不会感到痛苦！” “不会感到炎热！” “像你一样说大话，一点疼痛都没有的跪在佛前！” “神仙你愿意的吧！” “对不对！” 凡人们一人一句话，每一句话，都使“睡僧”的眼睛颤动一分。 幻猫兽很忙，它抓着这个没反应，就去抓下一个凡人，两只爪子试图捂住凡人的嘴，然而声音还是存在，每一句都充满着渴望。 “圣僧，”幻猫兽跳到男孩头上，然而没有用，男孩瘦瘦的脸上眼睛黑乌乌的，“你能体会到我们的痛苦吗？我阿爸逃难为了保护我被吃了，我阿妈为了我去了男人堆，我是这里唯一的孩子，你能明白我们的痛苦吗？” 他歪头，“为什么要我们跪在佛前呢，为什么能减轻痛苦呢？那样能填饱肚子吗？” 幻猫兽气喘吁吁，没有耽误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字。 它四脚着地，仰头时看到“睡僧”闭上眼。 “吱吱吱！” 它急了，连忙攀上“睡僧”，爪子一个劲的拍向“睡僧”，但是却没有拍到实处。 它看到“睡僧”手中出现刀刃，“小僧不能。” 他高举起刀，划向自己，血腥味冒了出来。 “睡僧”露出自己的手腕，肉仍然是柔软的，并无什么不同。 凡人们却躁动起来，纷纷往“睡僧”身上涌，干燥的唇瓣急切的张着，想要去接每一滴落下的血。 有接到的人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如至甘霖。 “吱！” 幻猫兽的皮毛猛烈起伏，在“睡僧”光秃秃的头上挂着，气得不轻。 “睡僧”手上的动作仍继续着。 幻猫兽挣扎得无力了。 它以为“睡僧”该停下来了，就像以前一样，结果直到露出森白的骨架他都没有停下来，甚至都不阻止凡人们将他扑在地上，恨不得张嘴生啃他肉的欲望。 “吱——” 幻猫兽的叫声尖利，眼下的皮毛都沾湿了，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它猛烈摇头，又忘记自己对他们来说恍若无物般的存在，猛的冲上去。 “吱吱吱！” 不可以！ 不可以！ 然而“睡僧”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点都不阻止。 “吱！” “是不是奇怪他怎么还不停下来，明明从前这种时候他已经停手。” 幻猫兽猛的转头，小兽般的眼睛满是泪水。 一道碧绿的身影静静站在不远处。 第三百四十四章 陪伴的人 “吱吱吱！” 看到来人，幻猫兽顿时龇牙咧嘴，哪怕这人是唯一能看到它的人。 木之青走近它，“其实不用惊讶。你在的时候，睡僧停手反倒是不正常的。” “他们即使没了血肉也能活，自然会做出割肉喂鹰的事情来，以此来看破红尘。” “吱吱！” 木之青有些讶异，“你不愿意？”她舒展眉眼，“我也不愿意的。” 她蹲下来，和幻猫兽视线持平。 然而幻猫兽注意力完全没有在她身上，心焦的看着“睡僧”，急得来回转，却插手不了。 “你不是已经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了吗，还紧张什么。” “吱！” 木之青笑，“我倒是佩服你。在万兽秘境看到你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有让一介佛修破例的能耐。” 想让佛修破例，比登天还难。 幻猫兽亮出牙齿，对木之青是十足的不善。 撕咬的声音忽然像是撕破了画卷，轻易的传到幻猫兽的耳朵，它忍不住回头看去，眼眸都是心疼。 明明最是弱小的凡人们，如今每一个都像恶魔，如果不是不允许，他们如何对待睡僧的，它就要如何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吃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 “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幻猫兽磨着牙，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好感。 木之青眉目恬淡，“你要是指出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谁，我就帮你晋升。” 她看向幻猫兽，温柔极了，“不是寿命将尽吗？只要晋升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吗？那样的话，你就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了。” 幻猫兽，“……吱！” 它原地跳了起来，身子隐没在这群凡人之中。 好一会儿才看到它的身影，在凡人周围转来转去，触及中心的“睡僧”，还特意撇开目光不去看。 木之青站起来，“三。” 幻猫兽跳起来，急死了。 “二。” 幻猫兽原地蹦跳，直接跳向一个人，站在他头上，“吱吱吱！” 这是人群里唯一的男孩。 人群里很乱，很乱。 “睡僧”的身影逐渐淡去。有人隔开妇人，不知不觉就围在男孩周围。 然后，人群一拥而上。 幻猫兽匆忙逃离此处，迫切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笑了，“猜对了。” 浑水摸鱼，没有理智的他们哪里还有人情。 幻猫兽催促着什么。 木之青又蹲下来，视线与它持平。 “我曾经体会过你赖以生存的幻境，说实话，特别糟糕。” “……” 木之青笑眯眯，“你要幻中有真啊。你这不是挺清楚现实里最有可能发生什么吗？怎么幻境里做不到？” “……吱？” 木之青拍了拍手，“你加油。” 然后随着拍手的动作，绿色的灵力在手掌间荡开。 顿时，声音，残酷，都离之而去，空间变得一片纯白，最艳丽的色彩是木之青的灵力。 闪闪发光的灵力组成一只又一只巨大的蝴蝶，扑闪着透明的翅膀飞向幻猫兽，将幻猫兽围在其中。 虚妄直接灌输在它的身上，带动着它体内垂垂老矣的灵力，带给幻猫兽的感受不亚于醍醐灌顶。 很快幻猫兽变成一个茧，灵力重重包裹着它。 木之青站起身。 “这场虚妄，”她转过身，眉眼带笑，“可够入了你的眼里？” 罢九站在不远处，两人相望。 属于罢九的眉眼是那样陌生，对于木之青来说却是熟悉极了。 “罢九”微微一笑，明明再平常不过，然而却带给人最耀眼的感受。 “你说得对，”他道，“确实是让人失望的。” “……” 木之青舔了下后糟牙，“是吗？” “是的。” 冰天雪地之中，寒凉极了。 睡僧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盘坐的姿势，手中暖烘烘的，抱着毛茸茸的幻猫兽。 他平和的眉眼有些失态，第一反应抱紧了幻猫兽，才小心翼翼的松开，看着幻猫兽。 幻猫兽是闭着眼睛的。 他愣住。 下一秒，幻猫兽的眼睛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 “……” 睡僧轻声，“小猫？” 幻猫兽睁开眼，定定看了他半响，在睡僧逐渐欣喜若狂中，它猛的一爪子挠过去。 让你不理我！ 让你割肉！ 抓死你！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阴云聚集起来，似有天雷在酝酿。 睡僧猛的站起来，惊异的看向幻猫兽，“小猫你晋升了！” 晋升……就代表……幻猫兽不会死了？ 幻猫兽抬着下巴，远离了睡僧，独自找了一个山头。 别烦它，它要去劈个皮焦肉脆，然后离家出走！ 睡僧动了动，没迈出一步。 天雷不能让人干预。 而且睡僧作为佛修，这种天道就在眼前的事情，他更不能去干预。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幻猫兽外表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绿色光罩，成功挡住了天雷。 它晋升了。 因为寿命增加，它终于不再半死不活，然而一身皮毛却是由白转黑。 睡僧心慌不已的抱着它。 他紧紧抿着唇，纵使什么都不说，然而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是那样强烈。 幻猫兽不挣扎了。 它闭上眼，累极了，身上还有焦味，兽却已经睡着了。 木之青和“罢九”远离了那一处，她和善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罢九”看向一个方向。 木之青望过去，看到一个僧人立在冰雪上，仰头看着天雷散去，乌云消散。 她挑了挑眉。 僧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侧头看来。 他只掌而立，身板像是拿戒尺量过，每一分都是板正的。 僧人垂下眸来，转身隐没在远处。 “你认识他？” 木之青遥望着形单影只的僧人，又看看另一处的睡僧和幻猫兽，笑了。 “他是圣智佛子，与睡僧同出一门。你说他跟着睡僧身后多久了？” 是否在劝诫睡僧离开问佛宗，安置幻猫兽时便跟在身后了呢？ 他是否将一切都看入眼里了呢？ 却从不干预。 他旁观时又在想什么？ 身后没有回音。 木之青转身，正好看到人软软倒下的身影。 她挑了挑眉。 罢九昏迷躺在冰雪中，好一会儿身子抽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揉着脑袋坐起身。 “嗯？”他睁大眼睛，“我怎么在这里！” 木之青看向天际，叹了口气。 竟然连句道别都没有。 真没礼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她不在 随着冬眠之季的到来，天际泛起的蓝光越来越明显，尽管来来往往的修士皆是不曾抬头看天空的人，也还是感受到冬眠之季的热闹氛围。 自冬眠之季来临，来到玄冰城的修士源源不断。毕竟万里冰山中的妖魔，是增长修为的利器，更是锻炼自己的时机。 也是因此，玄冰城的客栈人满为患，一房难求。甚至有修士带着灵器驻扎在玄冰城外，然后进入城门去到万里冰山。 不过他们的脸都是臭的，因为玄冰城今年突然需要缴纳入城的灵石增加，如果抗议问起来，城门的守卫就会一脸漠然的道：“城主命令，你可有议？” 大家就都闭嘴了。 然而这玄冰城能不进吗？ 不能。 于是大家只能捏着鼻子交灵石。其中住在城内的还好，住在城外的那是怨声载道，恨不得骂一声奸商！有人甚至直接往万里冰山一扎就是十天半个月。 但是城主本人却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摸他的八字胡，老神在在。 “老夫驻守玄冰城，日日承受寂寥，收取些灵石有问题吗？” “君可见几百年一次的冬眠之季的人群熙攘，可见几百年中的门庭冷落？” 面前的脸嫩剑修顿时噤声了。 城主瞥一眼他，“是万剑宗让你这么说的吧？” 剑修拱手，“并无，是晚辈自己疑惑问的。” 城主哼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你还是嫩啊。这世界可不是非黑即白的，没有人是傻子。没有点好处，谁愿意忍受几千年的苦修。” 剑修咬唇，初见凌厉的脸上有些复杂。 “你还真跟剑义一脉相承啊，据说他时常陪在你身边，这次呢？” 剑修拱手，“独自一人。” “那也好。总该体验些人间疾苦……当然，你来帮本城主的忙，本城主当然不能过于为难你。玄霜树的事情，管明应该都跟你说过了，本城主就不再强调了。” 剑修认真听着，是一副晚辈对前辈最恭敬不过的倾听状。 城主笑了一下，“本城主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也不难。” “前辈，晚辈既然来到此处了，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剑修一身正气，引得城主轻咳一声，“只是让你去请一个人，不用这么夸张……嗯，这人有些难请，前段时间跟她聊得有些不愉快，不知晓她这次还来不来。” 剑修不解。 请一个人而已，城主怎么会一脸为难？ 他忍不住道，“当今之计，难道不是寒巫族昨日说……” “唉。”城主道，“你这孩子别太实诚。本城主当然知道当务之急该做什么，还要你来教不成？” 剑修低下头，“晚辈不敢！” 城主说，“我要你请的人在玄冰城的一个小院中，你也认识，叫做木之青。” 剑修猛的抬起头。 木之青！ “怎么？”城主老奸巨猾，当下看出什么，皱了皱眉，“你们之间有过节？” “……这倒没有，只是恐怕……” “唉！”城主摆了摆手，“我相信你可以的！去吧！” 剑修苦了脸，半响不敢拒绝，领命就去了。 管明真君从屏风后走出来，“万厉这人太正。” 城主斜看过去，“那你去？” 管明真君噤声。 城主笑了，“管明啊管明，你可真有能耐，一个放不放北寂桥的事情，你们也能说急眼。” 管明真君黝黑的脸上微不可见的一红，“不是我的问题！是她说她要见识的！” “那她说她要见识，你就几次上门邀请她去学会阵法？” 管明真君撇过头去。 城主摇了摇头，“知道你的性子，抛弃来之不易的假期，就为了心中的恶趣味。现在人家急眼了吧，连见都不想见你，多耽误事！” 管明真君也犟起来了，“反正现在玄冰城的事不归我管，能耽误什么事？还正好免得某些人的剥削呢！” 城主，“……” —— 此时正好黄昏，天际的蓝光与夕阳的金光相互照应，代表着一天即将过去。 白日去到万里冰山的修士们又通过北寂桥回到玄冰城，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狼狈非常。 这时候万厉一身白色的宗门衣袍，背着剑走在人群中显眼非常，衬得他气度不凡。 他的眉眼凌厉，没有多余的神情，却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那份正气。 周围一静。 等人走了，才有轻微的议论声音。 “那位前辈是？” 万厉直来直往的人，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修为。 “这个修为……这个气度……不会是大名鼎鼎的林广归吧？” “不是吧！林广归不长这样！不过剑修少，高阶剑修更少，这人八成跟林广归有什么关系！” 万厉不是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声，他们又不暗中传音。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因为心神都为即将去做的事所困扰。 直到终于到达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小院子，是寒冰所做，墙壁上折射出他的影子。在外界或许少见，但是在玄冰城时最正常不过的建筑。 万厉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唇角似乎努力想要扬起一抹笑，然而硬邦邦的，他不得不停下手。 他轻咳一声，最后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伸手敲起门来。 敲门声轻轻，堪堪触动禁制。 万厉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紧张得像是即将面临一场战斗。 没有动静。 他只好又敲了敲。 这次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这是一个生着少年模样的元婴修士，万厉心中一凛。 这不是个简单的人。 至少给他的感觉跟东皇羽儿一样，不应该是籍籍无名的人，然而他确实不认识…… 不，还是有些眼熟的。 两人面对面不过一会儿，就互相审视。 罢九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你来干嘛的？” 这人怎么呆头呆脑的。 万厉咳了一声问道，“请问之青道君在吗？” “木之青？”罢九警惕道，“你谁，找她干嘛？” “不要误会，我叫万厉，我是从城主府来的，没有恶意！” 罢九目光在他背上的剑转了一圈，哦了一声，抵在门上说，“她不在。” 第三百四十六章 震惊了震惊了 不在？ 万厉一愣，忍不住问，“那请问她去哪了？” 罢九皱眉。 哪有直接探听人家的行踪。 万厉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城主有事请她去城主府，要不然你麻烦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等也是一样的！” 罢九问，“城主找她能有什么事？你不会诓我的吧！” “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万厉连忙道，“城主找她……”话到一半他顿住了，狐疑的看一眼罢九，“在下在门口等也是一样的，不劳烦你了。” 罢九啧一声，有些遗憾。 这愣头青还没愣过头，试探不出什么。 “那你慢慢等着吧！” 罢九说了一声就要关门，门里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小九！你干嘛去！” 然后奔出去的小九热情的迎接穿着绿衣的女子，开心的转圈圈，一直不停的嗅来嗅去。 罢九一愣，打开门。 木之青弯腰抱起小九，雪白的皮毛在绿衣的相称下更加雪白，小九乖极了。 绿衣摇摆，木之青走近这座小院，目光落在万厉身上，上下看了一眼，像是在打量。 万厉喉结动了动，紧张得无以复加，几乎说不出来话。 她不会认不出他了吧？ “我我我是……” 好好一个剑修，竟然结巴成这样，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木之青展了眉眼，笑意盈盈，“万厉道友？好久不见呀！”她热情的话语让万厉顿时好受不少。 “之青道君，好久不见。” 木之青歪了歪头，“你来找我做什么？” 万厉又紧张起来，想起城主说的话，“城主想……想请之青道君去一趟城主府，他有事相商。” 明明两人同是元婴道君，他对木之青的态度却像对城主那样……还是比城主好了些，毕竟城主很让他惧怕。与之相比，笑盈盈的木之青好很多。 万厉这是习惯了。虽然木之青曾是他的同辈人，可是师兄林广归可是待木之青为同辈之人，他自然不敢造次。 “城主？”木之青叹了口气，“有事相商啊……那真是有点难办了，我也有别的事要做呀。” 万厉顿时紧张起来。 木之青却想了想，笑了，“或许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 万厉一脸茫然。 “走吧。” 说着，木之青连门也没进就往外走，好几步之后万厉才反应过来，欣喜极了，“您这是答应了！” 他连忙跑过去。 “……喂！” 罢九无力吐槽。 走出很远的人回过头来，笑意盈盈，“罢九道友加油弄明白自己身上的问题，我看好你哦。” “……” ———— “事情就是这样的。” 城主狡猾的面相，一本正经说出前因后果。 木之青坐在下方，抬起头来，“寒巫族邀请玄冰城的人去族内一日游？还想要我当导游？” 一日游？ 导游？ 城主顿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木小友你真是……不过这么形容也不错。” 万厉一脸麻木。 哪里不错了。 他怎么听不明白？ “不过……我可不是玄冰城的人。” 城主笑了笑，“这个本城主自然知道，可是人家指名道姓了，你看这……唉！我也难办啊！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求到你这来！” 城主的卖惨示弱并没有什么用。 他只好道，“你也知晓，寒巫族重新面世几百年来，依旧像是蒙了一层纱，神秘极了。这次如果能去到寒巫族里头看看，大家对寒巫族也不至于捉瞎不是吗？木小友应该也很想去看看吧？” 木之青果断道，“不想！” “……为何？总该说出个缘由来？” 木之青便实话实说，“岚芙不是要杀我，就是要埋我，总而言说一句话，有阴谋，所以不去。” 城主，“……” 这缘由倒是简单明了。 “大家都是朋友，我看人家巫圣女对你还蛮有好感的，这其中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木之青笑了笑，“我跟她有龌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城主大人不是没看到。如今纵使为了一己私利，但是总该说些切合实际的事情，作为一城之主，总不能信口胡说，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吧。” 万厉惊了。 这番反唇相讥连他听了都觉得太狠。 可是城主不但没气，反而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木小友说得是……那木小友开价吧！”说到最后一句，他闭着眼，肉痛不已，“本城主给你相应的报酬！” 木之青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极有韵律，“报酬啊……” 说着她就认真思考起来，哪还有刚才的半点抵触。 万厉，“……” 可他看着，她们两个人不是就差吵起来了吗？怎么临门一脚，木之青忽然温和起来，城主还这么肉痛，一副说服不了硬茬的肉痛。 木之青更是，不是说和巫圣女有矛盾吗？ 他刚这么想，木之青就像是想好了，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和岚芙姑娘是死敌。” 万厉，“……” 城主，“……” 城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少，“木小友，可不带坐地起价的。” 木之青诧异，“实事求是啊——哦，”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你们没有看到而已，但是确实是死敌。” 万厉，“……” 说得那样轻巧，就跟喝了盏茶似的，可信度一点都不高啊。 木之青却一脸认真，“据说宿家这些年给宗门和家族送了点东西，以城主的威信力，想必也有吧？” 城主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八字胡都在颤动。 木之青啊了一声，“天依道友在金山得到天然阵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现在想来，阵符应该被他们研究出一些门道了吧。” 城主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的报酬是这个的话，本城主应允。” “还有……” 这一句话一出，万厉以为城主会发火，毕竟在他这里，城主绝对不是好脾气的人。 结果他竟然还是好声好气，“木小友，本城主还以为就算我不压价，你也不会行那套得寸进尺的事情。” 木之青勾唇，“放心，不敢对城主大人放肆。” 她问，“请问如果我知晓寒巫族在哪儿的话，城主大人能给我什么？”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出发寒巫族 城主彻底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万厉也同样震惊，见了鬼似的看着她，哪还有剑修半点波澜不惊的样子。 木之青笑眯眯，“城主大人还请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城主当然不觉得木之青会骗他。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比方才还要热情的坐了回去。 “来人！来人！快点上糕点！别怠慢了贵客！就上本城主先前说好的那些！木小友最喜欢的！” 等人上了糕点，屋子里充斥着糕点的香味，城主也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点都不咬牙切齿，特别友好的道，“木小友真是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惊喜啊。” 他心里早就骂开了。 老奸巨猾！ 木之青道，“我可以把寒巫族的地址告诉你们，也可以领着你们去，不过——”她抬眸，“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城主，“……” “对了，”木之青想起什么问，“至于方才城主应下的……请问还算数吗？” “算数算数！怎么不算！”城主咬牙切齿。 好一段时间后，城主强忍着心痛跟木之青谈好了相关事宜。 “那个……你将地点告诉本城主就好了，未免打草惊蛇，三日后的寒巫族之行，你看——” “去。”木之青似笑非笑，“怎么不去，总该做些了断。” 至于什么了断，城主不会问，他只要确保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好了。 木之青临走之前，城主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寒巫族的踪迹？” 从前寒巫族也是她捅出来的。 寒巫族明明那么神秘，可是木之青又与寒巫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的巫圣女对待她的态度更是奇怪，现在甚至主动邀请木之青去寒巫族，这种一看就是没好事的邀约。 “秘密。” 好吧，秘密。 城主最后道，“他们借本城主想要的东西达到不知道什么目的，本城主至少能保证的是，不会让你轻易出事。” 不会轻易出事。 如此保证而已。 却是城主主动提出。 木之青笑了，从储物袋拿出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细碎的茶叶散着凌冽的茶香。 城主一愣，竟然笑开了。 这是从前尝过的，属于万里冰山的茶叶。 —— “哎，你去城主府做什么？”罢九追着木之青问。 此时木之青正在鱼池旁边撒下土壤，往里面种着植物种子。 素手一动，植物种子便野蛮生长。 罢九嗅了嗅，“有点像是茶香。” “嗯，这次在院子里种一些！”木之青拍了拍手，站起来，“希望我回来时能收获到吧！” “回来？你要去哪？” “我三日后要出门。” 不待罢九再问，木之青回身，“你不会想去的，我和岚芙一起，去寒巫族哦。” “……”罢九睁大眼。 三日后，木之青行至城主府，发现岚芙早就等在那了，身边除了花无量，还跟着几个寒巫族的人，态度恭敬，也不乱看。 而城主这边，竟然意外见到管明道君的身影，看到木之青就笑着招手，“这次我安排了几个长老和万厉跟着你！”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木之青含笑点头，“好啊，请多指教啊。” 长老们还好，万厉倒是有些不自在。 木之青回头，和岚芙对视上，然后相视一笑，像是关系最好的友人。 “岚芙姑娘，许久不见。” 岚芙同样眉眼温和，“木姑娘，许久不见。” 除了忽略她，径直走向和尚的那一次。 这一次，我看你躲到哪里去！ 在城主府短暂会和，一行人便走向北寂桥。 这期间有不少修士，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他们这是做什么？” “嘶，感觉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不会是有异宝出现吧？” “哪来那么多异宝！万里冰山只有妖魔！你看到其中那个面容高洁的女修了吗？据说是寒巫族巫圣女！” 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注视，他们皆面不改色。 直到进入万里冰山时，长老们才释放出威压，震慑那些跟上来的修士。 “闲杂人等不可上前！” 如此才使得身后没有尾巴。 花无量走在前方，为一众人带着路，时不时温言向他们说起寒巫族的事情。 万厉严阵以待，一直在记下沿路的路线。 木之青垂眸。 想必在她告诉寒巫族位置的时候，城主已经事先让人打探过了。 万厉如今做派，不过是做给岚芙她们看的。 “木姑娘？” 木之青侧头看去，看到岚芙绝美的脸上言笑晏晏，“这越进到里面，便越寒冷，木姑娘如果不适应可以与我说。” 木之青勾了勾唇，“怎么会呢。不过就是不知道岚芙姑娘为什么一定要邀请我去寒巫族了。” 岚芙顿了下，笑着回过头去，看不清神情。 “我以为，木姑娘很清楚呢。” 木之青挑了挑眉，“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岚芙看过来。 “不过没安好心我还是知道的。”木之青惊讶的捂住嘴，“这是不能说的吧？” 岚芙咬了一下唇，“木姑娘想必是误会了。” “是吗？”木之青放下手，没有了故作玄虚的做作，眉眼淡下来，杏眸内深邃极了。 “瞧着岚芙姑娘这么长时间的修为不进反退，想来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总不会是为了吞噬我的目的来的。” “……”岚芙一僵，“你误会了，我只是与木姑娘一见如故，想要邀请你去寒巫族做客。” 木之青笑了一声，忽然靠近岚芙。 行进的人群顿时停了下来，花无量猛的转头看来。 木之青却在岚芙的耳边轻轻道，“我有办法见到他，你想吗？” “……” 岚芙美眸睁大。 木之青却已经退回原地，讶异的看看周围，“咦，花道友怎么停下来了？到了吗？” “……” 花无量握了握拳。 说是悄悄说，但是真想不惊动人，大可传音。 这么一来，谁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花无量看一眼失神的岚芙，控制自己道，“还未。木道友何不向前一些，视野也能广阔些。” “好啊。” 木之青向前走几步，和花无量并排。 “如果这样能让花道友放心一点的话。”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入住寒巫族 出发寒巫族的第二日，万厉握住剑，眉眼认真起来，“还请稍等。” 然后身子飞向半空。 不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还有隐隐强烈灵光显现。 很快又有两个长老也冲出去了。 木之青就背手看着，没有插手的意思。 不过没一会儿万厉他们就回来了。 他看着倒是不狼狈，只是发丝有些凌乱。 “是一个邪修，已经跑了。” 哪个邪修能在三个元婴修士的围攻下跑了。 木之青心中已有答案。 万厉顿了顿，转向花无量道，“即使元婴修士脚程快，但是用走的效率并不快，或许可以用别的办法？” 比如让岚芙每回出来万里冰山，又每回都能平安回去，甩掉任何跟屁虫的办法。 “当然可以。” 花无量答应得很爽快，然后拿出了飞舟，“万里冰山不太支持大的飞行法器，但是这个应该是可以的，且此处距离寒巫族不远了。” 飞舟是普通的飞舟。 乘坐了飞舟，但是万厉其中还是持着剑冲出去两次。 直到一整日都没有发现跟踪的人，寒巫族也终于到了。 万厉鲜少进万里冰山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此处距离玄冰城已经很远很远了，说是万里冰山的最深处也不夸张。 刚开始从高处是看不到寒巫族全貌的，直到花无量驱使着飞舟左飞右飞，在诸个冰山山顶旁绕了几圈，忽然焕然一新，两座冰山显现出它们的原貌来，全身洁白，没有封印任何妖魔。 这时再看向地上，可以看到两座洁白的冰山间建起一座又一座茅草屋，看上去就是凡人们住的最普通的房屋，并没有什么特殊。 等到飞舟下了地，众人才能看出来茅草屋很高大，甚至可以容纳两人高的人进。 花无量跳下飞舟，伸手。 此处聚集了不少穿着白衣的寒巫族族人。 岚芙洁白的手轻轻放在花无量手掌上，优雅而美丽的下了飞舟。 “恭迎巫圣女归来！” 那些族人们喊道。 众人往外看，已经看不到浑身漆黑的冰山，明明出去的路就在那里，但是却像是进入另一个空间一样，与世隔绝。 岚芙柔柔弱弱的道，“见笑了。因为寒巫族祖祖代代以来的风俗，我们向来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的，希望不会怠慢了诸位贵客。” 木之青打量这些茅草屋，笑了笑。 祖祖代代的风俗？ 从前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 万厉问，“方才是阵法吗？” 花无量接过话，“是我们寒巫族特意寻找的天然阵法，以此为居。因为如此，我们甚至把附近冰山的妖魔都清空了，这样才能有个住的地方。” 在其他长老还犹豫的时候，木之青轻轻一跳，跳下飞舟。 她伸了个懒腰。 万厉连忙跟上来，“如此麻烦巫圣女了。” 长老负责说着场面话，“是我们叨扰你们了才是。” 众人跟在岚芙身后，一步一步走近这神秘的寒巫族。 岚芙最终停在寒巫族族人的一个人面前。 “圣老。”岚芙温柔道，“这些就是来自玄冰城的贵客了。” 被叫做圣老的人大概是寒巫族的族长，脸上有很多皱纹，身子有些佝偻。 他倒是也穿着白衣服，只是不明显，因为都被一件件带着奇怪符文的布料覆盖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 圣老的形象有些像古老的巫祝。 不过他倒是和蔼可亲，“从前小老儿便知道外面世界能人辈出。只是小老儿只有寒巫族的一亩三分地，从未出去看看，如今一见，果真不凡。” 玄冰城的长老道，“本座倒是觉得圣老远离红尘，当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潇洒。” 万厉皱了皱眉。 从未出去看看？ 这圣老的修为绝对不低于化神期，就算是问佛宗的和尚，也断没有靠苦修晋升修为的道理。 那边圣老似乎累了，将事情交给花无量，“天色不早了，族内早已准备好了房间，先安置客人们休息吧，万万不可怠慢。” “是，圣老。” 圣老在两个族人的陪同下走了。 花无量转过来，“我带各位客人去休息吧。” 他们此时才终于进了两座冰山中。因为两座冰山围绕在一起，出入口都只有一个。 冰地上被铺了青石，连通着各个茅草屋，踩上去时触感良好。 茅草屋高大，是寻常的茅草屋，有两扇窗户，被木头支着，有的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有的能看见。只是从外面往里面看没什么特别的，床铺散乱，看到的房屋一角都很普通。 万厉感觉有人碰了自己一下，是木之青，她示意他看向一旁。 万厉看到了，不由一愣，“为什么每座屋子前都种着两朵花？” 像是装饰，屋门口各放了一朵花，是白色的，在雪地的照映下几乎看不到。 小花有淡淡花香味，凑近了就能闻到。 这次是岚芙解释的，“这是万里冰山深处中很常见的花朵，没什么灵力，但是花香不错。据说能为迷路的人指引到家的方向，我便让他们留下来了。” 长老点头，“我倒是曾经在万里冰山见过。此花又叫做和平花，魔气枯萎不了它，也不会伤害于它，算是万里冰山中唯一的净土了。” 在妖魔肆虐时，仍有洁白的花朵盛开，带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 寒巫族为他们安排的房子是一起的，也是茅草屋，一模一样的建筑，木之青的茅草屋在其中一座冰山的边上。一边邻居是冰冷的冰山，另一边邻居是万厉。 “我的房屋在深处不远，你们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大家赶路这么多天想必累了，可以先休息，明日我带你们看看寒巫族。” 岚芙盈盈一拜，“明日见。” 她的美眸是看着木之青的。 等岚芙和花无量转身离开了，长老们互相看了一眼，转身进屋。 万厉转身看到还在原地的木之青，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有些紧张，但是还是说道，“之青道君，我就在你旁边，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喊我。” 木之青盯着屋门口的洁白小花，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有事需要帮忙。” 第三百四十九章 热闹的夜晚 万厉收起剑，剑背在身后，他勤勤恳恳的搬动小花放到很远的地方去，直到屋前光秃秃的， 回到茅草屋，木之青还在门口，给了他一袋灵石，“谢谢你的帮忙，希望身为剑修的你也不需要这两朵花。” 说完她就进屋关上门。 万厉低头看着手上的灵石袋一呆，他甚至都来不及拒绝。 不过…… 万厉看向自己屋前的两朵花。 茅草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有檀木做的家具，也有寒冰做的床，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格外高大的茅草屋，格外开阔的窗户了。 夜晚，木之青立在窗前。 这时月上中天，寒巫族一片静默，连平时的蝉鸣都没有，整个寒巫族似乎都陷入沉睡之中。 子时木之青看到一个眼熟的长老经过窗边。 丑时过一半的时候她看到另一个长老往外面走。 丑时刚过的时候她看到万厉回来。 “你好。” 万厉机警的抬眸看来。 然后他看到解除禁制，脑袋从窗口伸出来的木之青。 她笑眯眯的，“请问有什么收获吗？” 万厉收回开门的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哪怕认识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喜欢木之青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给他带来的感觉……很不好。 木之青跳上去，坐在窗户上，手撑在两边，歪了歪头，“不可以说吗？我看你们很忙的样子。” “……” 万厉走过来，“你看到他们了？” 怎么会？ 明明他们很小心翼翼，绝对不会惊动任何人。城主特意安排隐匿身法特别好的人前来。 “倒是没看到……”木之青耸肩，“不过我就站在窗前，看到别的。” “……一晚上都在窗前吗？” “是啊，不然总担心别人害我，睡不着的。” “……” 万厉一下静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想到话说，他在周围设下禁制，然后才说，“没发现什么，挺平常的。” 木之青点头。 然后又是静默。 万厉彻底找不到话说了，他往前看一眼，木之青还在看着月色。 或许是月光很柔和，万厉忽然觉得木之青其实挺好说话的。 “今日……你指的那个他是谁？” “嗯？”木之青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漆黑的夜晚，仅靠月光的照耀下，哪怕是修士的眼力，也只能看见身前不远的地方。 他也只能堪堪看到木之青的神情。 她倚着窗框，看样子感到无聊透顶，无所事事。 “就是你和那个巫圣女说的话，你会让她见到他……我能知道指的是哪个他吗？” “嗯……”木之青晃着腿，“其实跟你想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万厉垂下眸，“我知道了……” “但是告诉你也没关系。” 木之青笑起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 “寒巫族巫圣女，岚芙姑娘爱慕一个人。” “爱慕谁？” “节灵。” “……” 万厉深呼吸一口气。 他不该问的。 岚芙怎么可能跟节灵大能扯上关系。 “哎？”木之青看出什么，“你最近接触过跟节灵有关的事情吗？” 节灵很有名不错，不过都是一千多年前飞升半劫界的老妖怪了，寻常人听到这名字怎么也该恍惚一下才能想到。 而万厉全然没有这个回想的过程。 “……”万厉心一跳。 之青道君也太过敏锐了。 他颇感压力，“师尊听到我要来寒巫族，事先给的建议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木之青不知信没信，又像是想起什么，“你师尊呢？怎么没看见？” 话题跳跃得太快，然而每一件都不是万厉想听到的事情。 他绷着脸，尽量维持原样，“你们为什么都这么问？师尊是师尊，我是我，我不一定都要跟在师尊身边。”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万厉紧张起来，但是分毫不退。 她笑一声，出乎万厉的意料，耸了耸肩，“你说得对。” “……” 木之青跳下窗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困了，我先去睡觉了。” 万厉的手松了一些。 “对了，”木之青转回身，笑眯眯的道，“如果想要夜探寒巫族，建议你们去看看那两座冰山。” 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沉。 万厉一愣。 他想问些什么，木之青就挥手，高大的窗户顿时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了。 “冰山里面？” 万厉抬头，月光下，两座冰山像是在黑暗里沉睡的野兽。 第二天天光大亮，万里冰山泛起晨雾，随着微风的吹动飘动起来，像是一张画卷里的仙境。 花无量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袍，像是寒巫族族人穿的又像是最普通的白衫，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被他带上不一样的感觉。 他穿越高大的茅草屋，最终停留在某一处。 他的目光落在路边一排排的小白花上。 “咔哒。” 门打开的声音，花无量侧头看去，看到一身正气的剑修背着剑从里面走出来。 “客人昨夜睡得好吗？” “还不错。”客人显然不懂交际，硬邦邦的说道。 万厉不自在的垂眸，注意到花无量腰间的储物袋上纹着一朵小花。 倒是和木之青要他搬的花一模一样。 他这么想。 幸好这时长老们也陆陆续续出门了，缓解了剑修糟糕透顶的交际能力。 万厉松口气。 “咯咯…” 万厉看向笑声发出的地方，岚芙穿着蓝色衣袍站在小道上，捂着嘴轻笑，看到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 “抱歉，我只是觉得万道友有些可爱。” “……” 岚芙脸上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她走过来，“从前便听说剑修保持着一颗最纯粹的心，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万厉僵硬的道，“谢谢。” 这声生硬的道谢让岚芙微妙的顿了一下。 随后很快温柔道，“万道友不用拘束。” 万厉不着痕迹的侧身。 岚芙对他眨了眨眼，“虽然万道友真的很可爱，但是我真的想告诉你，我不会吃了你的。” 这句话由岚芙说出来是有些俏皮的，配上她那张绝美的容颜当真让人赏心悦目。 “啧。” 两人回头，看到木之青倚在门框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热闹， “原来有一张美丽的容颜就可以让人忽略掉恶心吗？” 第三百五十章 被排挤的万厉 “……” 岚芙完美无缺的脸上有些裂痕。 那边花无量及时开口，“几位贵客，我带你们去族内走走如何？” 长老欣然应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是我们的荣幸。” 他们来寒巫族不就是为了这个。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万厉紧张起来，“怎么了？”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几栋茅草屋有什么好看的。” “……” 就算万厉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句话不好。 果然，不止花无量，几位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种不给寒巫族面子的话，她怎么能说出来？ 奈何木之青愿意来寒巫族都是城主花了大力气的，如今到了寒巫族，他们谁也无法约束她的行动。 岚芙轻声道，“我知晓鄙族简陋，让你们见笑了。但是木姑娘，我很想与你一道走过寒巫族，这样你也不白来一趟不是吗？” 岚芙言辞诚恳，让人听了都不好意思拒绝她。 木之青却觉得她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脸上了。 她笑眯眯，“我也不想的，可是昨夜你们族里太热闹了，我没睡好，实在是太困了。” 岚芙一顿。 几个长老脸色剧变，特别是万厉。 太热闹？怎么个热闹法他们还能不清楚吗？ 其中一个长老立马说，“既然之青道君不舒服，那你就好好休息，等我们看过了，我们带你去也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之青道君你去休息吧！千万别累着了！” “好吧，那再见。” “嘭！” 木之青关上门，她一点停顿没有的走到窗边。 茅草屋有她设下的禁制，外面的人看不到她，所以她站在空空荡荡的窗户前也没人看见她。 花无量和万厉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带着他们走上青石小道。 岚芙站在原地，似乎有所察觉，看向茅草屋的窗户。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算是对视了个正着。 木之青挑了挑眉。 还挺敏锐。 就在她以为岚芙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她转身离开了。 木之青动动鼻子，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神识里，茅草屋两边的冰地上生长出两朵小小的花朵，洁白无瑕。 木之青伸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揪起小花和路边的白花作伴。 “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木之青放下手。 正午时分，晨雾褪去，因为阳光剧烈，冰地上久违的出现细密水珠。 万厉和几个长老是冷着脸回来的。 其中一个胡子长老冷哼一声，“后生人，你资质是不错，但是总该知道尊重前辈是怎么写的。我们是同一个修为不错，但是老夫好歹比你多历练了那么几百年，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还请你分清楚了！” 说完，他们扬着下巴，拂袖进了茅草屋。 万厉立在原地。 “唉，还以为你们和花无量闹矛盾了，原来不是吗？” 万厉转头，毫不意外看到扒着窗户失望至极的木之青。 “没有。”他抿唇半响才道，“是我惹他们不高兴了。花道友就让我们先回来。” “不高兴？”木之青笑了，“你不要怪城主派了这些人过来，只要身居高位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个毛病。” 万厉的眸看着她，“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木之青百无聊赖的抠着茅草，“花无量以你为这些人的中心对待，不满不就这么来了吗。” “……” 万厉抿唇。 木之青说的很对。 “一个时辰前经过一些族人的时候，我提出和族人切磋，花道友很快答应了，但是长老不高兴，认为我打草惊蛇。” 不知怎么的，明明木之青笑眯眯的样子是他感到最别扭的，他此时却忍不住在她的目光下将事情原委说出。 “那你怎么认为呢？” 木之青没有鼓励安慰，也没有像长老们一样否定不满，她问万厉的想法。 可是其他人都觉得他一个剑修，一心只有剑，能知道个什么。 “我认为……”万厉说出这三个字，“他们对我们的来意心知肚明。做也是那样，不做也是那样，那何必掩盖呢？” 说到最后，万厉深切的困扰着，“我不明白，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呢？” 木之青认真想了想。 万厉有些紧张。 被长老们说教了一个早上，他也有些怀疑自己了。 万厉从不怀疑自己的剑，但是这世上除了剑，还有很多的东西，他没法都做到坚定。 木之青说，“我认为……你认为的对。” 万厉松了口气，“谢谢。” 沉默了一下，他道，“我先回屋了，你有事叫我。” “等等。” 万厉有些困惑。 木之青直起身，好奇道，“你切磋了几个人？” “……五个。” “都赢了？” 万厉脸色一红，“都赢了。” 当然都赢了。 他有些骄傲的想。 木之青笑了，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真厉害。” 万厉恍恍惚惚的回了茅草屋。 半响他才想：哦，原来木之青竟然会关心他切磋赢没赢。 —— 自那天之后，万厉对待木之青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每晚出门打探之后，路过木之青的茅草屋会谨慎的敲了敲，而木之青总是及时打开禁制，透过窗户和他聊天。 这时候万厉就会跟她说自己的收获。 如此过了两三天后，整个寒巫族对他们的态度一直没什么区别，就是圣老很少出现，据长老打听，他一般都会呆在自己的屋子内为寒巫族祈福。 终于在一天晚上，万厉带来不一样的消息。 “我进去左边的冰山了，我发现整座冰山都是空的，里面的通道四通八达，布满了神秘的符文。” 万厉回想那一幕，依然觉得震撼，“里面有很多我不曾见过的寒巫族族人，越到里面修为越高，我只去到最外面一层。” 然而这样也够震撼了。 “长老说他会将这些用特殊的灵器告诉城主。” 木之青眉毛动了动，“你发现的，让他告诉？” 万厉不太明白，“灵器在长老手上，自然由他转告。” 他看着木之青的神色，顿了顿，“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平安无事的十天 木之青叹了口气，“傻万厉。” 万厉，“……你不应该这么说我。”他认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邀功的。” 木之青道，“你不像个成年人。” “……” 这是说他不成熟吗？ 万厉抿了抿唇。 “你有惊动到别人吗？” “应该没有，我很谨慎，冰洞外围的族人修为并不高。” 木之青掌心绿光流转，出现一片绿叶，“这个给你。” 绿叶翠绿极了，颜色漂亮，形状完美。 “这是？” “或许可以帮到你。” 万厉充满疑惑，“你好像从不出门？” 月色下，木之青耸了耸肩，目光晦涩不明，“有时候黑夜会遮掩很多东西。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们不存在，需要做好被旁人时刻注视的准备。” 万厉迷茫，显然不是太听得懂。 木之青笑了笑，“而我虽然不喜欢站在暗处，但是不代表我会喜欢别人站在暗处。” “……” “好了，你该回去了。” 花无量白日带着万厉他们走遍了整个寒巫族，寒巫族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多时候都是重复走过，不过长老们显然乐见其成，这有助于他们记住寒巫族的每个地方。 而对于这一切，花无量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像是什么都没发觉。 终于在十天后，长老们提出离开，“这段时间有劳寒巫族照顾，等我们回去之后，城主也定感到高兴。” 花无量道，“不过小事一桩……对了，各位贵客既然要走，那么明日午时我会为各位举行一场践行宴，到时候圣老也会出席，还希望到时候各位贵客能够赏脸出席。” “自然自然！本来我们离去也要与圣老辞行，那就麻烦无量道君了——” 当晚万厉一脸郁闷的来到木之青的窗前，“我和花无量一起知道的。” 他背着剑靠在茅草屋上，端正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孩子气。 在他旁边，木之青趴在窗户上，鲜亮的绿衫让她在黑夜里显得闪闪发光，连那双杏眸也被衬得极美，她侧头。 万厉补充道，“明天离开的事情。”他蜷了蜷手指，“我今天才知道。” 即使早就猜到他们呆在寒巫族的时间够久，掌握的信息已经饱和，应该离开了，但是万厉怎么也想不到，他离开前一天才知道这件事。 那些长老一次也没告诉他。 “哒……哒……” 木之青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在茅草上，早在她入住当天她就将整个茅草屋用清洁术来回清理了很多遍，做到每一根茅草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即使这样，茅草在她白皙的肤色下还是显得有些违和感。 “明日午时啊……” 显然有些郁闷并不能让人感同身受。 茅草屋很高大，窗户几乎要与他持平，万厉看一眼木之青，失落的低下头来。 “对了，这个点来找我，冰山你去过最后一次了？” 木之青猜得没错。 在得知明日就要离开之后，万厉就去试了最后一遍。 刚刚入夜，所有茅草屋万籁俱寂的时候，万厉躲过那些点着烛火的茅草屋，在夜色的掩盖下去到冰山，并且躲开所有行走的族人进入其中，试图进到最里面去，但是…… “冰山深处被看守得很严格，我没有办法潜进去。”万厉的脸绷紧了，“我有理由怀疑圣老就住在冰山深处，我能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神识，只要我再往里踏一步就会暴露。” “岚芙姑娘呢？” 万厉一顿，“她和那个花无量应该住在外面的茅草屋里，但是我从未见到深处的茅草屋里点过灯，她们没有在茅草屋里过夜。” 木之青若有所思，却不意外。 万厉忍不住问道，“你在怀疑什么吗？寒巫族对我们好像没有恶意，这十几天里他们顶多有些试探，却没有做出不利我们的事情。明日午时是大白天，这个时间离开也没有什么疑点……” 木之青笑了，“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 “……” “素来神秘的寒巫族突然邀请一堆外来的人参观他们的族地，把一切都摊开了给你们看，然后恭敬奉上所有信息后，还要客客气气的送你们离开，这可能吗？” 万厉想了想，说道，“虽然我对玄冰城不是特别熟悉。但是我从我师尊口中知道，寒巫族不但能够住在万里冰山，而且能拿出很多宝物，其实这已经引得很多人的注意力。 他们越神秘，来自外界的怀疑就越多，压力就越大，也许他们是承受不了这些压力了——我们来到寒巫族，大概了解了寒巫族是什么样的存在，就不会像对待未知一样感到警惕，寒巫族不再那么神秘之后便没有那么大压力，或许这就是他们要达到的目的。” “你说得很对。” 出乎意料，木之青一点反对都没有就欣然点头同意了。 然后在万厉松口气的时候她伸出食指摇了摇，“前提是我没有来到寒巫族，前提不是岚芙姑娘亲自邀请我来到寒巫族。” 木之青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漂亮，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她收回手，笑眯眯道，“我对自己的重要性有很明确的认知——岚芙姑娘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是指他们今夜一定会动手吗？” “今夜？”木之青挑眉，换了全新一副笑容，“算是。” 算是？ 不过如果寒巫族真的想做什么的话，那么今天是他们呆在寒巫族的最后一晚，他们想动手的时机大概会挑在今晚。 毕竟除了今晚，就是一个大白的正午天，谁会抛弃黑夜而去选择一个白天做坏事呢？ 于是万厉回到屋子里紧张了很久，修炼也没心思，盘坐也坐不住。 在他提起万分的警惕心时，白天就这样来临了。 今日艳阳高照，似乎能驱散所有阴霾，迎来属于今日的光明。 万厉恍惚的走出屋子。 昨夜无事发生。 木之青的假设并不存在。 或许他是被木之青耍了。 但是万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感觉到生气。 这很神奇。 “万道友中午好。” 万厉回头，看到木之青甩着木棍，如同以往一般孑然一身的走出茅草屋。 第三百五十二章 饯别宴 几个长老的精神头都不是很好，显然趁着最后一晚做了不少事情，精神萎靡不振。 胡子长老向来不招惹木之青，这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开口道，“从不接纳外人的寒巫族邀请我们入住，常人都会珍惜这个机会，之青道君却每日呆在房里，难道不觉得自己白来一趟吗？” 这显然不是抱着好心思说出的话。 木之青提着木棍，轻轻瞥他一眼。 木棍很精致，被外界叫做木棍实在是委屈了它，奈何主人也这么叫。 木棍表面呈现一种若隐若现的流光，看着小小的，他们却知道这幅平平无奇的外表下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首先纠正你一点。”木之青漫不经心的抬眸，“寒巫族不是邀请你们入住，是邀请我。” 胡子长老脸一僵，一副标准老顽固的脸上很难看，忍不住道，“之青道君未免太过狂……” 这时花无量姗姗来迟，“各位贵客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耽搁了。” 过往十天，岚芙很少出现，一般也不陪同长老们，有那个时间，她大概会更想在木之青的茅草屋前逛一逛，哪怕她不搭理，甚至连打开禁制都不愿意。 她和花无量听到了刚才的话。 一身岚裳的岚芙立在花无量身边，立在冰天雪地和茅草屋之间，衬得她美轮美奂，再糟糕的背景都能为她的容颜增色不少。 岚芙忽然直视木之青，用轻柔无比却认真极了的语气轻声道，“木姑娘是寒巫族最宝贵的存在，寒巫族愿意倾尽一切接纳她。其他任何东西，所有事物，永远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 “……” 容颜极盛的人专注看着你的时候没人能抵抗。 在这么美丽又温柔似水的目光下，木之青轻轻笑一声，“是，你说得对。” “……” 她轻启唇瓣，“但是接纳——是永远不可能接纳的。” 她一棵老树，加上生根发芽的时间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千年。根系繁杂又庞大，只怕撑死寒巫族都容不下她。 “……” 花无量走在前方，带领所有贵客前往饯别宴。 天上的太阳高高挂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的寒巫族格外寂静，族人的身影稀少。 岚芙不知道去了哪儿，方才出现了一下便又离开了。 万厉侧头看一眼木之青，她正拿着小木棍，目光无着无落的落着，一会儿是太阳，一会儿是茅草屋，一会儿是远处，一会儿是脚下小花。 他收回来，忽然发现这个路线很熟悉。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万厉熟门熟路的从此处穿过去，越过三两座茅草屋，尽头是冰山。 是的，冰山。 万厉为了潜入冰山尝试了好几遍，却始终无法弄明白冰山深处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摸到最近的一处，也只是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泉池，就像一个装饰物，然后很快就迫于压力离开了。 而这种理应是最核心的地方，花无量却直接带着他们直奔冰山？ 不止万厉，连几个长老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了了。 “无量道君，这是……” 花无量若无其事道，“冰山里的妖魔被我们消灭，里面的空间当然不会浪费。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或者需要重要的场合，我们都会放在冰山里……当然，几位贵客是重要的存在，所以践行宴是放在冰山里的。”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这种偷偷摸摸将冰山挖空的地方不应该很神秘吗？他们日以夜继的试探了那么久，现在花无量却轻飘飘带他们去了？ 冰山越来越近，即使一整座冰山近在咫尺，温度也没什么变化，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同。 花无量带着他们走进冰山。 一瞬间光线暗了下来，像是进入一个黑夜。 不过在脱离耀眼的阳光后，很快他们对光线的感知力恢复正常。 冰山里有四通八达的甬道，但是每隔几米就有月光石，这很好的照耀了冰山的每个角落。在这些甬道里，还有族人端着各种东西在忙碌，看到他们就停下来行礼，然后再继续自己的事情。 看来刚才外面那么安静，是因为这些族人都进冰山里准备践行宴的东西。 然而不知为何，万厉却觉得不对劲。 冰山里再亮，但是和阳光照射下的外面还是像两个被割裂的空间。 “各位贵客请随我来。” 花无量朝他们笑了笑，带他们走上其中一条甬道。 万厉发现，路边的角落有一些白色小花，和茅草屋前的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传音木之青，“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即便在月光石的照耀下，即使刚从艳阳高照的天空下走进来，万厉却觉得此时像是黑夜，有一股寒意徘徊在他的身周。 ——最重要的是，万厉的剑在微微发热。 明明之前夜探冰山没有异样。 甬道越往里面走，墙壁上装饰的东西越多，万厉还看到熟悉的符文。 冰山里四通八达，他打探这么久，单单一个外围他也不过堪堪知道具体的路线。 他记得花无量这条道通往的是……那个泉池。 果然，很快眼前豁然开朗，一行人来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空地，里面坐满了族人，另一头还有四通八达的甬道，通向最深处。 这里不同于万厉以往的记忆，除了一个圆圆的泉池之外，还摆了很多个桌子，饭菜的香味和茶香，酒香混在一起，让即使辟谷的他们都觉得美味。 最中心的泉池有些清澈的泉水，寒冰的水底无波。 “有啊。”这时他才听到木之青的传音，他看过去，看到木之青放在泉池上的视线，“哪里都不对劲。” “……” “几位贵客，你们入座吧，已经为你们留了专门的位置。” 泉池边是有台阶的，圣老拄着权杖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上，身后是泉池，身侧还站着岚芙。 一行人被花无量引着到第二个台阶上的座位坐下，加上木之青和万厉，正好六个座位。 他们走向座位的时候需要经过很多族人，直到站上台阶，这时候族人需要仰望他们。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安全离开 坐在高处的人，什么都是俯视的。 木之青曾经见过寒巫族举办过类似的宴会，也是像现在一样，一定有宽宽高高的台阶，隔出一个高处和低处。 罢九听到木之青要来寒巫族时，不再提出跟上来的话，但是别别扭扭的给出了一些话，其中就有包括这些宴会。 “寒巫族的任何仪式，包括花无量和我在内的所有族人都站在最低处的地方……或许有些差别，但是大差不离，因为最高处一定是岚芙姑娘。” 底下的族人目光带着炙热的狂热，仿佛面前是他们的信仰，而他们愿意为了他们的信仰付出一切。 而他们看着的，只有岚芙， 圣老的权杖轻轻敲了两下，苍老的声音响起，“各位桌子上的东西是寒巫族独有的美食，还有我族巫圣女亲手所做的雪巫酒，拥有凝神静心的作用，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圣老客气了。”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酒壶，木之青闻了闻，确实有一股酒香味，闻着便知可口。 许多年前，她似乎和沈长风和宿文柳潜入寒巫族，当时也有一种酒，是岚芙亲手酿的。 当然，她那个时候不是这么光明正大，是悄悄拿了一些酒，好像有一个人特别喜欢。 花无量站在木之青和万厉的这一边，并没有入座。没往高处走，也没往低处入座。 据说寒巫族独有的吃食带着一些万里冰山独有的冰寒之气。木之青见识了天南地北的吃食，也不免承认它们的独特性。 特别是面前这道浑身透明像是冰块的糕点，切开来却是泛着肉的香气，外软内酥。 “各位贵客不用客气。” 万厉回头，看到花无量友好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动，往周围看一眼，底下的族人包括圣老都吃了起来，空气中泛着食物的香气。 那些长老也开始吃起来。 万厉满心疑虑，剑不离手，看眼身侧，不由心下一松。 不止他不愿意动这些食物，木之青也是。 木之青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的切着长得像冰块的吃食，不一会儿就被她切得像稀泥一般。 “可是不合你的胃口？” 柔柔的声音响起，万厉向上看去。因为台阶过于高，他需要仰着头。 万厉看到岚芙温柔的看着木之青，似乎除了木之青，没有任何人能获得她的目光。 巫圣女不过一句话，所有族人便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木之青。 他们对巫圣女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便不想看到有人忽视她。 木之青没有忽视，她一点傲气也没有，“是啊。” 她坦然说道。 万厉再不通人情世故都觉得紧张起来，他想说点什么挽救，可是不管是他还是长老找补，木之青都不需要。 木之青举起酒杯，向前举了举，“喝吗？” 正如岚芙看着她一般，她也独独看着岚芙。 岚芙笑了笑，拿起杯子，“今日是与你们的践行宴，应当我们共饮。” 长老们很快拿起酒杯，抢在木之青前面道，“正是！多谢贵族这段时间的款待！” 他们怕木之青再不知轻重的说出些什么来。 然而木之青什么都没说，岚芙率先喝完杯中酒，对他们举了举空杯，“希望各位喜欢此酒。” 万厉无法拒绝，只好一口饮下。 入口酒香四溢，带着些冰凉又带着酒独有的灼热，却顺滑的落入口中。 ——确实是好酒，似乎还有一些花的香气，香味久久不去。 喝完万厉往一边看去，看到木之青放下了酒杯。 她也喝了吗？ 应该喝了吧，在这种情景下，她不喝好像说不过去，很难再把酒原样放回去。 可是万厉觉得岚芙完美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很快，大家吃喝起来，宾主尽欢。 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饯别宴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他们被圣老相送到寒巫族出口，万厉才真正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敢置信。 就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了？好吃好喝供他们待过十余天，又平平安安的将他们送出来？ 长老们也松口气，“算他们识时务！” 万厉却觉得不对劲，耳边似乎回响起木之青慢悠悠的话语。 “只要有我在，他们便不会什么都不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万厉看一眼木之青，她正闭目养神，他识相的没有上前。 ——她那么笃定的说出那些话，最后却什么都没发生，她心情一定不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花无量提出相送，长老们没有拒绝，万厉的心却提了起来。 在寒巫族没有发生，是不是会在回去的路上有变故？毕竟长老们如果在寒巫族出事，玄冰城定不会饶过寒巫族，但要是在路上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于是万厉提着心上了飞舟，抱着剑看着驾驭飞舟的花无量。 飞舟飞动起来，不是特别高，花无量驾驭着飞舟行过一些奇特的轨迹，直到彻底看不到那些简陋的茅草屋。 天空从晴空万里，变成漆黑夜空，天空的月亮极圆极大，高高挂在最上方。飞舟飞使在月亮下，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而天黑下来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飞舟没飞一会儿，太阳就不见了。 短短的时间里，绝对不会从正午转变成黑夜！ 万厉瞬间警惕起来，轻喝，“怎么回事！” 面对他们的紧绷，花无量有些歉意，“忘了说了，我们寒巫族隐世而居，动用了一些空间法阵，时间流动可能和外界不太一样……在此深表歉意。” 时间流动和外界不一样？ 那就是说他们以为的正午，其实是夜晚吗？ 什么时空法阵能骗过这么多元婴修士？ 万厉心中异样越累越多，他正想质问，花无量却轻轻道，“对不起，给各位客人带来了恐慌，若是让你们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你们出来后也不至于不适应。” 出来…… 这两字让长老们放松了一些。 是啊，寒巫族故意隐瞒时间的问题图什么呢？他们如今安全出来了。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隐世家族的一些怪癖，反正他们一个不少的都出来了。 “不对！”万厉四望，“之青道君的人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死期已至! 全飞舟的人都在找木之青，然而不管是用神识还是用视线，这飞舟上绝不会有第七个人。 长老四个，万厉一个，花无量一个，怎么也没有别人。 万厉的神识铺开，让花无量沿途飞回去，试图想要找到木之青。 花无量很配合，而且很担忧的安抚他们，“大家上一次见到之青道君是什么时候？” 相比万厉的紧张，长老们互看一眼，不以为意，“出寒巫族还看见她，她和我们一起上的飞舟。” 万厉紧绷起脸来。 他当然知道木之青安全出了寒巫族，他甚至亲眼看到，然而他就是认为木之青的消失绝不简单！ 花无量却松了口气，“我也记得是这样。首先确认之青道君没有危险，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都是花无量招待的他们，每一言每一语都是最恰当的，万厉就算心有警惕，也不免对这个处处有礼的人有好感。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花无量这句话下蒙上了一层迷雾。 他觉得花无量这些话莫名像极了一个人。 那位巫圣女，备受寒巫族上下所有人尊敬的巫圣女，木之青讨厌的巫圣女。 是的，木之青讨厌她。 在某一天晚上的茅草屋前，木之青语气平平的说起这句话。 万厉问：为什么？ 她就说：没有理由，就像你没有理由的不喜欢那些长老……不用否认，你知晓原因的，不只是因为他们排挤你。 万厉当时沉默了很久。 木之青说对了，他心中承认她的话。 万厉嘴上不说，但是他想：既然她们都有一个天然就会讨厌的人，那他也愿意像木之青一样去讨厌岚芙，即使他觉得她很温柔，但就是没有理由，只是和木之青更亲近，于是就讨厌她。 玄灵大陆上还没有人成为神，所以即使是身为优秀剑修的万厉，也只是个人。 所以万厉在此时没有理由的讨厌起了花无量。 花无量似乎察觉到了万厉的敌意，他没有再说话。 胡子长老道，“木之青向来不服管教，不合群的事情干得少了吗？”他沉声道，“我看她就是不告而别了！不用管她，我们还急着赶回去和城主交差，没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花无量叹了口气，“我对之青道君有些了解，或许她只是有急事，不是故意的。” 这么一句话下来，木之青不告而别已经是一锤定音的事情。 万厉抽出剑，不顾其他长老的怒喝，他眼眸凌厉起来。 “如果跟我们出寒巫族的不是之青道君呢？” 他们既然能拥有混淆时间流动的法阵，那或许出寒巫族的木之青只是他们的障眼法呢！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 寒巫族中，不远处的泉池在轻轻流动着水，木之青端坐在第二个又高又宽的台阶上，岚芙和圣老在第一个台阶上。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座位哪怕一步。 而万厉他们，却在花无量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他们对木之青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而木之青就坐在原地，一下都没有动过，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丝的声音。 她知道无用。 所以她不做无用功。 底下的族人乌压压的一片，身上的白衫在月光石的照耀下像是各种奇装异服，他们沉默的看着上面，看着木之青。 而上面，圣老和岚芙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似乎从万厉他们离开的那一刹那开始，又似乎是刚刚开始，泉池附近什么声音，什么动作也没有，仿佛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只有泉池是活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目光都盯着木之青，如此寂静，是一件多么胆寒的事情。 如此诡异。 木之青动了动，在所有人略显紧张的目光中换了一只手托腮。 她看着上面，笑盈盈的，“现在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了吧？” 木之青像是真的好奇。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然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强装出来的。 在这个地方她是异端，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怀以善意。 岚芙双手放在腹前，十指放松，姿态优雅又美丽。 她是如此美丽，端着一副压抑巨大喜意的端庄面容也让人觉得惊艳。 岚芙轻声道，“还有不久，便是子时。” 夜里子时。 她似乎有些抱歉，“差点忘了，在你眼里此时是正午，包括那些尊敬的客人。” 岚芙用着温柔的话语叙述起藏着真相的轻纱。 “你们来了十余天的时间。每日白天，我和我的族人总是能看到客人们在族中穿梭，在我们的目光下来到有我们在的屋中，在我们的跟随下来到这座冰山。” “而到了夜晚，无量哥哥却会带着你们在族中闲逛，发起切磋……你没有参与，否则你可以发现那时的族人不到现在的一半，因为我的族人是需要休息的，没有客人们那么好的精力。” 在岚芙的叙述中，泉池上方开始出现一幅动态的画卷。 胡子长老面色警惕的穿梭在各种茅草屋中，在各个茅草屋里探头探脑，隐隐看到屋里有人，他似乎没有发现异样，又前往下一个茅草屋。 各个长老来来回回的走过各种小道，动作快速又隐蔽，像是黑夜里的行者。 而在他们的背景下，是敞亮的白日。 在他们经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有族人静静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像是嘲笑像是讽刺。 而他们毫无所觉，旁若无人的走过寒巫族的每个地方，感觉不到族人无声的注视。 木之青甚至看到背着剑的万厉在冰山前徘徊。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或许是真相解开时，唯一的观众平静无波，岚芙内心的喜意收起一些。 她没有感情的看着木之青，“对了，你是节灵哥哥最好的作品，若是像他们一样蠢，那真是替节灵哥哥感到不值。” 岚芙从最高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每一阶台阶都是又宽又高，她需要走很多步。 直到岚芙站立在木之青面前，与托腮的她对视着。 “那你察觉到了吗？”岚芙嘴角扬起疯狂的弧度，“察觉到……你的死期已至！” 弟三百五十五章 倾族之力碾碎! 岚芙迫不及待看到这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裂出缝隙，露出绝望彷徨的神情！ 那一定很有趣！ 岚芙看着木之青，眼中的疯狂逐渐消散开。 因为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着她，没有她所想的任何情绪，甚至没有对她所说话语的任何回馈，却是比反驳她还让她难受。 在木之青的目光下，她感到无所适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突兀。 毕竟她如此疯狂，就差歇斯底里。 什么也还没开始，岚芙就又感到那股熟悉的挫败，好像她输了一般。 岚芙蓦然笑了，“是，你是他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感到害怕呢？” “你应该是……”她的声音忽然狠厉，“不见棺材不落泪才对啊！” 似乎感觉到岚芙剧烈的情绪起伏，强烈的香气忽然迸发出来，不过一会儿就充斥在整个冰洞里，传满四通八达的甬道中。 底下的族人们露出沉迷的神情，像是活在如梦似幻的梦境之中，看向岚芙的目光越加炙热。 就在这一刻，木之青清晰听到什么裂开的声音，像是时空壁垒一般，她终于真正站在岚芙面前。 至少那群家伙不再会忽略她，转身就走，乖乖走入旁人给他们设下的圈套里了。 木之青站起身，拂了拂她衣衫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岚芙的身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才发现木之青比岚芙高出半个头。 明明站在同一个高度上，木之青却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似笑非笑，“真是熟悉的气息啊——一股莲花味，你知道在我的家乡，他们都怎么形容吗？” 岚芙冷笑看着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木之青耸了耸肩，“在我的家乡呢，白莲花一般都是用来形容一些内里几乎腐烂发臭，思想糜烂，就像一朵烂了根的白莲花，却还是装作一副洁白样子的人。” 岚芙退后一步，冰冷的看着她。 木之青夸张的捂住嘴，“对不住，我忘了，你不是白莲花。”她上下看眼她，“你可是蓝的呀……” 岚芙在发抖，她想她总是低估木之青的疯狂。 “家乡？”蓦然，岚芙收起所有冰冷，侧过头去，露出雪白的脖颈，神情哀伤。 “像我们这样的东西，哪有家？” 木之青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很不高兴，“你是东西，不代表我愿意被你这么形容。” 岚芙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怜悯，“可悲，可叹！” 她仰头大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尽情露出她柔弱又雪白的脖颈。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浓郁到几乎糜烂的味道，底下的族人们露出口水，雪白的衣衫转眼就不见了，各种奇异的符文。 圣老靠着权杖站起身来。 “巫圣女。” 这一声似乎融入空气之中，似乎融入黑暗之中。 声音像是揉碎在空气之中，分不清你我的钻入耳朵内。 浅淡的绿光从木棍出现的那一刻包裹住木之青，阻止了声音，克制了香气。 “巫圣女！” “巫圣女！” 底下的族人们起先与圣老一般腔调，后来随着每一声的增加，声调越来越高，直到配合到他们狂热的神情。 所有声音神奇的被揉碎在空气之中，让人震耳欲聋。 “咚！咚！咚！” 圣老手中的权杖敲地，声音越敲越大，越敲越大，直到与族人们的声音相呼应，直到整个土地都在震动。 又宽又高的台阶震出碎屑，裂出缝隙，似乎随时都能吞没一切。 “咕噜噜，咕噜噜……” 什么烧开的声音。 岚芙清脆悦耳的笑声停了，她沉默的注视着木之青，身子缓慢的往前走来，往木之青靠近。 而在她的身后，是一池烧开的泉池。 泉池底下暗流涌动的水流停下，清澈的水逐渐变得浑浊，从最纯洁的模样变成最肮脏的东西。 像是土又像是透明的冰，全都搅合在一起，还能看到混杂在其中的点点血丝。 木之青的眼前闪过一抹景象。 无数的族人围在泉池中，脸上带着愉悦，割开手腕，黏腻的血液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充满了整个泉池。 而泉池中心是…… 是一朵深蓝到像是发黑的巨大莲花，张扬着花瓣。脉络几乎充斥整片花瓣，花蕊一张一合的。 而此时真正的泉池中心，那些透明像冰块的东西正在攀着泥土，引着血液攀登上来，隐隐可以看到一朵花的轮廓。 花明明还没有成型，还是透明的，但是花香味却已经融在透明的空气中，浓郁的香气让人几欲作呕。 木之青惊讶的瞪大眼。 岚芙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穿着蓝色衣裳的她是那样水灵灵，出尘绝美，谁能想得到她的本体却是与之相反呢？ 看到木之青的神色，她美眸里闪着疯狂的光。 “我说过，如今是你的死期！” 此时的寒巫族倾一族之力，为木之青建造坟墓，浓郁的香气无处不在，使人无处可逃！ 木之青终于道出声音，不是求饶，不是其他，而是，“岚芙姑娘竟然是黑色的吗？” “……” 在这种肃穆又邪恶的场面上，人可以做出很多反应，但不应该是木之青这幅模样。 她显然激怒了寒巫族。 “巫圣女！” 一声震耳欲聋近似膜拜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冰洞，似乎能将此地崩裂。 一种神奇的力量游走在冰壁上，墙边洁白的小花逐渐变成黑色的，连同透明的冰块一起。 转眼之间，冰洞面目全非。 四通八达的甬道上，地下，头顶上，身旁，四面八方……全是漆黑的冰块。 底下的族人们道完最后一声，身子忽然融入漆黑的冰块上，拥有黏腻又恶心的质感，直到完全和冰壁里的融为一体。 冰洞的所有冰块都像活了过来一般，快速的往外推动。 空间变得狭窄。 但他们是柔软的，黏腻的，不会靠坚不可摧来逼近将人压碎，而是另一种压迫，让人忍受不了的压迫。 它们绕开岚芙和泉池，尽皆朝木之青而来。 木之青持着木棍，立在原地。 “真是……让人恶心的东西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春风吹不尽 冰壁里像是藏着一只又一只的漆黑小虫，不断的蠕动着。 木之青身边浅淡的绿光消失了一会儿。 然后在漆黑的冰块活物得寸进尺时，浓烈的绿光不知何时融入它们之间，钻进冰壁之中。 不知不觉中，漆黑的冰壁中就出现了许多的“叛徒”。 冰块有一瞬间的停顿。 木之青笑了，她握着木棍，木棍骤然涨大，变大的木棍仍然是精致的，径直充满仅剩的所有空间。 然后——一力降十会。 巨大的木棍被她轻松的拿在手中，带着巨大的力道向下劈去，落在柔软的冰壁却陷了下去，无可阻挡的力量受到了阻碍。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 很快冰块里属于他们的“叛徒”开始光芒大盛，与木之青的木棍相呼应，好像它们与生俱来就是一样东西。 光芒大盛，分不清是冰壁里的绿光主动融入木棍之上，还是木棍上的光芒分散融入绿光之中。 只知道眨眼的功夫，光芒驱散了漆黑，柔软的活物再也包裹不了木棍，甚至连靠近也不能。 木之青上前一步，巨大的木棍灵巧轻松的被她挥舞在手中，然后猛然挥在冰块活物之上。 它们再柔软，再邪恶，都得为这道力量避其锋芒。 它们节节败退，寸寸碎裂，很快就空出一大片空地，钻入里面的光芒甚至重塑了它们，让它们不再那么柔软，变得硬挺了一些。 沉闷的声音不甘的回响着，想要排挤出它们之中的“叛徒”，却是徒劳无功。 绿光是如此坚韧不拔，驱散了一会儿，却又会聚集成原样。 “这是……”圣老敲击权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苍老的脸庞因为震惊而扬起夸张的弧度，“你是灵族！” 这道熟悉的气息，不属于人类的，天地灵物的力量！ 灵族？ 木之青挑了挑眉，掠过皱眉的岚芙，她很快恍然大悟。 她眉眼染上笑意，手上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出手果断，木棍脱手，巨大的木棍由远及近的击在圣老手上，因为模样巨大，所以还顺道击碎了权杖。 扰人的声音终于少了一道。 权杖被毁，圣老却还是震惊看着木之青。 似乎连冰块里的东西都犹豫了。 “圣老！”岚芙冰冷道，“她不是！她是失败品！同我一样是不配存在世上的失败品！是我的养分！” 圣老顿时便不再犹豫了，他对岚芙的话是近乎没道理那般的推崇。 权杖被毁他不在意，属于化神期的修为倾洒而出，与浓郁的香味相互融合，让人神智恍惚，若是意志不坚定者，早已便会成为他们的傀儡！几乎无处可逃！ 圣老苍老的脸庞流动出柔软的黑色液体，布满各种符文的衣衫给人带来精神的污染。 他五指成爪，猛的向木之青抓来，属于化神期的修为让他即使是简单的动作，也无法让木之青逃开。 ——她也不打算逃开。 远处碎裂权杖的木棍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紧握木棍，毫不犹豫的迎难直上。 “嘭！” “轰！” 柔软的五指击在木棍之上发出巨大声响，巨大的气息交缠而出，绿光与仿佛活物的黑色迸然而出，让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冰块活物根本靠近不了。 然而若是仔细看去，可以看出绿光正在节节败退。 ——木之青到底只有元婴修为。 岚芙面带快意的看着这一幕。 然而木之青的杏眸眨也不眨，丝毫退意都没有，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人感觉到骨子里的疯狂。 那是与岚芙截然不同的疯狂。 千万，不要把她和岚芙相提并论啊…… 蝴蝶的蝶翼忽然从木棍中飞了起来，扑闪着翅膀，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飞向圣老。 圣老闷哼一声，神情恍惚。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千万年来，一层不变的一团黑色。 他沉睡在冰块之中，无能的模样一眨眼是万年。 一朵冰蓝色的莲花绽放着美丽身姿，是比天山雪莲还要美丽数千倍不止。浓郁的香味充斥整座冰山，让它们前仆后继的想要靠近它。 莲花美丽的身姿长在深处，终于遇到第一个能够欣赏它的人。 那是一个男修，一身白衣，是它们最向往的模样。 白衣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却绝对不会让人混淆，仿佛那天空明月，皎皎一人，孤月却盛满天星。 “我一直在想，你的原身是什么。”岚芙看到圣老恍惚的神色，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一场属于她和木之青之间的硝烟。 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能引得它们为她发狂发疯，更何况是已经化为人身的她和木之青了。 它们仰仗她而活，就不该能控制住与她同等的木之青。 岚芙看着冰壁里悄然侵蚀黑暗的绿光，“你瞧，它们是如此美丽，倒是让我想起一样东西。” 岚芙看向木之青，“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旁人道它们坚韧不拔，我却觉得它们是无耻之尤，让人生恶。” 木之青的面色古怪起来。 岚芙再度靠近木之青，“有些年，我走南闯北，几乎走遍整个玄灵大陆，但还是无法知道你的来处。” 她蜷缩起手指，“真让人讨厌，不是吗？你几乎知道了我的一切，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当真是不公平。” 很快她看着木之青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意外我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原因的，毕竟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我当着你的面知道得一清二楚。” 木之青的眉眼不动，“哦？” 岚芙不在乎她的反应，她的眉眼带着快意，“在金山啊！即将出金山的那一刹那，我们相遇了不是吗？” “你猜我为什么突然离开？” 她几乎想要笑弯了腰，“节灵哥哥没有抛弃我！他当着你的面见了我！告诉我你所有的来历和弱点！” 岚芙恶狠狠的道，“他最终还是向着我的！” 木之青没有反应，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岚芙大笑，然后突兀的停下来，“所以，你去死吧！” 突然之间，浓郁的香气流动着，不过一眨眼，木之青就出现在泉池中。 而就在旁边，巨大的黑色莲花逐渐成型——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成不了灵族 漆黑几乎腐烂的泥土散发着馥郁浓烈的香气，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沉浸在香味中。 木之青半个身子都陷在泥土之中，而且还在不断下陷，就像沼泽一般。 她没有像频死之人一样乱了分寸不断挣扎，但是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真的是……糟糕透顶的触感。 木之青黑着脸，看着巨大黑莲花发黑的根系布满整个泉池，有往她身上发展的趋势。 岚芙走到泉池边，或许是漆黑的腐烂刺痛了她的心，有一瞬间想起木之青方才的言论。 她的根就是腐烂的—— 岚芙伸手一挥，浓郁的香气越过四通八达的甬道，卷带着无数还未发黑的小白花落在泉池中。 泉池终于洁白了，虽然只有表面一层，但是这让岚芙面色好了一些。 她冰冷的看着木之青，双手结印，巨大的黑莲花花瓣亲近她的身边，香味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木之青感到随着岚芙的动作，泉池中的泥土在努力找着同类，期望能有跟它们一起腐烂发臭的同伴，能够源源不断的替它们成为养料。 木之青有很多办法可以脱离眼前的困境，虽然她不慎落入其中。 她可以动用木棍，可以擒贼先擒王，可以将旁边恶心的莲花摧毁……等等。 然而她一样都不想动。 她甚至是惫懒的，提不起劲的，心中可能还有一些不悦。 却不是针对岚芙的。 她只是表面的幌子罢了。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木之青笑了，眼神却是冰冷的。 她看向还在恍惚之中的圣老。 岚芙眯起眼睛，心中无限怒气。 “木之青！今日是你的死期！面前是你的坟墓！你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木之青还是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为什么！ 圣老面上流动的黑液正在变成深色，微不可见。 他的双眸恍惚，似乎陷入可怕的幻境之中。 不！比那还可怕！ 圣老在一团黑色中，相互挤压极了，冰山是它的囚牢，与它一样的存在也不见得是同伴，它们之间只有以暴制暴，来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生存空间。 它看着那个白衣男人来了许多次，每次都是神情温柔的浇灌盛放的莲花，似乎莲花香气侵扰不了他半分，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变得疯狂。 他来了许多次。 他身上压迫感很强，它原本是畏惧的，后来便没有了。 因为他每回都带来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他对待它们就像平常之物，平常的给了山顶上的莲花。 莲花的香气越来越浓，模样越来越美，花瓣越来越盛。 从有模糊神智起，周围除了白和黑之外空无一物的它来说，那真是极美的冰蓝色……不，那个白衣男人才是。 他所穿的白衣才是世间最美的颜色。 然而这不耽误它为莲花痴，为莲花狂。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白衣男人来的次数越多，痴狂之心越强烈。 直到有一次，白衣男人经过它时停了下来，目光望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呢？ 那是围在皎月旁的漫天星辰，那是比皎月还要盛极的东西。 它傻傻的沉浸在其中，这万万年来从未有人带给它这样的感觉，哪怕是巫圣女。 忽然，它缓慢想道：巫圣女？ 巫圣女是谁？ 它在白衣男人的目光下，记忆缓缓复苏，让它穿越上万年的时光，从过去回到现在，直到拦截于未来之前。 圣老看着那人的目光，恍惚之间，它觉得那人洞悉了它所有的想法和记忆。 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是不同界面甚至不同时间，只是存在深远记忆中的一道影子而已？ 然而圣老却觉得那人穿越时空壁垒，穿越所有阻碍，与它面对面相对着。 “咚！” 圣老猛的跌坐在地，引起岚芙的注意力。 “你在做什么？” 岚芙有些不悦，但是对待圣老的神情还好。 然而圣老无法顾及最尊敬的巫圣女，他神情惊骇，仿佛痴了，呆了，傻了，半点也动弹不得。 岚芙察觉出不对劲。 只见圣老震惊的眼眸前，一道白光从里面穿梭而出，一道白衣身影渐渐显露在众人眼前，周围绿光点点。 刹那间，整个冰洞安静下来，四通八达的香气凝滞下来。 岚芙瞪大美眸，不敢相信。 白衣身影更像一道虚影，然而这无损他容颜半分。 时光的车轮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印子，或黑色或彩色的回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只要记忆里有他，那么他一定是比彩色要更耀眼，更深刻的存在。 不管相隔多远的时光，他仍然恍若昨日方见。 岚芙的脸颊上浮现隐隐花瓣的纹路，她痴痴放下手， “——节灵哥哥。” 她这么道。 节灵无忧无喜的眸光微微动了动，没有将圣老刻入眸里，没有将岚芙刻入眼里，似乎什么都不能在他的眸中刻下印迹。 周围的泥土蔓延到木之青的胸口上，她却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做着口型——我死给你看吧。 节灵微微皱眉，眸光里罕见的有几分惊讶，似乎还有几分无奈。 岚芙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节灵哥哥！”她欣喜极了，“你来看我了！我马上就会是你最喜欢的模……” 话音未落，节灵微微扬手，一股巨大的力使得岚芙脖颈后仰，绝美的面容满是不可思议。 一道白色的虚影从她的身上飘了起来。 “吼——” 白虎之威。 一头白虎赫然从岚芙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威风凛凛。 木之青的杏眸点了些光，稍微动了动，往上看了看。 泥土已经淹没她的胸口，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节灵……”岚芙瘫软在地，吐出一口血，染在洁白的小花上。 沾染岚芙血液的泉池更加激动了，泥土像是波浪一样四处起伏。 岚芙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的脸颊上花瓣的纹路加深，是纯粹的黑，带给她无限妖异。 “为……为什么……” 她的眸子很大，可以承载很多泪水。 节灵缓缓走上前，温柔的弯下腰，理好岚芙的碎发，轻柔的道，“芙儿，你成不了灵族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下凡不易 威风凛凛的白虎顺从的蹲在节灵的脚边，眼眸里人性化的表达出讥讽和不屑，不知是主人的意思，还是它自己的意思。 芙儿，你成不了灵族的…… 岚芙愣愣回想这句话。 她仍是不可置信的，所以她认为此时是梦境，又或者……或者是木之青那厮的幻境！ 总之……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岚芙的手费力的往上抬，脸上也是费解的，在绞尽脑汁的想节灵为什么要跟她开玩笑。 “节灵哥哥……节灵哥哥……是你想让芙儿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灵族……不是嘛？你选择了芙儿……你选择了芙儿……” 胸口剧烈的疼痛被她无视了，她早已不知疼痛，美眸定定的看着曾出现在她日日夜夜回想中的脸庞，目光是那样珍惜且爱慕。 节灵轻叹了口气，“若是你知晓她的原身，或许便不会有如今下场。” 可是……她知晓啊…… 岚芙美眸逐渐恍惚，“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忽然转头看向泉池里的木之青。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试图揪住节灵的衣衫，却是穿过虚影一场空，“她是……” “她不是。”节灵眸光似乎能包容一切，“她怎会是野草呢？” “……你骗我？”岚芙睁大美眸，眼眶终于装不下泪，两条泪痕从花瓣纹路上落了下来。 节灵温柔的摇头，“我从不欺骗人。” 岚芙张嘴，觉得自己似乎喊出来了又似乎没有喊出来，巨大的哀痛却通不过喉咙的梗塞。 她能感觉到随着白虎的出现，时间的流逝，她体内的生机逐渐流逝，流入泉池之中。 泉池中心的本体开始虚弱。 节灵站直身子，对木之青伸出手来，皎如明月的脸庞温温柔柔，“上来吗？” 泥土停止流动，泉池的一切变得透明，巨大的黑莲花花瓣萎靡，正在渐渐化为星光，铺满整个泉池，也徘徊在木之青身侧。 她避开节灵的手也避开这些星光，轻轻一跳，便坐在泉池边，歪着头看着对面的节灵和岚芙。 节灵收回手，没有在意她的无视。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白虎……是你在金山的时候放入我体内的吗？” 节灵回过头，温言道，“白虎能重塑灵魂，喜爱一切灵物，它原本不会伤你。” “不会伤我？哈哈哈哈……”岚芙这次的笑无力极了，她靠在泉池边，“难怪……难怪我日渐虚弱……竟是你……”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为何……心狠至此！” 为何骗她，为何选择割舍她！ 节灵似乎陷入追忆之中，有些抱歉的道，“吾在万兽秘境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存在，它远比你乖巧。” “……” 岚芙双眼通红，漆黑的花瓣纹路逐渐布满脸庞，向着脖颈蔓延而去，她像个已经碎掉又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花瓶。 “你放弃了它？对吗？就像我一样？” 喜爱灵物的白虎能够重塑灵魂，也能摧毁灵魂，夺走生机。 而节灵将这样的存在放入她体内，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就像牺牲那只来自万兽秘境的虚妄蝶一样，牺牲了她。 节灵蹲了下来，与岚芙的视线齐平。 木之青觉得这样的动作有点眼熟。 她听到节灵对岚芙道，“你吃掉许多半灵族，还记得吗？或许，那些东西够偿还你了。” 半灵族…… 岚芙的记忆恍惚了一瞬，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她曾将欢天喜地找到同族的天生灵物邀请到寒巫族，然后…… 她愣住。 她以为节灵从来不知晓。 却原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参与她们之间的争斗。 却原来……那就是她的报酬…… 岚芙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双手染上黑色的莲花纹路，泉池中的黑莲花消失的速度加快。她吃力的抬眸，“你没有心吗？” 面前的脸庞还是那么好看，和记忆里没有半分差别。 节灵爱怜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岚芙无力，“你早就想好……早就想好……” 节灵淡淡的给出答案，“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灵族。” “即使我吞噬木之青？” “即使你吞噬之青。” 岚芙卸下劲来，愣了许久，强烈的困意让她的眼眸惺忪，她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眸来，温柔的模样和节灵如出一辙，“节灵哥哥，是我不好，永远没有办法得到你的认可。” 她再次试图去碰节灵，却只摸得一手空。 “节灵哥哥，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我一定会让你认可我……” 木之青站起身，泥土湿哒哒的，转变成星光，萦绕在她身上，她避无可避，她垫着脚尖，只看到岚芙久久不肯闭上的美眸，不等人让她瞑目，便逐渐变得透明。 周围更加静默了。 节灵站起身，看向木之青。 星眸再温柔都无法欺骗到唯一的观众。 “吾以为，你会自行摆脱困境。” 木之青双手合拢，杏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指着冰壁里一动都不敢动的妖魔道，“节灵前辈，你觉得它们好看吗？” 节灵看过去，觉得有些意思，因为他不明白木之青的意思。 木之青耸肩，“听说蛊族养蛊就是放在容器里面，让它们互相吞噬，我却想试试什么都不做的感觉。” 节灵笑了，温柔道，“你会死的。” 木之青扬了扬下巴，唇角的弧度翘着，“可惜不会动的那只蛊是世间最珍贵且唯有一只的存在，蛊主人认为它一定是最后的胜者。可惜那只蛊却想看到蛊主人打算落空，无能狂怒的模样。” 一阵静默。 泉池里的一切都化为星光，成为最好的养分。 节灵无奈摇头，“所以，不劳而获可还不错？” 木之青想了想，“不评价。” 她跳下泉池，来到节灵面前，身上的星光伴随着她，给她增加了许多的颜色，却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双手放在身后，没管周围的星光，好奇问道，“前辈这次下凡好久了，是不是该走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留下来了! 可是他还在这。 两人面对面站着，节灵到底是个男子，比木之青高出许多。 他垂眸看着她，笑了笑，“你知道吗？吾还以为这幕会发生在一两百年前。” 节灵将白虎放在岚芙身上，将囚牢织起，给木之青这道助力，从未想过时隔这么长时间才看到结果。 木之青面色不动，没说她无视躲避岚芙这么多年，让她的盘算落空许多次。 她轻巧道，“你的阴谋不太行，所以预估错误。” 她看着节灵的虚影，心中不好的预感越盛。 据她的观察，节灵每回出现在玄灵大陆都有一定的时间，而现在早已经超过时间。 节灵似乎知晓她的想法，轻笑一声，伸出手，白虎仰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木之青杏眸下垂，看着白虎，眼里意味不明，正在撒娇的白虎一顿，默默转了个身。 一股漩涡无声出现在上空，渐渐朝着节灵而来。 木之青离得极近，却没有任何影响。似乎漩涡就是为了节灵而来，无声无息，根本不应该是玄灵大陆的东西。 更像是……更高一层的存在。 节灵不急不慢，抬眸看了一眼，对木之青道，“上界很无趣，吾可否叨扰你一段岁月？” 话说着，他似乎也不需要木之青回答。 方才还趴在他身边的白虎忽然一跃而上。 “吼——” 震天声响搅乱了无声却具有十足压迫感的漩涡。 白虎跃进其中，连同无声的漩涡一起消失在上方，好像从未出现过。 “……” 此处似乎只剩下木之青和节灵两个活物。 节灵道，“白虎除了对灵魂敏感些，对空间之道的造诣也还不错。”他像个最好的良师，仔细解释道，“除此之外，灵族得天独厚，岚芙身为半灵族，总会有些优待，在身死之时，有可能骗过天道耳目。” 木之青沉默了一会儿，莞尔道，“明白了，谢谢前辈解答。” “不必客气，你迟早要知晓的。” 然后就是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木之青笑眯眯问道，“所以你要住哪呢？” “失礼了，吾无实体，可否借用你一样东西容身？” 他的目光落在木棍上。 木之青目光冷凝的出了冰洞。 寒巫族的时间阵法失去了效用。 而进去前是正午，出来时也是正午，显然已经过去一夜时间。 在木之青踏出冰洞的一刻，身后冰洞轰然倒塌，冰渣在空气中飞扬四起。 蓝衣男修瘫坐在地上，身上全是冰霜，被冰渣砸到也没有反应，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 “你何时来的？” “昨夜。”他低着头，两手空空。 木之青的木棍灵光一闪，她听到节灵清雅的声音，“他似乎与芙儿有特殊的东西联系，芙儿受伤不久，他便来了。”他语带疑惑，“不过他进不去，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昨夜，正在行驶的飞舟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 本就拔剑的万厉直接将剑放在花无量的颈边，“你在做什么！” 飞舟是灵物，摔下来当然不至于分崩离析，只是砸得地上裂了好几道缝隙。 原本向着花无量的长老们一旦危及安全，便开始怀疑花无量的用心。 而在他们感到万厉身边时，却都是一愣。 “无量道君，你这是……怎么了？” 花无量似乎没了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揪着胸口几次说不出话来，表情空空。 万厉皱眉，持着剑的手紧了紧，“你……你怎么了！” 他心想不管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管用，甚至他心里设想了很多会发生的阴谋，然而……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花无量抬眸，万厉一愣。 这双眼眸……为什么通红？ 花无量踉跄的站起身，“抱歉……抱歉……”他胡乱摇着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然后身子如流光一般消失在天际，万厉见此，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 最后却停留在寒巫族入口不得入，如何也看不到熟悉的茅草屋，而花无量早已不见踪影。 花无量原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线更沙哑了，“……她呢？” 木之青蹲下来，视线与他持平，表情却算不上友好。 她心情恶劣，唇角便带着恶劣的笑，“你看到平安无事的我，不就应该知道结果了吗？” 木之青的周身仍还带着星光点点，萎靡的香气从倒塌的冰洞里传出来，似乎随时便能彻底消失。 与它的主人一样，世间再无印记。 花无量看着这些星光点点，意图去抓住，却什么也没抓到。 他看着木之青，什么也没说。 木之青伸手，灵光洒下来，他也没拒绝。 木之青收回手，“灵力全在昨晚用完了啊？” 她转动着小木棍，一脸遗憾，“怎么办呢？你杀不了我，我却有些手痒。” 花无量还是不说话。 节灵问她，“他是谁？” 木之青起身，漫不经心道，“喜欢岚芙的。” “喜欢？”节灵理解了一会儿，轻笑，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木之青也知道他的想法。 不过就是嗤之以鼻，却又虚伪的不表达任何失礼的看法，将评价放在心中。 节灵离她太近了，不同于以往偶尔见一见交差，现在是她每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会被他看在眼里。 这让木之青非常，十分，特别不高兴。 “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 花无量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一身蓝衣却使得他狼狈不堪，无法与几百年前，站在紫灵桥比试上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 他那时候多好忽悠啊。 木之青看着他心想。 花无量失神的揪了一会儿胸口，好像就能揪到心脏。他其实没能从现实中回过神，心脏依旧是剧痛的模样，像是此时身在云中，雾中，不是很能将一切连接起来。 他看看木之青，又看看倒塌的冰洞，终于想明白木之青刚才的话。 “你指的结果，是她……她没了吗？” 木之青顿了一下，“没了？”她挑了挑眉，“如果你指的是岚芙死了的话——是啊。” 她持着木棍，笑看着他，“担心什么？反正你很快就会去陪她了。” 第三百六十章 花无量 什么没了？ 木之青不给他任何委婉的机会。 成王败寇，不是她死，就是岚芙死。花无量能纵容岚芙，站在岚芙那边看除了她们之外的其他人拥有凄惨下场，木之青当然有让他能更加凄惨的权利。 花无量看着她的木棍，看着她周身的星光点点，恍惚了一下，“你要杀我？” 他愣愣看着她，“可我也想杀你。” 成王败寇，然而败寇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该得到这个下场，败寇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拜服成王的能力。 节灵“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起伏，“他有些像你。” 木之青扬了扬唇。 她看着花无量，眉眼温温，“其实我蛮喜欢你。” 然后木之青抬手，拿着木棍的手往上一扬。 木棍骤然涨大，节灵的虚影还附在上面，便感觉到温热的东西淋在木棍上面。即使沾染不到他，他却清楚感觉到液体流动。 “噗呲！” 木棍明明就是木棍模样，却锋利如刃，收割一个没有灵力，精神苍白无比的人很轻易。即使他是元婴修士，木棍仍然能够轻易划破他的脖颈。 鲜血四溅。 “噗呲！”这声是血液喷洒在冰地上的声音，温热的血液似乎能融化冰雪。 烈烈暖阳下，花无量身上的温度却逐渐下降。 “嘭！” 这声是他倒在地上的声音。 花无量后背贴着最冰冷的雪地上，身上挂的霜逐渐被血液沾湿。血液似无穷无尽，向着他周身的冰地晕染着，像冰地深处侵染。 阳光晃眼，花无量有些看不清，他看到绿衣身影逆着光，比光还要让人看不清。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心脏的疼痛下，意识到脖颈的疼痛，与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流失。 花无量眯了眯眼，徒然张着嘴，因为喉咙被割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木……之青……若有来世……我一定……一定要不惜一切杀……杀了你……” 便如今日。 话音落下，暴虐的灵力像是临死前的反扑，骤然萦绕在这片地界上。 节灵平静的说道，“他好像要自爆。” 元婴修士的自爆，方圆几里，寸草不生。 木之青在这股作用下，不死也残。 却见她割完花无量的喉咙，体贴的等他说完话，然后举着木棍刺穿花无量的丹田。 鲜血早在之前便流干净了一样。 节灵说那句话的时候，木之青从花无量的丹田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个闭着眼睛的元婴，和花无量长得一模一样，暴虐的灵力才刚刚掀起不久，很快就会到达一个临界点。 精纯的冰灵力从元婴上面散发出来，几欲烫手，灼烧得让人不敢靠近。 木之青却握着元婴，眉眼低垂，看着尚未闭上眼眸的花无量。 “若有来世，你还是杀不了我的。” 说着，在元婴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浅绿的光点与一直试图往木之青体内钻的星光点点顿时包裹着元婴。 木之青轻轻一捏。 “轰——” 巨大的风滚动着，万厉赶到时，只看到小巧精致的元婴在木之青纤长的手中分崩离析。 “……” 风吹动着，吹乱了衣衫和乌黑的发。 掀起暴虐灵力的元婴不复此世间，花无量吐出一口血，眼眸灰暗下来，再无光芒。 谁也不知道他死前看到这幕想着什么。 因为死亡来得是那样快，心脏还是那么痛，身上是那么冷，让他无法把元婴被毁与他连木之青一丝一毫都没伤到的事情联想起来。 又或许，在死前的最后一幕，他想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那个已经离去的人。 剧烈的最后一波风吹得万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风平浪静。 他看着地上连死都不愿意闭上眼睛的花无量，无法与记忆里的任何时候联系到一起。 其实不管是在寒巫族的十几日时间，还是飞舟上含笑却让他觉得可恶的花无量，这都不是万厉心中的花无量。 他曾在茅草屋前和木之青说道，“你跟我说你讨厌巫圣女，那我可能下意识不喜欢她。” “那花无量呢？” 木之青问道。 万厉当时愣住了，没有回答。 直到离开寒巫族的那一日，他才在心里做出决定，讨厌花无量。 为什么迟疑这么久呢？ 大概是……当年紫灵桥的比试上，他是那么耀眼。 几百年前的紫灵桥比试，他还是筑基修士，无法与远远超过他的木之青相比，也无法与他最敬佩的广归师叔相比。 他闭关着，有一瞬间挫败。 金丹比试时，他其实忍不住去过紫灵桥。 而当初除了她们二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花无量。 花无量站在高台上，初试时崭露锋芒，只有他和东皇家的东皇一相对而站，其他人全都淘汰。 这是他对花无量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就是他与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感受，不知是挫败还是佩服的木之青对战。 他穿着与今日一样的蓝裳，声音沙哑有磁性，虽然并不如何骄傲，然而作为一个此前无名无姓的人来说，无数人都在那时知晓了他的名字。 万厉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站在台下，和无数来看热闹的修士们一起，并无什么不同的仰头，看着尚且还年轻的花无量和木之青站在一起，举手投足之间，是实力带给他的自信潇洒。 这是花无量带给万厉的头两次印象。 最后一次印象……是碎裂的元婴，和躺在冰地上眼眸灰暗，面色苍白的脸庞。 万厉愣神着，脑海里却浮现一张刚看过不久的脸庞。 花无量瘫坐在飞舟上，剑指在他的脖颈边，而他表情空空，揪着胸口。 万厉喉结动了动，忽然想到花无量对待岚芙的态度，他看向木之青，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知何时，木之青眼眸静静的看着他。 她手上的木棍纤尘不染，即使刚杀了一个人。 万厉声音干涩，“都已经是元婴修士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他迷茫。 “我不明白。” 修士孑然一身，修为越高越看得破七情六欲，不是吗？ 木之青的眼眸忽然眯了起来，眉眼弯弯，没有回答。 “哎呀，被你撞破我杀人了呢，要不要杀人灭口？” 第三百六十一章 出冰山 杀人灭口？ 万厉在脑海里划过另外四个字。 斩草除根。 一个人活在世上，一般不会是无根浮萍。总有某个人惦念着某一个人。杀掉某一个人，就要杀掉某个人。 世上很多人的生死是联系在一起的，只是大部分是单方面联系在一起的。 就像妻子可能会为儿女的担忧而心死，儿女却不一定会为母亲的生死而心死，至少不会产生生死相依的想法。 当然，也有可能妻子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去和留下而心死，但是却可能会有人挂心她的担忧。 一瞬间，万厉的脑袋里塞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他游历万灵大陆时见过的点点滴滴，他已经分不清纠缠在一起的丝线是哪根与哪根了。 然而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无法将任何人的经历和花无量套在一块。 “我说要杀了你哎。”木之青不可思议，“你怎么没反应？一点都不怕死吗？” 万厉回神。 木之青手腕微动转动着木棍绕过尸体，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血迹，然后来到万厉的身前。 他好像应该感到怕的。 因为木之青说要杀他。 虽然她说的话一直不知真假，可能话语轻巧时猝不及防便会动手，也有可能表情凝重时却耸肩一笑。 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万厉都没有害怕。 他觉得……木之青的心情不见得有多么美丽。 即使她笑着，但是万厉觉得她并不想笑着。 她的心情好像糟糕透顶。 “把手伸出来。” 万厉当真把手伸出来了。 “你是傻了吗？”木之青笑，“剑修没了手可不行。” 她持着木棍往外扬了扬，却不是收割人的性命。 万厉感到手上黏腻的触感。 他垂眸，看到一个沾满血的储物袋，上面还有一朵小花的刺绣。 ——木之青扔给他的。 “元婴修士的储物袋哎，便宜你了。” 说着，木之青持着木棍绕过他走了。 万厉愣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喊道，“我可不可以为他收尸！” 木之青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吧。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木之青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万厉咽了咽口水，回身靠近那团无边无际的血。 他顿了一会儿，刚要伸出手，忽然一团火焰乍然出现，一瞬之间便落到尸身上，熊熊燃烧。 万厉反应极快的施出灵力，然而扑灭火焰时，地上的尸身已是面目全非。 他持着剑愤怒无比，“谁！” 远处的雪地上站立着一个黑衣身影，黑衣里头隐隐看到几分金色的纹路。 那人不高不低，面容被一团黑气包裹在一起。 “你是……魔修！” 那人似乎冷冷道，“他不配拥有全尸！” 万厉追出去，他却已是不见踪影。 万厉找不到他，思索不到他的身份，回来的时候看到面容焦黑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忽感心中酸涩不已。 他忽然想起师尊曾与他说过的话：徒儿，每个人的结局都不相同。你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心却太软。为师见过许多陨落的人，也许终有一日，你便会习惯这些了。 万厉闭上眼，蹲下身。 —— “他是谁？” 木之青坐在水边洗木棍，木棍纤尘不染，然而旁边的虚影一直觉得它上面有血迹。 既然他这么坚持，木之青就随手揪了几只妖魔出来，放一些火焰，冰块便会变成水了。 素净的手舀起清澈仍带有温度的水冲洗着木棍，木之青杏眸微抬，“我还以为节灵前辈看得出来。” 节灵月白色的衣袍也是虚影，他蹲下来，衣袍却不会沾地，他侧头看了一会儿她，“吾看出他身有魔骨，但是你们之间似乎有些渊源。” 木之青把木棍扔到水底，任由水流冲刷着它，又慢条斯理的洗了洗手。 “从前相处过一段时间。” 节灵垂眸看着水底的木棍，忽然问道，“融合得如何了？” 木之青笑眯眯，“与当年的虚妄蝶一样的程度。还要多谢节灵前辈筹谋多年的馈赠啊。” “无须客气。”节灵站起身，“你目前是对吾最重要的存在。” 木之青抱臂看着他，再口口声声的前辈，也掩盖不了她眉眼间不甚开心的情绪。 节灵弯唇。 “带吾去瞧瞧这许久不见的玄灵大陆吧。”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蓦然笑眯眯道，“好啊。” 水已经逐渐转凉了，木棍从水里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 节灵消失在原地，木棍灵光一闪，乖乖回到木之青的手掌心。 她垂眸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身后的水池渐渐凝结成冰。 万里冰山的入口很热闹，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 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会这样，可能是因为玄冰城城主新定的制度，为了不损耗灵石，修士们大多都会在城外解决矛盾。 木之青瞥了一眼，不甚感兴趣的移开视线，走上北寂桥。 身后却渐渐噤声了。 无论男女老少，修士们的脖子统一的往一边扭，目瞪口呆。 “那是……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我想起来了！木之青！她是木之青吧！” “不是说木之青失踪了吗！” “寒巫族和她一道失踪，她却回来了……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几百年的时间，原先认识林广归那辈的人早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陨落，对他们来说更熟知的天才应该是万厉等人。奈何书籍和前人口口相传的人物他们很难忘记。 原先这一辈的修士们不该认识木之青的，然而她和城主的人一道前往寒巫族，动静太大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围观过，所以对木之青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都已经清楚。 所以如今乍然见到她，不由受到惊吓。 “不对啊，”有人默默说，“书上不是说木之青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和善的样子吗？怎么现在……” 北寂桥很长很长，上面有很多修士，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注视一道碧色身影。 碧色身影穿梭在他们之间，眸光不偏不倚。直视前方，唇角像是天生就带有三分笑意，然而却不能让人感到半点亲切。 就是那种谁敢惹她就死定了的神情。 第三百六十二章 城主府有四宝 北寂桥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 木之青站在实地上，面前就是巍峨的城墙。 此时正是清晨，天际的蓝光随着金色的太阳出现，满冠的玄霜树花和晨雾一起笼罩在城墙上方。高大的城门大开，各种模样的修士带着各种神情的修士来回穿梭，街边的叫卖声能传出很远。 有的修士注意到城外的反常就投以或凌厉或警惕的眉眼，似乎随时都能跑路或者亮出武器。 “玄灵大陆果然还是从前的模样。” 节灵似乎颇有感慨，就不知道是一种过来人笑他们没有新意，还是一种过来人怀念从前的口吻了。 木之青不认为是后者。 她耸了耸肩，越过这些神色各异的修士，还没进入城门，就看到一道流光从城里穿梭到眼前。 这下其他警惕的修士终于忍不住亮出武器，往后退一步，警惕非常。 直到流光退去，露出万厉背着剑的身影。 修士们都愣了一下，松了口气。 “干嘛呢干嘛呢！” 一个面容黝黑的修士紧跟其后越过人流跑了出来，指着拿出武器的修士们就道，“你们干嘛！打架吗！回头都给本君去城主府交灵石！不知道玄冰城禁止打斗吗！” “……” 人群中顿时哀鸿遍野。 木之青挑了挑眉，眉眼间的沉闷顿时消失不见，她目光奇异的看着来人。 管明真君轻咳两声，对着万厉斥道，“知道你急！可是也不能在城中乱飞！到时候你自己去交灵石啊！” 管明真君一身皮肤黝黑了几百年，一直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的做派，如今这一出，实在让木之青大开眼界。 管明真君快速对木之青说道，“别看热闹了！我没被夺舍！走吧，寒巫族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厉这小子不愿说，你随我去城主府见见城主！” 管明真君还以为要颇废一些精力才能说服木之青，却没想到她弯着眉眼，在一群沮丧人群的注视下点头，“好啊。” —— “妖魔？” 城主的八字胡颤动，“你说他们都是妖魔？怎么可能！我与他们的巫圣女交涉多次，包括他们族内的弟子，一点妖魔的气息都没有！妖魔怎么可能化形成人！” 木之青来到城主的第一句话，就是——“寒巫族上下全是妖魔。”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城主来回走动了许久，良久才缓缓入座，“那个巫圣女身上确实有疑点的地方，似乎身有暗疾，但是你说他们是妖魔……”他问，“如果他们一族人都是妖魔，那么你是如何在他们手里脱身的？” 木之青托腮，“那个胡子长老……哦，还有万厉道友他们不是都知道吗？我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后来返回去的时候，只看到倒塌的冰洞，感知到倒塌的冰山里全是封印的妖魔。” “既然冰山先前是空的，妖魔在冬眠之季又动不了，寒巫族一夕之间又凭空消失，那么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万厉闻言看了她一眼。 木之青不动如山。 反正包括那四位长老在内都看到她出了冰山，那么这么好的借口她为什么不用？ 真让她在这和城主掰扯这些东西，她没有这耐心。 “我们的人是在倒塌的冰洞里发现了妖魔，但是没人将他们和寒巫族联系到一起……而且那个名叫花无量的族人明明是人类！” “啊，是吗？”木之青放下手耸了耸肩，“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也有可能寒巫族又像以前一样隐世而居了吧。” “之青道君不想说就算了，犯不着编这么离谱的内容吧！” 今日胡子长老等曾去过寒巫族的长老也在旁边旁听，他们本就看不惯木之青，如今更是看不过去道。 “对了，”木之青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话，却说道，“城主派过去的人发现那个天然阵法自带错乱时间的作用了吗？” 城主当然知道了这个，他不由一顿，显然并不觉得木之青会无缘无故提出。 只见木之青笑眯眯的转过头面向胡子长老们。 “不知几位可曾觉得后背发凉。白日走在玄冰城的街道是否觉得如坐针毡，夜晚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是否感到暗地里有人在注视着你们。” “……” 这下不光胡子长老们，万厉的神情也不自在起来。 他们五个早已被城主批评过。 并且批评他们为——天底下唯一五个在白日里夜探人家老窝还不自知的蠢货！ 并且还在真正的夜晚来临时呼呼大睡，愚昧无知，粗心大意！ 这俨然就是他们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情，没有之一。 胡子长老们面色铁青，想反驳木之青然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说？ 说他们没干过这蠢事？ 或者装作什么都听不懂怒骂？ 然而不等他们捡起颜面的时候，木之青却忽然话音一转。 “啊，不对，我不应该这么说各位前辈的。”木之青笑意盈盈，“毕竟前辈们日常都忙着鼻孔看天，搅合起来排挤人，光是揽功劳都忙不过来呢，哪里有时间想其他呢。” “……” 万厉愣住。 胡子长老面色通红，猛的站起来拍桌子，“你在胡说什么！” 城主不敢置信，“你在这冲谁拍桌子呢？” 胡子长老连忙解释，“城主，我不是冲……” “管你冲谁！”城主怒道，“你们是元婴长老！不是三岁小儿！脑袋里除了装满后宅的阴私，还能装得下什么！” 木之青是他好言好语让人请过来的，多少算个客人。冲她拍桌子跟冲他有什么区别！ “一点分寸都没有！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胡子长老坐回去，没敢吭声。 这可好，木之青还在旁边火上浇油。 “别啊，长老们若是实在生气的话我们可以去擂台上走一圈，很容易便会消气了。” “……” 到底是给谁消气？ 吃供奉不知几百年的长老，实力哪比得上木之青。 连长袖善舞惯了的城主都静默一会儿。 木之青听到只有她能听到的轻笑。 “说得不错，可以继续说。” 她撇了撇嘴，又支起手托腮，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城主找回自己的节奏，沉声问，“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会杀死花无量？”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小九喝茶 木之青挑了挑眉，说道，“私怨。” 城主额头黑线涌动，“你说你和他们的巫圣女有仇就算了！你和花无量又是哪门子的私怨！” 木之青想了想，想到了，“他曾经跟我打过架，我记恨在心。”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百年前吧。”在城主越加难看的目光下，木之青补充，“紫灵桥上。”她又想了想，最后补充道，“大概是金丹比试的时候吧。” “……” 管明真君一脸迷惑，“你输了？” “不，我赢了。” “……” 这下管明真君也无语了。 你赢了你记恨个什么劲，还是那么远的事情。 城主扶着额头，深感头疼。 木之青现在就是油盐不进，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还有几个长老作证当初亲眼看到她上了回来的飞舟。 说她返回去时才看到寒巫族不见了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城主就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特别是他了解木之青的为人。 这么大的事情能没有她参与？ “当初寒巫族可是被你捅了出来的。” 寒巫族出现是因为木之青，难道再次消失就跟木之青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相信？ 特别是她和寒巫族的巫圣女关系有些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而寒巫族巫圣女，更是比寒巫族还要神秘的存在。 从古至今，一族的圣子圣女一定是能给那个族群带去什么，否则凭什么获得全族上下的尊敬和供奉？ 特别是巫圣女岚芙，据胡子长老们传回来的消息，寒巫族对他们的巫圣女态度是不同寻常的狂热。 而他们却不明白巫圣女为何能带去那么大的影响。 却见木之青异常讶异，“难道城主还讲究佛门中因果那一套吗？难不成是我发现寒巫族的，寒巫族便应该由我结束吗？” 她放下手，叹了口气，“我也很想有那么大的本事，然而我之于寒巫族，如同螳臂当车，蚂蚁之于象。城主还是莫抬举我了。” “……” 巍峨的两头石狮矗立城主府，木之青刚走出城主府，城主就一挥衣袖，“不送！” 管明真君和万厉面面相觑，看着木之青。 “看我做什么，回去吧。” 木之青绿衫飘动，走下高高的台阶。 “木之青！” 石狮旁倚靠着昏昏欲睡的一人一兽，看到木之青大喜，连忙迎上来，“你总算出来了！” 雪白的小九在木之青周围转悠，木之青弯腰抱起来，看一眼罢九，“这段时间呆哪了。” 罢九这人很有骨气，在她临走前说不能共患难，就不好意思了住她的院子，跑去开了客栈。 “我师兄前段时间在附近，我去找他了，听到你失踪我就来看看。” 说着，两人就要走出很远。 “之青道君！” 身后传来叫声。 木之青回头，看到管明真君早已不见踪影，万厉却还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罢九好奇，“这是万厉吧？” “对。”木之青等着万厉的下文。 万厉越过台阶跑到木之青身前，“剑修心中唯有一剑，不需外物，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 他手上挂着一个印着小白花的储物袋，干净极了。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既然给了你，你不想要便扔了，想怎么处置它是你的事。如果你想把它送给我的话，那我拒绝，你可以拿回去了。” 万厉一愣。 木之青却转身走了。 “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罢九问她。 木之青随口答道，“给自己找不自在去了。” “不自在？” 罢九陷入沉思。 回到小院，罢九还挺积极的，“想不想吃烤鱼！我去池子里给你抓！” 木之青往池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池能够食用的鱼儿。 木之青断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多谢罢九道友。” 她蹲下来放下小九，拍了拍它雪白的皮毛，“自己去玩吧。” 小九“吱！”了一声，窜到旁边鱼池，坐看罢九抓鱼。 鱼池旁，细细的茶树完全生长了起来，沁凉的茶叶香缓缓飘了上来。茶叶郁郁葱葱的长在树枝上，有几尺的高度。 木之青找了一个篮子，慢慢悠悠的采摘着茶叶。 “他的气息有些熟悉。”节灵的虚影出现在旁边，木之青看眼罢九，发现他毫无察觉，显然只有她能看到节灵。 “是吗？” 木之青反问，继续手里的动作。 节灵长长的睫毛垂下，看着眼前的一众茶树。 一个认真的摘，一个认真的看。 除了不远处罢九和小九弄出来的动静，此时也称得上岁月静好。 等到满冠的茶树光秃秃的一片，节灵才开口，“茶不错，从前从未见过。” 木之青提着茶篮子站起身，“味道更不错，可惜节灵前辈喝不到。” 节灵抿唇。 修士就是这点好，刚摘下来的茶叶，手一挥便都干了，而且丝毫没有流失其中的茶香。 等茶泡好，萦萦茶香萦绕出很远的时候，罢九的烤鱼也做好了。 茶香混着油香，看似突兀，却又有一种和谐的感觉。 罢九端着金灿灿的烤鱼放在桌上，木之青放了一杯茶在他手边，茶水澄黄。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大赞，“好喝！” 节灵坐在旁边，微微摇头，“颇有一些牛嚼牡丹的雅致。” 牛嚼牡丹，还雅致？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忽然笑眼弯弯。 “你似乎很开心？” 木之青摇头，用刀子切了一些鱼肉，慢慢咀嚼。 “怎么样？”罢九问道，“手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放了什么蜂蜜？” “我碰到宿家的宿文柳，你敢相信？他对厨艺竟然也有一手，他说厥香蜂的蜂蜜是蜂蜜中的佼佼者，我这么一试，果然还不错！” 木之青的口中既有鱼肉油脂的香，又有蜂蜜的甜，“你说得不错。” 她给了小九一些鱼肉，罢九看小九嘴馋的样子，忽然好奇道，“你说小九它喝不喝茶？” 木之青看向他。 前脚撑着桌子站立起来的小九眨了眨眼睛。 “吱——吱——” 小九凄厉的上蹿下跳，偏偏罢九还在它身后一个劲劝说，“你别跑啊！你试试！” 节灵轻笑，拿起一些茶叶，凑近阳光看了看，看向木之青，“出自万里冰山的茶叶，它可不会喜欢。”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木之青vs节灵 木之青在院子里打坐了两天，额头上罕见的冒出汗来。 外界的灵力本就会下意识亲近她，她稍微动点修炼的念头，灵力就会源源不断的钻进经脉里，丹田几乎都撑满灵气。 似乎是容不下了，一些星光点点从木之青身上飘了出来，带着若隐若现的香气。 每一点星光都带着充盈的灵力，若是旁人在场，定是会引得他们抢夺。 因为这是一个人最精纯的本命源力，不同于邪修的掠夺精力，这是真真正正能全部助力主人而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精华。 然而他们不会明白，这些本源灵力会有这样的效果，全然是因为原先主人的特殊。 岚芙本就是天生灵物，即使后面化身成人，在转变灵族时失败，但是仍是天地之间最受灵力厚爱的存在。 节灵坐在桌子旁，即使是虚影也如同一幅画一样出众。 不知过了多久，木之青睁开眼来，周身的星光点点一点不剩的钻入她体内，似乎极为亲近。 “她潜力有限，但是因为吞噬同族，也能使修为提升上去。按照常理来说，她身死的那一刻，你的修为就应该冲上化神期。” 节灵问，“为何排斥这些灵力？” 木之青还盘坐在床上，“不喜欢。” “不喜欢？”节灵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回答，“可是它能让你变得强大。” “没有它我也能变得强大。”木之青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靠在膝盖上。 “原本都属于我的东西，突然混进来别人的东西，我只感觉到无比厌恶。” 节灵想了想，似乎在理解这言论。 “可是你吸收了她，她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你的。” 木之青轻笑，唇勾着，杏眸里没有一点笑意。 “不知道我有没有跟节灵前辈说过，我讨厌岚芙姑娘这个人。讨厌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全身上下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不会接受。” 节灵的星眸似星光在流转，“这么说，你也讨厌将这一切施加在你身上的吾？” “不敢不敢。”木之青幽幽道，“我可没这个资格讨厌您。” 节灵却被她逗笑了，“那现在怎么办呢？”他认真想了想，“如果实在讨厌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吧。” “嗯？”这回换木之青惊讶了，“我处理？” “嗯，”节灵星眸染上笑意，“送人礼物的前提是那人喜欢。你既然厌恶，吾自然不能弄巧成拙。” 他站起身，“你不用顾及吾。” 话音落下，节灵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木之青想了想，忽然觉得敬佩。 节灵果然是活了几千年的大能前辈，手段果然高明。 先不说她到底能不能将已经到她身上的精华，在她身体自动吸收前想到办法剥离，就说这份特意给出来一切都好商量的气度，便是许多人无可比拟的。 木之青杏眸却带上笑意，心情总算没那么糟糕。 可惜这一回不一定是她输了。 木之青伸出手，木棍出现在手里。 她闭上眼，星星点点像是最好角度看上去的繁华星空，重新充斥在这个房间中。 木之青唇瓣无声开合，默默念着什么。丹田里的元婴也睁开眼，张开小嘴，将身周无处不在的星星点点用力吹起，直到吹出体外。 房间内的星光越多了。 木棍亮起灵光，四处乱飘的星光点点像是找到了出口，纷纷往木棍上飘去。 木之青额头上的汗水逐渐消失，房间里的星光逐渐减少。 等最后一颗星光消失在木棍中时，从离开寒巫族时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香气顿时一扫而空。 木之青睁开眼，看着木棍松了口气。 主人虽然已经不复天地之间，留下的香气却是久而幽幽，如今终于彻底离开木之青，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半灵族的本源灵力能够增长修为又如何呢？ 她不需要。 特别是来自岚芙的本源灵力。 节灵的虚影从木棍上出现，周身似乎萦绕了几个星点，星点似乎极为喜爱他，他微微皱眉，星点便都被打入木棍。 他抬眸，就见木之青眉眼弯弯的脸庞。 这是真心的笑容，由内而发，似乎还带了些许不太明显的小得意。 这在木之青身上很少看到，她一般都是挂着虚假的笑容。 节灵顿了一下，笑了笑，“做法还不错。” 一般来说，木之青是无法将本源灵力引到木棍上的。 奈何曾经更高一层的存在——节灵在高阶虚妄蝶的自愿下，将它的生命和灵力都封印在木棍上，还打了几道灵决。 既然木棍曾经呆过虚妄蝶的生命之源，自然也能再呆一个岚芙。 木之青这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全程特别顺利。 “谢谢夸奖。” 对于木之青来说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她趁着节灵还在木棍的时候，把他不经同意给她的东西还了回去。 节灵笑着摇摇头，似乎感到困顿了，回木棍前又道，“对了，虽然你将她的本源灵力都封印在木棍上，但是到底在你身上走了一圈，你废了不少力让它们离开，应该很快就会晋级。” 节灵不见了。 木之青的笑意收了起来。 这轮回合，没有赢家。 丹田里的元婴迟迟没有闭眼，无数的灵力席卷而来，几乎充斥整个房间，甚至能带起一些灵气漩涡。 纯净的木系灵力顺着经脉进入丹田，化为灵液。灵海中的灵液越累越多，识海一片静意。 若真要比喻的话，识海就像是野外的一片雨林，每棵树木都是高大而茂盛，每圈年轮上代表的都是岁月的神秘。 似有万株林，无数绿意时。 瞧着美不胜收，然而等你步入其中，才发现越是寂静的雨林越是危险。危险藏在未知里，而走进识海的人无知无觉。 世人常说，丹田是修士的生命重地，神识是修士的眼耳口鼻，识海……那就是修士的本我。 不知不觉中，房间内攀长了许多藤蔓，藤蔓上长着宽阔碧绿的绿叶，茂盛极了。 若是能仔细看去，便能发现木之青盘坐在这片绿意的最中间，绿衫仿佛能在其中融为一体。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元婴后期 院子里的罢九在百无聊赖的逗着小九，时不时往房间里看一看，嘀咕着木之青刚回来就闭关。 而一墙之隔的房间内像是另一个世界，与冰天雪地很不相像的场景。像是一个野外的丛林，就差鸟语花香。 原先房间里由寒冰做成的家具早已被藤蔓驻扎，融化成水，成为藤蔓的养分，使得藤蔓水灵灵。 而半空上，延绵而出的玄霜树枝上冰花颤动，似乎随时都能砸下半空。 一股常人感受不到的力量充斥而出，玄霜树无声欢喜，连冰花都开得更加茂盛一些。 它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强烈的同类生机使得它比任何存在都要敏感。 玄霜树仍粗壮的矗立在原地，树枝却无声无息的向外延伸，几乎长到玄冰城外。 这个过程中，冰花上的水汽滴了下来，罢九迷茫的摸摸头顶，看向半空。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玄霜树长大了？” 话说着，他忽然一蹦而起，似乎想去找木之青，又想到什么及时刹车，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街上的修士果然都乱套了……不，只能说整个玄冰城都为止震惊。 “玄霜树几百年都不带长大的！今日出现什么变故了！难道冬眠之季要结束了？” 并不是。 他们很快意识到。 因为他们看到玄冰城的角落里，街道的两边，寒冰之上，颤颤巍巍的生长出小草，绿意盎然。 寒知阁客栈中心用来当做装饰品的枯枝都生长出美丽的花朵和绿叶。 众人目瞪口呆。 “玄冰城……长草了？” 房间内，藤蔓几乎布满整个房间。 终于，灵气积累到某一界面。 “轰——” 丹田里轻微一声响，灵气震荡，小小的元婴杏眸好奇的看着周边的漩涡。 木之青的灵力节节攀升，直到冲破灵气屏障。 经脉里的灵气跳脱窜动，元婴拍手。 木之青的修为终于到了元婴后期。 她短暂的睁开眼，感知到玄冰城的变动。 木之青叹了口气，伸手一挥。 春意盎然的青草变成灵气消散如烟，使得众人目瞪口呆的玄冰城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唯独玄霜树已经长出的树枝无法再缩回去。 玄冰城这次变动，定然惊动了许多人，希望不要惊动城主那只老狐狸。 木之青又闭上眼，准备平息晋升带来的灵力波动。 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让他们自个想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元婴再度闭上眼，丹田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经脉的灵气平息。木之青查看了一圈须弥空间，发现空间又大了一圈。 这次连木核都没用，就顺利晋升修为。 “恭喜。”节灵看眼周围，“不过你似乎有得忙。” 这里就是一个小型丛林，节灵唯一的落脚处都要小心别踩着藤蔓。 木之青站起身，“谢谢关心。” 然后她在节灵的目光下打开门，外面的阳光倾洒进来。 而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房间内的藤蔓早已消散无踪，哪里用得着特意清理。 木之青笑眯眯的转过身，逆着光道，“可是你似乎忘记我是什么了。” 作为千年老树的她，何须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节灵笑，“头发不错。” 说完，他消失在房间里。 “木之青你出关了！”罢九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她捏着长发愣愣的模样奇怪，“你干嘛？” 木之青的杏眸亮着光，“我的头发是不是又长又亮？” “……” 木之青精心的为自己梳了个发型，只留少许长发披肩。 长发的弧度自然而整齐，每一根都是一样的长度，柔顺丝滑，泛着光泽。 罢九无语。 他拍着桌子强调，“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玄冰城长草你敢信！” 木之青终于舍得从自己的头发上移开目光，“事情不都发生了吗？有什么好不信的。” “……” 话是这么说，但是根本不是她这个反应的吧！ 罢九满心满眼的惊奇想与人分享，分享的对象却开始惊奇他。 “好吧。”罢九摊手，放弃了，“你说得对。” 木之青忽而看向门边。 罢九奇怪，“怎么了？” 木之青挥手，院门大开，“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直到半盏茶后罢九才明白她的意思，再过一段时间，才有人出现在门前。 罢九瞧着门前的剑修，猛的转头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比他强他一直知道，可是为什么神识感应同一样东西会相隔半盏茶！ 难道…… 他瞪大眼，意识到什么。 万厉背着剑走进来，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苦着脸？”木之青笑眯眯。 万厉一愣，揉了揉脸颊，却还是有些僵硬的道，“几月未见，来看看你。” 木之青这次晋升加稳固修为或许是因为半灵族的原因，时间耗费并不长。 然而万厉可不是会来话家常的人。 木之青给他新泡了一壶茶，茶香四溢。 万厉动了动鼻子，心想这味道有些熟悉，他在城主府也闻过。 “你直说来意便好了，”木之青很快泡好茶递给他，“你纠结来意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奇怪，” 茶香混合着热气扑鼻而来，万厉握了握拳，或许因为天气太冷，茶水太热，他的眼前有些水汽。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转而说道，“那就让我猜猜吧……”她看了眼上空，“听说一个月前玄霜树大变，你不会是为此而来的吧？” 万厉一愣。 木之青毫不意外，“我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事你直说，我一般不会欺骗你。” 虽然用上了不确定的语气，但是万厉却意外的觉得心安。 万厉看一眼还在发呆的罢九，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木之青看向罢九。 万厉看向罢九。 刚回神的罢九，“……” 他抱起小九就走，“行！我多余！” 等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万厉磨蹭着温热的茶杯，低着头轻轻开口，“玄冰城向来是寒冰之城，更遑论不远处就是万里妖魔，更是使得此处几乎寸草不生。” “嗯，”木之青问，“所以呢？” 万厉终于抬眸，“玄霜树几万年都不曾变过，那场变故之后，它不光延绵生长，体内异种更是很少再出现过……你可知道原因？”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走火入魔? 只有木之青能看到的月白色身影走到她身后。 “他似乎在怀疑你。” 万厉那句话落下后，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 万厉磨蹭茶杯的手顿时僵硬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木之青。 万厉怀疑她？ 木之青扬唇。 “是谁让你来问的？” 万厉可不会怀疑她。 万厉连忙否认，“没有谁！只是我从管明道君那里知晓你曾经为玄霜树除过异种，如今玄霜树发生如此变故，我就认为你或许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木之青点头，然后道，“是城主还是管明？” “……” 万厉还想否认的时候，只见对面的木之青为他换掉手里的凉茶，重新倒下的茶水热气腾腾。 “我很惊讶他们竟然会派你来问。” 万厉的脸色更僵，他像是终于放弃挣扎了，垂下脑袋，“他们都觉得我跟你熟，如果我来问你的话或许你会说点什么。” “于是就把这个任务丢给你了？” 丢……给……他？ 万厉愣愣抬头，然后缓缓抿唇。 木之青笑，“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柿子都挑软的捏。甚至这些时间以来，你没少去找所有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而万厉会来找木之青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木之青曾经为玄霜树除过异种。 而她的难缠只怕其他人早有见识，便互相推着皮球，直到最后推到万厉身上。 木之青由内而外的感慨，“你真的不适合工作。” “工作？” 万厉有些自惭愧行，又有些疑惑。 事实上，他的脸从接到这个任务，带着心思来找木之青时就已经红透了，只是被他强行用灵力压下去。 他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是啊，工作。”木之青道，“太不计较的人就会不开心的意思。” 一直静静垂眸的节灵一顿，抬眸看眼木之青。 工作是太不计较的人就会不开心？ 万厉迷茫。 他不明白。 木之青想了想，“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在闭关，并不太了解玄冰城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很遗憾我也帮不了你们。” 万厉局促的站起身，“好……我会转告的。”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他，忽而又换了一杯茶，茶水热气腾腾，“你一口也不喝，会显得我在做白用功。” 万厉一愣，连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木之青看眼节灵，正好看到他注视着万厉，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感慨牛嚼牡丹般的雅致。 万厉放下茶杯，茶香在嘴中弥漫，“很好喝！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喝到茶水，但是他并不会品茶。 他只是觉得很是好喝。 木之青站起身，挑了挑眉，看上去有些疑惑，“你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好好当剑修呢？” 万厉眼睛一红，“师尊觉得我太依赖他……” “你是挺依赖他的。” “……” 万厉低下头。 他有些沮丧的走到院门口，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不是吧万厉道友。” 万厉回头。 院门被他打开了，罢九和小九蹲在门口，一人一兽转头往里面看。 木之青立在院中，“我觉得剑义道尊是个好师尊。” 他迷茫。 “我知道……” 木之青似乎扶了扶额，又似乎依旧笑盈盈。 “那你觉得一个好师尊会不明白自己徒弟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吗？” 万厉越听越疑惑。 “万厉道友，你是个剑修。” 剑义道尊会让自己的剑修徒弟因为一个魁首就在玄冰城东跑西跑，受尽冷待吗？ 万厉是厉害的，他擅长的地方应该在剑上，而不是这些尔你我诈。 万厉认真的点头，“是，我是剑修。” “……” 耳旁一声节灵的轻笑，木之青面无表情。 “是的，我知道。” 万厉发呆，“所以……” 怎么了吗？ 木之青笑了，“你师尊让你不要依赖他，然后他把你发配到玄冰城，你也就听了吗？” “……” “万厉道友，你的人生没有拒绝这两个字吗？” “……” 万厉背上的剑忽然嗡嗡作响，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目光仍旧迷茫，“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说话总有人发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抢功劳的事情发生……”他喃喃道，“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能非黑即白，最不明白为什么你说师尊不想让我依赖他，一边又让我来玄冰城。” 万厉后背的剑光芒涌动。 他问木之青，“我不应该听师尊的话吗？” 罢九抱着小九站起身，白嫩的脸上忽然带上复杂的神情。 万厉皱眉，伸出双手满是困惑，“你的意思是师尊不想让我依赖他，所以希望我拒绝听他的话吗？” 罢九的眉皱得比万厉还紧，心提起来。 情况是不是不对啊？ 他意识到。 然而等罢九看向木之青时，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木之青脸上所有的漫不经心都没有了，定定瞧着万厉，杏眸幽深。 节灵在她身旁摇了摇头，“这世上容不下非黑即白的人，他可以永远依赖他的师尊，因为这样他除了师尊的话谁也不用听。” 那样自然不会有烦恼，不会想一切都是糟糕的，不用想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因为剑义道尊就是万厉的对错。 听起来似乎不错。 奈何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 万厉陷入死胡同里。 木之青向他走来，“你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不明白。”万厉迷茫。 木之青问她，“你喜欢岚芙吗？” 背上的剑安静了一瞬，万厉定定看着木之青。 “喜欢吗？”她再次问道。 罢九在身后看得纳闷。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句话万厉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木之青为什么提起岚芙？ 万厉缓缓摇头，“不喜欢。” “为什么？” 万厉沉默。 “因为我讨厌？” 万厉的瞳孔震颤。 原来她知道。 可是他明明没有表现出来，她为什么会知道？ 如果这句话让万厉惊讶的话，那么木之青下一句话更是让她不知所措。 “岚芙便算了，可能她真的惹人讨厌。” “那花无量呢？” “你讨厌他吗？” “……” 第三百六十七章 雪融茶 万厉的拳头捏得很紧很紧。 “我讨厌！讨厌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寒巫族的人！他欺骗我们！害我们！” “那他的储物袋为什么那么干净呢？” 万厉一僵。 “你帮他安葬了不是吗？” “……”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或许你和他之间有些我不知道的渊源。” “但是你为何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明白呢？” “藏着做什么呢？” 万厉抿唇。 木之青道，“所以事情很简单啊。你有自己的喜好，按喜欢的东西做事便好了。” “……” “对了，前提是你能分清什么是喜欢的，什么是讨厌的，不要抗拒它们。” 万厉的眼光不亮也不暗。 他想他大概是个愚钝的人，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分不清。 “你不喜欢玄冰城对不对？” 万厉犹豫很久，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不敢不承认，因为他想他已经够愚钝了，何必给别人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那就好了。”木之青摊手，“你就用这个理由拒绝剑义道尊就好啦，而不是因为应该听他的话，或者不应该听他的话来判定。” 她的杏眸是那样直视着万厉，使得他没有一分一毫退缩的可能。 “你的判定应该是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万厉背着剑恍惚的走了。 罢九扭着头僵硬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木之青你……” “嘭！” 门关上了，脑海里这时才传来她的传音，“我自己待一会儿。” “……” 罢九抱着小九气愤的蹲下去，怒气冲冲道，“就因为这是她家，我就没有直起腰的可能吗！” 不过…… 罢九的神情平息下来，愣愣看着眼前雪白的玄冰城。 阳光透过玄霜树枝丫上的冰花照射下来，显得玄冰城一片斑斓之色，仿佛海里的泡沫。 “她说得真好。” 得到认可的木之青心情并不是那么美丽。 节灵坐在她身前，歪了歪头，“看来是吾把你想得太冷漠了点。” 这是在说她热心肠。 木之青的心情更不美丽了，但是她笑眯眯，半点看不出来。 “这世上拥有不重复品格的人，自然都是需要好好呵护的。” 动物因为珍稀所以珍贵，可是没有人记起人也是其中之一。 节灵唇瓣微扬，“你似乎蛮喜欢他。” “喜欢？”木之青眯了眯眼，笑着道，“我想你形容得不错。” 两人对视间，无声的较量散发开来。 瞧着似乎比谁都要友善，其实比谁都要剑拔弩张。 几月后，玄冰城突然发生的变故缓缓平息，只是街头巷尾的城池护队数量还是不减。 万厉之后还来过一次，却是来告别的。 “在外面呆久了之后，我发现像师尊那样和善的前辈真的很少……”他深深呼出口气，“谢谢你，我给师尊递去传音符了，这次不管他同不同意，我想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祝你好运。” 万厉最后喝下茶，忽然问道，“这个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名字，可以由你来取。” 万厉一愣，“真的？” “当然。” 万厉低头想了一会儿，半响似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双眸里满是认真，“可以叫雪融茶吗？” “为什么叫雪融茶？” 万厉道，“因为冰雪消融之后，总会赢来温暖的阳光……这是它给我的感觉。” 木之青勾唇，“好，就叫雪融茶。” 她最后问了万厉一句话，“你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呢？” 万厉犹豫一下，说道，“很多人会觉得无趣，甚至连同门也这样说。但是我真的觉得，哪怕一天到晚都在练剑，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只要我有自己的剑，我就是开心的。” 万厉背着剑走了，对于修士来说，这一道别便是好几个沧海桑田，或许还能再相见，或许不会再相见。 节灵收回目光，回头望向木之青的目光幽静极了。 “其实吾不是很喜欢他。” “嗯？”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他。 这是节灵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他的想法。 在这之外，他就像是没有喜恶一样。 节灵唇角勾起三分，却不像是笑容。 “他眼中和蔼可亲的师尊，对旁人可不应该是这样。” 木之青微微歪头，杏眸微闪。 试图在字里行间看到节灵的昔日过往。 节灵唇角又往上勾了一分，这回像笑了。 他的背影已经足够出众了，回过头更是让人难忘。 “不过吾喜欢你对待的方式。” 木之青皱眉。 “戏弄人间的狂妄。”节灵缓缓道，“身在戏中看戏中人，却将自己当做戏外人的狂妄。” “……” 木之青笑了，“那也总比高傲强。” 两人对视，木之青撇开目光，转过头去脸上的笑便不见了。 迟早会把你变成戏中人，到时候她会多给他几分耐心。 万厉来告别没多久后，木之青便打算离开玄冰城。 罢九听说后很是遗憾，“可是我还有事得在玄冰城呆着。” 没有免费住所了。 “院子可以借你用。”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小九身上。 罢九毫不犹豫抱住小九，“不行！” 木之青轻笑，“那换一个报酬。”她想了想，“问佛宗是什么样的？” 罢九松了口气，“问佛宗就那样呗……”他一瞬间警惕起来，“你怎么会想到问我这个？” 他哪点看上去和问佛宗有关了。 “问佛宗是佛门重地，不驱来客，不同于东皇家或者万剑宗的门槛，你别跟我说你没去当过小师弟。” “……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闲来无事去呆过几年。不过不是小师弟，佛门没这叫法。” 罢九回想了一下，皱着眉，“无趣，很无趣。”他掰着手指头数，“天还没亮就要下山挑水，然后还有早读，午读，晚读，凡间杂活只要有的都干了一个遍，我都不知道修仙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活。” 他说话的时候木之青都很认真的听着，等到罢九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注意到她的样子都险些喷出来。 “你不是真的打算去当尼姑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离开玄冰城 早在罢九有喷水迹象的时候木之青就出现在院子另一头，等他清理完后才走回来。 “尼姑要剃头，我为什么要做。” “……说得也是。” 这么多年罢九算是看明白了，木之青真是他见过最在意头发的人，没有之一。 头发稍微长点亮点她心情都能好上半个多月。 “我就不明白了，修士别说毛发了，就是美丑都能随意改变，你哪来这么大的心结，就不怕变成心魔吗？” 修士最怕在意一件东西了。 所以有的人说修士大多断情绝爱，说得也没错，因为那是修士一种自保的方式。 “只有内心弱小的人才会将在意的事情衍变成心魔。” “……” 得了，木之青显然是小部分认为断情绝爱的修士都是走偏门的，长久不了。 木之青看了看罢九，忽然托腮看着他。 罢九被看得寒毛直竖。 “干嘛啊你这是。” 木之青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罢九的，“你几岁服的定颜丹？” 罢九脸色一变，“你又在变着法说我小白脸！” 木之青勾唇，放下手，“或许我不该这么问。毕竟你这么在意阳刚之气，应该不至于那么早就定颜。” 罢九看上去确实很年轻，脸白白嫩嫩的，行事也很有少年气，最多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罢九脸一绿，一时间不知道木之青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在试探他。 “我小时候是把丹药当糖豆吃的！一口一个咔嘣脆，那时候小孩子，就喜欢这些……谁像你，就没见过你磕过丹药。” “可我不是小孩子啊。” 木之青避重就轻的回答完，然后站起身，“我走了，下次见。” 说是这么说，但下次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罢九忍不住道，“到时候我办完事去问佛宗找你？” “我不一定去。” “为什么？”罢九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去？” 木之青想了想，“大概几十年后，也有可能几百年后，谁说得准呢。” 罢九奇怪。 因为木之青从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木之青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罢九跑到门口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踪影。 “走得可真是快的。” 罢九嘟囔着关上院门，抱起还望着门外的小九，“别看了。” 他转过头，忽然觉得这院子挺空的。 不经意间罢九看到那丛茶树和一池的小鱼。 “完了，这些谁来解决啊。” 罢九抱着小九躲在鱼池旁发愁。 “你想出家？”节灵问。 木之青瞥一眼正大光明走在她身旁的节灵，“对。” 周围有些许过路的修士，节灵没有惊动任何人。 “为什么？” 为什么？ 木之青笑了笑，“你说我是什么。” 节灵回答，“树。” “对，我是一棵不知道几千年的老树，年纪已经够老了，没有树叶光秃秃的一棵好看吗？” “好看？”节灵似乎觉得有意思，“美丑如浮云，何须在意。” 木之青鼓掌。 “好一副高风朗月的模样。” 节灵皱眉，“为何嘲讽吾。” “怎么会呢？我不敢。” 节灵静静的看着她，木之青笑了，“怎么？对于节灵前辈来说，是不是夸与不夸也是如同浮云一般？” “这并不能混为一谈。” “是，你说得对。” 木之青从善如流。 节灵道，“你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偶然的相见，私底下再如何，依然还有外面一层皮在。 对话发展到这里，似乎该闹出矛盾了。 在高处站久的人对于被人冒犯总是会在意一些的。 却见木之青弯起眉眼，好一副无害的样子，“如果节灵前辈需要，我也可以如从前一般。” 天际的冰蓝之光还未退去，不知何时冬眠之季才会彻底的结束。 木之青离玄冰城很远了，站在高处往后一看，可以看到熙熙攘攘出入玄冰城的修士，玄霜树依然还是那么美丽，枝丫上长满了冰花。 “还好。” 就在她盘算节灵的虚影能不能在玄灵大陆使用出灵力时，身边传来无波无澜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看到节灵完美的侧颜。 “总比从前的虚伪好些。” “……”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转头。 这次去玄冰城呆的时间久了，不小心做的事也多了，所以后面多了一些小尾巴。 但是对木之青来说，并不难甩脱这些小尾巴。 毕竟她曾经是路边最不引人注目的存在。 节灵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 两人的关系不太好，自那天之后，每次谈话都是不愉快的。 不过这些不管是对木之青来说也好，还是对节灵来说为好，都不是能够让人在意的事情。 木之青很喜欢每到一个城池就买一些当地的特色尝尝，也很喜欢去灯会放河灯。 而节灵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并不能离她太远，但是会静静的看着美食上蒸腾出热气，河灯顺着河水或者是被打翻在水中，或者是顺流而下，然后在流入大江大流之前被专门收拾河灯的老头拦下。 连带着那些男男女女的愿望一起。 这次是木之青主动开口的，她并不感到尴尬，她心中只有好奇，“半劫界是什么样的存在？没有正常的人就算了，但是也没有吃食，没有河灯？” 节灵看向她，并不回答。 木之青耸了耸肩，转回头去蹲下，手肘放在膝盖上托腮，看着远处的河灯明明晃晃，男男女女或提着灯在桥上行走，或在河上泛舟。 清澈的河面上映出河岸上男男女女的面孔，也包括木之青的。 节灵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半劫界只有离天一步之遥的人。” 在你即将将大地彻底踩在脚下时，有谁会在意大地上有什么呢？ 半劫界的修士有更大的力量。 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感情，唯一的欲望便是成仙。 “那真是无趣。”木之青道，“没有烤鸡我会受不了的。” 可是修士修为越高之后，再美味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件死物。 好吃吗？ 对于元婴修士来说，其实不好吃。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大陆 节灵想了很久，忽然说道，“半劫界似乎有一个人很是擅长烹饪。”他通过水面和木之青对视，“你可以试试。” 木之青想了想，莞尔一笑，“试试的前提是什么呢。” 节灵一顿。 木之青似笑非笑，“你想让我赶紧飞升半劫界。” 节灵不怀疑她是否能做到，她自己也不曾怀疑过。 灯会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各种各样的灯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照射了过来。 节灵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吾说过，你是天下唯一一个灵族。” “即使是为了这个，吾也会全力让你飞升半劫界，但是这并不代表吾会强迫你的意志。” 木之青感叹，“这么说来，真是天大的好事，我怎么就会这么巧成为天下唯一一个灵族呢。” 节灵皱眉，觉得木之青话有深意。 然而他将这句话记在心中想了想，却找不出错来。 很快他便明白了。 ——这或许又是在嘲讽他。 木之青转身，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灯光像是夜时迷茫的萤火虫忽隐忽现。 这是南大陆，他们谁也没发现有人在身旁走过，只感觉微风在身边轻拂，分开的人群毫无所觉，然后又相聚一起，肩碰着肩。 “呜呜呜，娘亲……” 木之青从人群中回过头来，看到来路一个小女孩在人群中胡乱行走。 “呀，不好意思。”木之青抱起小女孩，小女孩睁着泪眼朦胧的眼想要瞪大。 “姐姐，你是仙女吗？” 木之青将她放到一个妇人身边，笑眯眯道，“不是哦。” 那是什么？ 小女孩没能问出口，因为母亲已经失而复得的抱住她痛哭，等她挣开怀抱的时候，那个很像仙女的姐姐就不见了。 安定城经过时间的沉淀，昔日的满目疮痍早已消失不见。 木之青去曾经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已经换了一个新主人，这是一对新搬来的夫妻，有个可爱的女儿，可惜这是丈夫不知道第几个小妾生下的。 木之青坐在墙头往下看。 院子空空，只有一些供人欣赏的花草。小女孩正在美丽的芍药花旁嬉闹玩耍。 节灵的虚影立在一旁，似乎发现什么，“这是吾给你木心的地方。” 木之青瞧他一眼，“你在这除了一只血魔。” 节灵的星眸微微眯了眯，“如今想来，吾该感谢那只血魔。” 木之青笑而不语，收回视线，跳到地上。 “走吧，游完故地，我想去皇宫看看，” 节灵没有意见。 大多数时候，节灵是个很安静的同行人，他不会随意发表意见，也不会露出喜恶，通常都是木之青想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说是想要重游玄灵大陆，却也不见他有多么在意这些人和事。 如果说非有在意的话，大概就是最好作品的一举一动。 她太喜欢看热闹了。 皇宫里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的忙碌。 木之青走进皇宫，发现是凡人间的中秋宴，由帝王和王后为首，宴请贵人贵妇。 木之青施了障眼法坐在席上，旁人都将她当做普通的贵妇。 宴桌上有许多精美的食物，王座上的帝王在发言，是一个面有胡须的中年男人。 等他发言完才可以动筷子，不过这对于木之青来说没有限制。 她夹了一口白玉羹，细细品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 口感倒是滑嫩，但是吃不出来什么东西。 木之青托腮沉思。 “这是由奶羹与蛋清所做，加上少许白糖，是凡人间精贵的食物。”节灵道。 木之青挑了挑眉，筷子伸向下一道。 这是一道肥嫩鲜美的东坡肉，然而入口之时虽然有肉的味道，更多的却是素食的清新感。 “此物是由豆皮茄子混合在一起的素食。”节灵微顿，“除此之外，吾倒是好奇为何要将素食做成荤食。” 木之青放下筷子，百无聊赖道，“帝王想要做好帝王，就要得到民心。这几年南大陆似有灾害，许多百姓吃不起饭不得不卖儿卖女，富人一两银子就能买上许多小妾入门，帝王可不得表达自己与民同哀的仁慈。” 木之青这番话让节灵想到前不久的事。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男主人拥有十几个小妾。 宴会的最后，宫人们呈上来一道月饼。 节灵注意到木之青注视了很久，“为何不吃？” 木之青站起身，“不爱。” 宴会散去之后，木之青飞上帝王的寝殿。 大好的日子帝王却没有休息的意思，愁眉不展。 “陛下，那两位仙人还在野兽山？” 帝王叹了口气。 王后为他按摩眉心，雍容华贵的脸上带上疲惫，“若是寻常灾害也就罢了，可是……那两位仙人使得野兽都从山上跑下来不说，还时不时弄出些排山倒海的动静。管又管不得，赶也赶不得……” 帝王苦笑，“继续这样下去，本王便是全天下在位期间最短的帝王！” 节灵来了兴趣，“你可知道帝王这么说的原因？”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天差地别。 凡人们发愁的事情，在修士眼里却如同尘埃。 木之青盖上屋瓦，“自然是凡人少到不需要帝王的程度。” 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是在玄灵大陆上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凡间帝王并没有太高的地位，连一个被测出灵根的凡人还不如。 木之青转头，“说到这里，我还蛮好奇为何没有修士来做皇帝。” 对于修士来说，想做皇帝真的不要太简单。 可是几百年里，木之青见过很多帝王，却没有一个是修士。 似乎没有人尝试。 节灵唇角勾起几分笑，“那是几千年前立下的规矩了。” 他的声音悠远，“既然南大陆没有灵力，那么凡间皇宫的事情，便不允许任何修士染指，让他们自己好好管理凡人。” 木之青面色不变，“就这样？” “对了，”节灵含笑转头，“规矩是吾立的。” 木之青想了想，勉强将这件事和节灵放在一起。 她点了点头，身影跃入夜空，连残影也没有留下，似乎直蹦皎洁的圆月而去。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两个修士打架。” 第三百七十章 对于南大陆的人们来说，山崩，地裂，海啸，地震等等都不算做灾难。 因为往往这种时候，凡间帝王就会与仙人联系，仙人慈悲，往往都会来为他们处理这些。 然而唯独有一样灾害他们最是惧怕，几乎无解之局。 那就是仙人们自己打起来了。 这种时候，他们就是求救无门，根本没人会帮他们。 所以悲苦的百姓们埋葬逝去的亲人，收拾行李远离这处争斗的地方，这是他们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木之青一路走来，遇到的人们都是面黄肌瘦，毫无血色。 她临行前听到帝王在尝试联系问佛宗，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便会脱离苦难。 只要他们能熬过那个时候。 木之青曾经与某位帝王聊过，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她游历在南大陆的时候。 凡人界似乎不管哪位帝王都是面色哀容。 她听帝王与她讲祖上留下来的东西。 “若是仙人之外的灾害，可以寻找万剑宗这样的大宗门，那些仙人绝对会帮我们。但是如果是仙人的事情……那就只能找问佛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时的帝王又问。 木之青忘记自己当时怎么回答他的了。 她终于来到凡人惊恐万分的野兽山。 出乎意料的是，野兽山很是安静，因为能跑的活物都走了，野兽山甚至显得像是座死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山上很安静，空无一人，似乎早就人走楼空。 节灵抬眸，“此山被人放了阵盘，只能进不能出。” 既然阵盘还在，人自然是还在。 野兽山不光没有活物，连花草树木都是一片焦炭，到处都是斗法留下的痕迹。 甚至山道上还有几具死状凄惨的尸骸，从外表看上去像是误入此处的农民，也有官兵服饰的尸骸。 节灵道，“每具的血肉都不见了，邪气如此之重，应是个邪修。” 木之青挑了挑眉，“倒是很有缘分。” “认识？” 木之青打量的目光落到周围，“需要确定另一个人。” 木之青开始往上走，越往上走的尸骸虽然没有下面多，却也是不少。 这些尸骸和山下很不一样，大多都是一击毙命，或命中心脏而死，或划破喉咙而死。 “这剑法……” 木之青抬眸，看到节灵皱着眉道，“真是糟糕极了。” 她轻笑一声，站起身，“除此之外，节灵前辈还有没有看出什么？” 此山一片荒芜，加上这些尸骸，很容易被人联想到以杀人为乐的修士。 “这山上的确有两个修士，且修为不低于元婴，一位毋庸置疑便是邪修，另一位……随意杀戮，与邪修不远。” 不管是听过往节灵的传说还是看人，节灵都是完完全全的正道人物。 木之青耸了耸肩。 “怎么？”节灵温和道，“你有不同的看法？” 木之青道，“我只问节灵前辈一个问题。” “你说。” “皇宫里的帝王是怎么知道野兽山上有两个修士的？” 节灵顿住。 木之青看眼来路，“山下和山上有这么多的官兵服饰，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曾经有人从这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阵法中出去了，并且将消息准确的传达给了帝王。” “如果其中有一个修士会放这些官兵回去，那节灵前辈觉得哪个修士最有可能呢？” 节灵垂眸。 这其实不用想，因为很大可能只能是那个一击毙命的正派修士。 “那你如何解释他杀了这么多人？” “这场打斗维持了几个月，如今看不出胜负却看出风平浪静，应该有一方躲了起来。” 木之青杏眸流转，遮掩住眼眸里流露出的情绪。 “如果我和节灵前辈打起来，我却躲起来了，节灵前辈认为是什么原因。” “你打不过吾。”节灵轻笑，“可是你在吾面前，不会有躲起来的机会。” 木之青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 “显然，躲起来的那一方不会有送人出去的机会。而先前救人出去的修士却突然对凡人们毫不留情，节灵前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发生这样的改变呢？” “并不知，吾也不用猜。”节灵走到一具尸骸面前，“吾找到他们其中之一了。” 这是一具面容灰白，被割喉而死的尸体，鲜血似乎都流干了，瞳孔发散，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节灵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除非他愿意，否则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所以地上的尸骸还是维持原本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动静。 木之青靠近这具尸骸，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面容是陌生的，从未见过。 她停的时间有些长，想是在看破绽在哪。 节灵肯定不至于说谎的，所以这具尸骸自然是有问题的。 这时，一个人从山上顺着小道垂着头走了下来，感觉到人时他面露杀意的抬头，然后和木之青对上视线。 原先已经够沉默了，如今更沉默， 那人的步伐不过停下一刻，就低下头走了过来。 他没有那么有攻击性了，然而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好，态度也没有多好。 “木之青。”他叫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连头也没抬就问她，看上去似乎毫不设防。 然而木之青看了看他手里的灵剑，笑了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你管。”男修语气不激烈，但显然态度很不好，“你最好还是尽早离开，快出去吧，我不会让阵法拦你。” 说着，他越过木之青，身影瞧上去分外单薄，不知拖着剑在山上山下转了几圈。 “你在找冬善吗？沈长风。” “……” 沈长风猛的转身，眼神凌厉，“你看到他了！他在哪！” 木之青看向脚下。 沈长风顺着看过去，看到尸骸一愣，然后冷笑出声。 “难怪……难怪……你怎么敢……” 他拖着剑走过来，高举起剑，“你可真能躲啊！” 说完，沈长风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将尸骸的肚子捅了个对穿。 利剑穿透皮肉的触感，温软黏湿，毫无阻挡，却连丹田都没有触碰到。 “哎呀，不好意思。”木之青指向旁边的尸骸，“我弄错了，是这具才对。” 话音刚落下，脸色青白的尸骸就猛的睁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往远处遁去。 “啪！” 巨大的木棍将身法灵敏的人拍到地上。 “你去哪儿？”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怒! 木之青手中转着木棍笑眯眯，“不告而别是不好的习惯。” “……” 冬善恨得牙痒痒，“木之青！又是你！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闲事！” 沈长风眼睛红了，他什么也不说，冲上前就是巨大灵力冲击而起，直直向着冬善轰去。 “轰隆——” 本就满目疮痍的山壁更是惨不忍睹，冬善在漫天飞屑中翻滚，灵力和邪气混杂在一起，起先看不出高低，后面邪气却略逊一筹，冬善变得吃力极了。 而沈长风祭出一样葫芦状的东西，稍微倾斜，葫芦里的液体便倾泻而出，冬善只要稍微粘上一点，就会皮肉尽退，流露出本来的面目。 不止如此，冬善身体里的邪气甚至会消融，使得他更为虚弱。 “万年钟石乳练出的东西。”节灵笑了一下，“极灵的东西可以造福许多人，也可以变成极恶的东西造恶许多人。” 木之青仰着头看他们在阵法之下打得不分你我，招招都冲着最致命的地方去。 “他们好像有很大的仇恨。”观望的时候，节灵还发表意见。 旁人为了纠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节灵却一直都是旁观者，不染尘埃。 他想他或许能明白几分木之青恶劣的爱好。 木之青显然此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闲适。 她幽幽，“算是吧，毕竟除了他，沈长风找不到人报仇。” “嗯？”节灵侧头看来，“吾猜……这应该与你有关？” 木之青耸肩，“也许，但是我是不会说给你听的。” “你与他相熟，没有看戏的兴致，为何不去帮他？” “只会结仇。” 木之青回答道。 沈长风与他手里的宝物步步紧逼，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木之青，冬善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这个压力，心中一狠。 “你们这是要将我逼上死路！” 冬善逼出精血，脸色逐渐如白纸一般苍白，精血没入手中法器，血光大盛，连同灰白色的灰雾一道，天空顿时乌云遍布，不像白日。 灰雾暂时阻挡了沈长风的进攻，底下野兽山在摇摇晃晃，乌云里劈出细细密密的闪电，劈向以野兽山为中心的四面八方。 当真是山崩地裂，风云变幻。 “阵盘的威力减弱了。”节灵立刻察觉到。 他有些兴趣盎然的看着半空中的冬善，“他从前是佛修？” 只听从冬善口中，喃喃念出似是佛文又不似佛文的口诀。 这些口诀如有实质，结出一个又一个的符文，符文们堆砌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身影。 “这是什么佛像？”木之青忽然问。 只见在闪电的映衬下，光亮一闪一闪的，带来些许不详。 在闪电啪啦作响的时候，光亮照亮了那个存在。 浮在半空的，是一个由灰色符文堆砌而成，盘坐执着彼岸花的佛像。 佛像嘴角带上悲天悯人的笑容，眼睛却是半睁开的，里面充满了恶意。 节灵道，“这是邪佛。”在风云变化之下，他未曾眨过一次眼。 他继续说道，“人会误入歧途，佛也不外如是。” 佛像成型的一瞬间，冬善的身体便萎靡起来。 他眼睛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 自从佛像成型之后，沈长风的一举一动便僵硬至极，似乎身边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他寸步难行， 冬善喷出一口血，毫不犹豫将佛像抛向木之青。 “每次都是你！我要你死！” 木之青，“……无妄之灾？” 节灵走远了一些，含笑说道，“吾想是的。” 灰色的佛像像是地狱的使者，嘴角的笑容似乎越张越大，眼里的恶意像是随时都能满溢而出。 慈悲的佛张开手臂，从半空而来，似乎想要拥抱自己唯一的信徒。 而它的背景后，是恨恨几欲泣血的冬善，还有漫天的乌云与雷电。 “啪啦！” 雷电轰隆作响，和佛像一同向着木之青而来。 就像是一场由天道亲手报复的天劫。 木之青脸上的神情逐渐收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拿出木棍。 木棍碧绿，有淡淡蓝纹。 若是冬善自己本身的能力，那他或许动不了木之青的半根汗毛。 但是这座佛像不同。 它是冬善借天地之间堕落之佛的力量，请求它短暂的出现，带走它虔诚的信徒。 随着佛像的靠近，极阴极邪的能量率先到达木之青的身上。 木之青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来到冰冷阴凉的湖中央。 恍惚之间，她看到一个女孩名为朝云，生长在村落里，嫁与隔壁村落里，一生都在囚牢似的山坳里，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 她被父亲用一桶米嫁了出去，丈夫是一个傻子，傻子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还有公公。 她被迫锁在屋子里，生下许多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然后被外人发现，将不贞不洁，没有礼义廉耻的她浸入猪笼，沉在湖中央。 滔天的恨意和疲惫的怨恨两相拉扯着这位名叫朝云的女人。 她成为了厉鬼，一夜之间灭掉两个村落，亲手手刃曾经的丈夫们，看着他们痛哭流涕。 可惜的是，有人救下了他们。 光着头的僧人嫌弃的扔掉痛哭流涕的几个男人。 “他们是你的怨气来源，可不能死了。” 然后她被冬善压在猪笼中，囚在石头里，灵魂为他所用。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一个错误的时辰出生。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人为她铺好了一生的路。 路的尽头，甚至没有地狱。 朝云的周围围绕着许多的女子与男子，她们如影随形的飘在湖中央，朝木之青挤压而来。 邪佛还未至，致命的邪气便顺着身上的每一寸邪气挤了进来，向着识海侵袭过来，试图染指那片无人森林。 木之青想了起来，她曾经在冬善的手下救下一位神色木然的小姐，却不想有一就有二，怎会有唯一一次的行恶便能那么巧被她撞见呢？ 那只能是冬善所做的事情其中之一。 滔天的邪气挤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属于邪佛的威力。 木之青在湖中央睁开眼，不知为何，有些怒了。 但是她越是怒火中烧，脸上的神情就越来越平静。 真的是……每次都能大开眼界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饶了我吧! 识海里无声的森林抽动了枝条。 湖中央的木之青手里出现熟悉的触感，她低头看到木棍，抬头看了眼周围。 木之青的嘴里喃喃念着法决。从她念每一字每一句开始，一股强烈的生机迸发出来，布满湖中央。 包括朝云在内的男男女女迷茫的望着她，死气沉沉的眼眸里似乎在问着什么。 木之青轻轻柔柔的道，“送你们入轮回如何。” 细细密密的绿光涌动在湖面之上，似乎找到合适的地方，沉入湖中。 绿光成了种子，在冰冷黏湿的湖底下生根发芽，长成树芽，又成了小树，然后拂开冰冷刺骨的湖水成长成参天大树。 不过片刻，幽绿冰冷的湖水便长满了参天大树。 此处静默无声，像是另一个木之青的识海。 包括朝云在内的男男女女带着邪气茫然的在树中行走，不自觉的靠近木之青。 木之青闭上眼。 手里是木棍光滑温凉的触感，她细细感受着。 神识中，可以感觉到邪气越来越靠近，它们无心无意，却会下意识想要沾染旁人成为和它们一样的存在。 它们吸取着生机，不管是温暖的人还是冰冷的人，它们不会放过任何能量。 木之青丹田暖流流过，她不急也不缓，浑身上下灵力涌动，须弥空间剩下的木核中的生机一耗而空。 木之青能感觉到湖中的水不见了，被树木彻底取而代之。 如果有阳光，阳光便会照射到湖底的一切阴暗和潮湿，底下是无数尸骨，尸骨下是玄灵大陆东南西北四块大陆，无数幽灵在行走，诡异幽绿的建筑取代了熟悉的东西。 那里头像是地狱。 地狱伸出无数张手，尸骨下的幽灵仰起头来，地底下的玄灵大陆欢迎任何人的到来，期待着狂热着。 强大的吸力拉扯着木之青的身体。 木之青全然不顾。 “你似乎陷入阎罗地狱了。”一道明月般的好听声音自脑海里响起，“需要吾帮你否？” 木之青一概不理。 周围由她而生成的树木卷带那些包括朝云在内的灵魂，快速但是并不粗暴的把她们往里一塞。 在这一瞬间，强大的吸力让木之青下陷了好一段距离，直到被树木缠上腰身。 每一棵树木上散发出强烈的生机，泛出细细密密的光点，木之青看到尸骨之下包括朝云在内的她们回头，然后拥入那片属于她们的大陆。 “轰！” 湖中央一阵震颤，由邪佛还未到来的压迫感有一瞬间松动，却又很快挤压在一起。 这是邪佛到来了。 木之青猛的睁开眼。 她看到一张灰色的脸庞，半垂着眼眸，带着慈悲的笑意，眼眸带着湿冷的恶意，像是容纳一整个地狱之后又要将她吸入。 她们的距离是咫尺之间。 邪佛张着手臂，木之青只要再晚出来一秒，邪佛便会彻底将她拥入怀中，成为他唯一的虔诚的信徒。 木之青在邪佛的目光下皱眉。 “真丑。” 轻轻两字，却像惊雷。 强烈的生机和光点猛的出现，像是从虚无的世界里钻出来的一般，四面八方的围绕在邪佛周围。 光点落在邪佛身上，生根发芽，形成碧绿漂亮的颜色。 每一次光点落下，邪佛的身体便多一条裂缝。 “不可能！” 冬善凄厉的声音不可置信，“没人能伤害邪佛！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祖宗！” 木之青手中的木棍骤然涨大，有半个邪佛那么大，然后左脚后退，巨大的木棍由她拿着却一点都不费力，她猛的当头一棒，击向邪佛。 “咔嚓……” 一道轻微的碎裂声。 这原本应该是结束，却因为某些东西变成开始。 木棍击在邪佛上，似乎惊动了内里的东西，一道极香的香味从里散发出来，连同星光点点一起。 由木之青引发的光点是纯粹的生机，而木棍中的星光点点却是像被香气浸透的陈年老酒一样，每一点都带着浓郁的香气。 香气混合着星光点点钻入邪佛的缝隙之中，使得邪佛越加分崩离析。 “咔嚓咔嚓咔嚓……” 就像是干巴的泥土一样，慈悲的笑容，半睁的眼眸都爬上蛛网般的裂痕。 终于—— “咚！” 木棍击在实地上，在实地裂出缝隙，而邪佛碎裂成烟，飞到半空中。 木之青没有停留，木棍带起微风，劈向冲她而来的几道雷电。 然而剩下的雷电却是朝着邪佛所化的飞烟而去。 “邪佛给的力量多了，天道便会干涉。” 节灵走到她的身边，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道，“雷电并非针对你，而是针对它。” 飞烟袅袅直上，带着极为不详的气息，野兽山的阵法早已在雷电下灰飞烟灭，飞烟越过野兽山，直直朝着天空去。 “噼啪！” 终于，雷电追上飞烟，毫不留情的击中。 “轰隆隆！” 雷电击中之后，天空非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乌云密布。 分散的飞烟终于散去，天空下起雨，表面像是阴霾，又似乎冲洗一切。 一场巨大的雨席卷整个南大陆，引得南大陆的人们纷纷躲进屋子里，眼神迷茫。 “嘭！” 自从飞烟彻底散去的那一刻，沈长风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雨水冲洗他满头大汗，神智似乎还沉浸在庞大的邪气中。 “似乎有你在意的人要逃跑了。” 木之青扬首，看到一道身影借机在天空逃窜。 她勾唇笑了笑，“放心，逃不走的。” 木之青的身体化作流光，激射而出。 节灵没有跟上去，仰着头静静看着。 他看到绿色的流光没有花费几秒就追上另一道流光。 灰色的流光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在大雨中落了下来，甚至没有超过野兽山。 “嘭！” 冬善陷进尸骸之中，身子萎靡，尚且还算端正的脸庞毫无血色。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木之青的木棍按在他的肩膀上，透出一个大洞来。 鲜血流了出来，和着雨水和泥土，却不多，似乎早就被冬善用掉了。 木之青啧了一声，很不满意，又在另一侧肩膀上扎出一个洞。 这下她满意了。 “木道友！之青道君，你饶了我吧！”冬善求饶。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送走冬善 大雨滂沱，暴雨冲刷着一切，冬善无力的仰着头，肩头两处的鲜血已经流干了。 他眼里是强烈的求生欲。 木之青看了半响，然后笑了，歪着头道，“我有时候在想，修士的时间真的很多很多，可以做成许多事。可我最不理解也是最没有耐心去做的事情，就是看一个人从刚生下来直到长大。”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木之青依然支起灵气屏障，笑眯眯的，暴雨侵袭不了她的周身，泥污与鲜血沾染不了她的身上，满地的尸骸和人渣入不了她的眼。 “很难受不是吗？看着一个人从纯洁的婴儿逐渐染上柴米油盐，开始出现自己的小心思。十个婴儿里，长不成一个看得顺眼的成年人。” “啊，不对，我想冬善道友是没有这些困扰的。” “……” “不过冬善道友是真的真的很有耐心啊。”木之青幽幽说道，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轻轻柔柔，客客气气，甚至一口一个道友叫得亲密。 冬善却快要逼疯了。 “这世上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为什么我每次都能碰到你！这个世界就是有善有恶！怎么可能一片光明！之青道君！木道友！我求求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冬善的哀求声萦绕出很远，如诉如泣，像是最可怜不过的普通人，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一旁传出点动静。 木之青在冬善的哭诉中看了一眼。 是暴雨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动物，迷糊犯傻的往野兽山上躲。 视线再一抬，还看到沈长风。 沈长风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捂着胸口看着这边。明明方才还是杀气腾腾的模样，如今却神情微愣，没有过来的意思。 节灵越过他，在漫天暴雨中漫步过来，垂眸看着冬善。 “真可怜，真是天底下最无辜不过的人了。”他评价。 冬善显然没有听到这些评价。 他就像疯了一样，一会儿是心知肚明木之青不可能放过他的破口大骂，一会儿是心存侥幸木之青能够放过他的大声求饶。 冬善的面目被两种极端情绪折腾得不堪入目。 木之青终于觉得无趣了，她兴趣缺缺的垂着眸，脸上带着丧。 “冬善道友，问你个问题，你如果回答出来了我就放你走。” 远处的沈长风顿时皱起眉头，踉跄的往这边走，“木之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放过他！” 木之青没有理他，素手一挥，沈长风便被拦在原地。 冬善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眸迸发强烈的光芒。 “你问！只要你肯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木之青点头，问他，“你为何叛出问佛宗？” 冬善拥有无数极端情绪的脸上僵了一下，然后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是！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好不容易笑够了，嘴里还喷着血，眼神却死死盯着木之青，一个字一个字道，“我没有叛出问佛宗！” 木之青挑眉。 “知道为什么吗？”冬善吐出更多的血，却反问道，“我做什么了？是跟沈长瑞一起杀沈长青让你们觉得我是邪修了？就因为这样？”他大笑，“可是沈长青死了吗？他没有！他命里就不会陨落在我手上！” “反之沈长瑞呢？”冬善道，“你们都道我与他狼狈为奸，可见我有半分阻挠他去死！” 他躺在泥泞的地上，脖子艰难的看一眼沈长风，脸色疯狂，“木之青……”他看向她，脖子扬出扭曲的弧度，“那夜……你在对不对？” 木之青看着他。 冬善继续道，“天卦弟子不是上门说过吗？” “可悲可叹的是，”他露出血牙，“沈家即使知道也逃不过！” “冬善！” 沈长风愤怒，“我杀了你！” “至于那些至阴的女子，”冬善痴痴笑着，“在这个世道，凡人本就卑微如蝼蚁，更何况占尽盛极命数的凡人！” “她们本就活不长！”冬善兴许是太激动，眼角流出泪来，“而我要做的！就是让她们在该死的那一日死去，至于她们是怎么死的，那一点都不重要！” 此地一时静静。 冬善的眼中依然充满了生的希翼，然而他的神智早在刚刚邪佛到来之时，就混乱不堪。 木之青轻轻问，“即使这样，你也还是问佛宗弟子？” 冬善疯狂的脸上闪过什么不知名的平静，“你以为佛修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天卦弟子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们信佛，他们信道，是他们的信徒，修佛道，修生道。佛为什么说不可说不可说？前提是他都知道啊。” 冬善眼里含着泪，却和方才求饶的眼泪很不一样，“从我入佛的那一日起，从我聆听佛声的那时候起，我便疯了，因为命运无法改变，因为我等只能坐视自己走向命定的死亡。因为我等走在俗世之中，纵使知道哪些人会死，却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为什么？因为命运无法改变啊。” 冬善的神智越发混乱了，声音喃喃，“我觉得我没错，他们迟早都要死，帮帮我怎么了。你们都厌恶沈长瑞，我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可我不也看着他死了，都是注定要死的人，木之青你管我做什么呢……” 他喃喃念了不知道多久，眼眸里的求生欲仍然不减。 沈长风快疯了，“木之青！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所迷惑！你杀了他！杀了他啊！” 冬善忽然被沈长风的喊声惊醒，从混乱中回过一些神来。 他迷蒙的眼眸被雨水冲刷着，背景是混合在一起的水和泥土，他仰视不染一丝尘埃的木之青。 “就如同我知道……”冬善喃喃，“我的死期就在今日，就在你的……” “噗呲！” 沈长风激烈的挣扎僵住了。 他看到从头到尾垂眸听着冬善讲话，异常认真的木之青手轻轻的抬起，然后轻轻的放下，木棍扎入冬善的丹田，刺破冬善趁着混乱意图逃窜的元婴。 她将淡金的元婴湮灭在这个世界中，才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然后微微一愣，木之青笑了笑，“本来还想说你就算回答出来我也不可能放过你，现在想来，原来道友知道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暴雨之后 暴雨没有一丝一毫停下的动静。 “轰隆隆轰隆隆——” 长雷划过天空，就像天崩了。 大雨倾盆，像是命运在为世人倾洒它们的泪水。 沈长风久久站立在原地，身子发僵。 他是个元婴修士，然而他大概是这个世间最狼狈的元婴修士了。 他连个最简单不过的灵气屏障都没有力气支起来，只知道望着前方。 一尘不染的绿衣女子仿佛身穿世间最清亮的颜色，在暴雨滂沱下显得显眼极了。 他无法理解木之青的无动于衷，无法理解她是怎样笑语嫣然的毁了一个人的元婴，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冬善在她动手前说出那样一句话。 木之青抛开木棍，木棍自动消失在空气中，那股如影随形的香气也随之不见。 她回头看一眼沈长风，弯眸朝他笑了笑，然后挥手撤去束缚住沈长风的灵力，转身走了。 节灵走在她的身侧，能看见他的只有木之青一个。 他用着有些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和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不相同。 一起走了许久，节灵忽然微微笑道，“那位小道友日后怕是只能止于元婴期。” 同行了这么久，节灵只说出这句与木之青毫不相干的话。 虽是如此，其中却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 像是某种不同界面，不同境界的隔阂感，又像只是错觉似的。 木之青若有所觉的抬眸看他一眼，杏眸微眯，然后她在暴雨中转回头去。 “大概。” 节灵轻笑，没再说什么。 木之青想了想。 她觉得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应该问节灵方才为什么袖手旁观，应该问节灵为什么不问她为何陷入阎罗地狱，为何杀死冬善等等很多很多问题。 但是这些东西不过在她脑海里逛了一圈就散在空气里。 就这样吧，简单点。 木之青懒洋洋。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说，就让她漫步到暴雨彻底停下之时。 野兽山静默了很久很久，冬善的元婴逸散之时，大量的灵力反哺了这座千疮百孔的野兽山。 机警的野兽们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将自己躲在自以为隐秘的地方。 因为在山下，有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神情愣愣。 沈长风迷茫的看看周围，不太明白。 他不明白很多事，但是最不明白的是冬善用着邪气，元婴却为何是金色的，更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元婴里满是灵气。 为什么呢？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沈长风闷咳一声，心脏隐隐作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长风！” 忽听一声喊，穿着金衣的熟悉身影从天空奔了过来，扶起他，“你这是怎么了！” 沈长风恍惚看见熟悉的面容，又透过熟悉的面容看到他身后的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站在冬善身边良久，缓缓跪了下去，眼眸闭上，轻轻转动着佛珠，脸上无悲无喜。 沈长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 人活得久了，自然看到的东西也会变多。 沈长风忘记自己是和谁在一起了，但是他撞见过圣智佛子追杀冬善的。 那时的圣智佛子无悲无喜的道，“既然误入歧途，那小僧自是要将他带回来的。” 圣智佛子的佛珠散发出一阵阵金光，逐渐笼罩在冬善身上，冬善体内残余的邪气顿时湮灭在天地之间。 冬善的身体逐渐淡去。 沈长风愣愣问，“圣智佛子，他是叛僧吗？” 沈长风看到圣智佛子睁开眼睛，淡漠的眼眸看向他。 “佛祖从不抛弃任何人。” 问佛宗从来不会抛弃任何人。 “……” 刚被宿文柳扶起来的沈长风又跌坐在地上。 只是此时不像是刚刚那样颓废了。 他静默半响，忽然抬头对满是担忧的友人笑道，“文柳啊文柳，我此生怕是就这样了。” 宿文柳是知道沈长风和冬善来到南大陆的，然后在路上碰到圣智佛子，便顺势跟在他身后过来的。 结果来时就见沈长风一脸失神，如今更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和语气。 他感到陌生，又感到茫然。 宿文柳蹲下来，轻轻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不希望看到那个总是豁达和开朗的沈长风这个模样。 宿文柳想，他别的不能做什么，但是开解肯定要。 可是友人又用那种让他茫然的目光看着他，静默良久后，他听到沈长风说道，“不，我的友人，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 —— 南大陆下了整整三个月的暴雨，在整个玄灵大陆都是少见的。 因为那里几乎没有灵力，完全可以算作世俗界，天气也是按照凡人的标准。 可是这次异常太突然了，不管万剑宗发出去的宗门任务接了几波人，都依然无法阻止这场暴雨。 直到暴雨自己停了为止。 可是雷电停歇，暴雨将息的那一日，南大陆早已一片泥泞，奔腾的紫灵河泛着不详的气息。 修士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暴雨冲刷过的地方用法术让它们变得焕然一新。 然而不管如何，木之青曾经参与过的那场皇室宴会还是再也不会有了。 这片国家会迎来他们新的统治者。 老弱病残背着包袱，被万剑宗的修士用飞舟来回了数十次，终于回到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 因为此地暴雨滂沱，几乎被水淹没，无法住人。于是他们被载到他们梦寐以求，心驰神往的仙人大陆呆了几月。 那里的空气是多么新鲜啊，那里的人和物是多么神奇。 然而他们回到这片大陆，却个个失声痛哭，以泪洗面。 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故土，还是在哭其他什么。 他们是去到了自己心驰神往的地方，就像一条小溪去到大海……不，不是小溪，是水滴……不，水滴也不是。 他们什么也不是，却流入了大海。在他们即将淹没在茫茫大海时，他们终于回到他们赖以生存的故土。 一个三岁幼童面露懵懂，“这就是阿爷死在故土里也不愿意跟仙人离开的原因吗？” 母亲抱着他，脸色木然，“那是仙人的世界……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最后的徐凡 万剑宗，妙音宗等等等等，甚至连小宗门都各自派出修士来到南大陆，南大陆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南大陆上百废待兴，然而修士们不过一挥手，一抬手，几百斤的巨树便会消失不见。 清理残枝泥土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指挥着部分年轻力壮的凡人一起建造房屋。 林广归走在清理出雏形的街道，面容静静。 忽有一个人擦肩而过，他下意识皱起眉头，回身看去。 背影有些眼熟，但是面容陌生，看上去像是个凡人。 或许是穿着碧衣让他误解了。 “师叔！” 一小群剑修跑了过来，明显刚用了助长飞行速度的符篆，形容狼狈，脸上胡乱淌着眼泪。 林广归皱眉，心头一悸，“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剑修张了张嘴，眼里蓄着泪，“我们过来的路上碰到一头五阶望生兽，徐师兄……徐师兄为了保护我们……他……他没了！” “……谁没了？” “徐师兄！”年轻剑修痛哭，“徐师兄他傻啊！我们寿命还长着，他却为了不让我们根基受损，护在我们身前，他寿命本来就不多！他……他……”年轻剑修捂脸。 林广归微愣，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不太听得进去他说了什么，“哪个徐师兄？” 剑修们带着哭腔，痛哭道，“师叔！是徐凡徐师兄啊！” 远处的碧色身影停住了，回身看去。 “怎么了？”节灵若有所觉。 木之青唇瓣微抿。 “他在哪儿？”林广归问道。 远处的一行剑修飞着去了。 木之青跟了上去。 她飞了很久，然而对元婴修士来说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 这是一处千疮百孔的密林，因为在南大陆的边境，所以灵力轻微，让修士最不舒服的地方。 此处的打斗痕迹还未散去，像是才发生过几日。 木之青离那处还有很远便停了下来。 树木即使毁去，仍然还是诚实的为她传来附近的场景。 她先林广归他们看到了那处的模样。 树木倒塌一片，浓浓的死寂感布满整片密林。 密林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与连一棵树木都比不过身量的修士相比，未免显得空空荡荡。 徐凡躺在里面，皮肤似乎带上树木层层叠叠的年轮，苍老得不敢想象，像是一个百岁老人，仿佛风稍微大点，就能将他吹散。 林广归终于到了徐凡身前，他看着底下让人不敢认的身躯，认出熟悉的气息，喉结动了动。 年轻剑修哽咽，“望生兽吸食生机，勾他人寿命为自己所用，徐师兄本来的寿命就……是我们对不起他啊！” 而徐凡死后，他们甚至无法为他收尸。 林广归蹲下来，更加清楚的看到徐丹苍老的身体异常萎靡，就像一个真正的百岁老人，他的背甚至不能紧贴地面。 他放下剑，伸出手，手在半空中颤抖。 “师叔！”年轻剑修急忙道，“徐师兄会化为尘土的！” 林广归顿住。 被望生兽攻击到死的人，所有生机都被吸收殆尽。 只要轻轻一动，身躯便会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徐丹救了他的小师弟们，师弟们却连替他收尸都不敢，只能稍微在周围设下禁制，然后跌跌撞撞的赶去找了林广归。 “师叔，”年轻剑修忍着泪到，“只有你能给徐师兄留个全尸了。” 林广归静默半响，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玉棺，玉棺乃是玄冰所化，能很好的保存住徐丹的尸骸。 不远处的节灵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们尽力了，或多或少都被望生兽夺走百年寿命。” 为何只有徐凡有事呢？ 因为他本就晋升元婴无望，不出意料，应该只剩下百多年寿命。 木之青目送徐凡苍老的身躯被移到玉棺之中。 节灵微微侧眸，“看样子你为他感到伤感？” “没有。”身侧的树木延伸出绿意，木之青垂眸看了一会儿，“走吧，就当我送给他最后一个礼物。” 林广归追踪望生兽而来的时候，还未靠近便是错愕。 他缓缓走到尸体旁。 望生兽吸收旁人百年寿命，却只能让自己维持十年生命。 刚刚吃掉那么多寿命，本该容光焕发的望生兽却睁着铜铃大的眼睛，身子萎靡，模样苍老，庞大的身躯全是层层叠叠的死肉。 “谁杀了它？” 年轻剑修们持着剑，带着如出一辙的正义，警惕的环视四周。 林广归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那道熟悉的碧色身影。 他闭上眼，什么都没想， “走吧，送他回去。” 从始至终，林广归都没有露出任何悲伤的神色，就像只是送走一个普通的同门。 他收起望生兽，背着剑转身离去。 早已远离南大陆很远的节灵看着身侧的木之青，星眸微弯，“真的没有伤心？”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在漫长岁月中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节灵唇边挂上一抹笑，“虽然你解释这么长的话，但是吾确实明白你的意思。” “……” 木之青垂眸微顿，然后抬起杏眸，挑起眉眼笑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有趣的事情，一起吗？” “除了跟着你，吾又能去哪儿呢？” 木之青像是没有听到，碧色衣衫随风而动，衣诀翻飞，她的身影纤细却不柔弱，走在晚风中，离节灵有些距离。 “在我第一次离开南大陆时，可不止遇到徐凡一个人。” 走在前方的她回头，杏眸微晃，闪着光芒，“与他同一辈分却未晋升元婴的人有很多，我们去送这些人一程吧。” “……” 木之青面对他的沉默但笑不语，杏眸掀起恶劣的潮水，比未知夜色还要让人心悸。 她没再多说什么，身子隐入夜色中，似乎要融为一体。 她也的确不用多说什么。 节灵立在原地，虚影旁人看不到，触摸不到，自然夜色也沾染不得。 半响，他动了动手，放在夜色前，透着指缝看那满空的繁星。 “真是奇怪的人啊。”他轻笑，“可是你真的不在意吗？” 节灵放下手，步入夜色中。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叫我之青 “最后一次机会，冰心儿能好好把握吗？” “什么冰心儿！以前你都叫冰仙子的！” 好事修士撇嘴，“那是以前！我还是练气修士，少不得仰望她，可是这都多少年了！我都因为机缘勉强够上金丹修士的门槛，她却还耗在金丹上！” 另一人冷笑，“人家至少曾经是惊才绝艳之辈，登上过紫灵桥的金丹比试，曾经被拿来和林广归相提并论！你是谁？连金丹比试都不敢去！” “你！” 木之青坐在窗户旁，托着腮看着窗外。 “嘭！” 包厢猛的从里面爆开，木板划过金丹修士的脸颊。 他怒目圆睁，“你还敢动手！” “疯子！谁动手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 客栈容不下激烈的打斗，周围的修士都被波及，陷入混战中，一时之间打得敌我不分，愤懑惊怒。 他们从客栈内达到客栈外，从客栈的桌椅破坏到街道的摊位。 节灵轻笑，“你做什么了？” 木之青摊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她穿着绿衣，坐在窗旁的模样实在悠闲，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但是在满地疮痍和剧烈打斗声中显得异常刺眼。 节灵挑挑眉。 伙计们点头哈腰的过来和其他未被波及到战斗中的客人们道歉，包括木之青。 木之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此处可真的是符阵宗？” 伙计愣然，“此处正是！” “可是符阵城的客栈为何与他地无甚差别？” “……” 伙计红了脸，“阵法……小店自然是有的。” 可是当他抬起头，却已经看不到人。 他挠挠脑袋，发现自己连她的容貌都忘了。 “你想看那位叫冰心儿的女修渡劫？” 街道中贩卖符篆的店铺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木之青走在街道中，“在客栈这么长时间，却只听到一次与她有关的对话，想来她闭关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节灵道，“你认为她陨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木之青微顿，皱眉看着他，指责道，“原来你那么见不得别人好吗？” “……” 节灵指了指自己，放下手，叹了口气，“这会儿你倒是把错放吾身上了。” 就算被木之青这么说，他还是不恼，温声解释道，“就如同你说的那样，那个名叫冰心儿的女修从你出南大陆开始便是金丹修士。而那时候距今已有数百年，她如今还能冲击元婴，想来也是没少为了延长寿命做尽了努力。” 他缓缓将推论道来，有理有据。 然而他认真的解释并不能换来专注的倾听。 节灵看到木之青的视线落到他身后，微微顿住。 不知道他方才的话她听进去几分。 节灵缓缓转身，看到街道的角落有一个人藏在混战中，拿着一本书遮面，鬼鬼祟祟。 他顿了顿，道，“可是与冰心儿同辈分的人？” 木之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寿命应该还不错。” 她招了招手，嘴动却未出声，传音给那个人，“我看到你啦。” 角落里的人僵了僵，放下书，愁眉苦脸的走过来，直到靠近木之青了，这才拍掉身上木屑，满脸惊喜道，“哎！这么巧！许久不见啊木道友！” 木之青似笑非笑，“许久不见，云竹道友。” 云竹干笑，“这么久不见，木道友还是老样子。” 木之青幽幽，“这么久不见，云竹道友还是那么不想看见我，” “哪能啊！”云竹挥手，往她身后看了眼，“就你一个？” 显然只有木之青一个。 不远处混战的人肯定没有她的同伴。 问完废话的云竹指着他们骂街，“可恶！青天白日的，要去哪里打架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打架！耽误了多少人的事情！” 木之青笑眯眯，“云竹道友来符阵城是为什么呢？” 云竹抖了抖肩膀，“不可说不可说，修仙界你也知道，修士的来处去处都没什么好事，不问也罢！” 木之青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书。 云竹一点不慌，从善如流的将书塞到木之青手里。 “呐！许久未见！这是一点见面礼！” 云竹的书名向来换汤不换药，叫什么《修仙界人文景致》，木之青翻了翻，果然没有看到她的只言片语，难怪云竹半点不心虚。 “云竹道友是来取材的？” “……”云竹纳闷，“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每回一猜一个准！” 他不张口在心里暗骂邪门。 就知道碰到木之青不会有好事。 节灵眯了眯眼。 木之青合上书，“云竹道友除了修炼，乐趣便是满足自己的爱好。编纂书籍这种事情又能得知旁人的隐私，又能赚取旁人的灵石，云竹道友当然最爱。” “……” 这就是拐着弯说他八卦呢。 云竹不敢再骂，死不承认，“这里又没什么……” “冰心儿？” “……”云竹无语，默默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佩服，“想必云竹道友有渠道知道冰心儿什么时候能够出关？这样才能最先更新在自己的书籍里，云竹道友的消息一向灵通。” “……”云竹轻咳一声，“你误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确实需要知道冰心儿这次能不能成功，但是我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关？我都是很早就在这里等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节灵唇角勾起弧度，星眸却没有笑意。 “解释得多的人，便是欲盖弥彰。之青，看来他确实有些不同的能耐。” 木之青眉眼动了动，唇瓣微动，“别叫我之青。” “什么？”云竹讶异，“我没叫你名字啊！” 木之青都一口一个道友叫着，他跟木之青又没多熟，哪里敢叫名字。 “我要是叫你名字，那不是自讨没趣吗！”云竹补道，真是迫不及待将自己撇清，生怕木之青误会。 节灵低头看着木之青。 她仍是笑盈盈的样子，没有否认云竹的话。 “……” “嗬！”混战的人群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那是……天劫！” 众人哗然。 只见天空之上布上乌云，天雷风雨欲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冰心儿渡劫(上) 雷声混合着电闪，噼里啪啦仿佛世界末日。 符阵城周围方圆百里的修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去。 天雷是世上最无情最无私的武器，能够毁灭所有脏得发黑的东西，也能毁灭所有洁白到如同一张白纸的东西。 它是玄灵大陆最强大并且具有唯一性的规则。 从不偏颇。 “轰隆隆——” 天雷不知酝酿了几日，终于劈下第一道。 那一道天雷远看只有碗口粗细，近看却有十丈宽，落入深山之时，数十里大地都被照亮，大地上的生命沦为焦炭，青草抖动着身躯，草根早已化为乌有。 足以可见天雷的可怕。 木之青早已登在数十里之外的山顶上，几乎是离渡劫最近的地方。 再往前便会被天雷波及。 “给。”云竹递给她一个镜子，“比不上一展琉璃壁，但是也不错了，我叫它千里眼。” 千里眼外表跟镜子无甚差别，放到眼前的时候才发现它可以看到很遥远的地方，哪怕是神识够不到的地方。 这是一件很不错的宝物。 木之青透过千里眼，看到第一道天雷劈下的地方，有一个沧桑的身影立在山顶，衣着有些狼狈，模样却是极为好看，生得冰清玉洁，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即使此时身处狼狈的地方，顶上是酝酿的第二道天雷在轰隆作响，她仍扬着下巴，静静看着。 这就是冰心儿了。 木之青见她的次数不多，但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第二道天雷声势浩大，或许要酝酿许久，云竹悄悄看一眼木之青，轻轻补充道，“千里眼一万上品灵石。” 木之青看向他。 云竹头皮一紧，梗着脖子道，“这东西有多珍贵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是卖十万以上的！是因为你是木之青，我们认识多年，我才给你优惠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专门讹你……” 木之青扔给他一袋灵石，止住他的话，云竹心中一喜，又是不可思议。 木之青要是拒绝他会头皮一紧，但是木之青真的给他灵石，他又觉得头皮发麻。 再一看灵石数量，云竹踉跄一下，“干嘛？这这这……这有数十万灵石了吧？” 木之青漫不经心，“你不是要去其他山头讹别人吗？”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木之青没有听下去，说道，“你不用解释这种心知肚明的事实。” 云竹，“……”他干笑，“你给我这么多灵石干嘛？事先说好，我可不是那种得到灵石什么都做的人！” 云竹生怕木之青让他到天雷下晃一圈回来，至于这么做的原因？ 木之青才不用原因。 也许就说这样看着好玩？ 云竹连忙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 然后他就听木之青道，“包下你而已。” “……”云竹捂住胸口。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眼他，想了想，她捏了捏拳头，“你在想什么？” 云竹胡乱摇头，“没有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嘛！” 话刚说出口，云竹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这怎么越说越不对味呢？ 然而木之青已经转过头去，看样子不打算再跟他掰扯下去了。 节灵轻笑，“他这么蠢，你留下他做什么。” 云竹蠢？ 木之青觉得节灵看走眼。 他看着乌云之上，漫不经心道，“声势如此浩大的天雷才只是第一道，不像寻常雷劫，定然是那人做了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情，天道才如此不容她。” 木之青瞥了眼他。 用得着他说。 然而她自然不会说出心里的话，她笑眯眯，“冰心儿周围好像有很多阵法。” 云竹以为在跟他说话，为了对得起这些灵石，他就道，“很正常，她是符阵宗的弟子，对阵法尤其精通。这场天雷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定会不惜一切将防御阵法布到顶级。” “不，这不是她的修为能布出来的阵法。”节灵温和道，“其中有几个符文不太对。” 几个符文？ 木之青想起什么，挑了挑眉笑了。 “云竹道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云竹一愣，“没有啊！” 否认得很快。 天色暗了下来。 天空的乌云越加浓厚，层层叠叠似要将大地也一道侵染了，压得极低。 无数道雷电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下相互流转，像是在玩捉迷藏，直到在某一层乌云下汇聚，融合成一道天雷，且天雷越来越强。 “第二道天雷要来了。” 木之青听到节灵在雷声中显得有些缥缈的声音。 在远处窥望修士的惊呼声中，天雷终于劈开层层叠叠的乌云，有着比上一道天雷还要大上许多的体积，径直朝着大地去。 明明天雷还未降下，明明乌云刚刚劈开，整个天空却亮如白昼，像是由夜晚转为了白日。 这样的亮度，哪怕是在西大陆，也定会以为这是青天白日。 木之青拿起千里眼，正好看到天雷降临，冰心儿的身躯即使再高大都比不上天雷偶尔溢出的余威，更何况她一点都不高大。 “轰隆隆——” 天雷由高到低的降临下来，半空中似有什么金色光芒显现，像是一个半圆形的光罩。 声势浩大的天雷摧毁光罩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然而光罩也如同层层叠叠的乌云一样，覆盖了无数层。 “啪嗒啪嗒啪嗒……” 木之青像是能听到无声的碎裂声。 天雷击碎光罩的同时自己也减弱了威力，直到最后止步于一层光罩之外，光罩微裂，而天雷不见踪影。 那离大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然而大地上的青草树木还是沦为灰烬。 阵法挡住了天雷，但是没有挡住天道的威严。 “咳……” 冰心儿跪了下去，看上去更加狼狈了。 明明天雷一点都没有挨着她，在任何方向看过去，却都像冰心儿已经在天雷下死过无数次。 木之青看了许久，冰心儿才重新站了起来，在服用丹药，然后低下头去，沉默的在充满符文的衣服上写写画画。 第三道天雷在酝酿。 偷偷摸摸围观的修士们已经震惊到几乎失语。 天雷之威，无可阻挡。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冰心儿渡劫(下) 天雷散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像是一个最平常的夜晚，只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不过很快，层层叠叠的乌云下又开始弥漫雷电，第三道天雷正在积蓄力量。 木之青放下千里眼，看向云竹。 云竹看向他。 木之青眨了眨眼。 “好吧。”云竹妥协。 能够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在天空酝酿，有人哀愁有人惧怕。 她们却在数十里外，除了渡劫者就是离天雷最近的地方你来我往试探着。 这大概就是元婴修士的魄力。一种即使不说不形容，也能从她们举手投足中看到的从容。 云竹举着千里眼，看着远处，正好遮挡住他的眼睛，只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金山的天然符文被宿家得去，大家都觉得天然符文与飞升有关。这种事情除非宿天依把金山所有人都杀了，不然不可能瞒得住。” 而一个人得到利益却瞒不住，那么等来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分割。 就连木之青一个不太在意这种东西的人，都能在玄冰城得到符文，更何况其他地方了。 云竹继续道，“就算宿家再有灵石，哪怕底下的灵石矿有成片上百座，也改变不了他们对于符篆和阵法知识缺乏的事实。” “而玄灵大陆最优秀的符篆师和阵法师，”云竹放下千里眼，眼中带着少见的精明，“当然是在符阵宗。” 符阵宗，东大陆四大宗门之一，甚至能和妙音宗齐名。这种存在，宗门内当然能人辈出，而他们正巧就是以符篆和阵法出名。 宿家得到天然符文的那一刻，从金山出来没多久，就有人秘密将符文送到符阵宗。至于符阵宗给了宿家什么好处，又或者宿家在暗中和符阵宗达成什么交易，谁也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道，“冰心儿修炼的潜力就在这里，阵法造诣却极强。这次雷劫，她便用上了这道符文，亲身试验它会不会让人原地飞升。” 木之青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缓缓道，“亲身试验它究竟是让人原地飞升，还是让人灰飞烟灭？” “……你看，你又生气了不是？”云竹道，“听说这全程都是冰心儿自己的意愿，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很难晋升元婴，这辈子估计就到头了，她说她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为宗门最后做一件事。” 木之青转回头去。 节灵意味不明的勾唇，“到底是她自己一心为宗门着想，还是不得不顺从宗门的意愿，这真的很难说啊。” 节灵还在玄灵大陆时便是以散修扬名，飞升到渡劫界的时候，亦是以散修的身份收获无数敬佩的。 他踏上修仙路开始便是以散修的身份从头走到尾。 或许只是顺其自然，或许是……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 看他那么看不惯宗门，可能很大可能是跟宗门有什么龌龊。 “怎么？”那边云竹任劳任怨的回答完，就又试图试探她，“看你的样子，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顿了顿，他道，“你不会感觉出天然符文的存在了吧？” 木之青啊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没有啊。” 没有？ 骗鬼呢。 云竹撇嘴，看向乌压压的天，脸上的神情又沉寂下去。 “木之青，你说冰心儿能成功吗？” “有些悬。” 云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木之青顿了顿，颇有些稀奇的看着他，“你是在伤心？” 静默半响，云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他想了想，继续道，“害怕。” “嗯？” “我没有冰心儿的魄力。”云竹视线放得很远很远，“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我大概不会给自己选这个死法。” “那你会是怎样的？” “我……”云竹忽然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大概会赚很多很多灵石，然后在寿终就寝之前让自己过得开心，然后安静没有痛苦的陨落。” 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好留个全尸，没准能变成尸王为祸一方。” 木之青想了想，点头赞同道，“很有想法。” 云竹忽然有了几分好奇，“你呢？” 或许是环境导致，冰心儿和这场雷劫，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自己。 即使是云竹，也很难止住胡思乱想的时候。 毕竟身为修士，不光要提升修为，还要注重心境，这些使得他们遇到一件事很难不多想，生怕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蒙上尘埃。 “我啊。”木之青还是蛮配合此时的云竹，“我应该会去找你。” 云竹一顿，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 “这……我们也没有到同生共死的交情吧……” 木之青讶异的看向他，继续说道，“我会去找你的尸体，将尸王做成傀儡，或者卖给邪修都是一场不错的交易。” “……” “呵。”节灵的轻笑让木之青多给他一点目光，他的笑意还在唇边，星眸也带上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得多。 云竹蒙上脸，什么感慨都没了。 “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点好话！” 白天黑夜，这期间又落下两道天雷。 天雷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强，到了最后，一环扣一环的光罩越来越少，天雷消散的时间越来越久，离地面也越来越近。 冰心儿已经吞了许多丹药，模样狼狈不堪。 在这种时候，云竹终于忍不住说出点什么。 “其实与现在不同。当年我们那一代的修士互相之间关系挺紧密的。我和广归是在一个洞府认识的，当初还有冰心儿和宿天依，甚至还有东皇一。” “在那之前，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修士，而他们都是我耳熟能详的各大宗门的天才。” “那次洞府我得到我的机缘，同时也真正明白这些外人眼中的天才是什么样的人。” 木之青对待他的回忆表现得很有耐心。 她确实挺有兴趣。 云竹见有人愿意听他分享，也不由心情复杂。 “宿天依和东皇一你知晓的，一个不屑于与人交涉，一个以实力为尊，自然看不上我这样的人。” “冰心儿对你很不错？” “倒也不是，”云竹感慨，“她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冰心儿渡劫(完) “……” 木之青明白了，“所以你根本不是兔死狐悲，而是幸灾乐祸？” “倒也没有这么恶毒。”云竹道，“我想说的是世事难料，昔日的天才不会一帆风顺，现在我和你站在此处，坐看旁人因为天雷而生而死，又岂知日后的我们会是何种模样。” 木之青很难评价云竹是有感而发，还是表现自己的小得意。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是后者，“在人家天劫的时候，算起旧账讽刺她好像不太好？” “她又不知道！”云竹一点深沉也没有了，“我就只能说给你听了！以前我太卑微了，现在可不得报复回来！我没有当着她的面已经是我尽力控制了！” 木之青耸了耸肩，拿起千里眼。 冰心儿身子佝偻的站在那里，露个背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情。 云竹感慨，“不过她对我如此，与姚童却算关系不错，也不知道这一回姚童会不会来送她。” 姚童…… 云竹突然提起这个人名，木之青不由想了些往事。 “唉，说起姚童，那也挺不容易的，据说体质特殊，对音道是如痴如魔，整天抱着她那把琴不松手！不过她的搭档据说是某位长老的后辈，她资源倒是不用愁。” 木之青垂眸，神识延伸出去，在距离几座山的角落看到了那袭暗红色身影。 抱着长琴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朝她的方向看来。 不过一会儿，暗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这座山头上。 喋喋不休的云竹顿时住了嘴，一脸惊吓。 “原来你在这里。” 姚童的头发黑极了，显得她的皮肤是那样苍白，“你这次要告诉我了吗？” 木之青看一眼她憔悴的脸色，“要在这个时候吗？” 姚童一静，看向远处。 木之青递给她千里眼。 姚童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举起来一看就沉默了。 她脸上的哀伤是那样浓烈，“她能活下来吗？” 木之青道，“还有两道，或许能，或许不能。” 说话间，又有一道天雷降了下来。 天雷一次比一次浩大，光是肉眼看着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啪啪啪。”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天雷最后几乎是在离冰心儿几寸的距离消散的。 冰心儿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 这时候大地已是一片萧条。 节灵眯起星眸，“一道。” 木之青侧头。 “最多还有一道，”节灵对她道，“她便会陨落。” 这场天雷维持了多长时间，一共是几天很难说得清。 只知道那道天雷降下的时候，风云变幻，天际没有了最后一道光，白天就这样变得恍如黑夜。 所有雷电不见踪影，任何酝酿的天雷都消失不见。 天上地下皆是静默了一瞬。 “轰——” 巨大的炸响声似乎是天裂成两半了，然而众人抬头，天空却还是一样的样子。 天上唯一的一道光是夺人命的天雷，径直朝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而去。 冰心儿眼神坚毅，带着冰冷，身子腾空而起。这次没有任何阵法，没有任何武器抵挡，她只身一人面对天地之间唯一的一道光，天雷“轰——”地猛然湮灭在天地之间，没入冰心儿的身体里。 “咔嚓！” 在风云变幻的时候，木之青等人似乎看到冰心儿满是符文的衣裳散发出与天雷同等模样的光芒，似乎要抵御天雷，然后在天雷触及之时却像是水溶于海，不见踪影。 “衣服上那是……”云竹道，“天然符文。” 然而能听到他话的人很少很少，因为结果正在衍生。 只见水溶于海的那一刻，承载着水的容器四分五裂，在大海的海浪中湮灭身影。 “啪嗒！” 姚童的千里眼落到地上。 她猛的朝那边飞去。 不止姚童，四面八方的流光弹射而出。 天雷逐渐散去，原地一片乌有。 木之青到达的时候，半空中的冰心儿模样狼狈，元婴和她的身躯都悬浮在空中。 不管是符阵宗的人还是其他人都想去抓取，却都扑了个空，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无法触摸到她。 “怎么回事！” 符阵宗道尊面色严肃，“晋升失败要么躯体尽无，要么经脉已废，当场毙命，为何是这等情景！” 节灵在木之青身边轻飘飘的道，“他们很快就能看到他们梦寐以求的飞升。” 木之青微微挑了挑眉。 她仔细朝半空中冰心儿的躯体看去，果然看到一点不同。 半空中旁人抓取不到的躯体和元婴渐渐向上升去。 天雷退去的天空仍旧黯然无光，像是黑夜。 而冰心儿的躯体和元婴上升到某一个高度的时候，天空忽然绽放出光明，露出太阳。 冰心儿的躯体和元婴化为流光，逐渐转变为看得见摸不着的灵力，然后猛的越过白云，然后流光分为数百股，像是烟花一样分射到大地。 烟花绚丽而多彩，美丽极了。 聚集在此地的各方修士顿时朝着最近的流光奔去，意图找到流光。 最后此地只剩下符阵宗道尊，符阵宗道尊像是苍老了许多岁，在白日下身子摇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姚童的眼睛是红的，但是她的神情和往昔一样，“安道道尊，冰心儿的陨落，可是达到她所希望的目的了？” 安道道尊神情恍惚，“飞升符文？”他猛的将手里的阵盘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所谓的飞升不过是笑话！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数百年修为化为乌有，重新变成灵力反哺大地！” “这，”安道道尊似哭非哭，像是疯魔，“就是飞升。” 在其他人被这个信息砸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木之青看向节灵。 不知为何，她觉得节灵知道。 节灵勾唇，轻轻道，“她的身躯与元婴，会化为灵力的小溪，去到她梦想的地方，滋润大地的水土。” 说到这，他抬手碰了碰鼻尖，星眸像是惋惜又像是无动于衷。 他说道，“可惜的是，她梦想的世界对待这条小溪却是从不曾看进眼里。” 木之青杏眸微闪。 节灵最后轻轻说，“早日将你手中的符文处理掉吧，那是一个吞食灵力的饕餮，会让你陷入无尽深渊中。” 第三百八十章 符文风波 “真是世事难料啊！”云竹拿着一支笔，似乎在琢磨从哪下笔，模样左右为难，“我要怎么写？光写冰心儿陨落有点太单调。” 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可是写冰心儿携带神秘符文飞升，最后却变成本源灵力反哺大地，又是否太过离谱？谁会信修士还能反变成灵力的？” 云竹转过头，“你就不能给个建议？” 在视线所及之处，木之青坐在靠近街边的窗户旁，金黄色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晒在人的身上带来些许温度，仿佛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木之青却罕见没往窗外瞧，而是托着腮望向里侧，以云竹的角度看过去，就是她在幸灾乐祸的看他抓耳挠腮。 可是木之青听到他这么说，杏眸动了动，这时云竹才有几分被注视的真实感。 “啊，”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你问我？”她有些奇怪，“不是白问吗？” “……” 好吧。 云竹转回头去。 木之青的杏眸慢吞吞的往左移了一下，视线由远放近。 在云竹看不到的地方，桌子前坐着白衫的节灵，节灵面前是在书铺里找到的一堆书，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云竹察觉不到，然后在座位上光明正大的看起书来。 木之青跟着看了半响书籍里的内容，有些不太开心，于是认真告诉他，“你这是在逃单。” 节灵慢吞吞的从书籍中抬起视线，似乎想了一会儿逃单的意思，然后才说道，“吾没有灵石。” 言下之意，就是知错不改。 节灵洁白的手指指向其中一本书，书名叫做《玄灵人物》，翻开第一页就是：之青道君其人，逢人便叫道友，见人便笑，笑里藏刀，所持木棍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可怕…… 节灵给木之青看完就合上书，手放在整叠书的上面，轻柔道，“吾觉得，这些书都不错。” 木之青微微挑了挑眉。 “话说，”那边云竹忍不住转过头求助她，“要是把天然符文的事情写在书上真的不会惹来麻烦吗？” 木之青的手指敲着书桌，漫不经心道，“清竹书铺只是卖书，谁能知晓写书的人正在眼前呢。” 云竹嘀咕，“道理我倒是明白，就是玩灯下黑那一套嘛，但是我总觉得没保障……” 木之青好像没听到，“旁人不知道消息从哪得来，消息又珍贵，你大可将价格定得高一些，物以稀为贵。” 云竹眼前一亮，“是，这个消息会比以往任何消息都要值钱！” “当然。”木之青笑眯眯，“即使定价五百灵石一本，又有谁会不买账呢？” “五百灵石！” 这个消息价格高，他大可冒着风险将消息卖出，而且他有把握不被人发现书籍是自己写的。 至于保障？ 被灵石蒙蔽了双眼的云竹选择暂时性失忆。 不过还需要解决最后一件事。 云竹狐疑，“你不会出卖我吧？” 木之青眼也不眨，“我自然没有那么无聊。” 半个月后，开张几百年的清竹书铺惨遭倒闭，就连眼里心里只有剑的万剑宗都在找清竹书铺的主人。 节灵慢悠悠的翻过一页书籍，垂下星眸，轻轻道，“笑里藏刀。” 木之青笑眯眯的撇过头。 节灵看完一页，拿起下一本书籍，第一页就是木之青的名字。 ——木之青其人，无名之辈，紫灵桥比试突得魁首，力败广归道人，使得广归道人台上首次落衣，声名鹊起…… 节灵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物，抬眸看她，“你在比试中剥人衣服？” 木之青挑了挑眉。 当天夜里，引得无数人探查的清竹书铺失火，不过一瞬之间化为乌有，整条街都是书籍的焦臭味。 一时之间引得人人惊讶之。 “不是说万剑宗将清竹书铺接管过来了吗？怎么清竹书铺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 “听说天然符文的事情就是清竹书铺的幕后人暴露出来的！” “暴露出来就暴露出来呗！别管他真的假的，我们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抢得过那些大宗门不成？” “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我听说啊，西大陆有一名散修偶然之间得到天然符文沾沾自喜，都准备晋升了，结果听到消息之后就连夜奔逃！” “这又怎么了？” “呵，你猜下一秒怎么着？宿家去给他追回来了！” “……不是，这意思是……” “什么偶然得知啊！那是宿家刻意为之！他们有一个冰心儿还不够，还不死心想再试验呗！” “……” “所以那清竹书铺的幕后之人你明白他的重要性了吗？谁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 “可是清竹书铺是卖书的，几百年享有盛誉，卖书的跟写书的是两码事啊！” “我听说是有可靠消息来源，说清竹书铺的书籍就是他们店里的伙计写的！” 云竹跟木之青结仇了，他隔日就找上门来，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跟她打起来。 “我几百年的书铺啊！木之青我哪得罪你了！你也太狠了吧！” 盛怒之下的云竹对上的却是木之青平静的眼眸。 他动了动唇，蓦然感到无力，来回走了好几趟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你答应过我的木之青，我认识你这么好几百年，你什么时候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了？” 木之青的目光向后看了一眼，节灵坐在鱼池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池清水，即使里面什么都没有。 木之青坐了下来，“我只是给你个不怀好意的建议，你因为利益做了，而已。” 云竹克制着怒气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木之青瞧了他一眼，“你看，你也知晓我的建议不怀好意。” 云竹绷着脸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抗拒得了这笔灵石，所以给我指了一条有风险的路！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是我既然明知道风险去做了，事情败露我无话可说！ 但是你不能前脚答应我守密，后脚就去万剑宗揭发我啊！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广归？” 木之青道，“你确定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来点疯狂的事情吧 云竹忽然静下来看着她，“你这意思就是你什么也没有做，清竹书铺也不是你烧的？” “啊，”木之青道，“书铺是我烧的。” 云竹又变得七窍生烟，“那你还说……” “可是不是我告密的。” “……” 云竹安静下来。 “你在想什么？”木之青好奇。 云竹撇过头去不理她。 木之青想了想，缓缓说道，“清竹书铺被查封你没来找我，你被万剑宗追踪没来找我，清竹书铺被烧毁的第二日却来找我……”她似乎想到什么，灵动的眨了眨眼睛，猜测道，“你昨晚不会在清竹书铺遇见我了吧？” “……见鬼了！”云竹这时反倒平和下来，心平气和道，“我是在清竹书铺留了点东西，我看到你突然出现在里面，下一秒清竹书铺就沦为火海。” 云竹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得是。 木之青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有些惊异，“你不生气？” “……你还希望我生气？”云竹这下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在清竹书铺被万剑宗围起来的那一刻，它已经没有了价值，这时候被烧，反而清除了某些痕迹，我生气这个干什么！” “那告密的事情呢？” 云竹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刚刚是诈你的，一边我觉得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不是你告密又是谁告密的。一边我又觉得你……” 云竹看到木之青诧异的神色，心里一阵无奈，“你有必要这么期待我和你打起来的样子吗！” 木之青更加诧异了，“怎么会？” 云竹无语，继续说自己的，“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承认清竹书铺是不是你烧的。” 他没忍住问，“别跟我说你烧清竹书铺是为了帮我。” 自从云竹恢复理智，木之青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闻言就道，“当然不是。” 云竹松了口气，郁闷的瘫坐在椅子上，“可是如果不是你，又是谁揭发的我？” 他想了一会儿，又转回头问道，“你还是没说你烧清竹书铺做什么。” 木之青泡茶，“你该知晓的，我不爽那些书许久了。” “……” 云竹在那边抓耳挠腮，节灵似乎觉得有趣，从鱼池走到他身边看着他。 云竹后背一凉，喃喃道，“我一定被某个小人算计了。” “小人”节灵笑了笑。 木之青觉得有趣。 “哎，你可小心点啊，”云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听说东大陆离这不远的村庄全都被灭口，生机血肉都被吸收殆尽，有些像是魔人的手笔。你跟魔人有关，肯定有人查到你头上的。” 木之青缓慢的抬起杏眸，笑意都没有了，偏偏唇角挑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魔人？” “是啊！”云竹道，“我躲起来时路过的，村庄上下无一活口。” 院子里静默半响。 节灵星眸看向木之青，却见木之青神色如常，挑了挑眉，杏眸笑意横生。 “你该走了。” 云竹，“……” 院子里只剩下节灵和木之青。 “为何不开心？” “被人嫁祸我如何开心得起来。” 节灵勾唇。 木之青瞥他一眼，“你倒是开心。” 她站起身。 “你要去村庄？” 节灵站在院中，眉眼深邃，“你对魔人是不是太过在意？” “反正你除了跟着我别无选择。” 木之青到达村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还有少数万剑宗弟子在清理痕迹。 夜晚的村庄透着一股沉寂，家家户户没有点燃烛火，似乎要融于黑暗之中。 木之青随便选了一个屋子进去，能够闻到久经年月的木头味道，还有残留下来的血腥味。 桌上还摆着简陋的饭菜，已经发霉发黑，有蜘蛛在结网。 节灵碰了碰鼻尖，“可看出什么了？” 木之青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屋子，“看出前辈厌恶这些东西。” 说完她走进下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更加狼狈，地上墙上还残留了许多血迹，有一些妖蝇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节灵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看向他。 他抵住鼻尖。 木之青捏住鼻子，转身走出去。 算了，还是不要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了。 村庄还是留了一个活口的，那是一个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模样瘦弱，脸上带着营养不良的蜡黄。 木之青走近她的时候，她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她。 “你是仙女吗？” “我不是。” 她蜷缩在床上，看到木之青蹲下来，杏眸专注的看着她，小女孩不知道怎么的，落下泪来。 她看到面前的人皱了眉，“你哭什么？” 小女孩被吓到了。 木之青伸出手，碧绿的灵气冒了出来，没入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忽然感觉内心一阵平和，渐渐的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被大哥放进井里面的水桶，”小女孩呢喃，“我听到他们的惨叫声，听到了脚步声。” 她眼眸怯生生的，“它发现我了。” 见木之青没有反应，她有些焦急的道，“它真的发现我了，我能感觉它在井上看着我！” “嗯，然后呢？” 小女孩一愣，“你相信我？那些大哥哥一点都不相信我。” 如果那个存在杀戮了整个村庄的凡人，又怎么会留下她这个小女孩呢？ 小女孩看着她，感觉到自己是被信任的。 小女孩似乎感到茫然，最后道，“它最后走了。” 起夜的万剑宗弟子见到屋子里有烛火燃起，冲进去一看，只看到小女孩安睡的容颜。 他放轻了脚步，没发现异样，便想吹灭烛火。 “大哥哥，”小女孩睁开眼，眼眸通红，“能给我留下光吗？” “……你好好休息。” 万剑宗弟子出去了，关上门后他转过头看去，面露不忍。 然而身世凄惨的凡人多得是，万剑宗弟子摇了摇头，走进房间。 节灵收回目光，仰头看去。 木之青坐在大树的枝丫上，腿一晃一晃的。 她垂下眼眸，眨了眨杏眸，“我忽然想做一件事。” 节灵星眸动了动，缓慢道，“你想做什么？” 木之青勾起一抹笑，“试试与众人为敌的感觉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紫瘴城 黑暗的密林深处，瘴气萦绕，欧阳思睁开眼，从腐烂发臭的枯叶中坐了起来。 他伸出手，看到宽大的衣袖，空气中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血腥味，惹得他鼻间微动。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站了起来，膝盖没入枯叶中，他在枯叶中行走，枯叶并不能阻拦他的步伐。 高阶妖兽散发着恐怖气息，他却轻松的在它们眼前路过。好一段时间后，他看到了人。 几个聚在一起的修士相互看上一眼，面带惊恐。 “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小孩子！” 欧阳思抬起头看着他们，稚嫩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妖鸟惊起，妖兽四散，惨叫声传出很远。 “家主！”弟子面色惊恐，“紫瘴城……紫瘴城化为乌有！昨夜血光笼罩了整个城池，天亮之时就见满城枯尸！” 沈长青从书案后走出来，垂下清朗的眉眼抽出一本书，“紫瘴城如今是刘家的，与我说做什么。” 弟子哑言。 自从沈家主继任沈家，沈家上下乌烟瘴气，他将所有反对他的人都杀了，使得本来就因为前任沈家主元气大伤的沈家更是四分五裂。 像是离紫瘴林最近的紫瘴城，早已被企图挤掉沈家，成为三大家族的刘家抢了过去。 可是现任家主偏生干看着，日常就是看书喝茶，像个世家公子一般温润如玉。 若是有人敢要质疑，他便会杀掉那人。久而久之，沈家上下无一不害怕沈长青。 弟子苦着脸，拼死道，“可是沈城离紫瘴城不远，若是不查清楚，到时候……” “下去。” “家主！” 沈长青抬眸，“你打搅我看书了。” “……是。” 可惜弟子刚退下去，就有人推门闯进来。 “沈长青！”沈长风一脸冰冷，“魔人之事非同小可，难道你就打算继续坐视不理吗？” “是魔人做的吗，”沈长青慢吞吞的看着他，眉眼温润，“长风，你回来报仇吗？” “……”沈长风撇过目光。 沈长青走到书桌后，“不是的话，”他打开书籍，抬起眸，“你便不要回来。” “……” 沈长风走了。 他持着剑走在大街上，感到一阵茫然。 沈城的街道有些冷清，不像以往一般繁华，叫卖的摊位少了许多，大多人都是紧闭门窗，只有少数几个店铺才开门。 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一间店铺前，店铺名字上书“知阁”，外面飘着帆布。 沈长风以前对这种地方向来敬而远之，今日却无甚所谓，走了进去。 一进知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沈长风坐下来。 屋里光线昏暗，眼前隐隐能看到傀儡。 “道友想知道什么？” 声音像是回荡在整间屋子中，街道的人们却无人听到。 沈长风一身青衣坐在黑暗中，静默半响，才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五百灵石。” “啪嗒！”沈长风扔了一个灵石袋子过去。 灵石袋子没入黑暗，黑暗中响起掂量灵石的声音。 “若是你愿意，你可以现在就死，只要付出酬劳。” 沈长风没有焦距的眼睛聚焦在傀儡身上。 傀儡的嘴一张一合，“好吧，老实说，你的寿命还长着。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死要活，修为与寿命绊不住你，你便让自己的心陷入囚牢。” 沈长风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向傀儡，灵石相撞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带着奇特的韵律。 他缓缓说道，“你是谁？” 话音还没落下，沈长风手中灵光一闪，傀儡被斩作两半。 灵石的声音停下，傀儡后的人抬起眉眼。 沈长风一顿，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里？” 木之青挑了挑眉，收起灵石，“我有些好奇知阁有什么人，却没想到只是一些机关。” 木之青还是金丹修士是没办法打过傀儡，如今倒是轻松。 沈长风抿唇，半响他道，“知阁能发展许多年，与幕后之人脱不了干系，你如今这么行事，只会惹恼幕后的人。” 木之青挑了挑眉，从黑暗中走出来，“你知道知魔吗？” 沈长风顿了下，“略有耳闻。” 木之青意外的看向他，“你知道？” 沈长风道，“沈家的藏书阁有。”顿了顿，他道，“你来知阁是找不到知魔的，他们利用机关远程控制傀儡，虽然不是每个知阁都有人坐阵，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一定会知道。” “这样啊……” 木之青越过他，忽而转头，“你想死？” 沈长风一僵，低下头。 他紧握拳，感到难堪。 他一点都不想让木之青知道这件事，当着她的面前承认，真的显得自己很无用。 “与其那样的话，”木之青缓缓道，“你不如试着在之后杀死我。” 沈长风一愣。 木之青道，“总要给自己立些目标的。”她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不用担心打不过我，只要你在合适的时机把握住机会，你说不定能做到。” “……你什么意思？” 木之青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是突然想起在知魔身上看到的一幕。” 沈长风心头一跳，“你看到你的未来？” 木之青想了想，“算是吧。” 她转身要离开之前，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你大哥还好吗？” “……你不该问我。”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木之青道，“如果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杀了我吗？” “……” 沈长风握拳。 木之青终于离开的时候，沈长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 他不明白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心神却被最后一句话牵动。 静默半响，他苦笑。 “杀你？”沈长风目光放远，声音轻轻，“让我试试吧，我也想知道。” 木之青离开沈城没多久，就看到远处的一层血光。 欧阳思稚嫩的身体坐在紫瘴城的城墙上，坐看面前血流成河。 察觉到木之青的时候，欧阳思缓慢的转动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的脸颊上不知道哪里沾来的血，不符合外表的成熟让他充满了违和感。 欧阳思站起身，周身浮现一层血光。 “是你？”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许再说对不起 紫瘴城的上空浮现出一根又一根的血线，满地的鲜血似乎正在蠕动，仔细看去，那是密密麻麻的丝线。 欧阳思站在城墙上，身后是蔓延的血线，无数条血线凝结在一起，像是黏腻的蛇，在他身后挥舞着腰肢。 他的声音嘶哑，似乎声音传播的每一处都能生出血线。 每当魔人出现，颠覆玄灵大陆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欧阳思的眼眸布满红光，似乎有血线在眸中蠕动。 满城的尸体夹杂着新鲜的，尸体上还残留着生动的神情，好像上一秒才摆出惊骇，下一秒就死于非命。 血线蔓延尸体的全身，鲜血一滴不漏的流了出来，又通过血线运输到欧阳思的身上。 “呵。”欧阳思的声音黏腻，诡异的一笑，“你来做什么？你不是抛弃他了吗？” 他在虚空中踏步，带着漫天飞舞的血线靠近木之青，“怎么？你又想像从前逗弄猫狗一样唤醒他，让他对抗我？然后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在他离不开你的时候你又抛弃他离开，独自对抗我？” “看来你给这个魔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节灵道。 “欧阳思呢？”木之青嘴角含着笑，杏眸微动，“你让他出来见我。” “欧阳思”大笑，“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可不是欧阳思！会被你像逗弄猫狗一样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话音落下，他的眼眸红光越发盛极，黏腻的血线在一起缠绵，布满整个眼眶。 “欧阳思”张开手，手心的血肉分开，血线冲天而起，连同着背景的血线一起。 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嘴巴开合到几近不可能的角度。小男孩的身躯有着不符合他身份的力量，稚嫩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稚嫩，只能看到互相蠕动的血线，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今日我便要尝尝你的味道！”男童的声音尖利，重重叠叠了许多不同人的声音，“木之青的血肉！吃起来一定是与众不同的美味吧！” 话音落下，众多纠缠在一起的血线像是血海，猛的翻涌到高空上，似乎遮了天蔽了日，密密麻麻的将湛蓝色的天空全都遮住。 每一条血线都有自己的生命，像是满城惨死的冤魂，模样是排山倒海的，却带着深渊的苦楚与压抑朝木之青袭来。 节灵淡淡提醒，“这是出自上古魔骨的力量，一旦沾身，便会难以摆脱，需要小心一点。” 木之青握住木棍，碧绿的光芒破开血线带来的血光与黏腻，光芒大盛。 有一瞬间充满生命力的绿光破开了密密麻麻的血线，露出湛蓝的天空。 木之青平静的眸光有一瞬间和疯狂的小男孩对视上。 这一瞬间像是永恒，似乎空气停止流动了，时间静止了。 富有生机的绿光像是沙漠中的平原，黏腻血腥的血线在木之青的周围，却仿佛成为她身后的炙热阳光。 沙漠的太阳实在太过耀眼了，不知不觉带走无数生命，而沙漠中的绿洲永远都有。不管是海市蜃楼还是真正的绿洲，都会给旅人带来短暂的快乐和救赎。 小男孩弧度疯狂的嘴角僵住，渐渐落了下来，直到恢复成自然的唇角下撇。 小男孩张开的手，释放出来的血线忽然之间收了回去，小男孩尤嫌不够，另一只手死劲往里面塞。 他的眼眸带着血光，血线却全部退去。 方才还围绕着木之青嚣张不已的血线争先恐后的往后缩去，萎靡的飘在很远的地方。 小男孩的身子缩在一起，眼里带着慌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紧张惶恐着。 血线全都退去，木之青周身仍旧绽放着灵光，她在灵光中静静看着他。 “……” 欧阳思看看周围，闻着血腥味。 “啪嗒啪嗒……” 他的眼泪往下掉。 欧阳思的脸上，身上都残留着血液，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木姑娘……木姑娘对不起……” 他下意识想要往前一步，看看自己的手又往后退了退，把手使劲往身后藏，他慌乱道，“木姑娘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节灵看了眼天色。 从攻击木之青到现在，却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 他垂眸思考一会儿，想起自己方才的提醒忍不住笑了笑，笑意横生，“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提起几分兴趣，“你是怎么做到的？” 木之青抛着木棍，漫不经心，“我不知道。” 她方才是抱着一力降十会的打算。 欧阳思站在原地不敢接近，双手藏在身后，身子缩在一起，下巴快埋在胸口上。 他不敢靠近，木之青却甩着木棍一步一步接近他。 欧阳思感到体内在躁动，似乎骨头缝里都是满满的抗拒和谩骂。 敌人都离那么近了！手里还拿着武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那么一下！ 你这个废物干站着做什么！你不行就让我来！ 你对她手下留情，她又何尝能够顾念你的安危！ 欧阳思！你不要再这么蠢下去了！你这个废物！ 魔骨在体内疯狂叫嚣，欧阳思脑海里一阵晕眩，眼神惧怕，身子发抖，却没有任何放魔骨出来的意思。 他死死咬着唇，心神完全无法放在魔骨身上。 欧阳思的眼角看到碧绿的衣衫，轻快的脚步声停下。 木之青站在他眼前。 欧阳思意识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了。 他有些恍惚。 起先他是想一直偷偷跟在木之青身边的，可是木之青若是有心摆脱他，他又如何能跟得上呢？ 后面的事情他就不太记得了。 ……那也不重要。 欧阳思只知道，他浑身脏兮兮的，血腥糟糕的出现在木之青身前，甚至上一秒还企图杀死她。 欧阳思快要恨死自己了。 “喂。” 清脆的声音响起，欧阳思的鼻间飘进一道青草香。 欧阳思的视角能看到垂在碧绿衣衫的手抬起，揪下木棍不知何时长出的碧绿青草。 “不是说了很多遍，不许再说对不起吗？” 青翠欲滴的青草脆生生的递到欧阳思眼前。 欧阳思愣愣仰头，因为那人太高了，然而面对身高矮小的小男孩，那人却一点弯下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将手往前一伸，递给他。 “……对不起。” 欧阳思喃喃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会给你收尸的 满城的尸体和血腥，不知是血液还是血肉铺在地上，踩在上面有咯吱咯吱的黏腻感。 欧阳思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木之青身后，神情有些恍惚，手里捧着一棵青草，在满城血色中，这抹绿色显得是那么弥足珍贵。 浅淡的青草香往欧阳思鼻子里钻去，明明味道那样轻微，却好像轻易就能压过满城的血腥味。 欧阳思又觉得神志清晰，又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忽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下来。 欧阳思连忙停下来，不敢让自己靠近她，“怎么了？”他懵懵的说着，眼里还残留着血光，与之伴随的竟然还有泪光。 极为不相称的两样东西，却意外的不觉得违和。 木之青垂眸看着地下。 她与欧阳思之间躺着一个妇人，妇人浑身干枯，脊背朝外，弓着身子似乎在躲藏什么。 她的怀抱是一个半干枯的襁褓，左手不远处是一个半大的小女孩，与妇人一样干枯极了。 而欧阳思满脸茫然，愣愣看着木之青，好像不明白她停下来的原因。 “看来大善人的性子被魔骨影响了太多。”节灵靠近了妇人，捡起一根树枝拉开襁褓往里看了看。 清风朗月的他与这一幕是如此格格不入。因为不管他是在七彩霞云中喝仙露，还是在如同画卷的美景中吟诗作乐，都远远要比眼前的景象要更加适合他。 节灵却随遇而安，似乎哪样都行。 奇异的是，这样的行为竟然不会给人带来一种仙人坠入凡间的堕落感。 他仍然坐在月上，矜贵出尘极了。 节灵扔掉树枝，站起身，“怎么说呢。” 他唇角微勾，熟悉的三分弧度。 “一个身有魔骨却莫名在意一个女子的魔人。一个在意女子却无视满城尸骸的魔人。一个看似可怜的惨死妇人……” 他缓缓道，“事实上也确实可怜。” 木之青看着他，缓慢的扬了下眉。 她想节灵应该没说完。 果然节灵继续道，“可惜这位可怜的妇人在大难临头时选择抛弃女儿，护住怀里的男孩。” “之青，”节灵缓缓问她，“你可觉得妇人可恨？” 木之青缓慢的勾起唇，节灵却看不到她更多神情，她就已经转过身去，行走在满地血肉中。 “有什么好可恨的。” 欧阳思不明白木之青话中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上她。 他跟在木之青身后，听到木之青道，“一个人的好母亲，一个人的半个好母亲罢了。” 这是……在跟他说话吗？ 欧阳思迷茫。 他忽然看到木之青回过头，背景是染上血色的城池，她一袭碧绿衣衫，皮肤白皙，看着他的眸光却没有半分温度。 “还有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名字。” 欧阳思结巴，“对……对不起。”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节灵站在那里，对上木之青没有温度的眼眸，竟然也不感到生气。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呢？” “最好别叫。” 木之青转过身去了。 节灵的星眸动了动，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从前木之青对他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木之青带欧阳思走遍整个紫瘴城，都没见欧阳思露出什么不忍的神情过。 欧阳思似乎自己也发现了什么，流着眼泪眼巴巴的看着木之青。 “你现在要走了吗？” 他想说他能不能跟着她，就见木之青道，“欧阳，这是你想要的日子吗？” 欧阳思一愣，缓慢的抿唇。 稚嫩的身体看上去毫无灵力，就像个普通人。 木之青垂着眸，欧阳思才到她腰间。 “你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变成魔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欧阳思流泪，“你若是让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再也不会杀人了。” “那我会先杀了你。” “……”欧阳思满是绝望和受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轮到这样的地步？”他哽咽，“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吗？我跟着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做，我去擂台，我去乱葬岗闻血腥味，你在下雪天向我扔雪人……”他混乱的说了很多很多。 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呢？ 不管欧阳思如何伤心，木之青从始至终都是眼眸静静。 “可是你不是从前的她了。”她轻轻道。 欧阳思一愣，他想了许久，“如果我是从前的样子，我们便能恢复到从前吗？” 他眼里带着希翼。 “可能吗？” 木之青轻轻说，“再过几日，真正厉害的人便会来到紫瘴城，你要么杀掉天下人，要么被全天下杀掉。” “……” “欧阳，我们回不到从前。” 欧阳思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 他可以赶在那些修士到来前杀更多的人，提升自己的修为，那样那些人就奈何不了他。 可是欧阳思此时只想向木之青要个答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些事情不会发生，”欧阳思的血眸中带着光，“我也是从前的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节灵星眸动了动。 他看向木之青，看到她爱怜的道，“怎么会呢？我不可能永远让你跟着我，而你说的如果也永远只会是如果。” “……” 欧阳思眼里的光熄灭下去，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握着青草的手微紧，瘦弱的胸膛不住起伏。 满城的血肉上似乎又要蔓延出血线，原先萎靡不振的血线似乎要重振旗鼓。 木之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力道轻柔，欧阳思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下来。 “不过看在你跟过我一场，我会给你收尸的。” 欧阳思的头发像是淋满了血液，脏兮兮的很不好摸，触感黏腻。 欧阳思的心提了起来，根本没听清木之青说了什么，只害怕木之青会嫌弃他。 木之青果然嫌弃他了，很快收回手，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如果魔人死了的话，会只剩下魔骨吧？可是魔骨不是你啊。” 清澈的水从白皙的指尖上出现，反反复复冲刷着白皙的掌心。 木之青像是想到了解决办法，抬眸认真道，“虽然不能为你收尸，但是我会记得给你立衣冠冢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名声发臭 欧阳思愣愣看着被冲洗干净的白皙掌心，没有一星半点从他身上沾染过去的黏腻血腥。 他红着眼睛抬眸，“木姑娘，你可真是可恨啊。” 木之青没有形容抛弃女儿护住儿子的妇人可恨，灭掉整座紫瘴城的欧阳思却觉得她可恨。 “世人都想我死，原本有一个人不是这样想的，可是那个人也没了。” 欧阳思面露固执，情绪激动，胸膛不住起伏，“我却偏不死！偏不如你们的愿！我就要活着！我哪怕不能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也一定要三不五时的出现让你记住我！即使那是膈应，即使那是恶心也没关系！” 激动的言语落下，传出很远。 节灵眯了眯眸。 “不想死啊……”木之青反而道，“很好。” 欧阳思反倒是一愣。 木之青目光放远，似乎在遥望天际，“有人来了呢。” “……” 欧阳思咬着牙往后退，“木姑娘你等着我！” 等欧阳思化身血光消失在天际，节灵缓缓叹一声。 “被魔人污染到骨子里了，你猜他这次能坚持多久？” 第一个来的是圣智佛子，圣智佛子落地，左右环视一圈，朝木之青微微点头，然后就准备朝着血光消失的地方去。 “看着满城血色，佛子有没有后悔当年没把他杀了？” 圣智佛子停住，回身看来，青色的僧衣上覆着一件单薄的袈裟，他只手作掌，掌上缠着一条佛珠，像是一种束缚。 “施主当年不信欧阳施主最后会变成魔人，如今呢？可有所改变了？” 笑眯眯的木之青微顿。 圣智佛子的脸上无悲无喜， 节灵轻笑，“常在湖边走哪有不湿鞋。” 圣智佛子最后道，“来时，贫僧遇到一位施主，似乎来者不善，木施主小心。” 说完他朝欧阳思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过一会儿，木之青身前又落下一个人。 背着剑的剑修目睹一城血色，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有几道气势强大的流光消失在天际，似乎追欧阳思而去。 “你看到一切，为何还放他走了？” “满城性命，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吗？” 林广归多年不见木之青，有朝一见，却不是故友叙旧的口吻。 他的眉眼凌厉，背上的剑流光不凡。 “他就是你扒衣服的那男修？”偏生这个时候节灵还饶有兴趣的问她。 木之青很是无辜，“我来时他们便这样了。” “如果不是呢？”林广归道，“你会救他们，还是冷眼旁观？” 木之青笑眯眯的眉眼落了下去，“这次相见林道友好生奇怪，我们似乎并没有多深交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多管闲事。 林广归抿唇，背剑欲走时又停了下来，转身看来，“那日是你吗？” 他缓缓道，“望生兽。” 木之青挑了挑眉，歪头，“你猜？” “……” 林广归走了。 似乎确定没有危机了，陆续有修士来紫瘴城收尸，手一挥，便有十几具尸体消失不见。 而这些修士都有意无意绕过木之青，离得很远，似乎颇为敬畏。 木之青目光偏移，对上沈长风的视线。 沈长风在为小女孩收尸，与她对视上了，不过一会儿就移开目光，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两人一点都不认识。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木之青看一眼远处，转身离开紫瘴城，“你倒是一点都不阻止我。” “我确实想让你尽快飞升半劫界，但是与你相处得越久，我发现……” 木之青看向他。 节灵勾唇，“我最好不要束缚你。” 木之青出现在紫瘴城之后，逐渐有流言传开。一开始是说木之青放任不管，目送欧阳思离开，后来就说木之青与魔人勾结，一起杀掉满城人，然后掩护魔人离开。 至于原因？ “她跟魔人不是有交情吗！当年在一展琉璃壁可是众目睽睽发生的事情！哪里抵赖得了！” “要我说啊，木之青哪里是什么正派修士，她修为提高得那么快，没准就是走了什么旁门歪道！” “我是真不理解啊！”有修士费解道，“当年她护着魔人还好说，那时候人家还有神智，没害过人！可是现在满城都遭受不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坐视不管的！” “这未免太过狠毒！” 一时之间，因为紫瘴城惨案修士们愤愤不平。 在这个关头，就连向来人满为患的紫瘴林都很少有修士敢进去，生怕再遇到那个煞星。 “木之青！” 音青道尊克制怒气，“魔人去哪了你真不知道？” 紫瘴林之后，木之青毫不意外被人盯上了。 妙音宗的音青道尊还好，音青道尊对木之青的印象向来不错，所以即使是听到这样的流言，她仍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要不然一个化神修士，一个元婴修士，音青道尊要是真的动真格的，木之青还真不能安然无恙。 “我与他闹翻了。”木之青实话实说，“所以不可能知道他在哪。” 音青道尊听完木之青的话，静默半响，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木之青啊木之青，你图什么？”她眸光复杂，“本尊活了许久，见过无数人，却没见过你这样的。” 说她是邪门歪道？那还真不是。 但是说她是正道……却又不像。 木之青道，“我只是想起在金山里的情景，纵观玄灵大陆，真的能变成人的妖魔，能搭上边的只有魔人，于是便有些好奇。” 音青道尊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 若是好奇，先前木之青与欧阳思在一起历练的时候不就琢磨得差不多了。 木之青说这些话，不就是哄人吗。 “对了，音青道尊。” 木之青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您的祖孙音妙儿如今如何了？” “妙儿……”音青道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似乎陷入回忆，好一会儿才道，“很多年前她便陨落了……她的心性不比你们，虽然资质不错，却总是看不破心境。” 木之青若有所思。 音青道尊看向她，面露复杂，“没想到你还记得妙儿。” 第三百八十六章 没有天赋 “因为有些交情。” 木之青这句话音青道尊没信几分。 一个是正当风头的天才修士，一个是虽然出身不错，但是淹没在茫茫道途的修士，能有什么交情。 “姚童道友回妙音宗了吗？” 冰心儿陨落之后，姚童没有顾上木之青，她留在符阵宗，送了冰心儿最后一程。 音青道尊瞧出木之青有话要说了。 “尚未，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木之青缓缓问道，“妙音宗颇负盛誉的金童玉女，是否玉女比金童强？” “……” 音青道尊闭了闭眸，“你问这些做什么？” 木之青道，“只是想知道，若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辅助音妙儿，让她在道途中走得更远，前辈是否会去做？” 音青道尊看着她，“若是有那么一个人的话，本尊无法瞧着她寿命走到尽头，置之不理。” 她转而道，“人自出生之前便拥有命格。有些人哪怕素不相识，只要凑在一起都能够互相助力，而有些人哪怕日夜相依，带给对方的也只有厄运。” 木之青听得认真。 音青道尊道，“听说你与姚童关系不错，那么对她以前的事情想必也知道几分了。” 木之青点头。 音青道尊面有深意，却没再说这个话题，“你这后辈行为举止颇为疯狂，这次你既然主动走进这趟浑水，便要自己多加注意。哪怕是有朝一日不小心将自己赔进去了，那也怨不得旁人。” 她一顿，最后缓缓加上一句，“有时候，还真是对你有些好奇。” 音青道尊离开了。 因为魔人出现在西大陆，灭了一城，玄灵大陆各方势力都不免在意起来。 这次木之青看到林广归和音青道尊，没准下次便会看到其他人。 但是不论如何，沈家怕是彻底无法翻身了。 沈家原先便走在峭壁悬崖下，这次魔人又在此地出现，无疑是把它又往外推了推。 但是木之青思前想后，觉得沈家家主应该心情不赖。 节灵跟着木之青听了几天流言，多少知道一些情况，闻言便道，“权力这种东西，和灵力一样。拥有得越多越容易想要越多，他当年是如此想，如今可不一定了。” “那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节灵星眸在闪着光，“他如今想必在焦头烂额，想要除掉魔人。” 木之青来了兴趣，“当年睡僧的事情我输你了，这次可未必，我会赢回来。” 节灵诧异，轻柔笑道，“你不是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吗？” 木之青站起来，面前是延绵不尽的紫灵河。 “我可以改变主意，抽空去一下。” 木之青在储物袋里翻着什么，最后想起什么伸出手，手腕上隐隐有一个什么印记。 那是得到紫灵桥魁首时得到的奖励，各大势力的通行符文在手上烙印到如今。 “那当然是，”她侧首，“什么有趣去哪个。” 如果能够赢节灵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沈家上下从紫瘴城一事发生便暗流涌动，在本来就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沈家主的态度更是让他们躁动不安。 沈家弟子领木之青进来的时候，还在迈过大门槛时踉跄了一下，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什么。 进了沈家内院，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只是脸色都不是很好，面有菜色，身上灵力也颇为混杂。 木之青先前来过很多次沈家，却没有这次带给她的印象深刻。 现在的沈家，就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寒风中止不住的摇晃。 从内里到外在，都是稻草做的。 正逢午时，沈长青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花园里，凉亭中摆着一壶茶和糕点，还有手中拿的一本书籍。 木之青来的时候，穿着深色衣衫的沈家主正在照料花草，站在灵鱼池旁边的花卉旁边。 “你来了。” 深色衣衫的沈家主在阳光下回头，看向木之青的眉眼中不冷不热。 木之青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缓缓走过来，“好久不见。” “你知道的，岁月于我们来说最是不值一提。” 木之青终于走到他的身边，看看凉亭里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还有一本表面泛黄的书籍，转过头来。 “沈道友有多久没出过沈家了？” 沈长青轻轻摇头，“前日才在外面杀了一个长老。”他眸中带着冷色，“长风回来后，难免会有些人忍不住躁动的打算。” “沈家家主不作为，他们难免会去找别人，这是情理之中。” 沈长青看着她，“许久不见，希望你说话能好听些。” 木之青讶异捂嘴，“对不住，我不该说实话的。” 沈长青抿唇，步入凉亭中泡茶，“自然没关系的。” 他手一挥，茶水便热了，在空气中自行洗茶，倒茶。 木之青喝了一口，觉得不怎么样，但是知道自己赢了，所以心情很不错。 节灵叹气，“少有人能不迷恋权力，他也许真的是个例外。” 似乎这句话提醒木之青什么了，木之青道，“沈道友，我记得上次我离开前，你毁灭沈家的心好像不是那么坚定了，是什么让你发生了改变呢？” “……”沈长青静默看她半响，垂头泡茶，好一会儿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许久不曾生出毁灭沈家的心了。” 木之青眉毛挑起，杏眸瞪大。 沈长青倒完茶，缓缓说道，“有些事可能需要天赋，这不得不承认。” 木之青反应了好一会儿，左思右想，终于明白沈长青的意思。 “你是说你生起过让沈家继续下去的念头，但是却没有这个能力？” 沈长青又是静默一会儿，“确实如此。” 他侧头看向满园的美丽花朵，“从前我便想过，修士们除了修炼，为什么还能兼顾纳妾与权力。” “现在想来，还是很难做到的。” 木之青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不是吧，沈道友，你这样有些好笑。” 沈长青转回头来，静静看着她。 “好吧，我或许不应该笑。”木之青道。 但是这样的话，她和节灵算谁赢了呢？ 如果沈长青试图掌握权力，掌握沈家，只是因为没有管理的天赋不得不放弃，那应该算谁赢了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又是春花烂漫时 节灵显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这些。 他的星眸带上一些惊讶，“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木之青没问，她想了许久，沈长青一直都是静静喝茶。 她不开口的时候，沈长青也不开口。 两人这么久没见，且关系算不上多好的人，在都不开口的情况下，竟然也能让气氛带上些许和谐，像是多年不见的友人。 木之青终于想出什么，杏眸微弯，“因为认真管了也没什么效果，所以干脆不管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吗？” 沈长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显然被说中心事了。 他放下茶杯，“我曾经想把沈家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后的结果却是紫瘴城被人分一杯羹。” “反倒是我什么都不做，倒还好些。” 木之青啧了一声，“这么多年不见，沈道友未免改变太多。这样的事情你也随口就说出来了，一点都不把我当外人，难道就不会感觉到颜面丧失？” 沈长青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半响才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么说，想必你这次来的目的便达到了。” “……” 木之青眉眼新奇。 沈长青端起茶杯，神色淡淡，“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以走了。” 节灵看了一会儿，道，“他好像不希望你走。” 木之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放下一壶茶叶，“这叫雪融茶，取这个名字的人说雪融之后便是暖阳春日，夏日当空。虽然我觉得银白大雪终有一日还会到来，但是姑且就当他的美好期望能够永远拥有吧。” 她说着话，低垂眼眸看他，“你尝尝吧。” 说完，她碧绿的身影走出凉亭，越过满园春色，直至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节灵走在她身边，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然呢？”木之青的侧颜笼罩上阳光，似乎也染上几分满园春色的活力。 节灵看看她，又看看身后的沈长青。 沈长青还坐在凉亭里，光线有些昏暗，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视线是否在木之青身上。 节灵星眸动了动，忽然觉得走在木之青身旁的人恐怕少有。她总是说走就走，一句告别也没有，将修士的冷心冷情贯彻到极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节灵最后看了一眼专心致志赏花直到走出长廊的木之青，含笑回过头来。 这又与他何干？ 人走了，满园的花朵依旧，茶水是凉的。 沈长青没收回目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似乎是因为凉了，又似乎是它本来的味道，入口苦涩极了，而他倒给木之青的茶杯里丝毫未动。 感受着嘴里的苦涩，沈长青舌尖抵了抵腮帮子。 “来就为了问这个吗。” 半响，他垂眸，打开雪融茶。雪融茶被烘干得很好，散发着一股清凉茶香味。 沈长青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喝过，味道有些忘记了，但是总归不如他的苦。 “也是，原本便不是多好的交情。” 他的神识放远，偌大一个花园里没有任何人，凉亭里只有一个沈长青，徒添满心寂寥。 沈长青的目光放在满池的灵鱼上，鱼儿通体金色，摇摆着尾巴，阳光在上面折射出光芒，不知人间疾苦，眼里只有水池与食物。 “你们倒是喜欢这春日。” —— 前段时间的接连大雨到底是有些影响，使得紫灵河越发奔涌翻腾。 颜色妖异的紫灵河似乎泛着红，一颗石子落地转眼就没了声息，让人不免头皮发麻。 “你道你在知魔身上看到紫灵河发生巨变？” “是啊，”木之青尝试打水漂，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节灵，眉眼认真，杏眸有光，“我可从未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前辈一个人。” 节灵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那你想我告诉你什么呢？” “前辈误会我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木之青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的没有进入紫灵河的办法吗？” 节灵轻笑，“紫灵河若是可以进入，玄灵大陆便不会存在了。” “嗯？”木之青思考，“是因为妖魔倾泻而出吗？” 节灵摇头，轻柔道，“没有到那个时候，你不会知道化神之上的力量有多大。” 木之青的杏眸闪着光芒，“这样吗？” “是啊。” 木之青勾唇，回过头去。 很好，又是一些引诱她去半劫界的试探。 节灵看着漫漫长河，波涛汹涌的紫灵河死寂一片，没有任何生物。 他伸出手，看了一会儿手与紫灵河，说道，“知魔是一件好东西，但是不一定正确。” 他放下手，“你所准备的东西或许只是一场空。” 木之青闭上眼。 紫灵河旁有一众树林，因为正是春日，所以富有生机，不知哪来的竹子的清香还有花香轻拂鼻间。 一股春风吹过，吹动木之青的发梢，发梢又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她的杏眸闭起，唇角微勾，似乎沉浸在春日中。 “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万物。”木之青睁开眼，明亮的眸看向他，“万物从来不会欺骗任何人。” 节灵沉默半响，万物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灵力。 他忽然道，“是了，你是几千年的大树，树根遍布许远，自然能感受到旁人不能感受的。万物自然是优待你的。” “……” 木之青安静下来，目光奇异的看着他。 “……” 节灵似乎自知失言，转回头，“你别在意。” 这些话不像节灵能说出来的，更像是因为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而对于自己所说的话没有意识，一种缓解沉默的方法。 “啊，”木之青转身，“没关系。” 节灵皱眉，看到的只有她的背影。 “你去哪儿？” “欧阳在找我，我刚好想找他。” 果然没走一会儿，她就在满是花香的地方看到欧阳思。 欧阳思剧烈的喘着气，身子落到地上便摔了下来，他抬头望向木之青，满脸满身的狼狈。 “呀，”木之青蹲下来，“小可怜，你怎么了？” 欧阳思剧烈的咳嗽几声，面露焦急，“帮……帮帮我！” 第三百八十八章 摧毁过知阁? 欧阳思大睁着眼，寡淡的五官因为有了对比而显得更加没有存在感。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双眸纠缠出血线，似乎随时都能破体而出。 “我方才遇到……” “你不用解释。”木之青手中出现一根木棍，木棍上流光溢彩，绿光星星点点的进入欧阳思的体内，“我可以自己瞧。” 节灵缓缓步到木之青身后，这时已经有一道道绿光将她们围在一起。 欧阳思满眸的血光陷入凝滞，血线僵硬在上面。 眨眼间，欧阳思似乎来到一片空茫之地，半空中灵光闪烁，激烈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他觉得眼熟，仔细一瞧，打斗的三人中，其中一人便是他。 “你打过他们了？” 另外两人有些脸熟，不知道是沈家的人还是谁。 欧阳思回头，看到木之青他松了口气，随即羞愧，“我逃过他们了。” 他道，“论起实力，我虽然能和他们一战，但是却没有魔骨强劲，甚至在心神薄弱的时候还会被魔骨夺去主动权。” 不知哪处的绿光变幻，周围环境变了，变成奔腾的紫灵河，而她们站在宽阔古老的紫灵桥上面，来来往往的修士多如鸿毛，神情热血，目光紧张而激动的看着上方。 往他们的目光看去，就看到高台上一道碧绿身影，在阳光下似乎闪闪发光，脸上还带着笑意，不管是眼眸里还是唇角。 “……” 欧阳思脸一红，连忙道，“我没事了！谢谢木姑娘！我们回去吧！” 让他紧张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木之青只是轻飘飘的看了高台一眼就移开视线，说道，“好啊。” 话说着，周围一切开始渐渐淡去。 如愿以偿的欧阳思却是一愣，呆呆看着渐渐化为虚无的高台之上，看向面前真正真实的人。 比起紧张被看到心里最在意的场景，木之青毫不在意的反应却更让欧阳思感到心中发寒。 “木姑娘……” 周围一切彻底淡去，花香与竹香伴着暖阳春色回归。 “嗯？没恢复吗？” 欧阳思眼神茫然了片刻，愣愣摇头，“好了。” 他只是…… “那就好。” “……” 欧阳思愣愣站在原地。 “发什么呆呢？”素白的手掌在欧阳思面前晃了晃，“你有空吗？” 欧阳思回神，看到在阳光下白得仿佛能发光的脸颊，忘了自己刚刚在伤心什么。 “有的！” “已经好了，你的血线怎么还没收回去？”木之青提醒他，“记得收一收，不然遇到修士的话你没法伪装的。” “……好！”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在紫灵河旁走一走吗？” “好！” 两人便从沈家范围的紫灵河河边，开始往东皇家的区域走。 “走在紫灵河旁边，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欧阳思因为木之青就在身旁而欣喜，闻言仔细感受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如果能对紫灵河有感觉，玄灵大陆上的修士便不会被隐瞒至今。” 除了两人之外，节灵很少能减弱他的存在感。 “他体内有魔骨，总该有些不同的。” 节灵勾唇，“满河的妖魔虽然使得修士入之即死，却也代表了那是它们的囚牢，它们永生永世无法挣脱。” 他缓缓道，“我想你的方向可能有些偏差。” 在金山的时候，那些由妖魔化作的子民挤入河流，天空延绵不尽的下了许多年的雨，将妖魔化作的河流变成真正的河流，直到变成紫灵河。 金山就像是另一个玄灵大陆的影射。 自那之后，紫灵河为何无法进入的原因，紫灵河形成的过程，木之青心中大概有所了解。 其他进入紫灵河的人心中或许只是猜测，背靠大宗门的人可能猜测多一些。但是木之青得到来自半劫界节灵的肯定，总是要比旁人要确认一些的。 连接玄灵大陆的紫灵河，隔绝的正是玄灵大陆与半劫界，这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谁能想到飞升半劫界不是在上方，而是在河底呢？ 而紫灵河底，却是常人永远无法到达之处。 到达的办法，只有化神晋升练虚，去到半劫界。 至于如何越过紫灵河到达半劫界，又是如何不被玄灵大陆的大宗门知道，那又是一个奥秘了。 木之青思索一会儿，欧阳思迟钝了一会儿，“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木之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发呆的时候似乎很久。” 欧阳思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我在想木姑娘为什么不坐随云了。” 木之青耸肩，“因为没有自己飞的快。” 她拿出一件飞行灵屋，通体灵光，甚至还带着院子。 木之青解释，“有一日我查看储物袋，发现随云在里面无声破损了，或许是时日过久，宝物易变。” “随云坏了……” 欧阳思跟着木之青走进屋子，一切都是陌生的。 节灵来到窗边，打量了一会儿阵法纹路，“东西还算精心，只是有些累赘。” “能飞就行了。” 木之青的要求显然很低，忽然感觉到什么，她动了动眉毛，转头看向不知道为什么发愣的欧阳思。 “好像有人找你打架。” 欧阳思回过神，“木姑娘你等等我！” 然后飞出飞行灵屋。 不知道谁与欧阳思在远处打了起来，节灵透过窗户静静看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青衣僧人出现在窗后，眼眸似乎能和节灵对视上。 天色黑下来了，满天的繁星在天上挂着，节灵回头道，“之青，好像有人找你。” 木之青看他一眼。 不知道从何时起，明知道她抵触他叫她名字，他却会在某些时候叫出来，直到现在，木之青多是投以奇异的目光便不再理会了。 “圣智佛子，你有什么事吗？”木之青来到窗前，笑眯眯的，“你是来降妖除魔的吗？” 圣智佛子静静摇头，沉默片刻，他道，“你是否在沈城摧毁过知阁。” 嗯？ 这有些出乎木之青的意外。 欧阳思还在远处跟人打架，圣智佛子不在意就算了，却关心起这些跟他有十万八千里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九章 释空大师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木之青的杏眸上泛着笑意，“难道圣智佛子是来算账的？” 摧毁知阁也有几个月的事情了，沈长风那时的告诫木之青还记得呢，却迟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圣智佛子却为此来找她。 节灵星眸中泛上笑意。 木之青显然是在调侃圣智佛子。圣智佛子作为问佛宗的佛子，对妖魔以外的任何生死都不予理会，又如何会让知阁这种通晓古今的东西存在世上，更遑论是替知阁算账。 圣智佛子转动着佛珠，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小僧唐突，只是想向施主问一句话，摧毁知阁后，可有人找过你？” “如果不算佛子的话，确实没有。” 圣智佛子垂眸。 “为何呢？”他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木之青想，是啊，为什么呢。 “叨扰了。” 说完，他向着远处的争斗而去。 欧阳思腹背受敌，木之青却没有帮忙的意思。 她驱使着飞行灵屋晃晃悠悠的往着远方飞去。 在靠近东皇城的时候，欧阳思终于追了上来。 他咳出两口血，血线冒了出来，将血液吞噬殆尽，血线像是蛇一样，又钻着回去了。 木之青收起飞行灵屋，“紫灵桥到了，我们走吧。” 一晃经年，紫灵桥仍然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变得古老了一些。 欧阳思跟在木之青身后，她在众多修士中似乎随时都能没入人群。 他看看自己，看到漠视的人群，知道木之青在她们身上做了障眼法。 欧阳思忍不住心喜。 她的关心大概就是表达在这里吧。 “让让！让让！” 人群一阵喧哗，有人骑着灵兽奔跑在紫灵桥上，尘土飞扬，来来往往的修士不免露出怨言。 “紫灵桥上只许行走，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奈何铁面无私的紫灵桥守卫却视而不见。 灵兽高大，栽着人的速度却非常快，不过一会儿便经过了木之青。 此时暖阳在天空上挂着，灵兽上坐着一个面有胡须的金丹修士，面容伤悲。 “都滚开！”他的声音不稳，急切的奔向紫灵桥另一头。 匆忙之间，木之青的视线还是捕捉到灵兽上的另一个修士。 这位修士瞧着年老，面容苍白，趴在灵兽上不知死活。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识他。” 灵兽飞驰而去，留下一片尘土和愤怒的修士。 木之青转向节灵，看着周围还未落地的尘土，勾了勾唇。 “我认识这些灰尘们。” “嗯？” “他叫谢天天，是万剑城城主的儿子，几百年前他也这么做过，只不过跋扈了些。” “现在呢？” “现在？你瞧他的模样，哪里还有几分少年时。” “另一个人呢？”节灵总是对她认识谁，发生了什么故事感到好奇。 “他是谢天天的护卫。” “可是他看着要死了。” 木之青的目光远去，似乎在一片人群中看到尽头的万剑城。 “晋升不了化神，”她面向节灵，“就都得死。” “你这次不去送送他吗？” 灵兽跑了很远，人群议论了一会儿便逐渐恢复原状。 她汇入人群，几乎湮灭在繁闹间。 “生死离别到底是目送熟悉的人才会比较有意义。” “你与他不熟悉？” “是我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 节灵陷入沉思。 —— “木姑娘！”欧阳思道，“再往前便是北大陆了！” 木之青停下脚步，回身看来。 欧阳思的眼睛更红了。 这短短的一路，他与人打过许多架。打得过他的人他便逃，打不过他的人那便死。 欧阳思的神智经常随着时间的过去混混沌沌，浑浑噩噩，记忆时常错乱。 “我想去看看北大陆的紫灵河。” 欧阳思愣了愣，点头，“好，那我陪你去。” 欧阳思与木之青的这一路，虽然时常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却给欧阳思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特别如今来到北大陆的关口，欧阳思很难不多想。 他还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他也和木之青横跨过玄灵大陆，从那个大陆走到这个大陆。 前往玄冰城的时候，路上发生了不少趣事，他甚至还记得华丽的发冠和金衣。 听到欧阳思这么说，木之青道，“是啊。”她笑眯眯，“让你多打架增长修为，如今修为倒是真的增长了。” 魔人到后期的增长修为少不得得融入些许魔骨，她那时候偏不信，想靠自己的方法让欧阳思进步。 最后的结果嘛…… 欧阳思抿唇，没敢说话。 “失败了啊。”节灵却有不同的看法，修长的白色身影不急不缓的行走在雪地中，像是回到了家。 “可以理解，毕竟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只是不能避免罢了。” 木之青笑盈盈的神情落了下去，转动着木棍好一会儿，才道，“我还不能避免恼羞成怒，你想试试吗？” 节灵轻笑，“不必了。” “其实施主也不是全然做了无用功。” 欧阳思警惕起来。 途径问佛宗，长长高高的台阶下走来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 老和尚慈眉善目，看着人的表情特别和蔼，有些像是弥勒佛。 “身有魔骨的人到了这个时候，通常便是满城风雨，屠杀万灵。” 老和尚转向欧阳思，“可是这位施主倒是还保留了几分神智。或许有朝一日，施主真的能够摆脱魔骨的控制。” 欧阳思眼中的血光闪了闪，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力量在忌惮老和尚。 他不免也带上几分紧张，下意识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那老和尚。 欧阳思屏住呼吸，说道，“你想如何？” 老和尚轻轻摇了摇头，“施主不用担心，只要你还有人的神智，老僧便永远不会伤害你。” 话说到这，他只手为掌放在胸前，看向木之青。 “老僧深居简出，木施主可能不认识老僧，老僧名为……” “释空。”木之青道，“你是释空大师。”她笑眯眯，“我说对了吗？” 释空大师慈眉善目，“老僧记得似乎并未与施主见过面？” 第三百九十章 情分没了呀 “释空大师道行高深，拥有着常人到达不了的境界。”木之青想了想，“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还记载着释空大师用上三年时间从北大陆走到东大陆，毅力非凡。” “看得出木施主阅过万番书。” “倒也不是，只是因为那时我在。” 释空大师想了一会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人活得久了，有些事便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施主见谅。” “客气。” 欧阳思传音给木之青，“木姑娘我们走吧？” 他感到不舒服。 哪怕释空大师还站在台阶上，离她们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还是感觉到骨子里传来疼痛。 即使无形，欧阳思却觉得释空大师周边布满佛光，他感到难受极了。 他排斥释空大师，只想快些远离这里。 释空大师似乎心里明白自己不受欢迎，他慈祥道，“老僧知道施主要来，特意在这里等你，施主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问佛山上有一个新来的小和尚，他道木施主对佛门有兴趣，老僧便想来问一句，施主何不前去问佛宗。” “小和尚？”木之青想了想，眉眼带上笑，“可带着一只雪白小兽？” 释空大师点头，“正是。” 木之青乐不可支，“前辈啊前辈，你听听，罢九跑去做和尚了。” 节灵唇角带笑，星眸却没有，“想必是找你去了。” 释空大师在等着木之青的回答。 木之青经过问佛宗何止一次，可是释空大师第一次不问，第二次不问，第三次不问，如今才问。作为问佛宗的得道大师，一举一动都有他们的深意，这显然不同寻常。 但是木之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耸了耸肩，“可是问佛宗不接受女和尚。” 释空大师一顿，似乎有些没想到。 木之青笑了一声，“释空大师，谢谢你的邀请，只是我还有事没办完。” 释空大师竟然还是慈眉善目的，“老僧感觉到施主与本宗有缘，昨日不来，今日不来，明日不来。但是终有一日，你总是会来的。” 木之青挑了挑眉。 释空大师看了看欧阳思，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 “施主，来日再见，老僧在问佛宗等着尔等。” 身穿袈裟的老和尚转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被晨雾遮挡身影。 欧阳思这才松了口气，“木姑娘，我们快走吧！”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 不是冬眠之季的玄冰城何止是寂寥，这里甚至没什么人。 与上次看到的不一样，城门口再也没有拥挤喧闹的修士，守卫守在城门口，似乎习惯了这片冰天雪地。 头顶的枯枝依旧如从前那般，似乎往外蔓延的距离更多了。 木之青没有着急进城门，顺着城墙往两边走，然而走了许久也望不到尽头，甚至没有看到紫灵河。 节灵道，“从其他三个大陆通往北大陆的紫灵河在几千年前被人掩藏起来，一般难以见到，能看到的只有另一边城外的紫灵河。” “玄冰城也没有尽头吗？” “这个啊……”节灵垂眸轻笑，“我当年设了一些阵法，使得玄冰城没有尽头。” 木之青意外的看向节灵。 “怎么了？”节灵温声问道。 木之青实话实说，“有些事情你不说的话，我根本不会认为你与它们有关联。” 节灵似乎有些无奈，“你总是希望我过得不好，但是我确实出生在这片大陆。” “……” 木之青稀奇。 节灵怎么这么明白？ “木姑娘？”欧阳思红着眼，“你怎么不理我？” 原来是木之青光顾着和节灵说话，在欧阳思的角度，便是她已经沉默了许久，对他不理会。 欧阳思收回不久前的结论。 他和木之青即使重游故地，也还是没有从前的感觉。 木之青从未对他眼眸的变化发表过任何言论。她也很久不曾用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出一些玩笑话。 他与她轻松和睦的气氛，已经许久不曾有，从来都是沉默多点。 木之青慢吞吞的把视线放回她身上。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和节灵最近的气氛有些太和睦了。 这可不行。 于是她道，“我确实像你说的那样。” 说完，她对欧阳思道，“再走下去没有意义了，我们进城吧。” “……” 欧阳思追上木之青，咬着唇。 节灵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又看眼木之青，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在思考。 思考木之青经常在不经意间说些实话，连掩盖也不曾，却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原因是什么。 节灵正在思考时，那边欧阳思终于酝酿出话来，“木姑娘！为什么你一直对我好声好气？” “……” 节灵挑了挑眉。 “你说什么？”木之青似乎也有些意外。 欧阳思寡淡的五官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神情，唯有那一双红眼妖异。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你对我不像从前了！”欧阳思很伤心，“你从来不会这样好声……” “你不知道吗？”木之青打断他，“我以为我从前便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已消失殆尽。” “……” “让我想想，”木之青在回忆里找着什么，“好像是邪魔谷不复存在之后？”她含笑，杏眸里却没有笑容，“不是吧欧阳，你失忆了吗？” “……”欧阳思僵住。 “啊，是了，你的记忆有些不好，肯定早忘了。”木之青笑眯眯，“没关系，我现在提醒你了。下次你再忘的话，我可以再提醒你，总归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总归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欧阳思捂住头。 节灵像看着一个小可怜，“你这样直接，只会刺激到他。” 木之青叹了口气，送给欧阳思一棵翠绿的青草。 欧阳思愣愣接过青草，眼神空洞。 “欧阳，”她轻轻道，“你不能总是记得一些好的，总归也要记一些坏的。” “……” 木之青。 他看着木之青的背影，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让他想要宣泄出来。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嗯？”不远处的木之青回过头来，眉眼带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道，“跟上来呀。”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玄霜树会拆穿她 此时是阴天，没有太阳。 北大陆没有四季，即使三个大陆是春季，它也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寒冷。 欧阳思站在冰天雪地里，心也像冰天雪地一样。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意识在说着什么，它在趁虚而入。 可是走远的人回过头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诧异。 “你不去玄冰城了吗？”想了想，她恍然大悟，“你是生气了吗？” 木之青叹了口气，“虽然你没资格感到生气，但是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几百年前就生完气了吗？” “……” “快跟上来吧。”她道，“你已经改变很多了，总不能再将承诺这项好的东西抛弃。” “……” 欧阳思突然想起来，他这次跟着木之青前来玄冰城的原因就是木之青问他要不要在紫灵河旁走一走。 而他答应了。 即使这个走一走是从西大陆走到东大陆。 欧阳思失语片刻，忽然忘记自己刚才在生气什么。 他静默半响，没忍住笑了起来。 “木姑娘……”他寡淡的五官不知是什么情绪，眸中的血线却退了许多。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是他错了。 不管她们之间是否决裂，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是否站在玄灵大陆的对立面，也不管他是否灭过一城生灵…… 木之青对待他，甚至对待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这些而有所改变。 她向来是随心所欲的。 “好。”他最后说，“我跟上来。” 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节灵沉默半响，摇了摇头，“你或许给他灌了迷魂汤。” 木之青有些诧异，“守信不好吗？从前欧阳虽然胆小，但是说到做到倒是一直有的。” 不然也不会坚持在乱葬岗旁呆了许多天，也不会老老实实每天都去擂台被人打。 节灵顿了一下，失笑，“你就当我在说这些吧。” 他的星眸倒映出木之青的身影，似乎荡出不一样的好奇。 欧阳思重新回到玄冰城的小院中，心绪复杂。 “木姑娘不给它取个名字吗？” 木之青耸肩，“上面也没有牌匾。” 欧阳思若有所思。 夜晚，木之青出现在玄霜树。 她抬头看向高大的玄霜树，身子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四周是流光溢彩的一片，木之青顺着通道前走。到处都是流光溢彩，没有任何不同，她却像是熟门熟路，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的。 她回头一望，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你希望我不跟上来？” 节灵从流光溢彩中走出，淡淡的虚影几乎淹没在流光溢彩中，却因为出众的外貌减少不了他的存在感。 木之青转过头，“没有啊，我还有事要问你。” 于是两人便沉默的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们终于走到了尽头。 巨大的圆球悬浮在半空，布满流光溢彩，比玄霜树任何一处都要显得耀眼，似乎因为木之青的到来，圆球还兴奋的跳动了两下。 它好像比之前都更加活泼了。 木之青摸着下巴。 “玄霜树存在上万年，却始终生不出神智，现在看来，倒还有些反应了。” 木之青转头看向节灵。 节灵一顿，垂眸。 木之青回头看向圆球，“说错话了吧，你从前果然打过玄霜树的主意。” 节灵摇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 第一次？ 木之青陷入思考。 “即使我获得当年玄冰城城主的承认，却仍然无法进入玄霜树。”节灵一顿，“这里的城主没有告诉你，玄霜树只能进入有缘分的人吗。” 木之青杏眸动了动。 “看来没有。”节灵勾唇，“灵族人得天独厚，你的存在，或许已经进了某些人的眼。” 木之青伸出手，圆球不是实物，她触摸的只有一片流光溢彩，强烈的光显得她的手掌更加白皙。 她唇角带笑，杏眸微垂，手腕翻转，静静看了一会儿圆球，她看样子完全不在意节灵所说的情况。 “你曾说过，灵族不会为外人所知，灵族的言行举止，都与普通修士无异。” “我确实说过。” 木之青摇头，“还是有些不准确的。” 她伸出手去，便用神识捏死一只异种。 “某种程度来说，我的身份无异于千疮百孔。” “因为这棵玄霜树？” 木之青想了片刻才道，“我曾经假借守护，在玄霜树内修炼数十年。或许是因为我与它都有相似处，我意外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 木之青定定看着节灵，“当玄霜树出现异变之时，我的身份也将昭然若揭。” “……” 节灵微顿，“你这次来所为此事？” “算是。” 节灵说道，“你说话像佛修一样似是而非。” 木之青笑眯眯，“天机不可泄露，前辈总有一天会知道。” “……” 木之青回到小院的时候，意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盯着上方发呆。 木之青看向上面，看到一块崭新的牌匾散发着灵气，香气宜人。 “新牌匾不错。”那人说她，“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们小聚一下吧？” 管明真君晃了晃手里的美酒。 木之青推开门，“管明道友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 管明真君走进来环视一圈，院中寂静极了，没有第三个人。 他看眼屋子的方向，缓步走向鱼池。 鱼池里的冰鱼全身透明，似乎还是幼苗，在池子里游来荡去。 “近年喜欢的，遇到一个酒友。” 管明真君回头，看到木之青坐在桌子前等他，用那双杏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在说：看，尽管看。 “……” 管明真君摸了摸鼻子走过去，“上次不还有个罢九跟着你，这次怎么孤身一人？” “我是不是一个人，管明道友还能不清楚吗？” “你看你，说话太直接了不是？”管明真君把酒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你猜猜，这是什么酒？” “我猜这是城主的酒。” “错，这是我那位酒友的！” 管明真君豪迈的拆开酒封，给木之青倒了满满一杯，“尝尝看！” 酒香四溢，醇香浓厚，光是闻着，便知道酒不错。 第三百九十二章 泡冰泉? 木之青喝了一口。 冰凉入喉，酒香久久不散，顺滑的落入喉中的时候，后劲一股灼热冒了上来，像是烈火，却又奇异的保持了一些冰凉。 “好酒。” 节灵赞叹一声，好像他看到便是喝到了。 木之青想到节灵光看喝不着，顿时愉悦的又喝下一口酒，“味道有些熟悉。” 管明真君灌了一口酒，“据我那位酒友说，是他曾经喝过一次念念不忘的好酒，那时的酒便是这样的味道。” 说到这里，管明真君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微眯着眼睛有些醉醺醺的，“我现在发现，酒可真是一个好东西！玄冰城的日子太无趣，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快活！” “管明道友这就醉了？” 管明道君黝黑的脸庞竟然带上两朵红云。 “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啪！” 管明真君趴在桌子上，下巴和桌子好大一声碰撞声。 木之青轻笑，“你是来我这睡觉的吗？” 她的眸光慢吞吞的移向房间，一张寡淡的脸透过窗户看着她，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欧阳思看着管明真君，那双寡淡的眼睛带着极大的不善。不过他还算听木之青的话，很快便消失在窗户前。 木之青托腮，又抿了一口酒，脸颊上泛上一些粉色，她似笑非笑，“管明道友还是快些用灵力将酒意逼走吧，不然我就要把你扔出去了。” “……” 管明真君马上站起来，还喝了一口酒。 “好酒！” 他大赞一声。 “是好酒。”木之青拿出茶具，“我却不爱。” 木之青泡茶的动作熟练而随意，却是行云流水，带给人惬意感受，不过一会儿，茶香便溢了出来。 “你这次打算在玄冰城呆多久？” 木之青泡好了茶，递给管明真君一杯，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摇晃着酒杯。 “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 管明真君按下心里的问题，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对比便来了。茶自然是不烈的，口感却冰凉，茶香能一路流到肚子里。 管明真君砸吧砸吧嘴，感觉自己酒醒了一大半。 木之青看眼节灵。 节灵垂眸没有看他，似乎察觉到木之青的视线，特意抬眸看她一眼。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他有些牛嚼牡丹。” 木之青勾起唇。 “好茶！”那边牛嚼牡丹的管明真君在说牡丹香。 两人在冰天雪地中对饮一会儿，小雪缓缓往下落着。 “虽然看腻了雪天，但是仍不可否认它的美丽。” 管明真君难得雅致起来，文绉绉了不过一句，就看到木之青惊异的目光，心里的劲顿时卸下去了。 他似乎刚想到一件事，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险些再忘了！” “玄冰城除了雪与树，还是有好玩的地方的。”管明真君黝黑的脸上带上神秘，“玄冰城的冰泉是一绝，凡人泡了能够舒筋活血，修士泡了能够让经脉通畅许多。” “最重要的是泡冰泉还算舒适，你要去瞧瞧吗？” 管明真君神色自然，像是偶然提起，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好啊，乐意之至。” 等管明真君抱着酒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了，欧阳思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脸是不好看的。 他看着管明真君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欧阳，你在想什么？” 欧阳思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没想什么！” 对上木之青笑盈盈的眼睛，欧阳思抿唇，“他不像是抱着好心思，木姑娘你怎么就答应他了？” “管明道友吗？”木之青摇头，“他一般没什么坏心思。” 欧阳思并不相信。 “对了，门口那牌匾是你做的吗？” 欧阳思脸一红，“也不算我做的，我只是将上好的灵木砍出形状，现在还不能算牌匾……木姑娘你给它取名字吧？” 木之青唔了一声，“既然是你找来的牌匾，那就你定名字吧。”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走进房间去了。 “……” 欧阳思站在院中，握了握拳。 她这是不在意。 不过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欧阳思。 欧阳思对自己说。 不过一个牌匾名字罢了，木姑娘不在意是正常的。 至少她还让他取名字。 欧阳思的表情平静下来，转而冥思苦想名字。 节灵透过窗户看到一切，回过身时，视线正好放在盘坐在床上在修炼的木之青。 她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啊。 寒冬万里，雪白的白雪覆在剔透的建筑上，如梦似幻。 今日是个大雪天，木之青偏生选择这个时候去泡冰泉。 泡冰泉很有意思，是在冰雪中挖出一个洞，在上面建个屋顶，旁边还有一座小型灵石矿，还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颗小小的灵晶。 灵晶是整座灵石矿的精华，随着时间的发酵，它会生出许多灵石，几百年可能才只是个小灵石矿，大型灵石矿则是成千上万年都是少的。 “所谓的冰泉，不过是变相的吸收灵石。”节灵评价。 站在冰泉上，就有许多灵力自动钻入木之青的体内，更何况在冰泉里了。 据说冰泉是连接着灵石矿，底下有灵石。 传闻有一下子跨越修为的功效，所以在冬眠之季的时候，这里几乎被修士踏破了门槛。 管明真君似乎还有自己的事情，匆匆解释完便走了。 “这里还不错。” 木之青浑身毛孔舒张，伸了个懒腰后便抬手准备解自己的衣襟。 刚碰到，木之青就抬眸看节灵。 节灵清风朗月，活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乎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木之青挑眉，“前辈想看？” 节灵一顿，反应过来，垂眸，“抱歉。” 节灵走出冰泉。 木之青侧眸，感觉到节灵走出很远。 “原来不是不能离开木棍啊。” 木之青喃喃，忽而勾唇。 她的目光放在远处，系上衣襟。 木之青又来到玄霜树，不过这次是自己一个人。 她行走在流光溢彩里，像是身处一场幻境，似真似假。 木之青忽而停下，面前是巨大的圆球。 她施展法术，闭上眼睛。 让我看看你近日如何。 圆球轻轻跳动。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叫做落光院 木之青走出屋子的时候，节灵正站在墙壁旁，静静回眸。 “如何？” “还不错。”木之青伸个懒腰，发梢还湿着，整个人慵懒极了。 她走入街道，街道两边是琉璃建筑，节灵抬脚跟在她身后，目光在木之青的头发上。 木之青乌黑的发漂亮有光泽，如今发梢蓄满了水，随着走动间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能滴落下来。 可是北大陆这样冰冷的天，不会因为木之青是元婴道君就选择偏袒她。 再这样下去，不等水滴落下，便会先行结成冰块， 节灵看得皱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可是木之青比谁都要爱自己的头发，自己注意到了。她也不用灵力催干，而是拿出一块松软的灵布细心又缓慢的擦着头发，姿态慵懒而随意。 不过再随意，她对上自己的头发还是认真的。 节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摇了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这样爱自己的头发。 走回院落，木之青停下脚步。 “落光院？”节灵念出牌匾上的名字。 牌匾用的灵木是上好的，带着一些微香，灵力浓郁。上面的字深刻拘谨，笔画的转折间似乎有框架在，使得字有些小。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倒是显得有些秀气，有几分雅致。 “此字拘谨太过，有些僵硬，像是书写过多，给了自己束缚。”节灵评价。 “木姑娘！” 欧阳思从里面奔了出来，面上有些不自在，“你看到了啊，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他连忙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改！” “为什么叫落光院？” 欧阳思一顿，不自然的看向地上，声音如同蚊声，“因为……因为这是你给我的感觉……所以……所以它叫落光院。” “此院子，”欧阳思这时抬起头来，认真道，“如同你于我。” 节灵的星眸动了动，半响轻笑，“若不是知道魔人无法动情，我定要信以为真了。” 这就是在说欧阳思说谎了。 “名字不错。”木之青赞了一声，“落下的光终有一日消散，如同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再深刻的东西也会逐渐消散成无，如同这人心异变一般。” 木之青的一番话让欧阳思愣在当场，他以为木之青理解错误，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我的心中，落光院中落下世上最盛的光芒，且永远……” “好寓意。”木之青转过头，杏眸带着光，“世上如果有公平的话，大概就是这一点了吧。不管是极盛的光，还是极弱的光，不管它是美丽还是暗沉，最后落下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并无不同。” “……” 木之青越过他进到院子里，欧阳思连忙转身，朝她喊道，“那字呢！字怎么样！” “字？”木之青短暂转身，“不错，总归我也没见到更多的字。” “……” 碧绿色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欧阳思愣愣。 “嘭！” 他甩手，光芒落下，不远处的飞雪扬起，地上落下一个大坑。 欧阳思的胸膛剧烈起伏，脑海里混沌一片。 好一会儿，他仰头捂住脸，从手指的缝隙中看到牌匾，于是放下手。 “可是……这是我苦练好几天的成果。”欧阳思喃喃，“这是我能写的最好的字了。” 回到房间里，节灵转身就看到木之青盘坐在床上准备修炼。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玄霜树的灵力怎么样？”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木之青缓缓睁开眸，对上节灵的眼睛。 节灵的眼眸静静，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她从冰泉回来，节灵却问她玄霜树的事情。 木之青轻笑，“你可以自己试试。”她微顿，眉眼带笑道，“前辈对这个好奇做什么呢？” 房间里又是沉默一会儿，节灵摇头，“只是突然疑惑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歪头，“不能说吗？” “不能。” 节灵回身，“好吧。” 他的身影隐没在房间中，不知道去了哪。 他什么意思呢？ 木之青轻笑，闭上眼睛。 管他呢。 一大早晨雾还没散去的时候，木之青带欧阳思来到城门口的紫灵河。 紫灵河被冰霜冰封住，表面呈现浅浅的薄冰，却给它带来一些神秘，甚至还有一些美感。 淡淡的紫色和雪白的冰色，紫白相间，像是最美丽的灵裳下的裙角。 木之青一袭绿衫，却像是能化在晨雾里，轻盈灵动。 她的杏眸中映上这片紫白，还有前方节灵的虚影。 节灵站在岸边，离紫灵河极近，不知道在做什么。 紫灵河很宽阔，可以隐隐看到远处的冰山，层层叠叠，影影绰绰。 “欧阳，你近些看。” 欧阳思凑近岸边，无意之下竟然站在节灵的身侧。 节灵纤长的手指微动。 木之青看了一眼，垂眸轻笑。 “这里……”欧阳思闭上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良久，他睁开眼。 “怎么样？” 欧阳思犹豫，“好像有些不一般的气息。” 不一般的气息？ 欧阳思真能感觉到？ 木之青思考一会儿，“你认为是什么样的气息？” 欧阳思回头，忽而沉默。 木之青看过去，看到高大的城墙上站着一个人，神识却感知不到。 管明道君站在最高处，玄霜树的枯枝压顶。 木之青问，“是不是他？” 节灵有些笑了，“神识感觉不到，你背对着他，怎么却觉得你知道他站在那里呢？” “啊？”木之青讶异，“应该是你的错觉。” 就是不承认。 节灵勾唇。 “不是他。”欧阳思坚定的摇头，“他是纯正的正派修士。” “你这么说，是你感觉到的气息不是好人？” 欧阳思犹豫了一下，点头。 木之青转头看向紫灵河，“气息来自紫灵河内，还是紫灵河外？” “……紫灵河外。” “这样啊。” 欧阳思忍不住道，“不管他了吗？” 他一个魔人，管明道君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很难能感到不在意。 木之青指着城墙，“你瞧，他站在那里那么久也没下来，所以暂且不用担心。”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夜探万里冰山 “……” 欧阳思心惊胆战。 可是他回头看的时候，城墙上的人真的不见了。 他消化了一会儿，挥开脑中的情绪，伸手一指，指向遥远的紫灵河。 “那边的气息似乎强了一些。”欧阳思叹气，“可惜不是冬眠之季的话，北寂桥不会放下来，根本没有办法到对面。” 木之青恍然，“啊，那你等一下晚上。” 晚上？ 月上中天。 被贴了静音符的北寂桥寂静无声，在夜色中出现，连接紫灵河两道。 等北寂桥真的触摸到了岸边，欧阳思才从惊讶中回过神。 “这北寂桥怎么会……” “这个不重要。” 木之青从夜空中落下，正好落到北寂桥，碧绿的身影在北寂桥上微不可见。 “我们快走吧，晚一点的话，可能就会被人发现了。” “……” 木之青和欧阳思越过北寂桥，时间应该是不长的，可是可能因为心理原因，欧阳思总觉得过了很久。 夜色漆黑，声音寂静，欧阳思担心夜色中会冒出什么。 有可能高大寂静的城墙忽然冒出灯火，人群喧哗，发现了他们。 有可能…… 在这短短的时间，欧阳思的脑海里划过许多想法。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却担心木之青。 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不由越发静悄悄。 可是最后欧阳思这些设想什么也没发生。 在一脚来到寒凉的冰地上时，欧阳思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跳得特别大声。 他回身看去，还有些不敢置信。 相比他的紧张，木之青却脚步轻盈，回身拍了拍手，北寂桥便升了上去，消失在夜色中，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走吧，时间不多，超过子时我们便要回去。” 木之青道，“你细心感应那股气息到底在哪，我在身后跟着你，其他你都不用担心。” 欧阳思心里有极大的安全感升了上来。 理应如此。 那么多年，木之青对于他，有什么可不信任的呢？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就是木之青了，毋庸置疑。 她既然说可以，那就是真的可以。 欧阳思扬起笑容，“好。” 万里冰山在夜色中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似乎偶尔能听到一些什么声响，像是啃咬声，又像是其他什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走入万里冰山。 静。 极度的静。 万里冰山内，黑暗是斑驳的，月光竟然半点都照射不进来。 欧阳思刚抬步准备走进夜色里，就被木之青阻止。 “你瞧，”她的传音在脑海里显得更加清澈，“你前面有只妖魔。” 妖魔？ 欧阳思看过去，却只觉得面前漆黑了一些，这在斑驳的此处来说是正常的，因为这里的夜色总是一处暗一些，一处更暗一些。 “不是夜色斑驳，”木之青解释，“而是明暗之间的暗全是妖魔。” “……” 欧阳思这下终于睁大眼，心中无比惊讶。 为何惊讶？ 因为在这片斑驳夜色中，更黑暗的地方占了十之八九，哪怕你抬头往上看，黑暗也是多于其他的。 欧阳思不免感到头皮发麻。 “这些……全是妖魔？” 万里冰山，四处寒凉。而除了木之青和欧阳思，周围密密麻麻几乎都挤着妖魔。妖魔也许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但是不代表它们一点都不敏感。 只要你惊动它们，哪怕只是脚步重一点，这些密密麻麻的妖魔就会倾巢而出，淹没她们。 即使欧阳思身有魔骨，他还是觉得忌惮从心中生起。 要是他刚才真的惊动了妖魔，那么连累的就是木之青。 他以前无能时连累木之青，可是现在，他已经拥有了力量，若是再连累木之青……欧阳思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 “是啊，”木之青在找着什么，“最好不要惊动他们，一群夜猫子，夜晚是不睡觉的，到处飘来飘去，很容易就碰到的。” “……” 木之青这个形容让欧阳思心中放松一些。 因为四处飘荡的夜猫子这个形容词实在不像是形容妖魔的，他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节灵更是轻笑出声，然而在这片寂静中，没人会发现他。 “你对这里很熟悉？” 木之青找到落脚处，身子往右走两步，正好走到斑驳夜色中的明中。 “过来吧。” 她假装自己没听到，不理节灵，欧阳思却有和她同样的疑惑。 他小心翼翼走过来，“木姑娘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木之青思考了一下，“我记得我在冬眠之季带你来过好几次，你现在的记性有这么差劲了吗？” 欧阳思脸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道，“那是白日里的万里冰山，而且因为冬眠之季，妖魔都封印在冰山里，虽然妖魔是黑色的，但是它们至少是实体，不会像现在一样，好像黑雾一样融于夜色。” 夜色是黑暗的，但是木之青看到节灵在侧耳倾听，星眸中似乎还在说着：瞧，你还是要说。 木之青撇过头，轻盈的身影在夜色中异常灵巧，每每都是擦着妖魔而过，哪怕就只是毫厘之间的距离，她也一点都没有惊动它们。 “因为以前来过啊。” 这么轻巧的一句话，显然不是和上一句一样的意思。 欧阳思震惊，“你在不是冬眠之季的时候来过万里冰山？” 木之青反而诧异，“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欧阳思无言。 可能只有对于木之青来说是正常的吧。 如果不是木之青善于隐匿，欧阳思可能脚步刚从北寂桥离开的时候，就会被妖魔发现，然后在踏入万里冰山的时候被它们一拥而上。 他冥思苦想，“是什么时候？” 木之青不太开心，“这种事情我是不介意回答，但是你能专心感觉到你要做到的事情吗？”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因为是我在麻烦你。” “……好。”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在万里冰山中，大概越过三四座冰山，欧阳思停了下来。 难以置信，这么久了她们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只妖魔。 但是他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道，“那道气息布满万里冰山。” 第三百九十五章 城主到来 这句话一出，寂静许久， 夜色太黑暗了，欧阳思不敢肯定前面还有没有木之青。 木之青站在那里，却悄无声息，他感到有些慌乱。 “木姑娘？木姑娘？你还在吗？” “啊，”熟悉的声音，“我在啊。” 欧阳思松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其实是离开了。 他怕她一声不响的离开。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欧阳思心中有些不确定，他怕木之青因为他的言论误判一些事情，所以再笃定的事情他都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要不然我们在万里冰山再看一看吧？”让他确定一下。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了。”木之青的声音响起，“我们回去吧，子时快过了。” 等北寂桥从天上消失的时候，欧阳思才真正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什么事也没发生。 两人正准备走入城门，忽然一顿，夜色中有一个身影，欧阳思眼中血光一闪而过。 在此时此景有这么一个人…… 欧阳思亮出血光。 “等等。” 木之青阻止他，“是认识的人。” 黑影不说话， “管明道友？” “我不是，你别叫我了。” 说着，黑影隐没在黑暗中。 欧阳思皱眉。 “他一定没安好心！来了又走！说不定是告状去了！木姑娘！我们最好是杀了他！别让他走了！” 几乎和欧阳思的传音同时响起的是另一道传音。 “不是说不耐烦学开放北寂桥？你这个骗子。” 木之青迟钝了一会儿，垂眉浅笑，“那你去杀了他吧。” 说着，她步入不知何时大开的城门。 “……” 欧阳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强烈的杀意反而被她的同意弄淡了不少。 他追上去，“你不在意他吗？你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吗？我要杀了他的，我要是真的杀了他，你不会跟我生气吗？” 一路到小院，天都还没亮，木之青站在房间门口，转身看来，“过两日我会离开玄冰城。” 说完，房门被关上了。 “……” 过两日她会离开玄冰城？ 欧阳思一愣。 不是她们吗？ 渐渐的，欧阳思明白过来了，他在房门渡步许久，心中的暴虐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全都压抑下来，屡次开口又意识到言辞不够好，等到天快亮了他才冲着屋里喊，“木姑娘！我会留在落光院！” 木之青没有让他等太久，清澈的声音传了出来。 “好啊，都可以。” “……” 欧阳思咬唇。 不过没等到木之青离开的时候，城主却先找上门了。 城主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喝一杯？” 城主没有喝酒，而是拿出茶叶开始泡。 一股糕点香气几乎布满整个院子，城主带来的东西显然是极好。 不过一会儿，茶香味就散发出来。 城主看看鱼池又看看鱼池里的鱼，“生得肥胖，养得过大。” 他回头，就看到木之青不开心的神情。 城主的八字胡动了两下，“木小友这么小气？” “那我笑着说城主说得对，城主说得妙，城主天下第一对才可以被城主当成不小气的人吗？” “……你刺我做什么，”城主坐下来，“我都给你带吃的来了。” 城主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嗯，还是以前的味道，好喝。”城主品了一会儿，“听说现在叫什么茶？” “雪融茶。” “雪融啊……”城主赞叹一声，“好名字，你取的？” “万厉。” “万厉啊……”城主轻叹一口气，“那个后生我还记得，取这么个名字，看来他不太喜欢玄冰城啊。” 木之青意外，“给这么个评价，看来城主不太喜欢万厉？” “……” “哪能这么说。”城主道，“我就是不喜欢他的师尊，年少时和他有些龌龊，难免迁怒。” “迁怒？” 城主笑着喝了口茶，意味深长道，“我又何尝不是在帮他呢？” 冰天雪地中喝一口热茶，和聊得来的人说一些话，享受着少有的闲暇时光，按理来说是不错的。 但是心怀鬼胎的人除外。 城主瞥一眼木之青，他不开口的话，她就要么喝茶，要么发呆，比他还沉得住气。 “木小友啊，”城主感叹，“这次打算在玄冰城呆多久？” 木之青的注意力回来了一点，“嗯？” 城主道，“也没有别的意思，玄冰城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很多人都嫌弃玄冰城不够喧嚣，不够繁华。我却觉得它还不错，足够寂静。” 木之青等着他的下文。 城主道，“在修真界，乃至整个玄灵大陆，这份寂静都是难得的不是吗？木小友，我不希望看到这份寂静被打破。” 他向来充满算计的眼眸目标明确的看着木之青，“几百年前玄冰城有过一场名不副实的危机，那是由你带来的。如今，玄冰城正在有一场名副其实的危机，也是由你带来的，你不觉得你应该做点什么吗？” 木之青听明白了，“那你想我做什么呢？” 城主目光并不如何坚定，但是带着毋庸置疑，“要么，你将他交给我，要么，你让他离开玄冰城。” 这下话终于够直白了。 城主就是为欧阳思而来。 城主道，“我多少知道一点你的性子，若是其他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与你也有几分交情，但是唯独这一次。”他道，“这一次不行。” 木之青沉吟半响，“我原本打算过两日会离开玄冰城。” 城主皱眉。 据他所知，木之青这个开场话很有可能代表了拒绝。 谁知木之青道，“所以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 这就是不插手的意思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明显的波动。 半响，城主哈哈大笑，“好！木小友爽快！” 剩下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他原本还想讨伐木之青为何带欧阳思来到玄冰城，质疑她来玄冰城的原因，如今他明白木之青的立场，一切事情都会简单很多。 他怕木之青像当年一样，又拿出一展琉璃壁，来个昭告天下。 喝了一会儿茶，城主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房间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说起一展琉璃壁，听说你毁了一处知阁也没有人来追究你？” 木之青意外，“这种事情也能听说吗？”她不理解，“我在沈城毁了一处知阁，问佛宗的圣智佛子听说了，玄冰城的你也听说了。”她叹气，“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城主顿住，“你只惊讶这个？” 木之青笑眯眯，“难不成是惊讶一展琉璃壁和知阁有关吗？” 城主眸光深沉，“你知道？” “我以为城主心知肚明。” “……不聊了，”城主道，“希望你在玄冰城玩得愉快，若是没事的话，可以多去看看玄霜树，我想管明一定是欢迎你的。” 城主走了。 房门开了，欧阳思的眼睛赤红，“你什么意思？” 他走出来，“木姑娘，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木之青坐在原地。 欧阳思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木姑娘，你说你会让我留在落光院的。” “你可以留啊。”木之青平静道，“只是城主可能不会让你好过。” “可是你跟城主……” “我跟城主什么？”木之青不理解的道，“在面对你的事情，我只是选择不管而已。” 欧阳思一愣。 木之青站起身，“我不想照顾你的情绪。” 她准备走进房间，欧阳思忽而大喊，“我会杀了你的！” 木之青一顿。 欧阳思眼睛赤红，身子在发抖，“木姑娘，木姑娘你实在太可恨了，我……我会杀了你的……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我真的不想杀了你……木姑娘，你别逼我，别逼我……”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木之青却听清了，轻轻重复，“杀了我？你要杀了我？” 欧阳思紧握双拳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回到从前！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听我说！为什么你一个谈心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为什么！” 到了最后，他近乎咆哮。 木之青却越听越失望。 木之青道，“我认为这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去回忆里找。至于要杀我……”她一顿，“那你来就是，不用犹豫。”她扬起恶劣的微笑，“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在那之前先解决了你。” 说完，木之青关上房门，身影消失在欧阳思眼前。 欧阳思握拳。 解决……他？ 这是木之青第一次这么说，毫不留情面。 欧阳思几乎要瘫倒在地，浑身无力。 “难为你还理他。”节灵道，“若是从前的我，我大概会选择消灭魔人，给玄灵大陆一个安定。” “现在的你呢？” “现在的我？”节灵摊开修长的手，“我连身体都没有，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木之青点头，她扒开窗户看一眼窗外，回头到床上坐好。 “你与他很有感情？” 不然以木之青的性子，怎么会屡次放过欧阳思呢？ “没有。” 节灵道，“可是听说，你与他认识了许多年。” “是很多年。”木之青托腮，“安定城曾经出现过魔人的，魔人是千年一出对不对？那么安定城出现魔人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节灵算了算，“是两千年多年前，魔人消灭离南大陆最近的宗门的时候，我还前去观看了。” “观看？” “嗯，那时候太过弱小，除了看什么也做不了。” 木之青道，“那意思就是，千年前的魔人是你杀死的了？” “嗯。那时候的魔人品行像是襁褓中的婴儿，我印象极为深刻，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日常行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后来呢？” 木之青总是对这种东西特别好奇。 “有一日在他救助一个乞丐的时候，我杀了他。” “可是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大善人，你也下得了手？” “那又如何呢？他迟早会变成魔人。我早杀了他，救下的就是一城的百姓，而不是坐看他杀掉一城百姓，还与他结伴同行。” “……” 木之青挑了挑眉。 “你突然提起两千多年前的魔人是为什么？”节灵回答完他的，便问木之青她的。 “这个啊……”木之青拒绝配合，“不告诉你。” 她的出尔反尔让节灵有些意外，想了想，他缓缓说道，“当时我跟了那个魔人三年，却选择在他救济一个乞丐时杀了他，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木之青的杏眸在点着光，“因为他变成魔人了？” 节灵轻轻摇头，“我既然提起来了，答案便不会这样简单。” “那是因为什么？” 节灵含笑，“你可以先告诉我你的了吗？”他道，“两千多年前的魔人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 “……” 木之青道，“那时候的我还是棵幼苗，虽然没被人拦腰斩下，但是看上去也是营养不良，似乎随时都能枯萎死去。” 木之青看着他，看到他没什么反应，像是不认为是在说自己。 木之青继续说道，“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天真，很唠叨，经常给我浇水，让我活了下来，每天热衷的事情就是说叠音，将一些琐碎和家长里短的事情说给我听，特别吵。后来日子就不知不觉过去，直到小女孩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之后呢？发现她是魔人？” 木之青不太开心的看一眼他，“建议听客不要将结局说出来，揭开故事的悬念。” “抱歉。” “有关系。”木之青道，“后来安定城附近发生劫难，大批流民涌入安定城，其中就包括女孩的亲人。” “女孩很善良，也很聪明，她会救济乞丐，却不会亲自救济，照顾自己的亲人也很是妥帖，父母都以她为荣。” “奈何很少有人能够不自私，于是女孩的亲人为了利益杀掉女孩的父母，想要鸠占鹊巢。女孩隔了很久来见我，浑身的血，却还是善良的样子，还是会一边哽咽一边给我浇水。” “然后呢？” “然后？”木之青轻笑，“然后女孩死了，魔人登场。” 节灵垂着眸，似乎在想着当时的场景。 “好了，我说完我的了，到你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过往的不堪 节灵明白了，“是因为那时的女孩，你才屡次对欧阳思手下留情。” “到你了。” 节灵果然没再卖关子，“因为那时的乞丐是个佛修。” “嗯？” 节灵道，“我跟了他三年，他每日晨起读书，白日做工，夜晚读书。不管他是想要行善，还是行善失败，我通通没有干预，我好奇他是怎么变成魔人的。” “结果呢？” “结果……失败了。”节灵轻笑，“佛修假扮成乞丐，试探他到底是大善人还是魔人。” “这个办法好像还不错？” “不错？”节灵摇头，“恰恰相反，糟透了。” “你知道的不是吗，人心经不起考验。既然佛修怀疑他，我索性将他杀了，这样便都不用怀疑了。” 木之青诧异的看着他。 节灵还是一副高风朗月的样子。 “每隔千年都有魔人，我也曾产生过和你一样的想法，想要知道魔人有没有可能不变成魔人。” 他渡步在桌子前坐下，“于是我跟了他三年的时间。” “但是你放弃了他。” “我没有放弃。”节灵认真道，“从佛修选择考验他的那一刻起，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木之青陷入沉思。 “那不是一个合格的佛修，”节灵道，“相信我，我还是蛮喜欢问佛宗的，问佛宗的佛光不够普照世人，却足够悲悯众生，我喜欢他们的观点。” 想了想，他补充道，“割肉救人除外。” “好吧，真是让人意外的决定。”木之青道，“谢谢你的解答，我想我该做正事了。” 节灵微微皱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木之青意外。 “是因为你记忆里那个女孩，所以你才屡次帮助欧阳思吗？” “……我以为你会当我刚才默认了。” “根据我的观察，你很少会选择说谎，所以遇到不想说的时候，你会选择转移话题。” 木之青笑了，“不错的观察。” 节灵在等着她的下文。 “好吧好吧。”木之青换成两手托着腮，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不开心。 “说老实话，若是可以，我一点都不想说这个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木之青一顿，然后笑眯眯，“因为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啊。” 节灵似乎有些意外，“你认为那时候的你狼狈？” “啊，怎么？在你印象里，我永远是光鲜亮丽的吗？”木之青笑眯眯，“可是我也有我难堪的时候。” 她慢悠悠道，“你道我是个奇迹，成功成为你能够利用的灵族，我却认为我命不错，至少足够大。” 节灵一顿。 木之青话语里到处表现着在意，“很多年前的安定城一片荒芜，没有水也没有阳光，因为都被参天大树遮挡，于是我濒临死亡许多年。后来安定城有人烟了，不荒芜了，人烟却嫌我碍事，于是将我拦腰斩断，如此几次后，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不嫌我碍事又给我浇水的小女孩，虽然唠叨了一些，但是多少算是个恩人不是？” 节灵听得入了神，看着木之青，他无法想象到她拥有那样的曾经。 她看上去真的在意极了，还轻笑一声，“所以我讨厌任何将我拦腰斩断的人。” 节灵的注意力放在另一处，“因为那个女孩救了你，所以你对她耿耿于怀，无法忘记？” 木之青“啊”了一声，语气嘲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她，却还是一个魔人，浑身带着不幸，带着绝望和不甘自杀在我面前。她见证了我的狼狈和不堪，我看到了她的初出茅庐和所有狼狈，难免就会在意一些，毕竟我也没有更多接触她的时候，只好看看拥有同一副骨架的她们到底拥有了多少个共同点。” 木之青的一大堆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节灵看着她，心中在判断。 木之青盘坐在床上，手肘倚着膝盖，双手托着腮，脸颊上本就不多的肉被挤了出来，脸颊鼓鼓，半垂着杏眸，不知道眼眸中藏着什么。 “你在厌弃自己吗？”节灵想了许久，忽然说道， 木之青惊讶的抬眸，对上的竟然还是节灵认真专注的星眸。 于是她忍不住笑了笑。 “厌弃啊……”她重复这两个字，忍不住再笑，“前辈，我永远不可能厌弃自己。” 节灵道，“你说你成长的时候遇到了许多挫折，好不容易有人帮了你，却落到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于是你厌弃自己给别人带去不幸，所以你才那样在意欧阳思。” 木之青似笑非笑，“我没有水几度面临枯萎，成为灰尘，那是我生不逢时。我遇到一个为我浇水不嫌我碍事的女孩是我幸运，女孩善良。女孩家破人亡，绝望自杀是因为她身有魔骨，这些东西都有它们发生的原因，你都把原因放在我身上做什么呢？” 节灵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木之青漫不经心的想，现在就开始尝试搞她的心境。 “可是你不幸了几千年，唯一一个帮了你的女孩却是身有魔骨的魔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这种不幸的巧合，却发生在天地间唯一一个灵族和天地间唯一一个魔人身上。” “首先，我纠正你三点。第一，我那时候不是什么灵族，第二，她那时候也不是魔人。” “第三，”木之青的杏眸似乎带着光，“如果连大善人都不会给予我善意的话，我还上哪找第二个愿意为我浇水的人呢？” 房间里一时静默。 木之青笑眯眯，“节灵前辈。”她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叫他。 “收起你的目的吧，你再说下去就明显得当人是傻子了。” “这场让人不愉快的谈话就这么告一段落吧。” 木之青话音落下，节灵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解释或许是其他，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看着她，就当是默认。 木之青闭上眼，灵力形成漩涡，她吸收灵力的速度和以前一模一样，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床上的人闭眸修炼，心无旁骛，床下没有修炼的人却是眉头紧锁，带着不解。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说好的两天离开 节灵看了木之青许久。 他还是难以想象木之青会有那样的过去，他更难以想象的是木之青会在意那样的过去。 他还以为，木之青不管过得好还是过得坏，她都会随遇而安，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可是她说起往事的语气是那样在意，可是她专心修炼的速度是那样快。 “你元婴后期了。”节灵忽而道，“距离晋升化神只差一步圆满。心魔是世上最强大的妖魔，它们无影无形，却是对于修士最致命的存在。修士越强，可以阻挡的东西越多，只除了世上最强大的心魔。因为心魔永远会比修士强，修士越强，它们也越强。” 节灵自说自话了许多东西，床上的木之青似乎一点都没听到，正在专心修炼。 “玄灵大陆除了飞升半劫界的时候，最强的心魔大概就是出自化神的心魔。化神心魔，强悍于毁天灭地的功法，会让人灰飞烟灭，神智全无，消散于天地之间，无人可渡。” “没人能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有可能只是记忆中一件小事，有可能是你遗落在记忆深海的事情。” “在这之前，我一直对你的化神心魔有所猜想，偶尔也会好奇你的心魔是什么，却总是猜不对看不透。因为平常的你看上去坚固如城墙，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像是一汪虚假的海上泡沫，装模作样的给大海蒙上一层绚丽的色彩。” 节灵喃喃的话语终于不像是自言自语，因为他对上木之青的杏眸。 ——木之青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嘴角竟然还是上勾的，杏眸中似乎带着笑又似乎没有，晃眼一瞧，还能看到她笑眯眯的样子。 “但是今日，”节灵平静的和她对视上，“我大概终于有些头绪，大海为自己添上的绚丽色彩终于退下了一些。” 他道，“你也在为自己的化神心魔做准备是吗？对于你的化神心魔是何种模样，你心知肚明。” 顿了一下，他勾唇，“是不是？” 木之青望着他。 节灵无奈，“你别不说话。”他走过来坐在床头，一下子离木之青极近，“是我疏忽了，你在我遇见你的时候便有神智。比起一千年后不管是神情还是内心的完美无瑕，一千年前的生活显然比这些年深刻一些。” “就像你一直在怨我的，那一千年得到木心，浑浑噩噩的守护安定城，这样的一千年能有什么好滋生心魔的东西呢？” “你一共活了多久呢？” 木之青瞧着他。 节灵轻笑一声，“不管你活了多久，那几千年的凡尘，早已足够你化为人身后一直保持从容了。” “所以想要依靠你这几百年来的生活弄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是不靠谱的事情对吗？” “我忘记你千年前的漫长时光了，它们比这些时候更加深刻。而你完全将它们淡忘，于是我也不由将它们都空白掉。” 木之青又开始托腮了，她在沉思。 “我透露的东西有这么多吗？” “所以我说对了？” “说对？”木之青轻笑，“你尽管猜，反正不管是对还是错，我都会承认。” “所以承认与否认对你来说，你也是都不在意吗？” 节灵看了她一会儿，垂下星眸，“你活得太久了，有些事情，你看似和常人无状，却已经是麻木了。” 木之青抬眸。 节灵站起身，于是她的杏眸由下往上的望着他，眼眸里黑漆漆的。 “不过，”节灵道，“活得久除了不在意的东西变多，在意的东西却也会变多，你好像也不能免俗。” 木之青凝望他一会儿，忽而笑开，“哪里比得过节灵前辈活得久呢？节灵前辈心中仿佛有一把算盘，什么事情都会变成一杆秤，在算盘上反反复复的盘算着。” 说着，她歪头，“是因为在意的事情塞满了吗？所以节灵前辈若是不仔细算算空隙的话，到时候就会有撑爆心脏，结束道途的风险？” 节灵的星眸微动，木之青夸张的捂住嘴，“啊，我说这么多话合适吗？万一节灵前辈的心脏装不下了，连同算盘和道途一起爆出来了怎么办？我这间屋子可装不下啊。” “……” 节灵的手微动。 木之青放下手，懊恼道，“哎呀，我不应该这样的，节灵前辈一定会觉得我装模作样吧？莫名其妙出现的大海又会故技重施的铺上泡沫的吧？那多惹人厌烦啊？” 节灵星眸垂下看着她。 “我记得你是常青树？” 木之青静静看着他。 “我认为常青树常青不凋，长久不败。” 木之青笑盈盈，“你说这些做什么？” 节灵道，“我今日似乎惹恼了你，但是我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安慰，或许做得有些糟糕。” 木之青笑了。 节灵沉默一会儿，“你且生气一会儿，等之后我或许能够给你讲讲我的往事，我的化神心魔。” 节灵的身影隐去。 外面的天色早已几经黑暗，经过白日与黑夜。 毕竟木之青和节灵沉默的次数太多，每一次的沉默又太长。 此时外面应该正好是一个黑暗，连带着屋子也黑了下来，黑暗逐渐淹没木之青的神情。 这似乎是个营造神秘，畅所神情的时候，木之青却用木棍一挥，点燃了烛火。 火光昏黄，她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好啊，我就等着节灵前辈跟我说说往事，堂堂节灵大能，可千万别有言而无信这个品德啊。” 在这种时刻，她竟然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木棍闪了闪，似乎是节灵在回应。 装模作样？ 木之青叹了口气，“你这么说我，我真的很难开心得起来，明明是难得吐露心扉的时候。” 她坐回去，看起来是打算若无其事的修炼了，“节灵前辈，”她语带玩味，“希望你的往事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木之青闭上明亮的杏眸。灵气漩涡几乎在下一秒掀了起来，她竟然这么快就陷入修炼，好像一点阻碍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之青心无旁骛，尽情沉浸在灵力的滋养中，浑身毛孔都为灵气张开，感受着灵力增长的好处。 修炼不知岁月，时间流逝。 第三百九十九章 魔人 梦境模糊不清，声音缥缈。 “是我忽略了你千年前的岁月，你到底活了几个千年呢？你最在意的又是哪个千年呢？以你的性子，又为什么遗忘那些千年呢？那千年的时光，你真的只是作为旁观者去瞧周边的喧嚣凡尘吗？” “旁观者一定是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够不卷入繁杂的事里，当时的你，有这个条件吗？当时的你，真的是旁观者吗？” 木之青睁开眼，脑海里的一切肆虐想法顿时化为乌有。 她耸了耸肩，下床回身看去。 “你竟然睡着了？”木棍灵光一闪，节灵的声音响在木之青的脑海中，“是因为我的话让你在意了吗？” 木之青走去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雪人。 从一段时间之前，她的神识就发现了这个雪人。 此时透过玄霜树的枝丫，她能看到天上挂的太阳，雪人化成了水，滴滴答答望着落着水。 她没记错的话，大雪是半个月前下的，下得特别大，像是上天用盆子往下面倒一样。 木之青走过去，碧绿的衣衫和雪白的雪形成强烈的反差，哪怕是和头顶的枯枝比，也是极端的两边东西。 “欧阳思？”木之青奇怪，“城主没有来找你吗？” “雪人”睁开眼，露出赤红的眼睛。 眼睛赤红到什么地步呢？像是血液的颜色，而且是每一滴都由血线做出来的血液。 木之青微顿，明白了。 “魔人？” “欧阳思”桀桀怪笑，笑声阴冷，“为什么没来找我？因为他怕啊，怕我杀了他满城修士！” 他目光阴狠，“木之青，想必城主现在恨毒了你！” 木之青挑眉，“你好像更恨毒了我，为什么不对我下手？” “欧阳思”呼吸粗重，激动起来，身上的雪刷刷往下落，“你明知故问！我若是朝你动手，我就……” “欧阳思”忽然安静下来，阴狠的眸光看着她。 “我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他咬着牙关说道。 木之青意外，“那你的一辈子可真够长的。” “……” 节灵轻笑，“你故意气他做什么。” 木之青看一眼他，转身朝院门走去。 “咻！” 白雪那样细软的东西，却锋利如刃，扑梭梭的射在院门上，白花花的一片，却都成了孔洞，院门千疮百孔。 雪穿过院门，飞到院门之外，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你今日若敢踏出此门，你试试。” 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木之青从门上的洞看到些许衣衫的影子。 这个院子好像独自存在这个空间一样，寂静无声，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这座院子，想来应该都被人包围了。 “木之青，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如今是怎么回事？” 许多传音符被隔离在院门外，木之青的脑海传来城主的声音，似乎有些气恼。 她转身看向“欧阳思”，“欧阳思”双目赤红。 他一动，身上的雪终于都落了下来，露出底下布满血光的身体。 “欧阳思”身上的血腥味极重，不是轻微的杀虐能够造成的弑杀血气。 “你打算躲到何时？” “躲？”“欧阳思”冷笑，“麻烦你搞搞清楚，是他们在躲！他们害怕我出这个院子，是他们害怕我！而不是我害怕他们！” 节灵道，“这次的魔人神智清晰。” “从前呢？” “从前只是个杀人工具。”节灵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体的原因促使他发生了改变。” 手背一阵冰凉，木之青抬起头，发现天空此时又下起了雪。 白雪落在她清亮的衣衫上，落在她乌黑的睫毛上，她的眼眸微动，睫毛上的白雪就往下落。 “你打算怎么做？他可不会轻易放你走。”节灵问道。 “要不然……”他仿佛什么恶意也不带，“你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欧阳思？ 木之青抬起的眸放下，看着“欧阳思”。 “欧阳思，”她说道，“你能出来和我说话吗？” “欧阳思”神色有轻微的变化，他似乎在挣扎，但是很快恢复原样，“你别费力气了！他不可能出来！” 木之青歪头看着他。 “欧阳思”眸中血光不减，冰凉的看着她。 “好吧。” 木之青转回去坐到桌子前，袖子一挥，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茶具。 茶具是灵玉所做，灵气浓郁却不会喧宾夺主，是木之青用惯的那套茶具，触手温润。 木之青打开茶壶，没一会儿里面就积满了雪，她垂眸，静默良久看着它。 “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她回来得太轻易，“欧阳思”怀疑她。 白雪积满了茶壶，开始往外蓄，木之青的手指带上火焰，火苗虽小，却有火焰该有的温度。 她靠近茶壶，火焰扑闪扑闪的燃着，舔舐着灵玉的茶壶，茶壶升温，里面的白雪渐渐塌陷，蓄成了水。 木之青缓慢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 “欧阳思”的血眸眯了起来，拳头攥了起来，身上气势蓄满，似乎随时都能动手，却又像忌惮着什么没有动。 “你在想什么？”节灵问她。 想什么？ “想外面围满了那么多人，我要不要……” 话到这里，她没用传音，抬眸看着欧阳思，开口说道，“为你送终。” “什么？”“欧阳思”反应过来，双眸更加赤红，“你想死吗！信不信我杀了你！你认为你有那个资格挑衅我吗！” 他越发激动，“你不就是趁着我……趁着他对你的感情得寸进尺吗！你一个元婴修士，如何和身有魔骨的我斗！” “欧阳？” “……” 木之青轻笑，“你如今到底是魔人，还是快变成魔人的欧阳思。” “……”欧阳思赤红的眼睛逐渐转黑，他声音沙哑，带着阴冷，“木之青，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那么在意你，”他靠近她，“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把我当一回事？” 他拍着胸膛，用的力气几乎能拍断胸骨，“我像蟑螂一样活了一辈子，懦弱无能！你就把我当个笑话！把我当路边的垃圾！你是不是挺开心啊！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第四百章 虚妄走一遭吧 带着强烈情绪的话语回荡在院子里，院外的城主颤动起胡子。 “这到底是魔人，还是欧阳思？” 若是后者，那…… “木之青在里面，魔人狡猾，或许是在迷惑她，毕竟如果我们里应外合，他一定会完蛋的。”管明道君猜测道。 城主摸了摸八字胡，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明真君给出建议，“索性附近的人我们都驱散了，可以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觉得木之青……” 管明真君神情不变，“我想木之青是说话算话的人没有理由变卦，她对欧阳思并没有多少友谊。” 城主淡淡应了一声，“你倒是和她友谊深厚。” “……” 落光院内，白雪还没有停，木之青收回手，火焰没了温度，茶壶里却是正好装满了水，白雪还在往水里落，下陷在水里。 欧阳思看着她，忽然后悔了，扑在桌子前仰望着她，血眸竟然有几分求助，寡淡的五官写满了无助。 “木姑娘，木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是这么想的，你很好，你特别好……” “够了。” 欧阳思话语一顿。 木之青垂眸看他，唇上竟然还是带笑的，“你是疯了吗？”她不是骂人，而是客观的陈述。 “……”欧阳思笑了，那张寡淡的脸带上笑容，竟然有些许疯狂，这一切得益于他那双眼眸。 血色的眼眸弥漫出血色的丝线，顺着眼眸往眼白蔓延，似乎装不下了，便像织网一样往眼眶外蔓延开来，像是活物一样，血色的丝线缠在一起，在欧阳思和木之青之间左右游移，像是要靠近木之青。 “疯了？”欧阳思血色的眸带上水汽，像是血水，“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你连患得患失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定定看着她，“你呢？我从出生开始就是死局，修士的尽头有仙途或者陨落，我却只有坟墓和厌弃。木姑娘，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像正常人，你的尽头有什么呢？” 木之青微微皱眉。 血线还在颤抖，如同活物一样逐渐靠近木之青。 欧阳思伸出手，手也是颤抖的，在血线的下方想要靠近木之青。 “木姑娘，我那么爱你，我也曾想了解你更多。我们分开的那些年，我去过南大陆，但是对于你的来历，仍旧是一个谜，你到底是什么呢？” 欧阳思的手停留在半空，因为木之青执着木棍制止了他的靠近。 她笑了，轻启唇瓣，“我尽头是什么，开头在哪里，关你什么事？”她手上微微用力，便将欧阳思颤抖的手撇开，“爱我？”她笑，“你别恶心我了。” 欧阳思似不堪重负，像是木之青用的力气太大，又像是自己蹲不稳，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眼前的血线拧在一起，他却不恼，疯狂的笑着。 “听听，多么熟悉的言论啊。是啊，关我什么事呢？任何人在你眼里都是恶心的。” 欧阳思大睁着眼睛看着她，血线拧在一起，“木姑娘，对不起啊。” 他轻轻说。 “你离他远一点。”节灵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可能想玉石俱焚。” 我活不了，你也别活，你放弃了我，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这些是世间发生过最普遍的事情，她们都看多了，自然就要有些预防。 “木姑娘，你总是嫌弃我。总是觉得我不够好，好像自己就能做得好。” 茶壶里又落了一层雪，原本刚刚好的雪水溢了出来。 木之青站起身，却没有走的意思。 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扭身就走，因为这样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阴险打算都落不着她的头上，她也能够省事。 但是木之青没有这么做。 她道，“你想如何呢？” “好吧，”欧阳思笑，“木姑娘，我也确实觉得你会做得好，至少会比我好。” 他缓缓站起身来，冬日的小院中，黑衫的他和绿衫的她对立而站，像是剑拔弩张又像是和平无波。 欧阳思困惑的学着木之青歪头，“木姑娘，我或许很难活，或许能够逃脱，然后去成为众人眼中的大魔王。但是在那之前，你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最后一点体面……” 说到这里，他一顿，似乎想起往日木之青的决然，急迫道，“我记得的！我记得我们之间撇清了！我记得我们之间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我只是……我只是……” 靠着往日交情吗？ 欧阳思愣愣许久，血眸带着冰冷，看着木之青，“就当这次的玄冰城之行，我是为了你而来。我不求我如何来的。你如何送我回去，但是你至少全我这一个心愿。” “——好吗？” “别答应他，”节灵道，“人都是贪心的，他或许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你别忘了，你的道途尽头应该是仙途。” 木之青笑了。 节灵明白她的性子，但是他还是道，“希望你理智考虑。” 木之青弯腰，伸出手盖上茶壶，“欧阳思，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欧阳思却认真思考她的问题，“什么样的……”他想了许久，然后说道，“你好像不知人间疾苦，好像生来便是最好的模样。” 不知人间疾苦？ 茶壶被盖上，白雪落不下去。 木之青直起身，回眸看向欧阳思，伸出的手却没收回去，甚至还往前动了动。 欧阳思睁着血眸，看到素净的手靠近血线，手里还拿着绿色的木棍，背景是木之青的笑眸。 “其实我也挺好奇一件事的。” “什么？”他仿佛不会思考，只能愣愣说道。 “那就是身有魔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握着木棍的手触摸上血线。 血线是温热的，似乎每一截都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吸着木棍。 “让我试试你的处境吧。” 血线缠上木棍之后，木之青的身上迸发出无限光芒，绿色的光芒像是初春的叶尖，嫩生生的，刚从冬日的枯枝长了出来。 院中耀眼的绿光似乎能够照亮玄霜树的枯枝，欧阳思的血眸眼含热泪。 节灵喊道，“木之青你……” 木之青道，“节灵前辈，你也顺便去虚妄里走一遭吧。” “……” 第四百零一章 虚妄中 剧烈的绿光中，木之青的脸庞几乎看不清了，欧阳思原本就充满血色的眼眸更是倒映不出她的身影。 从他眼眸中伸出的血线被木之青的木棍缠住，木之青道，“欧阳思你总是埋怨，总是不甘，与其让你选择玉石俱焚或者让自己满意的方式，不如让我选择一个我满意的方式。” 欧阳思眼眸中的血汽增多。 “我来给你一个建议吧。” 木之青的笑容扩大，“何不疯狂一些呢？” 绿光包围住血线，血线涨大，像是血肉，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在两人之间，然后——光芒大盛，整个院子几乎都被虚无的气息撑满了。 “木之青！” 节灵第二次的叫声带上罕见的恼意，和他往常的不急不缓相差甚远。 “节灵前辈不要急，你也体验一把你熟悉的虚妄吧。” 然后光芒彻底湮灭小院。 世界忽然静了下来，小院中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院子外，感受到剧烈的灵气众人都是一惊，城主眯眼，“难道她们打起来了不成？” 管明道君似乎也有些愣神，“这……或许是谈不拢了稍微动了一下手，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应该没事。” “……” 城主看不出喜怒的眼眸看一眼肤色黝黑的管明道君，大步流星靠近院子。 “城主！” 城主不闻不问。 他渐渐靠近院子。 —— 木之青迷茫的睁开眼睛。 嗯？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不是在…… 她疑惑的歪头，看着头顶的茅草屋。 她不是应该在高楼耸立的城市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父母慈祥的模样还停留在脑海中。 父母？ 木之青忽的一愣，自己笑了。 好奇怪的称呼，她一般只会叫爸妈。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手几乎碰到茅草屋的屋顶。 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小床。 木之青伸高了手，摸了摸屋顶的触感，忍不住失笑，“怎么还能这么真实的？” 她好奇往外走去，看到了一众远山，往后一看，她一愣。 茅草屋好像个……狗窝，狗窝之后，是一座又一座正常大小的茅草屋。 木之青意识到什么，往身上一看。 “……” 她伸出手，“变成小孩子了？” 她在阳光下发愣，“做梦了吗？” 木之青觉得这梦有意思，开始在茅草屋中穿行。 茅草屋中住着三三两两的农民，打扮普通，拿着锄头似乎要去干农活。 “青青！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碰到她，关心问道。 青青？ 木之青捂了捂肚子，皱着眉，“好饿……” 她记得她爸妈做的红烧鸡翅特别好吃，可是要醒了才能吃，怎么才能醒呢？ 木之青开始发呆。 “吃这个。”书生从怀里拿出热腾腾的包子，“里面包着野菜，现在天气热，你也该学着去辨认野菜了，否则其他村民不会给你吃的。” 木之青懵懂的接过包子，低头咬了一口。 包子还是新鲜的，是玉米面做的，像个窝窝头，一咬就露出里面的野菜，还带着苦涩味。 木之青皱了鼻子。 “难吃。” 书生无奈，“再难吃你也要吃下去……我先去学堂了，听说今日新来了一个夫子，我可千万不能迟到了！” 书生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木之青肚子太饿了，只好拿着窝窝头，然后继续在村子里瞎逛。 她发现她对眼前的景象一点抗拒也没有，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些东西，没有一点质疑。 木之青漫不经心的想着：梦嘛，醒来就有鸡翅吃。 她发现她在这里一点都不讨喜，村民们都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她，木之青觉得有意思，就问他们，“你瞪我做什么？” 正在耕田的农夫恶狠狠道，“你个灾星！克父克母！不在你那个牛棚呆着，进我们村作甚！” 牛棚？ 木之青不开心的皱眉。 怎么不给自己捏个好一点的身份呢？ 木之青看一眼农夫，做了个鬼脸，“大叔你长得真丑！” “……” 木之青一溜烟跑开了，心里默念不要追上来不要追上来，农夫果然没有追上来。 她摸着小胳膊小腿有点开心。 果然梦里都是自己说了算。 木之青跑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朗朗读书声，她凑过窗户一看，看到一群孩子在里面摇头晃脑的读书。 在一众孩子中，偏生还有个少年模样的书生，正是给她包子的那一个，脸上的茫然比孩子还要多。 木之青心里嘲笑他笨，往讲台一看，就愣住了。 她还能梦到这么好看的人？ 新来的教书先生生得清风朗月，身上没有儒雅的书生气，倒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清雅之气。不过这样的人，捧起书籍来竟然也没有违和感。 一个包子而已，木之青很快就又饿了，她想去摘野菜，但是摘的都是野草，把她气得不轻。 她气鼓鼓的时候就见到书生放学了，书生也很无奈，“我也没吃的了，我爹有八个儿女，那个包子已经是我省出来的了。” 木之青不是要说这个，“你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吗？” “……” 书生在山上转悠半天，木之青终于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天快黑了，木之青边摘野菜边问书生，“你这么大了，为什么会跟一群孩子一起上学？” 书生一愣，“我才十五啊。” “那那些孩子呢？” “……好像是八岁。” 书生奇怪了一会儿，很快理所当然道，“可能是我比较笨吧。” 木之青摘了一把野菜，心里暗道可不就是笨，你爹有八个孩子，连包子都只能给一个，却独独让你读书。 不过木之青没说，她回家啃野菜，可是很难吃，她第二天忍不住拔了一堆野菜堵住书生，“这些给你，换你一个包子吧！” 书生一愣。 他从怀里拿出包子，捧着野菜发愁，“我也不会做啊。” 木之青吃了一口包子，又开始皱眉。 可是包子也好难吃。 她正想说话，书生身后就转出来一个人，“你可以自己吃野菜。”那人温雅道。 正是长得清风朗月的那位教书先生，此时正静静的看着她。 木之青摇摇头，感觉有些晕眩，身上发烫。 第四百零二章 虚妄2 是教书先生太好看了？ 显然不是。 眼前一片黑暗，木之青陷入晕眩。 等她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被人背着，一颠一癫的，似乎是路有些不平整。 爸爸在背她吗？ 木之青很快否定了这点。 因为书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木之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小小的黑痣，在耳朵旁边，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显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往前探了探头，看到教书先生好看的侧脸。 还没醒。 木之青撇了撇嘴，拍了拍教书先生的后背，自己翻身下来，感觉骨头酸软，她锤了锤肩膀。 “我没事。” 教书先生静静的眸看着她，“我背你去看大夫。” “不用。” 木之青往后退。 她翻过小牛棚，里面没有一张钱币，拼命想也想不出来。 虽然是在梦里，但是诊霸王病也是不好的。 “你若是再晕倒……” 不知道为什么，木之青不耐烦听教书先生讲话，“不用你管！” 然后她转身跑远了。 木之青回到牛棚，遇到耕田的农夫，农夫举钉耙吓唬她，“臭丫头！还让我在村子里看到你！想死是不是！” 木之青生气，“你举个钉耙只会像猪八戒，不会让人害怕你！” 趁农夫发怒前，木之青飞快回到牛棚里。 她关上漏风的小门，开始发愣。 “嘶……” 木之青捂着胸口慢慢走到床边躺下。 怎么回事？浑身无力。 木之青生无可恋。 不让进村可怎么办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 木之青吃着野菜想了两天，捣鼓了一个水壶送给农夫，“这个给你，我进村你别说我。” 吃人嘴短，农夫没有那么凶了，狐疑道，“那你别靠我这么近。” 他犹豫了一下，“水壶我就收下了。” “那你就别管我靠你多近。” 水壶都收下了，要求还那么多。 农夫有着黝黑的脸，事实上，这个村子的人都有着一张黝黑的脸，应该是被太阳晒的，很难看清五官，至少木之青就不认得他们谁是谁。 啊，除了教书先生……还有书生。 农夫瞪了她一会儿，气狠狠的捡起一根木棍，“小丫头个灾星，不拿个武器，当心你被敲闷棍！” 木之青拿着木棍，脸色变得好多了，“好吧，看在你给我一根木棍的份上，我不会敲你闷棍了。” “……你个臭丫头什么意思！有种你别跑！” 木之青拿着木棍跑到学堂，听他们上课。 她听来听去，发现教书先生在“之乎者也”四个字来回重复。 下了课木之青就说教书先生，“你看上去一点都不会读书，你能教给谁？” 教书先生摇头，“你不识字，听不懂是应该的。” “之乎者也”她不认识？ 木之青被气笑了，问书生，“他要求的背诵五十遍，你知道要背哪四个字吗？” 书生发愣，“之什么也？” “……之乎者也！” “之乎……什么也？” “之乎者也！” “什么乎者也？” “……” 木之青把木棍扔过去，转身就走。 果然是梦，要求不能太高。 木之青只想快点醒来。 “青青？”屋前收衣服的农妇悄摸摸的叫她来，塞给她一碗菜粥，“吃完把碗给我洗干净了，别让别人知道我靠近你了。” 这是个膀大腰圆，头上带花的农妇，看上去特意想往漂亮了扮，却不伦不类的。 菜粥是野菜做的，米粒稀薄，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农妇又反悔了，“算了算了，碗你直接扔了吧！我怕我倒霉！” 木之青被农妇赶走了。 “八岁不是一岁，有手有脚，为何连饭也吃不上？” 八岁的木之青唇红齿白，头发长长的，有些枯黄。 她攥着长发看了半响，回身继续洗碗，她的动作有些笨拙，教书先生看不过去，蹲下来帮她洗碗。 “啪！” 木之青忍不住笑，“请问先生，你今年几岁？” 教书先生低头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碗，神情看上去有些费解。 半响，他清风朗月的站起身，“你是灾星，她不会要旧碗，你应该送她新的。” “说得倒容易。”木之青蹲下来，捡起碎片研究，“我要是有做碗的手艺，早在梦里发家致富了。” “梦里？”教书先生摇头，“你竟然认为你在梦里。” “我若是不在梦里，”木之青抬头，“怎么解释有一个只会让学生背诵之乎者也，学生还怎么都背不会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静默一会儿。 他看上去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木之青撇嘴，一一捡起碎片，“没关系，就当体验新鲜感，等我醒来便生活美满……嘶！” 她的指尖一疼，血涌了出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已，熟悉的晕眩感却涌了上来。 教书先生蹲下来，清风朗月的脸上神情静静，“你的眼睛好像变成红色了。” 木之青晃了晃头，晕眩感终于消失不见，她指尖流出来的血竟然染红了手掌大小的碗碎片。 她趴在井上，没看到自己的眼睛是红色的。 “你的血若是滴进井里，我会如实告诉他们。” 木之青捂着伤口，不满的看着他。 教书先生道，“你是灾星，身体也不好，很容易掉进井里感染水源，那时村民们会把你挫骨扬灰的。” 木之青生气极了，“你的每一字每一句为什么都那么难听呢？” 教书先生道，“可能忠言逆耳。”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她的老爸说话太可恨了，她才会梦到这样的人。 木之青不想理他，扔掉碎片就跑了。 木之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出碗，于是她去找了竹筒，拿给头上带花的农妇。 “我想了想，其实水壶也可以做碗。”她把竹筒放到一边，“喏，还你的。” 农妇一脸茫然，“这是碗？” “我只能给你这个了！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别给我吃的了，我还不起。” 农妇叹气，“你这个小灾星倒是……” 她到底于心不忍，给了她一袋糙米，“别让别人看到了，自己偷偷做。” 木之青，“……” 可她不会。 第四百零三章 虚妄3 木之青是真的不会做饭，她去找书生，书生也犯难，于是她们两个去找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帮了她们。 木之青看着冒着黑烟的糙米，“你不会就说你不会，乱逞强什么？” 教书先生沉默，看上去有些费解。 木之青推开他，抱着大缩水的糙米准备走人。 她脚步一顿，身子晃了晃，一双大手扶住她，她抬头看到清风朗月的脸上没有担忧，“身体这样差，建议你不要进村？” “为什么？” “会被挫骨扬灰。” 木之青挥开他的手，指着他，“我劝你别靠近我，我看你很不爽。” “我明白实话没人愿意听，但是希望你友善些。” 木之青回以冷笑。 她只想快点醒来吃她的红烧鸡翅，而不是和一个来来回回“之乎者也”的家伙讨论挫骨扬灰的问题。 木之青看了看他，补充想：一个在黄尘满天的农村里面穿白衫的可恶白痴。 “青青你别生气了，”书生安慰她，“你身体不好，要不跟我一起去许愿吧？” “许愿？” 书生点头，“我记得村外以前有个寺庙的，虽然寺庙被拆掉了，但是里面的许愿树还在，很灵的，你可以去许愿自己身体康健。” 木之青听得皱了眉，“你自己去吧。” 晕眩感又袭来了，木之青回到牛棚躺了一会儿。 木之青想吃好吃的，想吃红烧鸡翅，想住高楼大厦，但是糟糕的条件就这样，她也不是不能吃糙米，吃野菜，住牛棚。 但是住了一段时间，她晕眩的时候更多了，有时候一觉醒来，竟然过去两天，害得她不得不软着手脚去喝水。 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迷信一下。 “这就是那棵许愿树？” 她不过晕了一段时间，书生就又长了两岁，但是看上去并没有成熟多少。 他的眼里带光，看着许愿树的眼睛在发亮，“对！它可灵了！” 木之青看着枯得发黄，有少许枯叶的小树没说话。 书生去舀了水过来浇树。 木之青蹲下来，“怎么许愿？” 他双手合起来，虔诚道，“只要对着许愿树说小树小树，我愿做你忠诚的信徒，你能否给予信徒想要的东西，许愿树就会同意了！” “……”木之青拒绝，“好傻。” 书生急了，“可是真的很有用！”他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好吧，我试试。” 她学着书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小树小树，我是你虔诚的信徒，你快让信徒醒过来吧，这里的人都是白痴。” 书生急了，“青青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木之青睁开眼，“啊，对不起，原来我说出来了吗。” “……” “呵。”身后传来轻笑声，木之青回头果然看见讨人厌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拿着书籍走进寺庙残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生这样没礼貌。” 木之青垂眸看眼自己，果真长大不少。 她不甚在意的抬眸，稚嫩的脸庞上嫩生生的，神情却没有多么友好，“那先生活了好几十年了，怎么还只会之乎者也呢？” 教书先生一顿，“之乎者也蕴含许多，很是深奥。” “是啊是啊！”书生支持他，“只要我学会教书先生的知识，我一定就能做村长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少对小树说话，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听你说。” 书生有些委屈。 木之青看向教书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几岁了？” 教书先生顿住。 书生理所当然的道，“先生看上去那么年轻，年岁一定不大。” “我好像，”教书先生似乎有些费解，“快要两千岁了。” 书生睁大眼。 教书先生想了想，自己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改口。 木之青已经先嘲笑出声，“那是我低估先生的笨拙了，活了好几千年了，就只会个之乎者也，真是个老妖怪。” 教书先生皱了眉，不愿意听到她这么说。 木之青却先跑了，“不接受反驳！” 身体明明不好，她却一蹦两尺高，灵动的跑远了，像是头山中鹿。 可是跑得太快，乐极生悲，撞到人了。 “嘶！谁没长眼睛！”农夫转过身，看到只到腰高的木之青气笑了，“又是你这个小灾星！找死是不是！” 他拿起锄头吓唬她，“给我滚远点去！” 木之青绕过他跑远了。 跑了一段距离，她气喘吁吁，脑袋又开始眩晕。 什么毛病？ 她摸了摸手腕，感觉骨头发痒，皮肤似乎都在发烫，烫得她忍不住嘶嘶作响。 木之青找到一条小溪，把手放在冰凉的溪水里才好受一些。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溪水里有血红色的线在扭动，她连忙抽出手，紧张得不行。 “我还会梦到虫子？”木之青趴在溪上瞧了瞧，没看到。 手腕好受了一点，她刚要站起身就感觉到后背受力，她猛的栽倒在小溪里，全身浸满了溪水，头发紧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嘻嘻！灾星就要好好洗洗！洗干净了不就不会变成灾星了！” 木之青钻出清澈的水面，看到一群孩子在对着这边玩闹，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鼓掌欢呼。 “……” 木之青沉默的游到岸边爬起来。 小孩们看上去更加得意了，“知道怕了吧！”其中一个鼻涕虫还尝试来推她。 木之青一个避让，毫不犹豫伸出脚踹去。 “噗通！” 鼻涕虫落了水。 其他孩子们震惊。 木之青环臂站在岸边，衣衫和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她毫不在意，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活该！” “我的孩子！” 头顶带花的农妇急切的奔了过来，鼻涕虫上岸后她狠狠瞪向木之青，“你推我孩子？” 木之青放下手。 这是给她糙米的那个农妇。 其实她大可以说是他们先动的手，但是木之青重新抱臂起来，“对，就是我。” 说了又怎样，她满身湿哒哒的，她能看不出来？ 甭管之前怎么样，但是对人对事都有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 第四百零四章 虚妄4 农妇生气极了，却揪着鼻涕虫的耳朵，“是不是你先推人家的！” 她似乎才注意到木之青满身的狼狈。 鼻涕虫嚎啕大哭，“她是灾星！我推她怎么了！我没有错！” 他还哭出鼻涕泡。 农妇七窍生烟，看了木之青一眼，她提着鼻涕虫走远了。 其他孩子们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摸摸耳朵。 农妇已经走远了，木之青站在原地费解极了。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呢？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其他小孩身上。 她叹了口气，充满歉意的朝他们走去，“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能原谅我吗？” 小孩们挺直了腰板。 木之青走近了他们。 然后——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 木之青收回脚，小孩们在溪水里大哭，她一脚踹下一个小朋友后，脸上却比谁都要理所当然。 “这下就报完仇了。” 她吁出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拧了拧自己身上的水，在一众小孩哭声的背景中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就碰到教书先生。 木之青皱眉，仰着头看着他道，“怎么哪都有你！” 教书先生仔细看了看她，弯腰道，“你叫什么？” 木之青笑了，“你确定我告诉你之后，你能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吗？” 教书先生被她刺得皱眉。 木之青叹气，“好吧好吧，认识这么久了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她仰首，脸上肆意飞扬，像是此时是艳阳天，大地上是一排排的青葱绿树，盛夏宜人。 “我名叫木之青！” “木之青……”教书先生温言道，“那请问木小朋友，你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那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木之青不想知道，只想知道他是教书先生那就够了，但是他被他一句小朋友刺得很不开心。 “我知道啊！” “嗯？” 木之青扬唇，十岁的小姑娘稚嫩的杏眸弯弯，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来。 “你是老妖怪嘛！” “……” 木之青绕过他跑远了，以他变了的脸色当做背景。 教书先生直起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老妖怪？ 他摇了摇头。 木之青再次钻出牛棚的时候，又是几年过去，她发了一会儿愣，去捡了树枝回来。 书生路过就问，“你在做什么？” “我的屋子太破了。”木之青看他，“帮我？” “我不会，”书生赞叹，“你建得真好。” 木之青看着歪七八扭的牛棚，扭头道，“你快走吧。” 书生不想走，“我帮帮你吧。” 书生笨手笨脚的帮她。 木之青老远看到一个人，开心了，“农夫！你快过来帮帮我！” 农夫扛着锄头，朝她晃了晃拳头，凶神恶煞，“小灾星，离我远一点！” 木之青下了牛棚，跑去拉过他，“不白干，我给你做水壶。” 农夫放下锄头，“我不帮你。”他只是帮她筑好柱子，“你去找西村那家，她是你姑姑，霸占你家房子总得帮点忙。” 西村那家？ 木之青想了想，记得好像是那个头上带花的农妇，她不太在意，“不用她。” 农夫奇怪，“怎么？记仇？” “没，踢她儿子进水里了。” “……你这小灾星成天瞎搞什么鬼东西！” 农夫瞪着她走了。 木之青看着牛棚发愁。 就算搭了框架，她也建不了一个屋子。 她伸出手有些怀疑。 她从前动手能力没有这么差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一地狼藉她很想挥手，好像挥手后一切都能被搞定，像变魔术一样。 木之青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 不可能。 这又不是神仙的世界。 “嗯？”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自天空中响起。 书生一愣，“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木之青仰头。 厚重的云层中，有一道七彩霞光，看不到人，却仿佛四处都在。 “……” 她皱眉。 书生也发现了，“那是什么？”他感到有些害怕。 “曹操。” “……曹操是谁？” 村子里的人都从屋子出来，四肢趴地，“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他们祈求神仙的垂怜，神仙却未曾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木之青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束缚，好像有什么东西锁住了自己。 “你的命格……天地不容。” 神仙这么说道。 村子的某一处，教书先生抬眸，想了一下，他往村外走去。 有一道剑光从云层中出现。 “你，当株！” 声音如雷贯耳，“是你自己去死，还是我帮你一把。” “你此生，最终归宿只有堕落地狱，与其获得那糟糕结局，不如现在了断。” 木之青有些抬不起头，甚至直不起腰，她扶着腰，费解的望着天空。 “有话都可以好好说，但是没必要让我跪下吧。” 天空安静了一会儿，木之青直起腰，“所以呢，现在是要怎样？是说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吗？” “你，该死。” 七彩霞光变得浓郁，杀气迸发。 木之青静了静，“我的命格差在哪？” “你，身有魔骨，迟早会理智全失，为祸世人，此村庄的所有人都将受你连累！你所见之人所闻之人，都会成为你的手下亡魂！” 缥缈的声音传出很远，字字句句极重，带着杀气。 魔骨？ 木之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受得了这个设定。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骨头好像又在发烫了。 跪着的村民都偷偷抬起目光看着木之青，他们有带着锄头的农夫，头上带着花的农妇，大多都是木之青眼熟的。 木之青抬起目光，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清风朗月的站在那里，做出口型，她仔细辨认，发现是：你眼睛变红了。 木之青抬手捂住眼睛。 教书先生又说：你完了。 她笑了，抬头问神灵，“你想杀了我我反抗不了，但是我不想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死，你说怎么办？” 神灵的声音却在隐去，“你会后悔的。” 缥缈的尾音消失在云层里，七彩霞光消失。 第四百零五章 神灵赐下的慈悲 神灵竟然就这么走了。 说要杀了她，说她不该活下去，倒是意外的没杀，像是神灵赐下来的慈悲。 木之青垂眸，轻笑出声。 意外？ 没杀？ 哈哈哈哈…… 她的笑意扩大。 神灵是走了，走得如此轻易，只留下他的神迹。他像是走了，却像没走。 木之青放眼看去，看到村民们的视线。 扛着锄头的农夫眼神不像从前，带着愤恨，慢慢站起来，“灾星。”他恨恨说道。 神仙承认的灾星！ 这，就是神灵留下的神迹。 木之青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也开始发烫。 村民们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茫然无措的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感到困惑。 因为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不，那声音是从脑海里响起的，是从骨头里响起的。 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烫，手腕上的腕骨更是几欲灼烧。 “杀……” 村民们怀疑的目光越盛，戒备厌恶畏惧的情绪越多，便成为了木之青的燃料，成为了树顶几欲落下的枯叶，火折上的温度，企图落到树根处，将木之青的骨头当做干柴，当做大树，一同燃烧起来。 木之青恍然，“你就是魔骨？” 村民们在缓缓靠近，她听到魔骨说，“杀……杀光他们……木之青，杀……” 这声音不像是别人的声音，那是木之青所熟悉的声音——就是她自己。 事实上，她自己也从未听到自己这么说过话，声音嘶哑，像是火炉上嘶嘶烘烤的异类，火焰试图烧干异类的湿度，将它化为己用，臣服在剧烈火光之中。 “青……青青……” 书生站起身，看着她的神情迷茫而带着惊恐，还踉跄了一下，抬起手，“你……你的眼睛……” 木之青抬起手，这次还未触摸到眼睛，就感觉到手上一痒，有什么血红的东西缠在手上，一丝一丝的，带着干燥，瞧着可怖，却乖乖贴在她手上。 木之青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从她眼睛里钻出来的。 “……” “木……木之青，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杀……杀……” 这次声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从心中响起，从骨头缝里钻出，似乎想要融入木之青的意志，又或者……这就是木之青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遵从内心里的声音。遵从内心的声音，去做想做的事情，这是木之青从小到大都遵循的真理，并且为此而活。 从小到大？ 在这个时候，木之青却为这个词愣了愣，仿佛这个词很久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仿佛这个词距离她遥远得不行。 怎么可能呢。 这只不过是梦而已，她离小时候也不过十几年罢了。 木之青轻笑一声，回身看去。 朝她靠近的村民们看清她的模样，顿时惊悚的立在原地，木之青甚至还看到他们手里攥紧的武器，最明显的就是农夫手上的锄头以及脸上愤恨的神情。 就连头上带花的农妇都摘下自己头上的花，企图作为武器。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引起他们如临大敌的人却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农夫咬着牙，“神仙说你不该活！” “那我就不该活？”木之青问，“是因为魔骨吗？” 农夫脸上露出茫然，他并不知道魔骨是什么，木之青也不知道，这些村民也不知道。 然而这不妨碍他们的愤怒，“你是不被神灵承认的人，你是上天厌恶的人！你若是活着！会害死我们的！神灵将永远不会眷顾我们，上天将永远不会庇佑我们！”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信奉神灵，敬畏上天，神灵厌恶木之青，上天不喜欢木之青，他们自然就厌神灵所厌，恶上天所恶。 “啊，所以你们不知道魔骨是什么。” 木之青似乎有些失望。 她伸出稚嫩的手，点了点手上攥着花的农妇，“你不知道魔骨是什么，却惊慌的用身上最近最柔软的东西防备我，”她指了指手上攥着锄头的农夫，“你不知道魔骨是什么，却听从神灵的意志想要杀了我。” 农夫手上的锄头还带着泥土，不知道是耕地留下来的，还是为牛棚搭柱子留下来的。 木之青的手指划过一众村民，划过神色恐惧慌张的书生，一点停留都没有，最后却停留在教书先生身上。 教书先生清风朗月，外表出众，心态更是出众，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敢一点武器都不拿，干干净净的朝这边靠近。 木之青微顿，最后将手指放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苍老的老村民，据说有八个孩子。 “还有你，老村长，你也要杀了我吗？” 老村长抬起颤颤巍巍的拐杖，即使手脚不方便，但是不妨碍他看着木之青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垃圾。 “这几年收成没有往年好，我早该想到的！你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我们焉能得上天喜爱！是你害了我们！” 老村长的话一出，不远处延绵很远的金黄稻田忽然变得枯败，上面金黄色的稻粒纷纷落到泥土里散落成烟土。 眨眼之间，布满茅草屋的村落破败了几分，农妇手里的花朵枯败，他们苍老了几分。 木之青的视线忽然变高了，她伸出手，发现自己身子又拔高了几分，长大了。 书生也长大了，教书先生却还是原样，他走了几步，此处只有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却和其他村民一样，没有感到任何不对。 木之青的浑身上下布满了疼痛，好像是骨头在短短时间抽条导致的疼痛，又好像是因为其他。 他们每一个人的厌恶，都会化作这世上最剧烈的火焰，灼烧着木之青的骨头与血肉。 她疼得皱了眉，发现从眼睛里钻出的血线更加干枯了，像是被骨头的温度灼干了水分，急需得到新鲜水分的补充。 还不能是普通的水分。 木之青双眼更加通红。 他们每一个人对她的厌憎，都是她痛苦的来源，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信仰之力，他们对神灵的信仰供养了许多信徒，如今却反过来给予木之青最痛的一击。 第四百零六章 滚吧 “你，身有魔骨，迟早会理智全失，为祸世人，此村庄的所有人都将受你连累！你所见之人所闻之人，都会成为你的手下亡魂！” 此时此刻，木之青不合时宜的想到那个神灵说的话。 “身有魔骨……理智全失……所见之人，所闻之事，都会成为我的手下亡魂……” 无形无影的烈焰灼烧着木之青的骨头，灼烧着她的血肉，甚至仿佛在灼烧着她的理智。 从她内心里钻出的声音，从她脑海里衍生的声音仿佛才是真正的她自己，声音更加嘶哑，更加悲切，“杀……杀光他们！” 声音骤然拔高，“木之青！杀光他们——” 木之青骤然睁大眼睛，喃喃的自语消失，此时脑海里的声音，心中的声音仿佛才是她的自语，仿佛才是她的自我。 眼里血线弥漫，钻出很远，似乎要靠近村民。 木之青清澈的眼睛不再，明亮的杏眸不再，血红像是惨烈的夕阳，在天上映着火红的光，即将迎来属于它们的黑夜。 书生站直了身体，手里还拿着修牛棚的工具，他看着这样的木之青，眼里似乎有什么暗光闪过，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木之青向来生得精致。她的鼻子是小巧的，唇瓣是红的，是粉的，生得最是灵动不过，美丽至极，配上她那袭绿衫，真真是世界上最通透不过的那抹身影，那个人。 然而如今这样的人拥有那样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仿佛被魔鬼寄生。那明亮的阳光变成火红的夕阳，最后燃烧它剩下的余晖，发挥它最后的光亮，成为最大最亮的火焰，最后却只是夕阳，最后只能迎接属于它的黑夜。 因为夕阳后面就是黑夜，因为夕阳不代表阳光，温暖的阳光不是夕阳。 夕阳只能和黑暗为伍，与暗夜为伴。 “木——”书生的眉眼忽然变得寡淡，好像不再是书生。 “真是狗屁的神灵。” 忽听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书生不敢置信的睁大眸，找遍所有人，最后的目光却只能放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已经是成人的模样了，身影纤细修长。 她的眼眸还是血红色的，哪怕没有杏眸的明亮清澈，她的五官却仍然是灵动的，声音仍然是清澈的，没有半点潮湿与嘶哑。 村民们心中的厌恶越深，想杀死木之青的心越强烈。 拥有血红双眸的木之青却嘲笑出声，“想杀了我？”她扬起下巴，眼眸的血线仍然是延伸出去的，她却不觉得恐惧，略有些骄矜的道，“我可是神灵都不敢杀的人，你们敢动我吗？” “……” 她唇角扬起恶劣的笑，手抬起，血线靠近她白皙的手腕，衬得她的手更加白皙。 “你们没听到神灵说的吗？我可能会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哦。” “虽然很讨厌这些恶心的玩意儿，但是它们好像很厉害。”她的声音轻轻，血眸不知道在看谁，语气随意，“你们不怕的话，就上来杀我好了。” 然而随着她说的话，她手腕上的血线在疯狂扭动，猛的靠近村民们，似乎想落在他们的身上。 “噗通！” 农夫扔掉锄头，跌坐在地上，吓得面如人色。血线像是毒舌一样，张着它的舌头，离他只有咫尺之距。 村民们纷纷后退，吓得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笑声清澈，木之青遵从内心的声音嘲笑他们，“不过是吓唬你们而已，你们胆子好小啊。” “……” 血线弥漫在半空，像是蜘蛛网一样织在半空中，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扬着下巴俯视惊慌失措的猎物，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你……你……怪物！怪物！” 村民们哪里还顾得什么神灵，哪里还顾得未来不幸的命运，他们只被近在咫尺的死神俘获住目光，哪里还顾得了神灵的预言。 眼下猪油蒙了心，他们只想求此刻的安好，他们不遗余力的将最恶毒的事情想象在木之青身上，人却诚实的跑远了。 木之青的血眸看不出情绪，下巴仍然是仰着的。 “啊，就这样跑了啊。” 教书先生终于在她身旁站定，看着这些血线，他很是疑惑，“它们是什么？” 木之青歪头，撇了撇嘴，“不知道，一群丑东西。” 丑东西似乎知道木之青在说她，在愤怒的扭动，木之青连眼睛都闭不上，糟糕的触感让她心情也变得糟糕。 “都给我滚远点。” “……” 方才还在肆意吓唬村民的血线“嗖”一下从木之青眼眸底下消失。 “……” 木之青手抬了又抬，伸出一只食指按了按眼皮。 闭是闭上了，但是…… 她睁着眼问教书先生，“我的眼睛还红吗？” 教书先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她的杏眸清澈而明亮，一点血丝都没有留下，光看这一双眼睛，好像就能想象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摇了摇头，“不红了。” “……”木之青咬牙，“谁让它们钻回去的。” “你知道如何控制它们？” 木之青辟谣，“我只是普通的小女孩。” “所以你也没有能力抗拒那些村民？” 木之青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我当然有能力。” 面对教书先生困惑的目光，她扬了扬下巴，“狐假虎威谁不会。” “……我看你刚刚很痛苦。” “无关痛痒。”木之青逞强。 教书先生皱眉，似乎还是感到费解，木之青却不让他问了，“你真的很烦。” 她扭头想走，却想到什么，靠近正在发愣的书生。 教书先生的声音自后面传出，“如果我不帮你，还会去告密你的无能，你会怎么样？” 木之青头也不回，“你去就是。” 她抽出书生怀里的工具，这是一把斧头，书生还在发愣，她拿着沉重的斧头回头，杏眸明亮，却一点都不犹豫，“在你去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教书先生学她歪着头。 他看出木之青的面容微紧，她像是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女孩，为了人命而紧张。 却只有一点，甚至一丢丢。 她像是天生的杀人者。 教书先生承认，“或者他们说得对，你确实是个怪物。” 第四百零七章 书生的恐惧 “怪物？”木之青喃喃重复了一遍。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她只是做个梦而已，醒来就能迎接香喷喷金灿灿的红烧鸡翅，为什么却要做这种损人害己的噩梦。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一点都不喜欢那狗屁的神灵，更不喜欢这个满嘴只会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和畏惧厌恶她的书生们。 “青……青青……” 书生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你……你不能杀人……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你不是像神灵说的那样吧？” 木之青仍然还是她的模样，仍然保持着她的嬉笑怒骂，仍然拥有着她的神智，书生方才的愣神，眼里不知名的情绪，仿佛即将梦醒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书生仍然还是书生。 可惜的是，书生不惧怕木之青，但是他惧怕村民们惧怕的木之青，他恐惧神灵厌恶的木之青。 教书先生忽而轻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只是觉得好笑，甚至有点惊奇。 “你怕她？” 书生一愣，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慌张的言辞声音拔高。 木之青的视线从他身上转了一圈，甚至没有停留，似乎一点都不为此而惊讶，而是继续拿斧头指着教书先生，“我不许你说我怪物。” 书生还在这里，她却当他不存在，只想和教书先生掰扯这个不礼貌的言辞。 书生一愣，低下头。 “为什么？”教书先生道，“明明他们都这样叫你。” 为什么他不行？ “我不管他们如何，但是你就是不行。” “为何？”教书先生想到什么，“是因为我于你而言是特殊的吗？” 若是这个解释，他想他乐于接受。 特殊？ 木之青笑了。 她诚实的道，“因为五十步笑百步，那些人或许有些资格，但是你一点都没有。”她明亮的杏眸闪过恶意，“老妖怪，我刚刚可都看到了，你什么都没变。” “是吗？”老妖怪自己没有意识到。 “当然。” 木之青一步一步靠近他。 她缓缓说道，“你应该问，变什么。” “……” 教书先生脸上带着无奈。 木之青继续说道，“虽然有你这样的存在陪着我还蛮开心的，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异类陪着我这个异类的感觉跟没有差不多。” 教书先生站在原地，看她慢慢靠近。 木之青道，“虽然这里只是我的梦境，我醒来就能迎接温暖的怀抱，车水马龙的高楼大厦，香喷喷的红烧鸡翅，但是这些不代表我愿意在梦境里被千夫所指，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局中人。” “所以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 木之青笑了，笑容灿烂，杏眸是前所未有的明亮，看着教书先生的眼神中带着光，带着笑意。 “当然是……”她扬起斧头，“你去死了。” 她说着，微钝的斧头砍向了他。 她一点都不犹豫。 书生睁大眼，不敢相信木之青会在他眼前一言不合就杀人。 “为祸世人……手下亡魂……” 书生脑海里回荡这些字眼，慌乱出声道，“木之青！住手！” 斧头被阻拦在教书先生眼前，仿佛被看不见的屏障阻碍，木之青应该意外的，然而她的心里提不起一点意外。 她看向书生。 书生脸上带着恐惧，“你不可以杀人！” “我不可以？”木之青歪头，杏眸澄澈。 斧头近在咫尺，教书先生脸色变也未变，他倒是也不意外，困惑的侧头看来。 “难道神灵说的都是真的吗！” 木之青顿住。 书生道，“木之青！我不相信你是灾星！但是你别杀人好不好！你要是杀人了，你……你……” 书生语无伦次，“你要是杀人了，我……我很难不去相信神灵所说的……我……我……” 木之青叹了口气，回头看眼教书先生，放下斧头。 她看看教书先生，看看书生，回头对教书先生道，“你果然是老妖怪，杀不死，我们有对方的秘密，扯平了。” 她看眼书生，“至于你……”她心里有奇怪的感觉。 教书先生和书生都知道她只是个普通的人，没有任何手段，威胁不了那些村民，村民们随时都可以把她祭天。 但是她可以杀教书先生，可以威胁教书先生，却不想杀书生，不想威胁书生。 明明她不想让人千夫所指，她却想要任凭书生做出选择，看看他会选择告诉村民，还是会选择站在她这边。 好奇怪。 木之青歪歪头。 “啪。” 斧头落到地上。 “算了。” 木之青转身，“再见。” 她关上牛棚。 牛棚光线昏暗，木之青蹲在地上，觉得浑身被火灼烧得难受，很想宣泄。 宣泄什么？ 杀人？ 她才不要。 就算要杀，也不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那还能宣泄什么？ 手边就有书生带来建房子的木头，她或许可以扔木头，把牛棚里面搞得一团糟，这样或许难受就能好些。 木之青边想边耸肩，走到床前四仰八叉的趴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看到一只老鼠溜过去，眼眸的血线又钻出来了。 “滚。” 血线不见了，老鼠也不见了，木之青被灼烧得更疼了。 “嘶……” 木之青很不爽。 “为什么我要住在牛棚里？” 她站起身，准备出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哪怕在大树上面睡觉也比在这里睡觉好，木之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呆在牛棚里。 虽然牛棚里没有牛影，也没有牛味，但是她的心中有把火，原本可以勉强忍受的东西变得不能忍受了。 “木之青……”从心底钻出的声音嘶哑的道，“你是我，我是你。你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魔骨又出来了？ 木之青站在门边，踩着门框，看到不远处的稻田一片萧条，土地干裂，有三两村民在地里捡着什么，看到她就都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看着她。 木之青捡起门边不知道谁留下的斧头，不甚在意的出门，将牛棚好生关上。 “滚。” 她只是这么说。 第四百零八章 看看魔骨吧 溪边有一座小山坡，木之青站在山坡上，回头就看到满眼通红的书生，她仔细一看，才确定书生只是单纯的眼睛红。 他的衣服和往常有些差别。 “你当上村长了？” 书生声音沙哑，“那天回去，我爹就死了。” 老村长死了，书生就当上了村长。 书生回身，指着不远处的村庄道，“自那日之后，村庄颗粒无收，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吗？” 书生摇头，面露茫然，“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 就是假的。 木之青在心中说。 书生在犹豫，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你最近还好吗？” 你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一般是关心近况的。 书生也确实是在关心她的近况，不过是在关心她灾星的近况。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啧了一声，“你想让我怎么样？” 书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被她的直白吓到了。 木之青回头的时候，看到牛棚消散无烟，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他们面带苦痛，脸颊消瘦，好像有不知名的东西将他们逼得如此痛苦，盯着木之青的眼睛在告诉木之青，她就是他们的苦痛。 “都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有一个村民大喊。 声音都是无力的。 木之青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教书先生，她全然无视了这群村民，看向书生，“教书先生被你们杀了？” 书生一愣，反驳她，“我们怎么可能伤害先生！” 是了，教书先生是他的先生，教了十几年，就算只有反反复复的之乎者也，那也是他的先生。 木之青觉得好笑，“我一出门你们就找我，”她故作凶狠的呲牙，“不怕我把你们吃了！” 书生感到无所适从，“青青……你别这样，你身有魔骨，你会伤害我们的。” 书生是善良的，他在学堂看到蚂蚁都得绕过它们，修建牛棚的时候看到蜘蛛都得为它们挪窝。 如今一个村子的村民饥寒交迫，受尽神灵上天的排挤，他又是村长，自然更加忧心。 “这么说，你知道魔骨是什么了？” 木之青歪头。 因为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魔骨是什么。 “……这……我……” 书生支支吾吾，明显不知道。 木之青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我是我，却又不像从前的我。” 她手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把细长的刀，她在高处举着刀，刀在天空下折射出寒光，低处的村民们纷纷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农夫道。 “干什么？” 木之青举着刀，看着刀和刀后面的书生，脸上带着费解，“说实话，我不觉得我能这么狠的。” 狠？ 书生提起心。 她要做什么？ 她要用那些可怕的东西伤害他们吗！ 木之青却没有将刀刃对向他们，而是指着自己，还在自己嘀咕，“按理来说，十几岁的我没见过血，蚊子咬我都能让我痛个半天。同学敢说一下我，哪怕没有指名带姓，我也会抓着他们的头发往书桌上撞。” 她明亮的杏眸微动，放在书生身上，放在村民身上，越发感到费解。 “而如今我不但对杀你们这件事一点排斥也没有，甚至还想在你们面前做一些让自己狼狈的事情。” 山坡下，那些村民的脸颊消瘦，拿着破旧锄头的农夫仰着脖子，茫然的张着嘴，眼睛里也带着茫然。 头上带着枯黄的花，农妇身旁还站着一个长大的鼻涕虫，他们一个又一个，看上去都是那么真实，仿佛是一个个真实的人，因为他们的怨恨嗔痴都是那么的真。 木之青抬起手，另外一只手抬起刀将刀刃对准自己的手腕。 “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魔骨是什么。” “想必你们也是。” 嘶哑熟悉的声音像是在暗夜里哭喊的木之青自己，“木……木……杀了他们！” 它无时无刻不在木之青的脑海响起，木之青又感到无力，仿佛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仿佛身体里的灵魂被一分为二，血腥和杀戮占满了她的全部，她多想举起手中的刀刃，向着书生开刀，向着山坡下的村民们开刀。 然而她只向自己开刀。 “噗呲！” 木之青猛的挥动刀刃，像是拿着斧头刺向教书先生那一日毫不犹豫。 血红的鲜血涌了出来，伤口深可见骨，骨头白花花的，泛着森白。 “嘶。” 木之青深深皱起眉头，痛得直吸气，“这骨头也没什么差别啊。” “……” 书生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 仰着脖子的农夫嘴越发张开，像是一只被扼住脖颈的鹅，目瞪口呆。 高处的绿衫女子就那样割开了自己的腕骨，半点不犹豫。 “木之青……” 魔骨在说话。 木之青看了一圈村民，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在他们身前那么狼狈。 不应该啊。 好像是心里的潜意识驱使她这么做，好像想做给某一个人看。 某一个人？ 木之青看看带着破旧锄头的农夫，看看头顶带花的农妇，最后看看面露惊恐的书生。 她皱眉，还是感觉疑惑。 不会是魔骨在影响她吧？ 她怎么会刻意让自己这么狼狈。 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魔骨是什么，但是也不至于在他们的面前表演。 “滴答。” 鲜血四溅之后，还是有持续不断的血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很快浸红了木之青脚下这片土地，使得这片土地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上不少。 “你……”书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疯了吗！” 木之青看着森白的腕骨，心里的烦躁和杀戮越盛。 “没用的……没用的……”魔骨在说话，它像是地狱里的魔鬼，批图蛊惑木之青，勾得她与它一道沉沦。 木之青啧了一声，捏紧刀刃，毫不犹豫又给自己来了一下。 “慷锵！” 锋利的刀刃碰到森白的腕骨上，竟然发出一道响声。 木之青像是一点都不知道痛，然而其他人的心脏却快跳出喉咙。 第四百零九章 梦醒了 在其他人惊恐的目光下，木之青又给自己的腕骨来了几刀。 终于，森白的腕骨开始有了裂缝。 血流得到处都是，书生急忙的一个侧头，还是感觉到脸颊喷洒上了什么灼热的东西。 浓郁的血腥味似乎浸染了皮肤，往着血肉里面钻，似乎要朝着五脏六腑而去，书生整个人似乎都被这股血腥味包裹。 他骤然僵住，不敢置信。 此时村民们早就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书生早就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书生的心莫名的在绞痛，他脸上带着血，鲜血几乎夺走他五官的任何存在感，使得那张脸寡淡非常，他非但没再后退，反而迫切的上前。 “住脚。” 木之青将刀刃对着她，嘘了一声，瞧着无力放下的手腕，杏眸里带着好奇，“瞧，这就是魔骨。” 书生一愣。 眨眼之间，流下的鲜血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森白的腕骨像是从中间裂成两半，血红从骨缝中钻了出来，却不是鲜血。 木之青又开始觉得钻心的灼热，痛得让她难受。 腕骨的裂缝中，丝丝缕缕的血线来回蔓延，骨头忽然变成了血红色，不复森白。 血线们在“缝补”自己的伤口，木之青的骨头也像是有生命一样，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骨头便被修复好了，连砸塌的骨头碎片也不例外。 甚至血线们从骨头处蔓延出去，经过木之青的衣衫，向着深红色的土地而去。 血线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连通着木之青和沾血的土地。 它们蠕动着每一寸地方，深红色的土地开始变得浅红，开始变成泥土的颜色。 它们甚至连飞出去的鲜血也不放过，它们在空中挥舞着，手舞足蹈的来到书生的脸颊上。 书生愣愣看着血线之后的木之青。 终于，书生的五官没有了遮挡，然而那份存在感还是没有回来，仍旧是那么寡淡。 血线缩了回去，开始成为丝线，为木之青的血肉还有骨缝缝缝补补。 木之青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的手腕就完好如初。 至于疼痛……她歪了歪头。 她好像很久没感觉到疼了。 “你这个疯子！” 农夫挥舞起破旧的锄头，“你果然会变成杀人如麻的疯子！” 连对自己都是那么狠，他们如何能得到安好！ 农夫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与其等到我们成为灾民，变成流民离开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成为寄人篱下的臭狗脏虫，不如现在就将你除掉！让我们的家乡恢复原样！乡亲们！” 木之青看过去，看到农夫脸红脖子粗，振臂高呼，脸上带着无谓无私仿佛一去不复返的悲痛。 “杀掉她！哪怕牺牲我们的性命！也要为我们的家乡，也要为我们的儿孙搏一个出路，留一个未来！” 农夫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木之青，“被神灵厌弃者，绝对没有好下场！” 不管是木之青，还是他们。 村民开始躁动。 头顶带枯黄花朵的农妇看向自己的鼻涕虫。 举目望去，村庄一片衰败。 村民们的情绪越激烈，木之青脑海里的魔骨越激烈。 她明亮的杏眸中又开始弥漫上血光，手腕上的血线也没有消失，像是黏腻的血肉一样相互纠缠。 “别……别这样……”书生张着手臂，无助的看向木之青，“你别……你别这样……你们……你们别这样……” 他不知道该劝阻谁。 木之青晃了晃头，看到村民们顺着山坡准备冲上来。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心底的弑杀越强。 “杀……杀光他们！木之青！” 魔骨的教唆……不，这是木之青自己在说话。 她在说话？ 木之青眨了眨血红的眼睛，她没有管那些村民，反而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蓦然，她笑了笑。 她再次举起刀，这次她没有了牛棚，没有看到牛影，没有闻到牛味，但是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力大无穷的牛。 住在牛棚里嘛，多少有点牛样。 “噗哒！” 刀刃扎向血肉，没碰到骨头，木之青精准的将刀刃插在腕骨的骨缝中，往上一挑。 关节被卸掉的声音。 血红的腕骨高高飞起，木之青抬起头看着，竟然还笑了。 奇怪，她是怎么想到牛样身上的。 “木……” 血红的腕骨飞到空中，小小的腕骨好像能包容无数血线，血线细细密密的张了出来，像是天空的网，在木之青的头顶上肆意横行，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书生呆呆的看着。 “滴答。” 血液又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还未抵达山坡的村民们突兀的静止在原地，脸上还活灵活现的带着他们的神情，却诡异的停住。 木之青仰起的下巴低了下来，血红从杏眸中退下，变得明亮非常，甚至还带着笑意。 她笑意盈盈，眼睛眯了起来。 湛蓝的天空逐渐变得血红，血红色的线弥漫了整个天空，泛着血色的白云低沉着，天空低沉着，比最坏天气的黑云遮日还要离地面更近，像是要粉碎，压烂地上的一切。 书生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 “木……姑娘。” 他道。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身后，教书先生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书生身后。 欧阳思低下头反应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朝着木之青靠近，“木姑娘，我刚才……我之前……恐惧你？害怕你？” 后面的话他说得如此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木之青看着他前进，然后在她的目光下停在两米之外，揉捏着衣衫不敢靠近。 木之青看了眼天色，伸了个懒腰，“梦醒了。” 她放下手，身上的狼狈全都随着这个动作消失，天空的血红还在，而她全身安然无恙，身上一尘不染。 “对不住，”她道，“我原本想给你一个不谓魔骨，带着村民走向人生巅峰，不谓神灵和诅咒，活得很好的一生。” 可惜现实和设想的总是有些差距。 啊…… 好像差距还有些大。 木之青叹了口气。 第四百一十章 临别之礼 欧阳思红了眼，“可是你没有被魔骨蛊惑，这就够了。” 木之青看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血红的天空和衰败的村落逐渐褪去，鼻子前传来一阵清凉的空气，雪纷纷落落的下到身边。 欧阳思站在落光院中，看了看鱼池里游动的鱼儿，看了看矮小的茶树，看了看桌上的差距，最后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是我对不起你。”他的眼睛是红的，却不是悲伤或者是痛苦的红，而是血线遍布。 “原来换一个处境，原来如果魔人不是我，我会那样厌恶魔人。” 他的情绪很是不好，“连我自己也厌恶我自己，我……” “城主。” 管明道君拦住城主，城主的手刚要碰上院门。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城主从不远处靠近院落的时间里，一场幻境悄无声息的发生，欧阳思在其中生活了半辈子。 “你瞧。”管明道君咽了咽口水。 “魔人好像发狂了。” 只见落光院的禁制猛然被破开，透过院门之前被欧阳思打出破洞的地方，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血线蔓延，疯狂舞动着。 血线想要靠近城主的手，一旦沾身就会很难挣脱，城主往后退两步。 “木之青做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 院落中，欧阳思咳嗽一声，漫天的血线飞舞，木之青静静看着。 欧阳思缓缓往后退，心中悲伤极了。 “我想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了，”他摇头，“我太糟糕了。” “我可没这么说。” “……” 欧阳思一顿，心提了起来，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道，“你别误会，我说的是我并不想告诉你什么。” “……” 欧阳思神情黯然，却不像之前那样满含怨怼，“我明白你，若不是为了想告诉我什么，你不会在我和那么多人面前让自己那么狼狈。”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他看一眼木之青，又很快移开视线，愣愣说道，“你活生生剜掉自己的腕骨，不疼吗？” “你说呢？” “那肯定是疼的吧。” 欧阳思缓缓后退，转身伸出手，“我想我不应该再逃避了。” 他碰上院门的手停住，丝丝缕缕的血线将他的手缠住，他忽然回头。 “如果我死了，你会感到伤心吗？” 木之青转到桌子后，将桌子上又积起雪水的茶壶清理干净。 在这种时候，出乎的安静。 然而她们两个人谁也不为此着急，欧阳思不会催促她，她也不会让欧阳思赶快走。 她坐了下来，素白的手搭在茶壶的盖子上，挡住落下来的雪，她抬起杏眸。 “那场梦境，算是我给你的临别礼物，让你不要有牵挂与怨怼。” 欧阳思一愣。 木之青道，“或者如果我一定要从那个幻境中告诉你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我放弃你了。你从此地出去，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而你不管是死是活，是怨怼还是怨恨，也都与我无关。” “……” 欧阳思的眼睛极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这样啊……” 他寡淡的五官被血眸夺去了存在，等他垂下眸，便是他寡淡的五官。 “我知道了。” 他回身，双手微微用力，打开门。 门外是城主和管明真君，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会有更多的人。 “你终于肯出来了？” 背对木之青的欧阳思不知道是什么状态，使得城主狐狸般的眼睛落在木之青身上。 “你做了什么？”他传音。 明明先前他了解到的欧阳思已经是魔人，魔人的实力大增，状态几乎是所向披靡，要不是这样，城主没必要围在此处这么忌惮。可是城主看欧阳思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木之青坐在桌子旁，像是在欣赏美丽的景色，且边欣赏边泡茶，她还耸了耸肩，好像在说她什么也没做。 城主会信她才怪。 “不要在这。”欧阳思哑着嗓子。 他缓缓迈步，走出院子，他的手在院门上动了动，回头看向木之青，“别关。” 他简略的说，但是眼睛里带着恳求。 “送送我吧。” 木之青没说话。 欧阳思抿唇，回身又走出去了一些。 城主和管明真君缓缓后退，直到欧阳思走到一个地方，冰地上光芒大盛，不知道是谁布的阵法发作。 “呃……” 欧阳思一阵恍惚，好像有千军万马冲他而来，然而在恍惚之中，他看到面前凶狠的骏马是他的腹，带着狰狞神情的士兵是他的心脏。 若是攻击他们，拦住千军万马，就是给自己带去致命一击。 他血红的眸抬起，寡淡的五官像是在发着血光，他闷哼一声，任凭这虚假的千军万马向他踩踏而来。 他猛的大张开手。 无数血线无风自动，凝结在一起，猛的拍向地面，冰地碎裂，冰冷的冰块化作水滴，似乎还被血线所影响，成了微红的血水。 灵气挥了出去，阵法被欧阳思的一击破裂。 “这可是天阶阵法！”不知何时围过来许多修士，面带震惊。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击就破掉了！ 节灵坐在桌子前，侧眸看向木之青，星眸里像是在含笑。 “这天下间，有关虚妄的本事，无人能出其虚妄蝶左右。他刚经历了大鱼，又岂会被小鱼所诱惑到。”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院外，“你错了。” “嗯？”节灵似乎有些意外，“我错哪儿了？” 木之青伸手，抓住被欧阳思震散出来的冰块。 “从前，”她的杏眸闪动，“我给他无数的阵法，让他在有限的时间里破除。” 节灵沉默一阵，“用天阶阵法？” 木之青点了点头，“天阶阵法。” “他那时什么修为？” “他体内有魔骨，什么修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能做到。” 节灵恍然，“所以他不知道。”他勾唇，和木之青一同看向院外，“不过我想，他现在知道了。” “天阶……”欧阳思愣愣，“这是天阶阵法吗？” 城主看一眼管明真君，管明真君道，“遵命！” 然后他猛的攻击欧阳思，黝黑的面容冷峻。 第四百一十一章 欧阳思的话 “你真的不管他。” 落光院外，战斗正烈，长长的血线和五颜六色的灵光层出不穷，符篆和攻击引起的爆炸使得门前的那片冰地狼狈不已，几乎下陷了十米，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和修士的攻击们一样多。 节灵不知多少次拐着弯说的话都是同一个问题，木之青有些不耐烦，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些话多？” 节灵沉默一会儿，忽然说，“其实从前不管是化神期之下还是化神期之上，所有修士都是在玄灵大陆修炼的。那时候的飞升不是飞升半劫界，而是可以直接在玄灵大陆修炼到大乘期，然后破碎虚空，真正成了仙。” 他看着木之青，“可是后来有了半劫界，即使那里面四处是妖魔，修士们还是选择驱赶它们，让半劫界成为修士的地方。”他微顿，唇角挑起温润的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木之青挑了挑眉。 院外的攻击猛烈，她不禁沉默一会儿。 “……” “想知道吗？” 木之青看着他。 节灵笑了笑，“还觉得我话多吗？” 木之青撇过头，“不告诉我就算了。” 她面上笑眯眯，心里则在说论起老狐狸，节灵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无人能够出其左右。 节灵摇头，“别这样，我气量并不小。” 那他是在说谁气量小？ 节灵好像什么也没说，慢悠悠的看向院外，“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你可以在这场争斗中看到。我知道你想知道，也不屑于我告诉你。” “所以之青，”节灵道，“你能不能看出原因呢？” 木之青看向院外，渐渐出了神。 节灵唇角的笑意加大，心情变得很好。 “欧阳思！” 欧阳思悬空，正好是面对着落光院的方向，相隔许多人和遥远的距离和木之青对上视线。 城主背对着木之青，缓缓靠近欧阳思，“这千年一次的魔人之劫，总该到告一段落的时候了。你既然还有理智，就该束手就擒。难道西大陆紫瘴城的一城人命还不够你醒悟吗！” “还是说……”城主声音微沉，“你甘愿与魔人为伍！” “这说废话可不是城主的性子。” “尤其是冠冕堂皇的话。” 木之青若有所思。 节灵给出答案，“那只能说明，欧阳思给他们压力了，他们便意图以理服人。”他笑了笑，“理应如此，拥有魔骨的人等于拥有了很多命。再多的伤势都能复原，若是危及性命呢，数万年的魔人凶性便会出现，事情将变得更难。” 事实与节灵说得大差不离。 欧阳思的身上确实有很多伤口，然而每次血线都会冒出来，像是针线一样缝合了伤口。 修士还有灵力和精力的限制呢，欧阳思却没有。 木之青挑眉，有些好奇，“那千年前的魔人你是怎么杀死的？” “怎么杀死的？”节灵道，“当然是将他挫骨扬灰。魔骨消失不了，但是他的血肉可不一定。” 既然再大的伤口都会复原，节灵是怎么摧毁魔人身上的血肉？ 节灵似乎看出她的怀疑，往上勾了勾唇，“不然，我现在做给你看？” 木之青“啊”了一声。 且不管他一个半劫界的修士能不能在玄灵大陆明目张胆的攻击人，就先说…… “大概不用你了。”木之青朝院外抬了抬下巴，“欧阳思自己做出选择了。” “哦？是决定大杀四方了吗？” “不是。” 欧阳思悬浮在半空，血眸使得他不像真人。四处挥舞的血线显得他有些邪恶。 四处挥舞的血线汇集在一起，握在欧阳思的手中，他喉咙动了动，环视了一圈玄冰城，看了看头顶的玄霜树。 “与魔人为伍？甘愿？”欧阳思笑了，笑意扩大，“我又何曾甘愿过！” 木之青坐在院落中，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院门，而是直接从院落顶上看到木之青。 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是放弃他，就真的半点也不在意了。 雪还在稀稀落落的下着。 欧阳思心中的火在燃烧，他很想大喊出来，最后他恍然，这是不是就是木之青在幻境里的感觉呢？ 如果是他，他该选择大杀四方了。因为他觉得玄霜树的枯枝碍眼，枯枝下的玄冰城碍眼，拥有八字胡的城主碍眼，对他步步紧逼的管明真君碍眼……甚至事不关己的木之青也碍眼，他恨不得将所有东西一并撕碎。 欧阳思多想像在紫瘴城一样，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顾。没有道德，没有善良，没有七情六欲，凭着心底的感觉为所欲为，哪怕杀得天底下只剩他一个人，也只要他开心就够了，他肆意就够了。 “撕碎他们！”欧阳思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叫嚣，“杀掉木之青！你就不用再痛苦了！” 是啊，何不杀了他们呢？把木之青也一起杀掉。不管他对木之青是雏鸟一般的眷恋还是不舍，不管城主他们对他的厌恶还是其他，杀出去就是。 把玄冰城满城屠光了，把木之青杀了，城中只剩他一个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情绪都将是一场空，他将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就不会恨自己。 他试过的，他在紫瘴城试过的。 “还记得紫瘴城的感觉吗？”欧阳思又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的感觉是何等的肆意啊，旁人都怕你，你对他们愧疚，为他们恨你而难过。可是你杀了他们之后呢？小孩没再哭了，母亲没再怨憎你了。”他轻声，仿佛诱惑，“我敢保证，那真的是天底下最轻松最平静的时候了，没有第二。” 紫瘴城…… 欧阳思血眸中带泪。 是啊，死人是说不了话的。 “那日我从紫瘴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杀了人。” 忽然，他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嘶哑得不像话。 “他们都知道我的存在了，他们都恨我，我愧疚啊。” 城主皱眉。 木之青站起身。 “可是……” “他们死了，世上没有了他们，在我的眼中，他们便不存在了。” 欧阳思带着怀念，“那真的是我最快意的时候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骨 欧阳思亲手消磨了那些人的存在，也就不会再为他们的怨恨嗔痴所困扰。 “真的是……很轻松的时候啊。” 城主皱眉。 欧阳思的状态太不对了，他意识到不好，“大家注意，魔人可能要出现了！” 可是欧阳思还是在半空中悬浮着，握着由血线组成的血色刀刃。 刀刃是长的，是细的，有些眼熟。 节灵看向木之青，可是她眼也不眨的看着半空，是那样专注，好像好奇欧阳思接下来会做什么。 欧阳思没有管草木皆兵的城主他们，许多血线从身上蔓延而出，他深深的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木姑娘……你要记得我。” 在这句喃喃自语中，是欧阳思举起的刀刃，然后狠狠往心口扎去。 “噗呲！” 血液喷洒出来，在半空中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又很快化为丝丝缕缕的血线，互相蠕动收缩。 而欧阳思的手不停，目光盯着木之青，手握着刀刃在心口搅动，好像一点也不疼。 这番变故震惊到了城主他们，城主他们几乎难以置信，城主狐狸般的眼睛更是不敢相信。 欧阳思恍若未觉，还在喃喃自语，“你们自诩的正义能让你们得到满足，做出的自以为善良的举动能让你们安心，感到快活。可是我去往世人眼中的邪恶，也照样不觉得有什么错，我做出世人不容的屠城之事，心中竟然也能得到满足与安心。” 或者起先有点愧疚，后面却习惯了，理所当然了，没感觉了。 “或许这就是我成为魔人的迹象。” 可他还是欧阳思。 欧阳思望着站起来的木之青，露出笑容，“我现在觉得，其实怎样活都可以。既然善良不容我，我去邪恶自然可以。” “但是……” 血腥味是那样浓重，他喃喃，“还是算了吧，感觉那样没什么活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说着，他手下用力，向下划开，胸腔和五脏六腑被血线黏着，不让它们因为失去包裹而掉下来。 修士的五脏六腑不像凡人，凡人的五脏六腑多有些凡尘杂物，向来是不堪入目的。但是修士的不同，欧阳思的更是不同。 他的五脏六腑常年浸满了灵气，就算血气更多些，那也是通体通红，颜色瑰丽，一点都不丑陋。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亦或者是欧阳思，他们的血肉都是温热的，鲜活的。 欧阳思攥着血刃的手已是鲜血淋漓，由血线组成的血刃在不断震动，似乎想要逃离欧阳思的手。 欧阳思紧紧攥着，不容血刃脱离，他也不管苦苦呆在他胸腔上的五脏六腑，锋利的血刃径直挖向骨头。 他想将胸腔，想将肋骨，所有骨头一同挖出来。 撇开五脏六腑，众人看到欧阳思的骨头不由惊呼一声。 欧阳思的骨头没有一丝森白，带着血红色的色彩，无数血线像是胶水一样密密麻麻的纵横在骨头之中。 在欧阳思与平常人无异的外表下，他拥有一副血红魔骨。 这幅魔骨纵横上下几千几万年，比在场修士加起来的年龄还要多。它阅尽千帆，杀遍无数人，即使沉睡千年，醒来又是千年前的模样。 几千几万年，它都是一个模样。 众人心感震撼。 好像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城主眯起狐狸一般的眼睛，“他准备做什么？” 管明道君静立一会儿，忽然发现什么，顺着欧阳思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院门大开的落光院中，木之青仰着头的身影，不知道她是什么神情。 他回过头，“他好像……想要挖掉魔骨。” 挖掉魔骨？ 欧阳思想要活生生挖掉魔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及城主最关心的事情，“他能做到吗？” 不管欧阳思发什么疯，只要最后的结果能达到就好了。 而挖掉魔骨……闻所未闻。 “不知道。” 管明真君刚刚回答，就见半空中血光大盛。 “啊——” 凄厉的声音不像是世间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来自阎罗地狱的厉鬼惨叫。 欧阳思手中的血刃终于摆脱他的控制，化作血线想要缝补他的伤口。血线出自他身上，然而无数血线都带着同一个目的，与他作对。 欧阳思徒然的仰着脖子，脖子上的血管被血线攀越而上，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想要控制他，引他沉沦。 欧阳思没了武器，城主洞悉的眸已经知晓了结果，他并不是残酷只是冷静的道，“去，他不行的话，就由我们解决他。” 仿佛早就料到。 欧阳思的胸腔钻出无数血线，像是肉芽，想要治愈伤口。 等血线将胸腔彻底缝合，欧阳思就一点机会也没有。而城主看得明白，此时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管明道君他们正在逐渐靠近欧阳思。 欧阳思又是一声惨叫，已然顾不了他们，他只是死死的看着木之青。 “木……” 木之青看着他，却想到不久之前的幻境。 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欧阳思或许遭遇的不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更有来自脑海里，来自心底的声音。 在这种危急的时候，木之青还是没有帮忙。 她只是无声的动了动唇。 欧阳思好像看到了，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他兴起巨大的疑惑，他想要在半空中走向木之青，想要落到落光院，可是他一点都动弹不得，来自身体的剧痛，来自灵魂的镇痛使得他无力极了。 “不……不可以……” 灵光闪在欧阳思身上，是管明道君他们在试图困住他。 “我不要……” 欧阳思忽然大叫一声，“我不要活成这样！” 无数血线试图缝合的胸腔中，欧阳思忽然大张起五指，插进温热的胸腔，扯掉血线，他好像半点都不疼，两手抓着胸腔，将刚刚愈合起来的伤口再度扯开。 然后—— 他的手在胸腔内翻找，终于找到更加灼热的存在。 他紧紧握住，忽然猛的往外拉扯。 “你给我滚开！” “呲啦！” 长长的胸骨断在胸口处，欧阳思抓着血红的骨头，血红的骨头血线大张，像是在挣扎，而他分毫不让的想将它们扯出身体内。 第四百一十三章 深渊之下 欧阳思孤注一掷的选择和仿佛不知疼痛的决然让在场的人都感觉震动。 一时间，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 他们来围剿欧阳思，欧阳思却自己想要杀了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魔骨又何曾是欧阳思自己想要的呢？ 那是他不能再选择的。 他们舔了舔干涩的唇，一眼不错的看着空中。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心中兴起了敬佩。 虽然立场不同，他们永远是对立的，但是他们只想敬佩这样的对手，敬佩欧阳思，敬佩他有这样的勇气决心。 可是与他们不同，节灵嘴角上扬，拥有其他人都没有的冷血心肠。 “我不太明白。”他说。 欧阳思在做注定会失败的选择。 半空中无数的血腥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哪怕是看遍世间事的城主都对这样的发展始料未及。 节灵看着这一幕，似乎也有些意外。 可是…… “他注定是徒劳无功。” 这样血腥的事情在面前发生，节灵还是事不关己一样的不急不缓。 “扯掉胸骨，扯掉肋骨又有什么用，他的手骨也是魔人的，脑袋也是魔人的，没了魔骨，他什么都不是。” 是啊，没了魔骨，欧阳思什么也不是。 木之青垂下杏眸。 “呃……” 扯掉骨头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得欧阳思不过扯掉一小半就彻底没了力气。 不可以……他不可以放弃。 “欧阳思！”城主走出来，“你在做什么？” 他不像是其他被这一幕震撼的修士，城主震惊过后，就是怀疑，他认为欧阳思在搞鬼，这说不定是魔人的手段。 欧阳思的手里还拽着血红的魔骨，他的血眸滴下血来，四处蔓延的血线开始焉巴巴的，像是要化作血液。 他在做什么？ 欧阳思迷茫的看了眼木之青，忽然无力，身子晃了晃，想要落下去。 可是这片荒芜，只有一个又一个化作深洞的冰地，没有欧阳思容身的地方。 他身影的落下，引得其他修士们草木皆兵。 被他拽出一半的魔骨在发光，想要靠近所有接近它的修士，吸取养分，用来强大自己。 其他修士们都不敢接近。 “管明！”城主眼也不眨的道，“你去解决他！” 管明道君应了一声，身子飞跃而起，手上灵力蓄起，想要攻击欧阳思。 趁他虚要他命。 “轰——” 忽然，不知哪来的一声爆炸声，白云被吹散，枯枝下冰渣飞出很远，细细密密的冰洞骤然增大，引起的波动让修士们支起灵气屏障，纷纷后退。 欧阳思萎靡的血线胡乱挥舞，管明真君及时后退，避开了一次血线的触摸。 他立在空中，皱眉看去。 欧阳思被冰渣遮挡，空气浑浊了好一会儿，欧阳思落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跑了！” 城主意识到这点，身子化作流光，随后没入浑浊的地底。 “怎么回事？” 灵气平息，其他修士们面面相觑。 空气中的浑浊逐渐褪去，却寒冷极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头看了看前方，愣住。 这是深不见底的一个冰洞，仿佛深渊，墙壁到处都是坑洞，你往下看时，一眼都望不到底。 修士们围绕在冰洞旁，无措的看向管明真君，“管明真君，现在怎么办？” “就是啊！怎么会突然爆炸！魔人是不是跑了！” 管明真君看了半响，眸光转动，落在远处的落光院。 以修士的眼力，他能清楚看到那里的每一处细节。 木之青站在落光院中，一袭绿衫，好像动也没有动过。 “咚。” 枯枝落了下来，管明真君抬头，看到玄霜树的树枝被炸出一个缺口。 他皱了皱眉，黝黑的面容很好的将情绪藏了起来。 他对这些修士道，“城主下去了，没事的。” 他顿了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结好阵法，不要让魔人逃走。” “是！” 管明真君跳下深渊，还没一会儿就听到上面一阵喧闹声，然后他看到一道身影从缺口上下来，伴随着雪一道。 “你来做什么？” 木之青飞到他身边，“好奇。” 管明真君皱眉，“你不能下去……” 可是他还没说完，身旁的人就加快速度，一下子便越过他们飞到漆黑的深渊下。 深渊下漆黑无比，因为是从冰地里面硬生生打出来的一个洞，所以越往下越寒冷。 虽然以肉眼勉强可以视物，管明真君还是拿出夜明珠。 等他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木之青。 木之青站在一处被炸出的冰洞里，弯腰摘下一朵冰蓝色的花朵，看到管明真君还打了个招呼。 “运气不错，这里有一朵冰中花。” 冰中花能入药，对元婴修士来说只能算个尚可的灵物，可以用来制作回血丹药。 管明真君玩味道，“一同出发的，你走得倒是快。” “只是你太慢了。” 这里已经是地底了，管明真君落到实地上，感到周围温度几乎要凝结起来，更加冰凉，好像要连人一起冻住。 不远处，城主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管明真君靠近，然后不由顿住原地。 入眼的先是一道血光，仔细看去才能看到血光中的……骨架。 那是一副完整的骨架。 管明真君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什么，往旁边看去。 在骨架旁边，是模糊的一片……看不清面目看不清身躯的血肉。 “他是……” 城主沉声道，“千年的魔人消失了。”他看眼魔骨，“欧阳思脱下了自己的魔骨。” “……”管明真君沉默了一会儿。 真有人能将自己的骨头抽离出来？哪怕欧阳思是魔人，也能做得到吗？ 管明真君忍不住道，“木之青刚才跟我一起下来的。” 欧阳思落下深渊，那么强劲的一道攻击，他竟然还能趁机抽出自己的骨头？ 城主看眼木之青，“在玄冰城，没有任何修士能在我眼皮底下做什么。” 木之青落到地上，手上把玩着冰中花道，“所以啊，不要怀疑我，我什么都没做。”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佛子出现 完整的魔骨和支离破碎的血肉对比之间触目惊心。 方才还鲜活的欧阳思，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团血肉。 这样的下场…… 城主缓缓说道，“千年一劫的魔人终于告一段落了，准备通知符阵宗，开始着手封印魔骨。” “……”管明真君道，“那欧阳思呢？” 欧阳思怎么办？ 这团血肉怎么办？ 城主顿了一下，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诧异，“看我做什么？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啊。” “……” 城主缓缓说道，“我记得木小友不是什么薄情之人。” 木之青恍然大悟，“那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确实跟他没什么情分。” “……” 城主探究的看着她。 “还有，城主大人，”木之青笑眯眯，“现在叫我小友了？之前可是连名带姓的叫。” 城主微顿，总算相信了几分木之青的言辞。 在欧阳思的血肉摆在面前却不屑一顾，哪怕他当场抽骨也不能引得她一分余光，更是在这种时候说起无关的事情。 或许刚刚的爆炸是欧阳思弄出来的。 不过…… “既然如此，”城主看向地上那滩血肉，“管明你就将它们烧了吧。” 管明真君下意识看一眼木之青，对城主说道，“城主，现在魔骨已经没有威胁了，我们或许可以留着他……” “留着它们做什么？”城主瞥一眼木之青，“总归也没人在意。当然，要是有人在意的话，本城主也不是不能卖这个情。” 木之青没有反应。 于是城主的心肠如同铁石一样，“烧了吧。” 说完就要甩袖走人。 “等等。” 城主心下一顿，抬头。 不是木之青说的话，有一个人从深渊之上落到深渊之中，只手成掌，眉目淡漠。 “阿弥陀佛，施主交给小僧可好？” 城主仔细打量了一眼来人。 来人穿着袈裟，手上戴着一串佛珠，五官淡漠显得不像此中人，倒像那遥远的天中人。 “我记得你，你是问佛宗的圣智佛子，问佛宗近千年来最有佛心的和尚。” 城主说着，看眼管明道君，“管明，一个也就算了，怎么洞口那边是如同虚设吗？” “……”管明真君也有些尴尬，“我明明让他们结成阵法了。” “城主大人你怪罪管明道友作甚？”木之青在一旁火上添油，“我和圣智佛子是玄灵大陆的佼佼者，等闲人又如何能拦得下来，我看管明道友原本也没打算拦我们。”她笑眯眯，“管明道友，我说得对吗？” 管明真君，“……” 城主眯了眯眼，竟然摸着八字胡笑开了，“你倒是大言不惭。” “我只是实话实说，顶多少了一些谦虚。” 饶是城主，也被木之青的话弄得失语了片刻。 这时圣智佛子缓缓而道，“若是有冒犯施主的地方，小僧在这里赔个不是。但是欧阳思今日，小僧是一定要带走的。” 直来直往的圣智佛子让城主气笑了，“你倒是态度强硬。” 静默半响，城主回身看一眼木之青，狐疑道，“我怎么觉得这事与你有关呢？” 木之青笑盈盈，站在漆黑的洞口里，哪怕只靠夜明珠照明也是俏生生得很。 她把玩着冰中花，一脸无辜样，“城主大人还是不要胡乱冤枉人的好。” 城主的目光落在那滩血肉上，不管神识怎么扫视，欧阳思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罢了罢了，不过一点皮囊而已，本城主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佛子既然想要便拿去吧。” 圣智佛子面上一松，道了声“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城主看向管明真君，“不知道为何，或许是认识多年，我总觉得你瞒了我什么，希望稍后你能如实告知。” 眼观鼻鼻观心的管明真君，“……” “城主大人你还有事吗？” 城主看一眼木之青，眼中分明透露出几分气恼，“你啊你，本城主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就这么着急赶本城主走！罢了罢了，我走就是！” 他甩袖飞走，没过一会儿又回来，气笑了，“险些被你忽悠出去，魔骨还在这，本城主走什么走？你们赶紧带着这些血肉走人！” 木之青若有所思，“城主大人英明睿智，可不会被我三言两语轻易乱了分寸，我怎么觉着城主大人似乎有些心事呢？” “……”城主道，“你少揣摩我，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快走人！” 木之青是被赶着出深渊的，还有管明真君一道陪同，“若没有我的指令，我留在外面的人不会轻易放你们离开的。” 出了深渊，满地疮痍。 一眼望过去，竟然只有落光院一个建筑，其他冰雪做的房屋早就被摧毁殆尽，人烟稀少，比往日的玄冰城还要萧条。 “战斗就是这样，”管明真君似乎也有感而发，“刀剑无眼，又更何况比刀剑更厉害的存在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 “木施主，小僧要将欧阳施主带回问佛宗，你可要一块？” 淡漠的声音响起，木之青看过去，看到在冰地中穿着一身单薄僧衣的圣智佛子，他的袈裟被他脱了下来，在深渊下包裹起欧阳思。 管明真君还在身边虎视眈眈，一脸的果然如此。 瞧吧，木之青你肯定要管欧阳思的。 可是木之青笑着摇摇头，“不去。” 管明真君如何反应暂且不谈，圣智佛子倒是顺其自然，怎样都行。 “那小僧便先走了。” 说完，圣智佛子踩着冰地的裂缝，也不飞也不用灵力，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地上的坑洞往前走，单薄的身影几乎消失在萧条的玄冰城中。 管明真君看了看木之青，实在没忍住道，“你就当真不管他？” 木之青回过头，“不管。” 她转身拿出飞行灵屋。 管明真君愣愣垂眸，在想着什么。 “对了。” 木之青从窗户上探出头来，娇俏的脸庞倚着手臂懒洋洋的，“你别告诉城主什么，我也就不会告诉城主什么。” “……”管明真君大惊，“你够了啊！这是什么地方你乱说！” “没人会听到。” 飞行灵屋飞远了，管明真君才感觉四周的喧嚣扑面而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之青伤心什么? 虽然木之青用上了飞行灵屋，但是她只是从另一边飞到落光院中。 落光院的损伤不小，能修的木之青挥了挥袖修了，不能修的她便懒得管了，关上院门，布置上禁制便完事了。 她坐在院中清洗茶具，泡上雪融茶发呆。 “如何？”节灵道。 “什么如何？” 节灵坐下来，“前人一定要占据半劫界的原因，你可看出来了？” 在欧阳思刚刚殉道还没到一天，节灵竟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的和木之青说起先前的话题。 ——也是，本来欧阳思便与他无关。 比起欧阳思的死活，节灵还有更多想问木之青的事情。 比如—— “世上拥有虚妄幻境能力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却有一个永远不可能着道的人。” 他面前只有唯一一个听客，可是这唯一一个听客不愿意为他接话，木之青的神情笑盈盈的，似乎知道了他的问题，一副我不接，看你怎么说的样子。 节灵自问自答，“那便是自己。”顿了顿，他抬起星眸，“那时在虚妄中，你若是知道自己是谁的话，是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说着，他扬了扬唇，柔声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幻境想要旁人陷入幻境很简单，可是施加幻境的人却要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幻境中，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施法者知道幻境中的一草一木，知道幻境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施法者就是幻境的创造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施法者想要陷入自己的幻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节灵听到木之青说，“我知道自己是谁。”她笑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节灵微顿，打量的看着木之青，像是在思考她说谎的可能性。 良久，他或许认为木之青不会说谎，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节灵看到木之青抬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垂下的杏眸遮挡住了所有的情绪。 “怎么做到的……” 蓦然，木之青笑了笑，扬起唇，杏眸也抬了起来，似笑非笑，“我回答过你了，那是我自己。” “这，就是原因。” 节灵皱眉，好一会儿他仔细想了想。到底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心中福至心灵的想到什么。 但是他没有开口说，他只是伸手在半空中抓着什么，闭上眼睛。 这引起了木之青的注意力，“你在做什么？” 节灵没有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修为越高，越接近天道。天道知之世间一切事，创造了世间一切物。”他睁开眼睛，“当你靠近了天道，自然就能顺着某些轨道知晓一些天道才能知道的事情。哪怕十分只窥得三分，那也是世间钟灵之人。” “某些轨道？”木之青忽然从记忆力捉到什么，“比如哪些轨道？” “比如，”节灵似盛有漫天星辰的星眸移到空无之处，“比如一粒灰尘，比如一处空气，比如一只翱翔的飞鸟，比如一只攀爬的虫蚁……”他微微勾唇，似乎掌握万间事，“等等等等，都是处于天道之下，尽在天道的掌握之中。” “……” 此时木之青终于有了一些实际感，一种节灵确实是千年前的天才人物，以一介散修之身越过那些天才修士飞升到半劫界的妖孽修士。 他说起这些的神情，好像也要融于万物之中。 他好像就是其中一个万物……是了，他本来就是万物之一，只是常人很少能深刻感受到这点。 或许，这就是节灵能够留在玄灵大陆的原因。 木之青抚摸着茶盏，节灵并不知道她在揣测他的能力。 “除了修为的增长，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还有……”节灵星眸转动，看向她，“仔细听，仔细看，还有……”他伸出手，明明手中空无一物，他却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还有仔细感受。” 他侧眸，看着手中半响，含笑看向若有所思的木之青，“我想我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了。” 木之青有些明白了，“你感受到万物了？” “感受到万物？”节灵将手放在她面前，缓缓摇头，“不，我感受到了你。” 这句话有些显得亲近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却像是没意识到，张开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 “我再教你一样东西。除了自己，离你最近的不是旁人，而是包裹在你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包括呼吸的空气，包括经过时吹起的轻风。” 木之青抿唇。 “你的任何情绪，空气能够感受得到，但是它们不说，微风能感受得到，但是它们不听。但是若有那么一个人想听，总是能听得到的。” “一般人也看不到，听不到不是吗？” 节灵收回手，神情静静，“可惜，我有这个能力。” “哦？”木之青神情不变，“那你说说。” “我说说的话……”节灵的星眸上竟然带了几分悲伤，“那场虚妄，好像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 他带着几分遗憾，“能够说服自己进入自己创造的虚妄而融入其中，却还能身临其境的感到悲伤……”他一顿，“悲伤的不是因为欧阳思，不是因为莫须有的魔骨，不是其他人的厌弃对吗？” “……” 木之青弯起眸，杏眸里细细密密的点起笑意，唇也是笑着的，绽放笑容，“你猜。你猜我是不是悲伤这些，或者，”她神情越发玩味，“你猜猜，我有没有真的悲伤。” “你难过了。”节灵道，“我想来想去，会有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因为……”节灵问，“或许虚妄中不是现在的你，而是过去的你。也就像你所说的一样……” 节灵笑道，“从始至终都是你。” 木之青还是点着笑意，在微雪中看着他。 节灵轻轻抬手，一切雪花都被隔绝在落光院之外。 忽然，雪彻底停了，院外的喧嚣还在，天空的云层忽然散去，露出温暖的阳光，金色的太阳。 阳光是来得那么恰到好处。 在阳光下，节灵问道，“之青，你伤心什么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醍醐灌顶 木之青沉浸在自己的虚妄中并且感到身临其境，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这场虚妄本身就是木之青创造的，木之青就是这场虚妄的主人。 节灵好奇的就是这点。 而木之青说出答案，她并没有说谎，因为她确实是自己进去的，只不过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是其实节灵说的这些也没能解答他的疑问，还差了一些关节。 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了，因为他说中了最关键的事情。 什么是最关键的事情呢？ 那就是虚妄之中不是现在的木之青，而是过去的木之青，刚从异界来到玄灵大陆，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一棵树，甚至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木之青。 木之青是如何截获过去的自己，让自己以过去的自己的状态进入自己的虚妄中，这个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节灵依然想知道这些原因，然而比起他的那个问题，这些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之青，你为什么伤心？” 木之青的脑海里回荡这个问题，她静默下来，却不是在思考回答节灵的话，她开始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像之前说的，她不可能剥开自己给别人看，别说节灵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告诉他。 告诉谁？ 节灵吗？ 木之青忍不住笑。 别开玩笑了。 他是谁啊，她告诉他。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 是怎么让过去的自己身临其境到那场虚妄中呢？其实也没有。 不管是现在的木之青还是过去的木之青，都没觉得那场虚妄是真实的现实。 先不说现在的木之青了，现在的木之青就是如节灵所说的一切，清楚整场虚妄的一切，清楚这场虚妄是给谁看的，为谁创造的，所以不可能身临其境。 那过去的木之青呢？ 过去的木之青…… 木之青笑眯眯。 过去的木之青认为那不过是呆在温馨卧室睡的其中一个觉，做的其中一个梦而已。 过去的木之青做过很多梦，睡过很多觉，只要木之青在虚妄中制造一点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时间的流速变快，她就只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这样的话，过去的木之青自然而然知道这不是现实了。 而她会意识到那是幻境吗？ 她不会。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不会让她这么认为。 于是过去的木之青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能从她温馨的床上醒来，看到自己的爸妈，看到爸爸做的红烧鸡翅。 当然，她是不可能醒来的。 木之青只是在利用过去的木之青的意识罢了。 至于伤心？ 啊，木之青撑着下巴想了想，其实也没有。 “你问我？”木之青说道，“我并不想告诉你。” 节灵垂下星眸。 “倒是你，”木之青唇角带笑，“节灵前辈，我是真没想到你的知识储备竟然只有一个之乎者也。活了这么多年，却只会这四个字，请问你感想如何？” “……” 节灵站起身，“现在的阳光不错……” “你在转移话题？”木之青似不敢相信，又忍不住笑，“在虚妄之前你表达得那么生气，怎么现在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节灵垂眸看着她，“因为你带着想知晓我弱点的心思去，却什么也没得到，你愿望落空，我无从追究。” 确实，幻境中，节灵就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关于他过去的一切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要给她讲他的过去。 “我自然不会忘。”节灵一顿，“你还想知道关于半劫界的事情吗？” 木之青当然想。 她看向院门，因为院门是关着的，所以肉眼看不到外面，但是神识可以。 神识中外面一片千疮百孔，符阵宗的弟子还没赶到，玄冰城的修士开始一点点修缮房屋，千疮百孔的冰地暂时没有人顾及。 来往的修士带着仙气也带着疲惫，在仿佛遭受过灾难的土地上，显得有些萧条。 “化神修士就有这样可怕的破坏力，难以想象更往上的修士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木之青的寥寥几语，甚至说得不太明朗，但是节灵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猜对了。”节灵道，“既然你猜对了，我便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缓缓道，“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玄灵大陆承载着所有修士，而修士在这片大陆上赖以生存，不管是高阶修士还是低阶修士，亦或者是人类，都仰仗着这片大陆而活。” 木之青道，“因为越高阶的修士破坏力越强，所以玄灵大陆承载不了这么多修士？” 节灵坐下来，“世上拥有千千万万的人，有灵根的人更是稀少。然而在很久以前，有幸修炼到高阶修士的他们会杀掉拥有灵根的凡人，甚至猎杀低阶修士。” 木之青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发现她一点都不意外，“让我猜猜，玄灵大陆的资源灵力不够？” “正是。所以在有人发现了半劫界的时候，即使里面住着妖魔，他们也不惜一切代价夺下半劫界。”节灵一顿，“对了，在这之前，玄灵大陆可没有妖魔。” 所以妖魔是修士自己招来的。 “高阶修士前往了半劫界，飞升的几率大大增加，玄灵大陆的人也松了一口气，即使多了这些妖魔，这样的代价他们也能够承受。” “一来，是因为化神之上的修士单手便能翻云覆雨。轻则灭城，重则生灵不再。二来，便是灵力的缺失，根本没有多余的灵力给低阶修士修行。” 木之青沉思。 她忽然想起在金山时，在河里看到的半劫界一角。 那是何等的萧条。 节灵低眉笑，“我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太晦涩了。更多的事情，等你日后到了那个境界，到了半劫界，便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 阳光温暖，落光院内一片岁月静好，一点都看不出院外的萧条。 木之青忽的笑意盈盈，“那便期待那时候的我能怎样醍醐灌顶了。” “醍醐灌顶……”节灵道，“说得不错。” 第四百一十七章 晃晃悠悠的飞行灵屋 木之青来到玄冰城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临走前她去看了一眼玄霜树。 经过流光溢彩的通道时，她险些和管明真君碰上。 进入玄霜树有特殊的媒介，而木之青手里没有这样的媒介，当然不能面对面和管明真君见面，不能在玄霜树内和他碰面。 所以木之青看着管明真君消灭异种，然后寻着机会出去了。 离开玄霜树后，木之青没有再回落光院，径直出了玄冰城。 离开城门的时候，木之青不知道怎么想的，回了一次头，忽然对节灵说道，“真孤寂啊，几十年如一日的玄冰城，好像它们的存在便是为了冬眠之季。” 城墙孤寂的落在冰雪之上，修士并不多，也没有喧闹声。 安静得让人心惊，好像是一座无人之城。 “热闹的城池，也有安静的时候。你瞧这万里冰封，好像孤寂，你瞧这万里冰封，好像喧闹，但其实表象之下，都是空无一片。” 木之青瞧一眼节灵，脸上笑眯眯，心中似有穿肠毒药一般的揣测节灵。 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人，倒是也能文绉绉一把。 想了想，她伸出素白的手，指着笼罩满城，还将枯枝蔓延出玄冰城的玄霜树，“不管如何，人都是看表象的。这玄冰城就像这玄霜树，四季的枯萎只为那一刻的绽放，迎人来人往的众人。” 节灵显然不为玄霜树的绽放感到美丽，但是他认可玄霜树如同玄冰城。 “玄霜树，就是北大陆的根。” 木之青转身，又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人说万里冰山的妖魔是否安稳，看的便是玄霜树。若是有一日玄霜树不再如今日这般，那便是妖魔滂沱，玄冰城沦陷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节灵，“如果妖魔是半劫界来的，那玄霜树呢？这些到底是传言还是真实？” 节灵看到木之青的杏眸中有着深切的好奇。 显然节灵的存在可以满足她很多好奇心。 “或许是真，或许是假。”节灵模棱两可，不愿意说明白。 木之青道，“好吧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了。” 节灵摇头，“并非隐瞒，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亲自体验比较好。”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不想走了就拿出飞行灵屋，“你说的都对。” 对于木之青来说，没有人的日子，修士真的很枯燥，这就是她喜欢有人同行的原因。 没有人在身边，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乐子，只能盘腿在飞行灵屋修炼。 修炼一事，她修炼能吸收灵力，不修炼也能吸收灵力，不过是一个灵力的多少，吸收灵力的快慢决定。 在修炼这种事上，木之青实在不算有耐心的人。 她到了元婴后期，丹田的灵力就像大海中的海水，就算是吸收灵力由小雨变成了大雨，肉眼看上去也几等于无。 木之青想多找一些木核，但是木核并没有那么多，她也并没有那么用心找，所以老树只能自食其力，自己修炼。 飞行灵屋在空中慢吞吞的走了很久，没有金光闪闪的人在一旁，基本没有人趁火打劫，毕竟木之青虽然没有释放威压，但是从飞行灵屋的表面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主，自然没有人来冒犯。 不过没有人来冒犯，木之青不想去冒犯别人，却可以看别人冒犯别人。 比如争斗这种事情不管是哪个地方都有的。 关于打架这种事情，木之青在天空飞，基本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那些修士总是能保证的。 她悄无声息的靠近，观战了几回，无奈发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基本没有其他结局。 “你在期待什么？”节灵问。 不远处，灵光闪烁，一群修士因为利益在打架，已经死了几个人。 木之青在窗户上托腮，闻言有些纳闷的道，“话本上说，两方争斗，一般就会有一方是全然无辜的，让人怜惜得忍不住出手相救。”她一顿，回头，歪了歪头，“为什么这数百年，我遇到的打架比我吃过的饭还要多，却为什么一次都没有一个想让我出手相救的人？” 节灵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偏生窗边的木之青是那样认真。 节灵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抵拳遮了遮笑意，才说道，“因为人不是非黑即白。就算是被迫害的少女，被抢劫的修士，也有丑恶的嘴脸。更何况，”他笑道，“你并不是多善良的人，自然不会有出手相救的时候。” 木之青愣了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耸了耸肩，“好吧。” 她驱使飞行灵屋离开，节灵站在窗边看着底下越来越弱的灵光，心想木之青不是一般的爱看热闹。 爱看热闹的木之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 节灵回身，看到木之青笑眯眯。 “再稀罕的人或者物，活得久了总是能碰到。数百年碰不到，但是终有一日，我说不定就会碰到这样的人了。” 节灵想了想，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数百年你没有善心大发，或许终有一日会碰上你善心大发的时候。” “……” 木之青叉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脸上还是笑，但是已经很明显表达了她的不高兴。 “实话总是伤人，希望节灵前辈能注意点。” 节灵颔首。 木之青转过头去修炼，不理人了。 节灵回过头看向窗外，灵光已经看不到了，神识中，那场争斗两败俱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含笑，在心里补充道，不光爱看热闹，还喜欢将所有事情都尝试一遍。 飞行灵屋一点都不着急的走。因为木之青没有现在就要干成的事，没有压力，只有自由和时间。 她实在是有太多的时间了，也有很多的自由，所以就晃晃悠悠，过了好几个月才能走到一点地方。 节灵看到停留的地方，含笑道，“你来问佛宗？” 显然，他并不是真的想笑。 明面上拒绝了圣智佛子，最后却还是直奔问佛宗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故友烤鸡 飞行灵屋停在路上，木之青走出飞行灵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想吃烤鸡！” “路上有很多人，你来问佛宗吃烤鸡？” “我想吃好吃的烤鸡。”木之青回头，杏眸弯着，“特别想。” 她指着长长的台阶上，几乎隐没在云层中的问佛宗，“会做烤鸡的人就在上面。” 节灵星眸倒映出她的身影，生得这样好的一双眸看着人的时候，不管看着谁，都会显得深情。 “罢九？” “对，就是他。” 说着，木之青踏上通往问佛宗的第一个台阶。 节灵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可能是时机太巧妙，他总觉得木之青此去问佛宗的原因不简单。 她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 但是他没有再说话。 忽然，木之青转过头，挑了挑眉。 节灵意外，“怎么了？” 木之青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眯了眯眼睛，将脚收了回来。 “看到一个故人。” 故人？ 这里是问佛宗，虽然是佛门圣地，但是并没有玄冰城那么萧条，方圆百里还是有不少人的，节灵很难从里面找到一个木之青所说的人。 直到显眼的金色直冲木之青而来。 一道修长身影站在节灵身后，他并看不到节灵，所以透过节灵看着木之青。 “你……”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脸上神情有些无措，“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 他还在云层中，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到了台阶下的木之青。他急忙飞下来，果然见到了她。 “问佛宗不是只让走的吗？” 那人一愣，笑了起来，“一时着急，便什么也不顾了。” 木之青绕过节灵，走向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鸡是怎么做的吗？” 打招呼之后，她就开始惦记这个。 木之青道，“我记得你的手艺比罢九要好特别多。” 宿文柳一愣，笑了，“自然，我做给你吃。” 轻风与阳光，树林与云梯给这个世界增添了很多的色彩。 金衫与绿衫都是色彩浓烈的颜色，站在一起似是排斥，似是融合。 节灵看着看着，倒觉得自己一袭白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唇角微勾，并未在意。 玄灵大陆正是盛夏时候，阳光烈得有些讨厌，幸好这些对于修士来说的影响几等于无。 “噼啪噼啪……” 焦香的油滴落下来，助长了火焰，火焰向上蔓延，舔舐到金黄色的表皮又很快偃旗息鼓。 一整只鸡是最普通的模样，哪怕是在凡人眼睛里也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大概烤了有一会儿了，香味随着宿文柳的翻动间飘散出来，外表金黄，上面的油滋滋作响。 鸡虽然普通，但是用来烤它的木头却是灵木，松木香混合着灵气，偏生又带着些烟火气，味道迷人又朴实。 似乎连烟都带着灵气。 白烟外，是木之青抱着双腿，专注瞧着它的杏眸。 宿文柳忍不住分神一会儿。 木之青有着一张出众的容貌，生得骄矜美丽，像是一个娇娇的大小姐。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那么专注的垂下杏眸，望着食物的眼中竟然也带着期待与垂涎，好像这是顶顶珍贵的东西。 “好像可以了？”木之青的杏眸微微上抬，问宿文柳。 宿文柳反应过来，从储物袋里找东西，“等一下，还有厥香蜂蜂蜜。” 他翻了一会儿，又慌乱又显得有些狼狈，过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我记得问佛山上有看到厥香蜂，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宿文柳挥袖熄了火，转身飞入云层中。 “虽然不懂美食，但是此鸡大概是毁了。”节灵道。 此鸡？ 木之青笑，“节灵前辈，这种话就不要一本正经说出来了。” 节灵略微有些疑惑。 元婴修士的脚程不同凡响，宿文柳很快就赶了回来，“久等了！” 然后他点起火，开始往烤鸡上裹着蜂蜜。 厥香蜂的蜂蜜清甜无比，光是闻着都觉得可口，被宿文柳均匀裹在烤鸡上时，更是给表皮添上了几分橙黄。 “好了。” 宿文柳将灵木递给她，上面的烤鸡金灿灿的，香味止不住往木之青鼻子冒。 木之青深深吸了口气，接过灵木，“谢谢。” 完整的一只烤鸡无从下手，木之青捏起两根手指，就差翘成兰花指，捏下其中一个鸡翅，她打量了一会儿鸡翅，成色极好，色香俱全。 她看了一会儿，勾起一抹笑，然后鸡翅入口。 先是一股甜味，甜滋滋的，然后是仿佛入口即化的鸡肉，好像微微一抿便能化在嘴里。 “怎么样？”宿文柳紧张问。 木之青又吃了一口，撕开表面金黄色的皮，便是里面雪白的肉，带着微微淡黄，入味到极点。 她的杏眸在打量，竖起大拇指，“好吃！” 宿文柳一愣，很快满足的笑起来。 宿文柳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郎，即使时间对修士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他也是实打实活过数百年的人。即使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给了修炼，一睁眼就是时光荏苒，使得他的心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但是外表的变化也象征着他内里的变化。 宿文柳蓄起了胡须，再也不是少年郎，眼中都带着成熟，甚至还有大家子弟的一点通透，但是此时他心中忽然久违的生出一股似曾相识。 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少年郎，活力无限慌张莽撞。 他看着木之青捏着两个手指将烤鸡吃下大半，心中觉得满足，嘴上不禁喃喃说道： “原先我还叹自己老了，你还是当年的模样。可是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木姑娘其实也有些变化。” 木之青吃得小心，嘴边没沾半点油星，虽然动作太过骄矜了些，但是姿态随意，坐姿也随意，像是三五好友一起相聚的闲适姿态。 “嗯？”她听闻他的话，重点却不一样，她讶异的抬头，端详了他一会儿，“嗯……老的话确实有一点，变化挺大。” “……” 宿文柳闻言摸了摸自己扎人的胡须，摇头失笑，“木姑娘从前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 他放下手，说道，“这时候，你好像将我当做朋友。”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话家常 木之青又是一口鸡肉入口，仔细咀嚼咽下后，想说的话也想得差不多了。 “嗯……”她歪了歪头，似乎正在回忆，“五百年……六百年……我都忘记我们认识了多少年。这么多年里，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宿文柳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可是从前木之青虽然笑着，却好像她们之间相隔数千米。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一个人站在海里，一个人站在陆地上，像是水与火，永远不可能相融。 于是往日的那些相见中，他将她看进心里，脸上却未曾看见开心。 而她将他看进眼里，脸上看见很开心，眼底却没有他。 她像是带着巨大秘密的，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谜。 木之青转着灵木，“不管从前如何，如今盛夏之下，我舒适，你舒适，那便够了。” “……” 宿文柳半响笑了，“你说的是。” 吃完烤鸡后，盛夏的阳光便成为金黄的夕阳，木之青将灵木放进火里，任凭火焰将残余的油脂燃烧。 节灵看着光秃秃的灵木，心想宿文柳的手艺一定是胜过罢九的。 “木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问佛宗？” 盛夏的午后，宿文柳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木之青，他做了一只鸡，眼看着木之青吃完，心中满足，只觉得这盛夏的阳光都像是暖阳，心中惬意，此时也忍不住话家常。 “原先是去找罢九的，原因你也知道。”木之青似乎有些无奈，“有时候总是会想念从前的美食。” 宿文柳张了张口，似乎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与自己妥协，笑了笑说道，“若是再有这种时候，你给我传来传音符，哪怕我在天涯海角，说不定都会立即飞回来做给你，而不用你四处去寻人。” 这些话以似真似假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 “好啊。”木之青轻飘飘的就应了，不知道听者是否也会同样感到轻飘飘。 宿文柳抿了抿唇，将心中的一切情绪都掩埋起来。 “宿道友，你呢？”木之青问，“你怎么出现在问佛宗？” 这时候她们真的像是在话家常了。 远方的夕阳在朝大地洒下金黄色的光，木之青和宿文柳依水而伴，水流清澈，倒映着夕阳。 碧绿色的衣衫似乎都像清澈的水流一样，映上了美丽的金色光辉。 “我来了有几年。”宿文柳道，“我姑姑过两年将继任宿家家主，按照往年传统，宿家会派出一个血缘前来问佛宗，当是祈福。” 他看眼木之青，想了想木之青会疑惑的点，继续说下来，“虽说修士与天争命，只求飞升成仙，但是问佛宗是这个大陆上许多人的信仰，是玄灵大陆难得干净的净土。宿家人有凡人的铜臭味，也有修士的杀戮之气，便想求一求信仰，沾一沾净土。” 宿文柳的姑姑好像是……宿天依？ 她继任宿家家主吗？ 木之青有些好奇，“你姑姑继任家主岂不是要管很多事情？” 宿文柳似乎也叹了口气，“到了元婴，不管是天才还是庸才，修为都是难以寸进。这个时候，我姑姑也想尝试一些以前没有尝试的东西，到时候修为说不定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他看了看木之青，看不出来她的修为，也不想问。 他心中莫名有种感觉——这件困扰许多人的事情，或许木之青能够免俗。 他试探的问，“宿家的继任大典无太大阵仗，但是数百年也难见到一回，你可愿去看？” 宿家的继任大典。 “啊，很感兴趣，我可以去看吗？” 宿文柳看上去很高兴，“自然！”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个宿字，带着金色的纹路。 “这个是宿家的信物，有了它，你随时都可以去宿家。” 木之青看了看手腕。 她用不着这个，她有当年紫灵桥的奖励，同样可以进出宿家。 但是这个玉佩……有些眼熟。 木之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终于想起来在哪看过。 “这是当年在节灵洞府，你给我的那块玉佩？” 听到自己的名字，节灵观赏夕阳的目光投了过来。 “没想到你还记得。”宿文柳笑了笑，“确实是那一块。” 可是那一次木之青连收都没有收，原路返回。 这一次木之青收下来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宿文柳松了口气，显得很高兴，“那到时候见！” 夕阳渐渐落到远山中，在黑夜还没来临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些。 直到夜幕降临，木之青站起来拍了拍裙摆，“话说你去问佛山偷蜂蜜真的没关系吗？” 宿文柳僵了下，“没杀生……应该没关系吧？” 木之青忍不住笑，“好吧好吧，有关系你就说是我偷的，让他们来找我算账好了。” 火堆没有熄灭，照亮周围。 “你要走了？”宿文柳站起身，成熟的脸上很好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到处走走看看吧，最近我的风评好像不是很好。” “是因为先前紫瘴城的事情吗？我听说你当时帮着欧阳思……”宿文柳连忙道，“欧阳思的事情我听说了，他自行消灭了魔骨，旁人不会再责怪你的。” “是吗？” 木之青似乎有些遗憾，“好吧。”她想了想，“那我就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吧。” 宿文柳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祈福得差不多了，或许我可以跟你一块。” 节灵轻轻的挑了挑眉，“瞧瞧，有时候血缘关系并不是那么靠得住。” 宿文柳说走就走，眼里哪还有宿天依那个姑姑。 而宿文柳开口的时候，节灵就知道木之青会答应。 她一直都求之不得。 可出乎意料的，她拒绝了。 “宿道友你还喜欢我吗？”她有些惊讶，随即道，“你还是给你姑姑祈福吧，不要跟着我了。” 这就是拒绝了。 不知道她在拒绝哪一个。 喜欢有时候并不是从始至终。而是今天喜欢了，而明天你以为自己放弃了，然后后来的某一次相遇发现自己还是不减心动。 “……” 第四百二十章 悟道石 宿文柳每每都觉得自己放下了，然而看到木之青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绿衫，他还是不减心动。 宿文柳年少时的喜欢和数百年后的喜欢都交给了木之青。前者换来她直白的拒绝，后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似乎苦笑一声，却毫不意外。 “这么瞧的话，木姑娘其实一点都没变。” “何必要喜欢呢？”木之青伸出手，指着在夜色下水光粼粼的溪流，指着远处掩藏住夕阳的远山，天空时不时还有修士飞行时的流光闪过。 展开神识，修士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世间还有更精彩的东西。” “你说的是。”宿文柳沉默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炙热得可怕，只觉得心脏像是一座活火山，火海喷涌，火山灰却在强行捂住他的炙热。 宿文柳握拳许久，忽然说道，“可是天空有天空的美丽，云彩有云彩的好看。上天入地的豪情让人忘却一切，七情六欲也不见得就见不得人。”他定定看着木之青，眉眼浸满了认真，“这么多年，你没见过神仙眷侣，难道就从未想要自己拥有过吗？” “哪怕结果可能失败大于成功，但是至少去尝试过，知晓为何七情六欲惹人开心，惹人难过，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样不好吗？” 宿文柳看着她，目光仍是专注的，“我认为那也不差。木姑娘你不是什么也想尝试吗？为何唯独将七情六欲撇除在外？” 宿文柳的一席话，使得夜色下寂静良久。 宿文柳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然而他一点都不后悔。 有些话，如果今天不说出来，明天还是不敢说出来，那么可能后果就是后悔一辈子。 节灵来到木之青的身侧，看了眼她的神色。 可是木之青面色看不出什么，她开始说话了，“我什么都想尝试？” 宿文柳一愣，目光开始躲闪，“我与罢九道友的关系不错，在问佛山上时常会聊天。我们什么都聊，并非我刻意打听！” 宿文柳的解释刻不刻意木之青不知道，但是她觉得有些稀奇，“你说得不错。” 节灵皱眉，看向宿文柳。 平心而论，木之青作为世间唯一一个灵族，他可以容忍她游戏人间，对飞升半劫界的心思没有那么急迫，但是如果她想要尝试沾染七情六欲……节灵并不赞同。 不同于节灵，宿文柳欣喜。 可是木之青却道，“可是我实在不爱这些。” “……” 宿文柳静默一会儿。 可是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大时候了。 他还能再说这些什么呢？ 他苦笑。 或许他真的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可是偏生克制不住。 他看着木之青，记忆里还能清晰记起节灵洞府时望见她的时候。 “那……”他艰涩的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别忘记还有我。” “好吗？” 他道，“我愿意陪你尝试，不管是什么，任何事都可以。” 或许木之青天生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可是宿文柳总是死不了心。 如果木之青有想尝试七情六欲的那一天，试试他好吗？ 宿文柳那天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节灵看眼倚在窗户前似睡非睡的木之青，想起她点头轻飘飘的一声好啊。 “你的修为近来无甚长进，是否玩心太强。” 木之青从困顿中醒来，眨了眨眼睛才算清醒。 “玩心……”她摇了摇脑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石头。 石头黑黝黝的，她漫不经心的把玩，杏眸内的困顿终于少了许多。 “要是真的有得东西玩就好了。” 她这反而还嫌无聊了。 节灵笑了，“修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炼，你应该吸收灵力，而不是觉得人生无趣。” “是啊，我修炼，然后一晃眼过去就是数年。”木之青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努力修炼增长的寿命就是这样用的吗？” 节灵意识到如今和木之青说这些没有用，她现在在穷极无聊之下说的话都只是一时之气。 他坐下来，“你是要与我论道吗？” 木之青伸出手，黑黝黝的石头呆在白皙的掌心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节灵看了眼，“上面有天雷的气息，材质不错。” 木之青收回手，动了动鼻子，没从石头上闻到什么味道。 “这叫悟道石，我偶然所得。他们说它珍贵，也说它鸡肋。我以为你会觉得不同。” “为何？”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趴在桌上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可以融合在万物之中，参透了一些万物规律吗？我以为你能参悟它。” 节灵看着石头好一会儿，缓缓说道，“这是悟道石？” “没错，”木之青道，“拍卖会的人说它受过无数天雷锤炼，是件难得的宝物。然而鸡肋是因为没人能从天雷中感受到其中的天道，你呢？你感觉如何？” “这就是你整理储物袋拿出来的东西？” 木之青大抵是真无聊了，前两日将储物袋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灵石一大堆，还有七七八八的杂物，她只整理到一半就没耐心了。 对于木之青来说，这只是她常用的储物袋。 “是啊。”木之青不依不饶的追问，“所以你能从里面感觉出什么道？” “道？”节灵道，“没有。”他缓缓道，“你知晓悟道的前提是什么吗？” “是什么？” “那就是这个道，”节灵注视着她，“是你的。与这个道有关的东西，和你有关系不浅的联系。” 木之青坐起来，杏眸中带着略微意外的光。 “这个悟道石上，有虚无缥缈的气息，它尚且还不属于你。” 不属于她？ 木之青冥思苦想，抚摸着悟道石好半天，才道，“拍卖会买的……好像不是我出的灵石。” “这就是症结所在。”节灵微顿，“你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 木之青当然感兴趣，否则当年怎么会跟罢一风餐露宿许多年。 “这些日后再说！”她加大灵力，飞行灵屋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我先去找一个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问心路 木之青自己给自己找的乐子有些难以靠近，她驱使着飞行灵屋去过万剑城，看到焕然一新的建筑惊讶。 “清竹书铺呢？” “被你毁了。” 木之青这才想起来这回事，但是她不满道，“是你，不是我。” 她在万剑城找了几圈，不得不宣布失败。 可是万剑城之外……那更是大海捞针。 “云竹会去哪？” “悟道石是他的？” 木之青在自己万剑城的小院中愁眉苦脸，“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的话，那确实是他的。” 拍卖会她找云竹借灵石买悟道石，转眼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木之青愁着愁着，还责怪起旁人来，“真是的，他一个只有利益至上的商人，我忘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也能忘？” “你这责怪没得道理。”节灵说了公道话。 “好吧，你说得对。”木之青自言自语，“所以呢？我该去哪里找他？” “传音符呢？” “我没有他的传音符。”木之青说到这也是稀奇，“为什么我没有呢？” 节灵俊美如天神的面容有着自己的教养，他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他此时真是温柔的，陪她烦恼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剑修。” “嗯？” “那个剑修。”节灵的星眸望向她，“你扒过衣服的那个剑修。” 木之青恍然大悟，“林广归！” 节灵缓缓解释原因，“我记得，他们二人关系不错？” 木之青一锤掌心，“你说得没错！” 她转头就笑眯眯，“节灵前辈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对人间的事情记得也是蛮清的。” 她的意有所指没让节灵变脸色，“虽然万剑宗就在此城，但是你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剑修，希望你有那个剑修的传音符。” “……” “你没有？”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有。” 节灵的讶色便轻易的收了起来。 “那我祝你好运。” “……” 木之青前往万剑宗的时候，并没有跑空，但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还未靠近万剑宗，木之青便看到仿佛隐藏在云雾中的万剑宗大门停下一艘飞舟。 飞舟上下来几个筑基修士，在他们身后跟着数百个小萝卜头。 “这，便是我宗万剑宗。”筑基剑修有些严厉，“想成为剑修，可以没有天赋，但是必须拥有毅力。若是没有吃苦耐劳和忍受枯燥的耐力，我奉劝尔等尽早离开！” 小萝卜头们最小只有八岁，最大有十六岁，个个脸上都带着向往之色，嘴上说着我可以。 “前辈？”守门弟子解释道，“今年是我宗选弟子之时，这些孩子顺利经过考验之后便会成为小师弟。” 是了，万剑宗很少有女弟子。 “这些可会打搅前辈？让晚辈先带您进去找广归师祖吧？” 节灵笑看一眼木之青。 只怕她求之不得。 果然木之青拒绝了守门弟子的提议，“他们的第一关是什么？” 守门弟子道，“历年的弟子若想入门，第一关便是问心路。” 守门弟子话音刚落，只见云雾笼罩的万剑宗忽然褪去一角，一条长长的台阶从中露了出来，瞧着有些许壮观。 木之青瞧着眼熟，“和问佛宗山下的台阶好像。” 守门弟子解释道，“这就是问心路，前辈觉得像是应该的，早在许多年之前，问佛宗的祖师便曾来到我们万剑宗，据说问心路便是出自他手。” 那边领着孩子的筑基剑修说完话，果然是让这些孩子上问心路。 “宗法有云，想要入万剑宗之人，便要通过问心路。你们通过了问心路，才有进入万剑宗的资格！” 小萝卜头们脸上带着雀跃也带着紧张。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很好！那现在开始，期限为三个时辰。” 有孩子率先往长长的台阶跑去， 木之青指着问心路问，“我可以从问心路进入万剑宗吗？” “这……”守门弟子一时犯难，拿不准主意。 “可以。”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守门弟子惶恐，“见过广归师祖。” 一道白色的身影背着巨大的剑从云雾中走出，身影几十年如一日，露出林广归的面孔。 他面容坚毅，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转化成内敛。 他还是一样的沉默寡言，“不管成人，孩子，问心路一视同仁。” 他太简略了，守门弟子不由壮着胆子补充道，“不管是练气弟子进入，还是师叔师祖进入，问心路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心态做出调整。” 世上还有这种地方？ 木之青越发好奇，笑眯眯道，“那我更得试试了。” “自然可以。”林广归看了她一眼，身影在隐去，“我在终点等你。” “走得太快太心急，反而成为了最后者。” 节灵的声音唤起木之青的注意力。 她往问心路一看，果然一开始努力奔跑的孩子连问心路的半截都没走到就瘫倒在地，脸上冷汗连连。 木之青告别守门弟子，不过一个转身就化作十六岁的模样，旁人很难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踏上问心路的第一步。 台阶是普通台阶，没什么稀奇的。 木之青开始一步一步走上去，好奇问旁边的节灵，“瞧这名字，问心路问的应该是心。你没有实体，问心路对你有影响吗？” 节灵的唇微勾，“你认为有影响的概率大。” 他看过来，“是吗？” 木之青回过头，“是啊，”他唇边也带着笑，“我好奇问佛宗高僧在这么多年前留下的问心路，能不能治住你。” “是了，你对我的过去很好奇。” 木之青一步一步往上走，节灵也一步一步往上走，瞧着没有异样。 木之青的体质到底不同孩子，很快便越过许多孩子。 那些孩子们在台阶上累倒，脸上还带着如同梦魇的惊慌。 木之青忽然瞧见一个画面，那是满目疮痍的南大陆。 她看了眼经过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全是冷汗，她看到的画面就是这个女孩所害怕的。 暴雨接连而下，房屋倒塌，女孩的亲人都在里面。 木之青越过小女孩。 环境忽然翻天覆地。 第四百二十二章 厌恶? 环境变换，木之青看到一个小乞丐，小乞丐蹲在街角，脸上脏兮兮得可怕，依稀可以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一根小小的藤蔓像触手一样出现在木棍上，有云雾意图染指，却被藤蔓阻隔在外。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不远处的书院传来读书声，小乞丐蜷缩起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书院的方向，又蜷缩在角落里。 木之青挑了挑眉，穿过人流，慢慢靠近小乞丐。 她弯下腰，仔细打量了小乞丐，啧啧两声，“小可怜，你在干嘛？” 小可怜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对她的问题没有反应。 “啪嗒。” 小乞丐长得太小，看上去很可怜，路过的行人扔下一个馒头。 小乞丐一把抢过来就往嘴里塞。 木之青抬眸，看到另外几个乞丐靠了过来。 “咚！” 小乞丐被踢进巷子里，“把馒头交出来！” 小乞丐被拳打脚踢，还是不改把馒头往嘴里塞的动作，遭受的挨打越多，他吞吃馒头的动作就越快。 “还吃！” 乞丐们想要抢过来，小乞丐却叼着馒头，像是头小狼一样猛的对乞丐扑了过去。 “噗呲！” 他手里不知道哪来的碎瓷片，一下就断了其中一个人的喉。 乞丐们被震慑到了。 鲜血涌了出来。 其他乞丐纷纷跑了。 “滴答……” 血从碎片上滴了下来，小乞丐握着瓷片，脸上还喷溅上血液。 他木然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 “正中喉咙，一击即中。” 小乞丐抬起手，将馒头连同热血一起吞进肚子里。瘦弱的身躯向着巷子外走出去。 木之青站在巷中，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眼那逐渐走远的身影，挑了挑眉。 环境变换，云雾缭绕，触眼所及都是长长的台阶。 木之青侧头看去。 节灵温柔的笑着，“我想，言语表述的显然没有亲眼所见来得好。” 他答应木之青讲点自己的往事，此时便借着问心路实现自己的诺言。 看来问心路对他还真没什么影响。 木之青沉默的时间太长，节灵有些疑惑，“怎么了？” 木之青想了想，“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看了眼去路，抬脚往上走，“我以为你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节灵立在原地，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他缓缓跟上来，“夸奖我的意思吗？” “应该不是。” 没有问心路的影响，只是走个台阶，木之青很快封顶，她是第一个登顶的人，回身的时候，可以看到小萝卜头们趴在台阶上喘气的身影。 “不到一个时辰，我以为你走问心路是想问心。”林广归来到木之青的身边，险些撞到节灵，节灵避开了。 木之青瞧着好玩，眉眼不禁带上笑。 节灵提醒，“别忘了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木之青便眼也不眨的说瞎话，“这是因为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你，耽搁不了时间。”她问，“林道友，你知道云竹道友去哪儿了吗？” “云竹？”林广归的神情有些异样。 木之青奇怪，“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林广归道，“你不该来问我。” “你与他关系不是不错吗？”木之青看出异样。 林广归捏了捏拳，“人心易变。莫逆之交最后能变成点头之交都是常见的事情。” “因为什么原因？” 林广归看到木之青脸上的好奇，沉默一会儿，“不是要紧的事情。” “那你能联系上他吗？” 林广归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沓传音符，“这个。” 木之青接过来，“谢了。” 林广归问，“你找他做什么？” 林广归不是木之青，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此时却特意这么问了一句，就已经说明了他不是像他所说一样不在乎云竹。 “还钱。” 林广归一愣，然后敛眸，“既然你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离开吧。” 节灵道，“看来他不怎么欢迎你。” 木之青觉得也是，于是她问出来，“林道友为什么不欢迎我？” 林广归一顿。 他看向木之青，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一直不怎么愉快。” 木之青想想也是，“好吧，我还以为是因为之前紫瘴城的事情。” 林广归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你……” 他移开目光，“我不明白你的道到底是什么。”他的唇微微紧绷，“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的剑上。灵剑灵光闪闪，却偏向内敛，光是肉眼看着都知道是把好剑。 剑就像是林广归。 “好吧，我明白了。”她看上去是那么在意，话语却轻飘飘，“那我走了，下次见啊林道友。” 她退后两步，正想走人，就见第一个登顶的孩子到了。 是那个小女孩，问心路上是洪水遍地的南大陆。 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指甲里全是泥土，眼里带着泪，还没从绝望中回过神来，却能看出几分坚毅来。 木之青好奇的打量她，问林广归，“你们会收她做弟子吗？” 林广归看着小女孩就像看着一块石头，他看很多人的眼神都是这样的，眼中心中都仿佛只有他的剑。 “后面还有几关。” 木之青明白了，“好吧。” 她踏上飞行灵屋，飞行灵屋逼人的灵气在泛着灵光。 小女孩营养不良，站在原地，仰起头也不能看到飞行灵屋的全貌。木之青这时候没有伪装，她愣愣看着木之青的脸庞。 木之青看了一眼小女孩，驱使飞行灵屋飞走了，长长的问心路和林广归渐渐变成一个黑影，林广归在问心路上站了许久。 “怎么办呢？”节灵坐下来，“被厌恶了。” “厌恶？”木之青捂着胸口，“那我伤心？” 她说完就放下手，使得节灵根本不需要她多么正经的回答。 “是了，”他含着笑，“本来便不是要紧的人，他厌恶与不厌恶，对你来说都无甚差别。” 木之青仔细想了想，选择拿出传音符，“干正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见到云竹 东皇城。 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修士脸上都不曾见着笑容，来来往往间带上几分肃杀。 东皇城最繁华的客栈很是热闹，大厅还有说书人口齿伶俐，在说着故事。 “话说我们东皇城的东皇胜，靠着一把雷箭扇打败无数人，不管是宿家的宿天依还是沈家……啊，大家想必不知道沈家，沈家在许多年前可是三大家族之一，虽然如今没落了，但是沈家家主沈长青可是当年风头正盛的人，实力能与东皇胜相提并论！ 只是啊，现如今不管是宿天依还是沈长青，都没有东皇胜一心求胜的心思。一个即将成为宿家家主，一个成为沈家家主多年，自然不是东皇胜的对手。” 说书先生夸张的道，“但是就算是这样，东皇胜前面还是有两个人，无论如何也翻越不过，你们猜是谁？” “谁？” 修士们吃着茶点，听得津津有味，如今不免不满的囔囔起来，“快说啊！” 说书先生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折扇一转，“这第一嘛，当然是万剑宗的林广归了！你们也知道，剑修的实力本来就比旁人要强上不少。而万剑宗林广归更是做到心中有一剑，万事皆不愁！自然而然的，不管东皇胜挑战林广归多少次，结果都只有那一个！” 说书先生又是夸张问，“你们说是哪一个？” “这还用说吗！”好事者道，“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输啊！” “没错！话说当年紫灵桥之战，惊天动地泣鬼神，那是相当精彩的一战啊……” 说书先生相当会讲，木之青在窗边听得入了神。一个紫灵桥上林广归打败东皇胜的结局也能被说书先生讲得百转千回，异常精彩。 “怎么样？还不错吧！”云竹脸上带着与荣有焉。 木之青一看便明白了，“我说哪里来的人敢在东皇家的地盘说这些呢，原来是你做的。” 时间的流逝，没能磨灭云竹的圆滑，反而衬得他更像是一只狐狸。 “岁月是顶顶厉害的东西，不管是精彩的事情还是糟糕的事情都会湮灭在长河中。其他紫灵桥比试我不管，但是属于我们的那一次，我绝对不允许被人们遗忘。” 说完这些，他又笑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嬉皮笑脸，“怎么样怎么样？我可是得知要见你，特意安排的这一出，等会儿就会讲到你了！” 还会讲到她？ 木之青眼睛发亮，很是好奇，“他讲得这么精彩，讲到我的时候会不会更精彩？” “那必须的！”云竹兴冲冲，“我跟你说，我特意加了点东西进去，说你把东皇胜打得屁股尿流！下一书还有你跟广归的那一场……你知道吧！就是特别精彩的那一场！啧！我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么有本事了！” “……” 节灵看一眼木之青，发现她倒是没了往日的抵触，还问云竹，“是林道友没衣服那一场吗？” “对啊对啊！我当时怎么就忘掉这个商机呢！现在想想，那可不是一般的精彩！” 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偏，节灵含笑，“别忘记你是来做什么的。” 可是偏偏木之青不紧不慢，在云竹说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缓缓道，“我记得从前你很是维护林道友，怎么如今反过来奚落？” 云竹一僵。 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又是有些冷笑，“还不是清竹书铺的事情，我当年不过赚了一点灵石，他知道是我后下手就没见轻过，就想把我抓回万剑宗，我云竹没这样的朋友！” 木之青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你们便反目成仇了？” 云竹沉默一会儿，然后看一眼木之青实在是忍不住恼道，“你揭我伤口你就这么开心？你怎么联系到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我的传音符！” “……”木之青摸了摸鼻子。 云竹反倒稀罕了，“你还会心虚呢？” 木之青道，“只是觉得自己从前是不是忽略许多事。” “呵，”云竹道，“你何曾在意过身边的人，成日只顾自己快活，我都怕了你。” 木之青被说得不开心，皱着眉看着他，“可是你在我心中又算不上多重要的人，我又何须要在意你？” “彼此彼此！”云竹喝口茶顺了顺心气，“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做什么？” 木之青拿出悟道石，“你还记得这个吗？” 云竹神色认真起来，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又兴致缺缺。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就是一件看上去珍贵却没什么用的悟道石嘛。我记得从前拍卖会上它还曾做过流品，上百万的价格，最后被一个傻子拍走……” 云竹一顿，睁大眼睛，“等等，我想起来了，不是你买走的吗！” 木之青幽幽道，“你出的灵石，傻子。” 云竹干笑，“过去太久了，有点忘了。” 木之青能信他才怪了。 节灵说出原因，“他就是趁机骂你。” 木之青把玩着悟道石，“当初怎么不来找我要灵石呢？”普通的一个问题，偏生她还加上一句话，“云竹道友？” 云竹喝了口茶，“这不是忘了吗？不就那么点灵石，当初你给我的灵晶产出的何止这么点了。” 木之青看着他，“借口。灵晶是你用别的东西换的。” “是吗？”云竹摸鼻子，“我真的不记得了！”他目光闪了闪，“怎么？你要还我灵石吗？我没意见啊！我求之不得！” 木之青没再说什么，拿出准备好的灵石扔过去，“你的。” 她托腮看着台下的说书先生，说书先生正说到高潮处，偌大一个客栈一时间只有他的声音。 云竹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他看一眼灵石袋，脸上露出笑容。 节灵将一切望在眼里，缓缓说道，“一个深谙此道，了解悟道石的人，可不会忘记悟道石只能是自己所有，才能使用的前提。” 云竹是故意的。 木之青看一眼云竹，目光又回到说书先生身上。 “我在拍卖会上唯独拍下悟道石，他便想试探我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悟道石对我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第四百二十四章 砸场子 节灵并不意外，“可是你过了许多年才来还他灵石，想来他想试探你能力的心思只不过是落空一场。” 木之青道，“可惜啊，”她垂眸，“当初好像有个人跟我抬价。” “嗯？你还是买下来了？” “我还是买下来了。” 节灵道，“那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若是常人，买悟道石也就买了，但是对于木之青来说不一样，她很少看上什么东西。 所以当她真的看上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亏得云竹有耐心，一个试探可以在心中埋藏许多年。 云竹转了转眼珠，没忍住道，“你最近想尝试悟道吗？” 木之青看向他，扯出笑容，“云竹道友，你想尝试一点刺激的吗？” 云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叫停，“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一袭红衣出现在客栈门口，目光射向说书先生。 她的面貌攻击性极强，五官浓艳，就是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些憔悴，但是这些无损她的美貌。 云竹凑近栏杆，“咦？这人有点眼熟。” 木之青瞧一眼，倒是没有多意外。 说书先生讲得正精彩处，一下子便卡了壳，“这……这位客官有什么问题吗？” 客栈老板连忙跑过来，“东皇小姐，东皇小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我这就让他走！这就让他走！您别动气！” “走？”红衣女子扬起下巴，“想走去哪里？你在我们东皇家的地盘肆意在这里诋毁我们东皇家的人，还想走？” 云竹嘶了一声，“这是来砸场子来了！” 不知道是谁砸谁场子。 客栈老板苦着脸，“这……都是养家糊口，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东皇小姐见谅……” “见什么谅！”红衣女子道，“今日既然让我听到，那么就没有善罢甘休的时候！” 她拿出红鞭，直指说书先生，“是自罚还是我罚？” 客栈的人噤若寒蝉，“这人谁啊，怎么这么嚣张跋扈？” “嘘，那可是东皇家的东皇羽儿，你最好别惹她。” “东皇羽儿？”云竹恍然大悟，“是她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了。” 他看眼木之青，“你好像知道她是谁。” “对啊。”木之青趴在栏杆上，她侧头，“你不去救你的说书先生？我看他的小命好像难保。” 云竹一愣，摸了摸鼻子，“这里是东皇家的地盘，就算东皇羽儿只是个金丹修士，我也奈何不了她。” “那说书先生呢？” 云竹撇过头去，“我给他高额灵石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这个可能。现在这样，也怪不了我。” 这就是要放弃说书先生了。 云竹的做法让木之青眼界大开，却一点都不惊讶。 在玄灵大陆，放弃一个人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我自罚，我自罚！”说书先生能屈能伸，当下就斩掉自己一只手，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东皇羽儿眸子瞧着，冷笑一声，手上使劲，红鞭便将落到地上的手臂甩成齑粉。 “敷衍我？用一个只需要一颗丹药便能复原的残肢便想抵过了？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书先生悄悄看了眼云竹，对上他冷漠的目光，他不免绝望，跪了下来，不住求饶，“小人说的都是当年的事情，一点掺水都没有，没有夸大其词！还请东皇小姐饶我一命吧！” “你还狡辩？” 东皇羽儿手上转着红鞭，看着说书先生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活物，能看出其中的冷血和残酷。 “想让我消气，我看你的嗓子不用要了。” 说书先生脸上如释重负，“小人这就照办！” 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嗓子眼抠了出来，鲜血直流。 木之青的神识绕过整个客栈，发现刚刚为说书先生的好口才叫好嬉笑的修士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漠然。 他们实在看多了血腥的事情，所以血淋淋的景象无法让他们共情。比起说书先生的悲惨，他们的注意力大多都会放在东皇羽儿的跋扈上。想必过了今日，有关东皇羽儿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东皇城，可能还会越过紫灵桥，传到万剑城去。 “你不也同样漠然。”节灵说。 木之青回过神，摸了摸脸颊，露出笑来。 是了，怎么光顾着看别人了，其实看自己就够了。 都是一样的漠然。 于是木之青放下手，继续托腮看着东皇羽儿。 说书先生没敢止住自己流出来的血，于是鲜血看上去几乎流干了，地板上到处都是。 若是凡人，想必就会失血而亡，然而修士到底是修士，只要体内有灵力，哪怕没有血液也能活着。 东皇羽儿眉眼里的憔悴少了一些，多了一些狠。 “这就是嗓子了？”东皇羽儿弯腰，“我怎么觉得还有复原的可能呢？” 她伸出红鞭，直指说书先生血淋淋的喉咙，轻声说道，“我看，得连同脖子一起掐掉才行。” “……” 说书先生惊恐的瞪大眼，“你……”他面无人色，“你还是要我死啊！” 东皇羽儿松开手，红鞭却未掉下，像是活物一样沾着说书先生的脖颈，像是蛇一样围绕起来，缓缓收紧。 她站直身子，眼里带着狠，“你敢在东皇城肆意诋毁我们东皇家，就别怪我绝情。” 喉咙的收紧使得说书先生瞳孔剧烈收缩，他抓着红鞭却没有用，红鞭越收越紧。 说书先生拼命挣扎，死神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他而来。 他似乎崩溃了，倒在地上翻滚，眼睛死死盯着东皇羽儿。 “诋毁？这就是诋毁了！东皇羽儿！曾经的东皇一即使做成东皇胜也仍有威名，让人津津乐道！你呢！你一个失败者！哪怕做了东皇一也只能曾经！你一个没有任何未来的东皇嫡女，晋升不了元婴！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你就像个垃圾一样活在东皇家！仅靠着东皇胜存活！东皇家上下以实力为尊！谁能看得上你！你不过就仗着那点血缘肆意妄为！你也就只能靠着这点活！” 第四百二十五章 衣衫脏了 说书先生的嗓子眼被自己抠了出来，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是气声，却咬字清晰，将死的到来更是使得他说出的话拥有冲天怨恨。 “……” 东皇羽儿胸膛剧烈起伏，浓烈的五官绷紧，“你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 众目睽睽之下，说书先生的尊严掉到地上，他努力想要活，东皇羽儿却竭力想要他死。 众目睽睽之下，东皇羽儿几乎被说书先生揭开所有外皮，戳中她最柔软的里子。 她张开双手，周身雷电啪啪作响，红鞭上雷电弥漫，说书先生瞪大眼。 “你给我闭嘴！”她一声大喝，说书先生喷出一口血，血液沾染上东皇羽儿一点灵气屏障都没支起的衣衫，使得东皇羽儿一顿。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木之青疑惑的歪头。 气浪翻了起来，说书先生即将迎来他的死期。 “等一下。” 在这种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惊得众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木之青不再遮掩气息，气息放了出来，盛怒之下的东皇羽儿猛的僵住。 红鞭上的雷电交加，却如主人一般猛的失去了威力。 云竹不敢置信，疯狂对木之青做口型，“你要干什么？别连累我了！” “不连累你。”木之青站直身子，疑惑道，“东皇道友，你为何不抬头看我？” 东皇羽儿还是如先前一样，垂眸看着说书先生，浓艳的五官上，狠意全都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堪和茫然。 她连头也没抬，却认出了这气息属于谁。 正因为东皇羽儿认出来了，所以她僵在原地。 偏偏……偏偏这种时候…… 说书先生劫后余生，正扯着红鞭猛的喘气。 “东皇道友？” 木之青很为难。 东皇羽儿不搭理她的话，她很难继续说下去。 东皇羽儿攥起拳头，她迟钝的移了移目光，这才真切的落在说书先生身上。 说书先生正在大口喘气，属于他的那片空气明明离东皇羽儿很远，东皇羽儿却觉得很近。她觉得周围的空气恶臭极了，像是紫瘴林的沼泽，恶臭得让她无法呼吸，她的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 怎么偏偏……偏偏这种时候！ “给我去死！” 东皇羽儿挥手，强烈的雷电闪过，红鞭猛的收紧。 “噗通！” 说书先生的脸上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激，却已经僵住落了地，血液喷了出来，人首分离，还落了一些在脸上， “都是你……”东皇羽儿喃喃道。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说书？ 为什么他说起……说起那些？ 又为什么……她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她要遇见她！ 都是他！都是他！ 东皇羽儿将一切错误都怪在说书先生身上。 可是说书先生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出来能给东皇羽儿造成困扰，却是短暂的报了仇。 以他的视角来说什么错也没有。 可是却是必死。 木之青啊了一声，“这……” 节灵瞧见这一幕，星眸竟然带上笑，“几百年都不曾出手救人，出手一次，却偏偏还救不了人。” 东皇羽儿的呼吸急促，比方才的说书先生还要猛烈。 她握住归来的红鞭，愣愣看着一地血液。 客栈内安静极了，其他修士们很难说是真的安静还是暗地里传音，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识——不要招惹到东皇羽儿。 不过…… 方才听说书先生说书最欢的修士没有惋惜说书先生的离去，而是传音问同伴，“那是谁？东皇羽儿怎么不拿她出气？看上去还有些……怕她？” 同伴也疑惑。 东皇羽儿看着一地血色几乎都看出花来也不曾移开目光。 木之青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 “东皇道友，你衣衫好像有些脏了，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 东皇羽儿咬住唇，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红色的身影出了客栈，迎接艳阳天。因为迎着阳光，阳光太过炽热，就使得光线暗沉，看不到色彩浓烈的红衫，只能看到东皇羽儿的轮廓。 “她就这么走了？”云竹茫然。 这何止是没连累他，这是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木之青收回目光，“我想你应该要去为他收一下尸。” 云竹嘟囔，有些不情愿，“这风口浪尖的，我给他收尸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木之青看着他，挑了挑眉。 云竹看到她的目光，揉了揉头发，“算了算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救他，但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给他收收尸好了。” 云竹越过木之青想要下楼，木之青转身，忽然问他，“他有什么把柄在你身上吗？” “嗯？” 云竹没太明白。 “否则他都要死了，知道你在旁边，为什么不向你求饶呢？” 云竹恍然，“是了，一般病急都会乱咬人，哪怕多拉几个人一起死也是愿意。”他这么想了想，脸上的神情认真了一些，“可是我与他，就只有万把块中品灵石的交易。” 他看木之青的神情看不出什么，耸了耸肩，“好吧，看在这个份上，我心甘情愿为他收尸。” 云竹下楼了。 节灵缓缓走到木之青身边，“这就是你救他的原因？” 木之青趴在桌子上，看着下面的云竹在收拾残局。 “我应该不只是嘴上说说才对的。” 可是只是嘴上说说的话，东皇羽儿还是想杀就能杀了。 木之青是想救说书先生的，可是她没想到东皇羽儿的反应，于是她傲慢的以为只要嘴上说说就够了。 节灵想了想，“想来若不是前段时间说起救人的问题，你也不会救他的。” “也许。” 木之青的心思没放在他身上，对他的话也显得漫不经心。 节灵坐在她面前，拦住她的目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么有趣的人，会不会有属于他的责任与故事。” 有趣？ 节灵看出木之青的惋惜，他静默不语，不知道如何评价她。 楼下的云竹收拾好了，木之青飞下楼，没有管其他打量的目光。 “你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故事吗？” 云竹一脸莫名，“啊？我怎么知道？” 好吧。 木之青垂头丧气。 第四百二十六章 屡次问知阁 云竹拿着沾血的储物袋有些为难，“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办？” 她们正站在一处荒郊野外，云竹将说书先生点燃了，骨灰像是灰尘一样随风而去，云竹还用了一张上品往生符，让他在地府能少受些折磨。 陪他来的木之青瞥了他一眼，杏眸带笑，“花出去的灵石又回来了，你岂不是应该见之心喜？” 云竹表现得有些抵触，“我一生中什么灵石和宝物都敢要，唯独卖命的灵石绝对不能要。” 他想了想，“要不我烧了？” “随你啊云竹道友。” 木之青转身，绿衫飘动，不知道要去哪里。 云竹追上来，“这是东皇城的方向，你是还要回去东皇城吗？” “不知道。” “不知道？”云竹不改试探她的心，“话说东皇羽儿为什么那个反应？你做了什么她那么害怕你？” “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云竹一脸的不信。 “什么也没做她连头也不敢抬？” 木之青停下脚步，看着云竹，“她不敢抬头的是时光，是曾经真正肆意妄为的时光，可不是我。” 云竹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什么肆意妄为的时光？她看上去就是害怕你啊……木道友你告诉我吧，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他一想又觉得不对，“不应该啊，你要是得罪她了，她能让你平安出东皇城？” “是的，你没猜错，我什么也没做。” 然后木之青就不说话了。 云竹一脸懵逼，反应过来了，“你就是不告诉我，算了。” 他叹气，“那我能跟着你吗？” “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事干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你，总比我到处找说书先生来听书好吧？” 木之青想了想，摇头，“我不想你跟着我。” 云竹苦着脸，“不是吧，其他人不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木之青实话实说，“你心思太多。” “……” 云竹指了指自己，木之青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吧。” “那我也去东皇城行了吧？我想知道东皇羽儿回去后会做什么！”他小心眼的吓唬她，“东皇城那一出可不小，要是传到东皇胜耳朵里了，他肯定猜到会是你，到时候就会来找你打架，你自求多福吧！” 木之青笑眯眯，“云竹道友也是，祈祷东皇胜找不到我吧，毕竟我们之间可不存在什么保密。” 云竹瞪大眼，“你会把这件事告诉给东皇胜吗？” “不一定。只是我不想跟他打架的话就得找些话聊，可是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聊的，只能什么都聊了。” “……” 云竹嘀咕，“我算是明白你了，还得吓唬回来。” 木之青朝他笑了笑，忽然顿住脚步，“其实东皇羽儿害怕我的原因是……” 她转过身。 云竹一脸意外。 木之青突然告诉他，“她变了很多，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剑城的筑基比试，那时候我们相差无几，她视我为对手。而如今她元婴无望，性格偏激，而我见证了这一切。” 云竹反应了好久，“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如今差了太多，所以东皇羽儿才……” 可是木之青跟突然之间告诉他一样，突然之间转头就飞了起来。 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云竹，“……” 她绝对是吊他胃口！ 他跳起脚。 回到东皇城，木之青隐匿了气息，虽然还是那番容貌，但是来来往往的修士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节灵陪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对她的目的半知半解。 忽然，木之青顿住脚步，转过身。 “知阁。”节灵念出她视线停留的地方，“里面没有知魔你不是验证过了吗？” 木之青道，“我只是来花灵石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节灵有些意外， “……” 木之青走进知阁，知阁的陈设和往常见过的没有差别，一个机关人隐在黑暗中，门前有一张桌子和椅子。 她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裙摆。 “所为何事？” “就在不久之前，东皇羽儿怒杀说书先生，因为什么？” 机关人机械的说出灵石数量，木之青交了，灵石隐在黑暗之中。 “说书先生在东皇城当众说东皇胜唯独拥有的几次败绩，东皇羽儿近些年眼里越发容不得沙子，听不得人说东皇家半点不好。这，就是她杀说书先生的理由？” 木之青把玩着木棍，气氛有些奇怪的安静。 “听闻知阁扬名于玄灵大陆，世间之事知阁都只知一二。怎么问起刚发生的一件事，答案便如此含糊？让人不禁质疑威名是否如传闻所说一般。” 机关人到底不是真人，僵硬在黑暗中。 木之青又扔出一袋灵石，“我再问一遍，东皇羽儿杀死说书先生的原因。” 可是木之青问了三遍，机关人都是同样的答案。 木之青站起身，“好吧，果然知阁都是噱头。” 她转身走出知阁，脸上的面貌变幻，变成原本的容貌。 节灵道，“你很少易容。”他想了想，“是因为和云竹的那次谈话吗？” 木之青嘘了一声，“走吧，我该去找个地方住了。” 木之青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她第二天又变幻了另一副模样去问了知阁同样的问题，知阁还是同样的答案。 节灵注意到一件事，“似乎不少人来知阁问那日的事情。” 木之青勾出一抹笑，“越多人问才越好。” 她在客栈住下，每日都来知阁，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知阁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机关人面目僵硬，声音机械，说完同样的回答后道，“这本是东皇羽儿杀说书先生的原因，奈何后面有变故，使得说书先生虽然身亡，原因却不尽相同。” “哦？有何不同？” “三千中品灵石。” 木之青几乎要给知阁鼓掌了。 她给了灵石。 机关人终于继续说道，“当日出现一个名叫木之青的人。东皇羽儿初出茅庐之时，与木之青认识在一场筑基比试，然而若干年后，木之青已是比她兄长东皇胜还厉害的人物，她却止步于金丹，靠吃延寿丹活着。” “这，就是东皇羽儿杀说书先生的原因，是他当众说出她的难堪，却被昔日的对手听在耳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答案 “东皇羽儿恼的是说书先生当众说的实话无亚于在羞辱她，怒的是她在昔日对手中无比落魄，无地自容。” 木之青听得入了神。 节灵挑眉，星眸在黑暗中也很是显眼，他在机关人周围转了一圈，走到木之青身边。 “看来你想得到的答案到手了。” 木之青扔出一袋灵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年的筑基比试发生了什么？” 机关人卡壳一会儿，说道，“那是数百年之前，当年万剑城城主的亲子接东皇羽儿前去万剑城，当时参加筑基比试的还有万剑宗万厉等人，并不拘泥于身份，任何人都可以参加。” “也是那个时候，木之青出现了，打败万剑城城主的亲子。东皇羽儿当年年轻气盛，本该与万剑宗万厉为对手，却提前下场，想要会一会木之青。当年的木之青不过是无名之辈，最后却打败了东皇羽儿，毁掉了她的武器，甚至甚为轻松。 也就是那时，东皇羽儿将木之青视做对手。然而木之青的成长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逐渐拉开了与东皇羽儿的距离。” 也许是木之青给的灵石够多，机关人继续说道，“很难说如今东皇羽儿止步金丹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木之青成为了她的心魔。东皇羽儿越不过木之青，心境得不到提升，便只能止步在金丹，若不是延寿丹，她活不到现在。” “东皇家以实力为尊，一个止步金丹的嫡女与旁支不差什么，若不是东皇胜维护东皇羽儿，东皇羽儿本该得不到延寿丹，陨落在许多年前。而如今她虽然没有了实力，却仍然拥有东皇胜为她争取的势力。” 木之青出得知阁，大街上人声鼎沸，她没走一会儿又回过头，知阁里一片漆黑。 “毁掉知阁却无人追究，数百年前的一场小比试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知阁果真享誉盛名，不愧传出来的名声。” 木之青看向节灵，“从前有吗？” “嗯？” “你飞升之前，可有知阁的存在。” 节灵想了想，“当年知阁名声不显，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利用知魔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当年有啊。 这和木之青心中的猜想有些出入。 “我是否说过，修仙之道上，修炼有千重险阻，而散修，更是难中之难。” “你没说过。”木之青看着他，“但是有人说你是最厉害的散修，近千年来只有你飞升半劫界。” 节灵摇头，星眸中似乎闪着些许回忆，“若是资质好，便能加入宗门和家族。所以大多散修资质不好，仅凭自己也鲜少有资源，因此散修很难谋得出路。” 节灵的铺垫，迎来的是这句话，“云竹一介散修，却与万剑宗最优秀的弟子做好友，本身便是一种不凡。而他以与你们不差的速度晋升元婴，除了资质与悟性，暗中的资源也是一个原因。” “我猜，一个散修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资源……就是你怀疑他的原因。” 木之青笑眯眯。 此时正好走到前几天的客栈，客栈大门紧闭。 木之青探头看了一眼，有些许失望。 “人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望，他都活不下来。” “我只是想看那位口才了得说书先生有没有留下什么活下来的痕迹。” “世间人就那样，修士孑然一身，行到最后没有亲缘，只有自己，如何能有活下来的痕迹？” “没有任何人会关注他的死活吗？” “没有任何人。” 木之青摇头，“我还以为他能有些朋友记得他。” “朋友？”节灵勾起唇，“你有吗？” “……” “你若是死了，可会有人挂念你？” “好吧，”木之青耸肩，走进旁边自己租下的客栈，“连林广归和云竹都能闹翻，我自然没有那个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有这样的朋友。” “你如果死去，没人会为你伤心，这真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 木之青诧异看他一眼，回过头去没说话。 节灵恍然，“是了，你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他走进房间，“在这一点上，你的修行让人望尘莫及。” 木之青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不觉得节灵在夸奖她，她关上房门，“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半劫界呢？天道就一点不管你？” 木之青在赶人。 节灵八风不动的道，“总要目送你飞升半劫界，日子还长着。” “……” 木之青爬到床上，“我要睡觉了，请你离开。” 木棍一闪，节灵消失不见。 木之青躺在床上，双眸微闭。 久违的，木之青做起梦来。 那是死寂般的安静。 安定城内尸横遍野，不见第二个活人。 邪修心满意足的离开，便连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木之青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没有急切醒来的心思，反倒好奇她会做什么梦。 木之青随着梦境随波逐流，忽然血腥味更浓郁了。 成堆的尸山堆在一起，饱餐一顿的妖魔靠在尸山边，画面残忍又梦幻， 忽然间，木之青和其中一只妖魔对视上，视野骤然开阔起来，木之青往上飞去，发现玄灵大陆上遍地妖魔，紫灵河水暴涨，淹过紫灵桥，紫灵桥上古朴的花纹灵光微弱，暗淡下去。 世上似乎仅剩木之青一个人活着，那些妖魔发现她了，四面八方的朝她涌了过来，连天空上的云朵都成了妖魔，世间的空气全被掠夺，入眼一片黑。 “……” 木之青坐起来。 “你没睡多久。” 节灵的声音响起来，“你似乎做噩梦了。” 木之青摸了摸额头，下床倒了杯茶，“这也是万物告诉你的吗？” “从前围绕你的空气都是波澜不惊，如今却像是河水一样不断起伏，就如同你的心绪。” 木之青抬了抬手指，灵气屏障就支在周围，“现在呢？” 她隔绝了空气。 节灵赞了一声，“以免其他人像我一样这么做，你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万物……” 木之青喝了口茶，倚靠在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她的目光忽然一顿，挑了挑眉，“看到老熟人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紧张的罢一 罢一举着幡旗，脸上有些苦闷，头发这有一片落叶，那有一块碎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建筑，建筑上书：东皇府。 他苦了脸，拿着幡旗就转身走，没走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如此挣扎几次，心头也七上八下。 罢一一咬牙，一握拳，闷头准备往里进。 “罢一道友。” 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止住脚步，罢一被吓得跳了起来，神识到处找都没找到人，使得他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谁！” 严肃的罢一虽然形容邋遢，但是还蛮唬人。 “我在这儿呢，你往上看。” 罢一往上看，看到一个人坐在树枝上晃着腿。 女子穿着绿衫，像是要融于大树之中，恍如一体，然而满冠的绿叶又夺不走她的光辉。 “木之青？”罢一认出来人。 木之青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罢一挠了挠头发，使得头发更是乱糟糟，“我们本来便没什么交情，我能够认出来应该谢天谢地了。” 木之青幽幽看他一眼。 罢一退后一步，“你有什么事吗？” 木之青坐在树枝上，微微晃着腿，眺望前方的东皇城，可是从上往下的角度能够看到东皇城的些许街道，却看不进东皇府里面的一花一草。 甚至盯得久了，还有几道强大的神识出现，若不是木之青及时移开，怕是就会被发现了。 “有什么事啊……倒也没有。” “我还有事要办，没事我就先走了。”罢一说完转身便想走。 “且慢。” 风声传来，惊得罢一往后退，木之青落到他面前。 木之青看上去有些惊讶，“罢一道友为何如此心虚？我看着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做贼心虚。” “……” 罢一舔了舔唇，“我只是心急！” “心急啊……”木之青点了点头，“不如罢一道友将事情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 罢一甩袖，恼了，“木之青！你我之间只是交浅言深，还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吧！你莫不要如此烦人！” 节灵点头赞同，“你确实表现得不知分寸了些。” 罢一说的话还好，但是节灵这么说使得木之青微顿。 罢一看一眼她，绕过她就要走。 木之青站在原地，杏眸移向节灵，“谁能比你不知分寸。” 节灵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笑，“你恼了？” 木之青转身，扬声道，“我刚才瞧见罢一道友在此处徘徊不定，想来此去不是你的意愿。我生来乐于助人，足够善良，看见有困难之人从来忍不住自己帮助的心，止不住想要伸出援助的手。” “而但凡我帮助过的人，无一不是感谢我的帮助，感激我的援助，足以可见我的能力摆在哪儿。” 罢一的脚动得越来越慢，走得越来越迟疑。 “罢一道友，你真的不试试我的帮助吗？”木之青弯着眼眸，“何必强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不愿意此去的目的，便不去了，这样不好吗？” 罢一彻底停住，苦着脸转身，“你说得倒是轻巧。” 他左右看看，忽然传音给木之青，“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这事实在说不得，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说完，他不再看木之青，也像终于做好了决定，更像是怕自己再犹豫，转身脚步急匆匆就进了东皇府。 节灵走上来，“看样子，你的话让他动摇了。” 动摇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没有达成目的。 木之青转身，看到面色奇异的节灵。 “没想到你自夸起来与王婆也不差什么。” “……” 木之青微微笑了，杏眸弯弯，“我想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浅言深，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你莫不要如此烦人。” 说完，她转身就往远处走了。 只留节灵在原地挑了挑眉。 “道长！你总算来了！”东皇胜迎了过来，将神情不甚自然的罢一迎到座上。 入座后东皇胜仔细打量罢一的神色，凤眸微眯，“此次见罢一道友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难事，我说不定能略尽薄力。” “呵，能是发生什么事。”东皇羽儿讽刺的看着他，“显然是堂堂天卦弟子心中不满了呗，如何就会被人以恩情相挟来做这种掉份的事情！” “东皇羽儿！”东皇胜脸色沉下来。 东皇羽儿看着有些不服，但是看了看罢一，她忍了下来，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说话了。 东皇胜面色缓下来，看向罢一，“道长，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罢一似乎有些紧张，揪着幡旗，但是面上道，“我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毕竟你现在都需要我的帮助，自身都难保。” “……” 厅堂静默了一会儿。 罢一挠了挠头。 他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实在做不来绕弯子的事情，说完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他犹豫一会儿，有些紧张的道，“我说错话了吗？” 东皇胜凤眸硬生生做出友好的样子，“没有，一点都没有。” 罢一松了口气，“那就好。”他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继续说吗？” “嗯？”东皇胜问，“你说。” 罢一便说，“其实我倒是还好，就是东皇道友性子和以前天差地别，这让我心里有点没底。” “嗯？怎么会呢？” 罢一看他一眼，“你看上去脾气很好。” 东皇一停顿一下，“以前都是误会……如果道长真的没事的话，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啊，好……” “等等。” 厅堂的另一处发出声音，却不是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面色不善，“没事你插什么嘴？” 那人看上去脾气很好，和气道，“只是咱们依托罢一道长帮忙，罢一道长瞧着与以往不同，我们总该多关心关心罢一道长的。” 他看向罢一，“道长，你有什么烦恼你说出来，就算东皇道友解决不了，这不还有我不是？” 罢一愣了愣，“你是谁？” 那人笑得像只狐狸，“道长想必贵人多忘事，我名叫云竹。” 第四百二十九章 延长寿命 “云竹？” 云竹笑着点点头，“正是。” 罢一有些莫名，“东皇道友可是东皇家第一名，你怎么就认为你比他好？” “……” 东皇胜不太赞同，“云竹，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云竹摇头，“稍安勿躁。” 罢一越说实话，他越是心中怀疑，他脸上不露丝毫，“只是觉得罢一道长有些像我的一个朋友，心中觉得有缘，也因爱屋及乌，便不想看到道长烦恼。” 东皇胜传音给他，“云竹，现在可不是你叙旧的时候！” 云竹皱了皱眉，心中无奈，却又很有耐心的道，“你不觉得罢一有点不对劲吗？” 东皇胜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心中有怨气是正常的事情，总之他来了就够了。” “那万一事情出现闪失怎么办？” “……” 东皇胜不说话了。 云竹看向罢一，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罢一还是不信任云竹，“我来此不是为了云竹或者天竹的。” 东皇胜见此道，“道长不要小瞧他，他虽然是散修，但是让你来这的主意是他出的，最见多识广。” “……” 傲慢的东皇胜！ 小瞧他是散修，称呼都没有一个就算了，还当众给他拉仇恨。 云竹虽然这么想，目光却紧紧盯着罢一。 果然罢一几乎咬着牙，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怨气，“原来如此啊。” “……” 云竹若有所思。 看着好像是没问题。 但是云竹既然接下这个事情，便不敢出差错得罪东皇府，所以他继续试探道，“我见道长在门口徘徊良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道长是否就是为此事烦心？” 罢一一愣。 云竹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乘胜追击道，“后来还见一个布衣修士和你说话，那时候道长的神情更是不对，那人是谁？可就是道长烦恼的原因？” “布衣修士？”谁知罢一愕然的起身，“你们看不到她吗？” 这下东皇胜也意识到不对劲，看向云竹。 云竹一点都不急，声音放轻，带着诱哄，“她？” 罢一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习惯性的弯了弯，又展开回去，隐藏在邋里邋遢之中。 “你们不要管我了！赶紧开始吧！” 云竹摆了摆手，“话哪能这么说，道长帮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哪里能不顾及道长的难处呢？” 罢一犹豫不决，看着忐忑，心中一个七上，面上一个八下。 云竹很会把握机会，看出他的犹疑，便不失礼貌又步步紧逼的追问，如此几次，罢一终于忍不住了。 “是木之青！” “……” 云竹一顿。 “你说什么！” 东皇胜收起惊讶，皱着眉看向旁边。 只见原本事不关己的东皇羽儿猛的站起身，紧紧盯着罢一，“你是说木之青刚刚出现在门口！” 罢一被吓得一惊，拿着幡旗的手一抖，“是……是啊……” 东皇羽儿听罢转身往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又顿住脚步，转身回来，“她找你做什么？” 罢一犹豫了一下，“算了，反正说都说了……”他道，“她向我打听我来此的原因。” “她向你打听你来这里的原因？”东皇羽儿睁大眼，又是疾走两步，恨不得抓住罢一的衣领。 罢一神色一动，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东皇羽儿反倒越发激动，往前走了一步，“你说啊！她为什么要向你打听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她看不起我！她是不是知道我……” “东皇小姐！” 云竹的一声喝止住东皇羽儿的话，她眼神凌厉的看向云竹。 “……” 云竹一下子没了急言厉色，举起手笑得讨巧，“东皇小姐不要太激动了，小心伤身体。” 东皇胜站起身，凤眸里带着警告，“东皇羽儿，注意你的情绪。” 在两人的注意力都在东皇羽儿身上的时候，罢一的眼睛微妙的弯了弯，转瞬即逝。 东皇羽儿这下连东皇胜的面子都不给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东皇胜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凭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 东皇羽儿的手缓缓捏紧，她垂下头静默一会儿。 云竹将罢一拉离东皇羽儿，语气客气，“道长，您可以说说木之青找你做什么了吗？” 罢一奇怪的看看东皇羽儿，“你们真的是……”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她说我来到这里是不是因为东皇羽儿……”他看向东皇羽儿，“你就是吧。” “你没见过东皇羽儿？”云竹立马追问道。 罢一一顿，有些莫名其妙，“我成日追寻万物，意图堪破天道，如何能记得住什么人。” 云竹看眼东皇胜，发现他没有对此表示异样。 “……对不住，您继续说。” 罢一看眼东皇羽儿，“她说我来此是否是因为逆天改命一事，说我来此便会命丧黄泉……”他仿佛说错话了一样捂住嘴，“我没这个意思啊！我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这些，她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东皇羽儿瞪大的眼蓦然无神起来。 “她猜到了……她肯定猜到了……” 看见东皇羽儿如此模样，东皇胜的凤眸闪过不喜，但是他没再说什么。 “木之青……”他喃喃念了这三个字，说道，“她只是胡乱猜测，没有事实依据。据我所知，她可不是不管闲事，而是猫追耗子爱管闲事，不用理她，总归她也不知道事实真相。” “话不能这么说。”云竹忧愁的看向罢一，“这次可不就是逆天改命吗？还要麻烦道长增长东皇小姐的寿命了，事成我们一定少不了你好处的。” “……” 厅堂似乎微妙的静默了一会儿，又似乎没有。 东皇胜的凤眸滑动，神情自然。 罢一看看东皇胜，又看看云竹，顿了好一会儿。 云竹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罢一好久才抹了把脸，带下不少泥土，“既然你们不信任我，那我走就是，何必屡次试探我！” 他转身就要走。 东皇胜的凤眸由深转浅，拦住罢一，“你什么意思？” 罢一看上去很是愤怒，“我除了是我自己还能是谁！什么寿命延长！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第四百三十章 可有心魔? 此话一出，紧绷的气氛松快下来，东皇胜凤眸友善不少。 云竹紧紧盯着罢一手上抹下来的泥土，“道长这是从哪里来？” “要你管！” 罢一没好气。 云竹反倒松了口气。 按照了解来的这位的性子，即使不说，他也知道大概是从哪处火海或者土堆里出来的。 看来是他多疑了。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又如何会是这个反应。 云竹呼出口气，开始收拾残局，“真是对不住，您别生气，我只是想要谨慎一些，让事情变得万无一失……” 东皇羽儿有些失魂落魄。 东皇胜不耐打断云竹，“可以了！既然弄清这就是本人，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他看向罢一，“这次过后，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 罢一想走的心思顿时消散无踪。 他郁闷看眼云竹，转回来坐下。 东皇一看向东皇羽儿，“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有一线生机？” 东皇羽儿的脸上带着憔悴，灰败几乎写在脸上，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偏偏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神思不属的恍惚，更是显得她周身死气沉沉，只有偶尔眼眸流转之间，可以看出几分偏激跋扈。 罢一盘坐在椅子上，看了东皇羽儿半响，唉声叹气，“这种事情真的是……你们等一下！” 他闭上眼，像是要开始沉入心神。 云竹和东皇胜面面相觑一会儿，耐住性子等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也不见罢一睁眼，东皇胜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希望你知道现在的严重性！现在没有时间给你入定几个春夏秋冬！” 东皇胜到底本性难移，刚开始还能客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越发焦躁，他手中的雷箭扇蠢蠢欲动，更想到擂台上痛快的打一架，而不是在这里纠结一些烦闷事。 偏偏此事如此重要，重要得他一点撂担子的心思都没有，重要到他一点懈怠也不能有，随心所欲更是无稽之谈。 东皇羽儿的目光落在东皇胜身上，似乎冷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你不如直接放弃算了。” 东皇胜凤眸凌厉的看向她，“不想延长寿命无能活在世上的是你，如今给你想到办法，放弃的还是你！东皇羽儿！你给我差不多就行了！” 东皇羽儿红了眼眶，情绪激动起来，“我今年几百岁了！金丹修士能有多少寿命！我没几年可活没有关系！但是我只想靠自己晋升元婴！” “呵，说得倒是轻巧。”东皇胜沉下脸，“若不是我给你灌下延寿丹，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靠自己晋升元婴？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东皇羽儿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又戛然而止，她将一切情绪收敛起来，骄傲的她不允许自己太过狼狈。 她冷冷的看向旁观者。 云竹一个外人收起自己看好戏的心，严肃道，“赶紧想办法叫醒道长这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他们谁也没来得及做，罢一就睁开眼。 他动了动鼻子，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东皇胜问，“你看出什么了？” 罢一为难的看向东皇羽儿，他下了椅子，想要靠近东皇羽儿，东皇羽儿厌恶的躲开，“离我远点！” “东皇羽儿！”东皇胜不客气的道，“你是想我用困住你，你才会好好听话吗？” 东皇羽儿一僵，抱臂冷冷的看着罢一。 罢一一点也不在意，见东皇羽儿配合下来了，他在东皇羽儿周围走来走去，时不时动了动鼻子，鼻子微皱。 “到底怎么了？” 罢一摇头，掐指再算着什么，又看了会儿天气。 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道，“修炼本就是逆天行事，更何况强行靠外力得来的寿命，更是使得晋升一事变得希望渺茫。” 东皇胜凤眸一眯，“我请你来可不是为了这些话。” 罢一道，“我能否要她一滴血？” 东皇胜直接伸手一挥，东皇羽儿的血液便被逼出体内，悬浮在空中，而东皇羽儿更是看到这滴血才反应过来。 “……” 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或者不同意。 东皇羽儿握拳。 罢一的手段真是让人难以捉摸，时不时沉默就算了，一会儿又要东皇羽儿的血，一会儿又要东皇胜和云竹支起灵气屏障，一会儿又要绝对的安静，一会儿又要出去看一眼天色…… 不知不觉中，好几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今夜没有明月，也没有繁星，天色乌黑黑的，一星半点的光亮都没有，空气中带着闷热，显然不是一个好天气。 东皇胜的耐心几乎被耗尽了，他目光警告的看一眼云竹。 云竹会意，上前一步道，“请问道长可看出什么了？” “嘘，你太吵了。”罢一此时正闭着眼睛，东皇羽儿在身旁抱臂，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光凭目光就能杀人，他一点都不受影响，却觉得云竹太过扰人。 云竹心想这可怪不得他多疑，罢一的性子也太像那个人了。 他保持着笑容道，“传闻中天卦弟子是天道的传道者，但凡是天道运行，总能顺着天道知晓事情的蛛丝马迹。” 他一顿，意有所指道，“听闻道长日日夜夜迎露水，追朝阳，总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吧。” “老牛拉磨也没有那么快的。”罢一不满的看着他，“你别打扰我！” 不管云竹是夸奖还是明夸暗贬，他通通不接茬。 云竹心中竟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挫败感，他抽了抽嘴角，险些想要破口大骂。 但是他到底有职业素养，强行忍耐下来，“好好好，您慢慢来，总归我们都在这里看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皇胜和东皇羽儿发生了几次口角，罢一才终于准备说出个所以然。 “你若是想要晋升元婴……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是一些废话。 云竹讶异，“什么可能呢？” 他可真像神棍。 罢一伸出一根手指，“万分之一的成功性。” 他脸色凝重起来，“敢问东皇小姐……” 东皇羽儿冷冷的看着他。 他继续说，“你可是心中有心魔？” 第四百三十一章 揭穿伪装 心魔？ 东皇羽儿讽刺道，“哪个人心中没有心魔，你到底行不行！” “你的心魔是什么呢？” 东皇羽儿不说话了。 东皇胜看着东皇羽儿，皱了皱眉，“你有心魔？” 东皇羽儿道，“我没有！” 这时候她又矢口否认。 罢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东皇小姐的人生轨迹本应该一帆风顺，肆意妄为，可惜还未成型便已夭折，一个小小的变化，让你遇到一生中最大的阻碍。” 云竹看看东皇胜，又看看东皇羽儿，“还请不要怪我冒犯，敢问这些东西道长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罢一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天道是什么呢？天道是万物，万物大到一片天空，广阔大地。小到一棵小草，一片落叶。每一件事情都有它们自己的轨迹。” “落叶落下时有它落下的轨迹，小草吹动时，能够瞧见风的影子。风往那边吹去，那边有风的影子，风往这边吹来，带来那边的忧愁。” 罢一轻轻说着，转到东皇羽儿的身前，眼睛直直望着东皇羽儿。 “而东皇小姐呼吸时吐出的空气，绕过你而来的微风，都在告诉我你心中有心魔，且难以战胜，心魔一日不除，你一日不可能晋升元婴。” “唯有得偿所愿，才有破局的可能。” 对上罢一的目光，东皇羽儿冷冷的目光忽然变得愣愣。 她看上去实在不是配合的样子。 东皇胜想要以疾言厉色改变，云竹却拦住他，一脸正色道，“既然道长如此有本事，请问你可能看出东皇小姐的心魔是什么？毕竟唯一的破局之法，你可不能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就想了事。” “心魔……” 罢一又是叹了口气，手指在不自觉的掐指算着，连他自己都仿佛难以置信，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东皇小姐的……” “别说……” 不知道为什么，东皇羽儿觉得罢一真的知道，她下意识便喃喃道，“别说出来，别说出来……” 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眼里带上一些无助。 可是罢一说道，“东皇小姐，我受人所托，你别为难我。” 东皇胜喝道，“东皇羽儿！” “你闭嘴！” 东皇羽儿表现得万分抵触，“不能说！不能说！不可以！” 东皇胜凤眸冷下来，他也当真如东皇羽儿所希望的一样不废话，他封住了东皇羽儿的穴位。 东皇羽儿说不了话了。 她徒然睁大着眼，像是一只张开刺的刺猬，却抵不过庞然大物。 罢一目光动了动，忽然换了早就想好的说辞，“属于东皇小姐的破局之法非常简单。” “杀了心魔就是。” 他似乎回身看了一眼东皇胜，又似乎没有，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捂住耳朵，嘴不住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东皇羽儿。 “东皇小姐，”他说，“你的死敌怎么会是木之青呢？” “……” 东皇羽儿一僵。 “据我所知，你的生活谈不上幸福，但是绝对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为什么会去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 八竿子打不着？ 云竹眼观鼻鼻观心，根据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事情来看，他一点意外都没有。 可是东皇胜意外，他知道东皇羽儿对木之青耿耿于怀，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东皇羽儿甚至都没有怎么碰到木之青，她却仍是牢牢记着当年的事情，甚至衍生成心魔？ 东皇胜不相信，“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晋升元婴！” 如果木之青真是东皇羽儿的心魔，那么她能做的只有亲手杀掉木之青。 可是两人之间的差别不亚于天差地别，东皇羽儿如何能够除掉心魔，晋升元婴？ 东皇羽儿瘫倒在椅子上，她不再意图说话，东皇胜却不想看到她安静。 他手一挥，东皇羽儿的禁言术便解除了。 他大步走过去，“你说！你的心魔当真是木之青吗！” 东皇羽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仍还是腰背挺直，仰头看着他，“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什么？你要不然再严刑拷打？看我还能说出什么来？” “你！” 东皇胜挥袖，“你说！” 罢一拿着幡旗，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我能说什么呢？” 他看向东皇羽儿，“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木之青呀。” “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别无办法。” 云竹忽然心中一动，看向罢一，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盛。 可是问题是……他与罢一称不上熟识。 他上前两步，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罢一不满的看向他，“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罢一已经被怀疑过了，任谁在短时间内被怀疑这么多次都会不满。 就连东皇胜都有些恼了。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他心中迫切，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而不是跟云竹在这里弄多疑的把戏！ 东皇一关心则乱，云竹却不是，“你绝对不是罢一！” 他看着罢一，忽然道，“你进门便表现出自己的不安，你没想到我在这里，所以你便干脆坦白自己遇到木之青，想减轻我的怀疑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竹却定定盯着他，坚定的摇头，“若是在今天之前，我也会不明白你多此一举的举动，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么了解你。” “可是……”云竹道，“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借口更是蹩脚！什么她的心魔是木之青！这种事情谁会知道？除了木之青本人还有谁！她亲口告诉过我！” 东皇羽儿木然的眼神放在罢一身上。 云竹靠近罢一，手中拿着法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取代道长的，但是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因为好奇嘛？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吧？还有什么好遮掩下去的呢？” 东皇胜握紧雷箭扇，他还是半信半疑。 然而很快他亲眼看见罢一的神情落了下去，眼眸一弯，便是笑意盈盈。 这副神情让东皇胜似曾相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心魔你去死吧 东皇胜看着邋里邋遢的罢一不敢置信。 可是“罢一”还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身上还是狼狈的，但是随着“他”的一弯眸一勾唇，给人的感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不应该说她的心魔是你的。”云竹紧握着拳头，掌心几乎汗湿，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心中又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可是“罢一”的神情灵动极了，熟悉感像是海水一样翻涌过来，云竹作为一个揭穿的人，却比被揭穿的人还要紧张。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能和木之青见面，还是在这个情景下。 然而云竹的心中不免带上一些兴奋。 这次是他揭穿的木之青，是木之青棋差一招而不是他。 他迫不及待说着木之青露馅的地方。 “你前面的铺垫做得很好，什么天道是万物，什么万物有轨迹，奈何你后面的表现急转直下……” “东皇小姐的心魔是你？”云竹摇头，“你说谁不好，你明知道我怀疑过你，明知道你前段时间跟我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还敢这样说？” “木之青，你别装了！” 随着云竹最后一声落下，灰头土脸的“罢一”忽然转幻了容貌，木之青的脸上还是脏兮兮的，久违见到她穿这样灰扑扑的衣衫。 更让人惊讶的是…… 云竹喃喃，“你竟然真往自己脸上弄这些脏东西，你怎么会知道这样我就不会怀疑你……”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错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早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你从踏进这里之前便开始伪装……” 木之青弯着眼眸，挥了挥手，脸上的泥土便不见了，露出白皙的面容，水灵灵的站在厅堂。 厅堂外，漆黑的天空似乎有雷电闪过，很好衬托了一屋子人的坏心情。 云竹还想说什么，东皇胜却一展雷箭扇，雷箭扇上每一根扇骨都在泛着冷光。 “好啊！我不去找你！你却送上门来！” 东皇胜满是被耍了的恼怒，恨不得当场撕了木之青。 “东皇胜……” 东皇胜皱眉，看到东皇羽儿呆滞的面容。 “她真是木之青啊。” 东皇胜心中一紧。 他极少看到东皇羽儿这幅模样，即使是这些年寿命将尽，郁郁不得志的东皇羽儿，也会像刚才一样，没一会儿时间便会跟他发生争吵。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似乎连张扬跋扈都没有了，连精气神都没有了。 东皇羽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她睁着眼眸看着木之青，对上木之青的一双杏眸。 这时候木之青和她对视倒是没有了那些虚假的笑意盈盈。 这是她能表现出最严肃的模样了。 “我的心魔是你……”东皇羽儿愣愣了好一会儿，轻笑，“你说我的心魔是你……”她笑，“哈哈哈……你……”她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是啊！我心魔是你啊！到头来！我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 “木之青，”她看上去快哭了，却还是扬着下巴，“你知道我原本便没脸见你吗？” 木之青杏眸看着她，歪了歪头，“我知道你无地自容。” “无地自容……哈哈，真是傲慢啊。” 东皇羽儿很不甘，“为什么好像什么事情落在你眼中，哪怕只是头，你也能看到尾巴呢？” 东皇羽儿与木之青好像在打着哑谜，说着只有她们知道的事情，好像她们眼眸对视间，将什么事情都说尽了。 云竹不像东皇胜，自从看到木之青他就很激动，甚至能忘掉自己一直以来的职业操守，尝试从她们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什么。 明明都是看到一样的东西，经历一切的事情，明明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甚至木之青和东皇羽儿之间的接触还没有他多，没道理木之青就能和东皇羽儿打哑谜，而他却听得半知半解。 于是云竹几乎入了神，脑子里的思绪疯狂转动着，试图明白什么。 “可惜啊。”东皇羽儿瞧着木之青的眼眸中似乎有些亮光，亮光在一闪一闪的，像是外面正要落下的雨珠，却还是忍住，吞在心里，任由心中电闪雷鸣。 “你既然知道了，我便不能放过你。” 云竹心一跳。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木之青看上去比他还意外，“你就这么肯定事情会像你所想的那样？” “自然。”东皇羽儿扬着下巴，她看上去是那么骄傲。 “我很感谢你，很羡慕你，所以……” 东皇羽儿后退两步，指着木之青道，“你去死吧！你这混蛋无耻的心魔，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木之青却喃喃说道，“我也希望事情是你所设想的那样……” 可是话说到一半，她便感觉到身后的风声。 扇骨像是剑一般锋锐，被木之青躲过后便又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回去。 扇骨回到雷箭扇中，东皇胜眯眼，“既然你是她的心魔，便别怪我下死手了！” 他身子快极了，雷箭扇霸道，每一道攻击都朝木之青而去，奈何木之青的身法更是轻盈，不一会儿她们便越过厅堂，去到院子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反应过来云竹跺脚，看一眼东皇羽儿，追了出去。 “东皇道友！木之青是东皇羽儿的心魔！就算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噼里啪啦！” 雷声闪过，天空忽然亮起，有一刹那照亮东皇胜的脸庞，他的凤眸沉得吓人。 “我是东皇羽儿的至亲血缘！她的任何事情都是仰仗于我！我自然能替她除掉心魔！” 说完，他攻势更猛，伸出手来，天空的雷电成了东皇胜的武器。 “噼里啪啦！” 像是天雷一样，雷电落到雷箭扇上，雷箭扇充斥着雷电，东皇胜身上的气势一瞬之间变得强大无比。 而另一方却只带着一根木棍，看上去实在弱得可怜，然而谁也不敢小瞧她。 木棍扔出，竟然阻拦住雷电，两人的身影缠在一起，快得见不到人影，只能看到流光。 “果然《雷霆万钧》他修炼到这个地步了。” 东皇羽儿缓缓走出，云竹瞧着她，心中忽然生出怪异感。 第四百三十三章 打斗 东皇羽儿扬着下巴，看着空中的打斗，红衣飘飘，她看上去是那样骄傲。 “真精彩啊……这就是元婴修士啊。” 她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可望不可及？ 东皇羽儿心中笑自己。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这么想了？ 云竹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连他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猜想。 “你的心魔真是木之青吗？” “……” 打斗太惊天动地，周围几里都掀起狂风，已经有东皇家的人赶过来。 东皇羽儿的红衣猛烈吹动，她看向云竹，正好天空一阵雷声轰隆隆的响起，天空亮了一会儿，照亮她的神情。 “……” 云竹心里一惊。 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东皇羽儿的神情…… “哈，”她短促的笑了一声，“前辈。”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讽刺几乎要满溢而出了。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还是说……”她的眸子死气沉沉的看着他，“你也想像木之青一样？” “轰！” 有一瞬间，木之青的木棍被牵制住，天空劈下来一道雷电，径直没入雷箭扇之中。 “胜儿！”东皇家的长老赶了过来，奈何两个元婴之间的战斗气息太过强大，一时之间，连靠近一里都觉得困难。 有元婴之上的长老化作一道流光想往这来。 粗大的雷电延伸出千丝万缕的丝线，却不朝着木之青而去，而是缠上流光。 “滚！” 今日不光是东皇胜为东皇羽儿除心魔，更是时隔多年以来，他和木之青站在了同一个战场，东皇胜不可能，也不允许让其他人插手。 雷灵气逼人，东皇家的长老退出很远，很容易便理解了东皇胜，确定安危之后道，“我们就在此处，有事叫我们！” 木之青杏眸闪过笑意，木棍被牵制住，她素手一挥，周围便聚起了木系灵力，在天空中形成木棍的形状，然后铺天盖地迎向雷电。 东皇胜涨大的声势戛然而止，这还没完，阻隔掉雷电之后，木系灵力绽放出绿色的光芒，从无形变成有形，像是瀑布一样朝东皇胜倾泻下来。 木系灵力可不是东皇胜的雷系灵力，还未靠近，东皇胜便被提前到来的气息压制。 他一时之间自顾不暇，被压制的木棍顿时回到木之青手中。 她眼眸弯弯，“跟我打架，你还有心思分心呀。” 说完，她一个旋身，木棍脱手而出，带着仿佛劈开一切的气势直冲东皇胜。 “轰——” 两人相碰在一起，攻击荡出很远。 云竹见势不妙，及时护住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作为金丹修士，很容易就会被这股气势波及到，要是他不护东皇羽儿，东皇羽儿非得重伤不可。 然而被护住的东皇羽儿并没有感激他，她挥开云竹，“不用你管！” 云竹看向天上，眼睛几乎睁不开，不知道他们还要打多久，“你先离开这里！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东皇道友会活撕了我的！” “我说了！不用你管！” 东皇羽儿踉跄的看向天空，紧紧盯着。 此时她心中哪有自己的安危。 “让我看看……看看我可望不可及的木之青到什么地步了……” “……”云竹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剧烈的风吹得他很难站立在原地，更何况东皇羽儿了。 可是哪怕东皇羽儿弯着腰，也没有任何离开的心思。 他真的快疯了。 这一个个都是疯子！ 云竹暗骂，苦口婆心道，“你会死的！你不是想要木之青死吗？现在又表现得那么在意她干嘛？” 云竹心中真是疲惫极了。 木之青这个疯子把自己陷入死局，东皇胜带着杀死她的目的而去，他还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木之青脱身，可不想身边还有一个疯子。 云竹还没顾到头呢就要顾尾，使得他一阵烦躁。 ……等等，烦躁？ 云竹勉强睁开眼，神识往上一放就看到木之青手中的木棍灵光闪闪。 “……” 木之青这是哪来的手段！他离这么远都能让他受到影响！ 就连云竹都有影响，东皇羽儿自不必多说。 “不是现在，”东皇羽儿死死看着上空，执拗极了，“是一直。”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如果可以，我最不想她死！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够战胜她！而不是让我们之间变得遥不可及！” 云竹心中一动，“那你制止你哥啊！东皇道友就算真能杀了木之青，那也一点用都没有！” 他捏了捏拳头，发现掌心里一片汗湿。 云竹舔了舔干涩的唇。 此处的空气燥热，雷系灵力霸道至极，几乎抽干了所有湿度，若不是木之青的木系灵力在场，恐怕都会到达不能呼吸的地步。 奈何他紧张的心理全是白费，东皇羽儿又不说话了。 云竹心中懊恼，一边暗自保护东皇羽儿，一边疯狂思索着他该怎么做才能保下木之青。 木棍由远驰近的袭来，除了本身一往无前的气势，还多了一些看似柔和的气息。 木棍还未靠近，东皇胜便觉得心神激荡。 他晃了晃脑袋，凤眸带上一些异样，“你……” “我怎么了？” 声音低低，却是从身后响起。 “……” 东皇胜凤眸微瞪。 木之青在他身后！ 他立时就反应过来，雷箭扇一转就击向身后，看清眼前的东西却不由一僵。 只见木棍不知何时回到了木之青手里，她高高举起木棍，木棍涨大数十倍，是好几个东皇胜的大小。 这么大的木棍就在东皇胜的眼前，显得他的雷箭扇微不足道。 饶是东皇胜，都不由僵上一瞬。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巨大的木棍当头挥下。 东皇胜危急之中用雷箭扇格挡，但是还是硬撑了这一下。 一瞬间，东皇胜有种五脏六腑都被压碎的错觉。 他被打飞很远，在半空中停下。 “你使诈！” “我使诈？” 却见东皇胜眼中满是愤怒，“利用一些外物，诡计多端与我打架，到底有什么意思！” 东皇胜向往的是绝对的实力，不掺杂任何东西。 第四百三十四章 停手 “诡计多端？” 木之青大概了解东皇胜。 东皇胜是个战疯子，追求实力几乎入了魔，他要的是仅凭能力的战斗，畅快淋漓，而不是虚妄幻境。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那可是很久之前了。如今木之青的木棍被节灵打入不少人的魂灵，即使她不去激发，木棍内的气息还是会自己散发出来。 而东皇胜感到那股虚妄的力量，便认为木之青开始使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招数。 不过…… 木之青甩着木棍笑眯眯，“我从前愿意和你打着玩，可是如今你奔着杀掉我的心思而来，你就不用做出这幅样子了吧。” 她道，“你若是不喜你可以停手。” 然而东皇胜就是奔她的性命来的，如何能够停手。 东皇胜的脸上阴晴不定，凤眸沉下去，“你说得对，不过……”他紧握雷箭扇，“所有旁门左道都抵不过绝对的实力！” 说着，他在那边的天空中身影化作流光，攻击与身躯一同靠近木之青。 木之青把玩木棍的手一顿，杏眸定下来。 之前攻击的气息还残留着，狂风还在吹着，木之青身上的衣衫剧烈鼓动，长发也飘了起来，带着最美丽的色泽，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白皙。 “那就尽管试试。” 无声的力量正在聚集，慢慢沸腾，那边的东皇胜浑身带着雷光，这边的木之青绽放出耀眼的灵光，几乎模糊了她的身影。 她们都动真格的。 “等一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顶着狂风跑了进来，仰着头不断挥手，大声道，“住手！住手！” “你们两个谁也不能死！” 东皇胜的灵力逼到最盛，木之青尊重他，自然也将自己调到最盛的状态。 她们二人就像快要烧开的开水，即使关了火，也阻止不住开水翻滚，又岂是能被其他人用三言两语停下的样子。 木之青和东皇胜这一战到了如今，到了此刻，再次相碰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要么，有一方重伤，要么，有一方胜利。 这就是唯一的两个结果。 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因为这是属于元婴修士的战斗。 修为越高，越是难以停下。 灵气都从丹田里出来了，经过经脉了，到了手中了，又岂是能收回去的。 那将是倒行逆施之举，两人都只有重伤的结果。 两败俱伤明明可以避免，谁愿意去做这种自己必然受伤的事情。她们都觉得此次对战，受伤的只有对方。 所以那人大声的制止声没人放入耳中。 在此刻，大风吹过的声音，灵气经过的声音，雷电噼里啪啦的声音，哪一个不比他的声音来得震耳欲聋。 那人气疯了，大骂道，“木之青！你个混蛋！你把我送到大老远的地方！我紧赶慢赶回来你还无视我！你赶紧给我停下！不然日后你我别说不太熟了！那是有仇！天大的仇恨！” “……” 假装没听到没察觉的木之青积蓄的灵力到一个临界点，开始卷起一阵风暴。 而在这个时候，东皇胜也快要到达，哪里是能停下的时候。 耀眼的绿光和耀眼的雷光在眼看着近在咫尺，即将相碰。 那人更急了，“木之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你给我停下！立刻！马上！现在！” “……” 没人理会他，就像一点都没听到。 罢一原地跳脚，高举起幡旗道，“我教你！你想要感受万物我教你！不再藏藏掖掖不给你！” “……” 高空中，好像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罢一仰着头，看到耀眼的绿光中，木之青垂下杏眸，颇为无奈而勉强道，“你说的。” “……” 只见让众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木之青周身弥漫很远的绿光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见踪影。 “她疯了！” 云竹踉跄的跑出来，“这种情况她收手不仅会倒行逆施，还会毫无防备的面临东皇胜的全力一击！她不要命了！” 罢一也是一惊，不过他紧握住幡旗，紧张的看着上空，“难道真的改变不了吗……” 众人认为已经逆行倒施的木之青耳朵动了动，缓缓抬眸。 她骤然收起的灵力再从经脉回去，巨大的力量回到丹田本该伤人伤己，可是若是内视，却能看到丹田中服服帖帖的灵力。 若是旁人知晓，定是会赞叹木之青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他们根本惊叹不过来。 因为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东皇胜携着雷光用极快的速度飞来，肉眼甚至神识都几乎难以捕捉他的身影，只能看到徘徊在他周围的雷箭扇和雷光。 卷起风暴的攻击庞大无比，木之青只身一人悬浮在上空，与之相比不亚于螳臂当车。 她的身影似乎随时都能淹没在光芒之中，甚至都不用东皇胜到达。 东皇胜察觉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覆水难收。 很快他的凤眸沉了下来。 若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避开木之青，但是如今不同。 如今……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需要木之青的性命。 东皇胜的凤眸一厉，不改目的，周围刮起一阵狂风，狂风成为雷电的陪衬，东皇胜的凤眸之中，那道绿色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近，离得越来越近。 紫色的雷暴已经碰到木之青，很快不用一瞬的时间，这场雷暴便会将木之青撕个搅碎。 在众人眼中，这一瞬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漫长到云竹瞪大眼眸，还能注意到东皇羽儿骤然苍白的神色，还能注意到罢一神经质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她可以的！卦象是这么说的！她一定可以的！” 一瞬的时间好像变得格外长，仿佛有百年岁月那样长。好像修士一睁眼一闭眼之间过去百年那样短那样长。 又好像只是凡人眼中的一瞬之间。 “……” 匆忙之中，云竹的脑海里还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他这是又中招了。 他怎会如此混乱？ 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只见天空之上，木棍高高飞起，飞速旋转，经过后好像有一个庞大的世界展现，使得人神智混乱。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战停 那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那是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每条年轮都是一个生命。年轮上站着一个农妇，隔壁的年轮上站着一只灵兽，甚至还有年轮上种着一棵草，一只牛一只羊。 众人惊叹，不可思议，“好厉害的幻境！” 今夜注定不是平静的夜晚。 不光是东皇家的人惊叹不已，东皇家外，但凡能看到天空这一幕的人都张大嘴巴。 天空有另外一个世界。 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像是分割而开的世界，又像是老树活着的印记，荒谬又梦幻，在天空展开属于它们的画卷。 木棍在这些“世界”中穿梭而过，绽放出绿光，却一点都不锋锐，而是温和无比。 “咻！” 木棍径直没入雷光之中，很快这些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也淹没在泪光之中，像是只出现刹那的烟火，转瞬即逝。 狂风在刮起，东皇胜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好像木棍已经阵亡。 忽然的，原本应该被吞吃的绿光非但完好无损，还在雷光包裹之下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包裹了整个雷光。 “噼里啪啦……” 雷光之外，微小的雷电在闪动，可是在绿光到达之际，忽然消失了。 忽然之间，卷起的狂风消失不见，世界骤然一片安静，没有电闪，没有雷鸣。 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雷电也不再。 众人抬头，才发现离奇的一幕。 东皇胜显露出身影，所有雷光与灵力都回到体内，雷箭扇失去攻击的光辉。 他离木之青真的很近了，几乎就在一米之内。 然而木之青的身影还在原地，没有受伤的迹象。 “胜儿！”一个白衣老头飞到上空，“你……” 现在任谁看，都看出来东皇胜是突然收手了。 谁也没想到东皇胜会在临门一脚的情况下做出这种原因。 若是这样……那他…… “我没事。” 谁知，东皇胜这样说，“我没事。” “……” 一片沉默。 白衣老头也沉默了。 他看看木之青，看看东皇胜，除去关心则乱的原因，以他的能力，他轻易就能看出来两人的状态如何。 没有。 一个都没受伤。 那么庞大的灵力，几乎耗尽元婴修士所有灵力的攻击，竟然说收就收，还一点伤害都没有。 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 白衣老头从来不知道东皇胜有这样的本事。 东皇胜抬起凤眸，定定看着木之青。 云竹惊呆了。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都不知道雷暴之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东皇胜突然就收手了，而且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的原因他更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罢一握紧幡旗的手忽然松了，他大松一口气，注意到他们的状态更是欣喜若狂。 果然……果然应该如此！ 他连忙大喊，“你们别再打了！你们之间并无利益纠缠！快收手吧！” 白衣老头看眼罢一手中的幡旗，眯了眯眼，看向东皇胜，苍老的眼眸里全是精明。 “告诉本尊，你打算做些什么？” “……” 东皇胜没有回答。 自他突然收手开始，他就紧紧盯着木之青。 木之青看他不再打了也是松一口气，她握住木棍翻了一个头，“不打了是吧？” 东皇胜没有回答，但是看上去更没有再打起来的心思。 木之青点了点头，身子落了下去，很快落到地上。 东皇府不像玄冰城，几乎到处都是阵法保护，所以受伤害的建筑并不多。 她落到罢一眼前，余光瞟到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冷冷的盯着她。 “我既然刚开始不选择告诉，现在就不会。”木之青指着罢一，“或许你该选择杀了他，他开口的几率比我大，而且他比我弱，你哥杀他的话很轻易，不费吹灰之力。” 东皇羽儿定定看着她，东皇胜和白衣老头恰在这时落到一旁。 东皇羽儿转向东皇胜，“我要你杀了她。” 东皇胜举着雷箭扇，看上去没有刚才大杀四方的气势，正在若有所思什么，闻言看向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面色讽刺，“怎么？说好帮我做这些事情的，现在又反悔了？你不是有能耐吗？” 东皇胜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东皇胜，你倒是再……” “够了！”白衣老头轻喝。 东皇羽儿的嘴便闭上了，却还是扬着脖子，脸色僵硬着。 白衣老头道，“东皇羽儿，我想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东皇羽儿冷笑，“是啊，可不是要有个限度！毕竟我的一生也就到了头了！不能给家里带来任何利益！我一个废人，当然没有任性的本事！” “住嘴！”白发老头道，“今夜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你给本尊回房去！” 东皇羽儿一字一字道，“我偏不！” 白发老头黑了脸，东皇胜开口道，“祖父，让她留下来吧。” 白发老头看一眼他，“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白发老头看向木之青等人，“那你告诉我，这些不速之客是怎么回事？” 木之青不动如山，收起看东皇家家事的心思。 可是白发老头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木之青身上。 “方才……是你逼胜儿收手的？” “逼？”木之青挑眉，“我与东皇道友之间不过是互相切磋罢了，谈何逼不逼的，我以为东皇家的人都很讲究认赌服输。” “认赌服输……好一个认赌服输！” 白发老头气笑了，“你就不怕今日命丧黄泉？” 木之青神色不动，“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你不会。” 她甚至都没说原因，白发老头却哈哈大笑起来，东皇胜的眉眼像极了他。 “好！很好！你这个女娃子很有意思！” 白发老头就真不追究了，目光投向罢一，看眼他手中的幡旗。 “天卦弟子？” 罢一握紧幡旗，“是。” “听闻天卦弟子一卦难求，你方才说他们二人一个都不能死，又是因为什么？” “……”罢一心中紧张，在白发老头仿佛洞悉的目光下道，“我与木之青和东皇道友是好友，不想看到他们二人两败俱伤。” 第四百三十六章 入住东皇府 “……” 节灵轻笑，“我现在发现，他有些像你。” 木之青不想人像她，“我是独一无二的。” “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 显然，白发老头一点都不相信罢一。 可是罢一梗着脖子，什么也不肯说。 白发老头道，“我看诸位打架之心正浓，不如留在东皇府住上几日，想必府内许多弟子都愿意与你们切磋。” 这就是想留木之青他们下来了。 罢一白了脸，找借口，“你们这里又没有火山或者草原，我不愿意呆！” 白发老头道，“无事，本尊让人专门给你种一整片草原出来。” “……” 白发老头瞧着朴实无华，但是内敛的气质却透露出几分毋庸置疑，这是属于高阶修士的气势。 于是木之青等人被分配住在院子里。 “如果非要走他会杀了我们吗？”木之青有些好奇。 一行人走在小巷中，东皇胜阴着脸走在前面。 “非要走？”东皇胜头也不回，“你可以试试！” 云竹跟她传音，“那是东皇祖师爷，一般不出现在人前，就等着一个契机飞升半劫界。他的神识大到无法想象，只要他一个念头，便能杀人，我们最好安分点。” “少家主。”忽然一个长老出现，脸上带着死寂沉沉，“祖师爷让我额外带天卦弟子去另一个住处。” 罢一拿着幡旗的手一抖，看着极不情愿。 东皇胜皱眉，“我需要他。” “这是祖师爷的命令。” 东皇胜看着他，声音微沉，“所以呢？你想如何？” 他仍然板正着脸，“这是祖师爷的命令。” 云竹暗地里跟木之青传音，“此人身上气息不凡，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角色。我看东皇胜得妥协。” 果然，东皇胜最后妥协了。 云竹假惺惺安慰，“东皇道友不必介怀，至少大家都在府里，咱们去找罢一道友便是。” 这时候明明最好的安慰是安静，说任何话都是下人面子，两人又不是多熟的关系，偏生云竹一脸好心模样。 东皇胜一眼也没看他，继续往前走了。 云竹偷偷跟木之青传音，“我觉得你得小心，他们肯定还没死心。你且安生在屋里呆着，我有机会就去找你。” 这时候云竹倒是异常关心木之青，只是大多是带着自己的目的。 “好啊。” 木之青被带到属于自己的院子，院子还有一颗松树，带着松果香，她走进房间，里面东西也一应俱全。 “你且小心些，”节灵看着东皇胜带着云竹离开，“我想你可能会被夜袭。” “东皇羽儿呢？” 节灵看了半响，指了一个方向，“她住在那里。” 节灵无视东皇府的禁制察觉东皇羽儿在哪儿并不奇怪。 夜晚黑漆漆的，不再电闪雷鸣，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似乎要天亮了，雾蒙蒙的一片。 “今日不会太平。”木之青看了一会儿，转头道，“我瞧可不止东皇胜觊觎罢一。” “你也同样。” 木之青会意，“是，我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是都比不上那位祖师爷。” “当务之急，恐怕是脱身。” 木之青却摇了摇头，“我还想见识一下东皇府。”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多少有些不顾惜性命。” 木之青想了想，“可是我走又走不了，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人之常情吗？” 节灵微微勾唇。 只是借口罢了。 木之青当真是胆大的。 木之青看眼天色，走出屋子，“走吧，既然东皇府祖师爷都这么说了，我自然要照做。” 节灵想起祖师爷说的切磋一词，木之青刚走进屋子，当天就不安分。 她走出院子，四处无人，再走几步，是花园。 花园还不错，里面的花姹紫嫣红，很多都是木之青没见过的，她好奇看了一会儿。 节灵只是随便瞥一眼就知道花的品种，“天鱼花。长得像是只鱼，身上的颜色随着天色而变化，是名贵又娇气的品种。” 天鱼花的花蕊凸起，像是小鱼嘟起的嘴巴，花瓣层层叠叠，像是小鱼的身躯。它的颜色是蓝色的，看上去有些忧郁。 “最重要的一点，此花只有谁养的亲近谁。” 天鱼花嘟起的嘴张开，露出血淋淋的利齿，试图要咬向木之青，木之青收回手。 天鱼花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才闭上嘴。 “果然符合东皇府。” “我以为你会听出点其他东西。” 节灵说道，“既然只忠心一个人，那么此花自然不会假手于人。哪怕只是观赏的花，也不会容许此花忠心于旁的不相关的人。” 木之青听得若有所思，“外表美丽的花朵，内里血腥无比，吃的尽是不知道谁的血肉，以此活着。”她一顿，看向节灵，“你可喜欢？” “我？”节灵扬唇，“尚可。” “也是，”木之青道，“此花倒有些像你。” 节灵眼眸微动。 “据说东皇族长的夫人爱好各种花卉，越娇气的花朵她越是喜欢，这些花应当都是出自她的手。” 云竹从长廊中走来，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呆在屋里。” 他走过来，“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办？” 木之青叹了口气，“不知道啊，我区区一个散修，胳膊拧不过大腿。” “胳膊拧不过大腿……”云竹听得稀罕，“这形容倒是贴切。” “怎么样？”木之青反过来问他，“你打算怎么从我这里知道你想知道的？” “……”云竹干笑，“我哪有这种心思，你何必随意冤枉人。” “你没有？”木之青道，“正好我有。”她挑着眉，杏眸中泛着细细密密的笑意。 “请问云竹道友，您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是军师的姿态呢？” “……” 云竹无语片刻，干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个人私事……” 话到一半他就看着木之青的神情顿住。 木之青的神情没什么别的，就是看看你怎么回答我，我也怎么回答你。 于是云竹话音一转，苦着脸道，“这不是因为讨生活吗，我总得给自己赚点。” 第四百三十七章 练武场 云竹此人狡猾至极，在这里诉苦大半天，都没说到重点。 木之青看着他在这里面带苦涩，语气悲伤的说了好一会儿。 偏生云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立不住脚，觉得尴尬的同时还能厚着脸皮问，“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东皇府？你找罢一道友的时候隐藏了自己我能理解，可是我分明看到罢一道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为何进了府内便变成你？” “就算如此，你不也怀疑我吗。” 云竹瞧一眼她，嘟囔道，“我能不怀疑你吗，天天眼睛眯着在那里笑盈盈的，十足像个小狐狸。” “我像小狐狸？”木之青指着自己，没忍住笑，“这就是你怀疑我的原因？” “也不是，就是一种直觉吧。”云竹道，“你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他纳闷至极，“现在想起来，你一进门就在装，你是装给我看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昨夜在场的又不止你一个人。” 云竹摇头，“除了我就是东皇兄妹，你和东皇兄妹之间有什么好伪装的，只可能是装给我看的。” 在这点上云竹很自信。 “为什么知道你在那儿……大概是一种直觉吧。”木之青道，“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哪里有热闹哪里凑，既然我都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当然不会放过。” “……”云竹嘟囔，“我是去赚灵石，跟你怎么一样，你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成天好奇这个，好奇那个，一点都不明白你怎么能活到这么久，明明在修仙界，有丁点好奇心的人都活不下去，更何况是你这种程度了。” “因为我强啊。”木之青理直气壮的给出解释。 云竹一阵无语，忽然一顿，“不对！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木之青已经转过头去了，云竹看过去，跟一个人对上视线。 他一惊。 红衫的女子眼里脸上满是不善，在那里定定盯着木之青。 云竹偷偷跟木之青传音，“我从前见过东皇羽儿一次，她可没现在这么偏激。” 东皇羽儿当年何止没现在偏激，那是骄阳似火，美丽无比。同样都是仰着下巴，当年的她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云竹认为她是来找麻烦的。 “她现在想晋升想疯了，估计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小心一点。” 东皇羽儿红衫飘动，缓缓走过来，旁边的花卉都会为她让步，唯独只有天鱼花，天鱼花微微张开嘴，展示了它的攻击性。 “你怎么还没死？”她这样打招呼。 红衫是多娇艳的颜色啊，穿在如今的东皇羽儿身上，却是衣衫大于人。这时候才发现，东皇羽儿似乎变得消瘦许多，仿佛一夜之间的事情，她身上都快挂不住衣衫了。 “让你失望了。” 她的脸上看上去是那么憔悴。 “东皇弟子在演练。”她扬起下巴，“我们东皇家的弟子是整个万灵大陆最优秀的弟子，你可愿意去见识一下？” 云竹偷偷传音，“阴谋，说不定想用旁门左道杀了你。” 旁门左道？ 木之青摇了摇头，“好啊。” 她应了东皇羽儿的约。 云竹急死了，“你应该拒绝她，本就撕破脸了。” 重要的是现在是很好的机会，他还有很多事想问木之青。 “她不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东皇家算得上光明磊落不错，但是东皇羽儿已经不像当年一样了。她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也没关系。” 云竹还想说什么。 木之青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信奉绝对的实力能够打败一切，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 云竹脑海中都快浮现出狂妄两个字了，又吞了下去。 算了，如果是木之青的话，好像真的可以。 “我陪你！” 东皇羽儿走在前方，三人绕过长长的回廊，走过许多小道。 东皇家大到不可思议，这是属于大家族的底蕴。 “你昨夜为何来此。” 东皇羽儿走在前方，声音传了过来。 云竹偷偷支起耳朵。 “因为好奇心。” 沉默一会儿，东皇羽儿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真奇怪。” 说完，她便不再开口了。 云竹失望无比。 就这样吗？ 东皇羽儿不是跋扈得很吗？这么简单的答案就将她打发了？ “喝！” “前进！” “不要怕！” “冲！” 还没到练武场，声音就传出很远。 等走过院门，入眼的场地大到不敢相信。 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分为两个阵营，相互对阵，眉眼间全是火气，看着对方如同看着死敌。 “冲！” 一人拿着一把武器，兵刃相接的声音，鲜血四溅。 “不要怕！砍下去！面前不是你的血缘！那是你的敌人！不除掉他们，你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冲杀！” 随着高阶修士一声大喊，所有人紧握利器没有任何的招数砍下去。你伤了我，我伤了你，两败俱伤。 甚至当场有人丧命。 这一幕实在是震撼，云竹一下子就被震在当地了。 “东皇家一如往昔。”节灵道，“利用阵法，让他们身处其中，互相残杀，即使阵法撤去，不过受了轻伤，受的磨炼却已经刻在脑海。” 东皇羽儿看着这一幕，缓缓说道，“人是世上最奇特的动物，在逼入绝境时，你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 这就是东皇家信奉的宗旨。 云竹先前知晓几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难道就不觉得残忍吗？” “残忍？”东皇羽儿看向他，表情讥讽，“在我们的世界只有懦弱和强大。旁人没有做到的决心，于是他们弱。我们有，我们便强大。” 木之青静静看着。 这时候冲杀的人已经倒了一大半退出阵法，等此地全都染上鲜血时，阵法也就退去。 一眨眼的功夫，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是东皇弟子们气喘吁吁，都是鲜活的人，看着旁人的目光凌厉了不少。 “望樱。” 东皇羽儿招了招手，一个女修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回首看向木之青，“可敢切磋？” 第四百三十八章 望樱 望樱穿着东皇弟子的服饰，虽然是统一服装，但是眉眼间的傲气却将她远远和其他人分出区别来。 “东皇小姐。” 她一点也不怯场，定定看着她们，甚至一眼就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你就是木之青？” 木之青挑了挑眉。 “望樱！”东皇羽儿冷冷的看着她，“放尊重点！” 望樱看上去有些不愿意，看眼东皇羽儿又收敛起来，“前辈好。” 东皇羽儿转向木之青，“你觉得她如何？” 木之青道，“你想如何？” 东皇羽儿绷着脸，“你先回答我。” 木之青有些不理解，“你这样说，我只能说还不错，长得好看，脾气差。” 脾气差的望樱，“……” 东皇羽儿有些气怒，“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木之青恍然大悟，“实力吗？” 东皇羽儿没说话。 木之青笑盈盈，“在我眼中，除了样貌，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 东皇羽儿扬着下巴，“她虽然只是筑基修士，可是今年不过二八年华，乃是我十几年前穷极无聊时在旁支里收养的婢女，可以说，她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她看着木之青没有反应，沉默半响忽然道，“你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有徒儿？” 云竹吃惊的瞪大眼。 他忽然有些明白东皇羽儿的意思了。 木之青道，“你是想让你徒弟打赢我徒弟？” “她不是我徒弟！”东皇羽儿道，“但是她勉强能够上和你徒弟打架的资格！” 望樱抿唇。 木之青看一眼望樱觉得有趣，“你就那么想赢我？” 东皇羽儿定定看着她，“你若是答应我，我或许就不会再动杀你的念头！” 木之青挑了挑眉。 东皇羽儿在威胁她。 木之青笑意盈盈，“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胁吗？” 东皇羽儿倔强的看着她，“我总要试试，一生中或许只有这个机会！” 木之青缓缓看向望樱，“这就是你教养她的原因？” 东皇羽儿道，“我说了，她不是我徒弟。” 木之青便退后，“不好意思，我没有徒弟，你的打算只能落空了。” 东皇羽儿急切的往前奔两步，“你可以去找，不管是一时，一天，亦或者是一年都没关系！我都愿意等！只要你……” “我没有这个意向。”木之青道。 “……” 东皇羽儿面容灰暗下来。 可是她实在是爱面子极了，自尊心不准她的神情露出半点不妥。 “东皇胜的性子我知道，只要罢一在这里，他迟早会去找他。” 木之青离开的脚步成功顿住。 她回身。 东皇羽儿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其中是什么情绪。 “那真是糟糕的一幕。”东皇羽儿看着她，“可是你期待，对吗？” 木之青站在原地，保持回身看她的姿势，耐心的听东皇羽儿说话。 可是东皇羽儿却不再说了，匆匆移开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你走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她这幅样子，瞧着很像是先前在客栈中不敢面对木之青的时候。 木之青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东皇羽儿重新和她对视。 她的目光落在东皇羽儿身后的望樱身上，望樱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捉摸不透，似乎对东皇羽儿表现感到惊讶。 木之青展眉，“不久后见。” 她回身离开了。离开时让人热血沸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傅有什么样的徒弟啊！”云竹啧啧赞叹，“她们两个可是十成十的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前方的木之青走得很快，云竹碎碎念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不对劲，“你在往哪儿走？” 木之青在四处转悠，看看拐角外的花园假石流水，又缩回来去走另一个岔道，瞧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木之青看上去一点犹豫也没有，漫不经心道，“我来找罢一。” “……”云竹苦口婆心，“这个时候你怎么去找罢一道长？他现在肯定被东皇府控制得很严，你找他做什么？要是到时候闹起来了，我们本来便朝不保夕，此时更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试试看。” “……” 云竹匪夷所思，紧紧跟在木之青身后，“这种东西怎么能试呢？木之青你到时候别闯祸了！我求求你了！咱们可消停一些吧！东皇府的人肯定不会让你见到罢一道长的！” 木之青的脚步忽然停下。 云竹心中生出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往前一看，看到前方有一座院子院门大敞。 更让人吃惊的是，院门之内的地方大到无边无际，空旷得一眼望不到头。 土地全是青草做的，看上去松软极了，隐隐还能看到青草之中有一道邋遢的身影，几乎都陷在青草之中，和草原的大小一样，乍一眼竟看不到踪影。 “还真为他造了一大片草原……”云竹咋舌。 木之青却皱了眉，“入定了啊？” 这就难搞了。 对于罢一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些。 “看来短时间内东皇府不会出现什么风波了。”木之青看上去还挺遗憾。 云竹这会儿才终于松口气。 今天可算是结束了。 可是他看到木之青回头，对他说道。“东皇道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盯着我的？” “……”云竹干笑，“那可没有！” 显然这种鬼话没人相信。 木之青看眼院门，还是有些不死心，“那个祖师爷就没来找他？他看上去可是没少关注罢一道友。” 节灵回道，“或许罢一此举就是来做借口。” 他的意思是说，罢一是故意让自己陷入入定之中，以此来躲避着什么。 “不会是躲避我吧？”木之青有些不确定。 “如何能？” “所以不能？” 木之青在院门徘徊了几天，奈何罢一从头到尾都没醒过。 她倒是在花园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道友。” 一位美妇从天鱼花旁站直身子。 此时阳光明媚，天鱼花是阳光的颜色，偏生它看上去是那样乖巧。 此人的身份不用猜也知晓。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祖师爷 美妇立在原地，五官精致，瞧着不过三十上下的年龄，眼里可以看到些许柔和，更多的却是若有若无的锋芒。 她缓缓走过来，“从前便听说万灵大陆上出了个木之青，出身神秘，明明不是家族宗门出身，手中却总是不缺资源。一个修士，除了资源，往往还需要很多东西，否则道途走不长远。” 她停在木之青面前，眸光温和，“你倒是个例外。” 节灵星眸温和，“头一次见面，未免太开门见山，说话没有分寸。” 木之青抬眸盯了美妇一会儿，美妇任她打量。 “从哪儿听说的？” 美妇道，“世人都如此说，你是玄灵大陆风头最盛之人。” 木之青道，“我还以为你是从东皇道友那里听说的。” 美妇一顿。 木之青笑意盈盈，“毕竟风头正盛的东皇胜打不过我一个风头最盛的散修，岂不是让夫人印象深刻？” 美妇看着她，温和的目光这时显得有些压迫感。 木之青笑眯眯的看着她。 美妇蓦然轻笑起来，“看来你确实是木之青，他们都说你睚眦必报。” 美妇是元婴修士，所以对待木之青也是用平辈的口吻，好像变成了同龄人。 木之青面色不变，“看来夫人确实是东皇府的夫人，即使看似温和，内里还是拥有东皇家的特质。” “特质？”美妇眸光流转，带着属于她的魅力，“我对于东皇府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她的手抬起捂住肚子，“最大的功劳，就是生了两个优秀的孩子，为东皇主支争光。” 木之青杏眸闪动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东皇胜和东皇羽儿？” 她紧紧盯着美妇，所以没错过她脸上的一丝恍惚。 “羽儿啊……” 美妇轻轻一声叹息，“倒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满园的花朵，木之青似乎看到一抹红衫身影，微微一晃便不见了。 “你放弃她了？” 美妇摇头，“我只是不知，为何她便会到如此程度，我原先对她的期望，甚至多过胜儿。” 她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可是事实证明，真正继承东皇家性子的人才能真的走得长远。” 美妇携着侍女在满园花色中走远了。 节灵在木之青的身旁问她，“你似乎有些关心东皇羽儿？” 木之青摇头，“只是有些好奇。” 她转身走远，“走吧，去看看罢一。” 她到达罢一院子的时候，发现了些差别。 有一道身影立在满地青草中，正好挡住了盘坐的罢一，看不到罢一醒了没有。 那道身影有些陌生，似乎察觉到了木之青的存在，微微侧头。 “咦，祖师爷的头发怎么黑了？” 祖师爷一张苍老的面容，却没有上次见的白发。 他转身朝院外走来，露出后面的罢一，罢一眼睛是睁着的，看上去有些愣神，幡旗出现在手上，他紧紧握着。 “住得可还习惯？”祖师爷立定，问木之青。 “还不错。”木之青摸了摸头发，“祖师爷是怎么保养头发的？” 她看上去真的很想知道。 祖师爷微顿，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黑发的祖师爷看上去非但没有白发的时候精神，甚至透露出一些腐朽的气息，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头。 “你来找他？” 木之青探头看了一眼，“有些事情想问他。” 祖师爷道，“若是不着急的话，我们聊聊天如何？”他看上去还蛮平易近人。 “好啊。” 祖师爷带着木之青缓缓在东皇府中走了起来，途径路过的人都极惊讶，又不敢将目光投过来。 祖师爷打量了一会儿木之青，苍老的脸上皱纹舒展一些。 “你今年年岁几何？” 这得说谎啊。 木之青摸着下巴想了想。 祖师爷活得多精的人啊，“在想怎么骗本尊？” 木之青放下手，面不改色道，“岁月于我们来说如同流云飞过，具体过去多少年月，我记不清了。” 祖师爷摇摇头，“总归不过五百岁。”他又打量了一会儿她，“元婴后期了？”他点点头，“这速度倒也不错，看来资质很好。” 祖师爷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很难弄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像他这样程度的人，走到今日，更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的与人闲聊。 “本尊那日见到你，觉得惊讶极了，你知道为何吗？” “不知道。” 祖师爷道，“本尊平日久居别处，甚少与外人交集。但凡出得府中，不是杀人便是伤人。” 化神期的修士了，已经是各个势力中稀罕的人，能够护佑宗门家族。 木之青听得认真。 “本尊忘记自己年少的模样了，但是若真要追寻，胜儿倒是与本尊极像。” 他缓缓而道，“胜儿今年年岁不小了，日后的路还要走得很长。” 木之青点头，“说得是。” 她就只是附和，多余的话一点也不愿意说。 祖师爷又打量了她一会儿，发现她虽然话少，但是行为举止间颇为耐心，对他说起任何事也表现得极为感兴趣。 祖师爷意味深长，“你倒是不嫌弃本尊像个老头子，哪怕是胜儿，都不愿意与本尊久待。” 木之青有些惊讶，“怎么会呢？”她道，“像前辈活得这样久，有些观点总是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什么事放在前辈面前，都能细细拆开，看到内里的本质。这样的前辈，如何会让人觉得枯燥。” 祖师爷苍老的眼眸转向木之青。 “是了，这就是本尊看到你的差别了。” 他的眼眸中带着知世事的通透，好像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会变得无所遁形，看到灵魂。 “活得长了，本尊鲜少觉得提的起劲来。”祖师爷道，“但是你不同。我看着胜儿，我知晓他是什么年岁，什么性子，甚至什么心思。但是本尊看着你，却像看到一团迷雾，好像什么年岁放在你身上都是不对的。” 他的眼眸看着木之青，其中的通透几乎让人无所适从。 木之青看着他一会儿，微微一笑，两人站在一起，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第四百四十章 院子之中 “本尊看不透你。” 木之青缓缓而道，“这就是我为何喜欢与祖师爷聊天的原因了。祖师爷总是能看透事情的本质。” 祖师爷微微眯眼，静静看她。 周围的空气好像有些变了。 木之青继续说，“但是唯独这一点，我想祖师爷只是抬举我了。” “抬举？” 空气松懈下来。 祖师爷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天卦弟子可是一定要保住你的性命。这样的人，多少抬举都称不上抬举。” 木之青若有所思。 祖师爷深深望了她一眼，“你不错，本尊很少会这么奇怪一个人。” “多谢前辈抬举。” 又说抬举两字。 “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着，你的性命，本尊给你保着。” 说完，黑发老头不见了踪影。 木之青的木棍发出光芒，节灵出现在身旁。 她侧眸，“你害怕遇见他？” 节灵摇头，“半脚踏进半劫界的人，总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手段。” 木之青回首往来路走，“走吧，去看看罢一。” 节灵走在她身侧，“天卦弟子可是要保住你的性命，对此你不想说什么吗？” “说什么？”木之青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节灵似乎想说点什么，木之青道，“不过不用猜测，总归真相就在眼前，很快到达。” 说完，面前又出现那个奇异的院子。 去时木之青和祖师爷两人慢慢悠悠，时不时沉默许久，用了很长时间走了很长的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力。 回时却不过一瞬之间，在元婴修士的眼里，一切不过咫尺之间。 院子里，漫漫无边的草原，青草上还带着些许露珠，却没有看到罢一的身影。 节灵侧头，看到木之青双眸微闭，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睁开眼。 “东皇胜来了。” 节灵勾唇，没有反驳。 木之青缓缓踏进院子，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脚下的土地松软极了，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东皇府果然财大气粗。”木之青呢喃，“这么大片地，地契肯定值不少钱吧。” 节灵已经习惯了木之青有时候的不着边际，他的关注点与她不同，“说是给他建一片草原，就当真连个屋子都没有。” 放眼望去，全是青草和土地，头顶就是天空和阳光，一点遮掩的地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房屋和牛棚。 木之青笑眯眯，“所以很难说是罢一道友自己想入定，还是除了入定之外没什么事可做，被迫入定。” 她在青草地之间行走，入鼻满是淡淡的青草香味，青草上还带着露珠，她碧绿的衣衫划过上空，几乎分不出你我。 木之青行驶在其中，却几乎未惊动任何一丝青草与一滴露珠。好像她完美融合在里面，又好像是碧绿的青草和清澈的露珠在为她让路。 微风吹过，露珠扑梭梭的落下，却又不舍的经过木之青的衣衫，仿佛不舍得她这个人。 木之青停下来，转头望去，已经离院门口有些距离，入眼全是碧绿一片，她的目光划过失去露珠的青草，随手注入一些水流，像是下起小雨一样为它们补充水分。 空气一阵波动，原本空无一人的青草地出现罢一举着幡旗的身影，木之青微微扬手，他即将落地的脚下青草便自动移了位置，不远处的鹅卵石小路取而代之。 罢一被木之青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木之青看向他身后，他身后出现了穿着一身玄衣的东皇胜，只是东皇胜没有罢一那么一惊一乍，只是瞥了木之青一眼就面色沉沉。 “我只是在与花草聊天谈心。”木之青笑眯眯，“你们呢？独自一起在做什么？”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问话，从木之青嘴里出来就是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罢一揉了揉手臂，觉得浑身不对又说不出来。 “我在还人情。”罢一看一眼东皇胜，又转回头。 木之青仔细打量东皇胜的神情。 “……看样子，你不太愿意还人情？” 罢一一顿，“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而是我告诉他也没什么用！” 东皇胜声音发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尽管把事情告诉我，如何决定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还你的人情就够了！谁需要你多管闲事！” “……” 罢一尴尬的握紧幡旗。 “是不是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木之青对他眨了眨眼。 罢一，“……” 他咬住牙，“是你让我说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你不能怪我！” 东皇胜总算看上去情绪好了一些，凤眸中总是自带邪气。 “你尽管说你的。”东皇胜一字一字的道，“是不是只要去除东皇羽儿的心魔，她便能有希望晋升元婴！” 说这话的时候，木之青敏锐的捕捉到东皇胜投向她的余光。 她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谁知罢一却比木之青表现的还要激动，“她已经到金丹修士寿数的末尾了，哪怕去除心魔，晋升元婴不过十之一二！” “我知道！”东皇胜见他故态复萌，皱眉道，“已经说过的事情不需要你再重复！” “……” 方才东皇胜设下禁制的时候，是想听罢一直接说到重点，而不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告诫，让他现在什么也没听着。要知道哪怕是他娘亲，也不曾这么唠叨过他。 罢一看上去也有些生气，“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东皇胜冷冷的看着他。 罢一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道，“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行了吧！” 他手中的幡旗在翻动，罢一道，“看遍世间之事，有哪个人能够在将近寿命殆尽前成功晋升！再次拥有寿命！” 罢一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东皇羽儿身有心魔的事情，你或许比谁还要清楚东皇羽儿的心魔是谁！你……” 他还没说完，东皇胜就打断他，“我只要知道除掉她心魔有多大的可能能让她晋升元婴！” 木之青又感觉到他的余光，便抱臂似笑非笑的回望他，于是余光总算没有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罢一的酷刑 罢一没好气道，“原本是毫无可能！连万分之一都没有的可能！” 他用了原本两个字，意味着事情有转折，东皇胜却冷笑一声，“你说话一定要拐弯吗？你这样的人情还得真是让人感激至极！” 罢一，“……” 木之青挑了挑眉，杏眸中分明溢满光芒。 罢一快被气哭了，“可是东皇羽儿不一样！她的生路在沈家！你要去沈家找办法！找到后就除掉她的心魔！让她取而代之！取而代之后！她的道途将不止于此！这就是她的生机！她唯一的生机！” “……” 东皇胜的目光又放在木之青身上，凤眸缓缓眯了起来。 “沈家？” 他轻轻道。 木之青收回手，指尖流出的水流消失不见，青草沾上水珠，看上去垂涎欲滴。 罢一在原地气得胸膛还在起伏，压根没注意东皇胜在干嘛。 一时之间气氛似乎变得剑拔弩张。 仿佛一触即发。 忽然，木之青侧头，看向院外。 东皇胜转过头，看到东皇羽儿一袭红衫站在院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东皇羽儿手放在院门上，定定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东皇胜身上。 “所以你想怎么样？” 东皇胜毫不犹豫，“我东皇胜的妹妹一定不能止步于金丹期！我们东皇家主支不能丢这个脸！” 东皇羽儿看着他没有说话。 东皇羽儿看向罢一，“所以我的心魔是谁呢？” 罢一一愣，随即有些愤怒，“是你们说我太啰嗦，尽说些没用的！所以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问我做什么！我是天卦弟子，不是你心里的蛔虫！你心魔是谁自己不知道吗！” 说完他心里舒服不少。 东皇胜看向他凤眸一眯，握紧雷箭扇。 “……” 罢一怂了，“这种事情你还好意思怪我……” “够了。”东皇羽儿打断他，罢一咬着牙停下。 她转向东皇胜，“总归人跑不掉，你若是这么不想我丢脸，便先去沈家看看。”说着她红唇旁带上一分讥笑，“取而代之……我倒是想知道沈家有什么取而代之的办法，正好我也能试试，全了你的心意不是吗？” 东皇羽儿的话听在东皇胜的耳中让他有些皱眉，不过他很快道，“你尽管把事情交给我，安心在东皇府等着。” 东皇羽儿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好，记住你说的话。” 她看一眼木之青，又很快将目光移开，转身走了，红衣衫消失在视野里。 东皇胜皱眉，回头还见木之青似笑非笑的脸，“当着我的面算计我？你倒是够坦荡。” 东皇胜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握紧雷箭扇，“我知道你强，那夜是我略逊一筹。” 说到这里他又是沉默一会儿，凤眸中罕见的闪过挫败，又很快消失不见，又是那个邪气肆意，强大无比的东皇胜。 “这次是我胜之不武，谁的一生中不会有遗憾的事情。所以这次，”他一顿，话语坚定，“你既然入了东皇府，便安安心心在这里待着，等着我回来。” 他一字一句说着最后一句话，“收割你的性命。” 罢一，“……” 木之青挑眉。 东皇胜转身走了，木之青拦住欲言又止的罢一，朝东皇胜的方向昂首，“你就不怕这次遗憾会让你抱憾终身，生出心魔吗？” 满地青草中，东皇胜转过身，一袭玄衣看上去很是显眼，他凤眸微眯，笃定的说着，“后悔这两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我东皇胜身上。” 说完，他回过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漫漫青草中。 “他什么意思？”罢一疑惑道，“为什么他还要杀你？我知道他杀心强，可是那日你让他被迫收手，已经能够明白谁优谁劣了啊？为什么他还缠着你不放？” 木之青恍然大悟的回首，“这是你认为我们打架的原因啊。” 罢一疑惑，“我认为？事实不是这样吗？” 木之青点点头，“所以你为什么会希望我们之间谁也不要受伤呢？” “……” 罢一原地盘坐在青草中，“这是出于对朋友的关怀！当我察觉到你们之间有一场大战，会使得你们两败俱伤，我便出来制止，这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啊！” 他盘坐下来木之青也不放过他，蹲在他面前，绿色的裙摆在鹅卵石上铺开。 “你……” “哎呀！你别再问我了！”罢一道，“我今日真的被烦得脑袋都大了，都怪东皇胜，我现在入定都难！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赶紧走吧！” 他迫不及待送客。 可是木之青却摇了摇头，“东皇胜来找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却是刚来找你，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罢一揪住幡旗，低着头不说话。 木之青缓缓道，“你躲也没用。哪怕你把眼睛闭上，我也要将你的眼皮扒开。” “……” 罢一无奈的抬头。 说话的对象和她对视，木之青终于舒服了，杏眸愉悦的弯出一个弧度。 “那时的情景，打是受伤，收手也是受伤，罢一道友虽然不问世事，但是总不至于天真的把我和东皇道友当做桶里的水，盆子的水倒进去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罢一目光闪躲。 木之青道，“所以，你当时劝我们收手——”她笑意盈盈，“你怎么知道我能保证两人什么事都没有的收手呢？” “……” 罢一的头又情不自禁的低下了。 木之青的声音虽然轻微，语气可以称得上温和，可是听在他耳朵，却是左一个咄咄逼人，右一个步步紧逼。 他连抬起头都不敢，耳朵里却还是传来木之青的声音。 “罢一道友，你在玄灵大陆奔走数百年，应该明白修士的能力最忌讳被人知道吧？” “所以——” 木之青笑眯眯，“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 罢一快崩溃了。 他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要这样接二连三屡次接受这种说疼也不疼，说不疼也疼的酷刑。 “我……” 木之青笑着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却见罢一捂住心脏，“我心脏疼，得休息！” 木之青意外，“可是我还没问起罢一道友不许我们受伤的原因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质问 罢一怎么都不肯说，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能说太多！” 木之青挑眉，想了想她站起身，“那我等待你的回音。” 绿衫在眼前晃动，木之青转身离开。 “等等！” 罢一站起身，紧张道，“明明你和东皇胜的生死危机只有那一场，为什么他还是要杀你！” 问题出在哪儿？ 他可不想她们之间再出问题。 “只有那一场吗？”木之青弯起杏眸，笑开来，“那就是只有那一次。” 说完，她转身走了。 “哎！”罢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木之青却没有转回身的意思。 罢一泄气的蹲下来。 “既然只有那一次，那你们之间又为什么喊打喊杀……难道是最后打不起来的意思吗？” 罢一陷入沉思。 “应该是吧？” 他偷偷摸摸的看眼四周，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叠书，乍一看，标题全是围绕“木之青”和“东皇胜”的。 他翻开书，嘴里在碎碎念，“东皇胜追木之青数百年也打不成一架……”半响他松了口气，合上书，“看来东皇胜后面不一定找得到木之青打架。” 漫漫青草地中，木之青逐渐远离了罢一和小院。 节灵收回神识，星眸带上笑意，“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木之青耸肩，“总会知道的。” 节灵星眸微闪，“这可不像你。” 木之青瞧一眼他，撇过头去。 东皇胜打心底里不想让木之青出府，离开罢一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东皇弟子看守她，而他则是来去如风，时常见不到他的影子。 沈城——沈家—— 明月在天空上挂着，沈长青立在屋顶上，微微皱着眉。 东皇胜立在另一边，衣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东皇胜眯起凤眸，“谁人不知道你沈家没落的原因，你是把我当傻子看不成吗？” “没有便是没有，说多少次都是如此。” 东皇胜握紧雷箭扇，“要我帮你回忆吗？” 沈长青沉默的看着他。 “一盏琉璃壁可是把所有事情都摆了出来，你们沈家那点阴私谁人不知，你如今藏着掖着，做什么鼠辈！” 沈长青语气微重，“那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东皇胜展开雷箭扇，“我说过了！只要你告诉我你爹夺舍你的功法，我可以看在多年认识的情面上不与你动手！” 沈长青沉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讽刺笑道，“怎么？堂堂光明磊落东皇胜，也要搞这些旁门左道吗？” 他在屋顶上渡步，脚步踏在屋瓦上，踩踏声几近于无。 “此法使得我家破人亡，让沈家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你难道也想尝试家宅不宁的滋味吗？” 东皇胜漠然的看着他靠近，“我说了，你给我。” 其他的不用废话。 沈长青看了他一会儿，抬头看月色，“想夺便夺，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能得到便是你的本事。” 东皇胜凤眸中的情绪越发危险。 可是沈长青还是立在那里，毫无防备的立了个侧身在那里，抬头看月色。 东皇胜捏紧雷箭扇，“你真不知道？” 沈长青道，“不管说多少遍我都会是同样的答案。”他看他，“原先有一个知情者，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 世人皆知沈家的阴私，但是世人皆认为沈家前任家主是罪魁祸首，自然也就是始作俑者。 沈长青这么说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 “是谁？” “那人名为冬善，乃是昔日从问佛宗叛出的邪僧。”沈长青缓缓诉说起往事，“那年沈长瑞修为止步于金丹期，便剑走偏锋，请来冬善用一些邪修的手段。只不过不幸的是，他被他的父亲察觉。” 沈长青回忆起往事半点凝滞都没有，就好像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仍然会在午夜梦回时屡次拿出来仔细回味。 “更不幸的是，在他将目标放在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时，他的父亲也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沈长青轻笑一声，“寿命将近的人做什么都不过分不是吗？” 东皇胜觉得刺耳，皱眉道，“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若是不知道，你就将冬善的下落告诉我！” “他的下落？”沈长青道，“既然我继任了沈家家主，那么像冬善这样的人，我自然不会留下性命。” 东皇胜皱眉，“咻！”地的一声，锋利的雷箭扇抵在沈长青的脖颈上，“你在耍我！” “耍你？”沈长青摇头，“冬善大抵死了吧，许久未见他了。” 现在他这么配合也不够了。 “说！”东皇胜就差揪住他的衣衫了，“办法到底是什么！” 家主被控制在东皇胜的手里，沈家的高阶修士当然不会闲着。 可是高阶修士们仰头急躁无比，因为沈长青不让他们上台。 沈长青被揪住衣领，锋利的雷箭扇就在眼前，他也是一点都不紧张。 “是因为东皇羽儿吧？近些年市面上的延年益寿的丹药都被你要去给东皇羽儿了吧，”沈长青轻笑，“真看不出来，东皇胜竟然是一个会顾惜兄妹之情的人。” “怎么？你想要牺牲哪个血缘？东皇府主支这一辈的人就你们二人，你找的应该是旁支的人吧。” “……” 东皇胜皱眉。 “什么旁支的人？” 这回换沈长青皱眉了，好一会儿他眉目舒朗，“原来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东皇胜不乐意沈长青一副好像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而更糟糕的事情就是东皇胜根本听不懂沈长青讲话。 沈长青眼里闪过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情绪看上去比方才高昂了一些。 他恶意满满的道，“沈长瑞打亲生儿子的主意，他爹打沈长瑞的主意。前任家主谁都不找，偏生选择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长青继续道，“东皇胜啊东皇胜，你为何天真到这个程度？” 他缓慢的往外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沈长瑞为何用上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沈城将主意打到我和沈长瑞身上吗！”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木之青的邀约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东皇胜一时愣愣，睁着凤眸，握着雷箭扇的手微松。 好一会儿，他又握紧雷箭扇，喃喃自语，“出自沈家的夺舍之法，只能从血缘身上下手。” 他的脸绷紧。 这个意思就是说…… “你骗人！”他抬起雷箭扇，直指沈长青，“不可能！” 沈长青道，“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与不信，事实都摆在这。” 东皇胜愣愣。 沈长青道，“若不是如此，沈城又何必拼着两个儿子不要，对我和沈长瑞下手？” “……” 东皇胜抬起雷箭扇的手放下，他觉得明月有些晃眼。 若是事实真是沈长青所说，那东皇羽儿的心魔…… 罢一说，杀死心魔后，用从沈家得来的夺舍之法取而代之…… 东皇羽儿杀死木之青，两人之间又何谈血缘。 东皇胜忽的抬起凤眸。 “肯定有哪里错了！” 他踉跄了几步。 “罢一……”他喃喃自语，“是他说谎……还是你说谎……” 沈长青讽刺，“堂堂东皇胜，最是桀骜嚣张，傲气十足，怎么经年过去，你也似那你认为的无能之辈一样，对现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东皇胜绷紧了脸颊。 东皇羽儿的血亲有谁？ “我的父亲早已陨落，娘亲与我等交集不多，她还能恨谁……” 东皇胜的脑子里运转了一串人名，忽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在此等月色之下，东皇胜只觉得夜凉如水，凉得人心里发寒。 “为什么？” 他喃喃，“你我明明是兄妹，为什么你如此恨我。” 东皇胜的心绪像是此时的夜色一样，既凉又寒，拉得他这颗心不住的往下坠。 东皇胜心神大惊之下，自然没有顾及到其他东西，于是沈长青便听了一个全，目光微动。 沈长青从屋下紧张他的人之中看到了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他心中忽然没了嘲讽，看着月亮入了神。 “正因为是最亲近的血亲，恨起来的时候才格外引人心伤。” 沈长青的感慨没被东皇胜听入耳中。 东皇胜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都被发凉的心脏所影响，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东皇胜退后一步，“我要去问问她！” 他携着雷箭扇，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光，在月色旁一晃而过，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底下的沈家人不禁松了口气。 沈长风的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看着远去的东皇胜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回首的时候看到沈长青还在原地，盯着月亮发了呆。 近两年他总是孤身看月亮，也不知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沈长风默下脸，退后两步准备离开，忽然脚步一顿，睁大眼睛来。 只见房屋之上，沈长青只身看月亮的身旁，出现一道黑影。沈长风以为是东皇胜去而复返，可是撇去月色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那是一袭绿衫，熟悉得几乎刻入脑海中，关于这抹绿衫的记忆，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时间的尘埃所抹干净。 沈长风顿住离开的脚步，他的心和手脚都在告诉自己该离开，可是复杂的心绪化作了绳索和铁锁，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是许久没见了呢？ 沈长风已经记不清了。 他对这个人的感情永远是复杂的，一边是仇恨，一边又是怀念最初几人一起相处的时光。 他们相处其实不多，但是那样的氛围，沈长风历经几百年，却未能找到第二个。 与她站在一起，好像不用担心太多事，也不用紧张太多事，自然而然便会放松，好像世界没有了虚假。 沈长风心中厌弃房屋上的人，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 她来做什么？ 比起沈长风，沈长青却没有那样惊讶。 天边的月亮挂着，沈长青好像也有月色般的长相，清风朗月。 木之青看眼节灵，发现在某些方面上，节灵与沈长青有几分相像。 只是沈长青更像是大家公子，节灵身上却带上一些神秘。 啊，真要说起差别来，就是这点吧，节灵一点都不像是大家公子。 “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沈长青的第一句话这么说。 木之青恍然想起，上次欧阳思屠尽紫瘴城的时候她曾来过沈家，沈长青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她在屋瓦上缓缓渡步，脚下寂静无声，她双手在身后，像是在花园中闲庭散步。 “沈道友每每都如此不欢迎我。” 木之青靠近沈长青到一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弯起杏眸笑意盈盈，“你这样对待我，我多少会难过。” “难过？” 沈长青不说话了。 今夜的风有些大了，木之青的衣裙吹出一道弧线，正好是向着沈长青的方向。 沈长青垂眸看着绿色的裙角。 木之青道，“沈道友成日呆在沈家可烦闷？” 沈长青抬眸，“并无。” 木之青歪头，“可是你多久未出门了？修士应该多出门，沈道友还年轻，难道已经放弃再上一层了吗？” 沈长青道，“由你来关心，倒是世上最稀罕之事。” “别这样。”木之青脾气很好，笑意盈盈，“近日东皇府有热闹，沈道友不如随我一同看看？” 她发出邀约。 “……” 沈长青沉默的看着她。 木之青口中所说的热闹，经由方才东皇胜一事，沈长青不会觉得是好事。 她总是这样，把别人坏事当热闹，好像没有热闹便不能活。 木之青靠近一步，“走不走？”她眨了眨眼，“过期不候。” 沈长青多想转身走人，他甚至可以像上次一样动口赶人。 可是他看着木之青，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 近些年他整日待在屋中修炼，偶尔管管沈家的事情，沈长青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了。 最重要的是，在今夜的月色下，木之青好像也把外面的喧闹带了进来。 平常自己安静多了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觉得这份安静难以忍耐。 木之青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沈长青看眼下方的沈长风，沈长风及时移开视线，他缓缓开口，“听说你的飞行灵屋载过许多人，如今便多一个我。” 木之青莞尔。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发狂 于是木之青的飞行灵屋多了一个从未来过的人。 沈长青随着木之青从沈城来到东皇城，不远处就是紫灵桥。 他微微侧眸。 木之青笑，“他跟上来也是来看热闹吗？” 此时正是晨曦刚起，天边一抹暖黄，美丽耀眼极了。 回到昨晚，昨夜沈长青答应下来后，木之青笑意更甚，垂眸看向屋下的沈长风。 “你呢？去不去？” 沈长风皱了眉，看样子有些不喜，胡乱的移开目光，转身就走。 如今自己却是跟了上来。 沈长青和木之青进了东皇城，行走在东皇城中。 东皇城有各样修士，她们二人没有做遮掩，于是两人气度不凡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甚至还有许多人不敢多看。 “这身上的气息……至少也得是元婴修士吧？”有修士议论纷纷，忌惮又敬畏。 也有认识他们二人的，翻出一本古旧书籍，“一袭绿衣和青衫，绿衫女子持着木棍……这不就是前些年和魔人同流合污的木之青吗？” “那另外一个呢？”同伴问。 “另外一个……”那人几乎将书籍翻烂，也没个所以然。 “沈长青。”忽然有一道声音道。 “什么？” 众人之间，一个人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奇异，“他是沈家家主沈长青。” 丢下惊讶并且怀疑的众人，那个人奔出来，拦在木之青和沈长青身前。 “你怎么出来的？” 木之青正给沈长青介绍手里的吃食，两人漫步在街上，还有几分友人在相处的错觉。 木之青道，“自然是像你一样走出来的。” 云竹看一眼沈长青，沈长青静静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迟迟没有将糕点放入嘴中。 云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在意哪一件事，“走出来……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你，东皇祖师爷能让你出来？” 木之青耸肩，“我并未受到阻拦。” 云竹若有所思，良久啧了一声，把目光放在沈长青身上稀奇至极，“沈长青你多久没出过沈家了？我估计沈家灭了你可能都不带出来的。” 所以他才这么惊讶。 沈长青看上去有些困惑，看向木之青，“他是？” 云竹，“……” 木之青笑了，“云竹，他叫云竹。” “云竹？”沈长青好像有些印象。 但是他看了看云竹，选择沉默。 他不是从前那个对谁都温润如玉的沈长青，对待陌生的人，他没有什么耐心将时间放在他身上。 云竹暗地里撇了撇嘴，面上是不可能得罪人的，伸出手笑得像狐狸一样，“我再重新介绍一遍自己！我叫云竹！沈家主别来无恙！” 沈长青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撇过头。 “……” 云竹嘶了一声。 一根木棍放在他空落落的掌心上，云竹看到木棍眼中一喜，想要握紧，“我可以看看吗！” 木之青将木棍收回来，含笑，“不可以。” 云竹念念不舍看眼木棍。 除了木之青，可是没有人靠近过她的木棍，但凡靠近的都没好下场。要知道不单单木之青神秘，她的木棍连同她的人一样同样很神秘。 云竹早就眼馋她的木棍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和木之青和沈长青并排走着，“什么糕点啊？我能尝尝吗？” 木之青看他一眼，“你为何会在这里。” “东皇胜是针对你，不是针对我，我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云竹偷偷捏过来一块糕点尝了尝，“嗯，入口即化，跟云朵一样，味道不错！” 他又扔了一块糕点到嘴里，“你们现在准备去哪儿？” “东皇府。” “噗！”糕点屑像是灰尘一样飞出很远，云竹擦嘴，“你说哪儿？” “东皇府。” “不是！你还去东皇府干什么！”云竹惊异，“你不是好不容易出来吗！现在东皇胜在府里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眼眸，“是呀，东皇府如今这么热闹，云竹道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云竹跟走程序一样震惊她出府的样子，木之青反而惊讶云竹有热闹不凑，离开东皇府。 云竹不自在的咽下糕点，“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幽幽道，“东皇府祖师爷可是个暴脾气，他不知为何对你和罢一很好，对我这个外人可称不上友好。我之前给东皇胜出主意，本来就心虚，祖师爷一瞪，我哪里还敢久留。” 木之青若有所思，“你出来时，里面如何了？” 云竹道，“不知道，东皇胜一回来就直奔东皇羽儿，看上去情绪都很激动，祖师爷很快就出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他真的纳闷极了，“祖师爷怎么会放你离开？东皇羽儿好歹是他的亲孙女，怎么也得牺牲你成全东皇羽儿吧。” 木之青道，“你不知道？” 云竹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了他一眼，正好停下脚步。 东皇府到了，就在眼前。 罢一就在门口，不妙的是，他被东皇胜揪住衣领抵在大门上。 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没有人敢在东皇胜的眼皮底下看热闹，所以木之青三人就更加显眼。 “那位祖师爷藏在暗处。”节灵看到木之青左右环顾的视线，说道。 藏在暗处？ 云竹方才还说他介入其中，是发生了什么吗？ 木之青也没有看到东皇羽儿。 这点节灵帮不了她，“女孩子的闺房，到底不能随意探查。” 木之青恍然。 原来东皇羽儿还呆在自己的房里。 东皇胜的目光射向木之青等人。 罢一邋里邋遢，被这样对待也还是不害怕，只是看上去无奈极了。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闭嘴！我只想知道事实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罢一沉默一会儿，脏兮兮的脸庞中，眼眸带上几分通透，“事实就是如此，你再如何问我，都不会改变。” “……” 东皇胜缓缓松开罢一的衣襟，罢一的脚落到地上，他握拳。 罢一无奈的看着他。 东皇胜看向木之青，“你早知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时候未到 东皇胜这样的状态神情实在太罕见了，云竹很难不感到惊讶。 他看向木之青，却发现她神色如常。 “知道什么？” 她还这么问。 东皇胜从台阶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木之青，凤眸中布满血丝，“知道东皇羽儿的心魔是我不是你！知道东皇羽儿迟迟晋升不了元婴是因为我！因为他恨我！” “……” 云竹睁大眼。 其实方才看到木之青的时候，他刚从知阁出来没多久，为的就是弄清东皇胜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所以他知道东皇胜在沈家大发脾气，可是具体原因他并不知晓。 可如今东皇胜说完，云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可是东皇胜就是东皇羽儿的心魔…… 这…… 可能吗？ 云竹看向木之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忽然间，他的脑海里闪现了那夜电闪雷鸣，东皇羽儿带给他隐隐约约的异样。 原来……这就是原因吗？ 木之青并不是东皇羽儿的心魔。 东皇胜才是东皇羽儿的心魔！ 云竹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东皇羽儿明知道自己心魔是谁，又为什么还要针对木之青？还要东皇胜杀死木之青？ 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 难道…… 云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木之青知道这一切的话，那东皇羽儿是不是为了隐瞒，企图杀人灭口？ 那边木之青讶异道，“啊，这些吗？”她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以为这种事情，作为当事人的东皇道友会更加清楚一些。” 东皇胜的凤眸布上阴沉。 “所以呢？”木之青歪头，“既然东皇道友知道了，那你可还能用那时杀死我的决心，去对待东皇羽儿真正的心魔呢？” “……” 东皇胜绷紧了脸，“这些与你无关！” 他转身，愤愤离去。 木之青在他身后喊道，“东皇道友，你不囚禁我了吗？” 东皇胜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东皇府的大门口。 罢一心有余悸的探头看了一眼，回过头看向木之青，目光在沈长青身上转了转，叹了口气，“你说你惹怒他做什么。” 他没走过来，木之青知道罢一躲着她，所以他没走她反而还挺诧异。 云竹已经自己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个来回，“这些都是那天晚上你冒充罢一看出来的？” 他惊叹，“木之青啊木之青，我知道你聪慧，可是没想到你聪慧到这个地步。” 木之青道，“谢谢夸奖。”她道，“你觉得东皇胜去做什么了？” 云竹道，“这点不用担心，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事情。早些年他为东皇羽儿收刮了不少延年益寿的丹药，不会那么快做决定的。” “做决定？” 云竹看出木之青的诧异，“虽然杀死自己让东皇羽儿夺舍是不可能的事情，袖手旁观是东皇胜唯一的选择。但是你不是想看到另一个不可能的结果吗？” 所以他才那么说。 木之青点头。 沈长青看眼罢一，“所以去不了东皇府看热闹了吗？” “啊，”木之青有些愧意，“说好要带你去看热闹的。” 可是如今东皇府进不去。 她想了想，“换其他的可以吗？” 沈长青道，“不用麻烦。”他指向门口的罢一，“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来这里做什么。” 罢一，“……” 他往后退了一步。 沈长青收回手，看上去有些歉意，“我好像有些没礼貌了。”他道，“只是我记得先前沈家还是三大家族之一时，你来到沈家一趟，沈家便没落了。便有些好奇东皇府也要没落了吗？” “……” 木之青杏眸升上光芒。 “沈道友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有趣了？” 然而显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云竹看上去没什么，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一个赞叹着看热闹，一个为了利益来者不拒，身为当事人的罢一很难堪。 他张了张口，实在说不出来话。 木之青像是良心发作，走到云竹和沈长青之间，“沈道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这就是拒绝了沈长青的要求，给出另一个实施的办法。 沈长青抿唇。 “你不会后悔的。” 天边的金光没了，因为太阳完全升了上来，万里无云。 沈长青半响道，“好。” 他同意了。 木之青莞尔，“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等等。”罢一叫住她。 木之青转身，挑了挑眉。 她说罢一怎么不躲着她呢，原来是有事找她。 “怎么了？” 罢一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指着大门道，“我当初明明是走进大门的，为什么一眨眼我出现在沙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罢一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沙漠，眼前就是一个妖兽窝，他费尽千辛万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所以他回来后对木之青没有好气。 木之青道，“我们交换好不好？” “什么？”罢一讶异，有种不好的预感。 木之青笑眯眯，“你跟我说说，你当初在此处犹豫的原因？” 罢一，“……” 他一下子便慌乱了，说道，“我犹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我还人情给东皇胜，他知晓这些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屡次告诫他，你不是知道……” “这些难道不是做给我看的吗？” “……” 木之青笑眯眯，“我可不会认为你会因为东皇羽儿的心魔是东皇胜，再加上一个世人皆知沈家没落的原因，就无论如何也不告诉他。” “……” 罢一干脆道，“木之青你走吧，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木之青看上去比他还要遗憾，“不交换了？” “不了！” 罢一快要被郁闷出血。 他眼睁睁看着木之青离开，更是觉得心中憋闷。 云竹有些同情他。 想从木之青嘴里问出什么可不容易，他深有体会。 “哎！” 一不留神，木之青和沈长青就走出很远，云竹追过去。 “你们要去哪儿？” “送他回沈家。” 云竹疑惑，“你不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吗？” 木之青含笑看一眼身后的罢一，道，“时候还没到。”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关于悟道石的建议 沈长青既然出了沈家，便没有那么想回去。 山头上，两人迎风而吹，还有一个不受山风与烈日影响的节灵。 木之青和沈长青立在山头上，一绿一青的两道身影说不出来的和谐，他们的头顶是万里长空，是烈阳与云朵，清澈得如同湖水，梦幻得如同梦境。 节灵眯了眯眼睛，立在一旁看一众绿水青山。 木之青坐在大石头上，晃着腿很悠闲，手里还把玩着悟道石。 “你让那个小跟屁虫回沈家了？” 沈长青道，“我不愿回去，沈家总得需要一个坐镇的人。” 木之青有些讶异，杏眸微圆，跳下大石头站好，“看来你们的关系有所改善了？” 沈长青垂眸，“改不改善，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目光放远到青山之中，“活的岁月长了，什么事情都能被时间抹去，有些事情也就变得无所谓。” 木之青的脑海里闪过幽暗的囚牢中，沈长风面色苍白，身上涌出鲜血，艳丽的颜色却比不过他绝望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不在意了？” 沈长青道，“或许是我。” 木之青不认为沈长风会不在意，而沈长青这么说…… 她恍然大悟，“你不在意了？你忘了王二了？” 沈长青眼神一阵恍惚，“忽然提起这个名字，我还有些想不起。” 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木之青上下看了好几遍沈长青。 痴肥白胖的王二嚣张跋扈的脸色和后期瘦下来的阴沉在木之青的记忆里都不讨喜。 她看了一会儿沈长青，盯的时间长了，沈长青就皱起眉头。 木之青侧过脸，唇角微弯，“不管你有没有忘记，反正我是未曾忘记。” 沈长青看上去有些意外，木之青看出来了。 她不太开心的道，“对我调戏的人屈指可数，我怎能不印象深刻呢？” “……”沈长青垂眸。 “不过说来，你一直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沈长青看向她，得到她一笑，“对，没错，今日闲来无事，便想与你诉说一些往事。你不用觉得我烦人，因为你我之间的往事统共也没多少。” “你我之间的往事……” 沈长青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木之青抛着悟道石，往上一跳坐在大石头上。 大石头足够高，此山也足够高，一览众山小，居高临下看到的都是美丽风景，这使木之青的杏眸闪着光，心情不错。 “我无事时便喜欢在南大陆走动，期间不止一次遇到仗势欺人的富家公子，那些富家公子们背后都有靠山，我也曾让靠山出来，看看他会怎样明辨是非。” 她转过头来，“事实证明，你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像你一样，弄清楚事实便就此罢手。” 沈长青眉眼微动。 木之青笑起来，杏眸里闪着笑意，“富家公子抽了一巴掌给农夫，农夫干惯了粗活，富家公子反倒被农夫的脸颊刮伤了手。于是靠山将农夫的手全剁了，你说好笑吗？” 沈长青道，“你不会想帮他吗？” “帮他？”木之青摇头，“我习惯了旁观，让我插手反倒是让我不适的事情。” 沈长青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木之青道，“而且……那个农夫并不值得帮，不过是一个欺凌寡妇之辈，使得乡里邻里人人皆知，农夫翻脸不认人，错便都在寡妇身上，被浸了猪笼。” “你也未帮寡妇吗？” 沈长青被木之青所描述的故事所吸引，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仅是木之青所描述的往事，木之青所表达的观点更是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寡妇啊……”木之青微微耸了耸肩，“她无子无女，没有农夫的帮助便活不下去。农夫欺凌她，可她亦是需要他带来的利益。” “所以她并不无辜？” “她不可恨。”木之青道，“可是改变那种生活对她来说便是不知所措。” 沈长青听得入了神，良久才问道，“你用了多长时间观察他们？” “多长时间啊……”木之青将悟道石放在一旁，双手撑着大石头，身子往前倾，还晃了晃腿。 “大概是一个月？或者半个月？” 沈长青若有所思，“这样的生活不枯燥吗？” 观察农夫与寡妇还有富家公子。农夫的死要不了一天，富家公子靠山的出手要不了一天，寡妇浸猪笼要不了一天。总共加起来不到五天，剩下的时间她是怎么能够忍受的？ 凡人的生活只有柴米油盐，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便是在日头与雨天下干活，在黑暗与月色下闲话睡觉。 木之青为何能够忍受？ 明明她是不爱这些的。 “五天的热闹，抵得过一个月的枯燥。” 沈长青理解不了，但是…… 他看着木之青，竟然不诧异自己心中的羡慕。 木之青笑意盈盈，“或许，你应该尝试去走一走看一看，总不能真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没有世俗的欲望。” 沈长青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的垂下眸来。 抬头时他看到木之青又在把玩那颗悟道石。 “你在做什么？” 木之青失望的把悟道石放下来，“我还以为跟你诉说一些往事，能够触发它呢。” 灰扑扑的悟道石在木之青白皙的手心中流转。 沈长青身为沈家大公子，自然有他的一番见识，很快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悟道石？” “是呀。”木之青没什么好瞒的，倚着下巴在发呆。 沈长青道，“悟道石有很多种，看上面的气息，似乎是用天雷锤炼形成的。” 道有很多种道，不少于千万种道，悟道石悟的道当然也不少于千万种。 得到木之青的承认后，沈长青道，“或许，你可以选择从天雷上入手，真正了解拥有天雷的悟道石是什么样。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明白了。” 木之青杏眸闪了闪。 沈长青道，“当然，这只是建议，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大可……” “可以，当然可以！” 木之青跳下大石头，转向沈长青，“你的建议非常有用！” 第四百四十七章 路人议论 “我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他说我说过的建议你倒是惊喜极了。” 沈长青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万里长空中，两人刚刚约定等时候到了，木之青会带他去一个地方。 在那之前，沈长青选择去南大陆瞧瞧。 他说他的一生中，去南大陆的避暑屈指可数，甚至比不过沈长风。 木之青捏着沈长青给她的传音符，一直目送他远去，才转身离开。 “你不觉得沈道友被拒绝的样子很想让人照顾一些吗？” 节灵只是回以一笑。 “你不明白。”木之青停下脚步，侧头对节灵道，“从前的沈长青，当真有大家公子的风范，如何会有如今小心翼翼的姿态。” 节灵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你心疼他？” “嘶。”木之青被他说得目露奇异，“你怎会这样想？” 节灵沉默。 半响，等木之青拿出吸雷石的时候，节灵才说道，“总归不过陌路人，你的征途在半劫界，而他多半耽于玄灵大陆，没什么可在意的。” 木之青一顿，仰头看着节灵。 节灵静静的回望于她，一袭白衣衬得他如皎中云间月。 他以为她会说什么，可是她只是揉了揉脖子，“你能跟我一样蹲下来吗？我这样看你很累。” “……” 节灵蹲下来的时候，木之青脑海里忽然闪过“屈尊”一词，不由笑了笑。 她举了举悟道石和吸雷石，“你觉得这两样如何？” 节灵看向吸雷石，“这个如何来的？” 木之青在努力回想，“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哪次天雷炼制而成的，用它吸收天雷。” 节灵看出什么，眸中带上一丝诧异，“你利用它吸收天雷？” 木之青左看右看吸雷石，都不知道节灵是怎么看出来的。 节灵点到即止，知道人与人之间有些许距离。他道，“你想利用吸雷石感悟悟道石？” 木之青摇头，“不，我想了解天雷。” “了解天雷？”节灵并不看好，“虽然天雷被你用容器收集起来，可是天雷不是谁都能了解的。”他一顿，“难道你要利用那个天卦弟子？” 他依稀记得罢一曾经答应过木之青他将倾囊相授，这也是她那夜收手的原因。 木之青又摇了摇头，“我试过。” “机会难得，我想寻个最合适的时候。” 最合适的时候？ 节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还与沈长青约定了去一个地方，你似乎有什么瞒着我。” “有事情瞒着你……”木之青笑眯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节灵看着她，觉得像看一个谜团，“有时候我想……” “你想什么？” 节灵清风朗月的面容敛了所有的神情，“罢了，总之我会一直跟着你。” 木之青听得眉目一跳。 她撇过头，把玩着悟道石，上面隐隐还流出一些天雷的气息。 半响她站起身，“悟道石果然很难参悟，难怪即使是在宿家的拍卖会，也会成为流品。” “你可以放弃。” 大概是刚才聊得不愉快了，节灵脸上的神情假了一些，有几分初见时的疏离冷漠。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怪异。 “你……” 节灵侧头。 他了解木之青，还以为木之青要向他方才那样话说半截。 可是不是的。 木之青说道，“有些不对劲。” “……” 木之青肯定的点了点头，“你很是不对劲。” 节灵的星眸垂下，转了个身，给木之青留下一个白色背影，“好好参悟你的悟道石吧。” 白色身影逐渐远去，木之青杏眸浮上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弯了弯眼眸，唇角微勾，跟了上去，“别这么小气嘛。” 东皇城—— 木之青坐在窗户旁，客栈的其他修士们正在议论纷纷，她听了半天，发现大多是在说东皇府的。 “半个月前东皇府的那一架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有这么夸张吗！”有人不信，“东皇府上下的人什么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东皇府每年在每一栋建筑上花的钱都不少，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经常打架，最后才将每一栋建筑设上阵法，用以减少损失！所以说东皇府里打架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不用惊讶！”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知道内情的人道，“那可是东皇胜啊！东皇府有谁能跟东皇胜打起架来？他可是除了东皇府化神期老祖之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说元婴第一人也不为过！你们自己说说，这一架稀不稀罕？” “……真是东皇胜？” “真是他！雷箭扇的威力我还能不知道吗！但凡东皇胜所到，无一不是风云色变！那夜我眼看着天空想起降下天雷一样，全被他的雷箭扇吸走了！” “嘶，这倒是让人意外……他到底跟谁打？”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那人一下子就噤了声，被人嫌卖关子，推搡好一会儿他才悄悄道，“听说是木之青。” “木之青？那是谁？” 有人不知道，也有人知道，“是她啊！”他们的好奇心全被勾了上来，“如果是她的话，胜负真难说了。” “害！”那个修士悄声道，“就是木之青赢了。” “木之青赢了？怎么赢的？不可能！” 那个修士还想继续说，被同伴哎哎两声，“差不多得了啊！你们忘了之前在这里死的一个说书先生了？再在这里议论东皇府是非，小心落得同样的下场！到时候你们哭也来不及了！” 众人便都噤了声。 说书先生的下场他们都记得，甚至其中大部分人都亲眼目睹。 “东皇羽儿没在这吧？”他们紧张的左顾右盼，自然是没有看到东皇羽儿的，却也没有注意到木之青。 “怎么？”节灵从这些议论的修士中来到木之青身旁，“喜欢听旁人夸奖自己？” “啧？”木之青好奇，“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节灵垂下星眸，“并无。” “并无？”木之青轻笑一声，倒了一杯茶。人可以伪装，雪融茶的香气却掩盖不了，顺着微风便飘了出去。 “看来那个说书先生真的是孤身一人。” 节灵看向她，明白了木之青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还在纠结说书先生的事情。 第四百四十八章 茶香引人 节灵忽然想起木之青和沈长青的谈话。 为了五天的故事，她可以忍受一个月的枯燥。 如今也是。 可惜…… “你得失望了，离开这里吧，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热闹。” 木之青皱皱鼻子，“明明你自己也想看。” 试问节灵回到玄灵大陆到现在，可有哪一天不比在半劫界过得好？ 没有。 陪在木之青身边的日子，远比节灵所想的要有趣多了。甚至两人可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旁观旁人喜怒嗔痴，嬉笑怒骂，那都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木之青总是能带他看一些不一样的。 于是节灵不说话。 他向来不会承认这种事情，长得像个仙人，性子也像个仙人一样拐弯抹角，哪里肯表明自己真实的心思。 木之青见怪不怪，有时候她会刨根问底，逗逗节灵，有时候她也会选择无视。毕竟很多时候，她和节灵之间的辩驳都是不分胜负。 毕竟活得久的老妖怪总是有些与众不同。 见识多了，阅历多了，便什么都能问得出来，什么都能答得出来。 她撇过头去，看眼窗外站了起来，“她来了。” 节灵侧头，只看到一袭红衫走进客栈。 几乎是瞬间的，又像是哪个修士用手肘撞了撞同伴，又或者哪个修士用眼神示意了同伴什么，总之客栈内一片寂静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瞧向门口的方向，看向那一袭红衫。 有人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方才议论的人心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穿着红衫的东皇羽儿左右环顾，最后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她微微皱了皱眉，似乎鼻子还动了动，朝着木之青走过来。 “原来你在这。” 明明木之青在这里，身姿出众，模样也出众，甚至身上气息更是不凡，但是就是让人感觉到眨眼便忘，明明看进眼里，身影又很快从眼里溜出去。 东皇羽儿停留在木之青身边，众人才注意到木之青。 他们感到惊讶，却没有窃窃私语，毕竟他们是修士，再大的事情只需要传音就够了，没人会管你传的音太大声或者小声。 “原来你在这里。” 木之青示意她坐下，“怎么发现我的？” 东皇羽儿抿唇，看向正在散发着热气的雪融茶。 雪融茶太香了，让其他关注这边的修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多嗅一些。 木之青盖上茶盏，给东皇羽儿倒了一杯，热气袅袅。 “我记得你好像未喝过。” “未喝过……”东皇羽儿坐了下来，目光放在周围，周围的视线便从明张目胆变成偷偷摸摸的余光。 她转过头，“在万厉那里喝过。” “我记得你们关系不好。” 东皇羽儿忍不住笑了一声，却不是觉得好笑，而是讽刺的道，“我能和谁关系好，我哪里配？” “好像戳中人伤口了。”节灵道。 可不是，东皇羽儿的情绪瞬间有些不对了。 木之青却没有说点什么话缓解气氛的意思，杏眸直勾勾的看着东皇羽儿。 都说与人说话和人对视是最礼貌不过的做法，可是东皇羽儿眼皮却垂了下来。 “你不要这么看我。” “好啊。”木之青便移开视线，示意她喝茶。 东皇羽儿端起来抿了一口，香浓的雪融茶硬是让她喝出食不知味，只剩下舌尖的苦化开流到喉咙里，只剩下最后冰寒的余味，融进她的心里，使得心里也结成冰霜。 东皇羽儿的心冰寒一片，她却越发扬起下巴，脸上带上一些跋扈，是足够让那些常年混迹在东皇城忌惮无比的神情。 “我以为你离开东皇城了。” “是离开了。” 东皇羽儿终于抬眸盯着她，“那为何又回来了？” 木之青道，“想看看被你杀死的说书先生有没有留下什么。” “……” 东皇羽儿撇开目光，目光落在外面的街上，似乎是外面的光太强烈，引得她的眼眸似乎也泛上泪花。 街上的修士有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有着自己的心思，有的意气风发，容光焕发，有的萎靡不振，疲惫不堪。 从前东皇羽儿以为自己是前者，哪怕是耽于金丹期的时候她也这么认为，如今却不是了。 时隔数百年，坐在木之青对面，与她同一桌，她深刻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再也不是她垂下眸，避开视线就能避而不见的。 东皇羽儿心中有深深的无力，无力得让她几乎想要趴倒在桌上，几乎想要不顾周围的目光，想要不管木之青的视线。 可是她还是做不到。 身为东皇羽儿的骄傲让她无法做到。 她穿着一身红衣，却不如当年骄阳似火，艳丽的五官胜不过红衫，被红衫压得失了颜色，连傲气一同消磨。 “你怎么了？”木之青问道，却又很快止住。 节灵挑了挑眉。 以木之青的阅历和眼见，她如何会看不出东皇羽儿在想些什么。 可是她还是这么问了，好像是想引出下文。 “既然感到无地自容，便不用寻着茶香来寻我，你我无法好好坐下来聊天，你还来寻我做什么？” “……” 节灵的星眸荡漾出笑意，像是池塘里的涟漪，层层叠叠的荡漾开。 看来原因很简单，东皇羽儿对她做过的事情，木之青并没有那么轻易遗忘。 ——事实也理应如此，木之青从未在一个人意图夺她性命的时候，还能好好与他相处。 东皇羽儿是个例外，但是木之青却也没有多好的态度，顾及她的感受。 东皇羽儿回头，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照亮了一边脸上，成了另一边脸上的阴影。 她道，“原先你出面，我有动放过他的念头。” 她的唇瓣几乎未动，但是声音确实掷地有声，“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说那些话！” 木之青点了点头，“说得是，有时候实话确实伤人。” “……” 东皇羽儿咽下一口无形的血，明明往常这种时候，她应该将人千刀万剐了，可是这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木之青。 “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东皇羽儿最在意的不是说书先生的话，而是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木之青就在一旁。 第四百四十九章 约定 一盏茶几乎快到底了，东皇羽儿才终于平静下来。 客栈的修士们不知是有意无意，也靠着一点茶水耗了一个下午。 太阳渐渐落山，东皇羽儿仰头灌完最后的茶。 “咯噔。” 茶杯被放下，东皇羽儿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陨落的时候也会风风光光的陨落，到时候请你前来观礼。” 她拿出传音符，“我犹豫了很长时间，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便来给你请帖了。” 东皇羽儿的请帖不是请帖，又像是请帖。别人的请帖是好事临门，她的请帖却是通知陨落的传音符。 旁人不了解木之青，甚至东皇羽儿也不了解木之青，但是她多少知道一些。 她是左思右想了好多天，才觉得木之青不会拒绝她。 为何要想那么多天呢？ 因为东皇羽儿害怕被拒绝。 意料之中的是，木之青果真收下了传音符，这让她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可是木之青把玩着传音符没有立即收起来，这又让东皇羽儿紧张起来。 东皇羽儿紧紧盯着木之青手中的传音符。 木之青一顿，便不动手中的传音符了。 “就这样决定了吗？我以为事情会像你希望的那样，结果却是你自己认输了吗？” “认输？”东皇羽儿笑了一声，“我之前的想法好像有些可笑了。” 她道，“东皇胜就是东皇胜，不管你与他经历了什么，不管你是他的谁，不管他表现出来的是什么，他都永远不可能舍己为人。” 东皇羽儿看着空空的茶盏，“可恨的是，我心里竟然怀有那么一丝期望。” 东皇胜会牺牲自己使东皇羽儿晋升吗？ 他不会的。 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东皇羽儿却那么希望着。 木之青给空空的茶盏续上茶水，倒给东皇羽儿。 滚烫的茶水清澈，散发出一丝清新之气，有一根茶叶尖顺着茶水溜了出来，在茶水里急速旋转。 “东皇道友的反应呢？”茶杯倒满了，木之青放下茶盏，“我未曾看过他在你面前的反应。” “反应？”东皇羽儿道，“他好像恨不得杀了我。”她道，“他觉得不可思议，我却不敢置信他当真一点察觉都没有。” 木之青若有所思，半响笑了笑，“能想象得到他的反应。” 在沈家的时候，东皇胜是什么反应，在东皇羽儿的身边就应该什么反应……啊，不，应该更强烈一些。 东皇羽儿下意识看了木之青一眼，反复观察她的神情，在她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自己将目光转向窗外。 天际的落日很圆很大，散发着金色的光辉，东皇羽儿的神情不自觉的舒展了一些。 她忽然理解了木之青为何喜欢在窗边待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金色的落日余晖挥洒在众人身上，陌路的人们沐浴在同一片光下，稀罕般的感觉到些许和睦。 东皇羽儿确认过木之青的神情，没有轻视和嘲讽，只有日常惯有的似笑非笑，是百年都未曾换过的神情，姿态闲适而慵懒。 她看上去太悠闲了。 东皇羽儿也不免觉得放松。 这是久违般，她在和木之青的相处之间感受到一些惬意感。 东皇羽儿迎接吹过来的晚风，明艳的五官放松起来，少了一些疲惫。 “你或许想听听旁人的反应？” “嗯？”木之青道，“我确实很想听。” 东皇羽儿道，“祖爷爷找我谈话，让我懂事一些。”她挨个挨个道，“娘亲安慰我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其他人便不用说了，并不是重要的人。” 东皇羽儿言简意赅，木之青却想象到当时的画面，忍不住笑。 “一个让你以家族为重，让你以东皇道友为重，一个让你船到桥头自然直，让你接受现实，到了陨落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心魔，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东皇羽儿没难堪，或许是一下午的茶水灌的。她觉得木之青直白的话语并没有让人那么难受，甚至她还能琢磨出一些趣味来。 或许是心态的放松，或许是因为其他，东皇羽儿像木之青一样，倚着手臂撑着额头，眸光下垂，进入追忆。 “他比我大了一百多岁，自出生起，我便知道我要追赶他。我努力追啊追，却总是追不上，从前我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头，没脾气到不像我。” 她轻轻叹了口气，罕见的露出了自己的愁容，“追不上至少还能保持同样的距离，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木之青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吃一口糕点，喝一口茶，与听说书先生的话没有什么两样。 这却让东皇羽儿没有压力。 在她心里，只要木之青不像看笑话一样看她，她便觉得足够了。 东皇羽儿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木之青在吃糕点和喝茶。 她看上去能看一天。 木之青小心翼翼清理掉手里的碎屑，拿起茶杯靠近东皇羽儿，“一饮而尽？” “……”东皇羽儿笑，拿起茶杯，与她对碰，“一饮而尽。” 碰杯的声音响起，两人一同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东皇羽儿放下茶杯，有些感慨，“有些像是在喝酒，东皇胜从前很是喜欢饮酒。” 人的喜好会变，可能是没喝到好喝的酒，也有可能是喝腻了，东皇胜不再那么喜欢喝酒。东皇羽儿看到他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木之青道，“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不觉得酒好喝，也没有什么愁要解，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喝。” 东皇羽儿静默半响，说道，“你是无愁，从未见过你烦心什么事。” 她神情虽然没有透露出什么，但是心里眼里都写满了艳羡。 天彻底黑了下来。 东皇羽儿喉咙动了动。 好不容易惬意的气氛总有打破的时候。 时光易变，她不可能永远和木之青在这里说话，总有分开的时候。 总之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好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东皇羽儿站起来，“若是你收徒弟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木之青也站起来，笑意盈盈，“虽然没有这一天的可能，但是我先答应。” 第四百五十章 一年后 定下约定，东皇羽儿总算松了口气，她眼看着木之青将传音符收起来，便更觉得长出一口气。 她想见一手调教出来的望樱打败木之青的徒弟，却不知这种时候要到哪个猴年马月，甚至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有，但是东皇羽儿的心里总是怀着一些期望。 她期待那么一天。 东皇羽儿离开了，离开前她垂眸了好一会儿，说了最后一句话，“或许你前来观礼的时候，他给了我不一样的结局呢？”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木之青透过窗口看着东皇羽儿的身影远去。 “你说是什么促使她发生这样的改变呢？” 木之青从窗外回过神，“明明之前在东皇府的时候，她是如此笃定东皇胜会为她做出牺牲。” 这也是东皇羽儿想要杀木之青的原因，她不想让东皇胜知道她的心魔就是他。 可是如今，她却像接受了东皇胜不会为她做出牺牲的事实，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陨落之日。 “其实，”节灵道，“我不明白她的心魔为何是她的兄长。” 木之青讶异的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这是最不用解释的事情。” 她看了看节灵，忽然恍然，“明白了，你该不理解的。”她笑意盈盈，“毕竟你就是另一个东皇胜。” “……” 节灵渐渐抿起唇。 他的星眸定定看着木之青，即使什么话也不说，木之青也知道她们之间该冷战了。 遇到争执的时候，她们都是互相沉默。 可是木之青一点做出让步的妥协都没有，心情甚好的收起雪融茶站起身。 “走吧走吧，去宿家之前就不给自己找事做了，好好研究一下悟道石。” 碧色的衣衫拂过茶桌，木之青走出客栈。 当她踏出客栈的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记得那个惨死在这里的说书先生。 木之青也不会再记得。 没有人会再想起他。 他惨死在这里，短短的时间里只有木之青记得他，可是木之青却与杀死他的凶手相谈甚欢，谈不上报仇，更谈不上芥蒂。 木之青踏离客栈了，没有人会再记得说书先生。 一年后—— 风云色变，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粗大的天雷“轰隆隆”的降了下来，带来的强大威势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啪！” 天雷落地，强大的气息几乎要夷平一切，落地的时候方圆几里一片惨剧。 而在几里之外，就有一个小村庄。 良久都没有声息。 木之青放下镜子，“他死了？” 节灵观那小村庄死寂一片，看那小村庄空无一人。 “应该是。” 木之青不太开心，“都怪他，我是来了解天雷的，又不是来救人。” 在她的身后，有一个又一个神色惊惶的村民，为远处的天雷吓得面色苍白，捂住耳朵也挡不了天雷的威势。 节灵看向他们，看到他们在瑟瑟发抖。 他转回头，看着木之青扬了扬唇，星眸里分明是冷漠一片，冷心冷情到了极点。 “你分明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木之青瞧他一眼，“没办法，你说我几百年都未必救一人的，我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将几百年的人都救了，算下来的话，我大概每十年都救下一个人了。” “……” 节灵说她冷心冷情，几百年都未必动手救一个人，她便寻这个机会，一次性将人都救了。 他一阵失语。 远处的乌云逐渐散开，木之青的神识察觉不到活物。 她的目光放在身后瑟瑟发抖的众人身上。 凡人实在太过弱小了，所以即使她为他们支起了灵气屏障，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还是吓得屁股尿流。 她挥袖撤去灵气屏障，属于天雷的气息袭向他们，使得他们更加瑟瑟发抖。 木之青还没有流露出想走的意思，但是她流露出了撒手不管的意思。 于是凡人们更加害怕，“仙人，求求您了！不要丢下我们！” 他们跪地拜她。 “嘶。”木之青想了想，“可是我有我的事情办呀。” “仙人！求求你了！”村民们嚎啕大哭，一个老村长颤颤巍巍的抹抹眼泪，苍老的声音哽咽，“我们的家乡全毁了，我们身无分文，什么吃的也没有，你走了我们会死的！” 村民们在哀求，让人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她是个女子，五官稚嫩，看上去不超过二八年华，脸上却半点恐惧都没有，顶多有些紧张。 事发突然，村民们还没有来得及从心底里感谢木之青，他们只是害怕木之青离开。 木之青点了这个女孩，“你。” 女孩抬起头。 “对，就是你，你安置他们吧。” 女孩抿了抿唇，站了出来，脸上带上一些骄傲，一些不屑于与人为伍的情绪，还有一些亲近木之青，一副与木之青为伍的样子。 “我是修士，怎能与他们为伍。” 木之青道，“我顺道捞起了你，我不是救人不图恩的人，现在用得上你你便做就是了。” 女孩脸色一变。 木之青微顿，笑开了，“你要知恩不图报也行，你可以试试。” 明明笑意盈盈，可是女孩却从心里升起胆颤，又有些不敢相信她们明明是同个身份的人，木之青却如此待她。 稚嫩的女孩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初初登入修仙路的她，让她见到木之青这么强大的人心中不免生出向往，还有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 认为自己也是修士，有资格和木之青说话。 她被木之青的话怼得失语，但是稚嫩的女孩又不想做知恩不图报的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敢得罪木之青。 女孩将苦往肚子里咽，昂首对村民们道，“你们随我来！” 刚刚与木之青说过话的她自觉高人一等，便更看不上村民们。 村民们感激涕零的模样让稚嫩的女孩心中越发有成就感，带着村民们走了。 “这个女孩像是飘起来了。”节灵评价。 木之青只是看上一眼就飞往天雷中心。 “因为活得短，我看她心眼不错，待会儿应该可以看到热闹。” 她如此说道。 第四百五十一章 救下的村民们 天雷散去，木之青来天雷中心找人，只找到焦黑的尸骨与破烂的储物袋。 储物袋破了，里面的东西都散落出来。 “一个筑基修士的雷劫，没有什么好东西。” 木之青撇开目光，“可是有很多人觉得这是好东西。” 在她的神识中，分明感觉到许多道气息正在蠢蠢欲动。 他们忌惮木之青，便隐藏起来，等木之青离开便是他们争斗之时，看谁先饿狼扑食一样扑向这里。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踪迹一点儿都瞒不过木之青。 不过他们识相，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木之青在附近走了一圈，天雷的气息正在逐渐散去，她又来到尸骨的地方，看修士的灵魂正在逐渐散去。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又拿出悟道石看了一会儿，干瞪眼了好一会儿，她失望极了。 “明明我真的聪慧，为何就是有关道的事情我弄不明白呢？” 她跟着罢一的时候弄不明白他的道，拿着悟道石的时候也感受不到道。 节灵失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或许你不用失望，悟道石本就难懂。” 他想了想，就不评价木之青说自己聪慧的话了。 可是木之青还是不甘心，“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节灵看着她，嘴角含笑。 他不再劝阻了。 木之青想将时间浪费在上面，他很难说什么。因为木之青少有吃瘪的时候，她这么较真的样子，放在节灵眼中还是蛮有趣的。 他像是看热闹一样看她，自然也就没有了意见。 木之青暼了节灵一眼。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她们之间谁不知道谁，她不愿意去想节灵在想什么，因为她也奈何不了他。 木之青最后瞧一眼坑洞中的尸骨，转身飞去云间。 她的神识放开，果然见她离开之后，争斗声响了起来，很多修士为了那破碎的储物袋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 而那坑洞之中，从筑基期突破金丹的修士渡劫失败，他的尸骨也被他们刮分个干净，片甲不留。 “而那些东西你却不屑一顾，对你来说不过是垃圾。” 节灵活得那么久，感慨这些随处可见的讽刺事实自然是随心应手的。 木之青活得不比他短，论起说这些东西她也从来没有输过谁。 “东皇家的长灵果现世，沈家的万年钟石乳放在外面，也是让我们这些元婴修士争个头破血流的东西，但是对于强大的节灵前辈来说，只怕不如垃圾。” 节灵微顿。 在节灵眼中，长灵果与那位渡劫失败的筑基修士的储物袋又有什么区别呢？ 节灵不想与木之青在接下来的日子沉默下去，所以他自动省略掉这句让他不开心的称呼。 他道，“你想看的热闹就在前方。” 木之青还在云层中，远远就见到那些村民们。 村民们形容狼狈，身上还有自己的屎尿，恶臭难闻，神情可怜又慌张。 “仙子！仙子您人美心善，您就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是太饿了！” 稚嫩女孩有些不耐烦，“你们不能自己找点吃的吗！” 他们看上去快哭了，“我们动不了！天雷太恐怖了！” 他们现在的腿都还是软的。 那位救他们的仙子生得那样美，也愿意救他们，可是站在那里仰头看天雷就是一天，他们稍微呻吟一点她就笑吟吟的看过来，明明没说什么，但是他们就是害怕极了。 于是他们也就跟着她看了一天的天雷，担心惧怕就不说了，还饿着肚子。 “呀？”木之青道，“我忘了。” 她自己吃东西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然不会记挂凡人需要吃东西的事情。 节灵替她说出她内心的想法，“就算想起来了，你也不会为他们舍去自己想做的。” 木之青的杏眸眯了起来。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否认，“当然啊。” 那毋庸置疑呀。 她本就不是多好心的人。 就如同木之青所说的那样，稚嫩女孩心眼不坏，瞅了一眼众人，嫌恶的皱起眉头，但还是给他们找来了果子来，“诺！” 这是她用低阶法术打的野果子，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法术，打果子的时候顺道拿果子练习法术，所以果子都落到地上，坑坑洼洼的。 老村长挑了尚且完好的果子出来给女孩，“仙子，你吃。” 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神情放在苍老的脸庞上，这让女孩抿了抿唇，勉为其难道，“好吧。” 她接过果子啃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摸摸肚子。 节灵道，“练气修士尚未辟谷，她打果子太过专心致志，忘了填饱肚子。在村民们的眼皮底下又觉得丢脸，于是便也不开口要。” 木之青觉得他总结得不错，漫不经心道，“包袱重。” 包袱重？ 为何这么说？ 可是节灵侧头时，却见木之青伸手接过一张传音符。 她捏碎传音符，里面的声音便倾泻出来。 “木姑娘，宿家盛典在五日后举行，文柳在此恭候。” 声音淡去，传音符消散开来。 节灵的神情淡淡，“先前的约定已到时候，你该去了。” 木之青却不着急，“当日飞过去也来得及。” 节灵看她不愿意离开，“你想看他们会发生什么？” 他认为没有必要。 该看的此时都看了，等到达了安全的地方，这个事情便到了结尾，稚嫩女孩将会成长，或许会到更高的层次，或许只会停留在此时。 而这些村民们将继续迎接属于他们的生老病死。 木之青却摇了摇头，“我说过这女孩心眼不错。” 节灵微微侧头看着她。 木之青挑着眉，杏眸里荡漾出笑意，“且看着吧，事情还没完呢。” 木之青没有经历等待一月就为五天的热闹，相反的是，这三日每一时每一刻都让她觉得充实极了。 第一日稚嫩女孩承包了村民们的一日三餐，村民们清理了自己，对稚嫩女孩亲近极了。 第二日稚嫩女孩不慎被一条蛇咬中，逼出蛇毒后留下一个伤口，老村长送上草药没有见好，女孩自己用灵力恢复了。 而最精彩的时候就是第三日。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村民的淳朴 三日的时间可以做成很多事情，其中包括稚嫩女孩和村民们之间的感情。 女孩为人还算聪明，为这些村民们找了一个有山有水，不远处就是城池的地方，“你们可以在这里重建家园。” 可是村民们害怕这里的寂静，“会不会再有人在这里渡劫？” 他们草木皆兵。 女孩犯了难，她看了看苍老的老村长，做了让步，“那我再给你们找找。” 女孩一天之内给他们找了好多地方，村民们才在一个鱼水肥沃的地方安居下来，他们对女孩感激涕零，想要挽留女孩，女孩不愿意，说她要去往修仙之路。 于是不舍的村民们为她举办了一场送别篝火，男的去抓鱼摘果，女的去捡柴火做饭。 篝火燃了起来，他们围坐一起，感恩稚嫩的女孩。 “仙子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本事，前几日那位女仙人我们瞧着都觉得心中害怕，你却一点都不害怕，与她谈笑自如，真真让我们佩服极了。” 一个年轻农夫大概是读过几年书，说话很有章法，彬彬有礼。 女孩微微扬起下巴，看上去有些骄傲，“我与她同是修道之人，你们看她如此厉害，我日后却会成为她，比她还要厉害，终会是排山倒海，无所不能。” 女孩的话听得众人羡慕极了。 女孩有些自得。 “仙人的世界真是无可想象，”年轻农夫语带遗憾，“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有那样大的威势，真是让人向往。” 稚嫩女孩道，“没办法，你不是测试过灵根吗？你没有这个资质，就只能做凡人了。” 她实话实说，稚嫩得不知世事。 气氛有些僵着，节灵却是轻笑，“真像。” 木之青转过头，不觉得是什么好话，“我觉得你可以闭上嘴巴，不用那么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 节灵的星眸含笑，当真闭上嘴不再说什么了。 木之青此时正身处云层，离地上有遥远的距离，那么色彩浓艳的篝火丝毫都看不到。 但是这对于木之青来说没有难度，毕竟到了她这个境界，本就不是靠肉眼看人。 节灵活得太长了，热闹才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他虚坐在云朵上，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 “没什么好看的。” 他有些不想看了。 他觉得木之青对这个女孩的在意程度不同以往。 木之青暼他一眼，她此时在飞行灵屋中，只能透着窗户看他虚坐在云层中，看上去好像云朵为他而生，周围蓝天成了他的陪衬。 节灵看上去太潇洒了。 木之青做不到他的姿态，便倚在窗户边，“我不是老妖怪，无法看到开始便猜到结尾。” “……” 节灵眯了眯星眸，不知道木之青为何开始说他。 “你是数千年常青树，活的年数不比我短。” 节灵说到这里，心里却生出一些明悟。 他好像变得有些幼稚，这不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所以节灵顿了好一会儿，说道，“不过想来是误会你，毕竟树灵也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形成，你并没有活得那样长。” 木之青挑了挑眉，沉默的看了节灵一眼，笑了起来，“你说得都对。若不是老妖怪赠与的一颗树心，我无论如何也得多活了千年时间。” 节灵缓慢的皱起了眉，“老妖怪？” “嗯。”木之青一点改口的意思都没有，“老妖怪。” 节灵又缓慢的舒展了眉眼，“你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吧。” 木之青有些讶异。 底下的篝火周围，村民们的沉默消散不见，他们又开始聊起天，看上去相谈甚欢。 节灵坐在云层，垂眸看着下面，才缓缓说道，“毕竟你如今也不排斥我叫你的名字。” “……” 木之青缓慢的挑眉。 节灵转过头看着她，缓缓道，“对吗？之青。” 他出尘的声线难得柔和起来，与木之青对视的星眸和以往相比也甚是不同。 木之青的杏眸明亮，倒映的全是蓝天白云，并没有节灵。 她看得到节灵，眼眸里却无法做到有他。 这是节灵的手段。 可是节灵的星眸中有万千星辰，也有一个她。 这也是节灵的手段。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木之青才缓缓说道，“你……” 节灵认真听。 木之青认真说，“你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她指了指脑子。 “……” 节灵垂眸，“看你想看到的东西吧。” 只见底下的气氛完全发生了改变。 稚嫩女孩的一次饮水，记忆模糊。 “怎……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老村长站了起来，年轻农夫也站了起来，其他村民们都站了起来。 “什么仙子。”年轻农夫嫉妒的嘴脸被篝火照映得面目全非，“一个会被蛇咬伤的人算什么仙人！不就比我幸运一些吗！我真是受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老村长苍老的身影佝偻起来，声音也是苍老的，像是腐朽的朽木，“她变出的丹药价值不菲，说不定有让人修仙的法子，搜！” 稚嫩女孩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她的眼眸里倒映出篝火的模样，她的皮肤感受到篝火的温度，然而她的心却冷彻如冰。 她不敢相信。 明明先前他们表现得那样和气，分明老村长之前慈祥和蔼极了，分明他们之前表现得那么淳朴。 可是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丹药？她的储物袋？ 可是为什么？ 明明先前都好好的。 “啪！” 稚嫩女孩的脸颊出现五道指痕，是年轻农夫甩了她一巴掌。 篝火在燃烧着，照亮年轻农夫的嘴脸，稚嫩女孩心中也有一把火。 她只想将这些算计她的人全烧死，她愤怒无比，然而却提不起一点灵力。 她本就只是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而已，所有的灵力都为了防御主人而聚集在一起。 他们下的是剧毒，不然她不至于如此。 她招谁惹谁了？为何他们待她如此狠毒！ 年轻农夫来搜她的身了，稚嫩女孩只能徒然睁大眼，狠狠瞪着他们，“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女孩 老村长站了出来，脸上神情还是慈祥的，“姑娘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你有灵根可以修炼，你会仙术，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也会仙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整个村落都不用再颠沛流离。” “……” 稚嫩女孩眼里的恨意如有实质，不到二八年华的年纪，声音泣血，“你什么意思！” 年轻农夫抓住稚嫩女孩的储物袋，嘿嘿笑了两声，“日后，我也有一个仙子媳妇了。” 稚嫩女孩惊恐的发现，其他村民们但凡是年轻力壮的大汉，眼里都闪过一些淫邪。 也有人担忧，“村长，她是仙子，万一她恢复过来，我们岂不是……” 老村长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些狠色，“不会的。女人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他的目光放在年轻农夫身上，带着一些意有所指。 篝火旁，身影渐渐聚在一起。 云层中的节灵缓缓皱起眉，“踏上修仙路的修士大多不是夭折在路上，而是夭折在开始。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看下去。” 他看向木之青，“你想帮吗？” 不想帮便走。 节灵不是很喜欢多管闲事。 木之青觉得他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他是缺乏同理心。 飞行灵屋被木之青收了起来，绿衫身影从天空激射而下。 年轻农夫刚伸出手，便被木棍抵住。 “谁！”年轻农夫看清木之青，惊艳了一下，然后目露惊恐，“仙……仙……仙子！” 天雷降下时，一挥袖将他带走的绿衣女子他记忆犹新，那笑意盈盈的脸庞却带着不在意他们任何人生死的漠然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木之青转了一下木棍，笑眯眯，“我可担不了你这一声仙子。” 年轻农夫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 苍老的老村长颤抖着干瘪的唇瓣。 稚嫩女孩睁大眼，只是此时不是惊恐，而是巨大的狂喜，还有羞愧。 木之青没有弯腰，她就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孩，伸出木棍，木棍延伸出合适的长度，到女孩的面前。 “不是挺傲气的吗，原来那么容易被骗吗？” 居高临下的她看上去毫无同理心，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这种可恶的态度和此时尴尬的处境很容易让人记恨上她。 可是稚嫩女孩眼眶却流转泪水。 木之青递出木棍，一副垂怜模样，稚嫩女孩却一点自尊也没有似的，全然忽略了她的态度。 稚嫩女孩猛的扑在木之青身前，抱着她的脚嚎啕大哭，“好恐怖呜呜呜！” 木之青，“……” 节灵好笑，“原来你救她便罢了，还想让她记恨你？” 他几乎是一瞬之间便明白了木之青的心思。 木之青却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思，不愿意说谎就置之不理，动了动脚，可是女孩在脚上沉甸甸的。 她环视一圈，村民们惊恐万状的状态被她的一扫而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再没有更老实的时候。 不管是老村长苍老的面孔，还是年轻农夫俊秀的面孔，亦或者是农妇怀中的孩子，都是惹人同情的模样，让人看者心酸，真真是世界顶无辜之人。 木之青移开目光，收起木棍，又动了动脚，“你自己的惨局自己收拾，我不负责。” 女孩缩在她脚边，闻言泪眼朦胧的仰起头，泪眼里倒映出木之青的模样。 “我动不了……” 那刚刚还能扑过来。 木之青伸出手，白嫩的掌心上躺着一颗丹药，她道，“笨蛋。” “……” 女孩抽噎着吃下丹药。 她擦干眼泪，终于松开木之青的脚，她茫然的环视一圈，转头问，“我该怎么办？” 村民们看上去都太可怜了，望着她的目光是那样害怕，这让女孩认为自己是不是刚刚屠了他们的村。 木之青正在处理衣裙，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随便你，看是将所有人都杀了，还是将除了孩童之外的人都杀了。” 话音落下，“噗通！噗通！”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村民们哀嚎。 “仙人！饶小人一命吧！” 哀嚎声在响起，木之青毫无动容。 女孩垂眸。 稚嫩女孩人生中从未沾过鲜血，她将村庄的人安排在一处山坳，山坳有山有水，有普通动物还有野果，除了与世隔绝一些，并没有危险。 她灰头土脸的过来找木之青，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嗫嚅了好一会儿，脸红道，“对……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没关系，我扔了。” 女孩，“……” 木之青暼她一眼，又看了眼山坳没说话。 节灵望着这处山坳，发出感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惜了。” 木之青拍了拍手，拿出飞行灵屋想走。 “噗通！” 女孩见她要走，急得跪在地上，语速极快，“我还没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就……” 她骤然哽咽。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用谢我。” 女孩迷茫，不解木之青为何对她这个态度。 木之青转身，她看到她的衣裙飘扬，身影走进房屋里，很快就不见了。 飞行灵屋在闪着灵光。 女孩心里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急切的想要去挽留什么，却不得入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扑在窗户边大声喊道，“我想让他们生不如死！” 静默了一会儿，女孩剧烈的喘着气，她的心在剧烈跳动。 飞行灵屋的灵光消失，窗户露出木之青笑盈盈的脸，“你说什么？” 女孩心中一喜，大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杀不了人！我不敢杀人！但是我也不想他们好过！我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在他们头上悬着一把刀，等我什么时候敢杀人了我就会回来！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得罪了仙人的恐慌感会时时刻刻悬浮在他们的心头。 稚嫩女孩生得稚嫩，年岁也稚嫩，思想也是稚嫩。 可是她看到窗户内的绿衫女子一身新衣，灵动的脸上笑意盈盈。 “想法不错啊妹妹。”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取名字 门庭罗雀的宿家大门，宿文柳站在一旁，这使得收请帖的弟子不禁打起精神来，半分不敢偷懒。 一身金衣的宿家嫡系弟子实在太显眼了，即使往宿家里面一望，尽皆金衣，宿文柳也是与众不同的，他的那一身金衣就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光彩。可是要是想说出一些所以然来……却是一片懵然。 这就是宿家子弟的财大气粗了，光是一件衣裳就是一件至宝，上面布有无数护身阵法，还有聚灵阵，用来助阵修为。 也是因为如此，不少人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他，宿文柳却不甚理会，只是望向门外，望向天空，纵使只是眉心微皱，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内心的焦灼。 “文柳。” 一身华丽衣裳的宿天依从里面渡步而出。 “姑姑。” 宿天依今日极为华贵，经年不见，她身上的威势不同以往，让人心生敬畏。 宿天依偶尔眉眼间流露出的威严与不苟言笑，是宿家子弟最是惧怕的样子，这使得收请帖的弟子不禁更加打起精神来，半分不敢马虎。 宿天依厌烦的皱起眉，她不过刚刚出现在这里，那些络绎不绝的客人便将目光投了过来，更有往这里走来的趋势。 “你在这里做什么？” 宿文柳抿起唇来，为难的往外一看，好一会儿才道，“等人。” 等人？ 宿天依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满街庸庸碌碌的人。 关注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一身华服的宿天依实在是太明显了，谁都知道她是现在宿家风头最盛之人。 宿家家主，谁不巴结？ 就连那些大街上无关的路人，都本着多看一眼都是沾光的心理猛往这边看。 “我倒是想看看你等的人是谁。” “……” 宿文柳觉得有些难堪，“姑姑，你看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呢，你先在里面休息吧，今日你还有得忙呢。” 宿天依不为所动。 宿文柳道，“广归道君呢？我见到他的请帖呢？你与他认识多年，不用去招待他吗？” 宿天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 宿文柳紧张的舔舔唇。 “罢了。”宿天依道，“日后少甩小聪明。” 已经有人快要到达宿天依身边，嘴一张便要说话，宿天依转身进了宿家。 宿文柳松了口气，可是看到搭话的那人又是头疼。 这是宿家底下的附庸，不是多重要的人，可也不能当众下他的面子。 自家姑姑当甩手掌柜不耐烦招呼，宿文柳却不能丢下这些烂摊子不管。 于是宿文柳只能收起心焦，与这人聊起天来。 “蝎老子西女子到！” 有人吟唱一声。 这两人是宿家拍卖会的招牌，这么一来，不少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蝎老子苍老极了，西女子却身材火辣，偏生面容有一半丑陋，两人站在一起，强烈的反差让人很容易便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但凡有重要的拍卖会场合，必定有他们二人。 “宿公子别来无恙呀。”西女子娇媚一笑，几百岁的人了，还不改调戏人的心。 宿文柳倒不生气，他知晓西女子的性子，“快进去吧，姑姑在里面等着你们。” 西女子却仔细瞧了瞧宿文柳的神色，当真是柔媚入骨，“宿公子可是在等着什么人，怎么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 宿文柳撇开头，“你快进去吧。” 西女子的眼神意味深长，“看来不能说，那小女子便不在这里打扰宿公子了，待会儿见呀。” 蝎老子和西女子走了，宿文柳抿了抿唇，摸了摸脸颊。 有这么明显吗？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一个人。 他急忙想迎上去，又想起什么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匆忙迎上去。 “木姑娘！你来了！”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木之青笑眯眯，“我可是来迟了？” “没有没有！”宿文柳道，“刚刚好！” 他没说他一大早便在这里。 木之青看一眼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拿出玉佩，在身前晃了晃，“我来赴约啦。” 宿文柳欣喜，“我带你进去！”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木之青的时候有多么欢喜。 宿文柳急匆匆转身想要带木之青进去，又觉得现在的自己太浮躁，天知道宿家子弟看到宿文柳这样时作何感想。 宿文柳回过头，“木……”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挨在木之青身边的稚嫩女孩。 他一顿，脸上所有的失态都收了起来，“木姑娘，请问她是……” “我在路上遇到的。”木之青道，“如果不能带进去的话，我可以……” “可以！”不等她说完，宿文柳就道，“当然可以带！” 稚嫩女孩看看木之青，又看看宿文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多余了。 宿文柳一边带她们进去，一边和蔼道，“请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宿文柳不知道稚嫩女孩的身份，但是他从未见过木之青带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而既然她带上了，那说不定这个女孩对他很重要。 “称呼？” 稚嫩女孩陷入沉默，好久才道，“我没有名字。” 宿文柳心中惊讶，但是他的教养让他没有显现出来，“那大家都叫你什么呢？” 稚嫩女孩便抿住唇不说话了。 “这不能说吗？”宿文柳显得善解人意。 “不是不能说……我自幼体弱多病，父亲说贱名好养活，到了八岁前我就都没有名字，唯一的称呼就是二丫。” 说到这里，稚嫩女孩垂头丧气，“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八岁，我的父亲母亲却……”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精明如宿文柳，当然明白了下文。 “没有关系。”宿文柳温声道，“你会带着你父母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 节灵轻笑一声，“说得不错，为了讨你欢喜。” 木之青不这样觉得，“这些话本来也像宿道友能说出来的。” 可是听了宿文柳这句话，稚嫩女孩认真无比的看着木之青。 “你救了我，对我来说便如同再生父母……”她嗫嚅了一下，“你愿意帮我取个名字吗？”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江河屏金 取名字？ 饶是木之青，也被稚嫩女孩的请求惊讶到了。 可是稚嫩女孩瞧着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受过委屈的孩子，寻求亲人的庇护。 节灵轻笑，“聪明人，知晓身在修仙界，没个靠山是不行的。” 可分明稚嫩女孩脸上写满了诚恳。 木之青微微勾唇，“你的父母生你下来，我可不敢与他们相比。” 这就是拒绝了。 稚嫩女孩失望极了。 她还想说什么，宿文柳却已经看出什么，出来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宿家热闹极了，我带你们去走一走，逛一逛……木姑娘，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今日的！” 这是木之青第一次来到宿家，进了门，便是一幅金色的画卷，画卷大极了，就像是屏风一样，画卷的每一笔都是金色的，包括材料也是金色的。 上面的画玄之又玄，只觉得金光闪闪，不敢多看。 绕过屏风，才是真正的宿家。 宿文柳介绍，“这是珍稀的金属性矿石，纯净度可达百分之百，乃是玄灵大陆上最坚硬的材料之一。祖辈用了百年时间才将矿石融化，绘成画作。” 这么珍稀的金属性矿石，又是玄灵大陆最坚硬的材料之一，要将它制成这样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更是不胜其数。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将这样的东西当成摆设。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宿家，即使木之青早闻宿家威名，也不免再感慨一句财大气粗。 宿文柳摸了一下金色纹路，周围有很多都围绕着屏风。 屏风很大很宽很高，却薄如蝉翼，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立在这里屹立不倒。 稚嫩女孩惊叫一声，“他们都在抠这幅画！” 即使稚嫩女孩什么也不懂，可是她光是肉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幅屏风很是不凡，所以看到其他人都拿着武器扎向屏风的时候，不免觉得震惊。 “无事。” 宿文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柄剑，他微笑一下，在女孩的惊叫声中反手将剑捅向屏风。 “呲！” 一道破碎的声音，惊得女孩心惊胆战的奔了过去，“是不是破……” 话音戛然而止。 “啪啦啪啦……” 利剑成了碎片，沿着屏风往下噼里啪啦的掉，而被剑击中的地方却完好无损。 看似薄如蝉翼的屏风，却比利剑还要坚硬。 女孩吃惊的张大嘴。 木之青杏眸微眯，挑了挑眉。 宿文柳笑着对她道，“宿家的江河屏金闻名玄灵大陆，但凡是宿家的客人，都可以来尝试打破它。只是经百年来，从未有人达成过。” 宿文柳一身金衣太显眼了，只是透露出不与人交际的寡言，所以才没有人识趣上来。 而他此时却对木之青和颜悦色，这让很多人惊呆了眼球，纷纷从江河屏金上移开视线，看向这边。 木之青渡步过来，“元婴修士也不能吗？” 宿文柳道，“化神前辈也未曾能够做到。” 他期待的看着木之青，果然如愿看到她的杏眸中荡漾出好奇和疑惑。 宿文柳心中松了口气。 他不怕木之青好奇，怕只怕她不好奇，觉得宿家很无趣，日后都不往这边来。 愿意好奇就好。 宿文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声细语，“你可以试试。” 木之青甩着木棍，看样子是在打量从哪里入手，实则是在听节灵说话。 “宿家的财力的确不同寻常，江河屏金的材料绝无第二份，在千年前的美名闻名玄灵大陆。” 木之青挑眉，“我可从未听闻。” 若是今日她不来宿家的话，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 “传闻中，宿家有一代家主极为喜爱阵法，也极为擅长阵法，便在江河屏金上设下大阵。据说若是有朝一日遭到大难，它能够护佑整个宿家。” 木之青伸手摸上江河屏金，发现触感很是奇特，温温凉凉，好像具有温度，又好像极为寒冷，像是烈日下的海水。 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出画卷中每一处都藏着大江大河。 “据说当年绘画江河屏金所采用的是真实的地貌，是当年宿家那一代祖师爷的家乡。” “你呢？”木之青侧头，“你攻击过它吗？” “攻击过。”节灵的目光放在江河屏金的另一侧。 木之青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处微小的坑洞。 宿文柳发现木之青的视线，轻声解释道，“江河屏金在此处屹立数千年，几乎与宿家的年月一样长，并非没有人成功在上面留下痕迹。” “而最近的一次，”他看向那处印记，“据说是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个高人不过在指尖聚起灵力，就使得江河屏金露出一个洞。” 木之青抚上那处印痕。明明这道印痕时间过去那么久，却好像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留下，好想是刚刚才留下痕迹。 “那位高人是谁？” 节灵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明知故问。 宿文柳的眸光流露出敬佩与崇仰，他还没说话，就有一道声线上扬的声音响起。 “是节灵前辈。” 木之青回头，在他眼中看到和宿文柳别无二致的崇敬，那是对强者的憧憬。 “节灵前辈未飞升之前曾经来过宿家，与当时的宿家家主交好。也是在宿家家主的眼皮底下，他在江河屏金上留下痕迹。” 木之青听完啧了一声，“好像是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 “如何不是呢？”那人心情复杂，“节灵前辈虽然身为散修，可是在当时，无人出其左右者。” 木之青瞥一眼节灵。 被人当面夸的感觉怎么样？ 她的眼神他似乎看懂了，但是他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似乎别人在他面前贬低或者夸奖都不会影响到他。 木之青笑了一声，对来人道，“沈长风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自从沈长风出现，宿文柳就开始不自然。 宿文柳知道他与木之青之间的微妙关系。 沈长风撇过头，“今天这个日子，我自然会来。” 宿文柳出来缓和气氛，“好了，木姑娘，你试试攻击江河屏金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宿家 “果然不愧是宿家，才刚刚进门，就碰到这么多元婴前辈！” 聚集在江河屏金周围的修士在偷偷传音。 他们若不是来到宿家，如何有机会能见到这么多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于是进入宿家的兴奋没让他们想快些进去看看别的，而是站在原地，想看元婴修士们攻击的江河屏金会有什么不同。 木之青看了看手中的木棍，又看了看自己看中的地方。 江河屏金薄如蝉翼，她拿着木棍靠近江河屏金，在只差毫厘之间时停住。 她挑起杏眸，笑意盈盈，“不啦，下次吧。” 宿文柳有些讶异，“为何不要？” 明明木之青对江河屏金这么好奇，难道她不想试试吗？ “我想去看看宿道友，与之相比，这件事便变得微不足道啦。”木之青手一晃，木棍消失不见，代表了她的决定无法更改。 宿文柳看了她一眼。 可是她和姑姑的交集本就不多。 木之青决定已做，宿文柳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那我带你们去。” “啊？这就完了？”旁观的修士失望不已，“还以为能亲眼目睹元婴前辈的光彩呢。” “你傻啊，你都来到这里了，现在不能看到，等下不能看到吗？” “说得也是。” 在众人若有若无的目光之中，木之青等人走远。 宿家的财大气粗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明明大白的天色，却处处可以看到照明的矿石，每一块地都是精致的矿石铺就而成，走在上面竟然有几分身处云朵的松软感。 稚嫩女孩惊异极了，她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宿家的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新鲜又珍贵。 但是她又好面子，所以矜持的握住自己的双手，克制住自己去摸的欲望，却克制不了眼睛里的光。 沈长风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她，这让女孩有些紧张。 “你收徒了？” 木之青正在欣赏宿家的财大气粗，心里默念自己能够认出的宝物，听到问话她难得微愣。 “徒弟？” 她笑了，“不是，路上碰到的。” 沈长风脸上闪过一些复杂。 路上遇到一个练气三层修士就把她带来宿家？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那么此时木之青该带的就不是她，而是她们了。 沈长风不说话了。 木之青看出他的意思，“我没在骗你。”她很诚实，“我救了她，不好不管。” 木之青救了她？还不好不管？ 沈长风更觉得木之青是在骗他了。 在他印象里，木之青不该做出这两件事……可是木之青好像很少说谎。 沈长风很快不想这些了，因为想不明白，也因为他没有什么立场问她。 可是他不问她，木之青却来问他，“一年前你跟在你哥身后，怎么不现身呢？” “……” 沈长风不自在的撇过头去，“你邀请他去东皇城，我现身做什么，我说过我不去。” 他是说过他不去，可是他还是跟在沈长青身后。 木之青看了看他，耸了耸肩。 感觉再问他，沈长风能够恼羞成怒的挥袖走人。 这么多年过去，沈长风总算没有到见到她就走的地步，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到底是最开始认识的人。 “最重要是我不能太过分的对待你的迷弟。” 节灵回头，木之青的话让他垂眸想了片刻，很快转过头去，“经年过去，宿家的变化并不大。” 原来他在看宿家的区别。 也是，既然他那个时候，宿家家主是他的好友，那他肯定经常来宿家。那时候宿家的一草一木，说不定他比宿天依和宿文柳知道得还要清楚。 木之青想了想，便不打扰节灵感慨的时候了。 她朝不远处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两位！” 入眼处，是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原来宿文柳不知不觉中带他们来到宿家的花园。 花园中各种说不出来名字的花朵不用多说，就光说站立的那两人，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了。 宿天依一身华服，站立在面色冷肃的林广归身前，两人站在一起，毫不夸张的形容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木之青仔细想了想为何脑海中会冒出这两个形容词，想来想去，便想起来了。 因为宿天依和林广归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她的杏眸微动，好奇心升了起来。 她偷偷问宿文柳，“你姐姐和广归道友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那是我姑姑。” “啊，对不起。”木之青道，“那你姑姑和广归道友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女孩悄悄道，“他们都在看着你！” 当着人家面说这个是不是有点…… 只见花园中，林广归和宿天依侧过头来，微风吹过他们的衣衫和头发，他们盯着木之青静默不语。 木之青笑眯眯的举起手，“对不起，我也不想口误的，可是宿道友看上去太年轻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当然，不是外貌上的年轻，因为那只是一颗定颜丹就能搞定的事情。我指的年轻，当然是宿道友由内而外散发的感觉。” 宿文柳，“……” 这和他认识的木之青有些不一样，他不知道木之青为何要这样夸奖他的姑姑。 他一直都觉得木之青说任何话都是舒展而自然的，可是今日，就在此时，他不免发生了改变。 可是他的姑姑宿天依的眉头却微微舒展，看了木之青一会儿，笑着问宿文柳，“她就是你等了一天的人？” “……” 宿文柳下意识看向木之青，正对上她的目光，他红着脸，“这……” 满园的姹紫嫣红中，林广归背着剑走过来。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应该出现在花园中，花园非但没有柔和他给人的严肃感觉，反而被他影响成了一个战场。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在木之青面前立定。 木之青看上去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呢？” 沈长风问，林广归也问。 林广归的剑眸微顿，他转身想要离开。 “喂。”木之青转身懒懒叫住他，“广归道友一定要这么冷漠吗？” 第四百五十七章 偷听 你一定要这么冷漠吗？ 木之青的直言直语，带回的好像不是直言直语。 林广归回身，“你找我可有事？” “倒也没什么事。” 宿天依看着林广归皱起眉头。 她很少见到林广归这么不待见人的时候。 虽然林广归开心时是一个表情，不开心时也是一个表情，但是宿天依就是能看出差别。 木之青继续说，“今天这个日子，云竹道友肯定会来的。”她杏眸弯弯，“你做好准备了吗？” 听到云竹的名字，林广归看上去更加不高兴了，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是吗？” “当然。”木之青道，“可是我找你不是让你做好准备的。” “那是什么？” 木之青说，“我找你是想问你和云竹道友会打起来吗？要是会打起来的话，我好做好准备。” “……” 林广归胸膛起伏了一下，忍了忍他才没说出管好你自己的话。 “这些与你无关。” 稚嫩女孩却忍不住好奇问木之青，“前辈要做好什么准备？” 木之青轻笑一声，和颜悦色道，“看戏的准备呀，这可是百年难得的大戏，当然值得好好做好准备啦。” “……” 节灵轻笑，“有这么一个小跟班，好像会给你积累不少乐趣。” 至少言语的乐趣木之青体验到了。 百年来，林广归的心境平和不少，每日除了练剑就是修炼，他以为他的心境方面已经不成问题，需要成长的不过是灵力而已。 可是今日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的心境还是要成长。 若是那样的话，他的心绪也不至于如此波动。 宿天依心中有些惊讶，为林广归。 但是她不愿意理会上前攀关系的别人，却不愿意看到林广归感到尴尬。 宿天依接过话语，“我从前便知道你与文柳的关系不错，如今看来却不止于此。” 木之青看向宿天依，宿文柳感到不自在，她却弯眸笑得讨喜，“认识这么多年，总要多交集，毕竟对于修士而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陨落了，连个告别也没有，那该多可惜啊。” “嘭！” 近处，有灵气化作的烟花冲天而起，震耳欲聋。 灵气化作的烟花绚丽又多彩，美丽得晃人眼睛。 烟花声使得众人停下原先在做的事情，抬头看去。 在烟花声中，宿天依听到木之青道，“提前恭喜宿道友了。” 烟花声消弭，美丽的烟花消散不见。 在众人还在沉溺烟花的美丽时，宿天依侧头看去，却是一愣。 只见眼前空空如也。 沈长风一愣，“她走了？” 他看向宿文柳，却见他神情愣愣，看上去失落极了，“她说有旧友寻她……”他空落落的抬头，“然后她便走了。” 可是他就不是友了吗？ 此时宿文柳脑海中各种想法纷杂，他一时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想木之青刚才没有动江河屏金是不是就是预示着什么。 “文柳。”宿天依叫了他一声，“别想太多，在这个世上，来去无声是常态。” 是啊，来去无声是常态，若是不多交集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陨落了。 就像她刚刚所说的那样。 宿天依看眼林广归，提起裙摆，“文柳你招待他们，大典快要开始了。” 她有礼的道别，转身走了。 哪里有需要宿文柳招待的人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缓慢的看向女孩。 女孩稚嫩的脸上惊惶不安，“她去哪儿了？” 宿文柳笑了起来。 是了，木之青走了，没说她不回来。 她带来的人还在这里，没道理半路抛下。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宿文柳看向沈长风，“长风，我们带着她一起去前面吧？” 沈长风看一眼林广归，他背着剑抬起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吧。” 宿文柳三人走远了，林广归才缓慢低下头，他立在原地似乎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一个方向，身影逐渐消失。 —— 高高的树上，木之青摇晃着脚，撑着树枝往下看。 底下是一个院子，蝎老子和西女子就在下面，还有第三个人。 云竹坐立难安，“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西女子捂嘴笑，“宿家家主从今日起便更新换代，很多东西和以前都不一样，我们为大人卖命半辈子，总要为自己考虑些。” 云竹松了口气，“不就是晋升化神的事情吗？放心，我们会为你们寻到办法。” 云竹的前后反差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话，可是蝎老子和西女子是活精的人，如何不清楚云竹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话你可说过不少次了，都是狐狸一样的人，不必假装什么。” 于是云竹的神色便变了，变得沉稳，眼眸里还有精明，“灵力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助你们，可是心境上的事，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你说得倒轻巧！”蝎老子冷哼一声，“成日呆在拍卖会，我们能提升什么心境！” 云竹却也不是软柿子，冷笑一声，“早年便让你们不要在拍卖会扎根，你们倒好，图安逸不愿意去别处，如今倒是后悔了？” 翻起旧账来，谁也赢不了谁，各自有理。 可是不管怎么样，此时都是云竹对阵蝎老子和西女子，他也是精明，说完冷话就放缓了神色，“这样，关于突破心境的天材地宝，我会为你们留意消息的，想必你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们，再没有消息更灵通的了。” 恩威并施这一套谁都知道，但是云竹做出妥协，他们也不能步步紧逼。 西女子娇媚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 木之青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呀。”她心情甚好的侧头，“谢谢你告诉我消息。” 节灵微顿，星眸不免带上笑意。 好像只要让木之青看到她想看到的热闹，她就会很好说话。 “要感谢的话，就感谢自己能够偷听不被发现吧。” 木之青理所当然道，“这是最起码的呀，我在树上哎，谁能发现我？” “谁！” 话音刚落，就有蝎老子冷喝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八章 灭口中 “……” 木之青轻笑，“这可不是我被发现了。” 她看上去很开心，“看来热闹还没完。” 木之青低眸看，看到院子里的三人止住话语，戒备万分。 然后就见有一个人背着剑缓缓走出来。 “是你！” 蝎老子和西女子认出来人，忌惮划过眼底，顿时戒备起来，敌视也油然而生。 云竹却白了脸，“完了！” 林广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来人是林广归！ 林广归背着剑，身形挺拔，最好认不过。 西女子眯了眯眼，忽而娇媚一笑，只是娇媚的眼眸中暗藏杀机，“大名鼎鼎的万剑宗林广归，原来也会做墙角小人。” 林广归看着她，抽出背上的剑，剑光寒光闪过，光是见之就觉不凡。 这一剑抽出，蝎老子和西女子对视一眼，不愧是合作许多年的交情，几乎是瞬间，两人的武器一齐出现在手中。 眨眼间剑拔弩张，杀意在发酵。 林广归一言不发，就盯着云竹。 而蝎老子和西女子明摆着不会放过林广归，云竹夹在中间头都要大了。 “不是……”他精明的样子全然不见了，在干笑，“误会，都是误会，我们都是自己人！” “呵。”林广归不说话，就笑了一声。 蝎老子不说话，就是面色不善，杀意越发浓厚。 西女子倒是说话了，“云竹啊云竹，今日让他瞧见我们站在一起，你不会不知道后果吧？今日，”她眸光一厉，“林广归必须死！” 说着，她和蝎老子的身影交错，一起袭向林广归。 而林广归似早做好了准备，举剑相迎。 一瞬间，剑光涌动，灵气逼人，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势激发出去，若不是禁制还在，几乎都能夷平了这处小院。 大树之上，木之青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都想鼓掌。 “大戏！” 她赞一声。 “这等精彩的把戏，是你特意引林广归来的？”发生任何热闹的事情，节灵都会怀疑是木之青一手促成的好事。 木之青却不满，“林广归的事情，与我何干？” 这就是否认了。 于是节灵就不说话了，随木之青一道看着这出好戏。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林广归等人已经打了一个来回。 只能说不愧是万剑宗林广归，除去剑修天生就比同阶修为强的原因，林广归本身更优秀也是一个原因，这才能使得他即使面对蝎老子和西女子两个经验丰富的元婴修士还能够不落下风。 云竹在一旁迟迟不动手，双手抓着头发，就差把头皮薅下来了。 他甚至还劝架，“我们能不能先停下来好好说话？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其实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对不对？” 没有人理他。 云竹想破头老半天，也无法说服他们。 “呃！” 西女子一个不小心，完好无损的那一半脸颊被剑光划过，她被剑光逼得退到一旁，伸手一抹看到鲜血，眯了眯眼，恶狠狠的转向云竹，“你闭嘴！” 云竹，“……” 西女子道，“今日就是你的相好来了！看到我们站在一起也得死！” 云竹欲言又止，伸出手还没说什么，西女子就又加入了战斗。 他跺脚，觉得自己快疯了。 蝎老子和西女子经验丰富，林广归只有一剑，可是不落下风只是暂时的。 蝎老子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林广归即使再强，也总有后继无力的时候。 “顶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便会撑不住。”节灵是何人？一千多年前就飞升到半劫界的老妖怪，这点事情如何看不出来。 “他不会撑不住的。” 可是，木之青这么说。 节灵却轻笑一声，“再好的好友，也抵不过利益。今日这一出，便是好友与利益发生冲突。你说得对，今日的确是一场大戏，一场好友之间做出抉择的好戏。可是你说得也不对。” 他完美的侧脸对着木之青，“在这场抉择之中，林广归注定撑不了多久。” 木之青却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果然，在蝎老子和西女子的攻势之中，林广归逐渐显出颓势。 可是他纵使一言不发，纵使身上伤痕添上，手中的剑却从未曾脱手过，攻击的速度从未减慢过。好像世间除了他的剑之外，没有疼痛没有苦难。 他甚至都不说些求饶的话。 云竹快要被气死了，“你说你没事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人有心思理他。 “还不快点来帮忙！” 胜利在望，蝎老子催促云竹。 没人觉得云竹会选择第二条路。 在蝎老子和西女子的印象中，云竹最是狡猾，不会为了不必要的事情耽误大事。 蝎老子和西女子两人又一次交错，两人的灵力融在一起，强大的灵力带着摧毁一切的狠绝，然后脱手，猛的朝林广归而去。 而与此同时，西女子还脱出手来，他们自己的灵力伤害不了自己，于是她甩着自己的武器，在这股强大的灵力之中攻向林广归。 云竹跺脚，“林广归！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话音落下，云竹的身影激射而出，手中灵力聚起，他落在林广归身前，他的灵气与林广归的剑光汇在一起，成了灵气护罩，护住了他们二人。 “噔！” 西女子的攻击落了空。 灵气相碰在一起，狂风大作，所有人的衣衫都被吹得呼呼作响，院子里的禁制出现裂缝。 “你！” 西女子近距离的攻击，使她离云竹极近，她美艳的脸上出现狠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云竹与她的目光相碰，脸色是苦的。 “我知道！” 话说着，他的灵力激发，射向西女子，西女子翻身避过，与蝎老子背靠背，凌厉的眼神一同看向云竹。 众人的丹田中灵力躁动，正在翻腾。 攻击终于短暂的停了下来。 林广归的剑尖落地，抿唇看着身前的云竹。 云竹讨饶的举起双手，一脸无辜，“那个……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事情还是有回转的余地嘛……” 树上木之青笑意盈盈。 第四百五十九章 灭口失败 蝎老子和西女子如何能有话和云竹好好说。 向来寡言的蝎老子情绪已经非常危险。 “你帮他？” “……我不是帮他！”云竹道，“只是林广归可是万剑宗的风头人物，我们若是杀了他，只怕不好交代，事情会变得极为复杂……” 蝎老子打断他，“不杀了他！事情才会变得更加复杂！” “……” 树上的木之青专心致志，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林广归向前一步，寡言少语，“不用你管。” “那我看着你死啊？”云竹开始破罐子破摔，“总之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们杀他！” 蝎老子危险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云竹脑袋都快挠破了，“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呢？我是要说林广归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他不一定听到？还是要说他即使听到也不会往外说？” 可是他自己也明白，不管怎么说都是立不住脚的，蝎老子和西女子不会相信，也不会冒险。 果然，他们的神情更加不善。 “我们的性命，可不是让你儿戏的时候！” 云竹心知他不管怎么说都没用，更何况还有一个怎么都不可能说软话的林广归。 那他看着林广归死呗！ 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他一点儿麻烦都不会有。 反正他和林广归早在很多年前就闹翻了，有什么不好看着他死的。 可是云竹又想挠脑袋了，最后他混不吝道，“反正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杀不了他！还不如放弃呢！” 他铁了心要护着林广归。 蝎老子二人对林广归一人时都觉得吃力，勉强能将他压下，若是再加一个云竹，那结果不必多说。 可是他们还是觉得不敢相信，“你为了他，就不顾我们？不顾知阁了？若是让那人知晓了，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云竹烦极了，“我都说我们好好商量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今日的事情给第五个人知晓！” 西女子讽刺，“这种担保的话谁不会说。你拼命护着的那人却未必领你的情。” 林广归抿唇。 云竹回头，只看到他冷肃的脸。 他心中大叹自己没事找事，转过头道，“我不会让第五个人知晓，你们也不能让第五个人知晓！” 如此不占理的情况，云竹还能这么反过来要求蝎老子和西女子，两人不觉愤怒，反而从中察觉到什么。 果然云竹道，“所以你们所求之事，我一定会为你们求来！这样总行了吧！” 话音落下，静默一片。 杀戮的气氛终于淡下去。 显然，蝎老子二人动心了。 “咯咯……”西女子的娇笑声打破寂静，“早就听闻万剑宗的广归道君与你关系甚好，今日一看，果然不错。” 她扭着腰肢靠近云竹，吐气如兰，“只希望，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这样。” “否则……” 西女子娇媚，蝎老子阴狠，“即使拼着被宿家追杀到死，我们二人也定要你同我们一道陪葬！” 云竹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当然可以冒这个险。 但是若是云竹做不到他若承诺的…… 蝎老子与西女子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人。 蝎老子和西女子清理了自己留下来的气息，不善的看眼林广归，终于离开了。 “……” 云竹松口气，这才发现冷汗流下，他擦擦汗，心有余悸的转身，“你这下真是害死我……” 话音戛然而止，剑的冷光离他极近，是林广归将剑架在云竹的肩上。 云竹立马举起双手，“我错了！” 林广归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先认了错。 可是分明他前脚才在林广归和利益之中选择了林广归，还惹恼了蝎老子和西女子二人，给了不菲的承诺。 林广归全然不顾这些，云竹好像也知道林广归不会管这些。 木之青啧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他们能成为好友的原因。” “一个能屈能伸的商人，一个吃商人能屈能伸这一套的剑修……”节灵顿住，“自然能成为好友。” 底下在僵着，云竹道完歉之后，林广归迟迟不说话，剑也没从他的脖颈上放下。 “从前我只知他们是好友，却不知他们为何能够成为好友。”木之青轻笑，“果然活的岁月长了，什么都能见到，连好奇心也能够满足。” 节灵闻言微微侧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广归的剑终于放了下来。 他的剑眸看着云竹，“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而已，广归你不是知道吗？” “别叫我名字。” 闻言节灵看向木之青，可是木之青却专心致志的看着下方，没有理会热闹之外的事情。 “……好吧好吧，”云竹叹气，“广归道君广归道君，我是不是散修你不知道吗？” “是和知阁扯上关系的散修，”林广归道，“还是和看中权势的蝎老子二人为伍的散修？” 云竹，“……” 他嘀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他叹气，“你果然全听到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该怎么样让你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谁也不告诉呢？” 林广归抿唇。 云竹看眼林广归，忽然正色，“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吧？” “当然，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受到了影响。但是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想看到你死，但是你想看到我死吗？” “……” 林广归看着他。 云竹与他对视，认真无比，“如果不想看到我死，你就必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他敞开天窗说亮话，已经说出自己能够说出最好的劝说，这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林广归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你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 林广归看着他，握着剑的手屡次紧着，“如果是另一种可能呢？” “嗯？” “如果我不在意你的生死呢？你会怎么做？” 云竹微愣，然后神情逐渐淡了下来，“那我便知道，我方才放过你是一个错误。” “……” 第四百六十章 盛典 底下又是静默了很久。 木之青摸着下巴也开始沉默。 “你在想什么？” 节灵在问她。 “我在想，他们之间好像有点怪怪的。” 节灵轻笑，“友情即将破裂，总要用沉默缅怀一下。” 木之青若有所思。 “好。” 良久，林广归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一直紧绷着的云竹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后背发凉。 “这可是你说的，万剑宗林广归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 “我自然不会反悔。”林广归看着他说道，“所以当年，你为何要将金山的事情往外传？我记得我那时特意提醒过你。” 云竹一僵，开始打哈哈。 “这……” “嘭！” 不远处，烟花又冲天而起，这代表着盛典进行到关键节点。 木之青自树上站起身，“我们去瞧瞧，这可不能错过。” 显然林广归和云竹也是这么想的，清除自己的气息后便离开了。 木之青在树上穿梭，竟到得比他们还要早些。 这是一片极空的空地，上面鲜红一片，却没有血腥之气，因为那是极红的红毯铺就而成的。 红毯上绣着金缕的边，似乎是金蝉吐的丝，金贵无比的东西就这样被做成地上踩的东西。 盛典上各种华贵的器具不用多说，因为最引人注目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木之青才知道与现在的宿天依比起来，方才宿天依身上的华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宿天依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渐渐来到最高处，然后转身，长长的衣摆在天空折射出一点光彩，宿天依俯视众人，那张出众的脸上面无表情，却带着属于高位者的威势，让人见之心畏。 木之青眯了眯眼，遮住眼帘，一时分不清是阳光太刺眼，还是宿天依的华服更刺眼些。 “为何宿家的衣裳都要这么与众不同？”她真切的不解。 “这算什么。”节灵难得看她这幅模样，星眸也带上真切的笑意，“一千多年前的家主继位，场面更是奢华，而且……” “而且什么？” 木之青一直对他的过去感到好奇。 节灵似乎追忆到有趣的事情，嘴角含笑，“而且当时的家主还是个节省的人，盛典用到的一切，都被他塞到自己的屋子里，用以加固屋子不至于倒塌。” 木之青听得更加疑惑了，“一个宿家家主，为何会担心自己的房屋倒塌？” 节灵顿住。 她恍然，“不会与你有关吧？” 她还记得沈长风和宿文柳说节灵和当时的宿家家主是好友……若不是他们提起这件事，木之青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节灵迟迟没有回答，于是木之青就肯定了答案，她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她眯着眼睛，不管宿天依的华服有多耀眼，她都没有移开目光。 “这个时候来正正好。” 节灵侧头看她。 木之青笑道，“没有太多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刚好赶到我们见证宿道友继位的时候。” 这场盛典有多华贵奢侈不用多说，这无疑会成为玄灵大陆津津乐谈许久的事情。 宿天依在高台上扬声说了什么，声音本应该响彻所有人耳边，用以震慑众人，可是木之青混不吝的屏蔽了。 所以她见到众人鼓掌，不管心里想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容，似乎都从内心里祝贺宿天依。 她看到宿天依在如此夸张耀眼的华服下，竟然也将她衬得那样美丽。 “嘭！” 宿天依伸手，手掌上躺着她的灵珠，灵珠中有无数灵力钻出、相汇，然后在天空中骤然大放光彩，成为耀眼的烟花。 烟花声响彻，是比方才任何烟花还要美丽无数倍的模样。 众人抬头，大多数人都看得痴了。 盛宴结束，众人还不舍得散去，宿天依被宿家长辈围着，看不真切。 “木姑娘！” 人群散去，木之青的存在渐渐显眼，宿文柳眼睛一亮，赶了过来。 “你回来了！你刚刚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你的姑姑美极了。”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宿文柳的身旁，女孩太稚嫩了，用委屈的模样看着她，好像她是被木之青抛弃了。 木之青朝她身后招了招手，“林道友，你能过来一下吗！” 林广归和云竹刚刚赶到这里没多久，两人离得有些远，云竹好像试图靠近他说点什么，林广归一直是抗拒的状态。听到木之青叫他，他很快就走了过来。 “有何事。” 有何事？ 说的话也是高冷的，不愧是林广归。 那他还过来做什么？ 不远处的蝎老子和西女子与人饮酒，可是目光却若有若无的瞥向这边。 木之青勾了勾唇，问林广归，“见了两次面，你还没想起来这个小妹妹是谁吗？” 稚嫩女孩茫然的睁大眼。 林广归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寡言少语，“记得。” “记得你没有表示？” “什么表示？” 林广归转过来问木之青，“一个想在万剑宗求道的修士，却连第二轮试炼都没有通过，有什么让我记得的价值。” “……” 女孩的脸顿时苍白。 “你……你怎么知道！” 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女孩咽了咽口水。 布满虚幻幻境的问心路，她用尽千辛万苦才成功通过，最后却败在第二轮试炼。 想到那一轮试炼，女孩的脸色更白了。 “你未免太冷酷。” 林广归道，“这可不是你能说出来的事情。” 木之青只偶然碰到过万剑宗一次试炼，当时她提出走一遍问心路，林广归为了迎接她便站在问心路的尽头，他也只出现了那么一次，而那个时候女孩精疲力尽，根本记不清林广归的脸。 可是她唯独记住了…… 女孩看眼木之青，脸上还带着惊惶，这让木之青好奇她第二轮试炼经历了什么。 “第二轮试炼是什么？” 女孩难以启齿，林广归替她答了，“万剑宗除了问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考验持之以恒的耐力。” “第二轮试炼便是将他们丢到一处阵法中，哪怕挥不了万次剑，至少也要挥上千次剑，而她不到百次，便嫌累丢掉了手中的剑。”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望断崖 “这样的人，有什么记住的价值。”林广归冷着脸，几乎称之刻薄。 当年因为木之青留下来的话，所以林广归即使没有在试炼地看着他们，但是也有暗中观察女孩，可是结果不言而喻，让他失望了。 木之青听得恍然。 林广归视剑如命……或者说所有万剑宗的剑修都是视剑如命，丢掉剑对他们而言无亚于丢掉性命。而女孩因为嫌累丢掉手中的剑，那更是他们视之耻辱的大忌。 “可是你几百好几了，”木之青不理解，“她不适合万剑宗，如今就不是万剑宗弟子，你如何还是对她耿耿于怀？” “是我对她耿耿于怀……”林广归看着她，“还是你呢？我记得你似乎一直困惑万剑宗为何没有女剑修。” “……” 木之青撇过头。 云竹有些来劲了，“是不是？你觉得林广归近些年是不是变得能说会道了很多？” 女孩神色不好，有些求救的看着木之青，木之青叹了口气，“既然宿道友继任完家主了，那我似乎应该离开了。” 宿文柳听得一愣，“可是你今日刚到，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你就这样走了的话，那……” 他不想木之青走，可是木之青去意已决，“我记得你们宿家背面是紫灵河，紫灵河擦着宿家奔流向南大陆，我有些好奇，便想去瞧瞧。” 宿文柳还不死挽留的心，“你可以在宿家住几日，到时候我处理完府中的事情之后，我陪你去！” 宿天依刚刚继任宿家家主，需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至少作为嫡系的宿文柳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的。 “不了，小妹妹现在需要安慰。”木之青笑意盈盈，“我带她去透气。” 宿文柳失望极了。 女孩反而眼睛一亮。 她还以为木之青知道她这一面，就不会再带着她了！ “你不必如此，”木之青道，“我会在那处待上一段时间，你若是闲暇了可以去那里走走，我愿意和人闲聊的。” 宿文柳这才好受一些，告诉木之青道，“那处叫做望断崖，非元婴修士不能攀爬，上下只有一条路，除此之外皆是紫灵河。届时我会告知家中长辈，不会让人误伤你的。” 看来除了不好攀爬之外，还有宿家暗地里的看守。木之青也能理解，毕竟传闻中望断崖离宿家极近。 木之青要离开的时候云竹还在碎碎念，“我有闲暇也去找你啊！” 木之青眼中闪过笑意。 云竹倒是会装相，明明暗地里要愁的东西那么多，未来一段时间将要忙得脚不沾地，使得此时他都不忘将神识放在林广归和蝎老子二人身上，心神紧张得要命。另一边却又面色如常，还能和她说笑逗趣。 “好啊，你若是能够有空的话，我当然乐意之至。” “……” 不知道为什么，云竹被木之青这句话弄得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他怎么觉得木之青意有所指？ 肯定是错觉吧，自己可不能露出什么端倪，她这人最擅长诈人了。 于是云竹不动声色，等到木之青带着女孩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话说……那个女孩是谁？木之青干嘛带着她？” 他问的林广归，这让林广归看了他一眼，神情有异。 两人现在的交情可不是到说这些的地步。 “……” 云竹往后退了退，举起双手，“我明白，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林广归转回头。 云竹叹了口气，看看迟迟未收回目光的宿文柳，看看若有所思的沈长风，看看紧盯着林广归和自己的蝎老子和西女子，看看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上，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感叹。 望断崖—— 宿家的望断崖，你不身处此处的话，根本不会知道此处的名讳。 它的一面是宿家，而另一面是紫灵河。 望断崖面前，是玄灵大陆上唯一曲折弧度最大的紫灵河。 望断崖之高，无可想象。 你仰头的时候，只能看到断面，光滑极了，布有剧毒。 若是寻常人，连唯一一条上下的路都分不清，又如何能上望断崖。 可是女孩只觉得被木之青拉着，一上一飞一跳，她就看到整个宿城。 甚至宿城的人群都是小黑点，放眼望去，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女孩呕吐了好半天，晕乎乎的站直身体，伸出手震惊的睁大眼，“我抓到云了！” 足以可见望断崖的高度。 望断崖顶一片萧条，像是刚经历过战争的战场，泥土是黑色的，寸草不生。而属于宿家的那一面被阵法拦阻，看不到细节。而属于紫灵河的另一面奔腾不息，紫色的河水一如既往的绚丽夺目。 女孩起先不敢迈步，后来好半天才终于适应了。她也是胆子大，到处都敢跑，像极了上蹿下跳的小泥猴。 她是练气三层的小修士，可是她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她在云层中哎！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来的地方，这让女孩的虚荣心得到强烈的满足。 等女孩筋疲力尽之后，她才发现木之青一直在眺望紫灵河，良久都不曾改变过动作。 她犹豫了一下，扭扭捏捏的走过去，“我以为你不会再管我了。” 专注看着紫灵河的木之青看上去很有距离感，可是当她笑盈盈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时，女孩才有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真实感。 “为什么？” 女孩挠了挠头，“因为……因为我那糟糕的一面。” “因为你糟糕的一面？” 女孩的脸通红，“我受不住疲累，扔掉他们给我的剑，即使他们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剑的重要性，我还是把剑扔了，我不明白一把剑为什么那么重……那真的是太糟糕了……” 她回忆起当年的感觉，一并回忆起众人的惊异目光，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极了。 可是木之青却很诧异，“做不到就做不到呗。” 女孩咬了咬唇，“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很感激你不嫌弃我……” 木之青却道，“你坚持不下去只是没有毅力罢了，最不济也就是一直停滞在练气三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 女孩的脸僵住。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宿家守护者 “啊……”女孩干笑，“这样啊……我明白了……” 她很尴尬。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 木之青道，“不是你说的吗？” “……啊？” “山坳里的村民们，”木之青笑意盈盈，“我好奇你会怎么处置。” “……” 女孩想起来了，当初木之青能够停下来等她，就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她又是怎么做的，木之青看重的只有这一点。 其他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女孩不说话了。 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所以紫灵河上蒸腾出气流，木之青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这里好像挺适合修炼的。” “啊？” 木之青道，“你是在这里修炼还是怎么样？” 女孩愣了一下，“那我在这里修炼？” 木之青点头。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原地坐下，“那我修炼了？” 她有些害怕自己闭眼的时候木之青会把她丢下。 “修炼吧。” 女孩闭上眼。 木之青这才在望断崖认真眺望紫灵河。 奔腾不息的紫灵河，谁知道底下是无数妖魔，还藏着众多修士向往的世界。 “我从前来过此处。”节灵走出来，“这里确实是个适合修炼的地方。” 他看向木之青，“好像天地之间不复存在，只剩下自己独身一人。眼前除了修炼，没有任何途径。” “那还蛮孤单的。” 节灵摇头，“修士不都如此吗？坐在一个地方，任时间流逝，你仍岿然不动。” 他一顿，“原先或者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他望着木之青道，“好像像你一样找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不错。” 木之青笑眯眯，“我也这样觉得。” “唯独有一点，”节灵道，“对于修炼之事，你实在过于不热衷了。盼你去到半劫界，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明明玄灵大陆上的所有修士都盼着早起成仙，木之青却不同。 可是木之青说，“因为我不是人啊。”她笑眯眯道，“所以脑子里可能就不是人能拥有的想法。” 节灵看了她一会儿，转回头去，“你好像有些疯魔。” 木之青顿住。 在此时此刻，极高的地方，一座孤峰，向下的道路难寻，向上的道路并无，似乎极为适合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疯魔？” 节灵缓缓道，“很早之前我便觉得，你似乎随时都能疯掉。” “疯掉……”木之青喃喃说出这两个字，许久没有回音。 这太像肯定的回答了，有时候沉默就是肯定的回答。 可是节灵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看到她一脸的笑意，“不会的，若是会疯的话，我早就疯了。” 节灵揉了揉指尖。 “哦？”他不露声色，“为什么呢？” 木之青负手在后，难得显得有些俏皮。 “因为安静了太长时间，所以更加不想去享受安静的时候，而是热爱热闹的时候啊。” 节灵垂眸。 若是换一个人，可能不会理解木之青说的话，可是节灵能够理解。 节灵的眸没有抬起，他似乎定定的看着深处的紫灵河，又像是无边无际的落在云深不知处。 他的声音轻轻，“我从前也疑惑，修士活一世，就为了最后飞升成仙，可是飞升成仙之人万里挑一，他们仍旧前仆后继。为此能够忍受千百年的孤寂，忍受修炼的枯燥，全然忘了顾及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 节灵生得钟灵毓秀，声音也极绝，粗听像是温润，细听却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声音轻轻时带给人舒适的感受。 “你是一直在埋怨我吗？” 忽然，在木之青听入神的时候，节灵这么问。 “咦？”她惊疑的抬起头，左顾右盼，“这里有什么迷惑人的东西吗？” “……” 节灵松开指尖，雪白的粉末扑梭梭落地，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消失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或许是这里的紫灵河尤为凶猛，内里的妖魔带来的气息影响到了望断崖，使得心智受到影响吧。”节灵面不改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前我来的时候也需要多加提防。” “啧。” 木之青笑意盈盈，“总觉得你在解释很多呢。” “……” 节灵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木之青负手转身，“我回答你好了，本来就不是容易得罪人的答案。我不怨你这件事啊，那千年的孤寂不算什么。” 节灵在身后看着她走远，“你明明到现在还怨我。” 木之青形成神智是什么时候呢？一棵大树想要形成神智不容易，在形成神智的过程中浑浑噩噩，不可能有理智。所以节灵认为木之青是他在遇到她的不久前形成的神智，而刚形成神智的千年后就被他塞入木心。 也许是那千年的孤寂让木之青心生怨怼。 这是节灵想了许多年想到的。 原先他不应该想这些的，节灵一般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在认识木之青时也是这样的。 可是自从他再次来到玄灵大陆，陪伴在木之青身边的日子久了之后，他时不时便会想起这些往事。 木之青停留到女孩身边，手上出现木棍，比划了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她不回答节灵，节灵又有了新的疑惑。 木之青比划了一会儿，宣告放弃，“聚灵阵太难画了。”她从储物袋里拿出聚灵阵盘，在女孩周围摆上，灵石放上之后灵光一闪，发挥效用，灵气聚集过来。 “果然这样就好了。”木之青拍了拍手站起身。 节灵沉默。 她转过头，“你刚刚说什么？啊，我想起来你问什么了。” 木之青笑眯眯，“我忘记我怨你的原因了。” “……” 是忘记，不是不怨？ 节灵道，“我明白了。” 摆上聚灵阵盘之后，女孩不安的神情终于减弱了一些，许多灵力进入她体内，她全心进入修炼之中。 木之青转过头，惊讶的挑了挑眉。 远处云雾之中远远出现了一道身影，看不清面目。 节灵在她身后，“不用担心，这是看护这里的人，宿家守护者。” 第四百六十三章 在家吗 云雾之中，那道人影没有显出身形，不知庐山真面目。 “你先前见过霆雷了？” 声音听不清男女，听不清老少。 “霆雷？” 那道身影顿了一下，“你见的那个白发老头，东皇家的。” 木之青恍然，“见过。” 那道身影没有在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如何？”顿了一下补道，“可死了？” 木之青轻笑，“前辈，你是在自相矛盾吗？” 既然见过，又如何会是死的。 这下声音听出情绪，“本尊以为你见到他的尸体。” “那倒是没有。” “哦。” 这么失望啊。 木之青歪了歪头。 “你在这里待多久。” “几日吧。” “哦。” 身影在云雾中消失。 木之青走过去，空无一人。 她奇怪问节灵，“你说他是恨还是不恨呢？” “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 “也是。” 木之青奔在望断崖上，“让我瞧瞧这么特殊的地方会不会长出什么至宝。” 节灵微顿，转头，“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嗯？”木之青已经跑出很远，闻言在老远的地方回头，撑着眼帘大声问，“你说什么！” 果然不愧是元婴修士，一步可以跑出很远。 这个想法在节灵的脑海里一晃而过，使他意识到之后不由失笑。 “没什么，你去吧。” “好的！” 木之青转身跑得更远了。 节灵垂眸，“这下倒是听到了。” 他抬头，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怅然若失。 这么久以来的相伴，她们到底算做什么呢？ 节灵忽而抬眸。 他为什么这么想。 还能算什么。 她是他的作品而已，顶多算作他最成功的作品而已，不是吗。 ……不是吗？ 节灵愣住。 然后他缓慢的抬起星眸，星眸内似乎冷然一片，可是没一会儿就变成茫然。 宿文柳不知道何时来，但是最先来看望木之青的不是宿文柳也不是云竹，而是沈长风。 “你说你要带我大哥去哪儿？” 沈长风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木之青一袭绿衣与他相对，沈长风若是样子再年轻点，就像回到她们刚认识的时候。 这让沈长风不由一阵恍惚。 为什么木之青可以一直年轻？随着岁月的流逝，即使外貌不变，但是内心也会变的吧？ 人一定是会不断成长的，除非疲倦到停止成长，可是什么时候是个疲倦的头？几乎没有。 所以木之青为什么可以一直不变？ “大哥？”木之青笑道，“很久没听你这么叫过沈道友了？你当面叫过他吗？” “……没有。” 节灵的虚影站在木之青旁边，一双星眸定定看着沈长风。而沈长风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木之青好不容易坐下来肯好好修炼了，可是不速之客偏偏这个时候来，平白让人觉得碍眼极了。 木之青盘坐在蒲团上。周围被她精心布置了很多家具，还有露天的禁制，除了没有屋子，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家。 她手上把玩着木棍，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你这么关心这个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和沈道友之间的约定，可不能随便告诉你。” “……是我冒犯了。”沈长风的手微紧。 是啊，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自信木之青会回答他。 这是属于她和沈长青之间的秘密，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个外人。 他应该最清楚了，木之青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是真的不会回答。 沈长风沉默在原地，这让木之青轻笑一声，“不逗你啦，其实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得付出一点报酬我才能告诉你。” “……”节灵的星眸缓缓抬起，沉默的看着沈长风。 “什么报酬？”沈长风没想到事情有转机。 像这样的转机，又是出自木之青的口中，报酬一定不菲吧？ 沈长风有些紧张的握起拳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 “很简单。”木之青伸出手，“你储物袋里有吃的吗？” “……什么？” 木之青素白的手往上翘了翘，“请问有吃的吗？” “这就是我的报酬？”沈长风认为自己听错了。 木之青点头，“对啊，这就是你的报酬。” “……” 沈长风静默不语，似乎陷入沉思中。 是了，是他近些年在沈家呆久了，在外界四处历练，见过的人太多了，就逐渐忘记木之青是什么样的人。 在外面的世界呆久了，接触外面的人多了，就忘了木之青有时候任性得像个孩子，看上去很难满足，其实很好满足。 “你在想什么呢？”木之青在他眼前晃了晃。 “所以你是有吃的吗？” “……没有。”沈长风回过神来，对上木之青抱臂看着他的样子。 她对于女子来说是高的，身形纤细，可是在沈长风面前便矮了。 她抱着臂，瞳孔向上看，杏眸中的不满快溢出来了。 “……你要吃的做什么？” 木之青伸出素白的手指向一旁，“她肚子叫得这么响，你没有听见吗？” 女孩脸一红。 刚开始她还能专注修炼，后面肚子却饿得不行了。 她忘了她还没辟谷，身体还是凡人，不能缺少五谷杂粮。 自己都不记得，木之青自然也没有记得，于是她已经饿了几天了。 木之青之前置办家具上下了好几趟，已经不耐烦了，嫌下去的路麻烦，就让她饿着，说是考验耐力，女孩差点当场哭出来。 “……我找找有没有辟谷丹。”沈长风翻了半天，宣告失败，“辟谷太长时间了。”他有些尴尬。 木之青道，“所以你还想不想知道呢？” “想。” 木之青指着望断崖下，笑意盈盈，“既然你有所求，那你就去买吧。” “……好。” 沈长风有所求，所以他捏着鼻子认了。 “他还能做出如此做派。”节灵含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望断崖下，“我追问你数月，你也未曾告诉我过。” “你能帮我买吃的吗？” 节灵看着她，“如何不能呢？” 木之青仔细看了看他，目光奇异，忽然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请问在家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答案 节灵此生受过无数伤，数不胜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节灵不知道别人，但是就他自己而言，早就已经视疼痛于无物，再苦再痛的伤口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可是木之青招了招手让他弯腰，她坐在蒲团上伸出素白的手，手指弯出好看的弧度，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敲。 ——若是让任何人瞧见了，都得骇然大惊。 所以节灵自己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的，只觉得头上被敲了几下。其实一点都不疼，但是他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伤口都要痒极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木之青问道，“请问在家吗？” 在家…… 节灵抬起星眸，罕见的有几分凌厉，猛的站直身子，挥了挥袖子。 “哎？” 可是惹祸的人半点不知道自己惹祸了，还在嬉笑，“原来我可以碰到你啊。” “……” 两人相处几百年之后，她说：原来我可以碰到你啊。 节灵忍不住冷笑一声，“自然。” “你生气了？”木之青撑着额头，把脑袋往他那边凑了凑，“让你敲回来好了。” 望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节灵抿唇。 他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可是木之青自己却先后悔了。后悔得快极了，快到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就捂着头发缩了回去。 “不行，不可以让你敲。”她后悔了，而且理直气壮道，“是你最近一直都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当然会怀疑你的脑子不在家了！” “……” 节灵摸了摸额头。 其实没有留下什么触感，可他就是觉得要比以往任何伤口都要来得深刻一些。 “不与你说了，说不过你。” 节灵放下手，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木之青忍不住笑弯了腰。“不是吧节灵前辈，你这是在落荒而逃吗？” 没有人回答她。 木之青笑着笑着就低下了头，隐藏在阴影里的脸上不见阴霾，反而一声轻笑声。 她是故意的。 弄不明白节灵的目的，她处在先天劣势中，木之青总是要多试探的。 对于木之青来说，如果她这么做能让漠然得如同仙人的节灵展现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的话，她自然愿意那么做。 而且最近这些年…… 木之青抬头，笑眯眯的想：他确实很不对劲。 “前……前辈……”女孩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木之青在自己周身下了禁制，女孩听不到声音，但是可以看到动作。 于是她一会儿看到木之青探头，一会儿看到木之青伸出手，一会儿看到木之青面带笑意，一会儿看到木之青笑弯了腰，这让她有些害怕。 木之青没有撤下禁制，她呆在禁制中，周围是她来回下山好几趟置办的家具，她轻轻嘘了一声。 “秘密。” 她做着无声口型。 女孩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在木之青的杏眸中，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话，只是猛然点头。 木之青似乎觉得有趣，忍不住笑起来。 女孩更害怕了，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亏有一道轻风拂过，是沈长风用灵力扶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沈长风将女孩扶起，微不可见的皱眉。 他认为女孩在投怀送抱，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几乎每年都会碰到很多。 没想到木之青身边的人也会这样。 这是让沈长风格外生气的点。 可是他看向木之青的时候，木之青眉眼还带笑，语气却非常抱歉道，“吓到你了吗？我是故意的。” 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出禁制，拍了拍衣裙。 去除禁制的木之青总算没有隔离在外的感觉，女孩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不敢说实话。 木之青耸了耸肩，探头看了一眼，有些好奇，“沈道友买了什么？” 沈长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堆吃的，有荤的有素的，咸的甜的，应有具有。 “准备得还挺齐全。”木之青赞叹。 沈长风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买什么，索性就将看到的东西都买了。” 这样的木之青更像初见时的样子了。 沈长风正在羡慕几百年过去，木之青依旧如初见时一样不忘初心，改变不大。并且同时还羡慕木之青的资质与心境，好像修炼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 可此时女孩看着沈长风手中的吃食，垂涎咽了咽口水，在羡慕沈长风有那么多灵石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买下来。 两者看上去像是一个天一个地，其实大同小异。 木之青挑了几份糕点给女孩，“先吃这些。” 女孩受宠若惊，但是又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所以胡乱塞了起来。 “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木之青很有耐心的看着女孩吃饭，沈长风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先前你答应我要告诉我的事情，是不是到了该说的时候？”沈长风道。 “你跟他，到底立下了什么约定？” 木之青挑了挑眉。 沈长风走了，走之前又跑了一趟去买吃的，“里面有辟谷丹，可以让她吃下。” 在沈长风认为，辟谷丹自然要好于这些花里胡哨的吃食，能够使修士摆脱凡人的吃喝拉撒。 “原来如此。”节灵的声音响在木之青耳边，“我倒不是第一个知晓的人。” 这话说得太过明白了，就差直接质疑木之青了。 可是木之青全然不当一回事，“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她走进家具堆中，“我要开始修炼了。” 女孩填饱了肚子，可能因为原先饿得太狠，几乎是刚刚吃完东西的立刻就想呕吐起来，是木之青的灵力让她不至于如此狼狈。 所以女孩不免心中感激木之青。 她真的害怕极了给木之青添麻烦，怕自己被人丢下，所以几乎是得了空闲就往修炼里扎。 木之青说的借口太好，她盘坐在蒲团上，身处在高层的微风吹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吹不动她的长发。 节灵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木之青有认真修炼的样子，他自然不会让她半途而废。 可是木之青闭上眼睛还没几日，又有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四百六十五章 宿文柳表心迹 “木姑娘，我打扰到你了吗？” 节灵从木棍中出来，站在一旁，睁着一双星眸看着那人，脸上神情有些淡淡。 从入定中出来的木之青坐在蒲团上，杏眸才闭上没几日，就睁开了，杏眸内光芒点点，看着很是灵动，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被打扰。 她当然不会介意被打扰。 节灵想。 “宿家的事务忙完了？” 宿文柳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忙里偷闲。” 宿天依继任之后，宿文柳到现在才得出空来。若不是木之青就在望断崖上，想必这点空闲也不够他到这来。 宿文柳觉得既然木之青在这里，那自己自然应该抓住一切机会来寻木之青的。 “你都在忙什么？” 木之青有些好奇。 话说回来，她对这方面的事情从来没有过涉猎。 “宿家下有大大小小的家族附庸，忙着拉拢人心，忙着处理势力。” 木之青隐隐约约能想象到一点，她感觉到宿文柳的疲惫，“近年修为如何了？” “近年……”宿文柳道，“慢极了。十年的灵力也比不过吃一颗丹药来的灵力多。但是纵使宿家财大气粗，我也不能总依靠丹药。” 他的目中有些许复杂。 木之青道，“这种事急不来。” “是啊，急不来。所以我在尝试让自己慢慢定下心来，对修炼之事保持一颗豁达的心。” 宿文柳看了看木之青，说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宿文柳抽空前来也不为做什么说什么，哪怕只是跟木之青闲聊，哪怕无意义的谈天说地，他都觉得舒服极了。 “嗯，你问呀。” 宿文柳静默一会儿，眼眸中出现一些迷茫，“若是有朝一日，我们晋升不了化神期，永生停留在元婴期，眼看着寿命将尽，即将陨落于天地之间……”他问，“若是到了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木之青一顿，认真的看着宿文柳，看清了他眼中的迷茫。 “作为天之骄子，未免太过未雨绸缪。”节灵说这句话，怎么听都有讽刺在里面。 他认为宿文柳今日前来是没话找话，毕竟除了这些没意义的话，他和木之青相处也不能再聊什么做什么了。 木之青久久没有回答，宿文柳坐下来，“我自小便顺风顺水，晋升筑基我不在意，晋升金丹我没有特殊的感觉，包括晋升元婴我都不曾意外过，只有化神……”他叹息一声，“带给我的感觉就像云朵一样，瞧着美丽，可是我飞上去靠近它时，它却是怎么也摸不到。” “该怎么办啊……” 望断崖上忽然刮起一道微风，吹得木之青的绿衫在随风飘扬。 今日没有太大的太阳，但是万里无云，还有微风。 木之青眯着眼感受微风片刻，缓缓说道，“若是明天便是死亡，那今天我们还可以走路，还可以飞行，还可以像你我之间一样坐在一起聊天。” 她说着，笑着看向宿文柳，微风吹起她漂亮的长发，“可以告别啊。” 宿文柳微愣，喃喃道，“可是那是死亡啊。” 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在意死亡。 “那便用尽手段，让今天无限延长，怎么也到不了明天好了。” “不过你要知道，明天总会到来的。” 宿文柳专注的看着她，“你说得不错，是我着相了。” 有一张传音符飞跃青山绿水，来到望断崖到宿文柳身边，宿文柳似乎知道这是来做什么的，收起传音符。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不给她取名吗？” “无缘无故的，我若是为她取名，那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以为你想收她为徒。” “收她为徒？”木之青笑着摇头，“我为何要给自己增添一个麻烦。” 麻烦…… 宿文柳看向她，“可是自从我认识你开始，你身边从来没有缺过人，甚至连欧阳思你也能带在身边。” 木之青如何会害怕麻烦？ 木之青却摇头，“此麻烦非彼麻烦。” 宿文柳一时不能意会，他不解极了，问出自己多年以来深藏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你身边总要留一个人呢？” 节灵瞥一眼木之青。 只是爱热闹罢了。 可是木之青却给出他意料之外的答案，笑眯眯的不见多认真，像是在说笑，“因为自己一个人太久了啊。” 宿文柳一愣，“怕孤单吗？” 节灵心中微动。 “孤单？”木之青笑眯眯的托腮，瞧着像是在漫无边际的发呆，但是只有她和节灵知道，她在看着节灵，“或许是吧。” 节灵一愣。 木之青心中赞叹一声。 节灵果然吃这套。 这可不就是…… 木之青杏眸弯了起来，溢满了笑意，点满了光芒，定定瞧着节灵，看着节灵的星眸颤了颤，移开视线。 被她拿捏住了吗。 “咻！” 又有一道传音符来到宿文柳面前，他抿了抿唇，站了起来，心中是无限不舍。 “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 宿文柳依依不舍，在原地矗立好半天才说道，“我觉得与你聊天很是愉快。我想若是你真的孤单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会有些幼稚，没有我懂你的。” 修炼中的女孩睁大眼，显然刚刚是装在修炼。 可是宿文柳一眼都没看向她。 类似的话，宿文柳不止说过一次，但是这次还是让木之青意外了。 “宿道友到底喜欢我什么？” 若是曾经的宿文柳，他此时只怕早就红了脸，可是如今他不再脸红。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们都说喜欢是没有缘由的。”宿文柳专注而深情的看着木之青，“但是我想我知道缘由。” 凉快的风不知从何处掀起，传到这里来，木之青仰着头看宿文柳，长发和衣衫一并被吹动。 明明望断崖上如此简陋，她却放了这么多精致的家具，还有松软的蒲团，自己一点都不沾地，骄矜到极点。 宿文柳说，“我喜欢你的豁达，喜欢你的骄矜，喜欢你什么都不在意，却什么都知晓的通透……”他说道，“还有很多很多，我喜欢不完也道不尽。” 第四百六十六章 晕飞的女孩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初见你时的模样。” 宿文柳说，“因为每次见到你，你都像初见时那样让我心动，好像不管是几百年亦或者几千年过去，你永远都不会变。” “而只要你不变，”宿文柳说，“我的心就不会变。” “若是我有天长地久的寿命，我的喜欢就有天长地久。” 话音落下，木之青久久无言。 宿文柳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年少时有年少时的少年气与莽撞，但是喜欢也是含蓄的，也是不可明说的。 可是最近百年，不知为何，他的喜欢忽然炽热起来，就藏在眼中，随着目光而传递；就藏在口中，随着言语间迸发。 他好像意识到时光的不易，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只想做自己心中真想想做之事，不留一星半点遗憾。 木之青瞧着他，缓缓开口，“若是在你眼中，我永远是初见的模样的话，那我的心也是初见时那样。” 宿文柳僵住。 他早知道她的答案。 “宿道友，”她疏离的说，“方才你的发言，让我有些不适。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会喜欢你，希望你记着。” “……” 宿文柳喉结动了动，眼睛干涩起来，好半响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算是早知道她的答案，他还是难以接受。 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都想听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你一定要如此决绝，不留半分可能吗？” 宿文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节灵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可是他听完木之青的回答，眉心便舒展开。 他甚至觉得木之青的回答太含蓄。 “他如此热烈，你回答得也要更加热烈才是。” 木之青没有回应节灵，她没有多认真的模样，但是杏眸定定看着宿文柳，不曾移开过。 “自然。” 她的回答也是简略的。 宿文柳一下子几欲心死。 又有传音符来催促他了，可是他一点都动弹不得，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所以我说……”他说道，“我永远喜欢我初见你时，你的模样啊。” 所以连同她拒绝他，他也一并喜欢着。 他甚至能苦中作乐，觉得木之青就算拒绝他也拒绝得别致。就算言语再直接，再伤人，他都是喜欢的。 初见那时，木之青便拒绝了他的喜欢。若干年后，木之青还是初见那般模样，拒绝得不留余地。 可是……他就是喜欢初见的她。 自然会一并接受她不喜欢他。 因为若是能够放弃，宿文柳早在那年便放弃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够改变，哪怕只是那么一星半点。”宿文柳勉强的笑逐渐变成苦笑，“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就不会喜欢你了，又何谈什么求而不得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她还是定定的看着宿文柳，语气却轻松而随意，“我想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宿文柳一僵。 所以木之青是什么意思，想为了他不喜欢她，而改变吗？ 可是她仔细想了想，“我不认为自己没有改变。但是如果是为了让你不喜欢而改变我自己的话，我想我不会接受这个荒谬的建议。” 又有一道传音符来催促宿文柳了。 而宿文柳定在原地，只觉得阳光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否则怎么会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不敢踏动半分。 木之青没那样想，可是他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似乎每一次的表心迹，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苦笑一声，“你说的是。” 木之青看他难堪的样子，想了想笑意盈盈的道，“宿道友，你不会因此生出心魔的对不对？”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罪过就大了，你姑姑会追杀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吧。” “……”宿文柳轻笑，“我不会的。” 木之青难得说一些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宿文柳轻松了不少，神情松懈下来。 “我想你说的不错，既然这件事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以后便不再提了。” 木之青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然后便静默下来。 传音符屡屡催促宿文柳，宿文柳被木之青直白的话语伤到，可是事到如今他都不愿意轻易离开，还是感到依依不舍。 节灵感到不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木之青没说话。 既然宿文柳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想她就不发表任何话了。 但是宿文柳总是要走的。 女孩还小，不明白许多事情，但是她清楚看到那个说她坏话的元婴前辈临走前看了她一眼。 彼时她并不知道那一眼的含义是什么，好像是自己知道沈长风那个元婴前辈有许多灵石，可以将看到的任何吃食都买下来的羡慕，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但是女孩却因为这一眼，不知不觉将今日的一切都牢记在心中。 并且在漫长的道途中，反复拿出来琢磨探究。 宿文柳走后，木之青终于清净了一段时间。 她该修炼就修炼，该看紫灵河就看紫灵河，一点受到影响的样子都没有。 好像旁人可以来打扰她，她不在意，没有旁人来打扰她，她也不在意。 她哪有她所说的那样受不得安静。 在望断崖修炼的效果确实不错，至少女孩就从练气三层变成练气九层，一下子就到了练气后期。 而这不过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放在以前女孩想都不敢想。 若是平常时候，短时间内晋升这么多修为，定是会根基不稳。但是这一切都因有木之青在而变得不同。 她实在太会教人了，每当女孩心绪有起伏的时候，她三言两语便能让她心情平静下来，心境良好。 这日木之青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年秋季啊。” 她转过头，笑意盈盈，“这里太无趣了，我们走吧。” 女孩在收拾这些家具，应木之青的意思装在储物袋里，闻言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女孩又一次体验到东倒西歪的感觉，从望断崖下去后，她吐个不停。 木之青离她极远，嫌弃快溢出来了，“你怎么晕飞？”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女孩的讨好 女孩终于吐完了，虚弱问，“晕飞是什么？” “没什么。”木之青在前面走了没两步就拿出飞行灵屋，坐进去之后她透过窗户看着女孩，“走吧，用御行术。” 女孩一愣，懵逼问，“御行术是什么？” 木之青恍然，“差点忘了你还没学。”她转而耸了耸肩，说道，“那现在学吧。” 女孩，“……” 现在学什么？ 半柱香后，女孩子歪歪扭扭，速度如乌龟在爬一样。 木之青懒懒的声音传来，“将灵力包裹在脚上，全力感知双脚，自然而然你的速度就会快起来了。” 女孩不理解，颤抖的问，“可是明明很慢啊。” “哦。”木之青说，“真正的御行术大概比成年凡人全力奔跑的速度还要快两倍，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不太行，还没学会。” 不太行…… 女孩欲哭无泪，“可是我刚学啊！” 木之青诧异，“可这不是理由啊。” 女孩，“……” 她咬牙。 她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木之青肯定，“对啊。” “……” 女孩下定决心，她今天还非要学会不可！ 或许是下的决心太坚决，所以半柱香后，女孩还真的摇摇晃晃学会了御行术，速度终于一下子快了起来。 至少飞行灵屋不用再憋屈的跟在她身后，慢得像乌龟一样了。 女孩不过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不用半个时辰，灵气就快耗光了，她气喘吁吁，“不可以让我上飞行灵屋吗？” 她艳羡木之青的飞行灵屋很久了。 奈何木之青无动于衷，“这是我的飞行灵屋不是你的。” “……” 她没这个意思。 女孩欲哭无泪。 木之青铁石心肠，到头来不像是女孩在跟着她，反而是她在跟着女孩。 每一次女孩灵气耗尽，飞行灵屋就停下来，等女孩灵气恢复了，飞行灵屋就动了起来。 如此三两次，女孩终于想起问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她想敲一敲自己的脑袋，问问在不在家了。 “我们去哪儿？” 女孩问道。 木之青诧异，“你想去哪儿，我为何知道。” “……”女孩为难，“就跟着我的意愿走吗？” 木之青趴在窗户上，杏眸懒懒的耷拉着，看上去还没睡醒，“对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她不是在跟着她吗？ 忍了忍，女孩将话憋了回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女孩大概了解木之青的性子。 “明明是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儿。”女孩嘀咕。 “嘿？” 女孩憋住，“对不起，那我可去我想去的地方了。” “随便你。” 于是女孩继续赶路，木之青驾驭着飞行灵屋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呵，她倒是了解你。”节灵为她不能好好安静下来修炼而不高兴。 可是他就算不高兴也是不动声色的，所以他只是安静了一路。 木之青道，“哪里比得过你呀。” “……” 节灵安静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了解木之青的心思，“我知道你希望她去哪儿。” “哦？” 答案很快揭晓了，在赶路了一个月之后，女孩带木之青来到熟悉的山坳。 站在山顶上往山坳里看的时候，能看到烟火气袅袅升起。 山坳中不像几个月前那样萧条一片，而是建起了坚固的茅草屋。或许不够繁华，但是足够遮风挡雨。 村庄不远处，年轻农夫和一众孩童在抓鱼摸虾，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还有去山中打猎的。而村庄的女人在收拾柴火。 老村长依然是村长，坐在屋中看着一切。 女孩语气带着恨，“为什么他们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明明应该成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才对！ 木之青瞧清老村长神情痴呆，愣愣看着窗外一切的模样，还有快活抓鱼摸虾的年轻农夫时不时的恍惚。 “那你下去吓唬他们。” 女孩看过来，抿起唇，看样子有些心动。 木之青笑眯眯，“想做什么都随你。” 节灵看着她，即使早就知道她的性子，甚至他会比她狠上无数倍，可是他还是为木之青的神情惊讶了。 她连这种事情都不在意，当戏看。 女孩有些像木之青，仰着下巴，像戏折子里十足的反派。 “当我开心时，我可以将他们当做玩物逗他们玩，当我不开心时，我便要对他们落井下石，谁也不许好过！” 说完，她伸出手，灵气聚集起来，毁掉茅草屋周边的大树。 大树拦腰折断，惊起飞鸟，也引起惊叫声。 安坐在屋中的老村长惊慌的跑出来，快活抓鱼摸虾的年轻农夫赶了过来，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 “好端端的树为什么会断！” 还是同一时间，这么多树。 如女孩所愿，老村长和年轻农夫他们重新惊慌起来。甚至因为经过神情紧绷，经过岁月静好的生活之后，惊慌的神情比之从前无所不及。 女孩笑起来，迫不及待的转头寻求认同，眼睛亮晶晶的，“我这样做对不对？”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山坳里，慢吞吞的回望女孩，“你会这么问，就是内心里觉得不对。” 女孩的神情一下子僵住。 “你不用为了寻求我的认同而做出这些事，我不喜欢刻意。” 女孩神情惊慌，虽然比不过那些村民，但是也慌张极了，“我以为你喜欢这些……” 女孩确实想来山坳里看一眼，但是其中更大原因是因为木之青。 自从从望断崖下来，不再是望断崖上她和木之青之后，她总觉得木之青随时都能抛下她。这让女孩感到恐慌，不由自主的便想去做一些讨好木之青的事情。 女孩还算聪明，讨好也是不动声色的，甚至揣摩木之青的心思也能揣摩出几分门道。 可是到底活的岁月短了，木之青还是看出来了。 “做你自己就好了。” 她那么恐慌，患得患失，可是谎言拆穿之后，木之青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神情没有变过分毫。 “哪怕你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想带着你的时候也会带着你。” 第四百六十八章 那片山林 女孩一愣。 她慌张的剧烈心跳声还没平复，可是心情却逐渐安定下来。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她会更加慌张，可是若是木之青这么说…… 她相信。 木之青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给女孩吃下一颗定心丸。 她乖巧的说道，“我知道了，再也不会自作聪明了。” “所以你可以说说，如果排除我的影响，你会怎么对待他们呢？” 女孩沉思，有些紧张的想了好久。 随着静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又开始慌了。 她发现自己想不到，但是他不能不回答。 可是也不能随便回答。 她心里有种预感，她想她应该诚实回答。 那样才是木之青所喜欢的。 所以女孩思来想去，脸耷拉下来，苦着脸道，“因为先发生了这些事，因为心里总是撇除不了讨好你的心思，所以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就算我说出来了，那也是不做数的，内心肯定不了的答案，因为都被那份讨好你的心思所影响了。” 女孩说完一顿，看到木之青的神情还是跟方才一模一样。 女孩一咬牙，被逼得没办法了，小心翼翼道，“所以我可以不说吗？我怕让你讨厌。” 木之青看着她，神情有了变化，轻笑起来，“你……” 女孩紧张。 木之青觉得她有意思极了。 她道，“我真喜欢现在的你。” “……”女孩眼前一亮，连忙表心志，“你不用只是喜欢现在的我！我知道前辈什么意思！人总是会变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但是我可以向前辈保证，我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会是前辈喜欢的样子！” 木之青挑了挑眉。 木之青喜欢她，节灵本来不应该在意女孩这样的小人物的，但是相反，他讨厌她。“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木之青一边思考节灵是出于什么原因讨厌女孩，一边道，“豪云壮志，想法不错呀。” 要知道这世上很少会有人这样夸口。 或许不乏有过，只是最后不过空口罢了。 女孩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心中欣喜极了。 看来她说对话了！ 现在她跟木之青气氛太和睦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木之青道，“好了，不要讨好我了，我该抛下你还是会抛下你的。” 女孩一僵。 木之青却想了想，补充道，“不对，这不算抛下你。” 女孩受伤极了，忍不住撒娇挽留她，“前辈……” “不用这样。”木之青道，“我需要独自去办一件事，所以你争取自己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来。” “……”女孩受伤的眼神是那样深。 她不敢相信木之青前一秒说喜欢自己，后一秒就要离开。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才刚刚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小聪明。 又或者是即使早有预料，女孩还是接受不了。 她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木之青，她该怎么活。 这不是雏鸟情结，而是一种女孩意识到强大的靠山即将离自己而去，自己要从大能身边的小喽啰，变成泯然众人的小喽啰的无力感。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资格挽留。 可是要是离了木之青，她就真的泯然众人了啊。 木之青是真喜欢女孩的，也理解她将自己当做资源的心思。 “若是我们再次相见时你没死，还是我喜欢的模样，并且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取一个名字。” “……”失落的女孩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木之青补充，“但是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是免费的，需要报酬的。” “什么报酬！”女孩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说是报酬了，就算是要她半条性命都没关系，反正以木之青的能力，她既然决定为自己取名字，那就算是将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也必须为自己取名字！ “没想好。”木之青说，“你自己琢磨吧。” 女孩欣喜。 所以木之青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带着笑的。 “天真的小姑娘。”节灵莞尔，“岁月这样长，玄灵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大陆，天南地北，谁知道再次相见是在明日，还是在百年以后。” 又或者，永远都不会碰到。 “随缘。” 木之青言简意赅。 节灵抿唇。 他认为木之青近些时候有些敷衍自己了。 事实上，自从他来到木之青身边后，木之青大多时候都是如此做派。 所幸节灵也从未在意过。 不在意…… “你觉得这处如何？” 木之青停到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而这是他们二人之间从未说过一句话的第五个月。 节灵从木棍出来，发现木之青从那处山坳来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这是一处山林，树木茂密而葱绿，生得极好。粗看时鸟语花香，细看时却是暗藏玄机。 时不时有筑基修士以及练气修士出入此地——这里是一处专供筑基以下修士历练的妖兽森林。 节灵觉得似曾相识。 木之青走入山林，一身碧色瞧着像是要融入山林，却又突兀极了，像是山中的精灵。 一身绿衫的她衬得她更加白皙，瞧着水灵灵的很好吃，可是山林中的妖兽却都无视了她。 按理来说像木之青这样的高阶修士，它们应该感到害怕而远离的。可是它们对待木之青却像经过的树木与青草一样，没有任何特别。 木之青越过山林，眼前是一处悬崖，这里是山林的最深处，悬崖下深不见底，驻扎着一只四阶巅峰的木灵鸟。木灵鸟最爱山清水秀之地，会驻扎在这里不奇怪。 几乎没有修士会往这里来，因为木灵鸟排斥任何人类的气息。 可是木之青走过木灵鸟的巢穴，浑身碧绿的木灵鸟嘴尖拣了拣自己身上的绿毛，一点察觉都没有。 “尚可。” 节灵言简意赅，就像五个月前木之青回答他的那样。 木之青神识几乎覆盖整片山林，“比之从前，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是你给了这个地方生命。”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木之青的衣衫被吹得呼呼作响，节灵的白衫却还是原样，仿佛不管是轻风还是狂风都扰乱不了他。 第四百六十九章 骄矜大树 “我给了这里生命？”木之青歪头想了想，“怎么会呢？” “若不是天生灵族在这里晋升修为，身上的灵气溢散出去。这里又如何会灵木成群，引来充满灵性的妖兽。”节灵侧头看着她，“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气息。” “……” 木之青微微挑了挑眉，负手在后，随意往前迈着步，“悬崖下是个囚牢般的空地，出入无门。因天生地势原因最是安全不过，原先不太喜欢的原因是因为可能会有人掉下去，如今有木灵鸟在，倒是不用的担心了。” 节灵皱眉。 为何就这样忽略了他的话？ 木之青纤细的身子跳入悬崖之下，刮起狂风，衣衫和长发在身后飘扬，仿佛乘风归去的仙人。 “所以就麻烦木灵鸟道友帮我把把关了。” 话说完，木之青也落了地，四处环视，悬崖底下钟灵地秀，有参天大树和贫瘠的灵气。 悬崖地下除了头顶，再无别的路。参天大树上有很多藤蔓，攀着悬崖生长，几乎占据了整个悬崖底下。木之青连落地都要小心翼翼的落。 “真小。” 木之青嘀咕了一句，然后伸出手。 只见元婴修士的威能就在眼前展开。 且看眼前天崩地裂，陡峭的峭壁在木之青放出的灵力中尽皆让步。 但看霸道生长的参天大树收起自己张牙舞爪的树枝。 悬崖底下的空间一下子宽大起来，那是四周的峭壁在为木之青让步。 等到木之青放下手时，四周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攀岩而上的藤蔓一下子只能附在地上，参天大树张牙舞爪的树枝战战兢兢的收敛了起来。 悬崖底下除了能够容下参天大树，除了能容下一个木之青，还能放眼望去。虽不至于无边无际，但是容下两三棵参天大树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不过是元婴修士的伸手之威。 像是白衣仙人的人衣衫半分都未吹动，在上空目睹了一切，身影飘逸的落下来，落到木之青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这下才能容得下我呀。”木之青笑眯眯的转过头道，“不知道某些人的心胸可不可以像此地一样变得宽广呢？” 节灵，“……” 他侧过头。 “还生气呢？”木之青道，“那你等我醒来再哄你吧。” 轻快的说完，木之青摇身一变，身影消失不见，浅浅的绿光袅袅而起，环绕在悬崖底下，衬得此地像是一个梦幻美丽的幻境。 只见参天大树被衬得像棵小树，因为有比它更高大的大树出现在身旁，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地。 原来参天大树的霸道根本不算什么，因为这棵大树更是集齐满世界的钟灵地秀，霸道又美丽的占据全部。 这是怎样美的一棵树呢？ 很难想象，不过是一棵树而已，节灵却会被惊艳得移不开眼。 大树的树叶茂密，真是世间最好看的颜色了。全身上下每一处无一不美。 “……” 节灵低下头。 哄？ 哄他吗？ 节灵认为可笑极了。 可是他的心却在跳动。 木之青终于要晋升了。 这次，是元婴巅峰吧。 节灵抬头，大树再大，他依然有尽收眼底的能力。 下次，就该是晋升化神期，她总是要去到半劫界的。 浅浅淡淡的绿光萦绕悬崖之下，大树的灵识中，木之青的虚影在识海中安然盘坐着。 木之青的识海中，是四处的藤蔓，粗壮的藤蔓掩盖了树枝，环绕在木之青周围。若是仔细看去，不难看出它们以木之青为中心。 她闭着眼，面容恬静，唇角还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 悬崖之上，木灵鸟惊动的睁大眼，眼看着自己最喜爱的木系灵力从眼前飞过，源源不断的朝着悬崖下飞去。 灵气源源不断的充满了贫瘠的悬崖之下，来到大树周围，与浅浅淡淡的绿光作伴。它们之间互相嬉戏玩耍，然后才欢快的没入大树之中，顺着经脉来到木之青的丹田，没入绿海之中。 小小的元婴微微睁了眼。 这是一双与木之青如出一辙的杏眸，杏眸美极了，里面是笑意盈盈的光，好像世间让她高兴的事情就在眼前。 灵气源源不断，在丹田中卷了好几个漩涡，由绿海做成的元婴包容了这些灵力。外界的灵力已经够纯粹了，可是木之青体内的灵力更加纯粹。 细细看去，可以看到元婴身上流光溢彩，真是世间最美丽的光华积聚而成，就算是天上的星辰，都未必有元婴的模样耀眼。 ——木之青的灵力已经饱和到一定地步了。 天时地利人和。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木之青的丹田中，缓缓展开了一道屏障。 那是一处薄薄的灵气屏障，几欲透明，瞧着朴实无华，还没有灵动活泼的灵力富有生命力，可是这却是通往元婴巅峰的通道。 灵识中，木之青睁开眼，和元婴如出一辙的神情。 在她睁开眼的瞬间，丹田灵动活泼的灵力形成一只无形的手，抓向灵气屏障。 灵气屏障几欲变形，却还未分崩离析。 它倒是没什么事，可是木之青却被疼得够呛。 木之青嘶了一声，无形的手做出手势，像是敲门一样敲一敲灵气屏障。 灵气屏障坚硬极了，又不是门，就算是敲门，它也不会给木之青开门。 木之青闭上眼， 无形的手化开，变成简单粗暴的锤子，一下又一下的锤向灵气屏障。 这下更疼。 可是木之青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不断聚起灵力锤向灵气屏障，像是对待仇人一样。 丹田中翻江倒海，元婴微微皱眉，可是木之青还是不减力道，任痛苦加剧着。 总归是要痛苦的，木之青不喜欢慢刀子割肉。 对于她来说，能感觉到疼痛，总比什么也感觉不了的好。 大树下，节灵感受到周围躁动的灵气，微微皱了眉。 可是任凭灵气如何躁动不安，大树却还是原本模样，没有半分不同，只有偶尔树枝颤动才知一二。 她就半点都不叫疼吗？ 明明是那样骄矜的人。 “咔嚓。” 撞动不知多少次，只有木之青能听到的碎裂声响起…… 第四百七十章 元婴巅峰 几欲透明的灵气屏障出现裂痕，浓郁的灵气得寸进尺，朝着裂缝中挤了进去，却被排除在外，因为有更强大的气息从裂缝内钻了出来，引得灵力瑟瑟发抖。 灵力化作的大锤在这股气息中比灵气屏障还要分崩离析得快一些。 木之青半点不慌乱，灵气化作的大锤若是融化，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前仆后继，一环扣一环，然后继续砸向灵气裂缝。 “咔嚓。” 裂缝增大，强大的气息骤然迸发出来，引得灵气大锤瑟瑟发抖，有一瞬间想要缴械投降。 不过是元婴巅峰而已。 木之青有何惧？ 下一秒，木之青与元婴睁开的眼睛弧度一致。 灵气骤然增大，使得灵气大锤涨至两倍大，然后猛的攻向裂缝。 “咚！”无声的声音仿佛在木之青的心中衍生，裂缝碎片化为灵气，融进大锤之中。 “轰——” 强大的灵气像是要将木之青的识海夷平，惹得围绕在她周身的藤蔓骤然扬起，像一个牢笼一样围绕住木之青。 忽的，牢笼之中，灵光迸发。 微风吹动，大树的枝丫微晃，美丽的绿叶却未落下一片。 节灵抬头，若有所觉。 “轰——” 灵气漩涡起先在丹田处，不过几处小漩涡，后来旋转的速度快极了，直到掀出体外，刮起狂风。 这声势是如此浩大，漩涡就在节灵的周围，他本该面不改色的，可是他看到自己的衣衫在吹动，他星眸闪过什么。 灵气方才还源源不断的来，如今就汹涌波涛的去。 “啾——”木灵鸟惊得扇起翅膀，飞离巢穴。 下一刻巢穴被狂风吹散，分崩离析。 木灵鸟受惊的回头，浑身羽毛凌乱，眼眸膛圆，惊疑不定的看着悬崖之下。 悬崖上的风还在刮起，往外蔓延开来，吹动整片山林。 清风拂面，引得修士们尽皆抬头。 “好舒服的风。” 他们几欲沉浸在此等微风之下。 悬崖之下，风渐渐收拢起来，漩涡消散。 节灵的星眸中，只见树枝停止了吹动。 此时，树叶扑梭梭的落下，像是冬日里的雪花，秋日里的枫叶。 节灵转头，看到另一棵大树树冠空空落落。原本它便无法和木之青互别苗头，如今更没可能了。 毕竟这棵大树不过生得高大了一些，可没有木之青有精力，在晋升元婴巅峰之余，还能有灵力用来保护自己的树叶。 节灵失笑。 他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自己被木之青讨厌的原因。 节灵想要求证自己内心的猜测，可是木之青不会为了他专门醒过来。 此时，晋升已经完毕，只待稳固修为醒来。 节灵仰头，看着悬崖上的天空，觉得寂寥。 木之青在沉睡之中，他从前明明过惯这种日子，木之青也不是没有修炼的时候。 可是那些时候，远远没有木之青恢复原身时来得难熬。 想到这里，节灵微微低下视线。 木之青的原身很美，世上再没有一棵草木比得过她了。 可是她那样高大，那样特殊，明明立在这里，立在节灵眼前，节灵却觉得她应该立在闹市里的高墙旁。任周围再热闹，仍然矗立着静止。 风卷云舒，木灵鸟又建起了新的巢穴，却没舍得远离悬崖。 悬崖下的气息虽然危险，可是让它感到亲和极了，它一点都舍不得离开。 高大的树冠上又生长出了绿叶，而它身旁更高大的树还是十年如一日，仿佛没有变化。 节灵的虚影负手在后，立在一旁，然后像是有所察觉，微微转身。 只见悬崖之下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原地只剩下一棵高大的树。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碧绿的木之青。 悬崖之下，因为曾经充满浓郁的木灵气，所以百花皆开，碧绿的草木一片。 实在美极了的景色。 而木之青立在空荡荡之中，微微歪着头笑看他。 经年不见，她的眉眼间除了笑盈盈还是笑盈盈，没有寻常修士会有的时间沉淀，更没有更多的什么改变。 好像这几年时光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恭喜之青，”节灵定定的看着她，平静良久的星眸晃出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涟漪，“成功晋升巅峰期。” “等我晋升化神你再恭喜也来得及。”木之青没什么感觉的走过来，环视一圈，喜欢这里的景色，“走吗？” 节灵靠近她，“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木之青意外，“你喜欢这里？” “这里安静，恬淡，岁月静好如何能不喜欢。” 节灵为何会将自己的洞府建在离紫灵河极近的地方，这或许就是原因之一。 节灵确实是一个喜静的人。 “是吗？”木之青耸肩，神情有些娇俏，“可是这里连鸟叫也没有，连鸟儿互啄都看不到，有什么意思呢？” 是了，木之青最喜热闹了。 节灵道，“那便走吧。”他很温和，看上去脾气好极了，“顺从之青的意见。”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呢。” “什么？” 木之青笑眯眯，伸出素白的手像是要靠近节灵，却又停顿在中途。 节灵的目光不免为她的手而停留，不免会猜测她的心思，还有她的手想落在何地。 “好久不见呀。”木之青的手收了起来，于是节灵的目光便顺着她的手而动，直到落到她的脸上。 木之青负手在后，节灵的目光却停顿在中途，久久落在木之青的脸上。 “……” 他滚动了一下喉咙。 木之青的五官小巧，并不明艳，但是生得灵动，带着一些小女儿家的骄矜，好像受不了半分苦。 确实许久不见了。 十年，还是八年？ 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 “老妖怪。” 木之青慢吞吞的补了后半句话。 节灵抬眸。 她笑意盈盈，他的星眸倒映出她的身影，“我这样叫你……你会不高兴吗？” 节灵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次幻境。 那是木之青体验魔人之时，抽去魔骨之前，木之青也曾这样叫过他。 “你唯一有改变的地方……”节灵呢喃，“就是那场幻境——” 第四百七十一章 灵洞府 当日不觉得有甚么值得追忆，可是回望过去，才觉珍惜。 从节灵初遇木之青开始，木之青从未变过。就像宿文柳所说的一样，木之青一如他初见那般。 之前那场幻境，节灵察觉不同，可是如今才真正觉得到底有哪里不同，那些不同又有多么稀罕。 难以想象，一个初出茅庐，刚变幻人身没多久的树灵，会维持几百年如一日的淡然和小孩心性。 而只有在那场幻境中，才能看出木之青纵使游刃有余，可是却有属于年少时的模样性情。 什么性情？ 节灵细细回想，却发现捉摸不透。 但是确实是有些不同。 “发什么呆呢？”木之青挥了挥手，笑意盈盈，“走啦。” 节灵抿唇，看着她乘风归去，远离这片绿野仙踪。 他的身子虚化，化作一道光没入木棍中。 不管如何，至少近千年木之青是别想摆脱他了。木之青走多远，他就会走多远。 元婴巅峰的力量很是奇妙，若说和元婴后期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倒也没有。 但是细细感受，还是能够感受到些许不一样的。 ——当然，这些不同指的不是积蓄灵力的多少，攻击防御的力度，更不是比哪个飞得更快或者更远。 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 到了木之青这个境界，木之青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东西。 她想感受到的不同…… 不过眨眼之间，木之青出现在悬崖上。 她闭上眼睛张开手，迎着微风，感觉到微风吹过自己，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你感觉到什么？” 木之青动了动耳朵，睁开眼，杏眸在亮着光。 “微风在告诉我，附近有一个很喜欢我的存在。” 节灵皱眉，“看来你还是学艺不精。” “节灵前辈紧张什么？”木之青轻笑一声，身子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就出现在木灵鸟的巢穴中。 木灵鸟是一只爱干净的妖兽，每天都仔仔细细挑拣自己的毛，不让半点脏东西留下。 它的窝也是干净的，没有任何血腥气。 这是因为木灵鸟讨厌杀戮，爱食灵果而导致。 木灵鸟没有发现木之青，木之青只好扯了扯它垂下来的毛，“你好呀？” “……啾！”木灵鸟的毛竖了起来，眼睛瞪大到几乎要掉下来。 木之青往后退了退。 节灵没有像她那么不礼貌，贸然闯进人家的巢穴。 他站在洞口，瞥了她一眼，“看来你没有长进，这里没有任何喜欢你的存在。” 他不耻木之青总是模棱两可的话，还有她耍的小心眼。 可是木之青却分毫不在意，“你不喜欢我，”她伸出木棍，“我就要吃烤鸟了。” 木灵鸟本来不应该听懂木之青的话，可是它沐浴在木之青的灵气之下多年，早已若有若无熟悉了木之青。在她的灵气下，木灵鸟的神智也有了几分灵气。 木灵鸟闭上嘴，眼睛恢复到不至于掉出来的程度叫唤了两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欢喜。 “真聪明。”木之青放下木棍，“放心吧，我不喜欢吃的。” 木灵鸟乖乖点头。 木灵鸟再有灵性，也只是四阶妖兽而已，木之青不过拿它虚晃一枪，利用完了当然就走了。 元婴巅峰真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离化神期一步之遥。 木之青头一次不想拿出飞行灵屋，没有嫌弃自己飞得麻烦。 木之青的身影一跃而上，翱翔在天空中，云朵与她相伴。 经过一片天空时，她的神识告诉自己这里刚有修士飞过，可是飞越云朵时，让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嘶。”木之青顿时停了下来，抖了抖肩，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这不过是半步化神，天道之所以能凌驾于众人之上，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它感众人所感，这才能安排一生。你离天道越近，自然也就能感觉到天道所感觉到的。” 可是木之青是那样排斥，“不管是感受他人，还是他人感受我，我都会十分厌恶。”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木之青也做不来伪装神情的事情。 于是节灵就知道，她是真的厌恶。 不管是她感受他人，还是他人感受她吗？ 节灵垂眸，“你好像就差直言说讨厌我了。” 木之青讶异，“你怎会这样想？” 节灵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想问什么了。 “你……” 话音刚起，木之青就轻咦一声，“下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节灵动了动手指，“何须去管？” 自然要管。毕竟木之青转移的就是他的话题。 于是木之青飞下天空，去看修士打架。 她的身子越来越远，云层中的节灵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的身影消失，直接出现在木之青身旁的木棍中，甚至都不用追赶她。 他说过，来日方长。至少近千年，木之青别想摆脱他。 波涛汹涌的紫灵河，站在岸边都觉得心惊。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紫灵河，带给人的感觉也远远没有望断崖下来得震撼人心。 “节灵洞府就要开启了！” 距离紫灵河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湖的不远处是一片空地，不少修士面带紧张，期待的看着岸边。 “这次的节灵洞府开启得尤为早！他们都说节灵洞府越早开启，里面的迷局越好破呢！” “少痴心妄想了！”有修士泼冷水，“距离节灵大能飞升都快过去两千年了！也没见节灵洞府内宝物枯竭！除了节灵大能的宝物无穷无尽之外，还有他布置的机关阵法极为玄妙，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同一件宝物死在里面！”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节灵洞府是所有洞府里面最温和的了！” 木之青隐藏在其中，笑意盈盈，“当然是最温和的了，温和到我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她又阴阳怪气了。 节灵微微皱眉，想要缓和气氛，“我飞升前用了几百年时间收集了成千上百种密室，你当年去的是哪一种，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木之青记忆犹新，“一间又一间的玻璃房屋，最惹人觊觎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望樱二丫 最惹人觊觎？ 节灵垂眸，“他们会做什么选择我干预不了。” 他显然想起木之青说的那间密室了。 “你要进去？” 节灵观木之青在此地徘徊，以为她动了想要进去的心思。 “虽然元婴修士进不去节灵洞府，但是我就在你眼前，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让你进去。” “我不想。”木之青侧头，笑意盈盈，“我就是看他们进。” “……” 节灵来玄灵大陆这么久，木之青游历这么多次玄灵大陆，可曾见过她动过再进节灵洞府的心思？ 她就是故意的。 节灵洞府她不会再想进第二次，因为那完完全全就是节灵的地盘。 但是这不妨碍木之青路过节灵洞府开始时驻足一会儿。 节灵转过头，“那便算了。” 于是两人之间沉默，看着紫灵河上，云雾翻卷，带着神秘纹路的大门出现在云雾之中。 节灵洞府开启了。 等待的众人一喜，又忍不住带着紧张，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后总是要进入的。 这是来之不易的机缘。 对于某些修士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最靠近大能的时候了。 节灵洞府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惠及万千修士的好地方。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 “你说，虽然我不一定回答。” 木之青讶异。 节灵就差直接把自己的不高兴说出来了，他从前可不会这样。他大概是觉得木之青不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就靠自己说出来。 节灵撇头。 本就是学她的，她惊讶什么。 “你都不一定回答我了，我自然不能问了，万一你不回答我怎么办呢？” “……” 她可真可恶。 节灵不理她了。 “二道友！这边！” 空地上已经没多少修士了，但是还有一些筑基修士驻足，在冲远处挥手。 远处有一个女修握着飞行符而来，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眉宇间还带着幼稚，但是行事作风却有几分波澜不惊的样子。 “有些事迟了。” 她落地道。 “什么事啊？”她的同伴问道。 “有人追杀我。” “……” 女修没有停顿，越过他们走入神秘大门，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只留下一句话，“所以快走。” 同伴们面面相觑，“你怎么又被追杀了！” 他们快跑两步，身影也消失在云雾之中。 几乎是下一秒，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空地上，张扬的眉眼望向云雾之中。 “想这样甩开我？没门！今日我一定要和你分出一个胜负！” 说着，红衣身影也没入云雾之中。 木之青不免往前走了两步，杏眸中带着稀奇。 “真是奇妙。二丫和望樱搅在一起了。” 明明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节灵垂着星眸看着，明显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但是他虚伪说道，“这是属于新一代修士的时代。” 说这话的人没有认真说，没有认真听的人却点头问，“所以她们为什么会搅在一起呢？” “……” 她转头看向节灵，更加费解道，“还同时进入你的洞府？就在我们的眼前。” “……” 节灵觉得她故意将话说得歧义。 木之青伸出手，细细感受着什么。 神秘的大门就在眼前，就像是黑暗处的猛兽张开了嘴。 这里竟然一点风都没有。 木之青收回手，“原来是有缘分啊。” 木之青晋升元婴巅峰果真不一样，同样都是二丫和望樱，不过差了十余年，她却能看出不一样来。 节灵不想和她说话。 木之青看眼他，叹了口气。 “好吧，没人理了，又要做好沉默好几年的准备了。” 节灵忍不住转回头，“你既然知晓会惹我生气，为何总说这些话。” 问完就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脸庞，好像认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不知不觉中，落入下乘的人是他。 “……” 节灵撇过头，“没什么，不用回答我。你还是好好修炼吧，我不是总有耐心陪你玩。”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木之青的杏眸转动，视线放在不远处的大门上，杏眸缓缓眯起，笑了起来。 二丫出现在空地上，神情愣愣。 “不过是死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望樱紧跟身后。 在这之前，已经从洞府里出来很多人。 经年过去，空地上的树木多了几棵。 二丫忍不住攥紧拳头砸向大树，“不用你在这里说风凉话！” 落叶扑梭梭落下，在树顶上睡觉的木之青睁开眼。 “你不是我！你不在意他们！不代表我不在意！”二丫的眼中含着泪水。 “……”望樱往后退，“我当然不会是你。谁像你一样优柔寡断，我们活在这世上，死亡不是最常见的事情吗！” “你给我滚！要不是你成日找我打架，其他人也不会死！” “他们的生死干我何事！”望樱冷冷的看着她，“我原先还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木之青刮目相看的地方，现如今看来，不过是鼠辈而已！” 木之青挑了挑眉，往下看一眼。 节灵洞府关闭前后，这里有太多人在打架了，所以她便特意来这里，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两个小姑娘。 “你说什么！”二丫赤着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没资格得到她的刮目相看！” “那也比眼红的你要强！” “你！” 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二丫却又往后退，“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着，她捏碎飞行符跑了。 望樱握住武器，看样子极为愤怒。 “我眼红？”她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木之青探出头看一眼，人都已经走了。 她盘坐在树冠上，幽幽叹了口气。 “好无聊啊。” “你可以选择修炼。” “修炼？晋升化神期吗？”木之青像是想到什么，目光闪了闪，“还没做好准备。” 节灵不说话了。 到底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有关于自己的变化即使没能及时察觉，最后也还是察觉到了。 所以任凭木之青怎么和他主动说话，他都是一副冷漠模样。 他在让自己恢复到从前。 第四百七十三章 护你周全 节灵有没有恢复到从前木之青不知道，但是东皇胜肯定是恢复到从前了。 木之青四处看了看。 她在紫灵河旁，靠近万剑城的地方，但是就是这样才奇怪。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东皇胜持着雷箭扇，凤眸不像从前那样锐利，反而多添上一些深沉。 他将木之青拦在身前，看样子来者不善。 “我已找了你十年。” 若不是木之青成日在玄灵大陆东南西北的跑，喜欢看热闹，以东皇胜的决心，他也不会花了十年才碰到她。 “找我做什么？” 东皇胜握了握拳，看样子难以启齿。 木之青有些不好的预感，问节灵，“一般难以启齿的都是喜欢，他是要说他喜欢我吗？” 节灵抿唇。 显然，他越不愿理她，木之青就越喜欢逗他。这种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她偏生说出来惹他多想。 “不知道。” 他言简意赅，不愿与木之青多说。 木之青只好道，“没什么不好说的，你既然敢拦我，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东皇胜看着眼前的人。 他缓缓说道，“我们之间，也算认识数百载。” 数百年之前，东皇胜凤眸带着邪气，意气风发又充满骄傲与戾气。 “可是都不是好的关系。”木之青道，“你这么攀关系，是有什么有求于人的事情吗？” 攀关系…… 东皇胜一噎。 木之青往后退了退，“先说清楚，有关于求我给人当心魔，然后你好弄死我的忙我可不帮的。” “……”东皇胜咬着牙，“为何你总是……” “嗯？”木之青的杏眸中写满了无辜，可是东皇胜只觉咬牙切齿。 “我只问你一件事。”东皇胜道，“沈家异变那一夜，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木之青杏眸微动，带上一些意外。 东皇胜紧盯着她，“沈长青说沈家异变和冬善有关，可是我查冬善的时候，却知晓他早已命丧你手。” “你知道什么？我不信此事没有你的手笔！” 东皇胜话音落下，就是沉默半刻。 木之青半响才啧了一声，“就为了这事啊。东皇道友成日找人打架，也不能养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习惯啊。你既然是来找我帮忙，就应该有帮忙的样子。” 她像是话本里蛊惑人心的反派，满身杀气的东皇胜倒是被她衬托成斩妖除恶的好男主角了。 东皇胜凤眸闪过什么。 “先不说你找我问夺魂之法有没有问错人了，就先说……”木之青带上浓厚的诧异，“你是要舍弃自己救你妹妹吗？” “……” 两人对视，东皇胜微微握起拳。 “不是。” “不是？” “你别问这些，”东皇胜既不想像木之青说的那样咄咄逼人，又不想按着她的心意走，“你就说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把那个方法交给我。” “啧，这就确定东西在我手里了？” “你不用在这里迷惑人心。”东皇胜紧盯着她道，“东西一定在你手里。” “嘶。”木之青往后退两步，“谁使你这么肯定的？” 若是可以，东皇胜不会选择在这里和木之青使口舌之争，他应该直接迎上去打架。 可是打架的结果，早在之前他便知晓了。 他打不过木之青。 所以他只能好声好气，“知阁！” 东皇胜不知道，他所认为的好声好气，在旁人眼里已经是几欲动手，凶神恶煞。 “知阁？”木之青的神情落下来。 怎么又是它。 她忽然没有心思和东皇胜周旋，“我不知道夺舍的办法，或许你应该去阎罗地狱找冬善的灵魂。” “……” 木之青不知道？ 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是东皇胜看着她，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不可能舍己为人，但是心中又不免抱着几分希望，于是便想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做点什么。忙的团团转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木之青道，“但是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待着比较好。即使你自己愿意，你的祖师爷，你的家族也不可能同意。你明知如此，又何必再假惺惺？” “我假惺惺？”东皇胜往后退，“你根本不明白。”他根本没有摇雷箭扇的心思。 经年过去，他已经将他从前最爱做的动作忘个干净。而脑子里装满疑虑和更多别的东西。 东皇胜看样子还是不相信她的话，想跟她再打一架。 “少主。”一道人影出现，是木之青曾在东皇家看到的暗卫。 “祖师爷说了，你糊涂什么都可以，找人打架撒气也可以，就是不要再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 东皇胜凤眸凌厉下来，“你在说谁自讨苦吃！你是说我打不过木之青吗！” “少主，属下只是传话者。”暗卫一板一眼。 东皇胜瞧着更愤怒了。 “东皇道友。”清澈的声音响起，让东皇胜的怒火更盛。 “你变了好多。” 他看向木之青的时候，听到她这么说。 东皇胜手中的雷箭扇在微微颤动，“变？”他的凤眸中带着什么，“如何能不变？” 是啊，如何能不变。 可是东皇胜对着木之青说这句话，却是藏着更深的含义。 “木之青，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东皇胜紧紧盯着她，“你到底是不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如何会从无变化。 就是东皇胜这样和木之青交集不多的人，都能看出她从未变过。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木之青面不改色道。 有暗卫在，东皇胜只好走了。 木之青站在原地，看着天边的流光远去，杏眸中倒映出天上的蓝天白云。 “他是大家族的人，这么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妙啊……” “比如？”节灵显得兴致缺缺。 木之青伸出手，笑眯眯道，“比如我掐指一算，算到我的劫难将至。” “是吗？” “是啊。”木之青伸手一指，“而且就在北方，极北之地。” “……” 她收回手，“你说我厉不厉害，到了元婴巅峰之后，就可以抢天卦弟子的活了。” 节灵无言，半响他道，“别担忧。我既然在你身边，便一定会护你周全。” 第四百七十四章 去知阁砸场子 节灵刚说出口，自己就沉默了。 “你当我在说笑吧。” 可是节灵这句话如何像是说笑的话，他又何曾是会说笑的人。 木之青啧了一声，“你有打算离开玄灵大陆吗？” 节灵侧头，“无，为何这么问。” 木之青道，“既然没有，那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氛围正常一些。你不要关心我，我也不关心你。两个人都正常的话，相处的氛围自然就愉快了。” 节灵，“……” 又何曾是他要这么做。 清风吹过，节灵的眸微动，视线投向紫灵河，良久转了回来。他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像是夜晚的明月，却又充满了疏离感。 “既然你如此希望，不如索性当我不存在。” 说完，节灵消失。 木之青耸了耸肩。 显然，节灵不太高兴了。 —— 木之青踏入知阁。 知阁里一片黑暗。 “前尘往事，你想问何事。” 木之青扔过去一袋灵石，“我想知道东皇胜为何觉得木之青知道当年沈家出事的夺魂之法。” 黑暗中沉默一会儿，然后有机关人动作时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来知阁交易。” 这灵石太好赚了，知阁当然足够诚实。 木之青一点不在意，很快又扔过去一袋灵石，“那知阁为何知道？” 灵石没一会儿就被扔了回来，悬浮在木之青眼前。 “事关知阁核心，请恕知阁无可奉告。” 木之青的手中出现木棍，眉眼一挑，“关于木之青，你们还能不知道什么？” 灵石又被扔了过去，这次机关人没有接。 “多年前你毁过一次沈城知阁，事后没有任何代价，如今你还想故技重施，知阁不会容忍你再三挑衅。” 机关人声音机械，一字一字吐了出来，“你应当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木之青拿出她的木棍之后，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哦？还认出我了？”木之青往旁边走了几步，可是机关人还是隐藏在黑暗之中。 “明明是死物，倒是比活人还要机灵。” 木之青眉眼带笑，“依你的意思，是要新账旧账一并算了？那今日便让我瞧瞧后果如何也未尝不可。” 机关人一板一眼道，“你哪怕毁掉此地也无济于事，人活在世上，最忌讳的就是肆意妄为，太过嚣张可不是好事。” “我想你说得没错。”木之青握着木棍的周围流光流转，绿光细细密密的飘散开来，似乎要照亮此地的黑暗。 “可是每次你们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生气。”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你固然厉害，却没到让我们知阁为你让步的程度。” 机关人的关节僵硬，说的话倒是越来越快，越来越流利，几乎就像一个正常的人。 好像在木之青面前站着的不是机关人，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此情此景，机关人的话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不服。更何况它话中若有若无的看不起了，更是容易让人滋生火气。 可是木之青抛了抛木棍，黑暗当真被她驱散几分。 “你激怒我做什么。”木之青缓缓往前走，“好像我直奔知阁也被你所预料一样。我猜……” 木之青被一股无形的阵法拦在机关人外。 她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机关人，“此时屋中不止我一个活人吧？” 没人回答。 木之青曾经摧毁过沈城的知阁，也是那时候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知阁除了来客，除此之外并无活人，只有一个模样精致，能够收取灵石和说话的机关人。 木之青瞥了一眼前方，就算是这个距离，她还是只能看到机关人隐藏在黑暗中，不像真人，又看不真切。 她笑了一下，还是立在原地，手中的木棍却缓缓伸出。 “你不想说我也不好强迫你。”木之青道，“那你说说。” 她的木棍上吊着一袋灵石，木棍往前一递，竟然靠近了机关人。 阵法阻拦很多东西，但是不阻拦灵石。 “关于木之青你们知阁知道多少？” “……” 一片静默。 这是木之青要做的交易，而这交易…… “你不用担心，”木之青甚至还安慰它，“我有灵石，不管出多少价我都付得起灵石。” “……” 可是这根本不是灵石的事情。 木之青本人站在知阁中，拿着灵石问知阁对木之青的了解有多少。 普天之下，会这么做的人估计也只有木之青了。 知阁内一片静默。 门口传来响动，是有客人来访。 “轰！” 大门被轰碎，惹得门前的路人一下子消失个干净。 “前……前辈……”离破碎大门不过咫尺之间的修士咽了咽口水，举起双手往后退。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前辈恕罪……” 修士们不会因为一扇轰碎的大门感到畏惧，让他们感到畏惧的是轰碎大门的那股气息。 非高阶修士不可有的气息。 倒霉的修士喉咙不住上下滑动，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身体隐隐还能感觉到那股可怕的气息。 气息不是直白得让人害怕，而是让人后知后觉的感到后背发麻，好像身处噩梦之中。 他是离知阁最近的人了。 他暗道自己倒霉。 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往前觑去。一边心想自己命不久矣，一边看到黑暗的知阁中，有一袭绿衫站立，身影纤细，有一头乌黑仿佛融于黑暗的长发，然后便再看不到更多的了。 “滚。” 轻轻的声音响起。 修士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他为何会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因为这里是知阁啊！ 在知阁的地方有人轰碎了知阁的大门，千古至今谁敢这么做？但凡这么做之人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疯狂到极致之人？ 那样的人又如何会放过自己这么一个小喽啰。 可是……可是她说…… “怎么？”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照亮半边白玉无瑕的脸，还有笑意盈盈的杏眸。 “要我请你去阎罗地狱走一遭，你才肯走嘛？”唇瓣微启，倒霉修士终于从噩梦中醒神。 “晚辈这就滚！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倒霉修士连跑带爬的转身跑开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逮个正着 扰人清静的家伙走了，知阁的门空空荡荡，外面的清风吹了进来，不知道是谁探查的手段。 木之青挥袖，清风与外面的景色都被阻拦在外。 她面前的阵法晃动。 木之青可没有专门去吓唬人的恶趣味，大门毁去的同时，她面前的阵法也不复存在。 木之青往前一步，阵法就分崩离析，彻底消散。 她像是从水中钻出一样，晃出水波般的纹路。 她与机关人之间无遮无掩。 机关人迟钝的往后退，关节僵硬，“你……你的修为！” “是呀，鄙人不久前刚晋升化神期，成为一名化神修士了。” “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声音无遮无挡，更像是人类才能发出的声音了。 木之青的唇瓣划出一道弧度，她笑意盈盈，“看来……”她语带玩味，“关于我的事情，你们也不是全然知道。” “……” “机关人”意识到她在耍人了，可是惊异却不减，“若不是化神修士，如何……如何能够如此轻易的破除阵法……” 木之青靠近它，“你管这些做什么呢？我原先便不开心你们知晓我的事情，何必知道得更多，让我更不高兴呢。” 屋里静默。 木之青终于站定在“机关人”眼前，她笑意盈盈的眼眸忽而如同身边的黑暗一样深不见底，只留唇瓣的弧度还在，却是怎么瞧怎么惊人。 “知阁有成千上万家，我实在摧毁不过来。如你所说，我螳臂之力也拧不过你们。”木之青道，“可是我真的……”她微顿，“很不爽呢。” 话音落下，木棍散发出光芒，纤细小巧的木棍发出碧绿的光芒，充斥着这一片空间，驱散了黑暗。 屋子里碧光莹莹，彻底照亮机关人的全貌。 机关人脸上被用朱砂画出眼睛和嘴巴，没有鼻子，却有耳朵，嘴巴被画得血淋淋的，带着标准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惊悚。 机关人比木之青还要高，身体肥胖，关节有些许不自然的衔接，材料坚硬，根本不惧这世上大多数人摧毁它。 这样的机关人是木之青熟悉的模样。 她从前一棍摧毁过这样的机关人，她知道机关人的内里是一环扣一环的阵法。 “没人啊。”她挑了挑眉。 “噗通！” 木之青挑眉。 别误会，木之青的木棍还好好在手里，她既没动手也没动，声音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更不是从街道上或者是其他地方传出来的。 声音是“机关人”发出来的。 ——机关人可没攻击木之青，身上也没有无缘无故散架。 总之这道声音让人很难形容，如果以人类的角度看上去就简单多了。 “你这是……跪下了？” 比木之青还高的机关人双膝跪地，身上的材料不愧是珍稀稀有的宝物，一点缓冲都没有的跪下也能半点划痕都没有，甚至一点都没有看到它身为机关人僵硬的模样。 “是！”机关人的声音蹦出一个字。 木之青恍然大悟。 还真是。 她费解极了，“你跪我做什么？” 她还以为这是机关人一种进攻的方式。 “机关人”一点不迟疑的道，“别再毁这处知阁的机关人了！每一个机关人都要花费成千上百年集齐材料，上次的损失已经够让我们头痛了！还请你放过它！” 机关人认怂得又快又好，木之青扬了扬眉。 “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这是你通过机关人远程和我说话的吗？” “对！我们发生的口角日后可以慢慢聊，你想让我们让步也未尝不可，一切都能聊，你别再毁掉它了！” 木之青笑开，可是不过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杏眸弯起来，唇瓣的弧度却没了。 “可是那又如何？成王败寇。你认错的态度固然诚恳，却没到让我为你让步的程度呀。” “……” 这句话似曾相识。 “机关人”就差伏地了，“木之青！就算我求你了！” 木之青笑了。 她缓缓说道，“有一个人在我面前俯首称臣，跪地求饶，好像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呀。” “机关人”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木之青。 木之青道，“可是凭什么呢？” 她手里把玩着木棍，像是不经意间，木棍骤然放大，可是仔细看去，不过是周围散发的光华聚集在木棍周围。 “机关人”没说话，好像没能理解木之青的意思。 “你们可是知阁哎。”木之青道，“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底气的跪地求饶？” “机关人”还跪着，却往后缩了缩。 木之青笑意盈盈，“比起远程操控啊……”她的杏眸闪过光芒，握着木棍像是持着一把剑，向前挥动，“我更相信是面对面操控呢。” 无声的嗡鸣传出，碧绿色的光华触及机关人，坚硬无比的材料忽然变成纸糊的一样分崩离析，纷纷往旁边脱落而下。 就像一条蜕皮的蛇。 而在“蛇皮”蜕尽之后，木之青的话音才落下。 她持着木棍站立在原地，好像什么都没做，挑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蛇皮”蜕尽之后，被包裹在众多材料之间的人就露了出来。 他浑身汗淋淋，精明的眼眸充满了疲惫，还有生无可恋，耷拉着眼眸盯着木之青。 “你说说你……”他有气无力，“你娘没事把你生得这么聪明做什么，我都那么求饶。那么扰乱你注意力……” “你可以不用说了。”木之青看上去也有些讶异，“木已成舟，你说这些东西，只会将我衬托得很厉害……” “明明是诈他。”正在闹矛盾的节灵短暂忘了前因，“多年前毁掉那具机关人之前，你分明也说过这些话。” 从始至终，木之青就没放过机关人的意思。 也许是毁掉大门之时，又或者是走进知阁之时，又或者是东皇胜提起知阁之时。 木之青今天就是来撒气的，又如何会轻易改变主意。 啊，对了。 若是能让人觉得自己聪明，事事算尽的话，木之青自然不会有意见。 节灵知道，可是云竹不知道。 他对上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眸，“所以这次……云竹道友赚外快被我逮个正着了吗？” 第四百七十六章 告诫 “……这……呵呵呵……”云竹干笑。 可是他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 云竹心下一片绝望。 别看木之青笑盈盈的样子，但是云竹认识她多年，多少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是她所表现的那样。 他往后退两步，“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凑巧出现在这里，不想看到你毁掉这里。” 虽然最后还是毁了。 但是云竹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他自己都知道没有多少说服力。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知阁果然财大气粗，什么都知道，像我等孤薄之力，如何能够抵挡。” 说完，她竟然转身就走。 云竹一愣。 就这么走了？ 他连忙追上去，“我方才是胡说八道的，你跟我一般见识做什么。” “没跟你一般见识。” 云竹跟在木之青身后，怎么听怎么奇怪。 两人跨出知阁，迎来若有若无的视线，木之青神识一扫，试探就都没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木之青走得快，云竹不由小跑。 “去下一家知阁，找能回答的人。” “……不是吧，你这是何苦啊！” 木之青蓦然停下，在无人的街道中回头，“传闻知阁什么生意都做，上到大宗门大家族秘辛，下到小小一个修士，你们无所不知，无所不答。” 云竹停在她身后，离了几步远，神情有些无奈。 木之青缓缓问道，“当真如此吗？” “……” 如不如此她如何不知，毕竟方才已经试探过了。 云竹无奈，“知阁再厉害，总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商人嘛，只要能做到一点，就能夸十分，而知阁能做到很多，自然就能夸百分。” 木之青点头，“也是。”她转回身继续走，这次速度慢下来了，云竹心有余悸的跟在身后。 “你这脾气……” 云竹瞧了瞧她，转回头，又瞧了瞧她，又转回头，却迟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这回云竹没了嬉皮笑脸，认真了起来。 “不告诉你。” 可惜云竹好不容易认真了，木之青却不愿意认真和他说。 云竹的眼眸动了动，负手在后，走在木之青身旁，“不过几年没见，你修为又长进了不少。” 木之青走着自己的路，瞳孔往下动了动，暼着云竹，“你倒是百年如一日。” “……” 杀人尚且还不诛心呢。 云竹心脏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妖孽？”他嘀咕，“像我这样才是正常的好吗。” “你还是不死心？” 看木之青脚步不停，心中有目的地的样子，云竹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这城中还有一座知阁。” “……”云竹苦了脸，“你何必呢？” 木之青转过头，“我倒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知晓我的行踪。” “……” 两人走过时，街道上才陆陆续续敢出现人，不知道拐了哪一个弯，路上人突然多了起来，想来刚才的动静没有传到这边来。 众人虽然察觉到氛围的微妙，但是不至于知道木之青和云竹是始作俑者。 云竹静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来去如风不喜拘束，没人比你更喜爱热闹，热爱一切不走常规的东西。” 这次云竹的认真，换来木之青的注目。 “是了，与之相关的书籍你没少编，自然熟练。” “……”云竹无奈，“你不觉得这就是原因吗？” 木之青垂下眸，“哦？” “你最难琢磨却也最好琢磨。”云竹道，“这就是原因，并不是知阁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是吗？” 木之青杏眸一眯，笑开了，“这样啊……” 云竹有些紧张。 “姑且当事情就是你说的那样好了。” “……” 云竹松了口气。 可是木之青说道，“我还是要找知阁的。” “……” 云竹一个踉跄。他想说木之青你差不多得了，不要得寸进尺，可是又没敢说。 “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问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明明刚开始云竹假扮机关人，只想敷衍木之青。 “关于我啊。”木之青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出得起灵石，只要它把关于我的事情都说出来，有多少灵石我给多少灵石。” “……” 于是两人走在街道上，人潮汹涌，静默了好一会儿。 云竹不说话，木之青也不急，甚至不提赶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就是在逼云竹。 半响后，直到快看到知阁的招牌了，云竹才停下来，认真说道，“北大陆。” 走出有一会儿的木之青回头，挑了挑眉，“北大陆怎么了？” 她不接受任何含糊不清的话语。 “你在北大陆，”云竹微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留下一点东西，原本我们不应该在意的，但是地方太特殊，我们只好顺着往下查。” 木之青听得认真，“然后呢？” 云竹仔细瞧她的脸色，发现看不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点惊讶都没有。 “你出身神秘，明明身为散修，但是不管是修炼的功法还是悟性都是绝佳，你以为没有人垂涎过吗？” 云竹往前走，靠近木之青，“而北大陆，对你的来历有些许猜想。”他停住，这时他离木之青极近了。 他用了传音，“正值风口浪尖，身份遭疑，你自己多加小心。” 木之青抬眸看着他。 云竹明明比她高一些的。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云竹，似乎在心中掂量他话中的可信度。好一会儿她扬唇，弯眸道，“多谢你的提醒。” 云竹面色复杂，“近些年没事就少凑一些热闹吧，免得中了旁人的圈套。” “知晓了。” 云竹惊讶。 木之青……怎么答应得这么轻易，都不像她了。 可是明明她说的只是知晓，除此之外也没有承诺。 不过本该如此，她能对云竹做出什么承诺呢？ 他可不是什么糊涂修士，他能说出口的告诫很多时候不是真的告诫，而是别有目的。 但看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云竹的承诺 云竹的话只说到这里，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至少木之青没打算再去知阁了，她转头问云竹，“我要怎么样，才能是知阁例外的人之一呢？” 云竹挠了挠头，顾左右而言它，“修仙界以强者为尊，但是在没成仙之前，大家就都还是凡人。就算自身的实力有了，但是寡不敌众，哪里有权势来得让人忌惮得多。” “所以我不符合条件？” “哎呀！你要这么想！”前段时间节灵洞府开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很容易被人挂在口头，“就比如那位节灵大能，就算他是已经飞升的人又如何？旁人只觉得敬佩，可是飞升之前呢？也是敌不过权势的。你向来聪明，应该知道大宗门大家族真正的好处在哪里。” 木之青瞥了一眼木棍，节灵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她笑意盈盈，“我想你说得对。” “这不就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大不了日后改变一些行事作风，别让人揣测到你的喜好，这就是为人之道了。” 木之青瞧着云竹，“我为何要改变？” 云竹一噎，干笑道，“我好像触碰到你的逆鳞了。” 不光是木之青的逆鳞，但凡是高阶修士，该修的道该有的心性已经成型，谁会接受得了说改变就改变？ 云竹的话很好懂。 木之青不喜知阁对她事事皆知，将她的消息随意贩卖，但是不管她砸几座知阁都没用，因为知阁不会为了一个她让步。 云竹顿了下，脸上的神情忽然正经起来，“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但是你若是有麻烦的话，可以试着来找我。好歹相识多年，我会尽力帮你的。” 木之青杏眸看着他，可不觉得云竹有多好心。 “说实话。” 云竹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向来无利不起早。咱在这世上无父无母，谁也不是谁的祖宗祖孙，所以但凡想要得到什么，都得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木之青点头。 这才是云竹。 云竹道，“与其你让旁人为你分担烦恼，还不如向我呢，这样的话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有所依靠，而我也能得到一些好处不是？” 对于知阁来说，最好的东西自然是消息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 走投无路？ 木之青一笑，“我会考虑的。” 木之青如此配合，让云竹喜不自胜，又忍不住狐疑，“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的。”木之青杏眸一弯，笑意盈盈，“不过我说云竹道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云竹一愣，“我能忘记什么事情？”他该做的没做好，但是他确信他该说的肯定说好了。 可是他看到木之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木棍，“散修云竹和万剑宗第一大弟子为至交好友多年，可是狡猾无比的散修还能因为利益忘掉至交好友的告诫，使得两人的情分不如往日。”她抬眸，定定的看着云竹，“你认为你在我这里能有多分量？” 云竹不太听得懂，但是他直觉没有好事。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木之青道，“你可记得你和林道友反目成仇的原因？” “……”云竹心中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和林道友那样的交情，也照样以利益为主，为了灵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还可以编写成书籍。” 云竹的脸绿了绿。 他明白木之青的意思了，“不是，咱们这么多年交情……” “在我拐弯抹角以你与林道友的事情作为开头的时候，你就不该再说这种话了。”木之青不理解，“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自然远远不及你与林道友了。” 所以这种话少说。 “……”云竹木然。 木之青轻笑，“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你是知阁的人。” “当然！” 这不是废话吗？ 不知道木之青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云竹以散修身份在这世上走了数百年，自然不会愿意突然之间弄得满地皆知。 君不见知阁横行成千上百年，除了机关人，可有一个与知阁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人在明面？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云竹面色灰败，犹不死心，“咱……” “嗯？” 云竹泄气，“你说吧，你要如何才肯保密？” 木之青道，“我要你趟进这潭浑水。” 哪潭浑水？ 那是尚未发生，还在暗地里发酵的浑水，只待什么时候从地底淌上来，积蓄到一定地步，就会让众人看到的浑水。 至于这潭浑水只是脏了一些，还是暗地里藏着什么洪水猛兽，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 而对于只知道这潭浑水开头的云竹，可不认为浑水下的世界会比藏着洪水猛兽好多少。 毕竟这潭浑水的中心，可是木之青身着碧绿衣衫，站在中央。 想到这里，云竹只觉得脚下似乎能听到浑水在地底涌动的声音，让他整颗心都在发颤。 “这……这不能这样……” “哦？”木之青点头，“这世上活一遭，总要什么都尝试过一遍才方不白来。云竹道友从前的编撰书籍，四处传播消息看着极为潇洒，估摸着乐趣不会少，否则也不会坚持到如今。” 她转头，笑意盈盈，“你说我也尝试一遭如何？” “……” 云竹白了脸。 卑鄙。 她就是在威胁他。 云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浑水已经冒了出来，就差淹没他的脚底了。 他蓦然干笑起来，“啊，这不是小事一桩吗？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随着这声应下，云竹只觉得浑水已经从脚底蔓延到膝盖，就差直接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他欲哭无泪。 “你是笨蛋吗？” “……” 云竹心里直叫冤枉，“不是吧，我都同意了你还人身攻击？” 木之青有些失笑，“笨蛋。” 她的木棍一划，扯着云竹的衣衫往旁边一推，“不知道躲开吗？” 云竹被这一推退去很远，这时才觉身上的束缚骤然消失，浑身轻松。 他蓦然转头，只见方才站立的地方有丝丝缕缕的雷电，像是蜘蛛网一样钻了出来，没了他的阻隔，雷电直冲木之青而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真假杀心? 云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方才着了道。 “这道雷电气息是……” 视线放远，云竹似乎看到穿着一身玄衣站立在不远处的东皇胜。 他还没死心呢！ 云竹暗骂。 就不能早点出现吗！ “木之青你小心！” 说完云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木之青和东皇胜打架，他瞎掺和什么！ 可是他还没跑两步，木棍就蓦然变得虚幻，穿过雷电，化身轻纱缠住云竹的脚，云竹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狼狈的云竹身后，露出始作俑者笑盈盈的脸，“跑什么，留下来陪我共患难。” 云竹，“……” 见鬼的共患难，他们的交情哪有这么多！ “你还能分心！”东皇胜一声冷哼，丝丝缕缕的雷电融合在一起，雷箭扇旋转，眨眼间就要靠近木之青。 木之青伸手，木棍飞起，绿光层层叠叠的蔓延开来，像是夏日里的丛林，使得雷声大雨点小，抵挡住了雷箭扇。 “东皇道友，你这又是何必。” 眨眼间，绿光充斥眼前，东皇胜一个错眼，木之青便不见了，他立马反应过来，召回雷箭扇就要转身，却被木棍抵住了腰。 “明明知道你打不过我，又干嘛要做无用功？” 东皇胜的凤眸沉了下来，感到愤怒，却不是因为木之青。 而是因为自己又再一次输给木之青。 云竹此人精明极了，东皇胜出现时他跑得比谁都要快，他被木之青控制住了就跑过来。 “我方才没看错的话，东皇道友是偷袭了吗？” 云竹睁大眼，八卦的心在蠢蠢欲动。 这是东皇胜哎，是最不屑耍偷鸡摸狗手段的东皇胜哎！ 他方才偷袭？ 这带给他的震惊甚至远远超过木之青猜出他的身份了。 东皇胜冷哼一声，没有看他。 “他没有。”木之青懒洋洋的伸出手，“我和他对视了一炷香时间，他动手也在我的眼皮底下。” “一炷香！”云竹愣住，“这怎么可能！方才你不是在和我……” “对啊。”木之青暼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所以寻常人真的不如云竹道友呢。不管过去了几百年，你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 木之青又诛心了。 云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绿，偏生他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同样是一样的环境，木之青和他行走在街道中，他在与木之青聊天，木之青在套他的话，同时还能有时间发现东皇胜，两人对峙一炷香。 而在这期间，他什么都没发现不说，东皇胜出手时他更是因为心神激荡而没有及时察觉。 云竹的自信心一下就落了下去。 他和木之青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而且…… 木之青和东皇胜僵持一炷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偏生在木之青威胁他，他做出承诺之后才动手。 这又是否是木之青想要看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云竹脸上还是咋咋呼呼的，却暗暗看了木之青一眼。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人的性格和处事作风一定与平时息息相关。而自从云竹认识木之青以来，她生活的环境真是再简单不过，日常就是看看热闹，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如此……老谋深算。 云竹的脑海里忽然迸出这个词。 而且一经出现，便无法撤下念头。 或许老谋深算这四个字放在木之青身上很有违和感，但是云竹一时间觉得再合适不过了，没有比这还要适合的了。 “你在想什么？” 用咋咋呼呼做保护色的云竹显然没有瞒过木之青的眼睛。 云竹此时看着木之青，只觉得她那双笑盈盈的杏眸中都藏着老谋深算。 他脑子转得很快，“没有！”他一脸担忧，“东皇道友你没事吧！木道友你可别伤到他了，东皇道友的身份你也知道，万一稍有不慎，你就得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了！” 东皇胜抬起凤眸，像剑一样射向云竹。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云竹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 偏生云竹一脸讶异，边说边摸鼻子，“东皇道友怎么了？” 东皇胜冷笑一声，没有再理云竹，“木之青，只要你今日不杀我，我明日便还会来。即使明日不来，我后日也会来。除非你将我的灵魂撕成碎片，否则那个个方法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志在必得。 东皇胜的一席话说得木之青的手微动，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慢吞吞的说，“你别这样威胁我，我怕我会……” 云竹看向她，看到她抬眸，轻轻一笑，“会忍不住尝试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感觉。难道你不觉得之前的日子太普通了，需要一点调味剂吗？” “……” 云竹僵硬。 木之青这个疯子！ 他不再无事发生高高挂起的模样，连忙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只是一场切磋而已，这样的事情多得是，咱们都是朋友，别伤感情了。你看看你们，把周围的路人都吓到了。” 周围的修士当然吓到了。 东皇胜的雷箭扇一出，身份就路人皆知，于是这片的路人也开始为木之青等人让步，哪里敢靠近一丈之内。 木之青持着木棍，木棍的一端仍然还抵在东皇胜身上。她的杏眸缓慢的移动，像是在审视东皇胜。 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面前的可是东皇胜哎。虽说交情没有多好，但是相识多年哎。木之青怎么会动杀他的念头呢？肯定不会的。 可是沉默在蔓延，空气在凝固。 云竹几乎快要沁出冷汗。 东皇胜却看着木之青，分毫不让。 他咽了咽口水。 不是，现在什么情况？他怎么看不懂了。 “既然如此，你就给他又如何。”节灵的声音淡淡传来，“他有如此决心，迟早是个祸患。他没能力让东皇羽儿活，却又想先拿到解决的办法，你便将东西给他，且看他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他微顿，轻笑，“正好，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木之青唇角微微勾起，收回木棍，“哎呀，开玩笑的呀，别当真呀。” 第四百七十九章 毒果 木之青这句话说出口，空气又开始流动，云竹这才发现冷汗只是自己的幻觉。 说那些话的人是她，引得人惊疑不定，说开玩笑的人也是她。 可是云竹紧绷的心神松下一些，“呵呵呵……”他干笑，“这个玩笑真的是……” 东皇胜持着雷箭扇，脸色非但没有因为木之青的放手而转好，反而更加难看，几乎可以称之为苍白。 ……这对他东皇胜来说，是一个耻辱，一个再大不过的耻辱！ 可是…… 他偏生无可奈何。 “你到底是谁。”他握着雷箭扇，心中尤有不甘。 他自小便为做玄灵大陆第一强而努力，但是他如何都不如林广归，甚至连木之青都不如。 经年过去，东皇胜确定自己一直都有在变强，却还是比不过她们。 “我能是谁。”木之青退后一步，“你走吧。” 木棍微微晃动，节灵出现在身旁，在她的身边注视她。 他以为木之青同意了他的提议。 可是木之青晃了晃木棍，好像没察觉他出来了，对东皇胜道，“东皇道友，最好不要有下次了哦。” 东皇胜紧紧盯着她，说道，“我说过，除非把我的灵魂撕碎，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弃。” “你妹妹是要死了吗？” 木之青直白的话语让东皇胜觉得心中闷出血来。 “她死是必然的，否则便是你死是必然的。”木之青道，“如果你想她活，就将自己的脖子伸到她面前让她杀死，到了那时，我绝对会闻到热闹，不用你来，我便会让她活。” 东皇胜喉咙微动。 “所以既然你不想自己死的话，就不要来找我要办法了。” 东皇胜握拳。 木之青收起木棍，“我先走了，希望下次相见，不是你死就是她死的时候。” 说完，她衣衫一晃，轻飘飘的就这样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东皇胜怒极愤极拿街道出气，引得尘土飞扬，瓦石碎裂。 而木之青一袭绿衫，在这片乱象中走远。 撒完气的东皇胜不喜她一身尘土不沾，无事发生高高挂起的模样，目光落在云竹身上。 云竹此人极为警醒，立马就追上木之青，“哎，你别跑那么快！我还有事请教你呢！” 直到远离了东皇胜，云竹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嬉皮笑脸，“木道友，我们改日再见，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啊！” 他转身就想走，面前却有一根木棍横加阻拦，木之青看他，笑意盈盈。 “利用完就想走，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不是，”云竹痛心，“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抠门了？” “抠门？”木之青笑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云竹道友打算往哪儿去？” “这人活一把不容易，当然是往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地方去了。” “所以是往哪儿去？” “……”云竹正色，“木道友，我是敬你没错，但是修士之间还是要把握点分寸的。” 这是在说木之青不知分寸了。 “啊，那真是对不起。”木之青松手，面露抱歉，“我还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忙。” 云竹松了口气，准备走的时候又瞪大眼，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折回来问。 木之青站在原地看着他，笑了笑，“看来云竹道友还真的需要我的帮忙啊。” “……” 云竹连忙摇头，可是转身走没两步又回来，欲言又止。 “这么为难吗？你说呀。” “我是需要人帮忙。”云竹一咬牙一跺脚就说了，“只是我从来没想过找你，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同意。” 他看了看木之青，没琢磨出她的态度，继续说道，“若是你愿意帮忙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你说说看。” 木之青表现得脾气太好了，让云竹心中不免兴起几分希望，当下也不急着走了。 “先说好啊，我原本没打算找你的，一星半点的念头都没兴起过，要不是你这么说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木之青听得叹气，“你好絮叨。” “……”云竹再次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说了，“你知道紫瘴林有个东西要成熟了吗？” 他神秘兮兮，用的传音都是气声。 “什么东西？”木之青配合的问道。 节灵微微侧了一下眸，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回来。 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促狭，明明心中有所猜想。 但是他对此能说什么呢？索性她也不需要他说话。 “那可是至宝！顶顶好的东西！” 木之青道，“你可以不卖关子吗？” 云竹一僵，嘀咕道，“可是不这样的话你怎么知道它的珍贵，然后帮我的忙。” “我近日很无聊。” 云竹眼睛一亮。 “那我说了！”他神秘兮兮的凑近木之青，“紫瘴林有一种毒果，五百年成熟一次，食之能够助长修为，有以毒攻毒之效，哪怕是晋升化神也未必不可！” 木之青杏眸微动，“这样啊……你想我做什么呢？” 云竹动了动眸光，“其实也不是帮忙啊。”他道，“你这不是修为大涨吗？我估计晋升化神指日可待，这颗毒果你肯定用得上！只能说是互惠互利！” 节灵看着云竹，轻笑了一声。 可是木之青表现得很有兴趣，“五百年一颗的毒果，你找我帮忙，然后把毒果作为报酬吸引我？”她好奇了，“你认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吗？” 云竹哎呀一声，“你听我说完，像这种东西单吃肯定轮不到谁身上，我再怎么样都只能咬咬牙自己上了，可是这不是还能制作成丹药吗！” 木之青点点头，“所以危险在哪里？” “毒果这么厉害，遇强则强，它周围的环境肯定更加恶劣。紫瘴林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光满是瘴气，还有捣乱的鬼木。而且据说啊，从前邪魔谷跑出来的东西都聚集到毒果旁边，都觊觎毒果，想要增长修为呢！” 云竹说着还抖了抖，“你说惊险不惊险？” 他瞅着木之青，实在没办法看出她在想什么，就道，“你就说，这一遭去不去？” 第四百八十章 前往紫瘴林 木之青长久的盯着云竹，云竹在木之青的杏眸下几乎无所适从，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他忍不住说道，“你不去也可以，我再找其他人！” 木之青缓缓问道，“制成丹药的话……能有几颗？” 这对于云竹来说很好答，显然早就研究过了，“综合从前的信息来说的话，再去掉一些容错的丹药，大概有两颗。” 两颗啊…… 木之青的杏眸倒映出云竹的样子，岁月过去，云竹更加圆滑，就连长相都是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的模样，而不是初见时，就差将狡猾长在脸上的长相。 她轻笑一声，笑容明媚。 “好啊。” 她说道。 —— 通往紫瘴林的地方有很多条道路，这些道路上可以遇见很多修士，都是冲着紫瘴林来的。 而紫瘴城坐落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却显得有些萧条，来来往往的修士大多选择离紫瘴林更远一些的城池，都不愿意去到紫瘴城。 “所以这座城池还被人叫做‘小紫瘴城’，他们都嫌原本的紫瘴城不吉利，不愿意往那去，嫌提心吊胆。” 云竹说着话观察着木之青，没发现她有什么反应。 他继续说道，“具体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木之青当然知道。 如今的紫瘴城虽然萧条，但也不是没有人烟。 可是木之青瞧过它繁华的样子，也瞧过它有人烟的样子，也看过紫瘴城的城墙被染红的样子。 “哎呀，不说这些了。”云竹道，“我跟你说说正事，除了咱们两个呢，我还找了一个可以驱散瘴气，摒除毒物的人。” 木之青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要说紫瘴林中不是有摒除瘴气的瘴果吗？但是不一定找得到啊！”云竹道，“那些可恶的鬼木恨不得把所有瘴果都包围起来，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算了，但是这次可没时间跟它们耗。” 木之青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思虑得挺周到。” 节灵看了她一眼。 当真除了说好的事情，其他与她无关的事情从不沾染半分。 可是木之青看到云竹找的人之后，就舔了舔唇。 节灵不由仔细看向来人。 云竹选了一间客栈，大概是新建没几年的，还带着一股檀香木的味道，到处都可以看到崭新的模样。 新开的客栈生意还不错，来这里话八卦的修士还挺多。 可是来人抱着一把琴进来的时候，声音不由都停了下来。 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便寂静无声。 明明到处都是崭新的，可是沦为来人的背景板时，就变得阴凉极了。 这是一个女子，身穿红衣。东皇羽儿也穿着红衣，但是那是骄阳似火的感觉，即使东皇羽儿现在有些颓废，但是也比她要显得鲜活得多。 仔细看去，才能看出这是暗红色的衣裳，披在苍白的皮肤上，像是鲜血的颜色。 她前额的头发到眉前，长发披散在身后，皮肤是不见天日的白，唇却红极了，显得有些怪异。 明明是云竹找的人，可是她一来，不冲着云竹，就在木之青眼前站着，抱着琴规整的站好，只盯着木之青瞧。 木之青舔了舔唇，杏眸动了动，弯出弧度，“好久不见，姚童道友。” 姚童缓慢的抿唇，像是很久没说话一样，张嘴动了动，才吐出，“好久不见。” 声音干涩，像是个刚学话的婴儿。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看向云竹，“解释一下？” 云竹打了个寒颤，“这……这就是我找的帮手，不冲着毒果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所以你就找冲着我来的？” “……”云竹目光闪躲，“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相熟。” 木之青轻笑，“可以。” “……” 她让姚童坐下，给她倒茶，“这叫雪融茶，旁处没有这茶，你可以尝尝看。” 姚童不会喝茶，端着茶杯只是嗅着。 一时之间便沉默下来。 云竹想说话缓解，可是木之青和姚童之间的气氛太微妙，所以他遮住眼睛，盯着窗外猛看。 多余的第三个人自知自己的多余，姚童终于说话了。 “那年冰心儿陨落，我去送她，你答应等我的。” 可是一眨眼便是经年过去。 时间过去太久，木之青却记得自己没答应姚童，可是看了看姚童，她没这样说。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往事莫追忆。” 云竹在心里呸了一声。 最记仇的就是她，她还好意思说？ 姚童抿唇，抱着琴的手紧了紧。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她的琴上，转头对云竹道，“人到齐了吗？” 云竹会意，连忙站起身，“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因为紫瘴林地势险峻，而毒果成型在即，我们最好提前到那里。” “没有其他人了吗？” 木之青的话让云竹一愣。 他还以为木之青方才的话是转移话题，可是她再次强调……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人了啊。” 木之青站起身，“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云竹一头雾水，姚童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你是觉得他会来？”节灵问道。 “以他的性子，他不来才是奇怪。” 木之青言语间明显是看好那个人。 节灵道，“可他确实没有来。” “急什么，这不是还在路上吗？” 节灵不说话了。 路上云竹尽职尽责的说细节。 “毒果五百年成熟，其中时间难免有一些偏差，我自发现毒果起便观望了好几年，才终于在今年确定下毒果的成熟时间。”他给木之青和姚童分发书籍，“上面描绘着毒果的样子，还有它的特性，以及它周围可能的危险，你们可以看看。” 木之青翻了一会儿，合上书籍，“毒果就是毒果，没有名字？” 云竹干笑，“这……我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怕你们多想……”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云竹睁大眼，见鬼似的看着前方。 三人这时已经走到紫瘴林入口了，离紫瘴林只有一步之隔。 而紫瘴林的入口站着一个男修，背着剑，身形板正，面色冷峻。 男修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引得云竹往后退几步，“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百八十一章 深入 进入紫瘴林的一行三人变成了四人，气氛更加怪异。 云竹走在最前方，林广归走在最后面，中间夹着木之青和姚童。 寂静无声好一会儿，木之青眸中闪过笑意，和姚童搭话。 “云竹道友说找了一个能够摒除剧毒和瘴气的人，你就是吗？” 她倒是不知道姚童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姚童确实有。 姚童抱紧了琴，“琴声无形，却不只能挡住有形之物，无形之物亦能。” 木之青点头，“这么说来也是，是我不了解音道了。” 姚童闻言抿唇，“你好像从不往妙音宗去。” “嗯？”木之青不明白姚童说这个的意思。 “我听说你最喜热闹了。”姚童看着她，“玄灵大陆你走了个遍，却从未见你往妙音宗去，是因为我吗？你似乎一直都在躲着我。” 姚童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更难得的是她语气里的幽怨那真是百年难见的新鲜事。 所以木之青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也不是这样。”她叹了口气，“我的名声什么时候落到这个地步了。” 虽然说得也不错。 紫瘴林危险重重，自踏入紫瘴林开始，众人便被瘴气围绕，暗地里有不少窥伺的眼神，可是木之青等人是元婴修士，闯紫瘴林外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虽然窥伺的目光有，但是暗地里的存在都惧怕她们，根本不敢靠近。 木之青一行人正穿过外围，正准备向内围走去， “那是因为什么？”姚童问。 似乎是木之青太多次的躲避，让姚童学精了。 木之青有些头疼，“嗯……怎么说呢……” 姚童道，“从前金玉还在的时候，他们都笑称我和金玉是金童玉女。” 她的视线转回去，抱着琴说道，“金玉是妙音宗老祖宗的血脉，宗门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在他身上，可是最后，反倒是我这个沾光的人晋升元婴，他身陨道消。” 她抿唇好一会儿，木之青以为她会说什么的时候，她说道，“这样的妙音宗，好像确实不值得你来。” 木之青静默下来。 “我不想把你当做热闹看。” 良久，姚童听到身旁的人说道。 她不由转过头看木之青，看到她的杏眸弯起来，笑意盈盈，“其实还是没想起来这回事啦。玄灵大陆太大了，能看的热闹太多了。” “……” 是这样吗？ 姚童心想。 不是的。 她在骗人。 “金玉生前，”姚童垂下眸，“所有人都在讨好我，因为我是沾光的人。金玉陨落后，所有人都害怕我，因为我一点都不伤心。”她抬眸看着木之青，“但是冰心儿陨落，我也不伤心。” 木之青此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以姚童的视角听她讲述她的经历，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枯燥。 姚童忍不住垂下眸。 很少有人这么认真听她说话。 因为她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可能诉说。 可是她想，她对待木之青总是不同的。 姚童继续道，“金玉自出生起便拥有了一切，谁也比不上他身份好。”说到这里她停住，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坏脾气。他有礼，知礼数，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因为自身资质不好而剑走偏锋，也不因为出身显赫而高人一等。” 说到这里，她困惑的皱了皱眉，“他很好，可是我觉得我不应该为他的陨落而伤心，我就是无法因为他的陨落而伤心，为什么呢？” 在姚童的口中，木之青逐渐了解到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那是妙音宗的热闹，她从未参与过也从未旁观过，但是妙音宗绝对不是姚童所说的，一点热闹都没有。 有些事你没有参与过，没有看到过，但是它就摆在那里，不等着任何人的垂怜，时间静悄悄的流逝着。 姚童在问木之青为什么。 类似的话她问过许多遍，几乎每一次见面都会问。 可是木之青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 她说过最具体的解释只有一次，木之青自己都有些忘了自己编了什么了。 她看着姚童，一如既往的感到头疼。 “她为何来问你？”节灵问道。 木之青倒是没有卖关子，“她曾经是安定城人士。” 节灵一下子便明白了原因，他的目光落在姚童怀中的骨琴上。 “不是多好的骨，做成法宝也是不中用的。但是她怀中的骨琴虽然品质并不如何，但是倒算是适合她。” 木之青不由再一次感慨，活得久的人就是不一样。很多东西你不用明说，只要提上一句，他就自己猜到了始末。 “你猜想得不错。” 节灵闻言看向她。 又何止木之青这么想呢？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近些日子，少去若有若无的违和感，他和木之青之间似乎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好像几百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和木之青之间流转，时间倒退到那年的极北之地，他们之间疏离得过分。 而这份疏离是由节灵开始的，于是木之青跟随他。 节灵转过头去。 瘴气越来越浓厚了，姚童的问题好一会儿都没有迎来木之青的回答。 不过在好一会儿之后，木之青终于缓缓说道，“那如果我陨落的话，你会伤心吗？” “……” 这句反问让姚童无法再追寻一个答案。 “你陨落的话……”姚童有些迷茫，“大概不会的。” 于是姚童终于不再缠着木之青要个答案了。 这次谈话，在越来越靠近紫瘴林中心的时候结束了。 一行人已经在云竹的领路下深入紫瘴林内围，瘴气越发浓厚，暗地里的视线也越发转成觊觎。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便会来临。 “姚姑娘。”云竹唤了一声。 姚童怀中的骨琴自动漂浮在她身前，闪着灵光。她葱白的手指放上去，琴弦在动，却是无声。 无孔不入的瘴气却离众人极远，仿佛有一个透明的屏障将危险阻隔在外。 暗地里觊觎的视线终于减弱了一些。 可是瘴气太浓厚了，就是以他们的修为，神识大开，都很难看到十米之外。 第四百八十二章 巨大鬼木 云竹深感头痛，“自从邪魔谷被铲除，内里的邪气和不知名的东西都倾泻出来，导致紫瘴林的危险加剧，比以前还要难缠。” 光是元婴修士神识大开，视线都受限这么大就可见一般。 姚童的骨琴在身前漂浮，明明称得上瘦弱的身躯，此时带给人的感觉却非常可靠。 “我试试。”她惜字如金，话音还未落，苍白的手指就放在琴弦上轻轻一弹。 “铮！” 这回是有声。 琴声无形，一经弹出，却使得如有实质的瘴气退后数米。 “铮铮！” “铮铮！” 姚童的动作没有停下，苍白的手指接连弹出美妙的音符，然而琴声结合在一起却使得人头疼欲裂，又很快消散。 众人一眨眼的功夫，瘴气就退去数十米。 她们使用神识终于没有那么费劲了。 然而云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悚然了。 只见二十米之外，鬼木森森，弯曲的树枝你攀着我我攀着你，只留下容一人过路的缝隙。 “怎么这里有这么多鬼木！”云竹连忙仔细查看，“而且它们的树枝……也太曲折了吧！是在跳舞吗！” 跳舞？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鬼木们身上。 是挺像的。 林广归持着剑上前，“砍掉它们就是。” 这对林广归来说很简单，有一个拦路的，他砍掉一个拦路的，有两个拦路的，他就砍掉一双拦路的。 云竹连忙拦住林广归，“别冲动别冲动！紫瘴林的鬼木最是不能惹了！你惹了一个两个，后面还有一群两群，灭不尽的！反而白白浪费精力和灵力！” 否则他也不会直接放弃寻找瘴果的心思，专门找了姚童来让大家隔绝瘴气。 “那可怎么办呢？” 云竹一愣。 谁问的这话？ 林广归不是问这话的性格，姚童也不像，木之青更不可能…… 云竹睁大眼，惊悚的转身，“你说什么？” 木之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鬼木身旁，身着绿衫，再远一点是扭曲阴森的鬼木和潮湿诡异的瘴气当背景。 “我说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什么怎么办是好？” 木之青的神情落了下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竹，“你在逗我玩？” “没有没有！”云竹连忙摇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他只是……云竹回过头来咽了咽口水……太震惊了而已。 “那个……”索性云竹很快恢复理智，“现在绕路的话不仅耽误时间还不清楚别处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不如这样吧，我看这鬼木虽然数量多，但是都聚在一起，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穿过去，姚童道友在中间，用琴声护住我们，防止瘴气入体。” 姚童没有意见，除了一点，“我要木之青在我前面。”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最先能管的当然只有木之青，其他人都是次要的。 “没问题没问题！我对紫瘴林有研究，比你们要熟悉得多，那就我在前面，广归在后面吧，广归你觉得怎么样？” 林广归当然无所谓，抱着剑板着脸。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将这些鬼木砍了。 云竹哪里不明白林广归的想法，但是只要他对这个办法能接受就行。 “那走吧走吧，姚童道友靠你了啊。” 云竹率先走到鬼木密集处，那仅仅只能使一个人过路的缝隙，勉强能够装下他，云竹还得时不时弯着腰，免得碰到鬼木的枝丫。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在身后。 鬼木像是活的一般，树枝还会颤动，云竹走在最前面，甚至还看到不远处有破碎的布料，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留下的。 云竹咽了咽口水，湿冷的枝丫使得他惊起鸡皮疙瘩，体内的灵力在蓄力，从丹田来到经脉，随时戒备周围未知的危险。 他时刻提防鬼木发脾气，因为现在的他们实在太容易被鬼木包围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提心吊胆了一路，云竹忽然来到宽阔的地方，回头一看不敢置信。 “我们就这么出来了？” 只见身后是密集的鬼木群，枝丫张牙舞爪的，仍然扭曲，是光肉眼看着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可是他们用了半盏茶时间走过鬼木，整整半盏茶的时间，鬼木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云竹震惊过后便是庆幸，“这紫瘴林的鬼木什么时候转了性。” 林广归目光落在姚童身上，“看来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姚童在低头擦拭骨琴。 她将骨琴保护得很好，即使穿越在鬼木群中，她也没让鬼木碰到它分毫，尘埃也没有半分。 可是她爱惜骨琴极了，即使这样，她还是担心骨琴脏了。 云竹看得咂舌，却不住夸赞，“说得对说得对！瞅我这嘴，说话忒不中听！这明明是姚童道友的功劳！这鬼木要是能听人话了，那母猪都能上树了！嘿嘿，接下来还要多仰仗你了！” 姚童抬头。 她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 她发现木之青沉默了很长时间，就连此时视线都是停留在周围，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 “嗯？”木之青转回视线，“夸完了吗？”她笑眯眯道，“夸完就赶紧走吧。” 云竹一噎，觉得木之青这是不耐烦了，“走走走，我们这就走吧！” 可是没走一会儿，云竹就傻眼了。 “好……好大的鬼木，这成精了吧！” 只见在众人面前，生长着一棵极为粗壮的鬼木，哪怕是十个成年人环抱都绰绰有余。 这样一棵粗壮的鬼木闻所未闻，比起紫瘴林中普遍瘦弱，七扭八歪的鬼木来说，这棵鬼木实在太难得了。 云竹咋咋呼呼的神情没了，终于认真了起来。 “这条路我走过不下百次，即使紫瘴林地势险峻，可是环境再怎么容易变幻，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云竹手中出现法决，眉眼凌厉下来，“我们可能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盯上了！” 气氛顿时严峻起来。 姚童抱紧自己的骨琴，林广归握紧了自己的剑。 他们各执一方，环视四周，不约而同的远离鬼木。 木之青随波逐流，捏着木棍站在一旁。 第四百八十三章 毒果种子 “不知名的东西？” 在众人紧张之际，木之青听到节灵轻笑着说，声音像是就附在她的耳边说起一样。 她不太开心的看一眼节灵。 有些东西怎么能这样往自己头上套呢。 节灵却自己很快意识到什么，收敛起神情，不再说话了。 众人的神识和探查法术都甩过去，可是不管是阴暗的角落，潮湿的瘴气之中，还是巨大的鬼木，都没有任何异常。 云竹从储物袋中拿出地图，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看到的地图，端详片刻后皱起眉头。 “紫瘴林地势复杂，有没有可能是走错了？”他自言自语，却又咬牙否定，“这附近我都了解过了，怎么都不会凭空出现这么大的鬼木！” 他狠起来，“不管了！广归！与我一道将这棵鬼木铲除，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呢！弄死它不就知道了！” 林广归的剑眸晃动，抽出剑来，执剑道，“乐意之至。” 一言一语之间，属于他们二人的默契流露出来，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熟悉与融洽。 也就是在这时，木之青的脑海中忽然能够想象出林广归和云竹相识数百年，并肩作战的模样。 云竹与林广归相识在秘境之中，那时的他们是否也是如今日一般。 她扬了扬唇，双手自然垂在身侧，隐入衣袖之中。 木之青葱白的手指微动，在腿侧轻微敲击富有韵律。 一条小小的鬼木根系在众人注意不到的时候隐藏在瘴气中，悄悄来到木之青手中。 云竹和林广归出手，很快巨大的鬼木被拦腰斩断，落到地上化为飞灰。 姚童手下微动，琴声发出，一切忽而化为乌有，巨大的鬼木根系，庞大树木，全都消失不见。 她纤细的眉皱起，“我们被迷惑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因呢？”木之青往前走了两步，在枯叶中漫步行走，脚离枯叶有一定距离，细看根本一点碰触都没有，完全是在悬空步行。 “是瘴气所为，还是人为呢？” 云竹苦闷。 他和林广归好不容易将鬼木铲除，却得了这个结果，他郁闷极了。 不过这并不是坏事。 “若是前者，那我们需要更加多加小心，不要被瘴气所迷惑。若是后者，那藏头露尾之辈更不值得一提。” 云竹话说着，看到木之青和姚童同时注视他。 “……” 姚童寡言问，“不信我？” “……怎么会呢！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姚童抿唇。 瘴气由她负责抵御在外，云竹这么说，显然就是怀疑她的能力。 接下来的气氛相较从前就有些僵硬了。 “你此举的目的是什么。”节灵问她。 木之青的神识放远，几人时不时经过鬼木，鬼木为她传来不远处的画面。 那是一处沼泽群，在沼泽围着的中央有一处黑土地，黑土地有一棵鲜绿到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绿木，有什么气体在往上蒸腾，绿木的绿叶娇艳欲滴，充满了无限生机，却又诡异至极。 而在黑土地之外，沼泽之下，沼泽之上，布满了垂涎的目光，在黑暗中发亮，在潮湿中腐臭发烂。 密集阴暗。 而云竹此时正带着她们靠近那里。 几乎没两步，还没有完全靠近时，众人就察觉到了什么，忌惮在心中升了起来，战栗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 剑锋在嗡鸣，林广归忍不住握紧剑。 他已经记不清归灵剑上次这种反应是什么时候了。 附近有大险。 众人都意识到。 云竹舔了舔干涩的唇，“接下来务必小心。”他拿出几颗珠子，“这是隐匿珠，能够更好的隐匿自身存在。你们一定要记住，杀是杀不尽的，几乎整个紫瘴林的大妖都聚集在这里，若是能不起冲突最好不要起冲突。不然它们耗也会耗死我们。” 他认真的看着众人，“我们的目的，是毒果，除此之外都是次要。” “不起冲突？”木之青轻笑一声，“你让我们来，不就是在众多妖兽中夺得毒果吗？” 云竹心知木之青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毒果成熟只在一瞬间，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潜伏在离它最近的地方，不能惊动任何存在。” 几人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可是没有再走的意思。 “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还是不肯说些真正有用的吗？”林广归道。 他向来不管这些事情的，可是这次云竹做得实在有些过分了。 自从进入紫瘴林，云竹就顾左右而言它，七七八八的事情倒是说得很详尽，但是对于毒果长什么样，周围环境是什么样，只言片语都没讲过。 云竹苦笑，“并非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他咬牙道，“总之你们旁观几日就知道原因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道，“他说得不错。” 看来节灵对毒果很是了解，至少是知道的。 有了云竹这么说，几人到底还是前进了，等悄悄来到沼泽群，众人惊讶极了。 木之青转头问，“这要怎么接近呢？” 沼泽在翻滚，透明微白的瘴气混着毒气袅袅而上，若不是几人在云竹的提示下提前屏住呼吸，恐怕熏都得熏晕过去不可。 “这次变这个样子了。”云竹喉咙滚动，“我瞧毒果一时半会儿成熟不了，我们且等上半日，看看今夜子时的变化。” 此处寂静无声，不管什么昆虫鸣叫还是鸟叫通通都没有，就连沼泽的气泡破裂时都是无声的。 沼泽内隐隐游过什么庞然大物，半空中耷拉着一条尾巴，头藏在鬼木中，还有收起翅膀，静立在鬼木枝丫上的人鸟兽，更多的妖兽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眼珠子折射出来的红光。 几人悄悄退去，去到隐秘的地方藏好，看着眼前的沼泽群还有黑土地上的绿木，他们对视一眼，不由静默极了。 难怪云竹找了他们来，若是他自己一个人来这，又要提防鬼木和瘴气，又要对付这些大妖，想想都不可能。 “毒果在哪儿？”木之青问。 云竹道，“那棵绿木就是。”他神色复杂，“只有到毒果真正成熟那一日，毒果才会真正出现，而这就是毒果的种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子时之变 这仅仅只是种子。 一颗半人高的绿木。 “在毒果成熟之前，谁也不能碰触它，这就是这些大妖明明觊觎极了，却丝毫不敢靠近的原因。” 木之青打量半刻，发现即使有微风吹过，吹动瘴气和人鸟兽的羽毛，也不能吹动绿木的枝叶半分。 她的目光停留在绿木娇艳欲滴的绿叶好半响才移开。 “它成熟时是什么样子的？” “所有绿叶都会变成液体，流动到根系，树干化成液体，与根系一道，凝聚成一颗青绿色的果子。” “……” “……” 木之青看向姚童，含笑，“看来好玩的来了。” 这句话是对节灵说的。 这让自己一个人离他们很远的节灵转过头来看着她。 木之青对有趣事物果然足够敏锐。 只见云竹瞪大眼睛，指着姚童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方才回答木之青的人不是云竹，而是姚童。 姚童抚着琴，无声的琴护着众人，她垂着眉眼，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琴，好像回答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五百年的毒果，生长在紫瘴林，原先还不太确定。但是今日一见，”她抬眸，目光落在远处的沼泽中央，“不正是寂望果吗？充满毒性，却又是无价之宝。” “……”云竹咂舌。 寂望果模样好认，生长环境好认，它的效用更是让人难以忘记。 但是却有一个非常大的阻碍。 那就是它的珍稀程度。 它虽然五百年成熟，可是放眼整个玄灵大陆，能符合它生长环境的地方又有几处？ 就连云竹，也是大费周章才查到寂望果，并且花费许长时间找到寂望果。 而如今却被姚童一语道破。 云竹的脸色青红交加，觉得自己先前的遮遮掩掩完全成了扇他脸的狂风，他只听得到狂风作响。 “至于怎么做到的……”姚童低头抚琴，“看书看到的。” “……” 这是看了多少书才能恰好看到寂望果，并且还完完全全的记下来？他怎么就没这个运气！ 云竹说不出话了，可是转头时差点没把他气跳脚。 “你什么眼神！” 木之青诧异，嘘了一声，“传音小点声，小心被那些大妖听到了。” “……” 传音还小点声？ 云竹气愤，“我偏要大声我偏要大声！” 叫她取笑他！ 刚刚那个看好戏的神情，他在木之青身上看过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气人过。 木之青杏眸闪过笑意，只觉得这趟没白来。 接下来的时间云竹就沉默了，甚至暗地里有些紧张的看着姚童，生怕她再说出什么。 他只想这次行动的主导权在他身上，并不想任何人进来掺一脚。 不过所幸，姚童也不在意这些，只管抚她的琴，实现她的承诺。 云竹松了口气，可是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姚童知道寂望果的情况下，就等于断他一条路，让他想隐瞒或者说谎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 他隐晦的看眼木之青。 而且原先他便是假借木之青的名头吸引姚童，他自然不会觉得姚童能偏向他，估计寂望果的信息，她不会瞒着木之青。 他的目光落到远处的绿木上。 木之青收回视线，唇角微勾。 “心情不错？”节灵看她一眼。 “当然。”木之青笑盈盈的看着他，“你知道原因的。” 节灵垂眸道，“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爱看热闹的性子。” 木之青全当没听到了。 白日的紫瘴林和夜晚的紫瘴林其实差别不大，因为紫瘴林上下从早到晚都被瘴气包围，光线难以渗透进来，到处都是黑暗与潮湿，视线永远是受阻的。 其中入夜后带给人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忽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以及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去的战栗感。 那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预感，不是只有一处，而是每一处角落。 入夜后，不管是扭曲的鬼木，还是凶猛妖兽，全都不甘寂寞的躁动起来。相比白日，它们会更加凶残，更加敏感。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今日的月亮是弯弯的月牙儿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不知道从哪个时辰开始，四人就一眼不错的盯着绿木，不放过它的每一处变化。 此时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 木之青靠在一处鬼木旁，绿衫在夜色中不甚显眼，相较于温度来说，她的衣衫未免单薄。 她独自一人靠在那里，不管是离云竹或者林广归，亦或者是姚童都有一段距离。 姚童已经屡次看向她许多次了。 她有些疑惑木之青如今在想着什么，为什么会保持一个动作戏一动不动那么久，背影纤细，让她看出几分孤木般的萧条。 “子时快到了。”这一切感觉在木之青转回头时消散无踪。 在姚童的弹琴下，瘴气入侵不了她们的周围，所以她们之间只有夜色。 可是以修士的眼眸看去，却能清楚看到木之青杏眸中的光。 就如弯弯月牙儿旁无数星星一样。 子时是快到了。 林广归擦剑的动作停下。 云竹抬头看眼天色，模样严肃起来。 “时间到了。” 话音落下，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顿时发生了让他们讶异不已的事情。 沼泽里的长尾摆动着，戳破不少沼泽气泡。 而在一瞬之间，一切都变了。 月光照射不进紫瘴林，瘴气却为它单独开了一条路，使得绿木沐浴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色泽美丽。 而在月光之外的黑暗中，沼泽剧烈翻滚起来，气泡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沼泽之中互相挤压着，像是要把人挤成血泥一样。 绿木伸展着枝丫。 “啾——” 人鸟兽高亢的叫了一声，羽毛全都立起来，带着一张可怖的人脸，煽动翅膀远离此处。 众人可以清晰看到沼泽里的大妖正在四处翻滚，张开大嘴，吃入沼泽之余也在无声尖叫。 一股朦胧的气流在月光中发酵，从绿木身上流出，弥漫在周围。 “这个距离刚刚好。”云竹嘀咕道，还不忘靠近一点姚童。 气流弥漫之下，大妖们全都默契的停下。 第四百八十五章 神奇的转换 偌大的沼泽，一时之间安静极了，好像里面都是一些死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随着沼泽气流延伸出去，积累到一定地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沼泽互相挤压，然后竟然开始缓缓闭合，沼泽水涌了出来，大部分灌溉在黑土地上，还有小部分浇在绿木身上。 绿木仍旧娇艳欲滴，脏污的沼泽淹在它身上，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 绿木更加有生机了。 子时刚过，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沼泽消失不见，变成了松软的湿地，湿地中央的黑土地反而变成了沼泽，咕噜咕噜的冒泡，比任何沼泽都要更加浓稠，发臭。 而绿木就生长在沼泽之上，娇艳欲滴。 “原来这就是你不说的原因。”林广归道。 姚童缓缓而道，“五百年一颗的寂望果，生长环境恶劣，因为但凡是天道之下，很少有多种模样的环境结合在一起。而寂望果，就需要复杂的环境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换，方可存活。” 云竹为何不说？ 因为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紫瘴林中，瘴气之下，青草茵茵，绿木在其中独树一帜。 而云竹第二次来的时候，青草却都被绿木吞噬，周围环境像是一片荒漠。 因此云竹特意守下来，然后便见证了所有的变化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子时过后，荒漠变成了小溪，他那时才真正见到了古书中的寂望果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这世间真当有如此神奇的果子。 而这次他陪伴木之青等人，看到了寂望果周边的沼泽转变成黑土地。 “你们看。”云竹苦笑，“并非不是我不告诉你们。” 木之青看他一眼，笑盈盈的转回头。 寂望果环境特殊又如何？难道就耽误云竹说了？只怕他苦笑的不是别的，而是对寂望果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姚童吧。 目前来看，围绕在附近的人鸟兽变成了徘徊在附近，拥有密集大妖的沼泽变成了黑土地，似乎危险减轻了。 但是…… “那些大妖呢？” 木之青问道。 云竹一顿，“可能在地底下？” “那据你所说，我们趁着子时时靠近寂望果，但是那些大妖在地底下与在沼泽中，区别在哪里？” 还不是一样危险？ 木之青不惧怕这些危险，但是她不会放任云竹什么话都不说清楚，尽耍些心机。 “就这样你也能与他相识数百年也不曾翻脸。”节灵站在瘴气之中，白色身影幽幽，明明应该像个幽灵的，可是放在他身上，瘴气仅仅是围绕在他周围，都能硬生生变成仙气缭绕的仙气。 “如此狡猾，满口谎话的人，”节灵的目光在云竹身上一触即走，“也难为你不讨厌。” “那怎么办呢？”木之青道，“云竹手上稀奇古怪的宝物太多，身边发生的事情也有趣得紧，相识了他，再难遇见的事情也能遇见。” 节灵看向她，“两颗寂望丹，”他的星眸紧紧看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木之青负手，“但是我相信呢，世上所有事情前呢，一定摆着许多条路，你看那条路那么宽那么广，但是没准人家会愿意走那条小小窄窄的路呢？” 节灵轻笑，“你对他有期望？” 他的语气有微微惊讶，不觉得木之青会将云竹想得那么好。 “当然不是。” 节灵回头，不想与木之青说话了。 他和她之间若是不发生什么事还好，若是发生什么事了，两人意见相左了，那定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两人都知道对方不会有一星半点的退步。 木之青屡次与他打岔，显然就是不想听他的意见。 那他又何必再说，徒惹人厌。 那边云竹听到木之青的问题，呆了一会儿说道，“大妖在地底下吗？”他想到什么，连忙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在地底下不错，但是我曾经靠近过寂望果，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每当环境转换的时候，那些大妖会随着寂望果原先的环境离得很远很远，得等一段时间后它们才能再次回来的。” “嗯？”木之青道，“听你的意思，记载寂望果的书籍上没有这一点？” “这点是着实没有的，古籍上只记载着寂望果极为惹妖兽忌惮，至于再多的倒是没有了。”云竹苦着脸，“到底是古籍，哪能事事都详尽呢？” 木之青看向姚童，发现她抿了抿唇，没有反驳的意思，“书中确实记载寂望果会在每夜子时时改变环境，但是从未说过改变环境后，原先环境上的东西去了哪儿。” 其实按照正常而言，沼泽挤压之后，大妖应该是隐藏在黑土地之下的。 神识感觉不到，木之青想了想，木棍出现在手中，然后抵在一处黑土地上，微微闭上眼。 木棍这次没有散发灵光，只有一点小小的绿光顺着木棍落入地中。 木之青凭空开了一股视线，随着绿光深入地下。 地底幽暗潮湿，木之青的视线随着绿光越来越靠近地底，越来越靠近地底。 却见不管深入多远，始终都没有任何异样，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只大妖的痕迹，好像真的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木之青在云竹等人的目光下睁开眼。 云竹连忙问，“怎么样？你发现了什么？是否如我所说一样？” 看来云竹没有说谎，所以才会这么问。 他向来看高木之青，所以会认为以木之青的手段，或许能够发现一些他发现不了的东西。 木之青抬起木棍，含笑摇了摇头，“没有，你说得对。” 这使得云竹又是松一口气又是失望。 松一口气是因为木之青相信他了，失望是木之青若是能发现一点不一样的，那他得到的信息就会更多了。 看来改变环境的确神奇，所以能使得所有东西焕然一新。 “好吧，那我们琢磨一下靠近它吧。” 云竹等人都没有发现，那点绿光并没有随着木棍回来。 他们可能以为绿光只不过是一点灵力，深入得久了就会消散不见。 第四百八十六章 它 木之青收起木棍，负手在后，嫣然应道，“好啊。” 黑土地上暂时没有赶来新的大妖，而其他有幸逃脱的人鸟兽等兽只不过是徘徊在附近，以林广归等人的实力，靠近寂望果自然不是问题。 云竹布好阵盘，拍了拍手转回身道，“这样在任何活物眼里，这块地方就是凭空消失的了，接下来就有劳姚童道友抵御瘴气就够了。” 姚童坐下抚琴，眉眼不动。 木之青好奇道，“既然寂望果如此特殊，若是今日没有成熟，我们是不是还要赶在子时前远离此处？” 云竹特意夸她，“木道友果然聪慧！就是这样！但是寂望果成熟就在这几日了，我们不会折腾太久的！” 木之青道，“你就没有好奇心……”她语气玩味，“试试看改换的环境连同上面的大妖都去了哪儿？” “……”云竹苦着脸，“我就知道你会打这个主意！”他连忙诚恳得不能再诚恳道，“木道友我知道你好奇！但是有些东西实在是好奇不得啊！你想想，紫瘴林中有的环境凭空就消失了。那就说明这处地方的诡异！要是没什么事还好，但是万一把人改换到什么龙潭虎穴呢！那到时候回不来了，错过寂望果的成熟了，那多遗憾！” 谁遗憾？ 云竹很快意识到木之青是不会对寂望果遗憾的，他连忙着补道，“我遗憾我遗憾！木道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向来最遵守诺言了，所以说要帮我一定是会帮到底，而不会言而无信的对不对？” 云竹的一顿话让姚童抬眸看了他一眼。 木之青叹气，“你何必如此，我并没有动过试试的念头。” “当然！我相信你没有动过念头！我只是这么说说！”云竹反应很快，心里完全不信她。 木之青看向寂望果，“我能靠近它吗？” 林广归微微侧头，“最好不要。” 林广归的话很少，这回好不容易主动和木之青说话，木之青不免觉得稀罕。 “为什么？” 林广归抿了抿唇。 他认为木之青知道，此时只不过是在明知故问。 但是他竟然已经开口说了，自然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那些大妖如此觊觎它，都隔着一段距离，已经足够说明它的毒性了。” 林广归的解释不无道理，但是木之青却顺其自然的转向云竹问，“所以云竹道友，未成熟的寂望果拥有剧毒，成熟后我们要怎么采摘呢？” 这就是云竹最狡猾的地方了。 他从始至终从未提过半句如何采摘寂望果。 可是云竹心中还怨木之青果真老奸巨猾，他还以为她要转移话题了，自己蒙混过关了，可是她话音一转，焦点便又在他身上了。 他还没说话，心里就咯噔一声。 因为他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脸色落了下来，“云竹道友，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我们之前说好的仍然有效。但是你若是将我当成傻子，让我为你冲锋陷阵的话，这可就没意思了。” 面无表情的木之青实在太罕见了，她此时的杏眸中是黑沉沉的，让云竹不由心坠得更沉。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云竹不由苦笑。 “我向你保证，到时候采摘寂望果我不会让你们插手，你们只需要为我阻挡那些大妖，为我争取一刻时间。” 他总算明白说了。 木之青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好吧。” 她转过身去，抱臂看着寂望果，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认真看寂望果，但是确实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 云竹不由松了口气，他张了张嘴，想主动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了。 “有时候，”淡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做人即使做不到坦诚相对，也不要满嘴谎话。” “……” 云竹侧头，看到林广归站在身旁，眉眼淡淡，连看也没有看他。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两人相识，氛围何时这样不融洽？ “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云竹嬉皮笑脸，“我天生就这样，改也改不了。你从前能够忍受我，我们便是好朋友。你现在忍受不了我，我也不会为你改变。” 林广归抿唇，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木之青耳朵动了一下，耸了耸肩，“还没看过林广归跟人吵架呢。” 她这次倒是见识到了。 “一个正直得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一个利益为上的狡猾商人，”节灵道，“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凑在一起。” 木之青杏眸闪了闪，只是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便指着寂望果问节灵，“依你的目光看，它还有多久成熟？” 节灵不过暼上一眼就道，“这两日不可。” 木之青眸光闪动，“那我在这两日的时候找找那些大妖去哪儿吧？” 这样她就不会违背诺言了。 “……”节灵沉默片刻，“你说你不去的。” 木之青诧异道，“我只是说我没动过试试的念头。”她理所当然道，“既然这种机会就摆在眼前了，那我当然是一定要去啊，怎么会只是试试？” 节灵，“你……” “嗯？” 木之青的杏眸亮着，就这样看着节灵。 节灵低头轻笑，“是啊，就在眼前，你不去便不是你了。” 他的目光转向云竹等人。 林广归走到一旁，抱剑闭目养神，云竹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姚童盘坐在一旁，低头抚琴，偶尔抬头看一眼木之青。 “你要怎么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云竹不会同意木之青去的。即使木之青认为自己不会耽误进度，但是凡事就怕万一，他不想赌这个可能。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节灵回头，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让他不由想起她方才面对云竹时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倒是少见，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一根细小的鬼木根从木之青的衣袖往下钻，一下子就没入黑土地没影了。 “它是……” 木之青莞尔，“从前来紫瘴林时认识的它。” 第四百八十七章 很热闹 节灵很快看到木之青所谓的打算是什么了，在再一次的子时来临前，云竹带着她们从大妖中间穿行，远离了寂望果。 子时来临后，黑土地发生震荡，大妖们在互相蠕动，然后在子时一过时连同黑土地一起消失不见。 地下水缓缓涌了出来，慢慢将黑土地淹没，环境变幻得彻底。水还算清澈，可是流入绿木底下的沼泽却一点都不能稀释沼泽的浓稠，沼泽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眼看着眼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云竹下意识看向木之青，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而是在一旁闭目养神，他不由松口气。 看来她是真的打消念头了。 云竹苦闷的看向寂望果。 它到底什么时候成熟？ “这就是你的打算？” 黑土地上，一颗绿光从地底升了起来，节灵出现在身旁，伸出修长的手，正好将绿光抓在手中。 “以神识覆以分身之上的打算？” 绿光太小了，发着微光，在节灵的手心里来回跳动。 “你松开手。” 声音直接穿在节灵的脑海里。 节灵垂着星眸看着绿光，唇瓣微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绿光在手心里实在是太听话了，让人忍不住想尝试将它握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着，节灵的手缓缓收拢。 他专注看着，可是一个不留神间，绿光从手指的缝隙中跳动着溜走了。 绿光飞在黑土地上，星星点点的绿光闪烁着，在原地摇身一变，化身成了身着绿衫的女子。 身着绿衫的女子身影有些虚幻，但是脸庞是那样灵动并且真实。绿衫晃动，她在原地转了一圈，不是很开心的看向节灵。 “你刚刚在干什么？” 节灵收回手，眉眼不动，垂在身侧的手却缓缓握了起来，像是在收拢什么东西。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了。” 他答非所问。 木之青杏眸划过什么，转身一圈环视四周，“嗯？这里还是紫瘴林吗？” 只见黑土地还是黑土地的模样，除了中间没有那片沼泽和绿木之外，和原先没有任何区别。 而黑土地之外，是浓厚的瘴气包裹着，好像这里是什么被隔绝的世界，周围是以无形瘴气铸成的结界。 “嘶嘶嘶……” 随处可听的黏腻声响从地底下传了过来。 木之青像是想到什么，张开手，身影瞬间飞离地面好一段距离。 下一秒，只见黑土地变得松软，各处变得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钻动的声音和泥土相互挤压的声音汇在一起，明明不如何吓人，却在结合眼前的情景之后，不免头皮发麻。 “它们来了。” 节灵不知何时和木之青同等高度，星眸下垂俯视着下方，像是悲天悯人的神灵。 很快，鼓鼓囊囊的黑土地上，其中一个鼓包顶出泥土，一颗头颅破土而出，直接伸展出很远，头颅下面连着长长的身躯，在半空中摇摆。 它长着一双幽绿的三角眼，拥有一颗三角的头颅，滴着毒液的尖牙，身躯包括头颅，都是黏黏腻腻的。 它不是唯一一只，只是第一只。因为很快，其他黑土地的鼓包上，有东西接二连三的破土而出，身躯大极了，若不是木之青飞得够高，就要被它们夹在中间了。 无数巨兽摇晃着身躯，或是吐着舌头，或是张大嘴嘶吼，乍然一看，好像是黑土地上太过肥沃，所以才密集的长满了它们。 它们身上沾满了粘液和黑土，有吐着长舌的巨蛇，有头上长着怪角的巨大蜥蜴，有巨大得仿佛房子的妖兽……它们之间因为体格巨大，几乎挤满了这处黑土地。 而这还没完，黑土地下还有尝试往外钻的妖兽。 黑土飞溅，体格更加庞大的巨蛇张开嘴钻了出来，一下子吞掉巨大蜥蜴，而自己取而代之，在黑土地上摇晃着身躯。 木之青站在高空上，入目是五彩斑斓的巨兽，随处可见的侵占与嚎啕。 木之青目睹这一切，身边传来节灵平静没有起伏的声音，“每一次的子时来临时，它们都会回到这个地方。一山不容二虎，它们总是要争斗一番才能回到寂望果身边。而每当它们数量减少时，寂望果还会引来新的大妖，于是争斗便没完没了。” 寂望果出现后的每一夜子时，换汤不换药的争斗便会上演。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霸道的盘旋在黑土地上的巨蛇们身上。 “没想到邪魔谷养出来的大蛇会这么强悍。” “吃多了毒物，自然能强一些。” 等到黑土地没有再钻出新的大妖，上面拥挤的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妖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围绕在周围的瘴气开始散去，大妖们不再焦灼的拍打着尾巴，而是终于辨清了方向，纷纷爬动着，跑动着离开了这片黑土地，顿做鸟兽散，只留一片狼藉的黑土地。 良久，木之青才轻轻落到地上，精致的鞋却没有触摸到实地上，她的全身都在散发着虚幻的绿光。 “原来只是传送到紫瘴林的角落啊。” “它们争斗了一天，便又马不停蹄的回去寂望果身旁。” 节灵看着木之青即将化作绿光，他的身影也在淡去。 他问，“这一场热闹你可喜欢？” 可是他听到木之青最后耿耿于怀道，“可是到底是怎么传送过来的呢？” 紫瘴林的另外一处，木之青靠在鬼木旁睁开了眼，正好听到云竹在道，“那些大妖回来了。” 昨夜子时刚过，环境转换完后，他们一行人靠近了寂望果。而如今晨曦刚刚升起，能够感觉到土地在发生震动，紫瘴林中一片鸦雀无声，又好像能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嘶吼声。 木之青望着远处，看到瘴气之中无数巨大的身影由远及近的靠近了寂望果，将庞大的身躯埋入地底，用垂涎的目光紧盯着寂望果。 “呵，”木之青侧头，看到节灵立在身旁，好像从未离开过，星眸微眯，“真是很热闹。”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天上的馅饼 可不就是热闹吗？ 在那边打完，回来接着打，就为了更加靠近寂望果。 寂望果虽然拥有剧毒，可远看不可亵玩，但是它的价值，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愿意冒着危险，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的想要得到。 “其实最好啊。” 木之青的突然开口引得云竹等人看向她。 他们看到她笑盈盈的道，“寂望果在子时刚过时成熟，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和它们抢了，你们说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不错，”显然云竹也有打过这个主意，“但是往年的寂望果，无一不是在白日里成熟。” “而且最重要的是，”云竹面色复杂，“大妖们的动静太大了，很容易就会被修士所察觉到。” “所以你是做了什么？”木之青问道，“你是做了什么，使得那些修士们即使察觉到异动，也没有来探查的呢？” 云竹嘿嘿一声，“我造谣了。” “什么？” “我说百年之前的邪魔谷谷主其实没死，如今在紫瘴林想着卷土重来。” 自然而然的，那些低阶的修士不会想着往这来。 “邪魔谷……”木之青笑了笑，“云竹道友果真精明。” 云竹，“……” 他抖了两抖，只觉得木之青的夸奖听得他浑身难受。 几人在寂望果旁反反复复的靠近再离去，离去再靠近，姚童一直不离她的骨琴。 这么长时间的抵御瘴气，对姚童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她的面色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这得得益于她与骨琴的高度融合，因为高度融合，使得她的功法和灵力发挥了最大效用，否则的话，她定是做不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可是，”木之青低眸看着姚童，“也会累的吧。” 姚童盘坐在一旁，已经静默了很长时间，尽管抚她的琴，其他一概不管，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骨琴，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既然为了你而来，接了云竹的委托，她就该预料到这一点。累与不累，都得受着。”节灵似乎从木之青的这句话联想到什么，所以形状姣好的唇瓣之间吐出冷漠的话。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扬了扬唇，“你说得是。” 可是她翘起手指，鬼木的根系一晃而过。 节灵抿唇。 再又一次的子时来临时，木之青没有在倚木而站，而是睁着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静望着夜色。 “什么动静！” 夜色中有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起来，引得云竹警觉起来，林广归握紧了自己的剑。 在这么特殊的时候，所有人的心神已经紧绷到一定地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而这时正是大部分大妖们连同寂望果旁边的环境变幻的时候，所以一点动静听在众人耳中便成了十分。 他们循声望去，看到夜色中有一道黑影张牙舞爪的越来越靠近他们。 “什么东西！”云竹暗骂一声，“阵盘在这里，我们怎么会被发现的！”说着话，他的手中已经聚起了灵力，即将轰过去之时终于看清了黑影是什么东西。 他愕然。 “……这是啥！” 木之青走到他身旁，耸了耸肩，轻巧说道，“很显然，这是一棵瘴果树。” “……” 只见眼前赫然就是一棵长满了瘴果的树，瘴果树乘着夜色而来，立在众多鬼木之中，立在众人眼前，树上硕果累累，是让云竹心动不已的东西。 云竹当然知道眼前的东西就是瘴果树，但是他惊讶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聚起灵力，跑过去环绕瘴果树仔细检查，可是瘴果树就是一棵普通的瘴果树，没有任何特殊，也没有任何大妖作怪。 “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云竹转头面向木之青等人，重点在木之青身上，一脸诧异。 方才他明明看到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在推着瘴果树，为何如今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就差直接指着木之青说是不是你做的了。 他就是这么怀疑的。 因为木之青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这件事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关系。 鬼木的根系穿梭在黑暗中，来到木之青的手中，木之青的手微动，就隐藏在衣袖中。 “嗯？”她歪头，带着一些疑惑，“你说什么？” 云竹，“……” 林广归看向她，“来路不明的东西即使是我们现如今最需要的，也不能随便靠近。如果这棵树不出自我们之中任何人的手笔，那就将它毁了，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姚童结束了诸事不理的状态，抬头看着木之青，露出苍白的脖颈。 林广归这话说的。 木之青的眉眼间越发荡出笑意，缓缓渡步到瘴果树前，“虽说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免费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话音一顿，抬起白皙的手。 瘴果树硕果累累，满树的瘴果，木之青的手不过轻轻一抬，就摘下一颗小小的瘴果，水流出现，洗涤了瘴果，被她扔入口中，微微咀嚼，属于瘴果的香气便散发了出来。 “但是有我当试毒的人，你们还怕什么？”木之青在众目睽睽下吃下瘴果，笑盈盈的抬眸看他们。 静默了片刻，她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害！”云竹大笑，“你说得对！白吃的东西就摆在面前呢！管它什么来路！先吃了再说！” 他也摘下一颗瘴果扔入口中。 他可没木之青那样精致，所以吃下的瘴果带着土腥味，但是确实是瘴果的味道，效用也是瘴果的效用，一分不差。 他面上笑嘻嘻，招呼着众人，“吃吧！吃吧！就当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就木之青的反应，这棵瘴果树不是出自她的手他就被天打五雷轰！ 虽然不知道木之青为什么不承认，但是她没有把这一手从头藏到尾那就是好的！ 想到这里，云竹的视线略微转动，去到姚童身上，心里嘀咕。 木之青不会是为了她做这事的吧？ 所以是他想错了，她们两个之间并不全然是姚童一头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寂望果融化 云竹很热情，好像这天上的馅饼是他扔的一样，一个劲的摘下瘴果招呼大家一起吃。 姚童拿起骨琴，略过云竹递过来的瘴果，到木之青的身边摘下一颗。 “谢谢。” 微不可闻的一道声音响起，等木之青转头时，只能看到姚童仰头吃下瘴果。 木之青杏眸眯了起来。 节灵在一旁道，“你对她真宽容。”他缓缓而道，“有时候何止她这个当事人，连我都有些好奇你和她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你如此怜爱她。” 怜爱她？ 木之青笑着摇头，“我不怜爱人，也不需要别人怜爱我。” 节灵微顿。 他还在思考木之青这句话的深意时，木之青却已经转身。 她的杏眸之中，倒映着寂望果在夜色中发着莹莹光亮的模样。 “你有没有觉得，它有些不同？” 寂望果的每一片绿叶都娇艳欲滴，木之青伸出手，在她的视线中她仿佛对那绿叶触手可得，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伸出手比划一下。 节灵的目光投过来，“有吗？”他垂下星眸，“你身为千年树灵，寂望果的外形像是树木，哪怕你感觉出什么也不足为奇。” 木之青放下手。 节灵看她一眼。 若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她方才不会这么说，可是要是真的感觉到什么，她如今就不会什么都不说。 罢了，总归他又不是局中人，何必揣摩她的心思。 节灵的身影淡去，消失在原地。 木之青似有所觉，微微抬眸。 有了一整棵瘴果树的存在，姚童不必再耗费时间精力护住她们，只需要偶尔在毒气将袭的时候微弹骨琴。 太阳高高挂在上空，寂望果下的沼泽在逐渐干涸，周围的环境湿哒哒的，表面有很厚的一层黏土。 云竹一不小心踩到了，黏腻的触感让他施了好几道清洁术才肯罢休。 他有些埋怨的看看另一边的林广归，又看看这边的木之青。 “没事不要乱靠近。”他小声嘀咕。 他不敢靠近林广归，木之青的靠近又没好事，所以他只好自己往后退了。 “嘶……”轻微的气声让人头皮发麻，谁知道黏土下藏着哪只大妖。 阳光太过猛烈了，猛烈得有些不寻常，使得黏土被晒得滋滋作响。 木之青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云竹看绿木。 他听到木之青的传音，“它是成熟了吗？” 云竹定睛一看，没看出寂望果和先前有什么区别。但是木之青的话对他来说还是很有效用的。 他仔细看了半响，然后才看出几分不同寻常。 娇艳欲滴的绿木枝叶像是正在被晒融化的黏土一样，开始缓缓往下流淌…… 他咽了咽口水，“来了！” 云竹双手翻飞，一瞬间的功夫做出许多手势，“大家戒备！准备迎接大妖了！” 林广归不必多说，他从始至终都是处于戒备的状态，随时能够迎接任何变故。 姚童骨琴悬浮在前方，背身面对黏土的方向。 此时此刻，她们是离寂望果最近的存在，可是其他存在的危险也不容忽视。 寂望果的枝叶真的娇艳欲滴了，绿色的汁液滴答滴答往下落，却没落在沼泽中，而是落在根系上，褐色的枝干被染成绿色，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咕噜噜……” 一头肥头大耳的大妖从黏土下冒出头来，身上的黏土不住的往下掉，露出肥壮长有脓包的身躯。 这是紫瘴林中最常见的大妖，名叫湿噜兽。 湿噜兽，最喜食毒，常人靠近不了百米之内。 这只是第一只，很快木之青前段时间看到的景象出现了。黏土中接二连三的冒出巨大的头颅，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寂望果。 这将是一场硬战。 众人很早便意识到。 林广归站在最外围，持着归灵剑颇有一夫当关的趋势。 寂望果起先的变化是不显眼的，润物细无声的，可当枝干充斥绿色的汁液后，一切都变了，它融化的速度加快了，顶尖的枝丫也开始融化了，滴下褐色汁液，融合在枝干上，覆盖在绿色汁液上。 它在肉眼可见的迅速衰败，就像是春夏秋冬时，夏末的花草树木在秋季凋零。 “滴答滴答……” 云竹咽了咽口水，忽然唤道，“姚童道君！用你十分的力气支起灵气屏障，抵御毒气！” 姚童半句废话不说，两手落在骨琴上，带着规律快速拨动琴弦。 “滴答滴答……” 不知有意无意，骨琴发出的声音是寂望果发出的声音，可是这也让众人看到此举的强悍。 只见众人上方，一个巨大的寂望果虚影悬浮，护住了众人。 姚童这是什么手段？ 不重要。 只听得滴答滴答的声音加快，直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众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寂望果融化的声音还是姚童弹琴的声音了。 只听声音快到一定地步，几乎是姚童支起灵气屏障的没多久，无声的轰炸发生了。 那是寂望果下的沼泽，它们咕噜噜的冒泡，液体在往上升，越过寂望果，然后忽然变成了无形的气体，铺天盖地的朝着众人笼罩而来…… 不，那不止是为众人笼罩而来，它们同样也往黏土上去，同样也往大妖身上去，甚至还往紫瘴林去，一眨眼的功夫瘴气这样的存在，也为这铺天盖地的气体让路，退散—— 然后，气体眨眼间布满了紫瘴林。 远处传来了惊呼，声音大到身处内围的他们都能听到。 木之青不用神识去看，只见鬼木周围，视线所及之处，但凡是气体笼罩的地方，全都开始滴答滴答的融化。 “滴答……滴答……” 四面八方的水滴声传了过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急促，直至密集，直至遍布！ 湿噜兽肥头大耳的耳朵在融化，滴下血液，它圆润肥胖的脸庞在融化，滴下脸皮皮脂。 “吼！” 湿噜兽在惨叫。 又何止它在惨叫。 黏土冒出头的大妖都在融化，大妖们忙不迭的钻入黏土，使得黏土鼓鼓囊囊的，四处起伏。可是没有用，它们还是在融化，黏土也在融化，很快裸露。 第四百九十章 成熟!博弈! “滴答滴答……” 湿噜兽的两颗眼珠子落入黏土中，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没入密集的大妖中。 它什么也没看到，木之青却替它看到了。 它的身躯融化得只剩一颗心脏，一副骨架，然后缺少身体的支撑落到地上，骨碌碌的转。 黏土在融化，可是融化的液体在取代它们，可是还是抵不过融化的速度。 鬼木也在融化。 木之青手心出现一丝灵力，她的衣袖中攀出一根鬼木根系，鬼木根系半死不活的搭在灵力上。 眼前惊人的一幕在发生，木之青抬头，看到姚童的灵气屏障中，虚影的寂望果也在融化，却还是护住了她们。 “寂望果的毒性果然如传闻一样！”云竹惊叹一声，从储物袋里抛出一样东西，银色的圆球，融入姚童的灵气屏障中，一瞬间姚童的压力就有所减轻。 不仅如此，银色圆球还将灵气屏障分成四份，分别笼罩在众人身上。 姚童手中的骨琴在响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四人的头上悬浮着滴答融化的寂望果虚影。 “还有一盏茶，寂望果成熟之时便是毒性最弱之时，届时能够活下来的大妖才是最难缠的存在！还要麻烦你们为我阻挡！”云竹的神情沉了下来，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 他甚至都没有说你们可不可以，能不能做到，甚至也没有表达过他信不信任他们，能不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她们。 就好像这些都是不值得挂怀的事情，就好像他选择了她们来帮忙，就全身心信任，不说一丝一毫的废话。 木之青勾唇，手中出现木棍，涨大到半个手臂大小，泛着绿光，在这铺天盖地的毒气之中，带来强烈的生机。 “明白。” 林广归抽出归灵剑，还没有开始动手，锋利的剑气就能够破开周围的毒气，“嗯。” 姚童手指弹动，垂眸望着骨琴的视线专注极了。 何必多说。 姚童的琴声厉害至极，始终都赶得上虚影寂望果融化的速度，可是难免会感觉到皮肤胀疼，好像他们也会像那些大妖们一样融化似的。 妖兽的寿命绵长，它们不知活了多久才拥有这样的修为，身体更是铜墙铁壁，可是就是湿噜兽这样的存在，身上的脓包都一一破裂，化成一滩血水，更何况天生身躯强度弱于它们的人类了。 远处的惨叫声木之青等人不知道听了多少，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忽然之间，寂望果发生了大变。 这时它已经融化得只剩下一根褐色与绿色掺半的枝干了，然后融化骤然停下，铺天盖地的毒气停止了蔓延，众人焦灼的皮肤开始好转—— 寂望果彻底成熟了！ 光秃秃的树干开始向四周分开，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开树干一样，逐渐露出内里的柔软内脏。 众人甚至还没怎么看清树干中露出什么东西，只能隐隐看到耀眼的绿色，比先前娇艳欲滴的绿叶还要娇艳几分。 “大家小心！”云竹道了一声，然后率先飞身而起，直奔寂望果。 与此同时，哀嚎翻滚的大妖感官比他们敏锐了许多，全都赤红着眼奔向寂望果。 即使云竹是离寂望果最近的人，却也快不过这些大妖的速度。 而这个时候，就是木之青等人出手的时候。 “滴答！滴答！”姚童的琴声骤然拔高急促。 林广归的归灵剑一闪，剑光冲破残余的毒气，剑气挥起，如有实质，就像是大海的波浪一样挥去很远，将最靠近他们的大妖身体破成两半，就这样剑气也不曾消散，继续向着后方斩去。 剑气破开了这头大妖的身体，斩断了那头大妖的尾巴，剑气周围散发的气势刮掉了附近大妖的耳朵。 林广归这一手凌厉至极，快极狠极，大妖们甚至过了半秒才骤然尖叫起来。 可是尽管如此，贪婪驱使着它们前仆后继，疼痛阻止不了它们的步伐，诱惑就在前方，它们只想得到，不计任何代价的得到！ “吼！” 不知哪头大妖的吼叫，使人精神恍惚片刻。 云竹的身影在半空停滞半秒，这是大妖们在阻止他。 而在这半秒时间，大妖们又更加靠近了云竹。 不用事实来临，只要想象。这密集的庞大的大妖身影只要靠近了云竹，就会瞬间将他撕成两半，变成碎片，飘洒在这片黏土上。 姚童的琴声更加急促了。 即使寂望果的毒性减弱，但是随着云竹更加靠近寂望果，他身上的灵气屏障就越加虚弱，足以可见寂望果的威胁。 “半盏茶！”姚童喝道，“灵气屏障最多坚持半盏茶！” 云竹必须在半盏茶内成功！ 巨蛇的身影盘旋而上，庞大的尾巴带着极为强烈的狂风，刮得长发飘散，挥向云竹，势要将他撕成碎片。 而这只是其中一只大妖的手段而已，而此处可是有成百只的大妖，各种手段频出，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得尽的。 云竹喉咙滑动，时间紧迫，他不管朝他袭来的尾巴，不顾来自身后的威胁，身影到底更加加快，快速接近寂望果。他身上的灵气屏障在减弱，又在姚童的加持下增强，可是两相僵持之下，他的皮肤不免松弛，似乎随时都能化作液体往下掉。 可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慢下一丝一毫。 他在痛苦，可是他早已摒弃了这个痛苦，只知道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十秒而已。 修为越高，不用多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咫尺之间，转瞬之间，便能发生许多事。 十秒，够做什么呢？ 够林广归挥出一剑，够姚童弹出更多的音符，够大妖们挥出尾巴，手段频出，够它们奋起直追，贪婪的心滋生更大的诱惑。 同时，这十秒的时间，也够木之青做成一件事。 那就是—— 她的杏眸抬起，手中的木棍散发出点点绿光。 众人恍惚之下，在紧急之时，才终于发现不知不觉中，绿色的光点伴随在气体之中，星星点点，就像是夜晚朦胧的星辰。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冲天巨变，夺得! 绿光在飘散，谁也不知道它们最远能够去到哪儿。 云竹顾及不得，林广归在挥剑，一时之间，只有姚童清楚的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木之青身上在发光，木棍也在发光，木棍不似凡物，木之青也不似凡人。 “轰——” 一个眨眼的功夫，木之青的身影飞起，旋转，衣衫在飘扬，身影快得连残影都不曾有，无数绿光聚集在一起，随着木之青而动，就像是寂望果没能让木之青融化，她自己却像是要化作绿光一样。 姚童的心神提起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荒谬了，让她有一种木之青就要淹没在星辰之中的无力与悲哀。 “不要……”姚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呢喃出声。 可是木之青好像听到了，姚童不知道自己说出声来，但是她注意到了木之青流转过来的视线，杏眸还是带着笑意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带着笑？ 她看着好像随时都能够消失啊，为什么还能带着笑？ 她要做什么？ 姚童心惊，只觉得莫名的震撼从心中升起，她的鼻尖在发酸，可是她自己都哭知道原因。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切，她只是知道自己是真的从初见那时就亲近极了木之青，否则她怎会如此伤心。 木之青化作了绿光。 “轰——” 巨蛇的尾巴前，大妖们的身前，木之青眨眼就到——不，应该说绿光眨眼就到。 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光团，看不到木之青的身影，却看到其中有丝丝缕缕的雷电在徘徊，在往上升。 绿光太庞大了，强大的灵力太让人心惊了，直接没过紫瘴林，似乎要连接天与地一样。 一声惊天声响，绿色的灵力带着强烈的生机升在紫瘴林之上，紫瘴林各处因为气体而被融化，腐蚀，正在苦苦挣扎的修士们与妖兽们忽然觉得身上带来一丝清凉，好像生机来到了他们身上一样，给他们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云竹更是强烈感觉到身上的差别，松弛的皮肤带来的火辣感觉骤然淡去，身影轻快了不少，使得他一下子窜出很远，一下子就靠近极了寂望果。 在他的眼中，他终于看清了寂望果的全样，他似乎看到了娇艳欲滴的寂望果忽然之间充满了生机，早已邋遢得不成样子的枝干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 他来不及细看，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的神识看着，震撼着，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曾停过。 他明白，现如今他一星半点都耽误不得，他明白，眼下他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云竹在奔跑，飞翔。 林广归在挥剑，眼中只有他的归灵剑，只有眼前的敌人。 而最靠近云竹的一众大妖，身前立着一团冲天的绿光，绿光向它们蔓延，像是之前铺天盖地的气体一样，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它们。 绿光笼罩了它们，冲天的绿光向下蔓延，巨蛇惊恐的发现，自己——枯萎了。 它对它的尾巴失去了控制力，感到有心无力，挥去的力度消散在半路，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 它身上的生机流逝了，没有了，好像全都散发出去，给予给了绿光。 给予？ 只有它心甘情愿才叫给予！它何时心甘情愿了！ 可是事实就是，它“给予”了它的生机！ 巨蛇的视线倒塌，它庞大的身躯落到黏土上，血水飞溅而出，沾染给它满身脏污。 它看到绿光“剥去”，如同一层层衣裳一样，如同方才的寂望果一样，露出脆弱的内里。 绿光覆盖了它们，拿走了它们的生机，而它们前方，绿光退走之后，露出的是一道浅绿色身影。 那身影纤细极了，手中的木棍骤然变小，好像绿光是木棍散发出来的一样。 木之青伸出手，绿光还覆盖在大妖们身上，而徘徊在绿光左右的雷电回到她的手上，消失在她的手掌心。 “呼……”她呼出一口气，看样子被透支得够呛，“还是第一次使出这一招啊。” 她说着。 巨蛇大睁着竖瞳，像是要将木之青印在心底，然后将她撕成碎片一样，可是它却只能是死不瞑目了。 它是离云竹最近的大妖。 它当场死亡。 绿光还在弥漫，却在慢慢淡去，林广归发现大妖们的活力下降，动作迟缓了一些，妖力也不再纯粹。 他皱着眉，挥着剑，又是收刮许多性命。 “采到了！” 忽然云竹欣喜的声音传来，他的双手变成了冰色，双手合拢在一起，有隐隐的绿光在散发，似乎还能看到寂望果圆润的表皮。 “我们快离开这里！”云竹大喊道。 没有人迟疑，林广归也不恋战，众人的身影飞起，极快速的离开这片黏土。 林广归殿后，剑气阻扰其他大妖们靠近，可是百忙之中，他分明看到绿光消散之后，大妖们茫然不知所依。 木之青离去前回头，看到寂望果的枝干中空空如也，而枝干也开始融化，散发出气体，正在逐渐散发出来，似乎要将枝干彻底融化才罢休。 气体正在接近动作迟缓的大妖们，想也知道，这波气体还会像先前一样笼罩在紫瘴林中。 姚童回头，手下的动作不停，“滴答滴答”的骨琴声音转为无声的琴声，为众人抵御毒气。 她看到木之青的衣衫拂过空气，没有先前一星半点虚化，好像融化成绿光的模样不过是她眼花，并不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一样。 四人飞奔在紫瘴林中，途中鬼木在融化，消失，众人直到奔出紫瘴林，气体才终于有所减弱。 “可以了！”云竹气喘吁吁，“这个距离可以了！”他在冒汗，汗水中有皮肤碎片，还有血液。 众人仔细看去，才看到他的脸上已经狼狈不堪，这里的皮肤消融，那里的特搜缺失一块。 云竹却一点都不当一回事，举着冰化的双手离众人都有一点距离。 他嬉皮笑脸的对林广归说，“快，广归快帮我斩断这双手！” “……” 林广归猛的抬眸。 第四百九十二章 玉手盒 云竹在说什么！ 众人才听到他的请求，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听到云竹继续催促林广归，“快点啦！这不是给你报仇的机会吗！” 他还嬉皮笑脸的，明明血肉都在往下掉，身体正在融化。 ——这是因为太靠近寂望果所导致的后果。寂望果到底毒性非凡，而不是灵气充沛口感香甜的灵果。 林广归握紧归灵剑。 他怎么下手？ 他能怎么下手？ 云竹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事先没有任何告知？ 他是在开玩笑吗？ 他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啊！ 林广归喉咙上下滑动，“我怎么才能救你？” 云竹疼得嘴里在嘶嘶作响，把手往前递了递，“砍掉我的双手啊！” 他不是说过了吗？ 云竹是说过，刚刚说过，可是这太像儿戏了！ 林广归……林广归怎能做到？ “你让开。” 笑盈盈的声音响起，林广归猛的转头，他在为云竹的请求心烦意乱，木之青却笑意盈盈的，让他一并心烦意乱的。 林广归几乎忘了怎么去思考。 让开？ 让开什么？ “我来。”木之青道。 她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来做什么……”林广归心烦意乱，嘴里喃喃，心头乱得像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可是木之青手中的木棍骤然变得细长，她没有一句废话，林广归不让开，她的木棍就变得更加延长，然后越过他，直接斩下云竹的双手。 “噗呲！” 鲜红的鲜血在林广归面前飞溅。 “云竹！”林广归睁大眼，立刻冲木之青举起归灵剑，“你做什么！” 木之青却还笑盈盈的，一点都不知道怕，“他连声惨叫都没有。广归道友，我们这里可是玄灵大陆，断掉一双手算什么大事啊？” 她还用那种对孩子的谆谆善诱的口气。 任谁听了都得发火。 林广归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斩掉双手而已啊。”木之青让他看身后，“你瞧，他不是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吗？” 林广归关心则乱，他转头时，发现云竹方才不仅一声惨叫都没有，甚至被砍掉双手之后，还淡定的用灵力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丹药，然后含在口中。 他鲜血涌如瀑布的双臂立刻止血，没有了任何创伤。但是衣袖破碎，肩膀处空空荡荡，林广归怎么看怎么碍眼。 云竹嘴里含着丹药，含含糊糊的道，“被寂望果容器寄身的手不太好重塑，吃重塑丹没啥用，到时候还要麻烦广归帮我找一下双手的材料了。” 林广归，“……” 他替他找？ 他此时只恨不得亲手斩断他的双手！ 云竹混不吝的，一点都不在意，林广归这个旁观者倒是比谁都还要在意。 “你们看。”姚童大概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了。 她抱着骨琴退后半步，似乎是怕弄脏了骨琴，然后才示意众人看向地上。 只见地上有着云竹被斩断的双手，结成冰块的手非但没有碎裂，反而更加紧合，方才还透露出一点寂望果的绿光，现在却一点都没有了。 云竹变成冰块的手大概在手肘的位置，然后木之青给他斩断到手臂位置，如今冰化的手肘上的一点血肉正在融化，消失在地里。 手肘连同手掌变成了契合的容器，完完全全把寂望果装了起来。 云竹脸上的血肉停止了腐蚀，他将丹药当成糖豆嚼碎了咽下，然后才道，“看来彻底成功了，这个时候呢，不管你们怎么动它，都不会有任何毒性。” 采摘草药要用专门的玉盒容器，采摘寂望果也要专门的玉盒容器。 只不过这玉盒容器是云竹的手，结成冰块了，两只手掌之间，手肘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严丝合缝，成为了专属于这颗寂望果的容器。 不知道云竹是怎么做到的。 木之青想，然后说，“这确实是我见过最别致的灵果了。” 在这之前，闻所未闻。 云竹无奈看她一眼。 她怎么不直接说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云竹不敢跟木之青计较，她刚刚干脆利落手起刀落的样子还记在心中，手臂还疼着呢。 云竹将地上的东西收到储物袋里，然后解释道，“这叫玉手盒，以修士的坚硬血肉为骨，万年寒冰为皮，如同监牢一样封住寂望果。修士的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封印寂望果的毒性，又不至于流失它的药性。”云竹用灵力再往嘴里塞了几颗恢复灵力的极品丹药，“在那之前，我还要将半身灵力全都封在手里，这是玉手盒的筋骨。” 这也就是云竹为何一定要找木之青来帮忙的原因。 仅凭他一个人的话，如何在耗费半身灵力的情况下，还要抵御毒气，还要兼顾其他大妖的攻击呢？ “你先前为何不告诉我！”林广归恼道，“用自己的手臂当成盒子，亏你想得出来！” 云竹讪笑，却没反驳。 “也许云竹道友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呢。”木之青懒懒说道，“不然，怎么知道广归道友竟然这么紧张他呢？” 林广归冷着脸。 不管怎么说，云竹跟他相识数百载，并肩作战何止百次。他什么话也不说，开口就是斩掉他的双手，林广归如何能够做？ 现在的气氛有点僵硬。 姚童抱着骨琴走到一旁，并不参与。 云竹看看林广归，看看木之青，忽然啊了一声，说道，“果然不愧是之青道君！”如果不是没手，他只恨不得竖起大拇指，“你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动手就动手，当真是女中豪杰！” 木之青笑盈盈的杏眸转动，看着他，“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明白啊。” 云竹，“……”他的笑容僵硬，“不是，事情都过去了，你就这样承认了就行了。” 可是做人要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我说过，在玄灵大陆，斩掉一双手不是多大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听错了，木之青也会这么做。 云竹牙疼，“你真的是……” “况且，不是你这么要求的吗？” 况且，两人确实有些私仇在身上。 第四百九十三章 青红衣小姑娘 云竹抽了抽嘴角，“是，你向来最实事求是了。”他撇过头。 木之青斩他手斩得比斩妖兽还利索，生怕机会从手里溜走。 “为什么？”林广归忽然说。 “啥？” 林广归转向他，“以你的性子，你只会算计别人，为何会选择牺牲自己？这根本不是你。” 木之青的杏眸闪动，她在旁倾听，却只听到云竹在打哈哈，什么实际性的东西都没说。 何止林广归了解云竹，以云竹的性子，自愿牺牲双手这件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哪怕随便抓一个金丹修士过来，这也不是他不能做出来的事。 木之青可没忘，这颗寂望果是给谁准备的。 可是云竹想打哈哈，就是林广归都奈何不了他。 木之青挥手清理此地的气息，懒洋洋的说道，“动静太大了，不想被别人横插一刀的话，就赶紧离开这吧。” 一看没有自己想看的东西了，木之青比谁还要顾及大局。 “对对对！之青道君说得对！我们赶紧走吧！分赃去！” 木之青看了云竹一眼，当真失去双臂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该插诨打科时还是插诨打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懊恼。 对于修士来说，没有双臂不是多难的事情，云竹照样能跑能跳，灵力运出体外运行成法决。 四人在紫瘴林中穿梭，紫瘴林中一片狼藉，密集的鬼木和原本随处可见的毒物稀少了许多，她们避着人群，几乎畅通无阻。 几人一边在林中穿梭，时不时姚童微弹骨琴，几人留下的气息便彻底消除不见。 紫瘴林中何止是鬼木蛇虫，地上还有一堆堆血水，越靠近内围就越多，外围稀少了一些，可是到处都有身上一片狼藉的修士，什么修为都有，不止低阶修士。 木之青都能想象到寂望果成熟时，毒气蔓延，内围的修士竞相奔逃，一同出现在外围，眼见远离了毒气才敢停下来。 毒气的影响还没退去，瘴气还没收拢，所以众人罕见的能在紫瘴林中望到对方的面容。 云竹还气定神闲的跟人解释，“紫瘴林危险和机遇都是一样多，这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之下，一般来说应该有更大的机遇发生。所以这些修士怎么都不肯离去，妄想捡这个漏，想必再过一段时间，紫瘴林外观望的人也该进来捡漏了。” “捡什么漏？”木之青问。 云竹理所当然道，“比起虚无缥缈不属于他们更大的机遇，当然是死去修士的漏啊。” “或者是捡漏……”木之青与云竹一唱一和，笑盈盈的道，“活着的人。” 话说着，她停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除了毒气对修士的摧残，众人还没少路过修士与修士之间趁人之危。 可是木之青从来都不曾停下过。 如今却停下了。 “怎么？有熟人？”云竹也停了下来，语气夸张道，“可是我们在逃亡哎！” 怎么就算是逃亡了。 只见不远处，一行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伤势最轻的是其中两个女修，其他修士凶神恶煞，武器直对着其中一个女修。 “说！刚刚护住我们的是什么法宝！交出来！” 这句话是在木之青还没靠近这里时，用神识听到的。 而如今她停下时，这场戏码刚好衍生到武器落下之时。 “怎么这么巧。”她嘀咕一声，冲那边喊道，“不是伤势最轻吗？别害怕人多，你们快弄死他们！” 两个女修心中一惊，只知道前有狼后有虎，旁边还来了一群没好意的蛇虫，可是她们没有心思去顾及，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一眼。 凶神恶煞的武器已经落了下来，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十几人的灵气攻击已经够她们吃一壶，她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以赴的应对。 一时间，灵光闪闪，五颜六色的攻击发生在眼前。 云竹还有心情调侃，“你说，低阶修士的打斗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我百年前看过枝丫上有一群小鸟在打架，这些人可比那些鸟有意思多了。” 木之青回忆了一下，“因为那些鸟只有一对爪子和一张嘴，而她们多少有四只手脚和一张嘴，总该精彩些。” “哎？好耳熟！”云竹恍然，“是了！”如果有手，他应该会拍脑袋，“我说我怎么会这么无聊去看小鸟打架，我那时不是陪你看的吗！” 至于是哪一时，时间过得太久，见过木之青太多次面，他早就记不清了。 两人一番评头论足，那边两个女修终于双拳难敌四手，开始陷入颓势。 “其实已经不错了。”云竹道，“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杀人挺狠，招招致命，五六个人都是她杀的。另一个穿青衣的小姑娘虽然逊色了一些，但是也没差到哪里去，顶多是一个人没杀，手下留情了些。” 木之青的眉心跳了跳。 可是最后反倒是红衣小姑娘最先战败，一个闪神，一把锋锐的风刃就要冲着她纤细的脖颈而去。风刃宽大，瞧着就算是割下她的脑袋都绰绰有余了。 云竹高高挂起的态度被木之青的无动于衷搞愣了，“你不认识她们你停下来干嘛？我们可没这个时间看热闹啊。” “认识啊。” “认识就好，我说你怎么这么……”云竹一愣，看了木之青一眼无语了。 认识还无动于衷？ 这个疯子。 筑基修士的打斗在云竹眼里慢到令人发指，他不过伸手一动，已经来到红衣小姑娘毫毛的风刃便直接消散不见，一缕风都没留下。 云竹出手了，木之青还埋怨他，“你看不起的青衣小姑娘眼看着就要让你改变观点了，你瞎救什么？” 云竹，“……” 不是，怎么还怪上他了。 “木之青！”破音的嗓音响起来，青衣小姑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姚童微微侧眸，又毫不关心的收了回去。 总归她刚停下来就设下结界，随她们自己折腾去。 敌人还没杀光，青衣小姑娘就慌了神，要不是云竹这一手让剩下的人颤抖到跪在地上，她就得身首异处了。 “前辈饶命啊！”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取名夕魄 还活着的人一看云竹气势不凡，立刻拜倒在地，瑟瑟发抖。 红衣小姑娘捂着伤口，脸上皮肉淋漓，不敢置信的望着木之青。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青衣小姑娘身上，笑盈盈问，“这一回呢？你会如何处置这些迫害你的人？” 青衣小姑娘狂喜极了，“木之青！我……我……”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如何处置！” 她不知道说什么，红衣小姑娘却扬声道。 她不顾自己的伤势，催发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武器直至地上跪着的人，雷光点点，“我会选择杀了他们！” 木之青目光微微偏移，没有说话。 那些人的求饶声更大了。 云竹看了木之青一眼，她既然没有拒绝，他便用威压牵制着这些人。 谩骂声响了起来，然后便是惨叫声，地上的修士跪着露出脖颈，毫无反抗的能力。红衣小姑娘也果然心狠，手起刀落，果断的收割性命，手抖也不曾抖过，半分犹豫都没有。 地上躺着一堆尸体，围绕着红衣小姑娘，而红衣小姑娘身上脸上全是血，脸皮还血淋淋的耷拉下来一些，但是却有一双坚定的眼眸。 她转过头来直视着木之青，“你还满意吗？” 红衣小姑娘扬着下巴问道。 木之青听到云竹发出一声惊叹，不知道惊叹什么。 木之青走到红衣小姑娘面前，“我记得你叫望樱？” “您还记得我……”望樱故作倔强的脸上闪过喜意，却又很快藏了起来，扬起下巴，“对！我就是望樱！” 木之青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青衣小姑娘身上，青衣小姑娘还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仰头愣愣看着她。 云竹传音给木之青，“这小姑娘心眼还挺多！”他在惊叹。 惊叹个什么劲。 云竹年轻的时候，心眼比谁少过。 “你呢？”木之青问青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小姑娘一下子从茫然转成无措，紧张的擦着衣服，“我……我还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眼木之青，“别人都叫我青衣道友。” 毕竟她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叫二丫吧。 “还想让我给你取？”木之青笑问。 青衣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猛的点头，“想！做梦都想！从来不曾变过！” “不是。”云竹惊异的道，“你要给人取名字？” 那模样活像见了鬼，又或者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都没看到这一幕惊人。 不光是他，就连姚童和林广归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林广归的目光落在青衣小姑娘身上，显然还记得她是谁。 他只是没想到木之青和她之间的渊源能够延续到现在。 节灵从木棍中出来，立在木之青身侧，垂眸看着她。 木之青缓缓道，“那你便叫夕魄吧。” 她的语气有些随意，使得青衣小姑娘有一瞬间怀疑她是随便乱取的名字，茫然好一会儿才问，“西破……哪个西……哪个破？” 她想找个梆硬的靠山，可是梆硬的靠山要是不乱取名就更好了。 “夕魄……”木之青的双手负在身后。 节灵看着她，心中认为她是随便取的名字，因为旁人问起，所以在给人找好听的意思，让面子过得去。 “夕呢，是夕阳的夕，代表着一天过去了，代表着时间流逝，黑夜即将到来。”她转向青衣小姑娘，“魄呢，有琉璃的意思，透明纯粹。两字联系在一起呢，前者是夕阳，后者便是晨曦。一天的过去，一天的开始，晨曦美丽，美得纯粹极了，寓意是不管时间怎样流转，不管黑夜即将到来还是离去，你亦还是安然模样。保持一如既往的心境，就像是纯粹透明的琉璃，时光无法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青衣小姑娘的眼眸中亮着光，“所以魄是哪个魄？” “……”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没怎么念过书，”她很快抬起头来，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连忙说道，“但是我听着就觉得美丽！前辈肯定是用心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魄呢，你就当是魄力的魄。” 青衣小姑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喃喃念道，“夕魄……夕魄……” 原来不是西破啊。 她的喜爱都快从话里溢了出来，“真好听！”她脸上生出灿烂的笑容，“那以后二丫不再是二丫，青衣不再是青衣！我叫夕魄！以后我就是夕魄！夕魄就是我！”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若是没有结界阻拦，好像就能传出很远的地方去，让全世界，让整个玄灵大陆都知道她的喜悦，她对名字的喜爱。 “真聪明的小姑娘。”云竹感叹。 “好了，取完名字了。”木之青往后退一步，食指抵在唇前，“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遇见我们了哦。” 夕魄的欣喜一下子落了下来，迷茫道，“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们正在被人追杀呢。” 那好像留不住。 夕魄立刻乖巧点头，“嗯！我们知道了！一定不会暴露你们的踪迹！” “傻瓜。”云竹道，“不让你说，不是怕你们暴露我们的踪迹。” 木之青接着道，“是不想你们被大卸八块。”她还眨了眨杏眸，看上去很灵动。 夕魄迷茫。 可是木之青等人的身影在淡去，夕魄连忙往前奔走，可是四人的身影却一点都看不见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碰到你！” “随缘。” 轻轻的声音留在此地，一经出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被人刻意隐藏。 夕魄茫然四顾，发现那些人的尸体不见了，这里的气息干干净净的，只剩下她和望樱两个人的气息。 “她就这样走了……”夕魄垂头丧气，“下次碰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转头，却被吓到了，“望……望樱……” 显然人和人不能感同身受，夕魄看到望樱一脸阴沉，却不知道为什么。 “你真可恶。”望樱低低道。 “什么？” 夕魄咽了咽口水。 “你凭什么。”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隐隐于市 望樱死死的盯着夕魄，“你凭什么？你有什么特殊的？” 夕魄的神色落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受伤，“你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像是从前了。” 望樱缓缓往后退，心中的不平衡和一直以来的心愿正在左右拉扯着她。 明明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明明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是望樱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木之青的样子。 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略过去了…… “什么夕魄！”望樱用最大的恶意道，“我看明明是将落的夕阳，你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无用！像是寿命将尽的陨落修士一样无用！” “……” 夕魄胸膛起伏，“望樱！” “别叫我！”望樱恨恨的望着她，“你不配！魄力的魄？明明是魂魄的魄！连个人都不敢杀！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哪来半分的魄力！你就是个废物！凭什么就能比我强！” “……”夕魄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望樱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失望极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还有些骨气。哪怕你现在上来和我打架论个输赢，我心里都不会这样不平衡！” 她说着，最后看了夕魄一眼，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夕魄愣在原地。 那她呢？ 她要是不服，就应该冲上来和她打架啊。 她从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望樱……是在嫉妒她？她那样的人会来嫉妒她？ 夕魄愣愣的道，“还以为……我们成为朋友了呢……” 四人避着人，远离了紫瘴林，来到一处百里之外的小城。 四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云竹不干正事不说正事，还在碎碎念道，“瞧瞧，瞧瞧，之青道君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也会让人家小姑娘为她争风吃醋呢！” 元婴修士的神识太广了，所以望樱和夕魄两个小姑娘闹翻的事情都被在场的人听到了。 木之青啧了一声，杏眸转向云竹，看着笑盈盈的。 “不疼？” 云竹转了转眼珠，哀哀叫唤，“就是因为疼所以才需要转移注意力啊。” 木之青轻笑。 云竹表现得太有喜感了，她瞬间便没有追究的心思了， 姚童关上窗户，“身后的尾巴都甩开了，”她转过头，“你为何选择躲在这处小城？” 小城里的修士修为普遍都不高，但是还是有一座城池该有的人数，人多眼杂，怎么瞧都不适合躲避。 “大隐隐于市嘛。”云竹嬉皮笑脸的，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木之青托着下巴。 她的神识可是暼到一座知阁。 知阁开在这座小城里，云竹又特意往这里来，显然不是巧合。 姚童也不管这些，“既然你的安危没有问题了，那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便达到了。”她抱着骨琴，目光转向木之青，“你要离开了吗？” 姚童是个怪人，她费这个力气不为任何酬劳，就只是为了木之青而来。 木之青留她便留，木之青走她便走。 几百年来的疑惑，姚童只想尽快解开。 云竹乐于姚童什么都不图，可是他不得不道，“之青道君的报酬我还没给她呢。寂望果的事大，还要避着人，免得被人察觉，怎么也要好久的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木之青看向他，心中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云竹是最不想提起这件事的人。 毕竟寂望丹的酬劳……他如何拿得出来。 “姚童道友尚且不说，但是广归道友呢？” 木之青的问话让抱着剑闭目养神的林广归睁开眼来，望向这边。 木之青笑意盈盈，“我与他出的力一样多，可是寂望丹只有两颗，你给了我一颗，那广归道友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节灵垂眸。 木之青明明心知肚明寂望丹会在哪里，也知道云竹去取寂望果为的是什么，可能还猜到林广归为何要帮云竹，可是她还是这么问了。 很显然。 节灵抬眸。 木之青是故意挑事，她最喜欢做这些事。 当真是……可恶得很。 应该是让人厌恶的。 节灵心想。 可是他最喜欢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了。 云竹的神情僵住，不自然的看眼林广归，然后混不吝的道，“虽然我和广归的关系好，但是那是从前！这次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没有提前跟我讲！所以我即使不给那又如何？连赖账都算不上，之青道君你就别替别人着想了！总归我只承诺了你！” 木之青挑了挑眉，“好吧。”她安然道，“那我就等待云竹道友的喜讯了。” “说得奇奇怪怪的。”云竹转身，毫不客气的占下房间里唯一一张床，“我调理灵气之后就去！” 林广归闭眼，继续闭目养神去了，归灵剑的灵光在剑锋上徘徊。 显然他对云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连在意也不曾。 姚童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杏眸闪过无奈，“这次紫瘴林之行你出了不少力吧？抓紧休息，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姚童抿唇，黑漆漆的眼眸紧紧盯着木之青，“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木之青托腮，感到为难。 “这可不像你。”节灵缓缓开口，“不想说便不说，什么时候之青也学会了为难自己。” 木之青的杏眸闪动，和姚童对视半响，撇开目光，捂着头叫头疼，“好累，我需要休息。” “……”姚童将骨琴放在桌上，骨琴和桌子有一定距离，却还是悬浮着，她坐在骨琴前，垂眸看着骨琴，“你休息吧。” 她不说话了，看着骨琴在发呆。 木之青挑了挑眉。 她没有盘坐，也没有入定。 她换了个姿势，托腮看着姚童。 姚童似乎感觉到了，微微抬起头，露出漆黑的眼眸，“你要告诉我了吗？” “没有。” “哦。”姚童又低下头，专注的看着骨琴。 木之青这下更光明正大的看着她了。 姚童这次没有再抬头看她，任她看着。 “你在看什么？”节灵问。 “我在想姚童真是独一无二的姚童。” 节灵的星眸微微转动，“她确是纯粹。” 木之青轻笑，“何止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 插科打诨 何止？ 那还有什么？ 可是木之青没有接着往下说。 云竹空着双臂入定了好几日，然后便带着寂望果出门了。 木之青也不担心他不回来，比谁还要心大，可是云竹自己不用半日，就乘着夜色回来了。 云竹回来还嬉皮笑脸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怀疑我带着寂望果跑了？” 木之青睁开眼看着他。 云竹带了一大堆书，沉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激起灰尘和书屑一片，模样神秘兮兮，“你猜这是什么？”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他完好的手臂上，“我比较好奇你的手。” 云竹大摇大摆的进门，手里抱着一大堆书，两只手臂完好无损。 “啊，这个啊。”云竹不当回事，“玄灵大陆稀奇的玩意多了去了，暂时找了一双手臂装着，免得出去时太明显，被人察觉踪迹了！” “手臂？”姚童睁开眼，“你如何找的？” 云竹放低声音，“我今早起了个好时候，趁着最好的晨曦，在最好的时辰下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人，然后一口气斩下他的手臂，装在自己身上。”他赞叹，“啧，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没想到手臂还挺服帖的，特别合适。可能是我专门找了一个最强壮的人，手臂上太多肌肉了，所以就特别适合我！” “……” 云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姚童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闭嘴。” “……”云竹摸了摸鼻子，“不是你这么问我的吗。”他凑近姚童，“姚童道君，你要不要了解一下这个办法？可有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需要了。修士嘛，在玄灵大陆上哪里没有打打杀杀的时候，万一你哪个时候就用上了呢！” 姚童还是闭着眼，没有理会他。 云竹来劲了，还想要靠近姚童，可是他和姚童之间忽然出现无数道音符，云竹及时停下，劲风却吹断他的头发。 不止如此，音符还专门环绕着他的手臂，吹起的风让云竹汗毛出现，头皮发麻。 “……不是，”云竹猛的举起双手，“我这丹药难得，就这么一颗，姚童道君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姚童没搭理他，云竹自己往后退两步，然后音符消失了，他松了口气，转身溜了。 “让你招惹她。”木之青笑盈盈，看了一幕好热闹。 林广归微微睁开眼，看一眼云竹。 云竹郁闷，“好了好了，我吃的丹药，这可是专门为我量身体制的。不过丹药的效果不能持续多久，在一年之内我还是要找到办法解决的！” 姚童已经不信任他了，就没睁开眼过。 “对不起啊！姚童道君！”云竹站得离姚童老远，朝她转头喊道。 姚童还是没有理他，云竹讪笑，“开玩笑而已，别开不起玩笑啊。” 木之青含笑，从桌上无数书籍中抽出一本，边随意的翻动边道，“你别招惹她。” “……” 云竹新奇，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坐在她对面问她，“为什么啊？你这话不对啊？你跟姚童道君什么情况？你这么维护她！” 木之青慢悠悠的翻过一页纸，“你和她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云竹纳闷了，看看姚童又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怎么两个世界了？不都站在玄灵大陆上吗？” 木之青轻笑，“你和她站在一起，像是亵渎了她。” “……”云竹无语，看出木之青在开玩笑了，“你这玩笑太狠了。”他苦闷的看姚童一眼，“她是妙音宗的又不是问佛宗的人，怎么就能说是亵渎了。” 木之青似笑非笑，“你不懂。” “……”还他不懂？ 云竹苦闷。 木之青又翻过一页纸，慢悠悠的。 云竹又来精神了，“看出什么没有？” “这是一篇……”木之青放下书籍，“写满八卦的书。” “不是八卦！”云竹道，“这是写前段时间紫瘴林的事情！”云竹拿过一本书，指着其中一段念道，“你不觉得写得特别好吗？猛烈阳光，风云色变。紫瘴林中布满毒气，使得生灵涂炭，而强大的木灵力和雷电之气冲天而上，驱散毒气，带给人一阵清凉。至于引起巨变的原因是什么，冲天灵气又是谁做的，却是一道迷题，迷题如同迷雾一样笼罩在众人头顶上，到底是何人造成？或许还是一道不解迷题！” 木之青啧了一声，听完说道，“很烂。” 烂极了。 她笑盈盈，“你写的吧？” “……” 木之青说烂就算了，说完了就说是他写的是几个意思？ 云竹扔下书籍，“我哪有这个时间写啊！不过我也觉得烂！”他忿忿不平，“如果是我写的话，一定比他好多了！” “好了。”林广归道，“你什么时候说正事？” 木之青看向林广归。 可是她还没听够。 但是云竹选择听林广归的，林广归一说他就老实了。 “正事啊……”他神色一变，一瞬间便正经认真起来，“寂望果暂时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它的。至于寂望丹呢，”他摇头晃脑，“短时间内肯定是炼制不成功的，让你在这里等肯定是不切实际的，你看看是要怎么样，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呢，我可以……” “所以呢，期限是多久。” “……至少要三年。” “那三年后我来找你。”木之青站起身。 “……”云竹微微睁大眼，不敢相信，“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走了？” “是啊。”木之青转头，巧笑嫣然，“我相信你啊，毕竟我与云竹道友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点信任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 节灵回头看木之青，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他也轻笑。 说得真好。 好像她相信过云竹一般。 云竹比节灵还要不相信木之青。 他连木之青相信他的话都不相信，又如何能觉得木之青信任他。 可是木之青真是要走，云竹慌了，“你咋回事？” “嗯？” 木之青若是纠缠，他还觉得正常些，可是要是就这样轻易的走了，那就证明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奇怪的术法 可是木之青什么都没做，用她那双圆润的杏眸看着他。 云竹心里越发觉得捉摸不透，他在想木之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难道云竹道友不值得信任吗？”木之青问。 云竹一僵，矢口否认，“我当然值得信任！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骗你！” “所以啊。”木之青道，“不过是一颗寂望丹罢了，你既然将它当做报酬，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反悔赖账。” 云竹愣愣看着她。 “你说对吗？” 木之青与这狭小的屋子格格不入，她更应该站在山林间，哪怕她站在金碧堂皇的大殿都不应该站在这里。 她的眼眸亮着，时时刻刻都有着光。她的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有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很难看清她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云竹站起身，不自觉和她视线平行，不太自然的道，“当……当然。” “嗯。”木之青挑了挑眉，耸了耸肩，“那便好了呀。”她的目光落在云竹的手上，“好好修养，期待下次见到你。” 说完，绿色的衣衫飘扬，木之青转身离开了。 姚童终于睁开眼，抱着骨琴，一言不发的跟在木之青身后。 云竹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广归来到他的身后，“你为何承诺她寂望丹。” “你明明知晓你拿不出三颗。” 云竹喉咙动了动。 林广归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我去杀了他们二人，不让你为难。” 蝎老子和西女子既然想杀了他，那林广归可以先下手为强，免得云竹为他做出什么牺牲，林广归不需要云竹为他做出任何牺牲，哪怕对于此事，林广归问心无愧。 “杀了谁？”云竹回过神来，一脸惊异，“人家才刚走你就琢磨着杀了她们啊？人家没招你惹你吧，再说你打得过吗？林广归，我发现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我都不认识你了！” 林广归深呼吸，“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插科打诨的云竹落下神色，静默良久，然后说道，“放心吧。” 屋子里传出他低哑的声音，“我不会让任何人占我便宜，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谁占他便宜？ 木之青？还是蝎老子和西女子？ 林广归唇瓣微动，却止住声音，“随你吧。” 他持着归灵剑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云竹，桌子上还放着许多书籍。明明方才还那样热闹，云竹可以在四人中插科打诨，如今却只剩下云竹一个人。 良久，云竹深深一声叹息。 “唉——” 他叉腰仰头感叹，却不知道在感叹什么。 —— “你要去哪儿？”姚童和木之青之间有一段距离。 木之青走在紫灵河旁，紫灵河上云雾缭绕，河水泛着紫气，袅袅流动，给春日带来一些寒凉。 她走在前方，姚童抱着骨琴跟在她身后，几乎算是亦步亦趋。木之青迈步姚童便迈步，木之青停下姚童便停下。 姚童已经跟在她身后三天三夜，这还是她的第一句话。 木之青停下，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后负手在后，转身望着紫灵河的方向。 “嗯……”她在沉吟。 姚童舔唇，她红润得不正常的唇瓣被她咬得泛白。 “为什么就不可以告诉我呢。”她问，“你明明知晓。” 紫灵河深不见底，不像一般河水能够倒映出倒影。 “怎么说呢……”木之青面带苦恼。 姚童跟了木之青三天三夜，已经远离了那座小城，节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木之青的身边也有了一段时间。 节灵看到木之青微皱的眉心，不由也看了姚童一眼。 “何必。”他心中有些烦躁，他勉强按捺住。 “她想知道，你便告诉她就好了。你若是不想告诉，那就不告诉好了。” 为何要这样左右为难。 这可不像是木之青，她何时这样过。 节灵来到木之青身边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他和木之青相识是五百年，还是六百年，可是从未见过她这姿态。 木之青真是玄灵大陆顶顶自由之人，何至于像如今一样。 这让节灵对姚童的感观达到最糟。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心中烦躁。 木之青听得挑了挑眉，她侧头看一眼姚童，然后转回头。 “你真想知道？” 她像是客栈大厅的说书先生，又像是戏台上的戏子，总是百转千回，吊人胃口，设置悬念，真是最让人厌烦之人。 可是姚童不这样觉得，她很难对木之青产生坏的情绪。从前她是金丹修士，木之青是筑基修士是如此，如今两人同为元婴修士，亦是如此。 相反，姚童反而能从木之青的言语和神情之中感受到一点不一样，一种木之青对她的不一样，一种木之青藏在心底里的为难……总之不是不利于她的。 木之青要是愿意讲，她早便讲了。 可是姚童缠着她，她不想讲，却也没有转身就走，却也没有恶语相向。 姚童抱着骨琴来到她身边。 “我想哪怕再问上千百次，我都是一样的答案。”姚童抬头，厚重的头发下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眼眸中分明写满了倔强与坚定。 木之青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又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节灵皱了眉，越发厌恶姚童。 “我给你个建议如何。”他开口。 “嗯？”显然木之青需要。 节灵缓缓说道，“我这里有一道术法，乃是早年得到的。术法很简单，却最适合你此时的情况。” 木之青看着他。 节灵继续说道，“观其骨琴，和你对她的态度，想必真相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而这道术法便是将你想告诉她的记忆封存在灵力之中。如果记忆对她来说是痛苦的，那么在术法的作用下，痛苦会逐渐削弱，等到术法哪一天在她的身上待久了，痛苦削弱到一定地步了，她才能够得到包裹在术法中的记忆。” 木之青挑了挑眉。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术法？” “自然。”节灵道，“半劫界无趣至极，什么东西都有人去尝试。”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赠悟道石 如果事实真的如节灵所说的一样的话，那么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然，前提是事实真的—— 木之青看着他。 如他所说那样。 “怎么？”节灵侧头，“你愿与不愿，都随你。” 他贴心极了，好像只是随便给木之青一个主意，用不用都由她。 这可不像节灵。 他每回想要给什么东西，可从未问过木之青要不要。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一个好主意。” 节灵一顿，“什么？” 木之青伸出手，手中出现一样东西，她闭上眼，灵光流转，绿色的星光溢入灰石之中。 节灵的星眸微微睁大。 “你这么做是为何？” 灵光消失，木之青睁开眼，“送给她呀。” 节灵脸色微变，“这可是你费了许多神得来的，你确定要给她？” 可是木之青已经朝姚童伸出手去，笑得眉眼弯弯，“给你。” 姚童一顿。 她在等着木之青回答，可是木之青长久的静默之后，还拿出一样石头要送给她？ 姚童犹豫了一下，接过灰石，“这是什么？” “悟道石。” 木之青满意的负手在后。 “悟道石？”姚童一愣，想把悟道石还给她，“我不能要……” “这悟道石明面上还是我的东西，你用不了的。”可是木之青的话止住了她的话语。 木之青朝她眨了眨眼，“你猜猜，这悟道石是做什么用的？” “……” 姚童微微收回手，看着手中的悟道石。 悟道石不为悟道，却被木之青用来给她，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姚童不敢确认，只能抬眸看着木之青，眉眼专注，“用来做什么？” 木之青微微歪了歪头，“我研究了悟道石好几年，还是没弄懂怎么才能悟道，所以今日将她给了你，希望双赢。” “……怎样双赢？” “比如，”木之青定定的看着姚童，“我在悟道石上放了一样东西，可能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才能够得到成果。但是在那之前，你是一定会得到成果的。” “你做了什么？” “我将你想知道的事情施加在悟道石之上了。” “……” 木之青的话音落下，是久久的静默。 姚童变为双手托着悟道石，悟道石微微颤抖，可是仔细看分明是她的手在颤抖。 她有些不敢相信，咬得唇都泛白了。 悟道石如此触手可得，她一直以来想知道的东西就如此触手可得。 她……她无法不激动。 木之青……木之青终于松口了。 “你别急。” 姚童的眼眸变得水汪汪的，驱散了一些向来如影随形的鬼气和阴森。 木之青道，“我给了你，却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姚童此刻心都在沸腾，心脏狂跳不止。木之青别说要求她答应一件事，就算是要求她答应更多，她也未尝没有答应的可能。 “我希望你答应我……”木之青杏眸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她缓缓说道，“除非你晋升到化神期，或者身陨道消之前，否则不许碰悟道石。” “……” 姚童激动的神色一僵，“什么？” 木之青定定的神色落了下去，变得笑盈盈的，看上去没有那么认真，“这是我将悟道石借给你几百年的报酬，你若是答应就算了。”她话音一转，说道，“若是不答应也可以，毕竟你想得知答案的心已经迫切过了一切，那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她看上去好说话极了。 好像姚童现在立刻催动灵力，将封印在悟道石中的记忆取出来也没关系。 这对于姚童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大的诱惑了。 一瞬间，姚童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她手中的悟道石灰蒙蒙的，可是看在姚童的眼中，却像是富人眼中的权势，乞丐眼中的食物。 姚童几乎忍不住了。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里，她一个抬眸，看到笑盈盈的木之青。 她顿住了。 木之青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和从前并无二致。 姚童缓缓抿唇，长久的静默着，脑海中仍然有无数想法。 她看了一眼悟道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纤细的脖颈露出青筋，她素手一翻，往悟道石上打了些灵决。 顿时，灰蒙蒙的悟道石变得更加灰暗了，好像彻底透不出光来，比紫瘴河都要更带上一些神秘。 “我往上面加了几道封印。”姚童一边说着，一边素手一翻，悟道石消失在手中，被收入储物袋。 姚童拿出储物袋，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打了个结，系在暗红色的衣裳上。 褐色的储物袋挂在暗红色的衣裳上有些显眼，可是姚童系完拍了拍，就这么确定位置。 “我答应你。”弄完这些，姚童才在木之青的视线中抬头，与她直视，“我想这是我得到最好的酬劳了。” 木之青轻笑，笑盈盈的眼眸落了下去，“你可知你这一答应，可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姚童确定不会后悔吗？ 姚童说道，“若是你不信，我可以立心魔誓。”顿了一顿，姚童自嘲笑道，“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我能够做到。” 她想她的承诺只能用心魔誓来维持。 可是木之青道，“心魔誓便不必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这么信你了。” 姚童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又何止是这句话。 还有木之青的神情和态度，和几日前与云竹说话时一模一样，又像是有些不一样。 姚童分不清。 可是她就真的这么相信她，而且马上就要走了，“我想去紫瘴林附近看看热闹，你去吗？” 姚童脑海里划过什么，下意识摇头。 “那我去了。”木之青往后退，向上一抛，飞行灵屋出现在身旁，很快涨大，她朝她挥手，眉眼间都是笑意，“姚童道友再见。” 说完，飞行灵屋正好将她包裹起来，灵光一闪，飞行灵屋就飞上高空，转眼便只剩下一道流光。 “……” 姚童站在原地，手摸向心口的储物袋。 怎么就这么走了？ 她的神情迷茫。 多年以来的疑问就在手里，可是她刚刚答应过木之青…… 第四百九十九章 紫瘴城的客栈 直到木之青的神识彻底不见姚童时，姚童都还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节灵道，“自己设下的封印有何用？若是想失信，封印可不会阻挡。” “总之她答应我了，”木之青自窗边回过头来，“这就够了。” 节灵抿唇。 她总是对姚童格外宽容。 虽然木之青对云竹也是一样的反应，可是在那反应之下她也不屑遮掩，不屑遮掩云竹若是失信，她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们？ 木之青轻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去紫瘴林看热闹。” 我们？ 节灵轻笑，“是了。” 春日已经到来，气息温润。蓝天白云在天空上挂着，美得就像梦境。 飞行灵屋隐藏在云层中，一瞬千里，飞得无声无息。 木之青没有修炼，木系灵气却自己跑入她体内，丹田中灵力流转，经脉中细小的灵力潺潺流动。 木之青在飞行灵屋中，看到了玄灵大陆的春天，上好光景映入眼帘，美不胜收。 紫瘴林四通八达的甬道上，如今却只有依稀几个人，要么一行人面色严肃，从空中落下，灵光闪闪，施了好几道术法才走进紫瘴林，要么是一个人也不敢靠近。 木之青从飞行灵屋往外看，只能看到紫瘴林被瘴气笼罩，视线受阻。 木之青一袭绿衫轻飘飘的落到路上，飞行灵屋被她收了起来。 她没什么伪装，身边正好路过一行人，看到她就停下来。 “道友，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别靠近紫瘴林。”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说道。 这一行人穿着白色的衣衫，衣角有剑纹，每个人人手一把剑，面容带着如出一辙的肃穆，是一种哪怕不用靠衣衫辨别，都能看出复制粘贴的一致。 “为什么？” 木之青的杏眸流转，目光落在领头的人身上。 他穿着白色衣衫，模样比起林广归还要有几分俊朗，眉眼似乎还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正直。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之青已经打量了他全身上下。 苍原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绿衫女修笑盈盈的，在她的目光下，让他有几分不自在。 他正了正脸色说道，“前些日子紫瘴林发生异动，瘴气比之以往还要更加强劲，现在已经不适合低阶修士进入。瘴气可毒人，杀人，还需要疏通瘴气，等瘴气减弱之后，自有人通知。我看阁下还是回去吧。” 这是把木之青认成低阶修士呢。 “那你们呢？”木之青的眸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你们这一行人，最高不过筑基期，进去做什么呢？” “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苍原不近人情。 木之青轻笑，“那我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苍原皱眉，挺了挺胸膛，“如果不冒犯的话，自然可以。” “那也许在你眼中会有点冒犯。” 苍原皱眉。 可是木之青像是看不懂他神色一样，已经自顾自问了，“紫瘴林出问题，再不济也有沈家来解决，怎么曾几何时，西大陆的紫瘴林，能够由东大陆的万剑宗掺一手了呢？” “而且还是一群……”木之青话音一顿，笑意盈盈，“筑基修士？” “……” 苍原被说得脸色涨红，语气生硬的说道，“这就不关阁下的事情了！” 苍原握紧剑，往身后看一眼，挺了挺胸膛，“总之劝诫给了，阁下听不听是阁下的事情，哪怕是阁下自愿送死，我们也没有管的道理，恕不奉陪！” 说完，苍原握着剑离去，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人。 “年轻人好生年轻气盛。”木之青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叹口气。 在春日的阳光下，苍原等人的腰间有一块玉佩蓬蓬生辉，在进入紫瘴林时灵光一闪，使得瘴气流动起来。 木之青垂在身侧的手钻出一根鬼木根系，她低眸看着，竟然带着几分宠溺，“喏，送你回家了。” 鬼木的根系爬到地上，根系立在地上，朝着木之青的方向弯曲了两下，像是在打招呼，然后就转身像蛇一样游动，很快就溜进紫瘴林没了踪影。 节灵出现在她身旁，无声无息，带着无数星光的星眸望着苍原等人离去的方向。 “在空中观察了那样久，旁人路过你不下来，他们一路过你就下来，还那样逗他们。”节灵转眸，“对他们有兴趣？” “……啧。”木之青感到费解，“想哪去了。” 节灵回眸，“总之我不是你心里的蛔虫。” 木之青垂眸，轻笑一声，“你好别扭。” “……” 节灵抬眸看着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是星眸中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思。 木之青转身，“走吧，去紫瘴城瞧一瞧。” 进了紫瘴城，木之青发现紫瘴城里更加萧条了，几乎像是空城，什么人也没有。 她走了一圈，好久之后才走进一家勉强有修士的客栈。 客栈里的人，又或者说是紫瘴城的人上下都噤若寒蝉，很少有开口高谈阔论的。 木之青在客栈大厅转了一圈，实在是太安静了，仅有的几次谈话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叹了口气，坐到窗边召来店小二。 “客官。” 好像是受紫瘴城的影响，就连客栈的店小二也是懒洋洋的。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倒出一袋灵石，灵石在桌子上摆成了小山，下品灵石中品灵石都有，甚至连上品灵石也有。 “客官！”店小二受到了惊吓。 木之青却不只是独独看他，环视了客栈一圈。 灵石一经出现，灵光闪闪，客栈里不管是闲话的修士，还是无精打采的修士，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眼睛里都在发着光，张着嘴，连口水都隐隐可见。 “谁能告诉我，”木之青环视完一圈，安坐在窗边，笑意盈盈，“最近的消息有什么，谁能说出一个，我就给一些灵石。” “……” 客栈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不过一会儿时间，木之青身边七七八八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七嘴八舌，举着手说着话。 一时间，安静萧瑟的紫瘴城好像活了过来。 第五百章 客栈鹌鹑 “我来说！我来说！” “我说了我说了！快给灵石！” “我也说完了！我的灵石呢！快给我！” 一人一双手一只嘴，听得人头都大了，甚至还有直接想要不问自取，将手伸向桌上的灵石的。 木之青扬起一抹笑容，木棍一出，甚至都没靠近修士们，绿光闪动。 “啪啦啪啦。” 有什么东西带着衣衫往下掉。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地上是什么东西，剧痛泛了上来。 “啊——我的手！！” 有修士在捂着手尖叫。 手！手被砍断了！ 一群修士，其中三分之一的手都没了。手臂连着各色的衣衫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目，让他们更觉得剧痛。 “啊！我杀了你！” 木之青眉眼一抬，威压便放了出来。 顿时，刚恢复热闹的紫瘴城就安静如鸡。 客栈的所有修士全都五体投地，冷汗似乎能够直接浸湿客栈的地板，他们像是鹌鹑，在尽着自己的全力发抖。 “元……元婴前辈……”客栈伙计见多识广，边发着抖边说出不成字的音符。 木之青的手指在桌上敲动，灵石就在旁边，衬得手更加白皙。 她慢慢悠悠的环视了众人一圈，嘴角露出笑。 “原来这就是仗势欺人的感觉啊。” 节灵微微垂眸，可一点都没感觉哪里是仗势欺人。 哪怕木之青现在突然翻脸，将在场的修士全都杀了，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绪起伏。 不过就是一些低阶修士罢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特别的。 客栈里终于安静了，木之青伸手一挥，绿光携着丹药悬浮在每一个修士身前。 “一个一个来，不要慌乱。每个人找好自己的手在哪，连接在伤口上再吃掉丹药，伤势就可以恢复了。” 这句话一出，节灵顿时看向她。 在木之青的威压下，跪着的修士哪里有一个敢动的。 于是木之青安坐在窗边，周围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修士，抖如筛糠。而因为威压控制得好，在客栈之外，行人神色如常，稀稀落落的走在街上，什么也没发现。 客栈里，客栈外，有着明显的差别，一个天，一个地，像是一个荒诞又梦幻的梦境。 客栈里的人不敢动，木之青威压动了动，“无视我？” 她还这么恶劣的说。 明明她最清楚原因了。 可是跪着的修士们哪里敢说些什么，只能连爬带滚的去找自己的手臂，再也不敢觊觎桌上哪怕一块灵石。 节灵看过最嚣张的南大陆皇帝，都不及此时木之青的嚣张气势。 她像是话本里最大的反派，仗势欺人到了极致，偏生以此为傲，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真是过分。 换在话本里，她就是会被小说主角举刀相向的最后恶龙。 “想杀就杀。”节灵道，“何必砍了又恢复，平白浪费丹药。” 可能是因为云竹断肢，所以木之青感到好奇，便在路上买了这些恢复肢体的丹药。这些丹药还没在储物袋呆热乎，就被木之青找到用的地方，当真一点都不浪费了。 木之青不开心，“我想听热闹。” “可是他们的反应，明明在你的意料之中。” 有什么可在意料之外的呢？ 木之青活了这么久，走了几遍玄灵大陆，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节灵缓缓道，“真想知道，你可以去隔壁的城池。” “可是我不想。” 节灵不说话了。 显然，来紫瘴城是木之青想做的，去小紫瘴城不是木之青想做的，所以说什么都没用。 节灵和木之青的几句话下，其他人终于恢复好了手臂。 可是木之青打眼一看，十有九错。 不管是得体的衣衫还是不得体的衣衫，手臂那里的破碎衣衫总是花里胡哨的，并且和本人并不相配。 木之青闭了闭眼睛。 “怎么？”节灵以为她意外，“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害怕占了上风，哪里能够顾得了其他。” 错才是正常的。 木之青睁开眼，面色如常，“不是意外，只是丑到我眼睛了。” “……” 节灵轻笑，“你真狠毒啊。” “恢复好了？”木之青看完众人，指了其中一个完好的人，“你先说。” 这是客栈伙计。 伙计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道，“紫……紫瘴城因为紫瘴林的事情，原本就不多的人变得越发少了。” “紫瘴林的事情？” 伙计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一眼木之青又很快垂下头，“据说……据说是因为紫瘴林出现了一样天材地宝，所以引得紫瘴林如今如同地狱！前些日子的时候，一堆又一堆的尸体被人运送出紫瘴林！听说是被融化的妖兽和修士尸体！” 木之青有些好奇，“尸体溶液运送出来做什么？” 这点倒是她没想到的。 伙计战战兢兢的，还真知道一点，“据说……据说是高阶修士和高阶妖兽的尸体哪怕是化作溶液了，那也是可以用来炼器的，而且炼器出来的成品因为富含灵气，价格还甚高！” “啧。” 木之青托腮。 原来如此。 她看一眼节灵，发现他一点意外都没有。 节灵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无甚表情的道，“半劫界已许久无人飞升，每回飞升失败之人的尸骨都会被众人抢夺，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是至宝，哪怕不用来炼器，炼化也是个好选择。” 这又是木之青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她看着节灵，心想他是否也是争夺尸骨的其中一人。 木之青笑了一声，拨了许多灵石扔入伙计怀中，“你的报酬。” “……” 伙计不敢相信的揽着灵石，呆呆的抬头看着木之青。 都有绝对实力的威压了，为什么还要给灵石？ 众人愣了半响，然后瑟瑟发抖的鹌鹑变得活泼，贪婪的死灰复燃。 他们都抬起头来，期盼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便点了最近一个人，“你的呢？” 那人兴奋极了，手臂还隐隐作痛呢，他却一点怨恨都没有。 “紫瘴林那日雷电遍布，有人夺走至宝！东皇家便为雷电前来，所有人都以为是东皇家的手笔！” 第五百零一章 顺道去沈家 堆成小山的灵石彻底消失的时候，木之青也将近日紫瘴林发生了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行了，我知道了。”木之青站起身来，“多谢诸位。” 节灵微微侧眸，看向一地欣喜的修士。 他看过最贪色的南大陆帝王，也没有木之青来得雨露均沾。 几乎所有人都拿到自己满意的灵石，早就已经忘了之前木之青打了几棍子，只光顾着数眼前有几颗甜枣。 “没有没有！能为前辈解忧是我等的福分！” “是啊是啊！前辈千万别这么说！” 木之青往外走，跪在地上的人自动为她分出一条路。 她走出人群，立定，回身望去。 一地人都规规矩矩的跪着。 “你这又是何必。”节灵道，“人心经不起考验，也永远无法真正得到满足。” 等木之青一走，紫瘴城里将彻底乱成一锅杂烩粥。 这些得到灵石的修士，如何能只满足于怀中的灵石。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木之青脸上笑意盈盈，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分明是冷漠到极致。 木之青转身往外走。 被她断了手臂的修士们对他感激涕零，心中没有任何一丝怨恨。因为境界差得太远，木之青又给得多，所以什么怨恨也没有。 木之青纤细的身影绿衫飘扬，节灵立在原地看，看着木之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拐角处。 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当真是话本中的第一恶人。 可是…… 节灵轻笑。 他最不爱话本的主角了。 客栈中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 身后的修士们在隐隐躁动。 节灵头也不回，高大修长的身影白衫飘扬，走出客栈，没过一会儿身影便消失了，去到木之青身边的木棍中。 木棍灵光一闪，木之青微微侧头，若有所觉，嘴角扬起一抹笑。 “东皇家在调查我呀。” “他们不知道是你。” “可是我在东皇家打过架。” “东皇家以秘法立足在玄灵大陆数千年，可他们的雷电是旁门左道，而你是以天雷为引，两者如何能一样。” “可他们不会罢休。” “那又如何，他们能奈你如何。” 木之青勾唇，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我想你说得对。” 木之青在紫瘴城没两日，紫瘴城发生的纠纷就传到小紫瘴城中。 “近些年万剑宗的威名远扬，他们的手就伸得越发长。” “你不管？” 沈长青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雪融茶，摇了摇头，“没落的沈家，有什么能力管万剑宗。” 木之青轻笑一声，“可是万剑宗上下心中只有剑，怎么如今还腾出来给权力？” “话说得不错。”沈长青道，“可是万剑宗掌门是个厉害人。万剑宗上下，大部分剑修都没有心眼，为了他们能活得更好，万剑宗掌门自然就需要背负得更多。” 木之青撑着手臂，闻言看了沈长青一眼，“你好像有些不同的感悟，这些年有什么新的心境了吗？” 沈长青喝了一口雪融茶，眉眼变得平和，看上去清隽了许多。 “沈家生我养我，我没有那个能力让它变得更好，或许该选择另一条路。” 木之青来了兴趣，趴在桌子上直视沈长青，问他，“怎么？你终于打算让位给沈长风了？” “……”沈长青直视木之青的杏眸，“不。” 他言简意赅，却透露出其中的坚决。 木之青啊了一声，“还在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吗？” 沈长青垂眸，掩饰一般抬手喝了一口茶，喝完也没放下手，茶杯掩住了他的鼻子，只露出一双眼。 “再说，论起管理沈家，他并没有比我好到哪儿去。” “噔。” 茶杯被沈长青轻轻放在桌子上。 “说起来，我和沈长风都不是继任家主的料子。”他抬眸，“沈长瑞倒是适合。”可是他很快轻笑一声，“可是他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春日的风吹了进来，带来不知道哪里来的花香。木之青挑了挑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对沈长青的话发表评价，只是道，“那是谁呢？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想将家主之位拱手让人。可是你们这种家族，都讲究血缘吧？你没有孩子，沈长风也没有孩子……”木之青忽然话音一顿，想起了什么，有些讶异又有些懊恼。 她拍了拍拳，“是了，沈长瑞有孩子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 沈长青没有说话，木之青难免妄加揣测，“可是你那么恨沈长瑞，难道能容得下他的孩子当家主吗？或者说，他的孩子还活着吗？” “……” 沈长青缓缓看向木之青，“稚子无辜。” 于是木之青便明了了，“是当年那个婴儿吗？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他？” 沈长青沉默片刻，说道，“你又来过几次沈家。” “这次不是顺道来了吗。” 木之青左看看右看看，既然她想起来了，好奇心就没有轻易罢休的道理。 “那个孩子呢？我能见见吗？” “你见不到。”沈长青撇开雪融茶，“当年他死了之后，我继任家主，老祖曾出关一次，他什么也没做，我以为他会阻止我继任家主，可是他带走了那个孩子。” 木之青挑了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还笑开了，“这不就是不看好你做家主吗？” 沈家老祖一心想要晋升半劫界，一年到头都在闭关，无大事不出关，就算是如今沈家没落了，他也没有出关的意思。 “你这么讨厌沈家的人都能为沈家没落而有些感慨，你家老祖难道不会吗？” 沈长青道，“他不是带走那个孩子了吗。” 早已为沈家铺好了后路。 这么多年了，沈家老祖亲手带大那个孩子，谁知道那个孩子如今到了什么地步了。 可是节灵却有不同的看法，“一时的败落而已，化神修士的岁月太长，他想管时，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他又何需要着急。” 木之青不是大家族的人，即使看过再多的凡尘事，她也了解不了沈家老祖的心思。 “好了。”沈长青抬眸看她，“你如今来找我，是为了兑现承诺吗？” 第五百零二章 青风 木之青与沈长青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双手，耸了耸肩，“抱歉，还不是。”她双手负在身后，“我只是去到紫瘴城，顺道来沈城看看你。” “看看我？”沈长青垂眸，“我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你最近几年的状态呀。”木之青扬起下巴，娇俏的脸上杏眸带着灵光，“说老实话，我可是奔着半劫界去的人。沈道友要是一直这个状态的话，那前路可太堪忧了。” 她这些话一出，就是静默许久。 沈长青好一会儿才站起身，与木之青的视线持平，“纵使前路堪忧，我想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转身，竟然就打算这么走了。 木之青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有些费解。 “沈道友你是恼羞成怒了吗？”她在身后喊道。 “不是。” 可是他肯回答，又不愿意回头，转眼就要走远了。 “好吧好吧，那下次我再来看看你，这次就先走了！” 木之青喊完，沈长青也不见踪影了。 她站在原地，歪了歪头。 “看来你戳中了他的伤疤。”节灵道。 “是吗？”木之青眨了眨眼，“他可没这样脆弱。” 正主走了，木之青只好顺着小路自己往外走。 “木之青？” 路过一处鱼池的时候，正在喂食鱼儿的人停止了动作，一脸讶异。 木之青便改了路线，来到鱼池旁探头看了看鱼池里的鱼。 “这是什么鱼？” “普通的灵鱼罢了。”沈长风收起了惊讶，左右看看然后说道，“刚去找他？” “嗯，说到一半，沈道友好像还生气了。” 沈长风沉默，然后才说道，“你说什么了？” “我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去半劫界了。” “……” 鱼池里的鱼儿游啊游的，摆动着尾巴没有烦恼。 木之青伸出手，露出白皙的掌心。沈长风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动了动手指。 “……” 沈长风将鱼食都给了她，“我记得你从前是用丹药喂食。” “可是我手里丹药都分完了呀。” 木之青抛下鱼食，鱼食入水，在水中泛起微微涟漪。鱼儿感觉到了，便三五成群的向鱼食游去，张开嘴争夺鱼食。 “这一幕倒是有些眼熟。” 节灵侧过头，木之青明显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耸了耸肩，“大同小异吧。” 沈长风看着她喂食鱼儿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前段日子在紫瘴城砍人手臂，挑起矛盾的人是你吧？” “嗯？”木之青杏眸微睁，看上去更加圆润了。 “什么矛盾？” 沈长风看向鱼池，“你无遮无掩，一个穿着绿衫的元婴女修，放眼玄灵大陆能有几个人。” 木之青看了看身上的绿衫，“但也不是没有吧？” “你明明知道，”沈长风缓缓道，“所有人最先想到的只会是你。” 木之青挑了挑眉，陷入沉思，一时间竟然连鱼都不喂了。 鱼池里的鱼见没有了鱼食，便徒劳张着嘴，没一会儿就三五成群的结对，游动着尾巴打算散去了。 可是木之青又想起喂鱼食了，所以刚离开没多久的鱼儿又聚集在一起，争抢着鱼食。 她回过头，杏眸微睁，看上去像是想起什么，震惊极了。 “这样的话，我不是很容易被人嫁祸了吗？” “……你是认为有人穿着绿衣嫁祸你？”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沈长风目光复杂，“有谁敢嫁祸你。”他回头，“况且能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你还有谁。” “啧。”木之青不太开心，“你什么意思，在骂我吗？是说我每天正事不干，老是搞事情吗？” “……”沈长风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顿住，叹了口气，“随便你怎么想吧。” 沈长风愣愣看着鱼池，看上去有些失落。 好像活得越久，沈长风就越发颓废。 能够活久的人，只为自己才是最好的自保，否则便是看透烦恼，深陷烦恼。在不知道为什么而活，道心迷茫时，就更加不知道所以然了。 木之青定定看了沈长风一会儿，直到鱼儿要散去的时候，她才抛下鱼食。 鱼食在空中落下弧度，木之青感慨，“果然是兄弟啊，样子都是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沈长风回神，皱起眉头，“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语气很生硬。 “好吧好吧。”木之青将一部分鱼食塞在他手中，“别烦恼了，世上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啊！” 沈长风苦闷，“我怎么感觉不到。” 这句话更像是呢喃，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木之青听到了，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转回头，“有啊，多得是，只是你感觉不到而已。”她指着鱼池，对着沈长风道，“难道你不觉得这片鱼池就很有趣吗？” 沈长风定定看了一会儿鱼池。 鱼池里，有三指大的鱼儿，也有半臂长的鱼儿，全都聚成一堆，抢着鱼食吞吃。 “在你眼中，什么都是有趣的。” 沈长风向来不能理解。 顿了顿，他侧头， 他看到木之青没有受一丝一毫的影响，唇角带着笑，似乎连喂鱼都是一种享受。 沈长风忽然道，“你没有否认紫瘴城的事情，那此时如果我问你的话，你会否认紫瘴林的事情吗？” 木之青挑了挑眉，看向沈长风，“什么？”她笑意盈盈，“紫瘴林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吗？”沈长风定定的看着她，“搅乱了一整个紫瘴城，耍得紫瘴城的修士团团转，为的不就是知道紫瘴林发生什么事情吗？” “不一样。”木之青道，“你此时难道不是在怀疑紫瘴林的事情是我做的吗？” “难道不是吗？” 木之青轻笑，“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沈长风沉默半响，默默转回头， “我真是最不会看人了，明明最早认识你，可很长时间都以为你是什么任人捏圆搓扁的人。” “干什么转移话题？”木之青道，“你倒是说说紫瘴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知道以你的视角来看的话，会有什么不同。” 第五百零三章 故人未变 “我的视角……” 沈长风道，“紫瘴城的修士有你的灵石诱惑，所以听之任之。”他看向木之青，“我呢？我有什么报酬？” 木之青笑了，“当然是我陪你聊天解闷的报酬啊。”她说道，“你都专门在我的必经之路假借喂鱼等着我了，而我自然而然就停下了，难道这不是报酬吗？” “……” 沈长风舔了舔唇，“你……” 她也像他一样反问，“难道不是吗？” 她的杏眸中都带着笑，有光亮在闪动。 “……” 沈长风转回头，“你别再喂了，鱼儿要被你撑死了。” 鱼池里的鱼儿哪里懂得适可而止，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喂得肚子鼓圆，看着好像随时都能撑爆了。 木之青便举起双手，“啊，对不住，忘了。” 三指长的鱼儿与半臂长的鱼儿眼看没有鱼食喂食，便都沉入水中，在清澈的池底肆意游动。 在它们眼中，这片鱼池就是它们的全部了。它们不是没见到比鱼池更壮阔的事情，比如鱼池旁的庞然大物。 可是庞然大物给它们吃的，它们尝到了甜头，也就忘了考虑更深的东西。 沈长风道，“前段时间，毒气弥漫紫瘴林，不同以往的瘴气，我曾和长老去瞧过，综合从前紫瘴林的妖兽异动，长老认为此等毒气和异动，只有寂望果成熟才会有这样的动静。” “寂望果？”木之青反问。 沈长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寂望果含有剧毒，采摘不易。但是却是晋升化神的良药，每次现世，必引起争夺。” “哦？” “正是如此，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紫瘴林身上，那日在紫瘴林存活的修士，都会被百般盘问……你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吗？” 木之青的杏眸荡出笑意，“能够晋升化神的寂望果……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众人争破头也要得到的东西了呀。”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想想，玄灵大陆上能够晋升化神的人只有十之一二吧？包括沈道友自己，”话说到这里，她放下手，笑盈盈的看着沈长风，“都不敢确保自己能晋升化神吧？” “……” 沈长风静默好一会儿都没有否认，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而道，“所以，你应该知道寂望果的价值几何。” “嗯，我知道了。”木之青夸张的点了点头，“然后呢？众人现在争得头破血流吗？” “得到寂望果的人还未找到，如何能够争得头破血流。” “真的？”木之青轻笑，“正是这样，才更怕别人捷足先登吧。” 没找到人，如何就不能争得头破血流。 沈长风语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上去更加颓废了，“我想你说得不错。” “看沈道友的反应，看来沈家也没少在这件事上掺一脚呀。” 沈长风倔强的抿唇，“总之与我无关。”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笑，意味深长的道，“难道你就不想得到这件东西吗？” “我？”沈长风道，“我断断不会借助外物达成目的！” 话音斩钉截铁，让木之青的眼前依稀划过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家族公子，带着属于天之骄子的傲气却又义气云天。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沈长风或许也没有变过。 木之青盯沈长风盯得太久，这让沈长风开始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木之青耸了耸肩，“我只是惊讶罢了。” 沈长风忍不住皱眉，“惊讶什么？” “惊讶……”木之青轻笑，话音一转，“岁月流转，以为昔日故人已去，却不知流失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就像是小桥流水，流水冲刷着小桥，给小桥留下岁月腐蚀的痕迹，可是小桥还是屹立在原地。” 木之青突然的感慨让沈长风的脸色一红，“你什么意思？” “无甚。”木之青负手在后，摇头晃脑，“我掐指一算，我想我该走了。” “……”沈长风道，“紫瘴林那样浓郁的木灵气放眼整个玄灵大陆，找不到第二人。所幸那时还有相伴着雷电，可以混淆。可是两者加在一起，总归是互相牵绊，容易被连累。你……” 沈长风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知道啦，沈道友再见。” 话音落下，木之青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原地空空如也，鱼池旁只剩下沈长风这个庞然大物。 沈长风很快若有所觉，鱼池旁又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木之青是不是来沈家了？” 多年未见，沈家长老脸上更添加了几分偏执。他锐利又苍老的眼眸划过此处，是不依不饶。 “七公子，家主不发一言，你呢？” 沈长风将剩下的鱼食全都收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衣衫晃过，他折身离开。 沈家长老胸膛起伏，“你们到底知道何谓大事为重！怎的每人都肆意妄为！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沈家血脉！” 沈长风停下脚步，“如何不是。”他道，“可是修士，”他回头，“就是抛开一切外物又如何。” 说完，他转头走了，这次没有再回头。 “呵。”节灵轻笑，“好像比起千年前，这一届的修士们比较没有野心一些。” “千年前的修士们是什么样子？” 节灵沉吟，星眸中晃过深意，他意味深长道，“那可是不争到死不罢休，样样都要别苗头。天材地宝他们要，男人女人他们也要，嘴上全说着是粪土，是尘埃，可是一点都不耽误他们争，他们夺，他们抢。” 嗯？ 木之青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么一对比，好像沈长青他们还真将这些当做粪土了。” 节灵轻笑，“可是不争，不抢，不夺，”他的话音落下来，“他们还修什么。” 语气冷淡。 节灵哪是看好的样子。 木之青挑了挑眉，看着节灵，“节灵前辈是这样过来的，又何必贬低另一条路上的人们。” “这呀——”她的身子飞入高空，飞在云层之中。 “未免太过不君子！” 第五百零四章 飞行灵屋中 如沈长风所想的那样，木之青在紫瘴林的动静太大了，不少人都怀疑是她，都在明里暗里的找寻她的踪迹。 届时，木之青在飞行灵屋里睡了三天三夜，全然不管来自外界的喧嚣躁动。 节灵来到床边，木之青都还蒙着被子，床上鼓起一个鼓包，她在蒙头大睡，面容沉静。 倒是罕见有这么沉静的时候。 节灵想。 他这么一看，不知不觉看了很久，都没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那双灵动的杏眸。 “我说……”木之青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撑着双臂从床上坐了起来，长发披散在身后，像是绸缎一般光滑，“你这样盯着人睡觉也太不礼貌了吧。” 节灵眉眼微动，下意识移开视线，“你为何不修炼？” 木之青轻笑，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她去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你的督促让我想起一件事情。” 节灵看着她，“想必不是好事。” 木之青挑了挑眉，“也不算吧。”她笑意盈盈的转回头，“你记得大概是五年还是几年前，我们在凡间看过学堂里的学子在读书吗？他娘亲每回都将他的事情亲力亲为的办好，尽职尽责到了极致，恨不得水替他喝，饭也替他吃了，他好一心读书。” “……你又在变着法骂我。” 木之青当真无辜极了，“我只是忽然想起这么一件事。” 节灵修长的身影微动，缓缓走到木之青身旁，“我想你时间记错了。学堂的事情，应该是在玄冰城之后，我和欧阳思一同陷入你的幻境，自那之后，你便总是偏爱带我去学堂，好借机嘲讽我。” “啊，是这样的吗。” “是啊。”节灵的星眸下垂，目光落在木之青手中的茶杯上，“还有一件事。” “嗯？什么事？”木之青懒洋洋的抬手喝了一口水。 “有些时候，我确实是见不得你在睡觉。” “哦？原因呢？” “我还未说完。” “对不住，那你继续说吧。” “还有些时候，”节灵抬眸看着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我确实愿意为你喝水。” 说完，他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将茶杯的水一饮而尽。 节灵白皙的喉结微动，然后在低下头的时候没入衣衫之中，若隐若现。 别看节灵这样清风朗月的人，但是他的皮肤实在是白皙极了，就连喉结都与常人有些不同。 木之青随着他低头时不见喉结，然后杏眸上抬，懒洋洋的感觉消失不见，她缓缓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空茶杯，然后缓缓的将目光放在节灵身上，缓慢的挑了一下眉。 “嗯？水好喝吗？” 她不问节灵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也不表达惊讶，只是有些好奇的问他。 问他什么？ 问他水好喝吗？ 节灵的笑声低沉，声线比以往要低，“之青你真的是……” “怎么了老妖怪？” 节灵的笑声便戛然而止，笑意也收了起来，只是唇角还自然的留了一些弧度，但是星眸内没有多喜悦。 “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木之青耸了耸肩，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我记得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你喊我名字。” “……” 节灵喉结微动，轻笑，“是，你是说过。”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又添了一杯水，然后头也不回的递到他的方向，“还喝吗？” 节灵没动，他在看着木之青——又或者说，他在审视木之青。 她这是什么意思？ 节灵设想过木之青很多反应，但是好像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她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所以节灵不得不在她身上多耗费一些时间。 “嗯？不喝吗？”木之青讶异回头，“我看你很渴的样子。” 节灵沉默。 茶杯迟迟没有人接，木之青转向他歪了歪头，“你还没告诉我呢，水好喝吗？” 节灵看着她。 木之青轻笑，将茶杯搁在桌上，水波晃动，倒映出她笑意盈盈的脸庞，语气都是带着笑的，好像心情很好。 “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讨厌别人这么做。”她说，“下次你想喝水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帮你，而不是自己来，好吗？” 她好声好气，但是话音落下，分明制造了僵硬尴尬气氛。 节灵却也不是无所适从的，他半分不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好意思，只是轻笑，像她一样语气带笑，看上去听上去的情绪都很不错。 “是你说了，我像是长辈一样淳淳教诲，生怕你误入歧途。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因为我为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微顿，然后说道，“就是让你飞升半劫界。” 飞行灵屋中，屋外是飞跃而过的蓝天和白云，美不胜收。屋中是木之青和只有她能看到的节灵，相对而立，带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和语气。 屋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什么气氛，只是感觉空气不像屋外一样流动的那么快。 良久，木之青叹了口气，“长辈啊。”她耸了耸肩，“我想你说得不错，毕竟比我多活了那么多年，走过那么多路。” 节灵一顿。 木之青却转身坐在桌前，望着屋外的蓝天白云半响，然后伸出手来似乎要抓住白云和蓝天。 “真是清澈无暇啊——”木之青回头，笑意盈盈的对着节灵，“可是我建议，节灵前辈以后还是少做这样的事情。你千年前对付男人女人的手段，别放在我身上，不然蓝天就要被污染了，白云就要被油浸湿了。” “……男人……女人？” 节灵不是很能明白木之青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不妨碍他知道不是什么好形容词。 “是啊。”木之青眨了眨眼，笑眯眯的道，“千年前的天之骄子不干正事，除了争夺天材地宝，不就是调戏男人女人吗？这不是节灵前辈自己说的吗？” “……” 良久静默。 节灵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话说到一半，他止住，对上木之青促狭的视线。 他抿唇，不说了。 弟五百零五章 借住 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在飞行灵屋中坐看窗外云卷云舒，飞跃过蓝天白云，看着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可惜虽然不错，但是不免有几分太静。 可是近日她不这样觉得了。 自从节灵吃错药，时不时来招惹她开始，无趣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趣，添加了不少趣味。 有时候木之青与节灵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的来一场没有硝烟的语言战争，飞行灵屋中便增添了几分趣味。 至少木之青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可能大部分是因为她能赢。 因为很多时候，节灵可能都不太明白她的明嘲暗讽。 他即使知道她在明嘲暗讽，却不知道她的明嘲暗讽是什么意思。 这让木之青颇为舒心。 但是随即她觉得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自己这样做未免太过小人，所以她就不沉溺于一时的言语之快了。 “好像有人在找我。”木之青趴在窗户上，好奇的望着一道流光来来回回的在底下飞来飞去，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却忽略了头顶的飞行灵屋。 节灵此时正受气过，可是面上却看不出一分一毫。 “你方才才去围观过一场争夺储物袋的戏码，旁人知道了你的行踪，自然要来找你。” 可是木之青隐匿的手段她称第二，很少有人敢称第一，一般人又如何能够发现得了。 节灵想起自己和木之青方才的谈话。 无外乎就是他说争夺储物袋的戏码比话本中才子佳人相遇的戏码还要烂，这么几百年了她还没看够吗。 然后木之青便道：才子佳人相遇的戏码再烂，话本也未曾消失过。 就这样将他堵到至今。 所以节灵此时看谁都带着几分刻薄。 可是他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 无论生气与否，又或者喜爱与否，他都要摒除在外，做那清风朗月的第一人不可。 木之青托腮百无聊赖，目光划过节灵，去到窗外。 底下那人来回数十次都没有发现木之青，大概是觉得没有希望了，终于不再出现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啊。”木之青失望。 节灵暼了她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不过这些都是将帅前面的小兵而已。”木之青话音一转，“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节灵瞥了她一眼，这次说话了，“到了你如今的境界，既然感觉到不好的预感，就要为此做出行动，否则不利于你的东西迟早都会找上门来。” “我也这样觉得。”木之青伸了个懒腰，“那去找找云竹吧。” 节灵皱眉，“又要找他？” “我接了他的承诺，引来一大堆跟屁虫，跟屁虫们自然要由他解决了。” 木之青神情无辜。 “只怕人家不会管你。”节灵轻笑，“那可不是一个善人。” 云竹自然不是大善人，木之青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她认识云竹到如今，云竹何曾做过一件善事。 “那你说我要如何？”木之青转动着木棍，眼皮懒洋洋的耷着，遮住了杏眸，“那种不好的预感就差破开空气塞到我脑门上了，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节灵道，“你如今半步化神，会有如此感觉是正常的。我劝你提前适应，到了化神，乃至你飞升半劫界，尤为甚之。” 木之青挑了挑眉，提起了几分劲，杏眸看向节灵，“比如你忽然的忽冷忽热，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节灵，“……” 可是她却不愿罢休了，站起身靠近节灵，“坏事与好事可以由天道轮回转接在世间的一草一木中告知你我，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与感情呢？也是由一草一木告知你的吗？” 节灵的星眸无甚温度的看着她。 这样的节灵神秘的气息更甚，且喜怒不形于色，是很容易让人惧怕的模样。 可是偏生木之青笑眯眯的，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假装无事。 “……”节灵转开眸，“想知道这些，飞升半劫界你自然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说完，木棍一闪，节灵回到了木棍中。 飞行灵屋中只剩下木之青，木之青垂眸看着木棍，轻笑一声。 又跑了啊。 她的目光放远，放到窗外。 不妙的预感啊……来自哪呢。 “喝！杀！” 红杉女子娇颜依旧，可是实在显得疲惫。 她的面前，是一群刀剑相向的血缘之人，正拿着刀剑半点不留情的砍杀对方。 “喝！” 清丽的声线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所拥有，少女砍杀人极为利落，哪怕亲生血缘的残肢在面前挥落，她也不带眨一下眼睛的。少女的行为尽显狠辣，半分不留情。 也许是因为这样，后来所有人便都冲着她去了。 “呃！” 在这种攻势之下，少女纵使狠辣还是不免落入下风，胸膛被破出一个洞，血液涌了出来，她放大瞳孔。 红衫女子皱眉，“够了！” 轻轻一喝，残肢与血液全都退散，面前是一群疲惫的少年少女，身上完好无缺，好像方才的砍杀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望樱！你是废物吗！一人对十人还能落入下风！” 狠辣的少女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胸膛完好无缺，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透了。 她攥紧拳头，身形和脸庞明明稚嫩极了，可是心头间的狠辣却布满了眉眼。 “你是废物吗！”红衣女子大喊。 “不是！”望樱倔强。 “你是！”红衣女子扬手，红鞭直对望樱，成了一把充满雷电的剑，“想要我的武器吗！” 望樱的汗水滴下，她分毫不管汗水落入眼中，抬眸道，“要！” 声音坚决，模样也坚定，看着红衣女子就像看着仇人。 可是东皇羽儿满意极了，扬着下巴，“想要就欢迎你随时来取！前提是你不再是废物！” “是！” 东皇羽儿冷看她一眼，“我等着你！” 说完，红衫飘扬，她折身越过这些用着渴望眼神看着她的少年少女，在他们的视线中走远了。 她一走远，望樱变被人围住，她却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东皇羽儿回到院中关上门。 第五百零六章 杀他试试? “你是不是太狠了？” 清脆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我狠？” 东皇羽儿关上院门转过身，冷淡的看一眼头顶的树枝，“这是每个东皇一该承受的东西。” 绿衫女子坐在树枝上晃着双腿，手中拿着一片绿叶遮着脸，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眸，头顶是大树满冠的绿叶与百花，看上去轻灵又美丽。 “你也是这样过来的？” “强者，不拘小节。” 木之青轻笑，轻轻一跃跳下大树，负手在后轻盈的转了个身，指着树冠问东皇羽儿，“我还没问你呢，这是什么树啊？怎么上面有这么多种花？” 东皇羽儿厌恶的看了一眼，“百花树，花有百朵，每朵都不尽相同，可是闻一次花香，便减缓寿命流逝。” 木之青嗅了一下，“好像没味道了呀。” “它在我院中已有百年。”东皇羽儿讽刺道，“我寿命还没尽，它便先要尽了。” “东皇道友为你找来的？” “不然还能有谁。”东皇羽儿说着看眼木之青，视线又很快移开，走过院中想要进屋。 “我来是找你玩的，你不要无视我。”木之青在她身后说道。 东皇羽儿顿住脚步，转身道。“我一个废人，在陨落之时请你做做客便是你赏脸了，何必在陨落之前给我难堪。” “给你难堪？”木之青道，“你别这样想。”她负手在后靠近东皇羽儿，然后在东皇羽儿面前停下，伸出手来，露出手中的绿叶，“送给你。” 东皇羽儿皱眉，“什么东西。” 木之青动了动手，示意她拿。 东皇羽儿拿过树叶，发现树叶之下，木之青的手心上还有一朵姹紫嫣红的花卉。 “这是……”东皇羽儿叹气，“我娘亲在花园中种的花向来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你偷摘了来，她便该大发雷霆了。” 木之青动了动手，姹紫嫣红的花卉便动了动花瓣，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看上去娇艳欲滴。 “可是它是花园中最美丽的花朵，我想摘来送给你呀。” 东皇羽儿沉默的看着她。 木之青笑意盈盈，“怎么？被我感动了？” 东皇羽儿伸手接过花卉，花卉果然娇艳欲滴，极为衬托东皇羽儿眉眼间的张扬，使得她脸上挥之不去的死气消散了不少。 她抬起凤眸，“你安的什么好心。” “啊，”木之青道，“你杀过你的血缘吗？” 东皇羽儿脸上带着厌烦，“我的血缘只有东皇胜。” 可是东皇家乃是西大陆出了名的大家族，大家族上下，每个人身上无一不带着血缘关系，只不过是强弱之分。 木之青点头，然后笑意盈盈的问东皇羽儿，“那你忤逆过你的娘亲吗？” 东皇羽儿一顿，“什么意思？” “你的娘亲是不是也像你对待望樱一样对待你？” 东皇羽儿沉默。 “看来我猜对了。”木之青跃跃欲试，“我看望樱很想杀你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很想……” 话没说完，木之青就在东皇羽儿的目光下止住话语。 她恹恹的，“不能说吗？” “你不要挑拨离间。”东皇羽儿有些恼了，“你来到我这里暂住，说要给我报酬，我不指望你真给我什么，但是也不要来雪上加霜。” 木之青无精打采，“可是你都要死了，真的不最后疯狂一把吗？” “……” 东皇羽儿噎住，“你……你……” 木之青抬眸，“你心动了？” “……”东皇羽儿沉默，然后缓缓道，“我想杀东皇胜。” 木之青杏眸眯起？ 东皇羽儿说道，“如果你真的闲着没事干的话，”她张扬却因为寿命影响而泛着死气的眉眼里出现光辉，“那就帮我这个忙啊。” 木之青的挑事大抵是有用的，至少挑起了东皇羽儿昔日的娇纵和肆意。 她上前一步，直视木之青，“让我杀了东皇胜，比什么都强。” 两人靠得极近，一个是元婴修士，一个是金丹修士，当年站在同一个起点，最后却走向不同的结局。 木之青的结局还未可知，东皇羽儿的结局却近在眼前。 她以实力为尊，却失去了实力。只能看着血缘兄长肆意打架，肆意横走，甚至被东皇胜干预寿命，想什么时候死都身不由己。 只为实力而活的人没有了实力，却还活着，以别人想要她活的意志而活着，违心的延年益寿。寿命是偷来的，偏生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东皇羽儿来说都是折磨。 “怎么？” 对视许久，东皇羽儿缓缓往后退一步，眉眼间带着挑衅，其中却似乎藏着更深的失落。 “不敢？”她摊手，“意料之中。” 木之青定定的看着她。 东皇羽儿又往后退一步，冷淡的看着她，“所以老实点，你知道的，我不想见你，不想与你聊天说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不用屡次来我面前展示你的优越与高人一等。” 她厌烦的转身，可是木之青伸出手，将她的去路阻挡。 东皇羽儿一愣，看向木之青。 她只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杏眸弯起的弧度是个月牙儿。 “你可真不讨喜。” 东皇羽儿敛眸，“真不好意思，我一个废物，还能怎么讨喜。” “我想你说得对。”木之青的杏眸中带着跃跃欲试，“你想杀东皇胜那便试试吧。” “……什么？”东皇羽儿惊讶的看着她。 她杏眸弯弯，“我说，既然你想杀东皇胜的话，那就试试吧。” 百花树的花朵被风吹动，院中静默良久，东皇羽儿道，“怎么试？” “你和东皇胜的从前是怎样的？”木之青道，“是望樱和那些人那样的吗？” 东皇羽儿胸膛的起伏骤然平静下来，“从前？” 随即她冷笑，“也是，就算你将他的脖颈放在我面前，我都割不破他的皮肉，我哪里来的这么自不量力的想法。” 木之青没有反驳。 东皇羽儿垂下眉眼，半响抬眸，“不管以什么办法，能杀过他总是好的，我总该赢他一次。” 木之青笑眯眯，“那就试试吧。” 第五百零七章 幻境一 东皇胜一身玄衣走过长廊，路过的人都纷纷停下步伐，退到一边为他让路。 东皇胜的脚步忽然顿住，雷箭扇收起，转身看向身旁的人。 身旁的人垂眉低眼，可是神情和态度却绝对称不上恭敬，连低头也不愿意。 “你有些眼熟，叫什么。” 那人便抬起头来，一身的反骨和东皇胜直视，“望樱，我叫望樱。” “望樱……”东皇胜展开折扇，“东皇羽儿培养的望樱？” 望樱，东皇羽儿培养的望樱。 望樱倔强的扬起下巴，“我不是东皇羽儿培养的望樱，望樱就是望樱，不是任何人的望樱！我是属于我自己的！” 东皇胜的凤眸闪过冷意，“跟她如出一辙的……”他缓缓而道，“不自量力。” “……”望樱握拳。 “等你什么时候有实力和我面对面站着再说吧。” 说着，望樱就觉得一股威压倾斜而来，她一瞬间便拜倒在地，她屈辱的抬头，却只看到东皇胜远去的背影。 “可恶！”她砸向一旁，拳头都露出血痕。 东皇胜越过长廊，最后停在一座院子前。 “凤院。” 东皇胜喃喃念出院落的名字，凤眸中划过什么，他神情复杂，双脚定在原地很久，然后缓缓伸出手推开院门。 院门空空落落，立着一道身影。 “你来了？” 清澈的声线说道。 东皇胜收起雷箭扇，迈步进入其中，转身关上院门。 院门关上，今日是个好光景，风朗云清，天空清澈极了，天空就是最美不胜收的风景。 东皇羽儿睁开眼，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 “今日你晚起了一个时辰。”坐在桌前的凤眸少年擦拭着雷箭扇的扇骨，眼睛都不暼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你管。”她刺道。 她翻身起床，倒了一杯水灌下。 “你确定这是真的东皇胜？”东皇羽儿质疑道。 在她面前站着一袭绿衫，正是木之青，可是东皇胜却对眼前的大活人视而不见。 “当然。只是成熟后的东皇胜太难迷惑，我既然把你们拉入少年时，那性子处事自然也是少年时。”木之青走到门边。 “那这还是东皇胜吗？”东皇羽儿质疑。 “当然是。”木之青一顿，笑盈盈说道，“而且你心里的声音在告诉我，你想回到这个时候。” 东皇羽儿不发一言，但是就差让质疑如有实质的出现了。 “而且……”木之青笑道，“你不想在一开始就压着东皇胜打吗？我的幻境是可以成长的，东皇胜迟早会成为日后的东皇胜。而你却带着记忆与他一同出现在一个幻境，可不会是日后的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带着记忆，还能修炼不过东皇胜吗？ 东皇羽儿抿唇。 她承认，她心动了。 她咬牙。 既然想靠自己杀掉东皇胜，那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她就不信这样她还赢不过东皇胜！ “还有问题吗？”木之青很包容。 “当然有！” 一大堆。 可是东皇羽儿只问，“为什么有记忆的我，还是像从前一样会睡懒觉！” 木之青的杏眸中闪过促狭，“修为增长时，忽略了五谷杂粮，却不代表本性消失了。如今你们同是练气期，本性无法靠修为掩饰，自然就会流露出几分端倪。” “……” 东皇羽儿脸一红。 她刚想让木之青别再说了，可是木之青的声音轻飘飘的，说得很快，“再说东皇道友若是不爱睡懒觉，我又能怎样逼着你睡到日上三更呢。” “……” 东皇羽儿恼羞成怒，大力打开门要出去。 “被子不叠好，指望谁给你收拾。”桌前的凤眸少年轻飘飘说道。 “要你多管闲事！” 东皇羽儿摔门而去。 她气冲冲的走出院门，去到长廊中，路过七拐八弯的拐角，途径许多侍从，看到她全都诚惶诚恐的跪下，畏惧极了。 “滚！”东皇羽儿说完，侍从们便瑟瑟发抖的跑了。 不管东皇羽儿怎样气急败坏，木之青始终跟在她身旁，她看眼远远走在身后的东皇胜，问东皇羽儿，“你要去哪儿？” “修炼！” 话音落下，木之青看着东皇羽儿走入熟悉的院落。 “东皇小姐。”面有杀戮之气的长者转过身来，不苟言笑，“你迟到了一个时辰。”他的目光移开，落在随后进入院落的凤眸少年身上。 “东皇公子，你去了半个时辰。” 凤眸少年面带邪气，“我叫她了，叫不动还连累我修炼，我有什么办法。” 东皇羽儿冷冷的看着他。 木之青走到一旁，东皇羽儿冷冷给她解释，“少年时我常睡懒觉，旁人叫醒我只会送命，先生又不可能亲自叫我，便让东皇胜叫醒我。” 木之青有所预料，笑盈盈问，“然后呢？” “然后？”东皇羽儿冷笑，“他杀光所有企图叫我起床的侍从，然后给我喂昏睡丸！” 先生很是生气，“东皇小姐，你每日都如此，到底将修炼置于何地！” 他手中出现漩涡，卷起千堆雪，“去！什么时候将这些雪花变成雷电，什么时候参与晨练！” 东皇羽儿一言不发，骄傲的扬起下巴，什么都没解释，娇小的身影没入雪堆中。 先生面前有许多长得相似的孩子，凤眸少年站到最前面，并不违和。 先生眉间皱起川字，“现在，开始！” 一声令下，无数雪花纷纷落落，落到手上时成了兵器，只有凤眸少年还握着他的雷箭扇。 “呀——杀！” 稚嫩的外表下是浓浓的杀戮，没有人管对方与他有多相似，没有人管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下手毫不留情，冲杀在一起，下手快极狠极。 一瞬间，血腥味飘散开来，雪白的雪花上是对比强烈的猩红血肉。 而在这些人之外，雪堆之上，东皇羽儿勾出雷电，将身边落下的雪花变成丝丝缕缕的雷电。 雪花在飘落，雷电像是污染一样取代了雪花，衬得东皇羽儿张扬的小脸如同阎罗。 极冰的雪花，极烈的雷电，东皇羽儿的凤眸冷如冰块。 第五百零八章 幻境二 东皇羽儿带着记忆，可是练气期的修为还是使她错过了晨练。 等一地血花变成一地雪花，所有痕迹消散无痕，原地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少男少女。 其中凤眸少年是最为轻松的。 “晨练结束！各位的结果我会告知你们的父母！”说完，先生走了，只留下满院落的不善。 此地没有少男少女，没有血缘兄弟姐妹，只有仇人，杀身之仇的仇人。 凤眸少年轻飘飘的看眼雪花与雷电中的东皇羽儿，邪气道，“可怜啊可怜。” 说完，他带着雷箭扇走了。 “噼里啪啦！” 丝丝缕缕的雷电触及雪花，使得无数雪花成为雷电，雷电包裹着东皇羽儿，还在累及其他雪花，东皇羽儿很愤怒。 直到夜上中天，雪花消失殆尽，每一片雪花都成了雷电，东皇羽儿精疲力尽的回到院落中，正好碰到东皇胜。 “呦，回来了？” “呵。” 东皇羽儿看也不看凤眸少年一眼，径直进入房间关上门。 “嘭！” 木之青环视四周，盘坐在整齐的床铺上，撑着下巴好奇道，“你从前就是这么度过的？” 东皇羽儿厌恶道，“我从来就没有参加过晨练！” 她爬上床，期间碰到木之青却碰触无物。 木之青在此地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不管是看到她还是与她说话，都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东皇羽儿盖上被子，纵使累极还是不服气道，“明日你早点叫我，说不定我明日就能将他杀了！” 木之青摇头拒绝了，“这可不行，我不会插手的。” 东皇羽儿咬唇，“不叫算了，我自己醒！” 说完，她翻了个身，却已经是呼呼大睡。 在幻境中，她真的如同少年一样。 木之青起身，在床边看了东皇羽儿半响，然后侧身向外看去，在她眼中，看到凤眸少年立在院落中望着这个方向。 木之青轻笑。 节灵看着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日，东皇羽儿又睡迟了，她起床后一言不发的走到凤眸少年面前，态度冷极，“你是不是又给我喂昏睡丸了！” 凤眸少年闪过讶异，“什么？” “还在这里给我装傻！”东皇羽儿冷笑，“你就耍你的小心眼吧！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赢你！不就是惩罚吗！惩罚之后，用尽灵力，我照样会打败你！” 凤眸少年不屑的笑了，“睡觉睡糊涂了？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能打败我。” “不信就试试！” 凤眸少年挑衅，“好啊，拭目以待。” “哼！” 东皇羽儿摔门而去。 第二日东皇羽儿将雪花转为雷电离月上中天还有些距离。 第三日刚天黑东皇羽儿便完成了。 第四日她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半个月。 “呀——杀！” 少年少女们在冲杀，下手毫不留情。 雷光一闪，围绕在东皇羽儿身边的雪花全部成为雷电。 先生看过去。 雷电中，东皇羽儿骄傲的扬起下巴，“我完成了！可以加入晨练了吧！” 先生抚摸长胡，闪过欣慰，正欲开口，冲杀的动静忽然戛然而止，雷光大现。 只见眼前一片焦炭，一点血色都不见。 站在焦炭上的唯有凤眸少年，持着雷箭扇站在上面，雷箭扇的雷电张牙舞爪的蔓延出很远。 雷电消去，凤眸少年微微一笑，邪气肆意，“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好像可以晋升筑基了。” 先生眯眼。 东皇羽儿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才练气五层，我记得他至少还要两年才会晋升筑基！” 可是事已成定局，东皇羽儿没有再睡一个时辰的懒觉，只睡了半个时辰。 她冷面如阎罗，经历完惩罚还能杀光所有少男少女。 每次站到最后的只有她一个人，然后雪花一闪，其他少年少女气喘吁吁，跪倒在她的周围。 “恭喜啊，你可以提前晋升筑基了。”木之青笑眯眯的祝贺。 东皇羽儿咬牙，“不管我再紧赶慢赶，他马上就要升筑基中期了！我筑基有什么用！” 东皇羽儿晋升筑基之后被东皇夫人叫了过去。 “原因是什么呢？”木之青问。 这是属于东皇羽儿的记忆，幻境贴合现实，所以有时候会发生什么，东皇羽儿比她还要清楚。 东皇羽儿目光复杂，“还能有什么。”她厌恶道，“那个小人根本不屑和我面对面打架！” 东皇夫人雍容华贵，美极了。 “听说你对晨练之事懈怠，日日睡懒觉？” 东皇羽儿扬起下巴，“可是照样不耽误我晋升筑基！” 比起她真实的过往，她晋升筑基要来得快极了。 印象里，她是在东皇胜要晋升金丹时才晋升的筑基。 “呵。”东皇羽儿兄妹的凤眸大概遗传的父亲，比起他们，东皇夫人的眼眸要更加柔和一些，可是此时里面全是冷光。 “本夫人怎么对你们说的？本夫人要你们凡事做到最好！若是你用心些，如何现在都比不过他！” 东皇羽儿屈辱，“我没有比不过他！是他耍心眼，况且他比我年长那么多……” “闭嘴！”东皇夫人呵斥，“任何理由都是弱者的懦弱！本夫人只看结果！” 东皇羽儿倔强的抿住嘴。 “废物！”东皇夫人的失望要溢出来了。 东皇夫人的惩罚是什么？ 看东皇羽儿的样子，她显然知道，并且深受其害。 可是东皇羽儿不是真的年少，她在东皇夫人开口前说道，“让我和他打一架吧！” 她倔强道，“他不是强吗！要么他把我打扁就算惩罚我了，要么我把他打扁！”她冷冷道，“这就能证明我们之间到底谁是废物！” 木之青的目光划过她们二人，眼看着东皇夫人严厉的神色落了下来。 “呵，到底是我的孩子，还没有无可救药到极点。”东皇夫人端详着指甲，“去吧，全了你的心愿。”她抬眸，“不管输的人事情，都会有惩罚。” 东皇羽儿明显见怪不怪，扬着下巴骄傲道，“放心吧母亲！我才是你最优秀的孩子！” 第五百零九章 幻境三 “我很久没见到她这幅模样了。”东皇羽儿走在长廊中，握着一把由雷电形成的武器。 “嗯？”木之青走在她身旁。 “你的能力真奇怪。”东皇羽儿有些恍惚，“依稀之间，好像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木之青走在她身旁，看着她向着远方走去。 长廊好似无穷无尽，走了许久都是同样的环境，好像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带给人窒息。 周围的空气好像挤压在一起，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 木之青垂眸。 “看来她的心绪起伏甚多。”节灵道。 木之青不置可否。 东皇羽儿很快到了目的地，她推开院门，凤眸少年正站在院中练法术，闻声就回过头来，看到她就邪气的眯眸。 “怎么，这次是要被花吃了还是要被关入禁地。” 东皇羽儿眯起凤眸，气氛一瞬间变得暴虐。 显然，东皇胜激怒了她。 “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你，都让人讨厌。” 她傲气一笑，扬着下巴道，“你猜猜是什么惩罚啊。” 少女身着红衫，五官明艳，美丽又耀眼。 “我猜……”凤眸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气势渐长的武器上，逐渐变了脸色，“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 “轰——” 东皇羽儿激发出所有灵力，丝丝缕缕的雷电遍布院落，“杀了你啊！” 话音未落，东皇羽儿的身影就激射而出，朝着凤眸少年去。 “东皇羽儿！”他呵斥一声，可是东皇羽儿的灵力覆水难收，遍布院落的雷电都在寻着缝往他身上钻，他只好也蓄起灵力反击。 “轰——” 二人相接，两股雷电冲出院落又缠在一起，像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同出本源又各奔东西。 东皇羽儿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凤眸少年致命处而出，毫不留情。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凤眸少年有些慌了。 “适可而止？”东皇羽儿冷笑，“拿出你杀其他人的气势来！今日我一定要打败你！” “东皇羽……” 话音戛然而止，东皇羽儿手中的武器擦着凤眸少年的脖颈飞出去。 凤眸少年脸色沉了下来，凤眸带着冷意，“东皇羽儿你一定要跟我打是吧！那就来吧！谁也不许后悔！” 说完，他像是真的认真起来，院落中的灵力骤然变强，雷箭扇分做几股，围绕在凤眸少年周围，东皇羽儿但凡靠近，凤眸少年便握着雷箭扇狠狠斩去。 只有认真起来才发现，凤眸少年的出手何止是狠辣，东皇羽儿仗着经验的老练竟然都不能占据上风，甚至隐隐有落於下风的趋势。 “啧。” 院落中少年少女打得且生且死，好像对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哪里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兄妹。”木之青笑眯眯的摇头，“果然年轻气盛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鲜活气叫人瞧着好生羡慕。” 节灵侧头看她一眼。 鲜活气？ 他回过头。 木之青可以生机满满，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具生机的人。可是若是论起鲜活气，她却远远落后任何人。 有时候连节灵自己都忘记木之青是什么存在了。 按理来说只要是旁的东西变成的人，即使外表再有几分人样，也总该有些端倪的。 但是木之青…… 节灵星眸垂下。 她太像人了。 好像生来就是人一样。 “轰——” 盘旋的雷电交加，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似同出一源的雷电终于分出了差别。有一方雷电很明显的压制了对方，不留任何余地。 东皇羽儿摔到墙角，捂着胸口不敢置信。 “为什么！” “咻！” 雷箭扇来到东皇羽儿的脖颈前。 凤眸少年冷着一张小脸靠近东皇羽儿，靴子就在东皇羽儿的不远处。 “好玩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东皇羽儿，身后的光模糊了他的神色。 他好像带着身居高位的蔑视，“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东皇羽儿，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咳！”东皇羽儿咳出一口血，伸出两根手指推开雷箭扇，然后向后倒在地上。 “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凤眸少年眸色冰冷，“废物！”他扬手收起雷箭扇，看着东皇羽儿往后退两步。 “若不是你我是至亲血脉，我何至于如此丢人！”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东皇羽儿从地上爬了起来，眼泪流了下来，忽然声嘶力竭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不惜一切！” 凤眸少年停住，转身看来，凤眸冰冷，“我能杀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 他彻底离开了。 东皇羽儿咬牙，拳头甩到墙壁上，墙壁被击出一个洞，她的拳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鲜血淋漓。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我还是打不过他！” 她恨！ 木之青倚在墙壁上，思索着歪了歪头，“可能是修为差得多了，你加油点修炼就能杀掉他了。” “……” 东皇羽儿沉默的看着木之青。 她如此声嘶力竭，如此狼狈懊恼，冲天的怨气和负能量几乎要充满这个院落，而作为旁观者的木之青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就算了，还轻飘飘的给出建议。 东皇羽儿回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良久她睁开眼睛，眸光冰冷而坚定。 “我就不信我在幻境里都杀不了他。” “不会的，努力修炼就好了。”木之青安慰她。 东皇羽儿忍了忍，胸口的郁气更甚，几乎要冲到她的嗓子眼。 “你能不说话吗？” 木之青一愣，杏眸中有些费解，随即笑意盈盈道，“好啊。” “……” 东皇羽儿的郁气不上不下的被吊着，“我走了！” 她抹掉嘴角的血，怒气冲冲的走了。 只剩木之青留在原地，缓缓站直了。 她弯起的杏眸弧度下落，转头费解的问节灵，“我安慰人不好吗？” 木之青从未正经安慰过别人，如今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安慰，却被东皇羽儿弃如敝履，这实在让她难以理解。 节灵也感到费解，然后道，“可能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明明是看热闹更多。 木之青啧了一声。 第五百一十章 幻境四 东皇羽儿果然是说到做到之人，哪怕知道这里是幻境，哪怕木之青就在眼前，她也没有一丝一毫求助木之青的意思，反而在幻境中好好修炼起来。 不知道木之青怎么做到的，但是幻境几乎给东皇羽儿以假乱真的感觉。 不管是灵力从外界吸入体内，经过经脉流入丹田的感觉，还是丹田的灵力在积蓄，灵海在翻滚蒸腾，都和真的一模一样。甚至还可以让东皇羽儿想起自己还是筑基修士时的感觉。 真的太像了。 元婴修士都这么可怕吗？还是……只有木之青这么可怕？ 东皇羽儿不得而知，她也跟没有察觉一样，拼了命的修炼。 在经验和记忆的帮助下，东皇羽儿果然在逐渐拉开和凤眸少年的距离。 凤眸少年和东皇羽儿的外貌在幻境中慢慢成长，转眼就不是少年少女的模样，而是与成年的东皇胜和东皇羽儿极为相似，几乎没有差别。 东皇羽儿是屡战屡败之人，却从不放弃和受挫，仍然不知疲倦的找东皇胜挑战。 日子长了，东皇夫人知道了，就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起。 东皇夫人雍容华贵，“原先不将你们安排在一起，便是因为你们二人差距太大。如今听闻你们二人能够过招了？” 东皇胜不发一言。 东皇羽儿扬着下巴，“是他废物，我追上他了！” “很好。”东皇夫人道，“既然如此，那么东皇家的规矩不可废。你们二人实力既然能够互相过招，那么从今日开始，便不用去晨练了。由长老监督，让你们二人一对一晨练。”她轻笑，“血缘兄妹的晨练效果定是比旁人要好的。” 东皇胜猛的抬起头。 东皇羽儿也是一愣。 “母亲，这样不……” “好！”东皇羽儿急促道，“好！”她眼里似乎含泪又似乎没有，扬着下巴道，“那么日后，晨练就是我和他了！我看他还怎么躲我！” 她挑衅的看着东皇胜，却看到他脸色惨白。 东皇羽儿合拢掌心，不曾松手。 “很好，这才是我们东皇家的儿女。”东皇夫人欣慰，“与此同时，晋升金丹也要抓紧，不管是别的什么，就是关于东皇一，东皇家的金丹第一人，必须要出自你们其中一人。” “是！” 东皇羽儿出了院落，一言不发就要走。 “东皇羽儿！” 东皇胜叫住她。 他的长相和行为举止已经趋向成熟，如今却几欲咬牙，凤眸中带着东皇羽儿不想看懂的东西。 “你就那么想和我晨练吗！” 东皇羽儿站在他前方，木之青和东皇胜同样的站位。 只见她立定安静一会儿，然后骄傲的回头，“我只知道，我曾经有一次只能仰望着你，连和你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东皇胜皱眉，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呵，”东皇羽儿笑道，“你理解不了的。”她随即沉下脸，“不管如何，这次机会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越过你成为东皇一！” 东皇羽儿转身走了。 木之青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东皇胜，迈步朝着东皇羽儿离开的方向走去。 “东皇家的理念过刚易折，明明是两个辈分的人，却开始奢望和她的前辈一个待遇。”节灵轻笑，“东皇家可真会教人。” “看来你对东皇家有些不满，”木之青笑盈盈，“不会是节灵前辈从前在玄灵大陆的时候，和东皇家有什么龌龊吧？” “你又试图探究我了。” 可是节灵不见得有多生气。 他和颜悦色，“说说看，你又从我这句话里面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木之青沉吟。 节灵脾气很好的说道，“你说出来，对与不对我都好告诉你，绝不会有半分掺假。” “你让我说的。” 于是木之青就说了，掰着手指头数得认真，然后收回手，眉眼间笑意盈盈的。 “我猜节灵前辈从前在玄灵大陆时交好宿家，交恶东皇家。所以呢，由此可知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木之青摇头晃脑，步伐轻快的走出好几步，“宿家与东皇家的关系不好。” 节灵挑眉，轻笑，“算你说得对。” 木之青却杏眸微闪，不依不饶，“为什么说算我说得对呢？节灵前辈，方才可是你说的，不管我说得对与不对，你都不会有任何隐瞒，都会说出个章程来。现如今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你却开始模棱两可可不行啊。” 节灵失笑，“我何时给出承诺。” 那样一句话便是承诺？ 木之青看着他。 节灵轻笑，“那便算是吧。” 他缓缓说道，“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何曾会有好的时候，所以这是我赞同你的地方。” “那我不对的地方呢？” “你不对的地方，当然是说我与东皇家交恶了。” 他温润如玉，是再适合不过站在阳光下的模样，阴天与雨天好像都能亵渎了他。 “当年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散修，喜好与厌恶何曾能自己决定。更遑论对方可是西大陆的佼佼者，更谈不上我说喜欢或者厌恶的时候。” 幻境中，天气甚好，即使光阴过得飞快，也难以让人察觉，只会觉得混沌过日子。 木之青眉眼里的笑增多了。 “节灵前辈何必如此不诚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心思七拐八弯，没个畅快的时候。” 节灵一顿，“你在责怪我？” “倒也不是。只是节灵前辈好生不诚实，让我有些费解。”说着木之青叹了口气，“况且节灵前辈可是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的半劫界人士，我一个还在玄灵大陆挣扎，在修炼路上沉浮的修士又有什么立场来责怪或者不责怪节灵前辈呢。” 木之青说得绕口，但是节灵听明白了这些话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几乎忍不住气笑了，“你啊你……” 木之青听得挑眉。 因为这句话由节灵说来太奇怪了。 她耸了耸肩，“那就让这场谈话到此为止吧，这场幻境的主角可不是我们。” 第五百一十一章 幻境五 东皇羽儿生怕自己再不争气睡懒觉，所以干脆一夜不睡，全在院中练习法术，天刚亮便去敲东皇胜的房门。 东皇胜开了门。 她一扬下巴，“走吧。” 木之青看东皇胜转身就上了床，“别吵我。” 东皇羽儿追进去，“你什么意思？今日是你我晨练，你还躺到床上做什么？” 东皇胜盖着被子半响，掀开被子坐起身，凤眸中有些戾气，“你打不过我！我从来不跟废物打架！” “谁是废物！”东皇羽儿道，“我马上就能打败你了！” 东皇胜沉默的看着她，凤眸中充满不屑，“打败我？” 他下床站起身。 东皇胜比东皇羽儿高出一个头，与东皇羽儿靠得极近，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他只是垂着眼眸，看上去分外蔑视，“就你？永远都不可能！” 说完，他向门口走去。 东皇羽儿握拳，一张明艳的脸憋着怒火，对木之青道，“每次都是这样！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我的时候！” 木之青歪了歪头。 东皇羽儿却只是借机抒发一下心中的怨气，说完就跟上东皇胜。 木之青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说恨？好像远远够不上。 “人本就是十分矛盾的动物。”节灵一顿，展颜看向木之青，“你不能理解是应该的。” 木之青挑眉。 “两位一起晨练？”长老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杀气腾腾，“你们能凑在一起，到底是谁不争气？” 东皇胜眯眸，“她打不过我。” 东皇羽儿瞪他。 “呵，”长老哼笑一声，手里聚起雷电，“来吧，公子小姐，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进步得怎么样了。” 漫天的雪花弥漫成雷电，雷电噼里啪啦的响着，瞬间包围了东皇羽儿和东皇胜。 木之青站在雷电之外，充满毁灭气息的雷电离她极近，使得她的长发飘扬起来，衬得她黑发如瀑布，模样又极俏丽，就使得雷电不管是力量还是颜色都侵袭不了她分毫。 雷电里，东皇羽儿和东皇胜的神情严峻起来。 晨练，开始了。 较量，随之而来。 分不清是一股轻风吹过的预示，还是一缕青丝被飘动，眨眼间身着红衣的东皇羽儿和身着黄衣的东皇胜就纠缠在一起，强风侵袭而出，带动清风疯狂吹动，几乎有种站立不稳的错觉。 与此同时，空气中还漫布着雷电丝，有什么焦麻的味道传递而出。 在种种旁的东西的影响下，足以想象战况的激烈。 而木之青身处其中，更是能清楚看见战况。 雪花和雷电，雷电和血花，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形成极为剧烈的反差，让人瞧着心中震撼。 “招招下死手。”节灵期间的一句话便能够让人明白震撼的地方在哪里了。 东皇羽儿和东皇胜可是亲兄妹啊，何至于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不依不饶，生怕自己吃亏比对方少挨了一下一样。 没有人留手，每一下都是全力而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在天空的风云变幻之前，东皇羽儿和东皇胜很快结束战斗。 彼时他们已经没有了人样。东皇胜不像东皇胜，衣服西缺一块布，东缺一个角。东皇羽儿不像东皇羽儿，美丽张扬的脸那里被刮了一下，这里被剜了一块。她白皙的脸颊被刀了一下，血痕累累，血肉飞溅。 东皇胜喘了两口气，因为灵力被抽空，所以丹田内干枯极了，难受至极。 他吃力的抬着凤眸看着东皇羽儿，肩膀是一高一矮站着的，因为东皇羽儿这个妹妹将他的左脚砍去。 东皇羽儿脸颊滴着血，浴血站在东皇胜的不远处。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僵持一会儿。 “嘭。” 东皇羽儿双膝跪地，神色痛苦，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拿着武器的手几经握紧，想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嘭。” 东皇羽儿倒地。 细细密密的雷电转为雪花，在空气中飘散中，连着血花一道。 当雷电彻底变成雪花的时候，被握在长老手中。长老凌厉的眼眸抬起，只看东皇胜和东皇羽儿还是站在原地，分毫未伤。 “演练到此结束。” 长老手中的雪花握紧，凝聚成雪团，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向东皇胜。 “嘭！” 雪花袭来，在东皇胜的身上开了一朵花。 “公子败！” 东皇羽儿脸色一变，“明明是我倒下了！为什么是他败！” 东皇羽儿是想打赢东皇胜不错，但是那是真的打赢，而不是被让或者因为偏爱。 长老的神色没有任何缓和，“不，小姐做得很好。”他直指东皇胜，“公子这么大了，我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去领罚吧！” 说完，长老甩袖离开，连背影都带着几分杀气腾腾。 东皇羽儿一愣，看向东皇胜。 东皇胜冷着一张脸，“这下你可满意了？” 他冷着一张脸，凤眸都能结成冰霜，怒气腾腾的走了。 长老怒气腾腾，东皇胜也怒气腾腾。 东皇羽儿咬牙站在原地。 “怎样？” 木之青坐在凝结的雪花上，歪头看她。 “不怎么样！”东皇羽儿也想怒气腾腾。 木之青挑了挑眉。 东皇羽儿回过神来，想要扯出一抹微笑来，又勉强不了，便扬着下巴怒气腾腾的道，“我是不耻于东皇胜！什么事对什么人，我不是冲你！” 木之青点头，笑眯眯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以后日日都能和他晨练了，总有能够打败他的那一日。” “可是他又不肯……”东皇羽儿止住话语。 长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如何看不出来。 她看眼木之青，却看她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明显就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心知肚明。 东皇羽儿气急败坏，“还有你，我以为你只是复制了结欲长老的相貌而已，但是他叫我和东皇胜小姐和公子，还有他的性情和行为举止，明显就是真的长老！你为什么了解结欲长老？这不就是幻境吗？” 到头来可倒好，幻境不像幻境，就连幻境里的人，都像十分的真人。 第五百一十二章 幻境六 木之青挑了挑眉，“这里是你的幻境，这里的一切当然是基于你的记忆了。” 东皇羽儿脸色变了一下。 她心中忽然升起后悔。 东皇家的东皇羽儿，嫡系子孙，曾经的东皇一，记忆里会不会有东皇家的辛秘。 这只有东皇羽儿自己清楚。 她此时才终于从那报仇心切和被蛊惑的心境下脱离，考虑到一些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在幻境的这些岁月，会不会有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被木之青得知去了。 东皇羽儿咬了咬牙。 可是那又怎么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身处在戏中，又如何是她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更何况，东皇羽儿也没想脱离。 思考完这些，她漂亮的凤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脑子里灵光一现，开始怀疑起木之青的话。 “你确定一切都是基于我的记忆发生的？” 木之青此人说话亦真亦假，说话笑盈盈之下没少让东皇羽儿吃亏过，所以东皇羽儿对她的话不免抱着几分怀疑态度。 木之青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然。”她耸了耸肩，“东皇道友，我总共去你家也没几次，就算侥幸见到结欲长老了，我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得知他的性情呢？” “……” 东皇羽儿半信半疑。 但是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东皇羽儿也不会再走回头路。 她看眼木之青，“好！我且相信你一次！”说完，东皇羽儿也怒气腾腾的走了。 木之青从雪团上跳到地上，对着东皇羽儿的背影喊，“东皇胜受罚哎，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可是东皇羽儿何止这次不看热闹，之后的每天晨练，几乎都是以东皇羽儿最先倒下为结束，可是每一次结欲长老都只会罚东皇胜，对东皇羽儿忽略而过。 时日多了，东皇胜受罚的次数多了，他的眉眼肉眼可见的变得冷厉，甚至有一股肃杀之气，颇有六亲不认的感觉。 可是就算是这样，东皇羽儿还是一次旁观他受惩罚的想法都没有。 “她这是罚你呢。”在幻境的日子呆久了，节灵也有些懒洋洋的，乍眼一看，好像还是和木之青如出一辙的神情状态。 “显而易见，东皇家的惩罚不一般，她不想让你看见。” 木之青对于节灵的话没什么反应，“是呀，毕竟她都说相信我了。” 东皇羽儿说相信木之青什么？ 东皇羽儿说相信木之青是真的以她的记忆为基础建立的幻境，所以她不敢去看东皇胜受罚，因为这可能触及东皇家的核心所在。 开弓没有回头箭，可是东皇羽儿作为东皇家的嫡系子孙，被浸养多年，得到资源和知识的倾力相助，到底是会为东皇家着想几分的。 节灵轻笑，“真是胆小鬼，明明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管木之青去东皇家几次，对于东皇家的核心，可不是她靠蛛丝马迹或者聪慧就能知晓的。毕竟东皇家屹立千年不倒，若是能这么轻易被人察觉到核心所在，那东皇家早就应该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很好的验证木之青到底是基于东皇羽儿的记忆建造的幻境，还是全是靠她自身对东皇家知道的信息。 前者，自然十分恐怖，因为这会让木之青知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后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因为东皇羽儿在幻境中一呆多年，感到违和的地方可有多少？ 而木之青去到东皇家又是多久？ 可是东皇羽儿明明这么轻易就能知晓两者的差别，她却是没有这么做。 显然，她害怕知道结果。 节灵轻笑，“这是一场围绕东皇羽儿和东皇胜的幻境。其中真假参半，东皇羽儿和东皇胜之间的事情取决于他们的记忆和选择，至于其他旁的什么东西，执念在对方的人又何曾会为幻境带来帮助……” “好了。”木之青笑意盈盈的打断他，“我是帮助人的，你是跟在我身边无法甩掉的人，无论如何，你便当个看戏的人就好了，可不许你拆穿台上人的把戏。” 节灵挑眉，星眸晃出笑意，细细密密的星光很容易引人醉入其中。 “好。” 然后他就真的不说话了。 木之青舔了舔唇，“节灵前辈你……” “嗯？”节灵刚转过去的视线便又落在她身上，将星眸中漫天的繁星一并落到木之青身上，又好像从未离开过，“你说什么？” 木之青定定和他对视半响，杏眸一弯，眉眼弯弯的道，“老妖怪。” 她轻声说，几乎几不可闻。 “……” 可是很显然，节灵无法不听到。 他的星眸微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知道。”木之青说。 她知道。 然后呢？ 她还是说了。 节灵转过头去，什么都不说了。 东皇羽儿果然下定了决心，不管东皇胜被惩罚多少次，她都不曾去看过一眼。 可是时日长了，东皇羽儿纵使修为一日千里，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一样。 “东皇胜变了。” 晨练结束，东皇羽儿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东皇胜远去。 “哪里变了？”木之青一直陪伴在东皇羽儿身侧，闻言问道。 神识放开，东皇胜即使背对着她们，她们还是能看清他的五官神情。 东皇胜已然是成熟时的东皇胜了，五官模样全都与真正的东皇胜别无二样。 日日晨练，经历厮杀，又马不停蹄的接受惩罚，东皇胜还是那个东皇胜，但是他的眉眼间那股无时无刻不传递而出的傲气变得内敛，全都收敛了起来。 他如今看上去就像个杀神。 “变得狠辣了？”木之青试着说出答案。 东皇羽儿抿唇，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然后她看到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转向她，对她说道，“可是他还是要接受结欲长老的惩罚，无一例外。” “……” 东皇羽儿厌恶的转过头，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要说什么？” 她的凤眸中有着泪光，“感谢他？” 她转头看木之青，甩头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泪珠在飞溅。 “你知道的，这不是我想要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幻境七 木之青看着东皇羽儿不发一言。 她认识的东皇羽儿是什么样的呢？她所了解的东皇羽儿是什么样的呢？ 不管如何，眼泪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所以什么泪光，什么泪珠都是不存在的，东皇羽儿凤眸清晰，一点朦胧也没有。 她不可能会哭。 东皇羽儿扬着下巴，看上去耀眼极了，又骄傲又美丽。 她的语气笃定而厌恶，“他越这样，我越恨他！” 东皇羽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又或者，自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恨他！” 说完，她看了看木之青，骄傲的转身走了。 太骄傲了。 可是在此时此地，放在东皇羽儿身上的骄傲是如此不合时宜。 节灵和木之青一同望着东皇羽儿消失在幻境的尽头，还有来路和去路。 “快金丹了吧。”节灵缓缓道。 是，东皇羽儿快到金丹的时候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风云变幻，东皇胜和东皇羽儿一同结成金丹。 其实木之青的幻境还是有漏洞的。 比如晋升金丹的时候，即使雷劫再声势浩大，即使雷电再多么逼真，可是却也没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天道之威。 这是木之青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因为天道之威在天道，而天道一定是立于真实之地，否则围绕天道而生存的他们便是虚假的，便是不真实的，这是无解之谜，无可抗拒。 东皇羽儿金丹了，可是金丹和筑基的区别好像并不大，最大的差别就只是灵力的增长了。 可是这是不对的。 就像是人每到一个人生阶段，就会自然而然的明悟许多东西，觉得从前的自己愚不可及一样。对于修士来说，修为也是这样的存在，甚至还要更甚。 可是没有。 东皇羽儿带着金丹以后的记忆来到此地，心智却被幻境所影响，只能达到从前自己的阶段。 此时的东皇羽儿，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颗必胜之心，炽热而骄傲。 不像是在幻境之外，时时刻刻的颓靡，就差将寿命将尽写在脸上。 “恭喜金丹。”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说道。 东皇羽儿的凤眸上抬，看向另一处雷霆刚息的地方。 “七彩祥云。” 另一处地方在雷霆散去之后，天空绽放出云彩，云彩美丽，却层层叠叠的，仿佛乌云压顶，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那是东皇胜晋升金丹时出现的异象。” 东皇羽儿抬头看向自己头顶。 万里无云，原本所剩不多的云朵全都被东皇胜的晋升异象吸引了去。 她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随即扬起下巴，“有异象又如何，不管如何，东皇一得是我的才行。” 木之青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东皇羽儿看向她的眼眸里有了温度，凤眸中似乎还有复杂难言的情绪，“我想跟你说一声……” 话到这里，她顿住。 木之青却一点都不意外的歪头接道，“你是要向我道谢的意思吗？” 东皇羽儿一噎。 不管原先她想说什么，在木之青这么说完之后，她都不太可能说出口。 她撇过头去，“我要开始我最重要的事情了。” 东皇羽儿又留给木之青一个背影。 木之青随着她的走动而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即将没入光中。 东皇羽儿在走向幻境的尽头，还有来路和去路。 “真耀眼啊。”节灵道，“她是该感谢你。” 此时的东皇羽儿自信，骄傲，心中有希望。 木之青看向节灵，“你喜欢耀眼的人吗？” 节灵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人天生是容易疲惫的动物，不管是任何事情。也不管是面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 他缓缓转向木之青，说道，“就像是再耀眼的东西，也终将要逝去，比如每一日的阳光。” 木之青挑眉，她开始向东皇羽儿的去路走去。 走着走着，她转头问节灵，“包括你吗？” “我离成神一步之遥。” 自然还是人。 “那你也会疲惫吗？” 节灵道，“我想，没有人能够例外。” 没有人能例外。 包括节灵。 木之青明白了。 “所以你觉得耀眼的人不常有。” “不是耀眼的人不常有，是耀眼的人不常耀眼。” 不能够一直耀眼。 所以节灵不喜欢耀眼的人。 因为终将不耀眼。 那又何必喜欢。 木之青轻笑，杏眸弯弯笑眼盈盈。 她不否认节灵说的话。 “但是我相信东皇羽儿会一直耀眼。” “因为她终将停在耀眼的时候？”节灵接道。 木之青挑眉。 她不再说话了。 转眼间，耀眼的东皇羽儿和不知是不是耀眼的东皇胜终于开始了最重要的较量。 东皇一。 谁是东皇一？ 终将得到结果。 在较量前夕，东皇夫人将他们叫到一起。 “听结欲长老说，你的表现一直是最差的？”东皇夫人道。 东皇胜没有否认。 “那就是说，结欲长老说的是真的了？” 东皇胜没有否认。 东皇夫人定定看着东皇胜，“东皇胜，你知晓着这些代表着什么吗？” 身为亲生母亲的东皇夫人叫起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么亲切。 可是亲生儿子也不见得有多么在意亲生母亲的想法。 “结欲长老是这么说。” 他说道。 他还承认了。 光明正大。 东皇夫人笑了，笑了好一会儿，笑声优雅而有礼。 好不容易笑完，东皇夫人的话却冰冷如霜，“东皇胜，你可真是好样的。” 东皇胜抿唇，一言不发。 “你是我生的，你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我怎么会不明白。”东皇夫人的脸上带着明悟，“我只希望你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 东皇夫人说道，“我想你不配做东皇家的子孙，不配做我的儿子，我会后悔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这句话就有些重了。 东皇胜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挺直如松，倔强的一句不说。 东皇夫人转而就转了话题，“不管如何，关于东皇一，必须出自你们之一。” “但是……” 她的眸光凛冽，“如果胜儿你输了她的话，我会十分失望，我希望你明白。” 第五百一十四章 幻境八 出了房门，东皇羽儿和东皇胜各奔东西。 “你娘好像不太看好你。”木之青道。 东皇羽儿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不稀罕她的宠爱。” 木之青挑眉，在思索东皇羽儿这句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可是东皇羽儿想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转向木之青，“你去过我家，见过我娘不是吗？” “嗯，见过。” 东皇羽儿轻笑，“若是从前的她，你不会只见过她一次的，她最喜招摇了，我的性情十之一二都是学她的。” 木之青挑眉，“你这个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想的什么样？”东皇羽儿回过头，索性直接说了答案，“我和东皇胜还未长大成人也就罢了，但是要是修为高过她了，她可不敢常在我们面前晃悠。” 在东皇羽儿的口中，有关于东皇家的什么东西即将展现出来。 木之青为东皇羽儿话中的信息量感到有趣。 “血肉至亲在你们东皇家里可真是特殊的存在。” “如何能不特殊，外界可能一星半点都不敢传，但是只要你去知阁走一遭，问问关于东皇家的事情，可是满篇都是——”东皇羽儿说道，“血肉相残，兵刃相向。” 她扬着下巴，“在我们东皇家，血肉至亲都是用来锻炼意志的，没少踏着他们当台阶使。” 东皇羽儿生在东皇家，长在东皇家，自小便浸染了东皇家的观念，所以觉得这个观念一点问题都没有。 木之青也不觉得有问题……啊，别误会，并非她麻木不仁，残暴无良，而是她相信世上只要存在的东西即有它合理的地方。东皇家的行事理念不管多么惊世骇俗，它照样还是屹立千年不倒的东皇家。 有时候修为高了，心也并非就麻木了，只是离天道越近，便越能领会天道的无情是怎样一个章法，便越能知道无理究竟是怎么个无理的样子。 “东皇一是怎样选的？”木之青向来聪慧，很容易便能从其中联想到什么，“想来也是血色一片？” “见过我们的晨练吗？”东皇羽儿说，“这次可不再是假刀假枪了。” 木之青挑眉，“嫡系可只有你和东皇道友。” “那又怎么样。嫡系随时都可以换，她和他也不需要两个同样无能的儿女。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存在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东皇羽儿道，“而不巧的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红衫飘动，东皇羽儿纤长的背影逐渐远去，来去如风。 节灵缓缓说道，“我记得玄灵大陆上一直都有个三六九等的说法，最高等便是众人口中的天才。” “其他天才我不知晓，但是我想东皇家的天才只能实至名归，因为除了天才，无其他人能与他争锋。” 木之青求教，“千年前的东皇家也是如此吗？” 节灵说道，“约莫两三千年前的时候，那时我刚入道，有幸旁观过一场东皇家屠杀，那时候，满门的年轻小辈就只剩下一个。”他的眸光深远，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甚至轻笑一声，“而那个年轻小辈果然成为了西大陆最强之人。” 又是可以探究节灵往事的一件事。 木之青话语玩味，眉目笑盈盈，“不是吧节灵前辈，那时你刚入道，人家也是年轻小辈，你怎么就认他是最强了？” 节灵轻笑，“散修的刚入道，能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他修长的手轻敲衣衫，抬眼望天空，“认真算来，我应该算是后来者居上，他先飞升的半劫界，我紧随其后。” 木之青跟随他看着天空，可是看不出什么。 然后节灵下一句话就是，“不用好奇，等你飞升半劫界，你自然就能见到他了。他是个疯子，不过我想你会喜欢。” 他是个疯子，可是节灵觉得木之青会喜欢？ 木之青不置可否，杏眸晃荡出笑意，“节灵前辈还真是不放过每个让我快点到半劫界的机会啊。” 节灵对此没有否认，目光放远，“所幸这场幻境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幻境自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谁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因为竞选东皇一之人，要么成为东皇一，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战局不过刚开始，就倒了一地的东皇子弟，而东皇羽儿和东皇胜在人堆里拿着武器，但凡所过之处，周围之人纷纷倒地。 而东皇羽儿和东皇胜随着人堆的倒下，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是的，这就是东皇家选出金丹第一人的方法。 没有什么老谋深算，没有什么复杂的战局设定，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唯一的前路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杀光他们，自己成了唯一站着的人，自然就是金丹第一人，自然就是东皇一了。 竞选东皇一的办法简单粗暴，可是谁能质疑最后的结果？ 没有人。 这世上，这玄灵大陆上，谁有东皇家这样的狠辣与决心。 不知是谁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在场上厮杀，不知是谁的父亲，母亲，祖辈在高台上观看。 他们的神情平静无波，冷酷到无情的坐在旁边，坐观着屠宰场的屠杀。 有人有过动容吗？ 木之青观察一圈，稀奇极了。 没有。 没有一个人有过动容，哪怕一瞬间的不忍和痛苦。 “这是怎么发生的？” 木之青不理解。 只要是人，会有这样一面吗？ “这是来自东皇家的血脉传承。东皇家上下无一不好战，无一不崇尚实力。所以对他们来说实力便是一切，没有其他宗门其他家族的阴谋诡计和利益冲突，抛开这些之后，即使他们为了实力自相残杀，依然还是能够屹立不倒，这就是东皇家的生存之道。” 节灵懂得很多，可是木之青还是不理解。 “如果每次都是这样的话，那看戏的人都坐不满椅子了。”木之青道，“可是这里旁观的人可不少。” 节灵轻笑，“你不是有一颗长灵果吗？东皇家至宝，你不应该只是放在一旁当个摆设。” 第五百一十五章 幻境九 节灵突然提起长灵果，果然成功引起木之青的兴趣。 自从她从云竹手里接过长灵果之后，她确实是任由长灵果在储物袋里蒙尘，拿出来研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此时研究长灵果不是首要的事情。 因为场上的厮杀变得激烈了，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之中，眼前的景象又岂是震撼二字能够形容的。 浴血的戏子，冷漠的看客。戏子以血肉筑路，尽情的表演。看客却嫌血肉太寡淡，戏不够有趣。 现在场上的每个人，包括东皇胜和东皇羽儿，就像是数月未食的饿狼，被不怀好意的自己和看客放在牢笼里面，饮其他饿狼的血，吃其他饿狼的肉，以此饱餐一顿。 东皇胜和东皇羽儿渐渐在人群中靠近了。 好像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只能看到血液在地上蔓延，两人浑身带着血，只剩他们二人面对面站立。 木之青停止观察其他人，看向场上。 节灵这才缓缓将视线放在木之青身上。 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 这是一场幻境，除却东皇羽儿，其他人都是假的，包括这些看客。 可是在木之青的幻境中，看客面无表情，冷漠到无情。她偏生还要观察自己幻境中的假人。 节灵转头看向场上。 谁才是这真正冷漠无情之人还未可知。 雷箭扇向上抛，飞快旋转着，东皇胜伸出手，雷箭扇便分离成几股持在他的手上。 他的凤眸带着讽刺，“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期待的东西，开心了吗？” 东皇羽儿一袭红衫，鲜血洒在红衫上不分你我，所以显得她没有那么狼狈。 反观东皇胜，浑身浴血，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明明是东皇胜更显狼狈一点的，可是他和东皇羽儿站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显颓势。 “开心。”东皇羽儿扬着下巴，看上去耀眼极了，“如何会不开心。” 话音刚落，她的凤眸凛冽起来，武器飞扬，她接过武器，衣衫拂过风，她疾速朝东皇胜掠去。 “来吧！一决胜负！” “噼里啪啦！” 东皇羽儿的周身蔓延出雷电，无数股雷电带着毁灭的气息，比主人还要快还要霸道的向着东皇胜去。 东皇胜不退反进，手一抛，雷箭扇便疾射出去，但凡雷箭扇所到之处，雷电全都化为乌有，与东皇胜一道反掷而出，冲着东皇羽儿而去。 一瞬间，两人缠在一起，雷电为他们所困，围绕着他们，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快，极狠，毫不留情。 “嘭！” 雷电聚集在一起，爆炸出气浪，几乎要湮灭了一切，包括使用它们为武器的东皇羽儿和东皇胜。 “精彩了。” 节灵道，“东皇胜竟然分毫不让。” 他什么时候让过了？ 节灵这句话又是暗含信息。 远处的屋瓦在淡去，随着东皇羽儿和东皇胜的争斗间，幻境也即将结束。 这次东皇羽儿在场上，有来路，却再也没有去路。 幻境在波动。 木之青伸出手，手中绿光一闪，出现木棍，木棍中有一些无形的气息弥漫出去，使得周围所有一切都虚无，可是东皇胜和东皇羽儿还是存在。 背景虚无一片，东皇胜和东皇羽儿眨眼就在空白的环境中争打，可是他们就像没有察觉变化一样，只专注着对方。 “决出胜负的那一刻，将是执念消散，幻境消失的时候。”木之青拿着木棍的手放下，垂在身侧。 生死之间的较量难以言说，两人交错又分开，雷电几乎模糊了战况。 狂风在倾袭，几乎卷成了漩涡。 鲜血又一次飞溅，相伴在雷电中又很快因为灵力消散无踪。 东皇羽儿退后一步，看着对面的东皇胜，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与脸庞。 无数次与东皇胜的交集中，平和是极少数的，她与他一直都是争锋相对。 这次也一样。 两人都是一样的修为，她是他的亲生妹妹，可是东皇胜可不会让着她，不管是任何时候。 东皇羽儿跪倒外地。 转眼场上就只剩下东皇胜是站立着的。 东皇胜居高临下的看着东皇羽儿，身后和周围全都是雷电，和以往许多次一样，属于东皇羽儿的那股雷电在变弱。 “噗……”东皇羽儿吐出一口血，血花飚了出来。 “你不该将目标放在我身上的。” 东皇胜持着雷箭扇靠近东皇羽儿，停在她身前，举着雷箭扇，好像随时都能砍向她的头颅。 东皇羽儿动了动喉咙。 这么狼狈的样子她恨极了，她心中有一股无力感升起，但是更多的却是释然。 别误会，不是她不恨东皇胜了，她照样是恨他的。 这股释然只是一种石头落地，事情再也无法改变的释然。 这不是东皇羽儿喜爱的释然，可是她别无办法。 东皇胜张开手，雷箭扇消失在手中，他狠厉的凤眸转而柔和下来，里面竟然有一些疼惜。 他在东皇羽儿的身前蹲了下来，声音放轻。 “你这又是何必。” 东皇羽儿正好脱力想要往后倒下，他一手揽住了，东皇羽儿无力的躺在他的怀中。 东皇羽儿的神情恍惚起来，可是张扬的五官还是张扬的，她说着话，“可恶……最终也还是没有打败你……” “打败我做什么呢？你我对立的唯一结果只有杀了对方，你总是上赶着作甚。” “那又如何……”东皇羽儿攥紧手掌，凤眸中带着骄傲，“东皇家，只能有我一个东皇一。” 空间彻底变得纯白，木之青行至纯白之中，站在东皇胜身后。 “我以为你会让着她。”木之青歪着头，看上去很是不解。 东皇胜抬头，竟然是直视着木之青，无遮无拦。 东皇羽儿凤眸一阵恍惚，意识到什么，“你能看见她？” “他一直都能看见。”木之青道，“我没说吗？”她看上去有些讶异，“幻境是围绕你们二人展开的。” 东皇胜当然能看见她。 东皇羽儿意识到什么，“为什么……难道……” 东皇胜低头看着东皇羽儿，凤眸中带着讽意。 “哪怕是将死的东皇羽儿，我也不可能故意认输。”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幻境十 “将死……”东皇羽儿的凤眸微睁，脑海里划过什么，“将死……” 记忆中，是百花树下的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许诺给她一场幻境。 而她犹豫许久，还是禁不住诱惑答应。 这才是这场幻境的开始不是吗？ 东皇羽儿一阵恍惚。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木之青真的在她院子里借住许久吗？ 东皇羽儿脑海里有灵光浮现，她的凤眸中升出一抹明悟。 “我想起来了……” 她愣了半响。 东皇胜的怀抱是炙热的，东皇羽儿若是不看着他们，周围空间便是一片空白，虚无到没什么好看的。 她躺在东皇胜炙热的怀抱中，终于想起了真相。 她想起来了，却是忍不住讽刺的笑，“哪里是你主动来东皇家的呢？”东皇羽儿看向木之青，“我曾给你一道玉符，那是一封邀请贴。” 那是一副她的死讯贴。 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飞行灵屋在飞行，木之青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忽然有一道灵光来到她的面前，灵力浮现，面前展现一副画面。 那是东皇羽儿。 东皇羽儿躺在床上，一张脸憔悴至极，浑身虚脱，脸色苍白，狼狈到不像她。 她对木之青道，“我要死了，你来吧。” 然后木之青便去东皇家了。 至于什么木之青借住东皇家，与东皇羽儿朝夕相处多日，每日都不遗余力的找一些趣事逗东皇羽儿都是假的。 空白的空间在波动，幻境即将彻底倒塌。 东皇羽儿眼眸内的明悟更甚，“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经历这场幻境？” 木之青摇头，“我从不勉强任何人。” 可是木之青为何要施展这场幻境？ 东皇胜缓缓道，“是我。是我拜托她的。” 幻境在崩塌，东皇羽儿吃力的看着东皇胜。 生命的尽头，即使在幻境中，东皇羽儿也是一身浴血，只是都掩藏在红衫之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若有若无飘散在鼻间的血腥味才能看出一二。 幻境逐渐崩塌，东皇羽儿越发显得吃力，“为……为什么？”她的凤眸中有些伤心，“怎么？现实里打败不了你，你便想在幻境中让我如愿？” 虽然东皇羽儿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一切都出现在东皇胜面前时，实在太让她难堪，太让她难为情了。 就像是当初明明同是筑基修士，她口口声声说要打败木之青，最后木之青却远远超过她的难堪一样。 她的“旁门左道”被东皇胜撞见了，所以她感到难堪。 更难堪的事情是，这一切还是东皇胜一力促成的。 这让东皇羽儿感到屈辱。 东皇胜果然看不起她，所以看穿了她心里卑鄙的念头，还施舍一般的想要她如愿。 这太难堪了。 东皇羽儿很难不感到屈辱。 可是东皇胜说，“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发现……”他没有任何抱歉，就像是无数次掌握东皇羽儿的所有事情，包括寿命。 “我做不到。”他说道，“我为什么要为了让你如愿让自己被打败呢？”东皇胜的凤眸微眯，“即使是在幻境中，我也不容许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哪怕对象是东皇羽儿。 哪怕对象是将死的东皇羽儿。 那也不行。 东皇胜不容许自己败。 他可以败给林广归，他可以败给木之青。 那是他技不如人。 那东皇羽儿呢？ 他又凭什么要败给东皇羽儿？ 东皇胜做不到。 可是东皇羽儿听闻，却是怅然若失。 她不是在失落。 她只是—— “你瞧，我还是比不过你。” 东皇胜不愧是东皇家嫡系，东皇羽儿一点错都找不出来。 东皇羽儿的凤眸中带着茫然，看着空白处有些找不到焦点。 “那这场幻境……给我带来什么了吗？” 明明什么都没成功，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可是东皇羽儿意外的发现，自己心中还是感到轻松。 这抹轻松太不常有了。 东皇胜宽大的手掌盖在东皇羽儿的凤眸上，下一秒移开。 他的唇角翘着笑意，“你大概不知道如今的你有多么像从前。” 如今的东皇羽儿模样无力，可是五官中不再有如影随形的疲惫感。 相反，她更像是从前那个扬着下巴，骄傲无比的东皇羽儿。 好像时间并没有在东皇羽儿身上留下痕迹。 “是这样吗？”东皇羽儿还是茫然，半响说道，“我可真恨你。” 东皇胜一愣。 东皇羽儿的凤眸眨了眨，里面竟然出现泪光，她睁着眼，眼泪便从眼角流下。 “我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明明我都没那么想回从前。” 眼泪滴下，正好落在东皇胜的手背上。 东皇胜忍不住手背颤动，只觉得这滴泪炙热极了。 他愣愣看向手背。 这是什么？ 这是……眼泪？ 东皇羽儿的眼泪？ 她哭了？ 东皇羽儿……哭了？ 东皇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东皇胜忍不住抬起眼眸。 “东皇羽……” 话音戛然而止。 他正好看到东皇羽儿闭上她的凤眸，不透出任何一抹光。 “……” 东皇胜有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疑惑的动了动凤眸。 “她死了。”木之青轻盈的声音传来，“她不应该在此时死的，距离她真正的死期还有半柱香，你还能跟她说一下你的伟大心路历程，可是她自己气绝了。” 东皇胜愣愣看着怀中的东皇羽儿。 他有些理解不了木之青在说什么。 “噗……” 空白的空间在涨大，然后像是空气泄掉一样，骤然破碎。 幻境彻底结束了。 东皇胜睁开眼，发现东皇羽儿躺在自己的怀中，而他坐在床边。 “……” 东皇胜伸出手，他摸到东皇羽儿的气脉，没有一丝活气。 ——东皇羽儿真的走了。 东皇胜意识到。 “你做了什么！”巨大的愤怒剥夺了东皇胜所有的心思，要不是因为东皇羽儿还在他的怀中，他可能直接现出雷箭扇攻向木之青。 可是木之青轻盈的站在床边，指着他怀中的东皇羽儿，轻飘飘的一句话，“你瞧，她唇角有笑。” “……”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东皇羽儿陨落 东皇胜一愣。 他僵硬的低头，果然发现了东皇羽儿唇角的笑。 她闭着眼，神情甚至都不是安详的，好像只是骄傲的人在睡觉，唇角都是翘着的，好像赢了一般。 她真在笑。 果真在笑。 东皇羽儿是笑着走的。 她是自己气绝身亡的。 这么骄傲的人，选择死亡的方式是气绝身亡。 若不是木之青的幻境刻意带给她当年鲜衣怒马的感觉，她的神情还得带着疲惫，就像是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疲惫。 而她此时唇角挂着舒心的微笑，东皇胜都能想见她睁开凤眸，微扬着下巴，不屑的看着人的样子。 可是东皇羽儿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她死了。 彻底死了。 东皇胜踉跄的站起身。 即使早就预想过此时，可是他的心里早就将东皇羽儿死前他应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全都预想过一遍。 哪有这么突然的。 哪有突然戛然而止的。 东皇胜无法接受。 他话还没说完呢。 陷入巨大情绪中，偏生还分不清自己什么情绪的东皇胜忽然看到了木之青。 木之青身形纤细的站在床边，看上去就像是不染尘埃的旁观者，坐看旁人笑，笑看旁人哭。 这太可恶了。 东皇胜手中出现雷箭扇，直指木之青，愤怒道，“不许笑！” 木之青特意让自己面无表情了，又如何会笑。 她好歹和东皇羽儿相识一场，她又是最讲仪式之人，如何会笑。 她顶多表现得漠然一点而已。 那东皇胜是让谁不要笑？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撒气的对象。 木之青杏眸微眯。 可是她从不受气。 “你要跟我打一架？” 东皇胜一愣，垂下雷箭扇，愣愣看向床上。 床上东皇羽儿还躺在那里，带着笑意，好像随时都能睁开她那双凤眸，大骂他一样。 东皇胜僵站在原地，忽然之间像是惊醒一样抬起头。 “灵魂！对了！她还有灵魂！我可以让她夺舍！不管怎么样都行！不只有黄泉这条路！” 木之青越发眯起杏眸。 雷系的灵力出现，这是东皇胜正在施法。 在他的施法下，有什么灰色的气息一晃而过。 节灵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桌前。 自幻境消失，不管东皇胜多么激动，不管木之青怎么做，他都是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遗世独立的坐在这。 可是他这是不免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木之青生气了。 “你在找她的灵魂？” 东皇胜没有理会木之青，只有节灵听到木之青的每一字每一句。 “你想让东皇羽儿夺舍，想要她用你都不屑使用的办法？” 东皇胜还是没有回答，他专心于手中的术法，眸光死死锁定那抹灰色的气息，哪有空顾及木之青怎么样。 木之青笑了。 这次她可没有顾及东皇羽儿刚死，想笑就笑了。 “我发现活得久了，还是不能将什么东西都见到了，每次都有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 这次这些话是对节灵说的。 他意识到木之青要做什么。 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到底有多了解木之青。 他站起身，看着木之青。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看见木棍出现在木之青手中。 碧绿色的木棍表面有一层蓝色的纹路，那是水灵力。可是此时碧绿的灵气出现，完全绕开水灵力，还有一些别的颜色掺杂在里面。 灵气的存在感绝对不低，可是东皇胜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木之青的杏眸笑意盈盈，“我可不许你这么做。” 真不好意思。 她要捣乱了。 忽然间，屋子里灵气乍现，这次东皇胜终于无法忽略木之青了，碧绿的灵气几乎晃到他的眼睛。 脑海里心里，心心念念全是得到东皇羽儿灵魂的东皇胜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他反应过来了。 “你要做什么！” 他持着雷箭扇想要靠近那么灰色的气息。 熟悉的灵魂气息近在眼前，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那人的灵魂气息都带着生人勿近，废物勿扰。 可是东皇胜才刚刚感觉到，就看到木棍疾速朝这边而来，掠起灰色的气息驶向门外。 东皇胜连忙去追。 “不要！” 可是来不及了。 木棍连同灰色的气息升入高空，碧绿的气息扩散出来。 在高空中，另一番景象逐渐出现。 那是不一样的玄灵大陆，里面遍布魂灵。 那是…… “阎罗地狱！”东皇胜惊出声。 很快他顾及不到了。 因为灰色的气息在碧绿色灵力的影响下，飞速进入景象之中，几乎化作一道青烟。 在留下的痕迹之中，东皇胜恍惚间还看到一抹红衫，看到东皇羽儿明艳的五官，扬起下巴的脸庞。 “不——”他的瞳孔放大，凤眸睁大。 东皇胜疾速扑了过去，可是木棍飞起，阎罗地狱消失不见，高空变成了高空，没有什么不同。 ——东皇胜扑了个空。 而他的亲生妹妹东皇羽儿已经去往阎罗地狱，世间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再也没有。 东皇胜凤眸颤动，身子也在颤动。 他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木之青！” 怒吼声响起。 东皇胜杀气腾腾的看向屋内，“我杀了你！” 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摊开手分外无辜。 “我是像东皇道友一样为你好啊，你怎么可以不识好歹，不知好人心？” 东皇胜心中的怒火在燃烧，越发气怒，“我杀了你！” 百花树被吹动，滔天的雷电出现，东皇胜落下高空，朝着木之青攻来。 可是木之青的身影轻盈极了，再往后一退便掠出门外，可恶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哎呀，好像好心办坏事了，真是对不起呀东皇道友，下次再向你赔礼道歉。” 说完，她连残影也不留下，眨眼身影就消失了。 可是这里可是东皇家，她能怎样消失。 但是每每有人出来拦阻她的时候，木棍就会自发出现，弄碎许多屋檐摆设，弄得东皇家上下鸡飞狗跳。 然后等不再鸡飞狗跳的时候，却是遍寻不到木之青的身影。 “木之青——” 东皇胜的怒吼传出很远。 第五百一十八章 狂怒的东皇胜 东皇城最近人心惶惶，哪怕东皇城就坐落在紫灵桥的另一端，修士们还是宁可绕路去别的城池，也不愿意在东皇城停留。 “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东皇胜那家伙跟疯了一样，逮人就打一架！” 无数修士怨声载道，对东皇胜不满到极致。 “谁知道啊！”被问的人也是气恼，“真就仗着权势四处乱闯呗？听说他连知阁都闯了！要不是被人及时拦下，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怎么回事？他闯知阁做什么？嘶！”有人想起什么，“该不会前两次挑知阁的人也是他吧？” “很有可能！不然这当今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动知阁？东皇胜肯定算一个啊！只有他动才会雷声大，雨点小，不被知阁追究！” “你都说不被知阁追究了，东皇胜可不是啊！”也有人不赞同，“他连知阁的门都才刚进呢，下一秒就是被打出来，在房顶上大战三天三夜才战胜！而且不止如此啊！听说知阁还派出人去东皇家要求给个说法呢！前两次挑知阁的人肯定不是他！” “嘶！连东皇胜都逃不过被知阁追究的结果，那前两次挑知阁的人到底是谁啊！不会是知阁内部自己发生问题吧！” “胡说什么！知阁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人家神秘着呢！要是内部真的发生什么矛盾的话，我们还能不知道人家的庐山真面目啊？” “啧，我说你们是不是偏题了！重点难道不是东皇胜到底去知阁做什么吗？” “听说是问问题去的！” “什么问问题啊！我听说是他怒火难消，想要找人打架！知阁又那么神秘，他就找到知阁头上了呗！他又不是第一次精力没处使了！哪个人他没上门打架过？有什么好稀奇的！” “胡说八道！那他也不至于找到知阁去啊！”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那人便卡壳了。 他们面面相觑，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灵石没入黑暗中。 “东皇胜前段时间闹知阁所为何事？” 收了灵石，黑暗中慢吞吞又清晰的回道，“来知阁，自然是为了问问题。” “问什么？” 回答了一次废话，来人还是将灵石再次飞入黑暗中，显然对商人的德行知道得特别清楚。 “他想知道如何从阎罗地狱中带回死魂，而那人——”声音道，“正是前段时间陨落在东皇家的东皇羽儿，他的亲生妹妹。” 木之青挑了挑眉，“东皇胜还信你们呢。” 她还以为东皇胜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找知阁。 机关人没有回答。 对于不是问题的东西，它们向来不会回答。 所幸木之青很快再次问道，“那他既然是为了问题而来，那又为什么在知阁大打出手呢？” 又是一次数量不菲的灵石。 机关人慢吞吞的答道，“知阁答:无解。无人能从阎罗地狱带回死魂。于是东皇胜恼羞成怒，大打出手。” 木之青轻笑。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但是确实是东皇胜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手指弹动，又将灵石飞给机关人。 黑暗中，木之青笑意盈盈，“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东皇胜大打出手时有人和他打架，而我摧毁知阁两次，也未曾碰过一人？” 黑暗中沉默许久，显然是没想到木之青问的问题。 木之青这个问题非常狡猾。 她不仅将她自身问了进去，而且还是擦边的问到关于知阁本身的事情。 可是要是多么冒犯知阁，又不至于。 好半响，机关人的声音迟钝的响起，“并非无人。” 简单四个字。 木之青歪了歪头，笑眯眯。 “这样啊——” 并非无人。 可是木之青挑知阁的时候幕后之人没有选择出现，东皇胜挑知阁的时候幕后之人才选择出现。 黑暗中，木之青立在唯一光亮的地方，视线望进黑暗之中，探究在机关人之上。 她似乎在思索。 也不知道她是在思索机关人中会不会还有一个云竹，还是在思索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知阁中并非只有木之青一个人。 毕竟刚刚可是知阁自己亲口告诉木之青的。 此时此地，除了木之青一个人站在明处之外，还有一个面貌不知道是谁的人站在暗处看着木之青，可能还在打量着她，随时准备好答案为下一个来知阁问问题的人解答。 就像是她来问东皇胜。 每一次，木之青来到知阁，任何人来到知阁，幕后之人都在知阁里的不知道哪一处黑暗打量来人。 木之青站立在原地太久，沉默了太久，思索的样子又太认真。 基于前车之鉴，知阁中的黑暗与沉默逐渐变了味。 开始有戒备和不满在发酵。 世上有些事情可以发生一次，两次，可以一而再，却不可再而三。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木之青却缓缓往后退了一步，笑意盈盈。 她自然不会做那种不讨喜的事情，木之青最不喜欢做不讨喜的事情了。 “前面两次都是误会，我怎么可能会那样第三次呢？”她自己还给出保证，像是道歉。 可是她转眼就出了知阁。 黑暗静默许久，然后一如往常，气氛也恢复到往常，好像是无人。 木之青出了知阁，客栈里的声音大到她在街道里都能听见。 在万剑城里，因为东皇家和万剑宗隐隐约约对峙的态度中，众人对东皇胜的惧怕都可以在万剑城中畅所欲言，一点遮掩都没有。 木之青走在街道中，绿衫轻灵，可是神奇的是，她走在街道中很容易就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而她时不时就在拥挤的人群中侧身，不染尘埃，身影轻盈又美丽。 “哎，旁边就有一家知阁！”客栈里的修士指着街道道，“听说当时跟东皇胜一起出来的修士蒙着面，看不出样子，但是能和东皇胜大战三天三夜的又岂是简单人物？要不是那人最后输了，我还以为是林广归呢！” “怎么？听你这意思，那人是用剑啊？” “也不是用剑吧，就是身形消瘦，给人的感觉很像林广归！特别是他的灵力，就像是冰一样凛冽……”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万剑城小院 木之青回到万剑城的小院关上门，这次终于不再用神识去听那些议论声了。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去院中的躺椅上躺下，眯眼望着天空，看上去有些困乏。困乏之下，她的模样惬意，惬意得好像身处世外桃源，好像随时都能来个舒适的午觉，周围没有任何危机，她并不是身处在危机四伏的修仙界一样。 “送走东皇羽儿后呢，你打算做什么？”节灵看不得她眯着眼睛分外悠闲的样子。 木之青的杏眸微微睁开了一些，看上去有些慵懒，“嗯？” 节灵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躺着。 节灵身影修长，模样清朗，这样神仙的人物站在自己的上方，而自己却躺在躺椅上分外悠闲，一般情况下该感觉到不适的。 至少也会不自在。 可是木之青一点都没感到不好意思，眯着杏眸看着上方的节灵。 “修炼？还是打坐冥想？”节灵给她选择。 木之青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蜷缩在躺椅上，懒懒说道，“什么都不想。” 节灵伸出手，感受着空气流动，有一些极为精纯的木系灵力正在缓缓流淌，意图进入木之青体内。 这是木之青身为树灵一直有的特殊待遇。天地之间最精纯的灵气会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哪怕她什么都不做。 可是灵气再怎么偏爱木之青，她如今也是元婴巅峰的修士。元婴巅峰所需要的灵力又何止江海之量，仅靠灵力自发的亲近，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积蓄到一定的灵力数量。 节灵闭了闭眼。 不可否认的是，他分外看不过木之青惫懒的样子。 “节灵前辈从前一定是非常勤奋的人吧。” 节灵一顿。 木之青不知何时拿出一本书籍，摊开来放在脸上，正好遮住了面目，只能听到她懒懒的声音。 “可以想见当年百花齐放，节灵前辈身为一介散修，除了一些机缘和悟性之外，更多支撑你飞升半劫界的一定是勤奋吧。” 节灵如何会让千年后的玄灵大陆依然为他津津乐道？ 总是有一些不凡的东西在身上的，否则沈长风那样的大家子弟，如何当着自家祖宗不去崇拜，来崇拜一个散修。 节灵垂眸。他没否认木之青说的话，但是也没有应和，“身为一介树灵，我以为你会比我更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来之不易的机会……”木之青葱白的手指拿过书籍，露出笑盈盈的面目，“做人的机会吗？” “你太过惫懒。” 明明飞升半劫界是那样让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木之青却偏偏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在这人世间沉浮。 时间长了，节灵从刚开始的新奇有趣转变为疑惑。 “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贪痴嗔怪，你真的从未厌烦过吗？” 木之青知道节灵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节灵的口中，半劫界绝对是一块净土，远离尘世，让人向往的净土。 木之青轻笑一声，书籍又放在脸上，她懒洋洋的说道，“该厌烦的时候早就厌烦过了。我喜爱什么想做什么，就得向着喜爱的东西去，向着想做的事情做，不然……” 她懒洋洋的伸出一根手指，然后缓慢的向下倒，“我就该报复玄灵大陆，原地去世了。” “……” 节灵星眸微动。 可是木之青垂下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躺椅，带有特殊的韵律，已经是一副生人勿近，不希望人打扰的样子了。 节灵便闭上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木之青这番话…… 她除了传递出随性而为的信息，也就是她的人生处事，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前者节灵早已在这些陪伴的岁月中看清，至于后者……传递出来的信息太过隐晦，节灵若有若无的察觉到什么，可是每每却总是戛然而止。 回想起来，自认识以来，木之青的行为处事就有些隐隐的怪异感。 除了太过像人，似乎还有太过老练。 老练在哪一方面呢？ 节灵从躺椅旁走开，坐在桌前闭着眼。 容他仔细想想…… “喵……” 野猫爬过，木之青轻轻一跳坐到墙上。 “喵！”野猫被惊动，毛发直竖，很快就跑了没影。 木之青新奇道，“这里还有猫呢？” 节灵无甚在意的意思，“估摸着是某个掩耳盗铃的人养的。” 神识中，野猫彻底没了踪影。 木之青坐在墙头上，不太乐意，“是哪个道友用这种东西来探查我的，未免太笨了点。” “或许他根本不怕被发现。” “这里是万剑城。”绿衫飘动，木之青轻飘飘的跳下城墙，“能知道我这处小院的根本没多少人。” 她想到什么，猜测道，“不会是云竹想知道我有没有回到万剑城吧？” 节灵闭上眼睛，不是很愿意和木之青说话。 明明木之青说的这些东西她早就可以解答迷惑。哪怕是刚刚直接把那条猫抓了，那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在这里问他。 说到底，木之青这是觉得无趣了，给自己找些乐子。 “节灵前辈你别不说话呀。”木之青很是不满，“你猜猜看是谁的手笔呀。” 节灵缓缓呼吸了一下，伸出手来，还没做什么便被木之青按了回去。 “我知晓这附近的事情只要你一抬手你便都能察觉得到，但是你我二人在这里，便要遵守一下游戏规则才可以。” “……” 游戏规则？ 哪门子的游戏规则？ 他何时和木之青玩过什么游戏，立下过什么游戏？ 看着木之青笑意盈盈，充满期许的杏眸，节灵在心中叹了口气，放下手道，“这不至于是云竹的手笔。” 他微顿，然后在木之青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也许是和知阁有关。” 他还不忘补上一句，“这只是我的猜测。” “知阁？”木之青笑眯眯，“好像是比云竹道友来得靠谱一点。” 她意味深长的道，“我还在东大陆呢，他们就这么沉不住气吗？” 节灵瞥她一眼，“你想如何？” 木之青道，“不如我们去北大陆找他们算账吧！” 第五百二十章 半年的暴雨 “……” 北大陆和知阁…… 节灵闭上眼睛，“你看，你何须问我。” 明明自己在众多蛛丝马迹中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 “那我也不能不懂装懂呀。” 木之青走在院中，看上去颇为苦闷，“常居北大陆的人避世不出，明明有实力却独居一偶，想来早就被憋得心中烦闷，所以才会将周围环境发生的一点变化看得那样重，明明我也不过只是在那里留下点什么改变而已，反倒真被他们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她伸出手，缓缓握紧，嘴上应景一般说，“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天时地利，再加上一个我就是人和，就将总账一并算了，让人悬着一颗心，就怕落得一地针脚，等着我眼巴巴的踩上去。” 节灵眼眸睁起，半是耷拉着却不显慵懒，反而有一种神灵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 “颇是麻烦。” 他不喜欢。 哪像木之青也道，“我也觉得。”她好像一下子泄了气，躺在躺椅上拿着一本书看，“北大陆的阴谋诡计与我有什么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要去找他们。” 节灵瞥了她一眼。 那刚刚还那么说。 罢了，总归是生活中没有乐子，把她变成这样的。 “随你喜欢。” 节灵站起身，拿过她手中的书籍，低眸看她，“只要你好好修炼，早日飞升半劫界，别的我什么都不拘着你。” 木之青躺在躺椅上笑意盈盈的仰起白皙的脖子看着他，“这已经是最大的拘着了。” 节灵好像有些无奈。 木之青伸出手，衣袖滑动，她朝节灵伸出的手不改主意。 节灵无奈，将书籍还给了她，她这才收回手去，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书。 “如何就不喜欢修炼了。” “我想这问题你问了成千上百次，我也会成千上百次的回答你一声无趣。”木之青翻过一页书，“旁人道我无志气，自甘堕落，让人觉得身在福中不知福，觉得憋气。我却道修炼无趣，死了也无趣，只有乐子有趣。” “滴答。” 清凉的一滴雨水落了下来，打搅了这舒适的午后时光，鸟儿不再叫唤了，凉风卷带着雨水飘了过来。 木之青伸了手指，淡绿色的禁制便升了起来，正好挡住了越渐轰鸣的雨声，将狂风与暴雨都一并挡在了院子外面。 节灵抬头。 清风朗月的人似乎罕见觉得有一些无奈，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拿木之青怎么办才好。要拿人怎么办的前提在节灵这里一定是足够了解。可是他对木之青远远称不上了解，比如她作为一棵树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生就养成她这副脾性。 太阳躲在乌云里，清缓的微风不见踪影，万里无云不见了，阳光不见了，只剩下滴答滴答下得急促的雨声，和抬头只能看到被拦在外面的暴雨。 这实在算不上多么好的景色，哪里还适合躺在躺椅上看书。 可是躺在躺椅上看书的人不介意，任由头顶的暴雨在倾盆，她依然岿然不动。 好像暖日阳光她喜欢，暴雨梨花仍觉得舒适。 禁制外暴雨倾盆，偏偏被禁制拦阻在外，所以院子里一滴水不沾，好像一点狼狈都没有。 在这样的荒唐的景象下，节灵低下头，不再欣赏那狼狈的景象。 本身暴雨冲刷一切的模样便没什么好看的，节灵嫌不够风雅，像个粗声粗气的大汉，做着粗鲁的事情。 良久，节灵道，“雨声惹得人心烦，便自去休息。” 然后木棍一闪，节灵就消失了身影。 木之青缓缓翻过一页书，视线透过书籍看了一眼头顶的暴雨与乌云，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将视线投在文字中。 玄灵大陆的天气除了北大陆，很少有反常的时候，可是这次大雨倾盆，竟然下了半年有余。 不管是万剑城还是东皇城，地面就没见个干的时候，偏生就紫灵河太过辽阔，跟个没事人一样，河水一点都没见上涨，也不知道雨水都去了哪儿。 暴雨终于停下的那一刻，乌云散开，太阳从云朵里出来，照射着大地，竟是炎热至极的。暴雨与炎热无缝对接，使得众人对这久违的烈日也不见得有多好的看法。 “可是修士又有几人靠着这天气过活。” 木之青坐在墙头上，把禁制撤了，看着几条街之外人来人往。 纵使烈日当头，燥热难当，木之青周围一米之内，仍然有缓缓的微风流淌，自有一番清凉，哪里有一丝烈日之下该有的样子。 木之青的绿衫衣角被吹动，在墙头上展现着自己的身姿，她的衣裳真是美极了。 “只怕南大陆的人不好活。”节灵抬眸，“万剑宗的修士近日没少出门。” “想来像冬善陨落那一年一样，南大陆暴雨倾盆，万剑宗的修士是去救济他们的。” 节灵看她一眼，“你不是嫌颇为无趣？南大陆人多了可有热闹看。” 木之青托腮，缓缓叹了口气，“可是那些热闹就像话本上想破头就能想完的桥段一样，哪里就值得三不五时的去看。” 节灵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木之青总是这样有理，切入的点太过刁钻古怪，可是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木之青伏在墙头上，衣衫长到墙头下，“不过倒是有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问佛宗和尚也会去南大陆。” “你对佛修那样感兴趣作甚。” “不是的。”木之青坐起来，直起上半身，“我是太久没见过睡僧道友与他的小宠物了，怪是想念的。” 节灵闭了闭眼，他发现不管跟在木之青身边多少年，他仍然对她感兴趣的点不甚理解。 “一个总是睡着的僧人，一只不甚喜欢你的幻猫兽，有甚可思念的。” “这两者加起来就够人思念了。”木之青闭上杏眸伸出手，好像在阳光下感受着什么，嘴上不忘说，“多难得一见的人与兽？” 大家同处一片阳光下，能感觉到的东西有很多。 木之青很快睁开眼，流光在杏眸中闪耀，“还真的就在附近呀。” 第五百二十一章 睡僧道调皮 炎热的阳光下，晒得人都快要烤干了。 “这要是正常凡界是什么季节来着？怎么这个鬼天气！灵力抵御都觉得燥热，颇费灵气！” 低阶修士怨声载道。 他们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因为暴雨而不得不搬家，又因为烈日而耗费体力的凡人了。 老弱病残被修士们归在一起，老人的嘴都干裂得不像话，珍惜的抿了一口水，然后喂给自己的孙子。 泪水对他们来说都是奢靡的。 “快要冬季了，若不是存了一些度过冬日的粮食，如何受得了这次迁徒。” “早知道便不要搬了，仙人好心，但是这样的天气，被淹的房屋道路迟早干涸，只需等待几日便好了。这下搬了，回头又要搬回去，身子骨如何受得了这些奔波。” “娘……爷爷……呜呜呜好渴……” 孩童在哭泣，其他人也不好受。 能将凡人当回事又能亲力亲为来帮忙的哪能是什么高阶修士。可是天气太过炎热，将暴雨积蓄的道路都蒸发的差不多了，以低阶修士的灵力，又如何能在这样的空气中引出水灵气来。 再说了，若是他们不加节制从空气中引出水灵气，那附近本就炎热，就会更变得跟个火炉子一样，彻底没了湿气。 现在整个玄灵大陆，除了北大陆，其他地方的水灵气匮乏得可怜。 只叹凡人们恨不得去紫灵河饮水去了。 “别糊涂啊！紫灵河那是吃人的地方！”紫灵河的河水在众人眼里哪里还是神秘可怕的，那水波粼粼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都是诱惑。 他们只好忍了渴，一眼都不去看紫灵河。 “阿弥陀佛。” 在极渴极热的时候，有一道佛音响起，带有特殊的韵律，在这声音之外，一股平和随之而来。 众人擦掉汗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圆胖的和尚只手为掌的缓缓渡步而来，慈眉善目，白白胖胖的脸上没有一滴汗水，仿佛是用世间的快乐长大成人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情平静，愉快。 他站在苦难的众人面前，滚着佛珠的手伸了出来，一股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落在以土成为的容器中。 “喝吧。” 僧人的手一动，水便等份分成好几份，落在众人眼前。 众人惊呆了一瞬，然后纷纷感激涕零，“这是大和尚！活菩萨啊！” “好了好了！”修士们呦呵，“该喝的喝，该省的省，你们还要赶不少路呢！别一下子全喝完了！” 有了水，众人好过许多，修士们用土灵气给他们筑成遮蔽的屋瓦，然后他们来到僧人面前。 “阿弥陀佛，见过前辈！” 毋庸置疑，这个僧人的修为一定不低。 僧人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自己却朝众人施了佛礼，“贫僧法号睡僧，见过诸位施主。” 修士们纷纷说不敢当，臊得脸都红了，显然没想到一个得道高僧会这样客气。 “小僧观各位模样，应是万剑宗修士吧？” 修士们身上无甚特别，只是都身穿白衣，最特别的是他们人手一把剑，最是好认。 “我们是接了宗门任务来的。”领头修士道。 “原来如此。”睡僧嘶了一声，“这位施主，我们是不是见过？” 领头修士一愣，然后很快说道，“睡僧大名，谁人不知。若是见过，晚辈一定不会忘记的！”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睡僧前辈……怪怪的。 睡僧摇头，“施主是否名叫苍原？” 苍原愣住了，与人面面相觑，然后说道，“晚辈确是苍原不错，前辈怎么会认识我……” “此言差矣。”睡僧道，“想来是你我有缘，是以见之便觉亲切。” 苍原一愣。 问佛宗睡僧他早知名号，却只知对方只是嗜睡，佛心洒脱，却不知这么……这么…… 苍原有些不知道怎样反应是好了，憋了好久憋出一句，“睡僧前辈是挺亲切。” 然后就不说话了。 睡僧笑眯眯，像个弥勒佛，“不用拘束，贫僧只是路过，若无其他事情，贫僧便先走了。” “等等。”苍原脸一红，“前辈，是这样的，我等修士灵力微薄……”他硬着头皮开口，“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请你多留一些水下来？” 睡僧不怒不嗔，浅然而道，“这有何难。” 睡僧伸出手，水流便出现在周围，围绕着睡僧而动，就像是活了一样，纷纷漂浮在众人眼前，好像是一个水下世界。 众人都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纷纷找容器装下这些水。 “从来不知道水这样美！” 不知道哪来一声感叹。 这却是众人心中最深的感受。 确实美极了。 睡僧慈眉善目，这让苍原一阵恍惚。 他在万剑宗中，遇见的人看到的人素来都是严厉的，鲜少见过睡僧这样好脾气的人。 苍原不禁心中感叹睡僧果然是得道高僧，自己应当向他多学习。 感叹着感叹着，苍原侧身，目送睡僧远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及近而来。 他一愣，好一会儿才知道为何熟悉。 这不是……睡僧前辈吗？ 可是睡僧前辈…… 苍原震惊的看着睡僧的背影，又看看对面走过来的睡僧。 “这……”身后有个修士震惊，看看对面又看看前面，转头如摇钟，“为什么会有两个睡僧！” 只见远处走来的睡僧慈眉善目，与背对着他们的没有一点差别，几乎一模一样。 苍原心中一凛，“睡僧小心！” 他下意识偏向面前的睡僧。 这并非是先来后到的说法，苍原作为万剑宗的天才弟子，思想自然不会那么浅薄。 相反，正是因为见识在心里，所以他才觉得若是佛门弟子，那就应该是方才所见的睡僧那样的。 这世间有几人能有睡僧身上随和善目的气度？ 所以苍原自然偏向面前的睡僧。 可是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睡僧面对面，走在半路停下，然后面前的睡僧身影变幻，成了一袭纤细的绿衫。 对面的睡僧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分外无奈，“木施主，你又调皮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不开心的幻猫兽 苍原睁大眼。 两个睡僧面对面站立，慈眉善目圆滚滚的睡僧变成了一个……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谁是真睡僧，谁是假睡僧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不用再分辨！ 而且上一秒他们还认为假睡僧才是真的睡僧！ 这让苍原等人如何不惊讶！ 这得用多少年才能碰到这么一件事！ 那……那个女子是谁？为什么要假扮睡僧？ 而且两人看上去交情还不浅！ 一瞬间，苍原的脑子里划过许多想法！ 还不待他将一团乱麻好好捋捋，就见面前的女子转过身，不再只是背影对着他们，苍原也终于看清这个女子的面貌。 那女子有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眼，杏眸大大的，弯成一个月牙儿。 神奇的是，虽然都是笑着的，但是和方才慈眉善目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是……可是即使面貌不一样了，可是方才和现在明明是同样一个人，为什么由内而外的感觉也一并改变了？ “小道友，”那女子开口，带着促狭，“你们这样便是不对了。也许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真的睡僧呢？看来你们行走修仙界的经验还不够，不知世上多得是险恶的人。” “……” 险恶的人？ 谁险恶？ 谁能无事来逗他们几个低阶修士？ 可是苍原是谨慎的。 木之青这些话说得苍原心剧烈跳动。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苍原知道睡僧和她的修为那么高，想要他们的命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苍原的脾性使然，使得他不得不多想些。 “噗呲。” 女子清脆的笑声响起，这让苍原脑海里的阴谋诡计短暂中断了一些。 绿衫女子分外不给面子的笑弯了腰，“不是吧苍原小道友，你这么好骗的呀。” 那女子笑够了，笑意盈盈的直起腰，“这你也信？我是在逗你玩的呀。” 苍原涨红了脸，“你……你……” “我怎么了？”偏生那女子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挑着眉认真的问他。 苍原的脸更红了。 太可恶了。 这人太可恶了。 “好了。”轻缓的声音响起，睡僧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万剑宗的弟子素来正经，你又何必逗他。” 木之青的眉心跳了一下，忍不住转身道，“睡僧道友，经年不见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他若是正经的话，我便是不正经了吗？” 睡僧敛眉，看上去有些无奈，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妥协，“如有冒犯，小僧向你道歉。” 苍原看着睡僧，忽然想起什么。 若是眼前这个是真的睡僧，那木之青假扮的睡僧在他这里不再是天衣无缝。 他也总算知道木之青假扮的睡僧违和感在哪里了。 睡僧是睡僧，传闻中睡僧哪怕上了刀山到了火海也有可能随时随地睡着，就像此时的睡僧给他的感觉一样，嘴上说着讨饶的话，可是脸上却是睡意沉沉，身体向一边倾倒，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 可是木之青假扮的睡僧，在平和之下是真的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一点都不像睡僧。 这就是差别。 “睡僧道友，”那边木之青道，“我特意来找你，你在我面前睡觉。我想你是来救济凡人的，我便来替你，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她还理直气壮，想来早就想好了道理。 睡僧晃了晃脑袋，脸上的肉微颤，看上去清醒了不少。 他无奈的道，“小僧又何须这样的两全其美……还有，你该知烈日还持续不少时候，怎生肆意利用水灵气。” “你是在指责我吗？” 睡僧便摇头，“你想做何事都是你的自由，小僧只是随口一问。” 再有便是害怕自己再睡着，木之青觉得无趣，又去假扮他做事。 木之青轻笑，“放心吧，我用的是修士窝里的水灵气，想来他们皮糙肉厚，定是不怕热的。” 修士窝里的？ 苍原听得一愣。 修士窝里……是在哪里？而且此女子可以随意调动修士周围的水灵力，这…… 这绝对不简单。 苍原心念电转，还没有想到什么，视线就敏锐的捕捉到什么。他的眉毛微动，心中不免升出一些怀疑。 “师兄，”小师弟扯了扯他的衣袖，“这睡僧怎么还养宠物啊？” 只见睡僧的僧袍里钻出来一只雪白的小兽，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木之青，听到有人议论它就望过来。 “吱！” 叫声凶狠，模糊了几分因为模样带给人的可爱感觉。 它奈何不了木之青，还奈何不了这几个小小人类吗！ 幻猫兽想到这里，咧起雪白的牙齿，模样越发凶狠。 “不带这么欺软怕硬的。”有一只雪白的手将它从睡僧怀里提溜了起来。 “吱吱吱……”幻猫兽慌了，伸着爪子要去靠近睡僧，可是不管它怎么像睡僧求救，它依旧逃离不了这只魔爪，最后还是来到一个柔软的怀抱。 怀抱里还泛着香气，清新扑鼻，可是幻猫兽皮毛都炸了起来。 “吱吱吱！” 放开它！你这个可恶的人类！ “这么排斥我呢？” 可是它越排斥，木之青越发笑眯眯的摸着它的毛。 “可是强扭的瓜最甜了。” 幻猫兽挣扎着挣扎着，有气无力的摊开四肢，尾巴都垂下了，生无可恋的耷拉着眼眸躺在木之青的怀中。 木棍一闪，节灵出现在木之青身边，看一眼她怀中的幻猫兽。 “它不喜欢你，你还抱得这样开心？”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太稀奇了，所以节灵需要出来见证。 毕竟木之青行走在玄灵大陆的几百年中，不是没有更可爱的宠物或者妖兽，可是能呆在木之青怀中的，却是一只都没有。 ……哦，除了一根鬼木根系，那个不算。 “我不开心也没有开心。”木之青笑眯眯，“只要它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节灵，“……” 微风拂起，带来一阵清凉，睡僧若有所觉的侧头，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回头，“这里凡人众多，别增添因果了，暂且离开此地吧。” 第五百二十三章 惹因果 由修士支起的简陋土房只为了遮挡阳光，老人怀中的小孩抿了一口水，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在猛烈得让人惧怕的阳光之下，有一群仙人不怕阳光，站在阳光之下，其中最耀眼的人小孩分辨不清，但是有一个人怀中的小兽有着雪白的皮毛，看上去太像小时候被父母炖成汤的小狗了，这让小孩湿漉漉的眼睛不免积蓄出泪水，眼巴巴的看着。 睡僧朝木之青伸出手。 雪白的幻猫兽便在小孩怀念的目光中去到睡僧的大手上。 “吱！” 无精打采的幻猫兽顿时满血复活，狠狠在睡僧的手上挠出爪痕，然后一溜烟的溜进睡僧的僧袍中，这次它恨不得一根毛都不露。 睡僧手上的抓痕鲜血泛了出来，被睡僧不甚在意的抹去，垂下手来。 “知道委屈了你，撒够气便可。”他还低声对幻猫兽安慰道。 小孩落了泪。 他也是被小狗弄伤了手，小小一道伤疤而已，父母却恼羞成怒杀了小狗。 木之青侧头。 小孩懵懂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有一瞬间便震在原地。 他直到这时才看清木之青的容貌。 那该怎么形容？ 小孩不知道。 但是他想起自家长辈惧怕的样子，心想这些人果然是仙人。 仙人在看他哎！ 小孩顿时便忘记了伤心，眼巴巴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一袭绿衫，纤细的身子在小孩眼里就是修长得过分。 然后他看到貌美如仙子的人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喏，那小孩好像有灵根，你们万剑宗考虑多个弟子吗？” “……” 短暂的静默，小孩只觉得抱住自己的手臂是僵着的，很快有人让他跪下，身边的爹娘和爷爷在哭泣，“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垂怜！” 小孩懵懂，他感觉到仙人还在看他，他眼中满是迷茫。 为什么他们要哭着道谢呢？哭不是很伤心的事情吗？ 苍原回头，“任何人想入万剑宗，都要经过入门测试。” 可是这就是给个机会了。 万剑宗不看灵根好坏，只看毅力如何。 木之青轻笑，“当然。” “木施主。”睡僧提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木之青转身，和睡僧走在一起，睡僧低头转着佛珠，困意不翼而飞，显然是被木之青的做法惊醒了。 前脚刚说不要沾因果，后脚她就去沾。 当真是……当真是…… “前辈！” 纤细的身影和圆滚滚的身影在远去，苍原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 穿着绿衫的女子就回过头，好奇的望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苍原发现自己在后悔。 剑修如何能有这样左右摇摆的时候。 苍原硬着头皮道，“这位前辈，我们从前见过吗？为何你知晓我的名字？” 苍原身后，是一群看见没有坏心的高阶修士而激动非常的同门师兄弟，在这些人之后，是一排排简陋的土房，里面挤满了凡人，还有一间哭着道谢的人。 “啊，这个啊。”木之青的视线转完了他们，分不清眼眸内什么情绪，只是笑眯眯的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大抵是有缘吧。” 什么有缘。她假扮睡僧时说有缘就罢了，如今还这么说。 苍原心想自己应该被戏耍了，但是世上一定没有无缘无故的认识，更何况他只是无名小辈。苍原问不出原因，倔强浮上心头，他大声问，“那前辈呢！敢问前辈道号！” 木之青轻笑，她在看着苍原，在回苍原的话，眼中却是这不尽相同的众人反应。 可是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分心，“我的道号啊……我从来没有过道号，但是我有名字。” 她想她此时毋庸置疑，一定是全场身份最高的人，看看那些人敬佩崇拜的目光，看看那些仰望感激的目光。 她是最高，可是那些仰望感激的目光也会去仰望敬佩崇拜的那些人。 这样的目光下，应该很容易飘飘然吧。 木之青心想正常人的反应是不是该飘了，一边在苍原的目光下扬着下巴，学着东皇羽儿的模样说道，“你对我有缘，所以我知晓你的名字，你应当也是同样才行。” 苍原，“……” 这又是什么道理？ 可是木之青不听他说了，自顾自说完便绿衫飘动，随着睡僧走远了。 元婴修士的脚程快极了，眨眼就不见踪影，只留百味杂陈的众人。 “等等等等！”有师弟掏出一本书，“问佛宗僧人从不拉帮结派，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屈指可数！我找找……啊！有了！能和睡僧前辈并肩而立又身穿绿衫总是笑着的……师兄！刚刚那位前辈极有可能是之青道君！” “什么？”其他人都沸腾了，“之青道君！那不是肆意妄为，杀人放火全都不放过的人吗！可是她很和蔼很美丽啊！” “就是就是！是不是搞错了……” “够了！” 苍原利眸扫过他们，落在师弟手上的书上。 “哪来的？” 师弟一下子蒙了，“啊……师兄……” 苍原抽剑，一剑将书籍斩得支离破碎，像是下起了雪，破碎的书页纷纷扬扬的在周围落下。 利剑归入剑鞘，苍原冷冰冰的，“剑修心中只有一把剑，不理俗事萧萧，尔等今日所为，我会如实告知师门！” “……对不起师兄，我们知道错了。” 可是没用。 一众筑基修士，修为在这，心性尚且修炼不在家，可是万剑宗不会容忍这些。 “去吧，继续宗门任务。” 修士们面面相觑，全都一哄而散了。 苍原立在原地，持着剑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书页上。 “木……之……青……” 其中字眼隐隐可见。 “哎！你这小孩做什么呢！” 在修士的制止声中，一个小孩跑了出来，将破碎的书页全都捡了起来，然后又一溜烟跑回房子里。 苍原皱眉走了过去，“有没有烫着……” 这边杂事纷纷，那边木之青和睡僧分外逍遥。 “你知晓佛门弟子最怕惹到因果的。”睡僧不知道拿木之青如何是好。 “因果是我的，睡僧道友别害怕呀。” 第五百二十四章 恶劣的天气 睡僧无奈，“你啊……” 木之青坐在紫灵河岸上晃着腿，睡僧眼不见为净的撇开目光。 也就她不惧怕紫灵河水，敢在岸边肆意妄为了。 他看上去又有些犯困了，说话喃喃，“怎生数百年过去，你一点变化没有，这一点不对。” 木之青听得挑眉，回头见睡僧不过是困意之下的呢喃，就回过头去当没听见。 节灵瞧着好玩，“你方才在想什么？” “嗯？哪个方才？” 节灵道，“在回答那个剑修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啊，那个啊……”木之青道，“我想我应该要飘飘然了，并且顺带着感慨……”她叹了口气，“这世间的诱惑太多，修士的修为越高，诱惑也像渔网一样不重样的缠了过来，怪不得人心易变呢。” 节灵想他知晓木之青的意思，他只是没想到木之青会这样答。 他想反问木之青，可是木之青却像早就知道一样转移了话题，在河岸上掰着手指道，“所以两相对比之下呢，问佛宗和万剑宗果然享誉盛名，里面最容易盛产不易改变的存在了。” 节灵品了品，不免轻笑，“怎么说得人像货品一样。” 木之青嘶了一声，“我可没这样不尊重人，你不要胡说。” 睡僧好一会儿没动静，木之青和节灵聊了两句天，以为睡僧睡着了，想要转头去看时神识先察觉到了。 睡僧身子一点没歪，幻猫兽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睡僧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嘶…… 木之青回头，“你是在想要怎么才好把我推进去吗？” 睡僧被她说得退后一步，有些无奈，“木施主说笑了。” “那你是在想什么？”木之青好奇歪头。 睡僧一愣，然后看着木之青道，“你在做贫僧的时候，看上去真像圣智。” 节灵侧头，“他在说你像和尚。” 木之青抿唇看着睡僧。 睡僧不明白她的心思，犹还在失神之中。 “这世上大部分的施主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唯有少部分人给人的感觉不同，可是无论如何，能和圣智感觉一样的存在实在是不曾见过。” 木之青转回头去，看上去漫不经心，“大抵是巧合吧。” 如何就能是巧合了。 睡僧还没说什么，木之青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含笑着回头，“不然的话，就是我特别厉害，所以才能表现出和鼎鼎大名的佛子一样的感觉。” “……” 节灵轻笑。 他理解睡僧的失言。每回到类似这种情况的时候，木之青总是会先发制人让人哑口无言。 睡僧退后一步，只手为掌道，“暴雨过后便是烈日，天气异常必有事发生，木施主自己当心。” “你要走了？”木之青不太开心，“我好不容易碰到睡僧道友，你这就要走了？” 睡僧无奈，“此时不得闲，烈日不知什么时候到头，有很多施主需要贫僧的帮助。” “什么帮助？”木之青反问，“你一来不能替他们行走，二来不能违背五行灵气为他们引水，你去了有何用？” 睡僧捻着佛珠，怀中是雪白的幻猫兽，他模样静静，看上去有些困意，却还是清醒的。 “贫僧可以为他们诵读经文，阿弥陀佛，佛语之下，可平天下人之心。” 木之青不置可否，撑着下巴问道，“那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吗？” “玄灵大陆如此广阔，大路朝天，木施主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贫僧如何会阻碍。” 木之青提起裙摆站起身，脸上洋溢出笑意，“那好啊，我们走吧！” 睡僧果然如他所说那样，为苦难的人们诵读经文，企图平静他们的心绪，给他们带来宁静。 佛经是有用的，路途中发生的争吵少了许多，却不够有用，因为人活着不能只注重精神世界而忽略了身体需求。 木之青跟在睡僧身边，见到了一地鸡毛，可是睡僧一直很有耐心。 而且她惊讶的发现，就连幻猫兽这样的暴脾气，对此竟然习以为常，甚至在小孩对它顽劣的时候，它都能够忍受。 旁观了一段时日，烈日下的人们在迁徒，木之青坐在飞行灵屋中，一点阳光不晒，飞在他们的高空中纤尘不染。 时日长了，不好的情绪日复一日的上演，枯燥得可怕，木之青便觉得无趣。 “我先走一步了！” 她对睡僧告别完，就驱使飞行灵屋在湛蓝色的天空中远去。 “圣僧！你就帮帮我们吧，我奶奶实在是走不动了！” 睡僧只好停下诵读经文，拦住企图向他下跪的孩子，“贫僧帮不了你们。” 面前的人还是在哭泣，隐隐有责怪的声音响起，睡僧转着佛珠不动如山。 可是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 烈日之下空空如也。 她真的走了，飞行灵屋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在湛蓝的天空。 来去如风。 睡僧低头，继续极有耐心的为众人诵读经文。 烈日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似乎不将玄灵大陆上的水分蒸发干净就不罢休一样。 半年的暴雨加上望不到头的烈日，符阵宗终于准备出面了。 “符阵宗享誉盛名，有它出面，想来恶劣的天气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听说这次不仅是符阵宗自己的想法，其他宗门也是这么支持的。” “那可不，真的恶劣的天气，对于大宗门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我看符阵宗此举定会让人乐声称赞。” “听说符阵宗把阵法都摆好了？” “还早呢，据说要摆上不少天，现在要是赶去旁观还来得及！” “旁观？你说得倒轻巧，这些手段都是大宗门的不传之秘，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外人随意旁观！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那要怎么才能去旁观呢？” “这谁知道啊。” 木之青问了一句没能得到答案不由有些失望，“我好想去瞧瞧啊。”她托腮看着天空，“怎么符阵宗连天气也要管呢？” 节灵温声道，“自古以来，若是天气出现恶劣的变化，却是会有大宗门或者大家族商量着解决的。” 第五百二十五章 热闹的符阵城 “只是因为玄灵大陆近千年的天气算不上多变，所以你才见得少了。” “这么说你那个时候玄灵大陆的天气很恶劣了？” “那是自然。你要想，玄灵大陆有一处每到妖魔冬眠之际就出现异象的北大陆，从前的玄灵大陆异象频频，妖魔到处出没，远没有现在稳定。” “原来如此。”木之青若有所思。 节灵道，“其实这种东西，没有符阵知识的人是很难看出门道来的。但是若是你想去看的话，也不妨去看看。” “我的门道不好，想去看的话只有去偷去抢去骗了。” 节灵忍俊不禁，“你怎生混到如此地步了。” “符阵宗我又没有相识的人。”木之青一顿，伸出手来看看，“啊，我想到办法了。” 符阵宗举行阵法的地方不在符阵宗，而是在符阵城中心，据说这里得尽符阵城千年人烟，最能将天时地利发挥到极致，而至于除此之外的人和，便是要看符阵宗选择谁为建造阵法的人选了。 “符阵宗我只知道一个冰心儿。” 可是冰心儿已经陨落，木之青便不认识符阵宗还有什么人了。 她转进去一家客栈听八卦，省略掉众人的添油加醋，她很快就知道始末了。 “据说是方令道君，方令道君少年老成，修炼算不得快，说起来还是广归道君这一辈的呢，却是近百年才晋升的元婴，赶在寿命将尽的节骨眼晋升的。” “这有什么？符阵宗专攻符篆和阵法，修炼本就是比旁人要慢一点的。” “此言差矣，人家符阵宗从前有一个名叫冰心儿的，参与了紫灵桥比试，风头无两。不管是修为还是阵法都能够一手掌握，只是可惜……最后还是淹没在修炼洪流之中。” “那便算不得多好的人物。”众人不以为然，“这修炼，越往后越难，她栽在了前头，便不值一提了。” 木之青出了客栈，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去往符阵城中心。 “我很少来符阵城。”木之青并不着急，所以她边走着边去看路边的摊子上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大概因为符阵城有着一个专攻符篆和阵法的符阵宗，所以符阵城卖的符篆和阵盘要更加种类繁复一些。而且不止如此，价格好像也要比旁处低上不少。 “符阵宗有许多半吊子的弟子，有些低阶符篆随手就练了，为了后续的练习，他们会选择将多余的符篆卖出去，用来换练习的材料。”节灵见多识广，随口就说了。 “嗯？”木之青察觉到什么，“他们能随时出来符阵城吗？” 节灵轻笑，“总有人愿意赚这份灵石的。” 木之青一下子便明白节灵的意思了，忍不住笑道，“倒真是一本暴利的好事。” 木之青很快来到符阵城的中心，这里被一些穿着八卦服的修士团团围着。不仅神识探不进去，人也进不去。 若是来到高处，便会发现这些穿着八卦服的弟子落脚极有韵律，并不是随意站着的。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只是都只能看到外围，就只是为了来凑热闹的。 “这就有些难办了。” 若是阵法是在符阵宗举办的，那木之青不是没有进去的办法，但是若是在符阵城，那么她便没有那份特殊待遇了。 木之青手腕的印记隐隐约约浮现，又随着她放下手而消失不见。 “你的隐匿身法好，潜进去便好。”节灵并不信以为然。 “可是这样多粗鲁。” 节灵看一眼木之青。 木之青想她明白节灵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轻笑，“也不是啦。” 她伸手一指，在众多人群中直直指着一个人，“我就知道这种场合他肯定在。” 节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不说话了。 烈日炎炎，恶劣的天气晒得人分外焦灼，即使是修士，在互相拥挤的场合下，也不免感觉到几分烦躁。 “这鬼天气！” 他们唾弃。 于是众位修士不免引动起水灵气给自己带来一丝清凉。可是暴晒的天气下，水灵气本就不多，只得被众人互相争抢。 一时之间，空气之中的水灵气互相奔波。 “这样让只有水灵根的修士怎么活！”有人不免感叹。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也得能抢得过人家水灵根的人啊！难道水灵气不往人家水灵根的修士去，来往你这个杂灵根的来吗？” 那人便语塞了。 木之青轻盈的身影落在人群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周围却自有一片空地，偏生那些人更加拥挤了，还不知道拥挤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丹药呢？” 她侧头，问旁边的人。 自从木之青落下来之后，这人就一直想要远离，大抵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不免垂头丧气道，“我就说今天怎么一直有不祥的预感。不过也是，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么可能少得了你。” “英雄所见略同，”木之青摇头晃脑的道，“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么少得了我们的云竹道友？” 云竹一噎，拉过木之青，“你少来，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木之青也不说话，就看着云竹的手。 云竹立马就松手了，“忘了。” 木之青拍了拍手，站离云竹一步，笑眯眯的道，“你的手臂好了？” “老早就好了。”云竹学她嫌弃的样子拍了拍手，来证明自己的手好得很。 “怎么好的？” “我没好时你不管，我好了你还得惋惜我怎么这么快好，没给你的嘲笑多一点机会。” 木之青啧了一声，“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云竹动了动肩膀，“你来这是干什么的？” 木之青轻笑，“你少转移话题了，我的丹药呢？” 云竹沮丧，“还没好呢，还差最后一步收尾工作。” 说着他不由看一眼木之青，“这一年你对我不闻不问，我看遍周围以为你在暗地里监视我的时候，却听说你在东皇家。成日里这里走走，那里去去，就是没往我身边去，你是真的挺放心我啊。” 第五百二十六章 阵法有异 “我不放心你时你叹息着多年相识错付喂了狗，我放心你时你却觉得这份自在激起你满身的鸡皮疙瘩，没给你的嘲讽多一些机会说出。” “……喂。” 木之青挑着眉看他。 云竹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好吧。” 木之青无趣的撇过头。 云竹无奈，“过两年，过两年我一定给你，以后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木之青不置可否。 云竹踮起脚来眺望人群，半响挑起一抹狡猾的笑意，转过头问木之青，“既然我们在这里相逢，那也不能白相逢，不如一起搞点事？” 两人对视，都福至心灵。 木之青笑弯了眼，“乐意之至啊道友。” 身穿八卦服的修士并不如他们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经。 作为符阵宗修士，他们自然懂得如何让自己轻松一些。 比如手垂在身侧的时候，手指就会在衣服上画着阵。目的也不为其他，就为了画一个简易的八卦阵，给自己带来一些清凉，抵御高空上的烈日。 所以当一阵清风拂过的时候他们没有太当回事。 “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人阵被触动了？”有同门师兄弟传音问人。 被问的人满不在乎，“这人阵是师祖安排我们站的，哪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 于是便不了了之。 “喂，经年不见，我隐匿身法是不是见长啊？” 云竹传音给木之青。 彼时两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越过人群，正在往人群中央而去。 “比不过我的事情我不评价。”显然云竹不会满意木之青的回答。 “哎，到了到了，就在前面，我已经看到了！” 木之青在半空中停下，不远处的空气有一些异常，她轻易就知道云竹停在那里。 往下看，只见八卦服弟子围着的中央，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盘坐着几个高阶修士，而在高阶修士围着的地方，是一个拿着桃木剑的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长相老实，同样一身八卦服，只是看上去有些邋遢。他举着桃木剑在念着咒，时不时挥动桃木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如有实质的出现，变成线条落在地上。随着挥动桃木剑的次数增加，地上的纹路渐渐增多，阵法初见雏形。 “怎么像个道士。” 人与人之间大抵有磁场，木之青见了此人第一眼就知道此人不会是个有趣的人。 “这就是方令道君了，醉心于阵法符篆，眼中除了自己喜爱的东西便没有其他东西了。”云竹说着，还问木之青，“你在哪个位置？我怎么感觉不到你？” “你猜？” 云竹郁闷，嘀咕道，“这就输你一等了。” 方才两人还商量着比试。 天上的烈日像是有两个太阳一样，直直照射着大地，阳光都像是一种武器，让人仿佛身处火炉。 而随着方令道君的施法，木之青所看不懂的阵法成型，天空逐渐出现一些云朵，隐隐遮住烈日。 “嗯？”木之青好奇问，“若是由烈日再转为暴雨岂不可笑？” 玄灵大陆可是刚结束半年的暴雨。 云竹道，“符阵宗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这次列阵主要是为了让天气变得和煦，最好是四季宜人的程度。” 可是遮住阳光的云朵有转为乌云的趋势。 节灵缓缓而道，“我想作为大宗门，大概率是打着为世人着想而列阵的旗号做些他们想做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 “喝！”方令道君一声喊，桃木剑虚化，落入阵法中心，已经成型的阵法发着光，光芒冲天而起。 一瞬间，乌云散开，阳光骤然减弱，大地有一瞬间暗了下来，才又散发出阳光。 仿佛身处火炉的温度降了下来，有微风吹拂，当真是让人宜人的温度。 修士们的感受还好，但是南大陆的凡人一定是感受最深的存在。比如一下子从烈火地狱来到了人间，干枯的心灵重新盈满了水分。 “比如，”节灵仰着头，望着天空，光线的明暗下，他仍然如旧，“试探这天气到底是天然而造成，还是——” 阵法的光芒散开，桃木剑成为实物飞入方令道君手中，方令道君忽然急退数步，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 “怎么可能！” 随着这声惊呼响起，众人很快明白方令道君的惊讶。 只见天空乌云骤然消散，太阳的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光晕骤然放大，烈日的温度又迸发出来，玄灵大陆上的人们一瞬间好像从人间去到了烈火地狱。 灼热到滚烫，好像一锅冷水都能转而沸腾成热水。 “怎么回事！” 这下团团围住的符阵宗弟子自己都在议论纷纷。 “怎么师祖结的阵没有效果？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 在众人团团围住的中心，盘坐在地上的人已经站立在方令道君身旁，几人似乎同样的惊讶，正在互相探讨。 木之青侧头看向节灵，节灵星眸看着她，说完未尽的话，“人为或许外力导致。” 木之青挑眉，“目前看来，是后者了？” 节灵没有否认，“若是前者，符阵宗即使再怎么退化，也不至于一点威力都没有。” “看来这热闹还真是来对了！” 不是木之青这样幸灾乐祸，而是云竹这么拍手说道。 云竹道，“走吧走吧，看来符阵宗解决不了这件事，事出有异，容我回去调查调查。”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可是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人对他的传音做出反应。 “不是吧，你不要装你已经离开了啊！我说我要回去调查，你不能偷偷跟我回去的！” 还是没有人回话。 木之青就在云竹的不远处，哪怕是偷偷跟着他走，他也不见得能发现。 云竹就是发现到这一点，所以才有些慌乱。 木之青已经从他的反应看出什么，忍不住笑道，“紧张什么？即使我现在应和你离开了，我若是想跟着你，难道还不能转身回来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云竹本是松了口气，听到她的话不由一僵。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打个赌吧? “好像说得也不错……不是！不对！”云竹反应过来，颇为郁闷，“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是你最好别这么做，这样做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哦？” 云竹叹气，“不管如何，既然没热闹可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那就原路返回，在我们相遇的地方见面。” 为什么要原路返回？ 云竹本来还奇怪，可是直到越过一群身穿八卦服的弟子时，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哎？”有一个弟子摸了摸冒汗的后脖颈，忍不住再次问同门师兄弟，“我们的人阵真的没有人触动吗？” 同门师兄弟不耐烦，“阵都失败了，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靠近！” 弟子有一双大眼睛，有些委屈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云竹在人群之中现身，那些拥挤的人群犹还在混乱之中，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天气不见好之后，那些符阵宗的弟子却准备撤离。 云竹转头，正好看到木之青悄无声息的落在一旁，绿衫飘动。 “你去逗人家一个小修士干嘛？” 木之青面向云竹，笑盈盈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他是天生五感敏锐，所以察觉到一个隐匿身法不太好的笨前辈。” “……”云竹指了指自己，哑然无声。 这是在骂他，可是他偏生无法反驳。 气得他瞪了一眼那个大眼睛修士，“年轻小伙子没事五感那么敏锐做什么，每回都让你察觉到了，我白修炼这么些年了。” 人群渐渐散去，木之青转身准备回到刚才那家客栈。 云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我要走了？” “你走吧。” 木之青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可是云竹没办法做到粗心大意。 “这诡异的天气明显有些不对，你就不好奇原因吗？” “好奇呀。” “那你打算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喝茶吗？”云竹跟着木之青来到二楼窗户，看她倒掉刚才的茶盏在泡茶。 “我不跟着你，云竹道友你放心吧。”木之青放下茶盏，抬头看他，“我近日有了新的乐趣。” “什么新的乐趣？” 木之青一指窗外的人群，“比如发掘一些有潜力的年轻人，看看他们能变成什么样的人。简略点说呢，我是在押宝。” “押宝？” 云竹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新乐趣？”他挥了挥手，“哎呀，反正我不懂你。”他旋身坐在窗框上，面对着木之青，“那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那个年轻小伙叫什么？没准他日后真成了新一辈的天才，你押宝押对了呢？” “这倒不必了，云竹道友你去忙你的吧。” 云竹犹豫，“真不用了？” 木之青笑眯眯，“你再这么试探我，那我肯定就会跟在你身后，看看你是怎么调查的了。” “……” 云竹还是半信半疑，却不得不跳下窗户，然后说道，“怎么会呢？我相信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肯定不会干那种明明答应光明磊落还悄悄跟在人身后的事情！” 木之青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 “我这是夸你！”云竹仰头喝下一杯茶，做了鬼脸，“还不是你的隐匿身法太好了！” 说完，他留下一句，“这茶真凉快！” 然后就跳出窗户飞远了。 木之青啧了一声，“好像是答应他了啊。” 这就难办了。 云竹这人果然鬼精，也足够了解她。缠着她的这一会儿已经打消她的念头。 节灵轻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大丈夫所做，他不是给你留了现成的借口了吗？” “还是不一样的。”木之青托腮看着窗外，“你说会像是我猜的那样吗？” 节灵反倒有不同的见解，淡淡说道，“他身为知阁之人，能接触的人有很多，又怎么会仅限于那两个。但凡是知阁之人，不想让你知晓身份的人，又何止那两个。” “还是不一样的。”木之青转了转茶杯，“不如我们赌一赌？” 节灵道，“你先说有何不一样，我再决定我要不要给你这个乐子。” 木之青看向节灵。 这说得也太让人不高兴了。 “因为寂望丹要练成了。”木之青笑眯眯，“所以云竹会抓紧一切机会和他们两个交往频繁。” 节灵挑眉，“你还是觉得他不会食言？” “我可没这样说。”木之青放下手，有些不太开心，“你只说你赌不赌就好了。” 节灵抬眸看向窗外，“你得先在不违背诺言的前提下找到他。” 木之青轻笑，“这有何难。”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笑意盈盈，明明窗外烈日炎炎，乱成一团，却不减她杏眸中半分笑意，“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里。” 因为近年来的天空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喧嚣之感，所以玄灵大陆上的买卖骤然增多。 特别是符阵城中发生的事情，更是在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大陆。 他们都在为这个变故议论纷纷，思索着原因到底出在哪里，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异宝现世。 “之前寂望果的事情也顶多不过累及紫瘴林，这次整个玄灵大陆都受到影响，若真是异宝现世，那这异宝得多惊天动地啊！” “说实话，这么遥远的东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就寂望果的事情而言，要不是死的人多了，我们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就是啊！还不如说点贴合实际的事情！比如宿家的拍卖会这次是不是又要开始了？就在过几日吧？玄灵大陆这次这么异常，我怎么说也要拼了积蓄去买上几件保命东西！” “恐怕和你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你没看最近齐聚万剑城的人格外多吗！” “谁管他们！这次拍卖会在万剑城开始，我可是势在必得的！据说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那可不！先前都有人看到西老子和蝎女子两位出现在万剑城！有他们两个人坐镇的拍卖会，哪一次不是有惊天重宝！”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云竹周旋二人 木之青忍不住感慨，“不是我想听墙角的，实在是这墙角太好听了，消息来得不费吹灰之力。” 节灵对此的反应是看她一眼，哪怕什么都没说，但是木之青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可不会不好意思，只当什么都没察觉。 她又不是笨蛋，这种没说出口的事情，怎么可以上赶着去认领，又不是多好的话。 拍卖会前人来人往，进入的没有几人，因为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 木之青顺道就跟在一个人身后进去了，门口的石碑刚发亮就熄灭了，木之青已经旋身一转进入了门口，徒留被她跟在身前的倒霉蛋在那里百口莫辩。 “我真的什么人都没带！一只灵兽都没有！它亮？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亮！” 拍卖会里的隔音很好，木之青很快就听不见了。 她耸了耸肩，“抱歉呀。” 节灵看她一眼。 木之青曾来过一次万剑城的拍卖会，万剑城的拍卖会基本上换汤不换药，全是一条又一条的甬道，上面有些繁复的符文，走在其中像是走在无数条迷宫中。 如今拍卖会里有不少侍从在走来走去，时不时有练气期修士在调教着侍从，木之青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擦肩而过，循着一条路走到底又回来，走了许多弯路才走遍这些甬道。 “这里隔绝神识的东西应该难不倒你。”节灵道。 所以她在做什么。 木之青晃着木棍，“从前不觉得，我现在忽然觉得拍卖会内的符文有些眼熟。” 节灵轻应一声，“我留下的洞府大门与此是类似的。” 木之青挑眉，看向节灵，节灵倒是一眼没看她。 “凡事有先有后，谁是先谁是后想必一目了然。” 木之青微张着嘴，“不是吧，节灵前辈你还抄袭人家的符文吗？” “……”节灵皱眉看她。 木之青轻笑，“节灵前辈高风亮节，终于不那么摆谱来看我了？” 节灵眉皱得更深了，撇过头去。 “好啦，事实我们都知道，是鼎鼎大名的宿家借鉴你的阵法。” 节灵眉头这才松些，他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木之青已经负着手跑远了，“我好像看到他们在哪了！” “……” 看着木之青在甬道中逐渐远去的背影，节灵唇瓣重新合了起来。 他何时摆过谱。 不过又有何好解释的，总归事实都摆在眼前。 木之青摇身一晃变成绿光进入墙壁之中，屋内，赫然就是西老子蝎女子和云竹。 “你瞧，我猜对了。” 节灵对此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点上，“你如何知晓他们在此处？” “才不告诉你。” 她吊胃口吊得光明正大。 云竹坐在椅子上敲着桌子，他的模样与往日比起来大不相同。 他垂着眼眸，面上带着几分不经意。 而让人惊讶的是，木之青印象里高傲嘲讽模样的蝎老子和西女子态度竟然还要低他一等。 “近些年符阵宗和宿家的关系不错，就连老夫也碰见过不少次他们商谈的时候。这最近的一次，就是讨论这天。” “哦？”云竹敲着桌子，“何必吊人胃口，既然要说就说清楚些。” 蝎女子掩袖而笑，“云竹道友别急，老人家需要体恤。” 西老子缓缓而道，“符阵宗与宿家说的话很简单，便是怀疑这天象有异，不知何处有异象出现，是以便都在琢磨。以老夫所知，不止他们两家怀疑，多是各大宗门与家族都使出自己浑身解数，以求查清。” “你的意思是，近日的符阵城之事，只是符阵宗掩人耳目之举？” “正是如此。若是连符阵宗的阵法都不奏效的话，那么已经基本确定不是天自有异象。” 云竹笑了，“符阵宗大费周章只为了确定不是天自有异象？不是吧西老子，我敬你是个前辈，但是若是说话半遮半掩，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西老子苍老的眼睛看着他。 云竹气极反笑的站起身，“当真没诚意？” 蝎女子婀娜的身姿正好搁在二人之中，“有话好好说呀。”她掩袖，“符阵宗此举还能是作甚？自然是为了他们扭转天象时遇到的阻碍了。” 蝎女子的半张脸娇媚，“不管是天自有异象还是异象突生，最后受到影响的不还是头顶的天吗？” 她轻柔的扶着云竹坐下，“是以他们试着扭转天象正常，而有异象阻扰之时，符阵宗便可借着这道阻挠顺藤摸瓜的揭开引起这异象的神秘面纱。” 符阵宗有关于阵法与符篆的手段是旁人不得而知的，但是蝎女子所言，却展露了几分符阵宗的可怕之处。 “阵法还能这样使？”木之青颇为讶异。 节灵轻笑，“是你不擅长，所以才如此惊讶。” 看来节灵早就知道，不然也不能这样嘲笑她。 “哦？那神秘面纱下是什么？” 云竹怒时便怒而站起，蝎女子出来缓和气氛时他便从善如流的坐下，这场谈话他从头到尾显得游刃有余。 “神秘面纱下呀……”蝎女子回头看着西老子，正好那丑陋如魔鬼的半张脸对着云竹。 她没往下说下去。 云竹看向西老子。 他看到西老子点头，蝎女子才继续说下去，“来自北大陆。” 她娇媚的一笑，转回头来时，那丑陋如魔鬼的半张面容才隐入黑暗之中，只留她绝美的半张脸。 “是北大陆出现异象哦。” 云竹的手放在桌上，轻轻缓缓的上下敲击着，可他的心却不见得有多么平静。 “北大陆……又是北大陆……” 节灵垂眸。 那抹绿光来来回回的晃悠着，不知道心情是否如云竹那般。 “嗯？北大陆可有云竹道友烦心的事情？”蝎女子目光微闪，柔和问道。 云竹抬眸，眸内闪着精明的光，蓦然笑了起来，“现在就够我烦心的。” 他站了起来，“我就知道来找你们不会有错，我最信任你们了。” 这种话谁不会说。 可是云竹紧接着道，“毕竟我身上有你们现今最想得到的东西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从生根发芽开始 “……” 云竹这话显得意味深长。 这句话可不是谁都能说的话了。 西老子和蝎女子的呼吸转瞬便乱了一下。 西老子敲了敲手中拐杖，引得人的目光投向他，“寂望果之事人人皆知，云竹小友果然是言而有信的诚信之人，就是不知道这诚意……”苍老的眼皮几乎遮住西老子半个眼眸，但是眼皮之下，他确确实实盯着云竹，不曾有半分犹疑。 “何时来到我们眼前了。” 云竹笑，“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们。” “……” 这直白的话语让人一噎。 节灵道，“他今日的行事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木之青贴合在墙壁上。 蝎女子娇媚的一笑，“云竹道友，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寂望果那样的东西你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只是我们对于寂望丹的心切，也请你能理解，毕竟也都这个年岁了不是吗？” 云竹杵着额头，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那跟我何干。答应你们的东西又不是没有兑现，但是哪怕神丹妙药就摆在面前，你们不也得有个消化的时间吗？再说你们又不是明日就死了，那么急做什么？” 蝎女子不免僵硬，面容一动，红唇便下弯，看上去委屈极了，“奴家与老子只是怕麻烦了云竹道友，想为你分忧罢了。哪怕是将寂望果给了我们，也好过让你一人承担所有呀。” 云竹忍不住笑了，“你……”他到底将话忍了下去。 这时候他不免感慨自己顾忌良多，不然回敬回去该多好，这点他学不来木之青。 那边在周旋，这边节灵在问木之青，“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回？” “什么怎样回。” 木之青钻出墙壁，穿过甬道和一干人等，在一处角落里摇身一晃便恢复了原样。 她漫不经心，“我不跟比我树皮长得还要好的人说话。” 这句话节灵反应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理解，“与你的树皮有何关系？”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看他一眼，“没什么关系，我们走吧。” “又是你吊人胃口的敷衍。” 木之青和节灵往外走，他眼看着又打算不说话了，明摆着心情不美丽，木之青却忍不住开心，“你和我待在一起几个百年了？不是我与老不尊，而是节灵前辈与我之间实在横着一条横沟。” 节灵哪怕生气了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说来你生根发芽的时间又何止千年，哪怕是因资质开智得晚了，但是我想你我之间确实有不浅的岁月鸿沟。” 木之青一顿，回头看他。 节灵便停下，穿着一身白衣，任由她看着，面容淡然。 “生根发芽？” 节灵回望她。 木之青在甬道中笑得开怀，“你瞧，我就明白你在说什么。是，就当我的年岁从生根发芽开始算吧。”她轻盈的转身，“那看来老妖怪算不得老妖怪了，我才是那个老妖怪。” 节灵伸出手，立在原地好久没有动。 木之青早就走远了。 她出来的时候，门口还有争吵，还在为那石碑察觉有人而发亮的事情喋喋不休。等事情好不容易将要平息了，闹明白是一场误会了，结果她走出拍卖会，石碑又亮了起来，于是争吵声又响了起来。 木之青觉得好玩，笑盈盈的走出街道还回头望。 木棍一闪，节灵直接从拍卖会的甬道中来到她的身边，还是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 他的星眸转动，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穿着白衫。纵使木之青身材纤细，他的个子还是比她高许多，不由低下头看着她。 节灵看上去很认真，看着她的样子很专注，甚至眉眼间罕见的带上几分疑惑，深切的情绪从来不会出现在节灵脸上，所以木之青感到新奇，也不由好奇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都是认真的样子。 一人不知为什么事情而疑惑，一人为对方疑惑而感到新奇。 节灵伸着手，带着几分困惑道，“你走过我时带过的风在告诉我，”他轻轻道，“你方才说的是真话。” “……” 木之青笑眯眯，“你在说什么？”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修改自己话语的意思，仍旧说道，“风在告诉我，你方才在说真话。不是假话，不是半真半假的话，是真话。” 他如此确定。 人群在走过，有的人可能过一会儿还会走这一条路，有的人可能要过很久才会走这一条路，有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走这一条路。 而木之青和节灵就站在这些人群中对视。 甚至节灵都不是真的站在这里，不是真的站在木之青面前。但也不是假的站在这里，不是假的站在木之青面前。 暴晒的阳光下，两人周围仍然带着风，吹动着木之青的绿衣，节灵的白衫。 可是绿衣和白衫并没有交错在一起，因为木之青退后一步。 她微微仰着头，笑意盈盈，“不是吧节灵前辈，我承认自己是老妖怪也不行吗？” 节灵放下手，“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此时你在说假话，因为你本身便带着粉饰太平的目的说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如你从前做的那样。” 木之青呼出口气，看上去十分不开心，“你到底学什么的呢？怎么伸出只手就能知道一切了，比罢一还要神棍。” “……” 节灵抿唇。 他知道木之青现在说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转移话题，可是他无法不感到生气。 她实在是太懂如何激怒他了，明明他从未表现出来。 “我就知道你来我身边肯定没好事。”木之青一脸懊恼，“还是大意了啊。” 她转身往人群里走，节灵却发现什么，跟在她身后。 “所以你是默认了吗？” 不再否认？ 烈日在暴晒，两人之间总是有微风拂过，可是节灵的影子不由被拉得很长，甚至落到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快走两步，便没有影子覆盖。 她这才负着手转过身，边后退边对节灵道，“我辈分比你长这件事有什么好否认的，我很开心的好吗？” 第五百三十章 再遇夕魄 “……” 她在承认，可是节灵在生气。 这时候哪怕她不再说假话了，可是说着真话的时候也不依不饶，一点都不认输，要让他一起生气她才罢休。 是的，木之青在生气。 节灵认为着。 “所以你真的从生根发芽开始有了神智？”节灵轻笑，“这应该得有什么奇遇才能做到吧？可是若是有奇遇，你为何还能做一棵树那样久，可是若是没有奇遇，你到底是如何做到开智那么早，却还是一事无成的模样？若不是我遇见了你，你打算碌碌无为到何时？” 这本是他回敬她的话。 甚至他都忽略了木之青承认的事情是多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到底是被木之青的言语所影响了，所以才会让百分百赢定了的交锋变得模棱两可，甚至还有往回倒的趋势。 否则他如何只会选择从这旁枝末节的地方回敬。 又或者说……节灵这样的人，又是什么东西驱使着他不像他，如此回敬木之青。 这本不该是他该做的事情。 “碌碌无为？”木之青在喧闹的人群中走向他。 两人靠近，木之青道，“我发现我现在真的很不开心，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也不要跟你说话了，不然我会产生将你赶回半劫界的愚蠢想法。”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节灵眉眼一动，认识到自己方才差点输了，可是也认识到木之青此时连言语交锋的输赢都懒得维持了。 这太不像她了。 “等等。” 此时到了节灵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候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乘胜追击的时候了。 可是木之青如愿回头了，他却问，“为什么不愿意产生让我回到半劫界的念头？” 木之青挑眉。 好了，唯一能赢的人比主动放弃输赢的人还要输得彻底了。 木之青笑意盈盈，“因为我没有能力呀，所以连产生这个念头都显得愚蠢无比呀。” “……” 节灵望着她。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舍不得你走呀？”木之青轻笑，“怎么可能，别天真了。” “……” 她转身，这次彻底走了。 节灵站在原地，星眸缓慢的抬起，望着天空的烈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在意。” 不过就是从生根发芽开始开智而已。 如何就触碰到她的痛处了。 想了好一会儿，节灵低下头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在想什么？ 她方才在说什么？ 他方才在想什么？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 节灵握拳。 他心里升出一股情绪，一股他都觉得陌生的情绪。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场交锋中，他可笑到了极致。 节灵的星眸中，光芒都泛着冷。 “呼！” 一股狂风掀起，人群不免惊诧发生了什么。 可是狂风不见减弱，反而卷起周围的摊位，狂风飞舞，众人很难感到炎热，心中惊异非常。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众人惊异。 节灵消失在原地。 云竹心情很差的走出拍卖会，他刚跟那蝎女子二人说完，还要听大门口无意义的争吵，平白耽误他的时间。 可是抬头间就目睹了变故的发生。 他跑了过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云竹抬头看天色，烈日竟然被云朵遮住了。 就像是狂风所致。 怎么可能？ 云竹皱眉。 狂风怎么来的？ 甚至能遮蔽烈日。 要知道符阵宗费劲吧啦的摆阵，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效果而已。 是谁做的？ 可是没一会儿，狂风就消失了，烈日又出现了。阳光仍旧炙热，除却一片狼藉的街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狂风也不曾出现过，烈日也不曾消失过。 这显然不同寻常。 云竹愣住。 木之青持着木棍，周围没有那白衣身影，木棍也不曾亮过。 她不想回到万剑城的小院中，就出了万剑城在紫灵河旁行走。 不远处的紫灵桥有不少人烟，烈日下他们行走匆匆。按理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热闹，可是木之青一眼都不愿意看，只看着紫灵河。 走着走着，渐渐的木之青懒得隐藏了，就这样一身绿衫站在紫灵河旁，也不走了，看着紫灵河入了神。 她若有所思。 啊呀，她慌什么，输的人又不是她。 想到这里，木之青抬起木棍，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木棍。 一个时辰过去了吧，这是他离开她身边最久的一次。 木之青挑眉。 这可好玩了。 “哎？是是是……” 身后怯怯的声音响起。 木之青转身，看到穿着碧衣的小姑娘一脸惊喜，可是小姑娘看到她的神情后却惊吓得后退。 “是你啊。”木之青笑意盈盈，“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木之青的笑让小姑娘松了口气，连忙又上前来到木之青身前，“我方才老远看到您的背影就觉得眼熟，可是我不敢认，没想到真的是您！”她满脸惊喜，“我们怎么能总是偶遇呢？这也太有缘了！” 木之青抬起木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少套近乎哦。” 小姑娘嘿嘿一声，捂着头顶不减开心，扬着下巴很是骄傲，“我的名字都是您取的！哪怕我自作多情，我也很难不对您殷勤！” 木之青轻笑，“我给你取什么名字了来着？” 小姑娘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夕魄！我叫夕魄！就是夕阳追着朝阳，朝阳追着夕阳的夕魄！这可是您亲自取的名字，您怎么还能忘了呢！” 木之青唇角三分笑意成了五分笑意，“我当初取名字是这么说的吗？” “不是！”夕魄嘿嘿笑，“我就知道您没忘了我！但是我没什么好报答您的，只要逗您开心，图您一乐就好了！” 她两手拉扯着自己的两侧脸颊，做了一个哭丧着脸的神情，“您不知道我方才见到您的时候，您看上去可吓人了！我都差点连滚带爬的跑了！” 木之青抬起木棍。 夕魄立马抱着头，“我知错了！您饶了我吧！” 木之青笑眯眯，“果真是年轻人，不怕我把你的魂魄扯出来当烟花放了。” 夕魄打了个寒颤。 “您……您这——”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真可爱 “嗯？我这怎么了？” “您这说得也太吓人了。”夕魄这下真哭丧着脸了，“以后我还怎么正视自己的名字！” “你倒是不怕。”木之青眸光转了一圈，“你这是要去哪儿？” 夕魄一下子便精神起来，“听说万剑城有拍卖会！我从来没去过，这次肯定要去看看啊！听说很快就要开始了！” 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额头都冒了汗，可是看上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露出来的牙白得很。 木之青漫不经心，“有灵石？” “没有！”可是夕魄理直气壮说完还更加高兴的道，“但是我遇到了您啊！天知道我方才走过紫灵桥的时候看到您的时候有多高兴！这次遇见了您，哪怕白来一趟我也不亏了啊！这拍卖会果然开始得妙！不过最后还是要归功于我们有缘啊！” 木之青似笑非笑，“你看上去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夕魄嘴很甜，“哪怕是不开朗，看到您也就开朗了！” 木之青轻笑，“你尽管讨好我，哪怕再明显我也能够理解。” “……嘿嘿。”夕魄双手纠结在一起，不过没一会儿就又抬起头道，“只要您开心就好！我也没指望能瞒过您！” 木之青笑看她一眼，视线忽然在她身上停顿，像是发现什么一样弯腰。 她一下子离夕魄极近，惹得夕魄红了脸，“怎……怎么了？” 木之青弯腰看了她半响，杏眸弯弯，笑意盈盈，“我发现……” “啊？”夕魄懵然。 “你怎么不长个儿呀？”木之青慢悠悠的说出后半句话。 “……” 夕魄彻底红了脸，连忙后退半步拉开和她的距离。 “前辈！” 她差点就恼羞成怒，幸好还记得木之青是谁。 “哈哈哈哈……”木之青直起腰笑得很开心。 烈日的灼热哪怕在快落下时也不见得有多凉快。 不过夕阳倒是真的好看，映着紫灵河更是有说不出来的瑰丽感觉。 夕魄气闷，看着木之青背对着夕阳笑得开怀。 两人都穿着绿衫，颜色有些许差别，个子一高一矮，好不容易木之青笑够了，还要拆穿夕魄的小把戏。 “你怎么穿着和我一样的绿衣？” “……” 夕魄脸红。 她好恶劣啊！ 夕魄涨红着脸，“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学您的了！” “这样啊……” 她还这么说。 夕魄气怒，却敢怒不敢言，这番模样又让木之青得偿所愿了，“你怎生像个河豚？” 夕魄不由一愣，下意识问道，“河豚是什么？” “河豚是一种圆滚滚的鱼，它生气的时候，能把自己气死。你可小心些。” “……” 夕魄气得一顿，就差哭了。 “您别这样！我又打不过您！您气我有什么用啊！被您踩在脚底下摩擦吗！” 她生气的说，还得想显得自己不生气的话。 果然，夕魄这样的话让人对她计较不起来。 因为木之青笑得更欢了。 “……” 紫灵河水倒映不出人，不然就该倒映出夕魄黑如锅底的脸了。 夕阳在远山藏了半边，瑰丽的颜色倒映不进紫灵河，却能染红夕魄的碧衣。 夕魄生气着生气着，余光又暼到木之青身上的绿衫，绿衫的颜色一点都没被夕阳所影响，就像是紫灵河一样，依然有着自己轻灵的颜色。 她忍不住打了个嗝，对木之青道，“你的衣服真好看。” 木之青的绿衫飘动，在微风的作用下显得更好看了。 “放心，再好看也不会送给你当赔礼。” “……”夕魄又生气的打了个嗝。 可是夕阳彻底落入远山中，夜晚星辰点点，多少比白日的炎热好些。 夕魄却觉得心情畅快，纵使总是被木之青三言两语惹恼，但是她还是觉得木之青当真是好。 她没敢说，怕被木之青嘲笑，可是她见木之青在河边站够了，笑盈盈说要走不由慌了，往前追了两步，“我可以跟着您吗？” “跟着我做什么。”木之青倒是依她意停了下来，“不是嫌受气？” “这怎么能一样。”夕魄红着脸，“您不是好奇那山坳里的人吗？你怎么一声不问他们如何了？” 夕魄是个小姑娘？还真不见得。 木之青见过这么多与她相似年岁的人，可没有她这样聪明伶俐。 “嗯？他们如何了？” 夕魄道，“过去几年，那垂垂老矣的老村长受不了山中的贫瘠，哪怕鱼水能够让他们自给自足，生了病还是药石难医，我特意去送他，他看上去太痛苦了。” “那岂不是合你的意？” 夕魄转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到底是老人家，等过些年了，我也和他一般岁数了，哪怕道途还漫长着，同岁数的人到底惺惺相惜。” 夕魄没读过多少书，虽然言语之间颇有条理，但是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倒是不免有几分颠三倒四。 木之青瞧着有趣，“我在万剑城中有座小院，想去住住看吗？” 夕魄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晶亮，“您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可以拒绝！” 木之青轻笑，“那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夕魄小跑着跟上她。 元婴修士的步伐快，她知道木之青在这种小事上迁就了她，不然她万万是追不上的，便不由小意的抿着笑，带着些小开心。 院子很快就到了，夕魄仰着头羡慕不已，“万剑城的东西可贵了，房屋更是我想象不得的，从前我若是有事来万剑城，都得在旁边的小城客栈住下！” “是这样吗？”木之青听得新奇，大抵是她很少有灵石之忧，所以有些东西哪怕她日日能见，到底还是不甚清楚明了的。 夕魄大抵知悉她的心思，所以就滔滔不绝讲一些木之青从未接触的事情，模样娇俏又天真，有几分可爱。 “前辈，您这小院为何没有名字啊？” 木之青推开门，院中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身影转过身来，夕魄却看不见。 木之青与那双星眸对上，笑意盈盈，半点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平常的笑眯眯之后转身关上院门。 第五百三十二章 屋中旧物 “没什么特别想取的名字，院名便空着了。” 天上的星辰夺目，闪闪动着，木之青在躺椅上躺下，躺椅悠悠闲闲的晃着，颇有几分惬意。 “你别拘谨，除了我住的，自己随意找个房间，别让我照顾你。” 夕魄便忍了那些拘谨彷徨，佯装欢快，“您肯收留我我开心得不得了，不然还不知道在哪处客栈的马棚待着呢，自然不会让您再费心！” 她径直避过正中那间屋子，往旁边的屋子去，打开门跑进去一圈又出来，欢快开心的道，“这屋子材料真齐全，我可以在这里住吗！” 木之青的目光在那屋子晃了一圈，“当然可以。” “嘿嘿！谢谢前辈！那我先去收拾！” 说是收拾，也不过是几道净尘术的事情，没一会儿夕魄又跑出来，有些为难，“里面有些东西好像是有人留下来的，这要怎么办啊？” 看得出来她不想麻烦木之青，可是那些东西实在让她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处理。 木之青能接触的人肯定也是尊贵无比的吧，更何况是能被她带到院子里来的人了，肯定个个都是她的前辈，她实在不敢动这些东西。 “嗯？有东西？”木之青倒是来了一些好奇，起身去屋子里晃了一圈。 粗看没什么，细看这张桌子上东西杂乱，那边柜子上随意堆砌着皮毛。 有些木之青看得明白，无非是小九留下来的痕迹，有些她却看不明白。 这院子住了不少人，她怎能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留的。 “扔了吧。” 木之青轻飘飘的说。 她正好停留在窗边，从上面拿起一块破碎的阵盘。 “扔……扔了？”夕魄话都说不明白了。 “这合适吗？” 破碎的阵盘上面已经没有了气息，隐隐带着一些血腥气。木之青翻看着，大概想起来这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窗框上还有一些被人久而长待的古旧痕迹。 她抬首，发现这窗户正好对着鱼池和躺椅的方向，也不知道曾经是谁常坐在窗前望着院子。 在木之青的视线中，节灵站在躺椅旁，静静看着她。 她将阵盘原样放回去，“随你处置。” 她转身想走，夕魄又怯怯道，“这阵盘可是上好的，只是有些损坏了，是不是还能用啊？” 她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所以就有些迟疑。 屋子里到处都有这样的阵盘，如果仔细找的话，还能找出两三个。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回头，“这阵盘你可用不上。” 夕魄有些疑惑。 木之青缓缓道，“进入阵盘，里面尽皆是一些尸横遍野的场面，从前我用来让人压抑凶性的。” “……” 尸横遍野的场面让人压抑凶性？ 夕魄咂舌。 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这样啊。 木之青出了屋子，“罢九道友瞧着细皮嫩肉，倒是不拘小节，这么多东西堆砌在屋子里，竟然也能无所谓住着。” 这些话好像只能是她对着节灵说的了。 节灵微微侧身。 明明刚闹过不愉快。 她从没如此过。 这还是木之青第一次给台阶下。 可是这种若无其事的台阶在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给他，下的台阶都变了味，平白向上高出许多，他的仰望这台阶。 节灵垂下星眸，也不管这台阶是上是下，身影原地消失了。 木棍一闪，木之青挑眉。 这就回去了？ 她在院中定定站了一会儿，天上的明月隐在云层中，星辰倒是耀眼。 深夜的万剑城算不上多么寂静，不远处的屋子里隐隐有夕魄收拾屋子的动静。 还是有点声音比较好。 有人气。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进了屋子。 修士是没有天黑就睡，天亮就醒的说法的，所以木之青过了好几日才从屋子里出来，此时天是要黑不黑的状态。 院子里有禁制，所以气候适宜，光是看的话，是看不出天气恶劣的。 她一出来就见夕魄在卖力扫院子，看到她出来就放下手上的东西挠挠后脑勺，“有时候净尘术冷冰冰的，没有亲手打扫来得好，我这几日就想亲手把这些边边角角给清理干净了。” 哪里有什么需要清理的地方，不过是借住在院子里的彷徨不安促使她闲不下来罢了。 “你是什么晋升筑基的？”木之青没坐在躺椅上，坐在桌前拿出茶具泡茶。 她这幅茶具还是之前有一次云竹投其所好送她的，摸上去温润如玉，却触之冰凉，是云竹知晓她雪融茶的特点特意搜罗来的。 夕魄乖乖站在她身旁，像是被夫子抽背课文的学生一样，眉眼间又带着一些俏皮活泼。 “自宿城分离后没两年就晋升筑基了。”她吐了吐舌，“我得努力修炼才不辜负您的厚望才是呀！” 木之青可从未对她施加过什么厚望，她只是太过机灵，不放过任何恭维木之青的机会。 这点和从前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是她刻意的恭维就像是小女儿家的小心机，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你帮我去街上买一些东西回来如何？” 夕魄一下子来了精神，拍着胸口说，“您尽管放心交给我！我会给您安排妥当的！” 夕魄一直惶惶不安，害怕木之青提让她走的事情，所以巴不得木之青使唤她呢。最好天天使唤，时时使唤！ 木之青说了名字，夕魄便兴冲冲出门跑了。 木之青托腮在桌子上，雪融茶已经有香气出来了，澄澈到能倒映出天空。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手指不免轻轻敲着桌上，她意识到了，视线来到手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木之青微微歪头。 节灵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她低语出声，节灵不认为这是在说他或许夕魄。 显然，这是木之青想起昨天的事情了。 她在说云竹。 一直以来木之青心中都颇有成算，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将困惑放在云竹身上了，也算是云竹有本事。 明明是显而易见食言的事情。 偏生她不这样觉得。 夕魄很快兴冲冲的跑回来了。 “买好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交换 夕魄还算细心，小心避着茶水，不让书屑飞舞落进去了。 桌上一大堆书，她掏空了储物袋里的书，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 木之青不免看一眼那个箱子。 箱子四四方方的，只消一眼就知道里面是空的。 “这是做什么的？” 她向来不对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感兴趣。 夕魄有些不好意思，把箱子往身后藏了藏，“我屋子收拾了几日，又翻出了不少零散的东西。不知道您的朋友还要不要，实在是不敢扔，就想买个收物的东西收回来。这样您的朋友若是回来了，就不会找不着了。” 木之青闻言没了兴趣，“随你处置。” 于是夕魄便抱着箱子跑进屋子里，好一会儿才拍了拍手出来，却是一愣。 因为她发现木之青一下都没动那些书，喝着茶好像在专门等她。 “……怎么了？书有什么不妥吗？” 木之青对她扬手，“过来。” 夕魄跑过来。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啊。”夕魄愣住，“给我……”她看看书又看看木之青，指了指自己，“给我准备的？” 为什么给她准备？ 木之青笑眯眯，“你不是说我对你寄予厚望吗？我的厚望没别的，就是希望你好好读读书，至少将你的名字弄清楚。” “……啊。”夕魄脸一红，可是又忍不住皱成苦瓜，“这……读书好累的。”她看了看木之青的神色，又很快打起精神，“我读！您对我有要求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肯定读！还得一字不落的背下来给您听！” 说着，她抱着书跑到屋子里开了窗，将书放在窗框上，她能看到木之青，木之青也能看到她。 夕魄笑嘻嘻，“这样看着您，我也能更加专心一些！” 她实在太会拍马屁了，也不知道这几年独自一人的修炼生活教会了她什么。 木之青似笑非笑，“加油哦。” 加油是什么意思？ 夕魄困惑，但是又不敢去打扰木之青，就搬了个凳子在窗前，打开一本书就要开始看。 木之青的做法让节灵的星眸抬起。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为何让夕魄读书？ 可是节灵看了眼木之青没说话，身影消失在原地。 木棍一闪，木之青挑眉。 唉…… 木之青托腮喝茶。 这次他冷战得有点明显啊，真是替他担忧了。 夕魄很快发现木之青是在逗她的，这么多书籍除了寥寥几本是识文断字的书，其他都是介绍灵兽灵草和各种天材地宝的书籍。 看这些书对修士来说有益无害。 这让夕魄很是开心，可是这股开心维持不了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她有一点没说谎，她是真的对读书不感兴趣。 可是夕魄是万万不敢让木之青失望的，所以这股劲让她强撑着读了好几本书。可是后来夕魄的鼻子前就全是特殊的清凉茶香，和硬是要往下耷拉的沉重眼皮了。 之青前辈这是喝的什么茶？ 好香啊。 夕魄动了动鼻子，只觉得这股清凉茶香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好像有些饿了。 夕魄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往嘴里塞了颗辟谷丹。丹药化为暖流落入肚中，带来了饱腹感。 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一双笑眼，却是被木之青抓了个正着。 夕魄脸一红，“饿……饿了。” 所幸木之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快移开了视线，这让夕魄不由松了口气。 可是她苦着脸摸摸肚子。 现在饿倒是不饿了，但是肚子里的馋虫怎么还在啊，她好想吃软软糯糯的糕点啊，要是配点前辈清香的茶水，那当真是美极了。 “你慢慢看。” 木之青起身出门了，也没说自己去哪。 夕魄傻眼了，看着书舔了舔唇，小心翼翼起身去院子里往茶盏内探看一眼。 茶水澄澈，香气萦绕。 夕魄摸了摸肚子，折身又回去拿起书本，“不行！不能让她失望！” 她给自己打气，然后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天色将暗，木之青走在街道中，人声一下子热闹起来，炎热的天气让地上的青草恹恹的，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没有一点精神。 她去昔日清竹书铺的旧址看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大门紧闭，显然是被人修缮过的。 她身影一晃，便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一片空空，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是陈旧的，却没有昔日火烧的样子，更没有书架和书香气。 她叹了口气，“现在想想，烧了人家的书铺还真不好意思，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了。”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木之青看了一圈，眯起杏眸，笑盈盈道，“节灵前辈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云竹他们在拍卖会哪个房间吗？” 她的主动搭话之后，屋子里静静。 好一会儿木棍一闪，节灵出现在她面前不发一言，只是抬着星眸看着她，看上去很是温润。 “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想问你。”木之青看着他笑眯眯道，“云竹当年随意贩卖金山内的消息，是不是你让广归道友知晓的？” 经年已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本来应该没人惦记的，偏生木之青是个随意妄为的性子。她忽然起意来到清竹书铺，想到往昔，便来翻这些旧事。 “我们来交换好不好？” 她偏生真的不依不饶，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节灵星眸倒映出她的样子，半响想明白了。 她不是心随意动，突然兴起，而是借着这个机会与他破冰。 他垂眸，眸中便倒映不出木之青的性子。 他还是那副不知喜怒的样子，唇角没有情绪的微勾，“交换？” “嗯！交换！”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了，余光中的绿色衣角晃了晃就消失了。 陈旧的地板上有些吱呀声响起，是木之青走到一旁了。 节灵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木之青轻笑。 他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那我就当你回答了。” 他沉默看着她，好似无所谓。 然后她道，“我从前去过一次拍卖会，记性好，所以知道云竹道友三人在那。” 第五百三十四章 拍卖会风波 节灵唇角勾起的弧度终于像几分笑意了。 他模棱两可的答她，她便敷衍的回敬。 蝎老子二人曾对林广归见到他们与云竹站在一起而大动干戈，使得之后有寂望果之事，让云竹答应了他们寂望丹。 这样的态度，他们三人选择的地方又岂止是泛泛之地。 木之青曾经去过拍卖会，又如何能够去到人家的房间里面去，知晓他们三人会出现在哪个房间，并且因为记性好记下来。 不过是满口胡言。 但是节灵没恼，因为两人半斤八两，怎去计较到底是谁更敷衍几分。 显然，在清竹书铺旧址的谈话并不尽如意。 木之青回到小院，一眼就看到趴在窗户上呼呼大睡的夕魄。 她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屋子。 “木前辈！” 这日夕魄来敲门，看到木之青来开门反而红透了脸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一直望着门口，哪怕木之青修为比她高出那么多，但是她回来她一定看得到，除非……是在她撑不住睡着的时候。 木之青似笑非笑靠在门框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夕魄扭捏起来，“我先前和您说过，我是为了拍卖会来的万剑城，因为我曾经机缘巧合下拿到拍卖会的入场门牌，而今日午时拍卖会就要开始，所以……” 木之青一点即通，“你去便是。” “您不去吗？”夕魄道，“我是说，我说不准能在里面淘到宝物，哪怕没有宝物，有一样明智的丹药也行！让我不再因为书籍而困倦！您就不会觉得我太废物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木之青轻笑，“我即使去了也不能带上你。” “……” 夕魄一瞬间便明白了，识趣道，“那我先去了！希望能在拍卖会见到前辈！” 木之青和她差得那么多，在这种场合上，肯定不会带她出面，她都懂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木之青啼笑皆非，伸手弹了夕魄的脑门，“你若是被人瞧见和我在一块，那可真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夕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我就知道您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这小姑娘是真的很有意思，拍马屁永远有一套。 木之青轻笑，“我送你一样东西。” 夕魄充满期待。 木之青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我可不希望在拍卖会看到你。” 斗篷被递到手上，布料不知是什么做的，神识探查不得，而且触手丝滑，即使夕魄不懂，但是也知道这斗篷绝对不是凡物。 “无事记得早点回来。” 房门关上了。 夕魄捧着斗篷愣愣，不由有些感动，冲着屋里喊，“您先前出门，是特地为我准备这样东西吗！” “不是。” 木之青可从未说谎，可是夕魄不知晓，她只觉得感动。 木之青面热心也热，太为她着想了还追求默默无闻。 夕魄的感动持续到她充满新奇的坐在拍卖会大厅上。 她刚凭着入门凭证进入拍卖会，眼花缭乱，入目全是遮掩面目的修士，她自己也穿着一件黑斗篷融入他们之中。 刚入座，门口就一阵喧哗。 所有人都愣愣盯着一个方向，夕魄不由好奇看过去，然后也愣住了。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碧衣笑盈盈的走进充满喧闹的拍卖会，身后的夜明珠衬得她眉目如画，眼中盈盈光亮惹人心。 “这谁啊，赤头白脸的就往这进。” 不知哪个不知世事的旁观者说了这样一句话。 却也是最后一句了。 因为拍卖会中寂静无声。 寂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傻傻愣愣的盯着那位碧衣女子，目光偏移，还看到女子手中的普通木棍。 身穿碧衣……木棍…… 这…… 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是传闻中一个…… 夕魄白了脸。 显而易见，不久之前她才刚见过这个女子。 不是给了她斗篷吗？ 怎么她自己反倒这样过来了？ “木之青！” 一声厉喝，震得空气似乎都抖了两下。 夕魄吓了一跳，循声看去，看到通往包厢的楼梯入口站着一个玄衣男子。 男子有一双凤眸，持着一把扇子，凤眸中满是凌厉。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木之青的目光环视一圈，然后笑盈盈的面向玄衣男子，“东皇道友不也有闲情雅致来到这里吗。” 她渡步过去，“我还以为，不管如何，你都不会有心情出现在这，我才来的。” 玄衣男子没有遮掩面目，夕魄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她听旁人说，这可是出自西大陆三大家族的东皇家子弟，而且还是个道君，自然不惧拍卖会的这些弯弯绕绕。 可是夕魄随即安下心来。 出自东皇家的道君都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拍卖会，木之青为什么不可以？ 夕魄可是一直相信木之青的实力。 只是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位出自东皇家的道君好像和木之青有仇，这让她不由提起几分心来。 夕魄这样想，旁人可不这样想。 他们或轻视，或惊疑不定的目光全放在木之青身上。 这到底是谁？ 木之青？ 其中有大部分人忽然睁圆起眼睛，显然是想到木之青是谁了。 东皇胜的拳头攥了起来，凤眸一眯，像是终于忍受不住，猛的将手中扇子掷出。 也是这个时候，夕魄才发现这位东皇道君手中的根本不是扇子。 只见扇子飞出去，在空中抛出几道灵力，转换成锋利的箭矢，箭矢上隐隐有几分雷电之力，霹雳交加，引得人忌惮畏惧？ 几道箭矢直直冲着木之青而来，木之青却眼也不眨。 “东皇道君！” 一声轻喝，木之青没动，他面前却自己出现一道屏障，屏障碎裂，但是勉强挡住了东皇胜的攻击。 这道声音苍老，夕魄紧张起来。 这又是谁？ 她循声看去，看到拍卖会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台上缓缓走出一男一女。 一个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一个是娇媚如花，半张脸却如同修罗的貌美女子。 这奇异的搭配却没有引起众人的惊异。 夕魄从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知晓这二人身份。 他们是蝎老子与西女子。 第五百三十五章 窃贼 雷箭扇回到东皇胜手中，他的脸色阴沉如水。 蝎老子沉声道，“但凡是宿家生意之下，绝无大动兵戈的可能！拍卖会忌打斗，东皇道君这是不给宿家面子！成心和宿家作对吗！” 东皇胜哪里有听蝎老子说话的可能，他的视线里只有木之青一人，脑海里闪现的是东皇羽儿的灵魂去往阎罗地狱，时间再也没有东皇羽儿一丝一毫的痕迹。 木之青轻灵的脸庞在他眼里仿如修罗，面目可憎得可怕。 “你也去阎罗地狱陪她吧！”话音落下，东皇胜聚起灵力就想动手，却被身后的长老阻拦，“公子！你要为大局着想！若是你这一动手，东皇与宿家之间将矛盾四起！” 身后人提及其中厉害之处的警告让东皇胜不得不停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在宿家的拍卖会上动手。更何况这拍卖会开在万剑城中，他若是动手了，便是将这两者一同得罪了。 可是…… 他好不容易再见到木之青，若是就此放手，他又如何甘心！ 这三言两语中，拍卖会中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到了极致，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殃及鱼池。 夕魄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忽然想到先前木之青笑盈盈拒绝两人一同前往拍卖会的提议。 她若真的站在木之青身旁，那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夕魄担忧的看向木之青，木之青却一点忧色都没有，这看在东皇胜眼里自然是可恶无比的，但是夕魄却松了口气，认为木之青胸有成竹。 “东皇道友不要这样伤人心，好歹认识多年，情谊还是有几分的，你对我动手，我却是不好这么做的。” 东皇胜的脸上能结了冰霜。 可是木之青轻盈的走到他身前，弯起杏眸道，“希望东皇道友能在拍卖会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这无异于拿着那根落针可闻的针径直往东皇胜心里戳了。 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早已被木之青摧毁殆尽！ 他赤红着一双凤眸，怒极反笑，“是吗？那也祝你如愿。” “谢谢。” 哪知木之青骄矜的应了一声，然后轻飘飘的和东皇胜擦肩而过，“再会。” 她径直上了楼。 东皇胜不由得转身，死死盯着她，半响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查！她为何而来拍卖会！” 明明知道万剑城和东皇城就差了一座紫灵桥，明明知道他恨她入骨，却还是不做任何伪装来到此处，这绝不寻常！ “是！” 拍卖会大厅渐渐恢复平静，东皇胜一眼都不搭理蝎老子二人径直上楼去了，蝎老子和西女子却也不甚在意，反而紧锁眉头。 “去查，他们二人这一遭没有这么容易了结，定要弄清事情原委，确保拍卖会如常进行。” 可是蝎老子心里真正的想法又岂止是如此。 交错之间，他与西女子的视线对上，都察觉到对方心中的不祥预感。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与天道接近，能感受到的东西越多。特别是越和他们靠近之事，他们越容易察觉得到。 而拍卖会还未开始，他和西女子心中就不约而同生出不祥预感。 这显然不同寻常。 他们都暗暗提防起来。 蝎老子苍老的眼眸一厉，传音在西女子心中响起，“若有必要，除掉引起不妙预感的人就是！” 他们蹉跎元婴多年，自然知道世上无侥幸二字。 他们感觉到了不妙预感，那就是真的不妙，没有一丝一毫迂回的余地，警惕之心早已生出十分，杀意更是提升百分。 “可那是木之青。” “那又如何？”蝎老子目光阴沉，投向其中一个包厢，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你我二人对她一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女子，有甚可惧。” 西女子的眼眸抬起，瞥了一眼包厢处，心中却不免有几分焦虑。 为何不妙之感突然生起？真的是因为表现异常高调的木之青吗？ 包厢内，木之青笑眯眯的看台上的蝎老子二人。 拍卖会好像要开始了。 她手里把玩着一样玉牌，这是她不知多少年前在拍卖会得到的身份玉牌。有这玉牌，拍卖会对她畅通无阻，且还有专门属于自己的包厢。 这玉牌可不是有灵石就能拿得到的，更多还是靠木之青本人的名号。 “你如此表现不太寻常。” 木之青侧眸，看到节灵和一样别无二致，星眸温和，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神情，像以往一样与她相处，没有任何异样。 可是有时候没有任何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更何况还是节灵这样的人，就像是木之青好不容易掀开书籍要知道书籍内记载着什么，却突然发现这书籍内全是一片空白。 变得更加神秘了。 木之青在心中叹了口气，却也不甚在意自己先前的功夫是否白费。 她耸了耸肩，“想试探试探他们二人而已，没想到他们这样不经吓。” “你想试探的不止他们吧。” 木之青轻笑，“知我者，老妖怪也。” 这句俏皮的话当然不会让人觉得心情快活。 节灵什么也不说，看向木之青半响，才唇角似回应一般微勾，不过一瞬间便落了下来，将视线移开了。 木之青的视线转向窗外，唇角勾起。 “拍卖会开始了。” 还是蝎老子和西女子一贯的风格。 西女子捧着一个锦盒，笑容娇媚，“这第一样宝物呀，可是移魂换法之术哦。有了此法呀，灵魂转移到他人身上，不仅有了自身的手段还掌握了他人的手段，在他人身上承受的所有伤害都止于他人，回到自身时不仅有全部的记忆，还完好无损哦。” 这拍卖会的第一样宝物由西女子说来显得有几分含蓄，众人似懂非懂，却也不明觉厉。 蝎老子笑了，压低了声音说，“它的名字叫“窃贼”，与敌人斗法之时寄身他人，所有伤害都在他人身上，却可以继承他人一生心血，这样说——各位道友可明白了？” “……” 众人哗然。 此法……此法…… 第五百三十六章 怪异 妙极！ 众人眼睛发亮，心中算计不由生了出来。 比如方才让他们仰望的东皇胜和木之青。如果……如果他们将此法用在他们二人身上，那他们岂不是…… “呵。”蝎老子仿佛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苍老的声音慢悠悠补充道，“修为若是相差甚多，自然会引起反噬。但是哪怕是元婴修士将此法放在同是元婴修士的道友身上……” 西女子娇媚道，“效果很好哦，这元婴修士的一生不传之秘……啧啧啧。” 虽是如此，可是威力也惊人啊！ 众人顿时躁动起来！ 蝎老子轻视的目光划过面前的众人，视线投到包厢之上。 这样的好东西可不是大厅里的人有资格得到的。 可是不妨碍他们多想，当即就有人说道，“大家都是名门正派！此举如此阴损，如何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拍卖会上出现！” “阴损？” 蝎老子的视线转了回来，“如何算是阴损？” 西女子娇媚笑道，“无甚关系，各花入各眼。若是觉得阴损，自然可以置之不理。拍卖会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好东西哦。” 当即就没有人说话了。 阴损归阴损，想得到归想得到。 依西女子的意思，想得到的东西便不是阴损了，有谁可反驳。 西女子缓缓说出灵石价格，果然是大厅的修士无法承受之重，夕魄光听这灵石数量都觉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大开眼界。 她不由将目光放在楼上。 不知道木前辈在哪里，会不会对这样东西动心。 木之青自然不会动心。 但是她颇是好奇。 “这东西有些妙啊。” 节灵轻笑，“动心便参与竞价。” 此时叫价之声此起彼伏，都是在包厢之中。这可是上品灵石的叫价，可是转眼间就到六位数了。 可见动心之人多得是。 木之青却撇了撇嘴，“才不要。” 她看上去有些嫌弃。 节灵看着她。 她一下子便知道他的疑惑，慢悠悠说道，“自己的灵魂呆在自己的躯壳里多好，非要到其他人身上，多脏。” “……” 这又是什么歪理。 她似乎有很多嫌弃的地方， 节灵垂眸道，“若是那数千年孤寂中遇到此物，想必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木之青顿住。 可是节灵很快抬眸看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似的，轻笑说道，“不过这些人类身体如此浑浊，自然比不过树灵的。” 木之青杏眸一弯，伶牙俐齿，“您说的也包括您吗？毕竟我可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灵族，而在未成仙之前，您是脱不了人类的范畴。” 她向来睚眦必报。 节灵一向明白的。 两人这一晃神的功夫，“窃贼”便被人用天价灵石拍走了。 随后蝎老子再拿出第二件宝物，即使逊色于第一件宝物，那也是让人垂涎的。 “开门。” 木之青没有仔细看，因为一道传音响在脑海中。 她挑眉。 节灵侧眸看向门口，“看来你大费周章等的人来了。” 木之青扬手，门无风自动打开了。 门外空无一人，可是一道风声吹过，门又自动合上了。 合上之后，一道身影逐渐出现，正是云竹。 云竹喘了一口气，回身看到木之青笑盈盈坐在窗边看着他，走过去倒了一杯茶水喝，像是来到自己家。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摇大摆来拍卖会，活腻歪了？” “那云竹道友呢？偷偷摸摸来我这里，是有多少个东皇胜排长队要杀你？” “……”云竹一噎，“你这嘴啊……” 他不太自在的坐下，看一眼窗外又收回视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可是听到风声了，他们两个因为你闹的这一出对你格外在意，你自己可小心点！” 木之青的脸上就差带上无所畏惧了。 云竹忍不住道，“你别不当回事！最近他们敏感得很，当心他们真把矛头放在你身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你数百年的英名别栽在他们身上了！” “哦？”木之青道，“你好在意西老子二人呀，平日怎么不见得你们相识呢？” 云竹沉默。 他轻叹一声，“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听不听都在你。知道你精明，可是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不跟你拐弯抹角，真心告诫你，你也顾及一些情分，不要每次都把我的秘密扒出来，这样做的话，下次我可不好心了。” 可是云竹不知道，他心中深藏的秘密早已在最初就被木之青所目睹了。 一颗寂望果，两颗寂望丹，三个买客，一个卖客，涉及丹药的人可都在这里了。 木之青的视线放在云竹身上半响，他没心没肺的任她看，视线全放在窗外，好像就只是蹭木之青一个包厢过来看拍卖会的。 木之青看向窗外，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户上看。 云竹看了看她，忍不住道，“你没看上的东西吗？” “没有。” 没有你来干嘛？ 云竹忍了忍，没说出口。 木之青的德行他知道，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像拍卖会这种人多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她。 拍卖会这么多滩浑水，说不定她觉得哪滩浑水更有趣就走进去了，所以她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的。 甚至木之青不做遮掩来到拍卖会更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是换做其他人，云竹早就紧张起来了。 不过出于对木之青的了解，他该提防还是要提防的，生怕她觉得自己这滩浑水格外可爱，直接一脚就踩进来。 拍卖会的宝物不少，让人眼花缭乱，又不得不叹服宿家的财力。 有趣的是，东皇胜拍走了拍卖会所有有关于延年益寿的宝物。 云竹都忍不住道，“东皇羽儿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他这是搞哪一出啊？” “谁知道呢？” 云竹狐疑的看一眼木之青。 “也许是习惯呢？” 她慢悠悠补充。 拍卖会转眼过去了一大半，云竹忽然听到木之青道，“他们二人好生奇怪，” 这让云竹一顿，不动声色问，“谁？” “他们二人啊。”木之青指着高台上的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 争抢 “哪里奇怪了？” 木之青托腮，“给人的感觉很怪异。” “怪异在哪？” 木之青一顿，看向云竹，“你好像很在意。” 云竹当然很在意，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迫切，咳嗽一声说道，“毕竟在这里他们两个也算是主角了，我当然会好奇。” 木之青好像信了，看着下面说道，“不知道怪异在哪，但就是怪怪的。” “……” 这说了与没说一样。 云竹忍了忍，没继续问下去了。 他继续专注的看着高台之上，貌似是关注那些宝物。 可是看着看着，鼻间传来一阵阵香气，不同于茶香，更像是…… 他看过去不由一阵无语。 “你在这吃烤鸡？” 只见木之青不知何时从储物袋拿出一大堆东西，桌上摆了各种糕点，手里还翘起兰花指生怕弄脏手，在捏着鸡肉吃。 烤鸡金灿灿，黄澄澄的，看上去很好吃，可是她入口后却秀气的皱着眉头，很不满意，“不好吃。” 云竹无语，“本身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负担，有甚可吃的必要。” 木之青不太开心的看着他。 云竹知道自己被嫌弃多嘴了，当即往嘴里塞入一块糕点，糕点入口即化，他大赞，“好吃！” 敷衍了一句，然后就继续看向窗外，看上去专注无比。 木之青撇开烤鸡，转而拿了一块云片糕，配着茶水抿了一口，看着云竹若有所思。 “看我做什么？”云竹察觉到。 “你怎么不买东西？” 云竹机警的看她一眼，“还没看到想要的。” “哦。”木之青不说话了。 云竹松了口气，继续看窗外。 “拍卖会已近落幕，这最后一样东西想必各位道友也有所耳闻。” 西女子半张绝色的脸上有无限容光。 她伸着手，掌心朝上，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悬浮在掌心之上。 拍卖会寂静下来。 西女子环视众人，看向蝎老子。 蝎老子拐杖一动，精致盒子忽然露出一条缝隙。 一道金光从缝隙之中延展出来，木之青当即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却没看下方，而是看向云竹。 云竹不知为何舔了舔唇，看上去却不像是垂涎。 “啪。” 轻轻一声响，精致盒子合上了，金光却还弥漫在拍卖会之中。 “想必各位感觉得出来这道金光出自何处。”蝎老子声音苍老，“数百年前，东大陆凭空出现一座金山的事情想必你们有所耳闻。”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西女子娇媚道，“自金山之中呀，出现一些符文，据说这些符文出自天道，有了它们，离飞升也就近了。” 话音才落下，就有人迫不及待质问出声，“这符文不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如同废物一般吗！符阵宗弟子用它飞升的效果可称惨烈！如何在你嘴里还有飞升之效！” 蝎老子冷哼，当即此人就不敢造次。 他说道，“符文就那样几道，若是没有奇效，你们认为它何至于作为压轴？各位又有多少是为了它而来的？” 有人不死心，“那既然有奇效又没有飞升之效，那奇效到底是什么！总不能连什么作用都不知道就想让我们买回去当冤大头吧！” 西女子眸光一厉，威压顿时倾覆而出，偏生她还带着娇媚的笑，“这位道友想知道效用买回去便可了？连主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如何能知道？” 这不是荒唐吗！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划过这道念头。 可是威压之下，不管是单纯质疑之声还是被有心人制造而出的质疑，一时之间都没人敢说话。 在气氛冷凝之时，蝎老子缓缓说道，“在慧眼明珠之人眼中，哪怕宝物再如何无名，也是不掩其光芒。鄙人从不做强买强卖之事。此物出处已为你们说明，至于要不要得到手，此物又价值几何，就看各位心中是如何度量的了。” 西女子的目光环视众人，轻轻说道，“此物拍卖——五千万上品灵石。” “……” 众人哑然。 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可是众人所想的局面并没有发生，楼上的包厢处很快传来竞价的声音，甚至连一秒的寂静都没有，竞价之声此起彼伏。 竞价之声全是出自高层的包厢。 这时众人才明白，这样东西本就不是说给他们听，拿给他们看的。 他们只负责大开眼界就好，哪怕是再如何唾弃，此物都与他们无关，只有眼红嫉妒与他们有关。 拍卖会开始到快要结束，夕魄都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在她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时候，冷不丁传来熟悉的声音。 “十亿上品灵石。” 夕魄睁大眼睛。 专注看着窗外的云竹一个踉跄，同样受惊不小的看向木之青。 “不是！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据他所知，木之青最大的灵石来源就是在金山所得的灵石精魄，可是才数百年过去，灵石精魄还不足以生出太大的灵石矿，更何况是上品灵石这样的材质了。 木之青目光落在他身上。 云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一把捂住储物袋，“你别指望我替你出这笔灵石！我自己都穷得叮当响！” 木之青的目光轻飘飘的移开，“放心，不算计你的灵石。” “……” 云竹越听这话越不对。 不算计他的灵石？那算计谁的？ 十亿上品灵石实在太多了，刹那间都寂静无声。 就在云竹惊疑不定自己是不是要早点离开，不要被抓来付灵石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道，“十一亿上品灵石！” 云竹恍然大悟。 对啊！他怎么忘了他啊！ 云竹看向木之青，却见木之青不慌不忙出声道，“东皇道友一定要与我作对吗？” 远处包厢的声音传出很远，“那又如何？”他讽刺，“祝你如愿以偿啊。” 就如同她祝福他一样。 木之青叹了口气，幽幽道，“东皇道友财大气粗，我定是不敢与你争锋。” 然后就不说话了。 她放弃了。 云竹惊疑不定木之青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另一边的包厢中东皇胜皱眉，凤眸中闪过愠色。 木之青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屋顶打架 就如同来时那样，拍卖会彻底散场之后，木之青也无遮无掩的走出大门口。 此时正是众人都挤在一起的时候，各种甬道里面走满了人，可是一看到木之青他们都纷纷停下来退让。 夕魄也跟随众人远远吊在木之青身后。 “木之青！” 木之青轻盈跳下大门口的台阶，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她转身，果然看到东皇胜。 思索片刻，木之青走上台阶，刚好在拍卖会的区域。 “怎么了？”她若无其事的问。 东皇胜目睹她的小动作，额头黑线冒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本事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他面前，便不要遮遮掩掩的不敢与他打一场。 “东皇道友指的是什么？指的是我的贫穷使我没能抱得宝物归吗？” 偏生木之青这样说，三言两语将错归到东皇胜身上。 可是东皇胜又岂是在意这些之人。 “你躲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躲得了一世？” 东皇胜靠近木之青，凤眸阴沉得吓人，唇角的冰冷更是让人胆寒，“我定要亲手杀了你！” 岂知木之青叹了一口气说道，“好高骛远永远要不得，东皇道友还打不过我，应当先将打赢我的目标放在前面才是。” 她显然很擅长于气人，随口就来。 “可笑！多年前我打不赢你！又岂能代表如今！” 可是却见木之青挑了挑眉，从善如流道，“既然东皇道友如此有自信，那就打一场啊。” 东皇胜一顿。 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东皇胜已经见识不少木之青的阴谋诡计了。 他冷笑，“你若真想和我打，此时便不会畏首畏尾了！” “此言差矣。”木之青叹了口气，“只是赌注还未下，东皇道友又心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两人一人站在上方，一人站在下方，都是拍卖会区域，周围有意无意投来一些目光，拍卖会进行了一天一夜，两人头顶烈阳，之间剑拔弩张。 “你想如何？” 木之青弯着杏眸，笑意盈盈，看上去很温和。 “我们打一架，我的赌注是我的命，你赢了我就死。” 这样的话语她竟然轻飘飘说了出来，好像赌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东皇胜一展雷箭扇，“那开始吧！” “我还没说我赢了的赌注呢。” “我不会输！”东皇胜一点都没有犹豫。 不是他自信，而是像万剑宗剑修一样，若是一开始就抱着自己有可能输的想法去开启一场打斗的话，那无异于从一开始就是失败者。 “别这样，万一我坐地起价怎么办。”木之青轻笑，“若是我赢了呀，你就要将那道符文交给我。” “……” 这句话一出，东皇胜看向木之青的目光中就增加了什么。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他气极反笑，“可以开始了吧？” “在哪打？” 木之青环视一圈，耸了耸肩，“在这里不太方便吧，多耽误人家生意啊。” 她倒是很为他人着想。 东皇胜这时倒是很有耐心了，可能是因为怒极气极，所以道，“那你说在哪里打？” 他倒要看看木之青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如……” 木之青话音一顿，手里的木棍忽然暴涨，在只有她一人能看到的节灵面前一掠而过，绿光大亮，气息虽然温和，却压着东皇胜一退数百米，“在这里打！” 一瞬之间，两人腾空而起，木棍眼花缭乱的挥出又收回，东皇胜危机四起，却是连雷箭扇都没来得及使。 等他从木之青步步紧逼的攻击之下得到喘息的机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木之青来到拍卖会的上空。 底下众人在惊叫，因为两个元婴修士的力量使得殃及池鱼，拍卖会的屋顶都快被她们掀开了。 夕魄才是筑基，二人打斗引起的风声都能让她重伤，但是她机灵，很快捏碎符篆跑出很远，回头时看着高空那两道身影不由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样。 不是！说好要去别的地方打呢！ “你疯了！” 却不曾想，东皇胜自己也是惊疑不定。 在拍卖会屋顶上打架，比在拍卖会大厅打架还要恶劣。 木之青当真是一点不怕不成！ 明明在拍卖会大厅的时候，她面对他的屡次攻击都面色不改，如今却比谁还要疯狂。 “怎么？你怕了？”木之青笑意盈盈，浑身上下写满了挑衅二字。 东皇胜的凤眸沉了下来。 他怕？ 又如何可能。 不就是一点代价吗？他从来不惧。 “速战速决！” 他一声喝，是对木之青也是对自己，两人瞬间缠在一起，冲天的绿光虽然温和，但是面对步步紧逼的雷电却也不惧。 风云变幻，烈日被雷电逼得退避三舍。 东皇胜的速战速决并不为其他。 节灵站在台阶之上，仰头静静的看着两人。奔走的众人和席卷的风波丝毫与他无关。 木之青发难得突然，如今两人在上空打了起来，东皇家的人纵使反应过来也无用，因为两人卷起的威力不容第三人插入。 修炼不到家的人稍微靠近都会粉身碎骨，是以他们无法阻止。 但是东皇胜一声“速战速决”却也不是空口胡说。 ——这里毕竟是万剑宗的地盘。 ——他们的脚下毕竟是宿家的拍卖会。 狂风卷起，卷的是万剑城的一花一草，雷电突起，劈的是宿家的威名，挑衅的是宿家与万剑城。 元婴修士无法阻止木之青与东皇胜，但是还有——化神修士。 宿家在万剑城举行的拍卖会，如何能没有化神修士坐镇？ 万剑宗的万剑城，如何没有化神修士？ 一旦化神修士赶到，木之青和东皇胜谁也不能继续打下去，谁也不能脱身其中。 她到底怀着什么打算？ 这些想法掠过节灵心中，两人打斗却也不过几瞬之间。 可是高手过招，一秒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可是最多不过半柱香，他们便再也打不下去。 在万剑宗和宿家之下，在化神修士手中，她到底要如何脱身？ 可是不知为何，节灵却对木之青极有信心。 他想木之青敢做，自然是她能够做到。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是妖?! “呃……” 木之青胸腔一痛，嘴角流下血液。 可是她脸上却不见痛色，心里默念着时间。 时间好像不多了啊。 她与东皇胜对视之间，全都感受到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在飞速靠近。 时间真的不多了！ 东皇胜看到那抹血色，心中有若有若无的怪异，但是事至如今，不容多想。 “喝！” 他轻喝一声，雷箭扇骤然全部分离，雷电成了他的背景，他面沉如水，张开手。 “噼里啪啦！” 一道雷电破开云层径直向他劈来，就像是阎罗一样来朝东皇胜索命。 亲自召来这样的存在，可以看出东皇胜很不好受，可是他却硬压着。 只见让众人胆寒的一幕发生了。 雷电劈向东皇胜，却成了他手里一把武器，他只手握着雷电，渺小的身躯却和这样一道雷电并行，像是最荒诞的梦境，让人目瞪口呆。 他身上似乎燃着火，衣衫被烧离，雷箭扇飞出流光，成了他的保护盔甲，然后他手握雷电，猛的砸向木之青。 雷霆如有万钧，威势如同天之裂。 在这样一道雷电之下，还未达木之青，便听到数道轰然倒塌之声。 好像是脚下的拍卖会建筑轰然倒塌了，好像是半个万剑城轰然倒塌了。 木之青好奇，伸出神识看一眼，才发现只是脚下拍卖会倒塌了，尘土飞扬。而万剑城本该也是同样下场，却见远处一阵光芒闪烁，那些极速靠近的存在抬手间护住了万剑城。 怎么还带差别对待的。 她又怎么能在此时分神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分神，除了节灵。 节灵纤尘不染的站在下方，偶然间与木之青一个对视，他忽然恍然，明了心中疑惑的答案。 他想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只见雷电即将到来之际，烈火燃烧，木之青手中木棍忽然消失不见，周围围绕的绿光忽然分散到各处。 “滴答。” 有什么水声响起。 夕魄懵懂的抬头，看到一缕绿光化作雨水，正好落在身旁。 下雨了？ 她不太能看得懂。 忽然间，夕魄猛的睁大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青草疯长。 眨眼之间，整个万剑城被绿意环绕。 无数草木疯长，绿光成了这世间最快速的风，携着无数草木包裹而上，不仅短暂的阻止了那几道强大的身影，还环绕雷电而上，绿木与青草包裹在气势恐怖的雷电之上，然后焚烧成灰，然后前仆后继…… 直到毁灭赶不上草木生长的速度，草木与绿光一同包裹住雷电。 “……” 万剑城上下，不管是凡人还是低阶修士，不管是低阶修士还是高阶修士，全都失了言语。 围绕着拍卖会，小部分万剑城像是梦境中的绿野仙踪，被绿光与草木所包裹。 包裹一瞬，又或者两瞬。 草木忽然枯萎，强烈的生机却不减。所以在所有草木退去之时，众人还是在云里雾里中，惊异于这旺盛的生机。 一时之间，万剑城变故引得千里之外都为之哗然。 剑义道尊一时吃惊的停下脚步。 “这气息……” 化神道尊们都意识到什么，一时之间加快速度，跨之万剑城，很快到达风波最盛之地。 雷电不见了。 草木也不见了。 他们只看到高空之上，一个绿衣女子凭空而立，一道绿光飞速回到她身上。 木之青的手中又出现了木棍。 她看向下方。 她的身前，是火焰刚熄的东皇胜，他看上去受伤不轻，他却不管不顾，赤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木之青，“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做到的？” 木之青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因为以剑义道尊为首的道尊们放出灵光，化作囚牢朝她而来。 木之青躲得很快，“哎哎哎，前辈们别动手，有话我们好好说。” 她竟然躲过去了。 剑义道尊神色肃穆，“你是妖？” 方才木之青和东皇胜一战，即使有化神道尊相护，低阶修士们也早已撑不住晕厥过去。 如今还清醒着并且有手段能够听到这些的只有类似于蝎老子等人的存在。 听见此言，他们目光闪动。 这也太荒谬了！ 木之青怎么会是妖！ 然而想到方才的一幕，他们全都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世间如何能有这样控制草木之人？ “您别吓我。” 木之青很无奈，“我怎么会是妖呢？” 剑义道尊无意间与其他道尊眼神交错，全都明白对方所想。 只见下一秒，剑义道尊等人化作流光，全都朝木之青抓去。 竟是半点废话都不说，先要控制住木之青。 可是错身之间，他们来到高空，却触摸不到木之青。 木之青的身影一闪，竟是化作绿光消散不见。 她早就跑了！ 剑义道尊他们立刻意识到。 但是他们也见多识广，“方才众多草木，她定是混在其中掩人耳目！” 霎时，他们的神识如有实质，无数灵力竟是分毫不差的冲着方才生出草木的地方追了过去。 那么多草木全都消散，他们却一点都没有错过的追回去。 可是片刻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这日万剑城轩然大波，众多道尊找遍整个万剑城，却找不到一个木之青。 东皇胜从高空落下，东皇家的人来接他，被他冷声拒绝。 他站在原地静默不语，直到看到那些一无所获的化神道尊朝他而来。 “无论如何，东皇家也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化神道尊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在场之人，又有谁的脸色是好看的。 东皇胜定定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心思好一会儿才在化神道尊的逼视下来到他们身上。 他又静默了一会儿。 若不是东皇胜是东皇家重要的人物，化神道尊们早已不会忍受他，哪管他是什么人，先控制起来再说。 他们找不到人越发愤怒。 却看到东皇胜终于回神，直直盯着他们说道，“天卦弟子曾百般维护木之青，我想你们应该找天卦弟子。” 他也想知道……木之青到底是什么人？ 今日……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又输了。 他……又输了…… 第五百四十章 文柳心事 “你不要以为你是灵族便没有弱点了。” 节灵的星眸深幽，“你再这样肆无忌惮，你会死的。” 木之青躺在一片草木上，草木松软，她虚脱了好一阵，似乎想到什么轻笑，“若真到了在玄灵大陆人人憎之，混不下去的地步，我就如你所愿飞升半劫界了。” 节灵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半响星眸垂下，“你也不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他垂眸看着她在恢复灵力。 在化神道尊的眼皮底下逃脱不是一件易事，她的灵力几乎损耗一空，丹田内空空如也。 “这次呢？这次疯狂又是为了什么？” 木之青喘了两口气，杏眸竟然还带着笑意，仰头望着节灵道，“有时候不破不立呀。” 不破不立？ 她又需要破什么，立什么了？ 节灵看着她良久说道，“好好休息。”他消失了。 草木之上，木之青望着天空，感受着干枯的丹田正在缓缓恢复灵力。 天地之间，灵力向她涌来。 她确实天生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木之青一挥手，天空就被暴涨的草木围住了，遮住了暴晒的阳光与干燥的空气——自从晋升元婴期，和节灵相处久了，她便连空气都提防了。 她被包围在中心，闭上眼睛。 万剑城之事惊天动地，霎时间便取代了异常的天气，成为玄灵大陆沸腾的流言。 “什么！一个元婴道君在万剑城犯事了！” “万剑城那么大动静我骗你做什么！自己去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听说东皇胜连夜回了东皇家，也不知道和他对打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是你能操心的事情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些事情我们怎么能知道原委？” 好事者对视一眼，心都是挠心挠肺的难受。 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怎生有人可以将万剑城包围起来？听说当时草木都越过万剑城要往万兽山去了，又很快消弭于无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 事情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有一个人开始夸大其词，事情就会脱离原本的轨迹，夸张的流言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传出很远去。 宿家在万剑城的拍卖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宿家自然连夜派人过来。 “宿公子。” 宿文柳自动请缨来万剑城，宿天依虽然没有阻止，但是看了他一眼之后，选择了宿家长老陪行。 主持拍卖会的蝎老子和西女子刚来到身前，宿家长老便问，“抓到人没有？” 西女子叹了口气，幽幽道，“这是万剑宗的地盘，先不说木之青能从剑义道尊的手下逃脱，就是真的找到她了，又能赶在谁的前头？” “找到便是找到，没找到便是没找到。”宿文柳说话了，“你们不知道她在哪里便算了，难道连她是不是还逍遥在外都不知道吗？” 自从接到这个消息，宿文柳一路都神思不属，更是连耐心都缺乏几分。 宿家长老有些意外。 要知道比起现在的家主，宿公子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了。可是如今他身上却不由自主带上一些不容人侵犯的威望。 西女子咬了咬唇。 同样是元婴道君，他们却不得不这样听命于人。可是哪怕是宿家家主，见到他们二人也是带着几分客气的，哪有像宿文柳这样半分情面不给。 蝎老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宿家长老道，“拍卖会在众目睽睽下受此侮辱，公子难免着急几分……二位，你们都是宿家最信任之人，也只有你们当初在场，离得最近，还请你们为我们详细讲述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宿家长老客客气气，蝎老子两人的脸色便好看多了，细细讲解起来，当真没有一分隐瞒。 并且顿了顿，蝎老子还在话语的末尾补充了一句，“除了东皇胜，木之青暂且没人找到行踪。” “那他会去哪儿呢？”宿文柳喃喃，然后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宿家长老也跟上去之后，蝎老子和西女子脸上的神情便全都落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冰冷。 “啧啧啧，瞧瞧。”一个人自屏风后走出，“宿家一点都不信任二位。二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生就被他们压得像过街老鼠似的，没有半分尊严。” 蝎老子警告的看他一眼，“既然想看的人都走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别这样过河拆桥啊。”云竹眼里闪着精光，“我还有话和你们聊。” 聊什么？ 蝎老子与西女子对视一眼，都是重视的。 寂望丹一日不拿到手，他们便无法无视或者轻视云竹每一次的靠近。 另一边，宿文柳越过窃窃私语的修士，和各处都在修缮的万剑城，径直到了一座小院门前。 神识延展开来，越不过小院看似古旧的门，却将周遭若有若无的视线阅于眼下。 是了，她怎么会回到这儿来。 这里算不上顶级秘密之地，她一旦成了众所周知的，这座小院自然会被人监视。 那她会去哪儿？ 宿文柳的劲一下子就松下来，愣愣看着小院不言语。 她现在定是四面楚歌，处境定是不好吧。 想到这里，宿文柳不由怨恨上东皇胜。 都是他，为了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总是不放过她，不然她何至于在万剑城中大动干戈，甚至毁掉一座拍卖会。 世人皆传木之青不似人修……宿文柳……宿文柳却称不上惊讶，只是更加厌烦几分东皇胜。 “公子。”宿家长老陪他站了片刻，无奈道，“别忘了你此番是来做什么的。” 早先他来时家主便单独传唤他，与他说宿文柳此番定不会精心调查。长老清楚宿文柳为人，还觉得是家主杞人忧天，猜忌公子。毕竟公子自入道以来，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办好每一件事，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结果此时长老算是明白了，家主那是说得一点不错，担忧更是不无道理。 此时的宿文柳让长老觉得异常陌生。 宿文柳又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去前神识一扫，落在一个人身上又是一顿，身影瞬间消失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取赌注 “哎！公子！” 宿文柳太过异常，让长老分外提防，一见他身影消失便立刻跟了上去，可是宿文柳并没有离开太远，这让长老松一口气。 随即疑惑起来。 因为宿文柳停在一个低阶女修面前。 宿家长老打量的视线在女修身上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 这不会是那个道君假扮的吧？ 年轻女修离小院极近，长老记得她，只要是在神识范围内的人他都记得。 可是在他看来，此女修平平无奇，即使有意无意注意着这座小院，也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年轻女修吓得不轻，特别是在看到他面目之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她呢？”宿文柳紧盯着她问。 年轻女修愣住，“她？”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前……前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宿文柳皱眉，看上去很不好惹，“我记得你叫夕魄，你与她相识又出现在这里，何必说一些话蒙骗于我！” 他可能并不如何疾言厉色，但是哪怕只是语调的加重就足以让夕魄吓破了胆。 “前……前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认识吗？” 宿文柳沉默起来，目光放在夕魄身上，让夕魄感到惶恐。 半响，宿文柳退后一步，“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 他看上去和颜悦色了许多。 夕魄一愣，指指自己，“我跟着您？” 东皇城—— 东皇胜臭着一张脸从东皇府走了出来。 “家主不许公子离开东皇城。” 他刚一跨出，就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东皇胜暼一眼他，“用你说？”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出东皇府。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就不自觉的避让，东皇胜一点都不在意。 离开万剑城已经半个月了，寻找木之青的人还是没有放弃，反而是东皇胜，因为压力都被东皇府承担下来，所以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至于东皇胜是如何被东皇府的人问责的，他也从没有放在心上。 他在东皇城转了一圈，身影一晃忽然消失在原地。 身后跟着的人立刻出现。 “找！” 这不是东皇胜第一次摆脱他们的追踪了。 等人都走远了，东皇胜竟然出现在原地。 他似乎冷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 就这样还妄想阻拦他？ 他看了看城外，一时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的东西呢？” 东皇胜立在原地的功夫，身后绿光浮动，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人。 东皇胜警觉的转身，看到她顿时紧握雷箭扇，不可否认他确实紧张起来。 半响他冷笑一声，带着无限的恶意，“你倒是胆子大。” 木之青笑意盈盈，“他们都觉得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东皇胜恶意满满的道，“你也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木之青反而轻笑，“愿赌服输，东皇道友可不是阴险的人。” 东皇胜阴沉着一张脸，倒是没有反驳。 木之青看着和往常没有差别。 他握着雷箭扇的手不由更紧。 不过半个月而已，看来那次战斗真的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伤害。 木之青伸出手，“我的东西呢？东皇道友可不能让我提醒第三遍啊。” 东皇胜不语，看着木之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凤眸微眯，看上去随时都能够变卦。 这里是东皇城，只要他有所动作，没准就能将木之青留下来，他也能够报仇。 可是沉默半顷，东皇胜挥手，盒子出现在木之青手中。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打开看一眼。” 符文气息太过神秘，只要打开，东皇府的道尊都能察觉到不一样。 木之青笑眯眯，“不用了，我相信东皇道友。” 东皇胜敏锐的感觉到绿光浮动，这是木之青要离开了。 不知怎么想的，东皇胜语速极快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打那一场？”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想不懂的一件事。 打那一场，木之青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可是却也让她成为众所周知的。 “想打就打了。” 木之青消失了。 东皇胜站在原地。 想打就打了？ 到底是随口而说的借口，还是她随性而为的原因？ 东皇胜舔了舔唇，凤眸浮上一道暗光。 他不管这些。 他转身，欣长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道影子。 不管她是什么，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打败木之青，取走她的性命，让她也去阎罗地狱走一遭。 “你倒是算准了他的性子。”节灵言语带笑，“没人认为你会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是一恢复灵力，木之青便往东皇城而来，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是他们不了解东皇胜也不了解我。”木之青杏眸晃动，笑意盈盈，显得灵动而狡黠。 “你接下去要做什么？” 周围的灵力有些许晃动，又很快被平静下来。 木之青摸了摸丹田，叹了口气，“倒没想到放开打一架，还能把我往化神期送一送。” 灵力耗得一干二净后，她用了不少积蓄的木核才让自己灵力恢复过来，她也清楚感觉到自己触摸到通往化神期的壁垒。 但是此时不是晋升化神期的时候。 “还记得我们从姚童那里知晓的东西吗？”木之青转头问。 节灵星眸不动，“哪怕你来问我，也同样能得到答案。” 那是他本就知晓的事情。 木之青轻笑，只能自问自答了。 “寂望丹最危险的地方来自自身。因为寂望丹练成那日，风云变幻，天有异象，根本瞒不过任何人。”她掰着手指头数，“摘寂望果大动干戈，练寂望丹惹人耳目，当真是非常人不可得的宝物啊。” 节灵便知晓她要做什么了，“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你难得的好意了。” “相信我，他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的，寂望丹不是好得的，他更不是什么大善人。” “哦？”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这样说着，脸上也浮现出少许期待，仿佛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即将上演，激起她所有的兴趣。 为了有趣的热闹，她向来有耐心。 第五百四十二章 让你失望了 宿家的拍卖会被毁，负责拍卖会的蝎老子与西女子不免奔波。一来最重要的是抢救滞留在拍卖会的宝物，二来是挽救拍卖会的名声。 那日是拍卖会结束之后才倒塌，但是万一拍卖会还没结束呢？所有人都在里面呢？那岂不是殃及鱼池？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谁以后还敢放心去宿家的拍卖会了？ 传出这样的声音对于宿家来说无疑是一种损失。 而负责此次拍卖会的蝎老子和西女子更是逃不开责任。 各种事项使得一个人恨不得当做两个人使，向来形影不离的蝎老子和西女子自然免不了分头行事。 又因为宿家的人来到万剑城，于是便商量让蝎老子来和宿文柳他们触及拍卖会内部的事情，西女子处理外头的事情。 两人作为客卿长老，对拍卖会的事情非常了解。即使形势一团糟的情况下，西女子对待起来仍然十分老练，蝎老子也是非常熟悉拍卖会的每一样东西。 这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拍卖会该秘密送走的东西老夫都亲自盯着，余下的都不是什么要紧之物，宿公子可以放心了。” 宿文柳仔细对完每一件东西，眉头微松。 能在拍卖会留下的宝物每一件都是天价之物，自然容不得马虎。 他对过宝物的真伪和数量，确保它们转移到安静的地方，此次前来的目的便完成了一大半。 这件事做完，宿文柳才能抽身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余下那些繁琐的东西你整理一下，还有拍卖会所损失的东西恐怕不能假手于人，需要你与蝎女子互相对照，到时候交给姑姑。” “是。” 蝎老子显得有些寡言，宿文柳也不甚在意，很快带着长老匆匆离开了。 拍卖会不能一直倒塌，此时已经大概恢复出一个雏形出来。 蝎老子看着宿文柳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去，宿家长老带着一个年轻女修在门外等他。 三人碰了个面便一起离开了。 “啧，他倒真是为木之青着想啊，任何有可能知道她行踪的人他都要控制起来，甚至不惜放在跟前盯着啊。” 蝎老子拄着拐杖缓缓转身，看到云竹评价道。 “你不好好盯着寂望丹，总是无事往我面前凑做什么。” 蝎老子的眉头微皱，苍老的眼眸内明显有些不满在闪过。 “这就是你不对了。即使我再怎么看重灵石，但是为我做事的人我还得让他歇歇呢。” 蝎老子意味不明的笑一声。 云竹也不在意，只是语气幽幽道，“你在玄灵大陆扬名多年，说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 蝎老子看着他。 云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顿住。 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自然逃不过蝎老子的眼，“你想说什么直说便行，弯弯绕绕做什么。” “唉，真是瞒不过你啊。”云竹叹了口气，“我有把柄在你们身上我认，所以哪怕你们坐地起价要寂望丹，我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他幽幽看向外面，“但是一颗寂望果最多只能练出两颗寂望丹，这还是炼丹师没有出现失误，一颗废丹都没有的情况。” 蝎老子皱眉。 云竹看向他，“若是寂望丹只有一颗怎么办？” 话音落下，便是静默许久。 蝎老子苍老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云竹道，“你也不要认为我是在偷奸耍滑，我不信这样的可能你们从未想过。” 蝎老子移开视线，“只要寂望丹练成那一日我们在，到时不管结果如何都和你无关。” 云竹耸肩，“你们心里有数便行。”他精明的道，“反正我在你面前这样说，在另一个人面前也这样说。我能为你们弄来一颗寂望果已是不易，将它摆在你们面前后，之后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蝎老子眸光微动，“你告诉蝎女子了？” “饭要一口口吃，她在外面四处奔波，我哪有见到她的机会。” 蝎老子道，“你突然说这话，是不是提前在炼丹师那里知道什么？” “你可别冤枉人。”云竹道，“只是这样的顾虑大家都会有吧，又不是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愣头青，你说是吧？” 又是沉默一会儿。 蝎老子这才缓缓说道，“寂望丹还有多久成熟？” “这两年是不可能了。” “还要那样久？” 时间拖得越久，对炼制丹药的人来说越是不顺利。 “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蝎老子顿住。 但是有一点不用担心的是，他不用担心云竹对他说谎。 寂望丹练成是瞒不过任何人的。 蝎老子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此话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说，我和蝎女子自有分寸。拍卖会的麻烦事完了，你就让我们去炼制寂望丹的地方守着。这样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肯定是相信你没有从中作梗的，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蝎老子苍老的眼眸与云竹对视，都是十成十的圆滑精明。 云竹的神情收敛起来，眸光有些讽色，“当然，答应你们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毕竟把柄在你们身上，我自然只能低头了。” 蝎老子扯出一抹笑，因为样貌缘故，看上去让人不舒服极了。 “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多多仰仗于你呢。” 云竹与他对视，也是一笑，“当然啊。” 夕魄跟在宿文柳身后委委屈屈的走了。 云竹很快也从拍卖会出来。 他改头换面，哪怕是林广归来了，可能都认不出他。 他看了看宿文柳消失的方向，转身往城外的方向走。 “她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个音信。”云竹心里嘀咕道。 木之青一直没个音信，云竹想了想，还是飞了个传音符出去。 “到底是重伤还是死了总要告知一下，给个章程，我也好决定要不要去祭奠你啊。” 传音符还没飞出去就被他自己毁了。 “你没事吧？需要我的帮助吗？”最后云竹飞了这个传音符出去。 他望着紫灵河发着呆，不知道在算计什么，眼里有狠色闪过。 “嗨。”冷不丁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让你失望了云竹道友。” 第五百四十三章 猜忌 云竹刀都出现在手上了，转身看到身后那人才算勉强收回了灵力。 但是他仍吓得不轻，看看坐在树上的木之青又看看身后的蓝天。 木之青手里捏着一张传音符，一捏便传来云竹的声音。 “你没事吧？需要我的帮助吗？” 云竹脸一绿。 传音符化为乌有，木之青笑意盈盈的拍了拍手，“谢谢你啊，可是我既没有重伤也没有需要到人祭奠的份上。” “……”云竹心里呸了一声，“你还能神出鬼没，怎么也不会有事。” “可不是。” 木之青轻轻一跃，来到云竹面前，云竹下意识后退两步，神识来来回回的扫过周围。 “这个节骨眼你还敢这么出现？那么多人找你，当心我揭发你拿灵石。” “那我出双倍就好了。”木之青懒洋洋的说。 “……”云竹的视线有些怪异，“你怎么回事？有点怪怪的？” “有吗？” 云竹转而就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开始说正经的。 “我看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急，我要看你先将事情解决了。” 云竹道，“这种事情我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办成，你就别凑热闹了。” “是吗？既然你不能确定，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呢？” 木之青的杏眸转动，视线分明落在他的身上。 云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是在拍卖会的时候。 东皇胜拍走符文之后，其实他和木之青都没有马上离开。 他围观了拍卖会开始到结束，沉默了大部分时间，最后还是选择对木之青说了一些话。 却不想木之青听说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和愤怒，直接选择了帮他。 “你知道寂望丹为何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吗？”他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原因就可以选择帮我？” 是的，云竹向木之青坦白了。 坦白了他是为谁准备的寂望果，甚至两颗寂望丹是对应蝎女子和西老子。 当然，他能说出这些，便已经能够证实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他没打算将两颗寂望丹给蝎女子和西老子。 云竹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人，他一开始没说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在中途说出来。 他会说出来，是因为他遇到了难题，一个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 那就是——寂望丹成熟。 半个月前，寂望丹成熟，异象顿生，他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要如何遮掩。他就算瞒得过西老子和蝎女子，可是他瞒不过其他看到异象的人。 在事情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指望瞒过异象的事情，准备走另一条更难的路。 可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他碰到了木之青。 他不知道木之青能不能帮得了他。 但是他还是对她说了。 然后木之青当时听完便笑了笑，问他离寂望丹练成还有多长时间。 “半盏茶。” 他说。 “还有半盏茶时间。” 然后木之青用那双他熟悉的笑眸看着他，笑意盈盈道，“那就交给我吧。” 轻飘飘的说交给她，然后便出去与东皇胜打了一架。 直到今日，云竹回想那天风云变幻的场景，还是感到心中震撼。 因为木之青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她可是将自己陷于危城之地。 “你就不怕我满口胡言？”他忍不住又道，“毕竟你了解我的，我本就不是什么靠良心吃饭的人。” 云竹难得一见的坦然和愧疚，却不知道他疑惑的事情，木之青早已亲眼目睹。 可是木之青是不会像云竹那样坦然的。 她道，“那你告诉我原因？”她轻笑一声，“你觉得过意不去，便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是挺想知道的。” “……” 云竹嘀咕，“反正你帮了我，我也确定会将寂望丹给你，甚至我现在就能去取了给你，你知不知道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还是没说。 他不想将林广归扯进来。 木之青笑吟吟问，“剩下一颗寂望丹，你是要给哪一个人呢？” 云竹眸光微闪，“你不是想看热闹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木之青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挑了挑眉，杏眸中笑意横生，她负手倒退几步。 “不过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这多年相交，我在云竹道友心里好像还有些分量。” 云竹脸一黑，禁不住冷笑道，“这种冤大头的事情就你可以往别的上面套了。” 说到这里，他眸光动了动，笑嘻嘻道，“话说回来，你敢就这么轻易的相信我，不顾自身危险做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我在你心中比较有分量吗？” 不想木之青轻叹一口气，神情看上去有些惫懒，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眸。 “不然怎么办呢？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了，好多人都在改变，所以一点点感情都可以显得弥足珍贵。” “……” 云竹的脸一言难尽的皱成一团，警惕的看着木之青。 “怎么感觉你在算计我？” 任何人都可以说这种肉麻的话，但是不可以是木之青。 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东西。 “噗。”木之青忍不住笑，“有热闹叫我。” 她的身影隐去了。 云竹不免上前几步，确认她真的走了之后不由喃喃自语。 “什么啊，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云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万剑城上。 “不过这次她还真的帮了大忙了。” —— 蝎女子匆匆赶回万剑城，正好碰见云竹在的时候。 她的目光落在西老子身上半响，撩了撩长发，用那绝美的半张脸对着云竹，娇媚笑道，“你们这次又在聊什么呢？” 西老子双手拿着拐杖，闭目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说。 云竹弹了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还能聊什么，总归就那些事而已。”他笑嘻嘻问她，“这次外出可还顺利？” 蝎女子勉强笑道，“当然了。” 她的目光落在西老子身上。 “好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云竹告别离去。 西老子睁开眼睛，“宿文柳都在万剑城做什么了？” 蝎女子看他一眼，坐在椅子上，“问别人之前，是不是要先说自己做了什么？”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两剑修 西老子与蝎女子两个人相伴多年，自然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他眉心皱起，“你说什么？” 蝎女子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娇媚笑道，“开个玩笑。” 她缓缓说了起来。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万剑城了。”蝎女子说完，西老子便交换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说完蝎女子微顿，露出笑容，“没别的了？” 西老子颇为老成，不喜欢太过拖延，“旁枝末节的事情有什么值得说的。” 蝎女子瞧了他一会儿，“好吧。”她移开视线。 —— 这是离万剑城不远的一座小城，紫灵河在城外奔腾着驶过。这种离紫灵河极近的城池当然会被修士以及凡人视为洪水猛兽。所以虽然这座城池与万剑城离得极近，但是也鲜少有人来到这里。 但是今日有些不一样。 因为有两个剑修从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眉眼都是带着如出一辙的肃穆。 万剑宗剑修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他们的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划过这个想法。 “师兄，她会出现在这儿吗？”其中一个持着剑的剑修虽然故作老成，但是显然他还是以另一个剑修为主。 另一个剑修不答，反而道，“万厉，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什么？” “如果你真的碰见她了，你能下得了手吗？” “……” 万厉支支吾吾起来，“有什么不……不能下手的。” 身为剑修，万厉虽然狠厉差了一些，但是但凡是交给他的任务，他从未心慈手软过。 如今这样，倒是让林广归理解剑义道尊为何担忧他。 “你与她关系匪浅？” “啊？”万厉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年前在玄冰城的回忆，他挠了挠头，“有些往来过。”他舔了舔唇，“这事谁做不行，为什么师尊一定要把我从闭关处提出来？” 言语之中，竟然有些不愿。 林广归想，万厉还是不明白剑义道尊的良苦用心。 林广归回头，他的手中拿着一样法宝，是一个罗盘，他向符阵宗借的。 “她应该就在这座城池，你警醒一些，别让她逃了。” 万厉听到这忍不住道，“为什么一定要抓她呢？就因为一点怀疑吗？” 林广归看着他，成功止住他的话语。 林广归的眼眸冷漠到不近人情，“别忘了她在万剑城大动干戈，光凭这一点，我们便不能将她轻轻放过。” 万厉悻悻闭上嘴。 他们凭着罗盘在城池中穿梭，万厉忍不住问，“那她真有可能不是人吗？” 林广归垂眸看着罗盘。 拍卖会发生变故的那一天，他刚刚回到万剑宗，回头就看到无数草木一齐疯长。 其实不止那一天。 林广归想。 木之青不是近日才出现在玄灵大陆的，林广归更不是第一次认识她。 若说此前他就没有觉得有异的时候吗？ 还是有的。 比如多年前在紫瘴林。 那冲天的木灵力如此精纯，其中还夹杂着雷电之气。 那时他心中没有疑惑吗？ 过了良久，万厉才听到林广归回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万厉紧张的舔了舔唇。 “师……师兄……” 林广归回过神来，看到万厉所指的罗盘也是一顿。 罗盘在震动。 林广归意识到什么，“快！” 他在小巷飞奔起来，万厉连忙跟在他身后。 罗盘上烟雾缭绕，弥漫出来与他们飞扬的白衫相伴。 林广归施着法决，罗盘的烟雾更甚，指引着他们往更深的地方而去。 她就在附近！ 林广归的速度更快。 眨眼间，两人横跨了半座城池。 直到烟雾之中出现了一抹绿色。 这是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 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林广归毫不犹豫的抽出剑，“站住！” 归灵剑出，直指前方的人，不知是剑意还是强大的敌人使得归灵剑嗡嗡作响。 万厉睁大眼，在烟雾之中看到一道背影。 那人衣衫还在动着，似乎正想转身就走，却被叫住。 “嗯？” 一道从鼻音传出的声音。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笑意盈盈的脸庞。 ——正是木之青。 万厉喉结一动，“木之青……” 真的是她。 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引来的是林广归的剑意出现，轰炸了她的去路。 “你还要去哪儿？” 木之青伸出双手，“我哪儿也不去，广归道友别这样不近人情呀。” 似乎因为终于找到人了，从罗盘出来的烟雾消失了。他们和木之青之间无遮无挡，林广归更能看清楚木之青的面目。 他小心的靠近她，“我劝你不要再跑了。” 万厉这时候倒是没有掉链子了，一边苦着脸一边移动着脚步，正好和林广归形成包围的局势。 木之青的视线落到万厉身上，笑了，“许久不见，万厉道友倒是变了许多。” 万厉移开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林广归紧握归灵剑，“与我回万剑宗，我不会伤害你。” “若是我说不呢？” 林广归面无表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木之青轻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她这么一说，却看林广归警惕起来，“你想耍什么花招？” “别这样说。”木之青摊开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向来言而有信吗？” 林广归看着她不语。 木之青倒也知道林广归不信她，指着面前的空气道，“你信不信这里会突然变出一个人啊？” “……” 林广归皱眉。 万厉反复看来看去，那里都是空空如也。 木之青伸出手指，唇边一抹笑。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林广归突然发难，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轻快的模样。 “我数三秒，这里要是凭空出现了人，便是我赢了。” 林广归忽然道，“你是故意出现在这里？” 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木之青眯了眯眼，又好像没有。 “三……” 林广归的归灵剑出现剑意，这次直指木之青。 谁要与她玩游戏。 他步伐微动，丹田运起灵力，不用一秒的功夫他就可以逼近木之青。 “一！” 话音落下，林广归行至半途，他和木之青之间乍然出现一人。 归灵剑停下。 第五百四十五章 杀西老子 这是…… 林广归愣住。 他和木之青之间出现的那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人有着一张苍老的面孔，身子是佝偻着的，一直不离手的拐杖不知道去了哪儿，看上去有些狼狈。 “嗯？看来是我赢了啊。”木之青含笑收回了手。 “这是谁？” 万厉被突然出现的人弄懵了。 林广归却抿唇，下意识看了木之青一眼，然后目光又回到那人身上。 他已经不会去计较木之青计数的异样了。 “西老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西老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懵然了片刻，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苍老的脸上出现了狠辣。 “林广归！竖子！竟敢欺骗我！” 话音还未落下，西老子就猛的朝林广归掠去。 不止如此，一眨眼间从他身上分离出一道灰影，灰影朝着木之青袭去。 他们缠打在一起。 林广归的归灵剑似乎有一瞬间的顿住，可是很快一点迟疑没有的攻向西老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万厉一头雾水，很快他反应过来想要去帮林广归，面前却突然有一根木棍拦住去路。 万厉灵活极了，及时闪身避开，可是木棍退去之后，却是一道灰影出现在面前。 灰影似乎失去了目标，茫茫然不知所以，看到万厉顿时低吼一声，朝他扑来。 “万厉道友，谢谢你帮忙啊。” 匆忙之间，万厉看到木之青出现在他身后，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快他自顾不暇，陷入和灰影的缠斗之中。 灰影不知是何物，靠近它便觉得黏腻，不光脱身不得，身上灵力还会凝滞起来。 灰影无形，若不是万厉的剑意正好能够压制，那还真打不起来。 不是，这是发生了什么？ 万厉一头雾水，林广归却不像他一样茫然。 他自从看到西老子的那一刻起，便带上了杀意，一招一式皆是冲着西老子的致命处而去，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相同的，西老子也未曾留手。 三个元婴修士的交手应当是惊天动地的，可是足足半刻，轰炸都是发生在身边，丝毫没有影响到半里之外的地方。 一个错身，林广归看到木之青，很快明白了原因。 是她做的。 她如此可恶，让西老子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又置身事外，甚至还刻意将这一切动静都遮掩起来。 林广归十分的灵力使出十二分的杀意。 两个元婴修士对一个元婴修士，即使西老子再狠辣，都有不敌的时候，更何况…… “噗！” 木棍没有任何棱角，但是却轻易的将灰影和西老子一同串了起来，正中西老子心脏。 在他身后，木之青拍了拍手，示意林广归，“都别看我，他要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使出来就完了。” “你们……”西老子苍老的眸圆睁。 灰影淡去，林广归的归灵剑落下，彻底收了西老子的性命。 “嘭！” 西老子倒地。 木棍消散，连同身后的灰影一起。 西老子佝偻的身影正面朝下倒下去，林广归抽出归灵剑，鲜血一点都没溅到归灵剑上。 他抬眸看着木之青，万厉敏锐的察觉到林广归一点杀意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头雾水。 地上这人是谁？事情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木之青在哪儿？”林广归定定的看着木之青之后，忽然说出让万厉震惊不已的事情。 “什么！你不是木之青！” “木之青”轻笑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嘴角，将嘴角的弧度按了下去。 “广归啊广归，我该说你是了解她还是了解我呢？” 只见“木之青”的模样变幻，白皙的脸忽然变成一张带着些许狡猾的面孔。 “你是……云竹道君！”万厉认出来人，不由更加震惊，“罗盘怎么会……” 那真正的木之青呢？ “嘘。”云竹两手施出法决射向地上的西老子，几乎是一瞬间，一个长着西老子面孔的元婴腾空而起，似乎想要逃窜，却被云竹早有准备的禁锢起来，摄进一个小金笼里面。 元婴在小金笼里面横冲直撞，却见云竹这时候才终于松口气一样。 “幸好幸好，”他拍了拍胸口，“真的是西老子。” 西老子的元婴如何都撞不开小金笼，眼里的怨毒就快如有实质了。 “云竹！尔敢算计我！” 云竹不顾元婴的谩骂，将小金笼收了起来。 他搓了搓手，嘿嘿两声，“这回还多亏你们了。” 事到如今，虽然万厉还有许多东西不明白，但是至少知道自己和林广归这是被利用了。 就连万厉这样的好脾气都忍不住生出愤怒来，却见林广归面貌平和，好像并不生气。 “你打算做什么？她呢？” “谁？木之青吗？”云竹嘿嘿一声，“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就是借她引你们过来一下而已。” 他在摧毁西老子的尸身，林广归静静看着。 云竹一下子就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林广归一看到西老子之后，出手瞬间变得狠辣，一点都不留情。 云竹处理完尸身后站直身体，面向他们，“至于我打算要做什么……” 他笑一声，眼里有冷光闪过，“广归，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云竹啊，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西老子二人仅凭一个威胁就想让他云竹又干这又干那，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又如何会让他们好过。 林广归不语。 若是云竹不想做亏本的生意，那么早从一开始，他就应该任由西老子二人将他灭口。 云竹好像要走了，走之前又说，“这次谢谢你们了，但是奉劝你们一局，不用逮着木之青不放。” 云竹眼睁睁看着林广归一言不发，任由着云竹离开了。 “师兄，”他小心翼翼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广归将罗盘捏碎了，“罗盘不准，继续找她。” 然后竟是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直接走了。 此处满目疮痍，明显是经过一场战斗，他还将痕迹都去除了。 万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乐趣 烈日灼灼，云竹回到一处屋中。屋中有禁制，随着他的进出而泛起水波纹一般的波动。 云竹将小金笼放在桌上，“他出现的时候就是半伤，你干的？” 小金笼里，西老子的元婴在横冲直撞，他原先早就安静下来了，如今这样似乎是因为看到这个人，所以更加激动了。 一只白皙的手拿起小金笼，放在眼前端详。 “能困住元婴的宝物……你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真不少。”木之青含笑看他。 云竹耸了耸肩，“你当我先前的时间都在干什么？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灌下一杯雪融茶，又忍不住感慨，“不过如果不是你一反常态愿意帮忙，短时间内我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木之青放下小金笼，“你怎么不将他的元婴一起毁了？” “他和蝎女子之间的功法诡异，我怕把他杀了之后，蝎女子便立刻知道了。” 云竹顿了一下，忿忿不平的道，“我原先想要他们自相残杀，但是他们之间倒是难以挑拨。” “难以挑拨？”木之青轻笑，“西老子半伤去到你们面前可不是我动的手。” 云竹惊讶，“不是你动的手？那是谁？” 他和木之青对视，霎时明了了，“蝎女子！” 木之青含笑点头，“是呀。” 云竹惊讶极了，“他们怎么会打起来？”随即他想到什么，“那蝎女子呢！她人呢！” 木之青的视线放至一处。 那是一处柜子。 云竹挥手，柜子顿时大敞。 柜子里面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蝎女子。 蝎女子看到他们，顿时美目怒睁，里面满是恨意。 云竹看向木之青，“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木之青笑眯眯，“我假扮成炼丹师，西老子不过是进来看了我一眼，出去后蝎女子便与他翻脸，两人大打出手。这是为什么？” 云竹听到这反而放松了下来，“原来如此……”他缓缓走近蝎女子，“我还以为他们不会互相猜忌。” 一看他走近，蝎女子的挣扎更加剧烈起来。 木之青很有耐心的等着云竹。 蝎女子的灵力想来是被木之青禁锢住了，身上受了重伤，应该是和西老子打斗出来的伤势。 云竹挥手，竟是一句话不说，直接毁去蝎女子的丹田。 “呃……” 蝎女子吐出鲜血，是云竹撤去了她的禁口术。 蝎女子大睁着眼眸，看样子是不敢置信。 她……她的修为被废了？ 蝎女子猛的抬头，跟要吃了云竹一样。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修为被废后，蝎女子半边貌美半边恐怖的脸颊忽然凹陷下去，一头黑丝变成白发，整个人苍老至极。 狂风卷着白发朝云竹袭来，像是千年修为付诸一炬的垂死挣扎。 云竹却像没事人一样收回手，狂风停下，他眼也不眨，却转回头对木之青眨眨眼，“你别看杀了他们挺容易的，但是这两个老家伙警惕心可强了，还时不时互换身份。这次若不是你，我哪里能逮得到他们分开的时候。” 蝎女子与西老子，向来形影不离。 木之青歪了歪头。 云竹知晓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她定是听不懂。 可是他却像是终于有了实质感一样，忍不住低低笑起来，“竟然成功了……哈哈哈哈，你们也有今日啊！” 节灵道，“看来他们三人早有恩怨。” “互换身份……”木之青缓缓而道，“你能不能说清楚再笑？” “……”云竹停下笑，“其实很简单，你应该也早有猜测。西老子和蝎女子两人的功法非常特殊，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的灵魂便会到对方的身体里。” 木之青挑了挑眉。 “但是你要是以为他们之间坚如磐石那就错了，恰恰相反，他们之间谁也不相信谁。” “若不是这样，我便不会等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们分开的时候。” 若是蝎女子和西老子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又何惧彼此分开。 说到这云竹像是觉得好笑一样嘲笑道，“真是难为他们了，这么多年都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牵扯在一起的。” 蝎女子和西老子是怎么牵扯在一起的已经不重要了。 “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云竹有些意外的看向木之青。 还以为她会追问他是怎么离间他们二人，又或者是怎么让他们二人陷入如今这个地步呢。 随即云竹精明的眼眸里透露出几许狠辣，“敢算计我威胁我，自然不能让他们轻易死去。” 蝎女子近在眼前，云竹还是没有毁去西老子元婴的想法，答案显而易见。 木之青转动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云竹。 云竹眯起的眼眸不由放松，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这下又像是木之青认识的云竹了。不像是刚才，浑身上下透露着陌生的感觉……其实也不算。 木之青垂眸一笑。 哪个是真正的云竹还未可知呢。 目前看来，眼前这个睚眦必报，狠辣无比的云竹才是他的本色。 云竹若是真的屈服于西老子和蝎女子，乖乖按着他们的威胁做事，木之青才会看不起他。 不过结果显而易见，云竹并没有让木之青失望。 “话说回来，你就什么都不问吗？” 云竹眼看着木之青没有了任何兴趣，明明刚才还意图追问。 木之青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拿着茶杯的纤细手腕搭在扶手上，看着小金笼里的元婴扭曲着面孔，半响无趣的撇了撇嘴。 “没什么意思。” 杏眸中尽是意兴阑珊。 云竹觉得稀罕，“那你看这一趟热闹的目的在哪里？你连凡人的生老病死有时候都觉得有趣，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想知道了？” 闻言木之青抬眸，直直看向云竹。 云竹一愣，忽然福至心灵。 他和木之青对视半响，才哑然而道，“是了，你最想看的热闹是我，他们两人只是附赠的。” 木之青轻笑着移开视线，“云竹道友生气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天然符文的用处 “生气？”云竹摇头，“我生什么气，我应该感到庆幸。” 他在木之青身旁坐了下来，像是感慨，“没想到就如同我了解你一样，你也这样了解我。不然怎么会这么相信我。” “相信你？”木之青耸了耸肩，“云竹道友的热闹百年难得一见，我当然不能缺席。” 云竹一噎。 这说话怎么这么气人，把他趁机套近乎的话遮挡在门外，让他不上不下的停着。 云竹果然狠辣，在这么和木之青似叙旧的过程中，还能随手摄出蝎女子的元婴，将她和小金笼中的西老子关在一块。 可怜名扬玄灵大陆的蝎女子和西老子二人竟然如此草率的没了性命，一点身为元婴道君的尊严都没有。 他们倒是也不蠢，云竹原以为他们二人凑到一块，哪怕只剩下元婴也会打一场。 但是没有。 反而他们异常小心翼翼，啧不再垂死挣扎了，缩在角落里同仇敌忾的瞪着他。 “当心翻车。”木之青看着看着，忽然说道。 翻车？ 云竹大概理解木之青的意思，唇角划开冷漠的笑意，“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若是云竹认为只剩下元婴的蝎女子和西老子不足为惧，而因此掉以轻心的话，他没准会吃个大亏。 也是因此，蝎女子和西老子没准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为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只要他们的灵魂和元婴尚在，未免没有重新开始的时候。 可是恰恰相反，云竹并没有掉以轻心。 所以西老子和蝎女子卷土重来的可能不由降到最低，除非老天眷顾。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 云竹就着他们二人的视线当成背景，好奇的问木之青，“你跟东皇胜的赌注还有没有兑现的机会？” 云竹就像是那千年的狐狸，不过这一句话木之青便明白他什么心思。 她故作不知，反问道，“什么机会？” “便是那道符文呀。”云竹替她叹气，“如今你在风头浪尖上，东皇胜肯定恨你入骨，不一定实现诺言。但是我作为你的好友，你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肯定不能视而不见，让你吃亏了。” 微顿一下，他兴致勃勃道，“如若不然，我去帮你讨那道符文去，这样你就不会将自己立于危险之地，还能不吃亏！” 木之青缓缓应了一声，可是却不是答应，“来自金山的天然符文不是早就没什么用了吗？我也不是那么非得不可。” “话不能这么说啊！”云竹恨铁不成钢，好像真为木之青着想似的，“好歹是数亿上品灵石，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好放手？” 木之青笑眯眯，“说得也是。” 云竹这才欣慰起来，“可不就是这个理！” 他了解木之青，她定是不可能放弃那道符文的，如今这么说不过是不放心他而已，只要他多费些口舌，在木之青这里过了明路，到时候从东皇胜手里讨得符文，在手里研究一段时间可不就是一个美事了？ 哪怕研究的时间久了些，他也自有借口敷衍。 反正到时候他不出现在木之青面前，木之青还能拿他如何？ 云竹的眼眸里全是喜意，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可是……”木之青慢吞吞的说，“我去拿回来了啊。” “什么！”云竹震惊，“你自己拿回来了！” 下一刻他就不用惊疑不定了，因为木之青拿出装着符文的小盒子，和那日在拍卖会的盒子一模一样。 屋里散发着金光，云竹终于不得不认命，脸白了又青，“你……” 又被耍了！亏他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可是这事说来不光彩，没准木之青就是喜欢看他希望落空的样子呢，他才不要让她得逞！ 所以云竹猛的坐回椅子，还是不免带着几分忿忿不平说道，“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东皇胜疯了！你出现在他面前，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真的把东西给你了！” 他越想越郁闷，“他就没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吗！” 木之青这个老狐狸显然早就看上这道符文，又没有那么多灵石，就利用东皇胜拍下符文，回头再和他打架。 最后符文还不是落到她手里了？ 跟东皇胜是个储物柜似的。 木之青安静许久，云竹以为她在笑盈盈的默默得意，可是他将视线放在木之青身上的时候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木之青没有收回符文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注意着这金光之下悄然酝酿的东西。 云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一僵。 只见小金笼之中，原先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元婴沐浴在金光之下，像是水珠遇到烈阳一样开始蒸发，张大着嘴，面孔扭曲，无声的哀嚎。 他们的身体在消失，却又不止于消失！ 元婴消融的蒸汽下，是又凝聚而成的黑色身躯。 不过转眼间的功夫而已，蝎女子和西老子的元婴就变成半黑了。 “木之青！” 元婴变成黑色之后，一股不详的感觉环绕在云竹心头，给他很不好的感觉。他有预感，要是两人的元婴完全变黑之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他不信木之青不知道，所以他轻喝一声。 木之青这才将目光看向他，无趣的撇了撇嘴，将盒子合上。 金光消失了。 再去看小金笼，蝎女子和西老子的元婴无力的瘫倒在里面，像是一滩烂泥，变黑的身躯却没有一点回去的迹象。 碧绿的元婴身躯通透至极，和那半身浓厚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是让人觉得心头直跳，一股邪气几乎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云竹往前两步捧起小金笼，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可是木之青却笑眯眯仿若无事人一样抛着木盒。 “显然我们发现了宝，数亿上品灵石没白花。” “……” 云竹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这灵石也不是你花的啊，跟你一块灵石都没有关系。 可是云竹很快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眼里带着震撼，眼瞳震动。 “这气息……不是妖魔的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头疼 妖魔—— 摆在眼前明晃晃的事实，那就是西老子和蝎女子的元婴几乎和妖魔别无二致。 为什么？ 因为这道天然符文？ 天然符文……让蝎女子和西老子的元婴变成了妖魔？ 若不是木之青收得及时，云竹毫不怀疑他们二人会彻底变成妖魔！ 这算怎么回事？ 云竹免不了傻眼。 一时间心头无数念头和猜想划过，几乎挤满了他的心。 这代表着什么？ 云竹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屋中一时静默许久。 还是木之青率先打破寂静，撑着膝盖靠近了小金笼，杏眸好奇的打量了片刻，然后抬眸兴致勃勃的看着云竹，“不然让他们彻底变成妖魔试试看吧？” 把木盒打开，让金光沐浴西老子和蝎女子，让他们彻底变成黑色不就知道结果了？ 云竹，“……” 西老子和蝎女子都似乎听到了木之青的话，从一滩烂泥的姿势笨拙的站起身，满是恐惧和怨气，连忙摇头，嘴里无声的说着什么，手脚并用，显然是抗拒到极致。 这份恐惧连带着他们让对木之青的恨意都顾不得了，只顾得打消她的想法，仿佛那是残酷到极致的刑罚，以至于他们只要听到这个可能，身体就在瑟瑟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不行！” 所幸很快，云竹斩钉截铁的拒绝，让西老子和蝎女子不由有了几分希望。 可是木之青会听云竹的吗？ 熟知木之青性子的云竹语速极快的道，“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妖魔化成功，要是不成功的话手头就没了研究的东西！要是成功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在什么信息都不掌握的情况下，我们要三思而后行！”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木之青，木之青确实打消了心思，“好吧。” 可是她一点都不减兴致勃勃的样子，从云竹手里接过小金笼，“那这是为什么呢？” 云竹眼皮直跳，心惊胆战极了，又不敢拦着木之青，只好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护着小金笼。 木之青看样子是对小金笼里的两个元婴好奇极了，想伸手去碰又嫌弃的皱起眉头，木棍缩小到极致，用木棍去碰碰西老子和蝎女子。 这无疑是挑起了他们的怒火，可是木之青偏偏还嫌他们的挣扎碍事，不满的道，“你们再这样我就打开盒子了呀。” “……” 这句威胁成功让两个元婴停下动作。 这不代表他们会放弃恨木之青。 阴险！ 木之青跟捉鸡逗狗一样对待他们，如何能让他们受得了。 可是木之青不管他们，只管用木棍将他们翻来覆去的瞧，边瞧边嘀咕，“黑色的部分看得见摸不着，真像啊。” 木棍根本戳不到黑色的元婴部分。 这不就跟妖魔一样。 可是偏生他们还有一部分元婴本体，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怪异又融合的出现在一起，给人的感觉怪极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收回木棍，云竹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小金笼，她也不在意。 “云竹道友，你说将这个消息卖出去的话，我们能得多少灵石？” “……啥？”云竹受惊吓不小，“卖……卖消息？” 这一瞬间，云竹还以为木之青是云竹。 她什么时候这么缺灵石了！竟然还想将这种消息卖出去！ 可是木之青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是要靠你还是要靠我才能弄明白发生变故的原因是什么呀？” “……” 云竹哑口无言。 “你你你……” 眼见木之青不像是开玩笑，完全是认真的样子云竹连忙道，“这是多大的宝藏啊！咱们有他们两个元婴和符文在手还怕弄不清原因吗？完全没必要假手于人！那不是给别人占便宜吗！” 符阵宗和宿家他们这么多年都在研究符文也没有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次阴差阳错让云竹的心脏剧烈跳动，明白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他怎么可能任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能让元婴变成妖魔的符文……”他咽了咽口水，“至少我们不应该轻言放弃，可以自己弄明白这一点。” 自从发现这件事之后，他心里的念头就百转千回，等从心里的小九九回过神来，看到木之青时不由一愣。 因为木之青定定的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 他被看得不自在起来，“怎……怎么了？” 木之青的视线总让他觉得不怀好意，让他浑身上下觉得不适极了。 “没什么。”木之青最后看一眼小金笼，“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走了。” 云竹傻眼了，“等等。”他拦住木之青，“你就这么走了？” 木之青点头，理直气壮道，“若是云竹道友研究出什么章程来了我再来找你。” “……” 云竹一时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算了。 他搓了搓手，笑得像个狐狸，“交给我没问题啊，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不你借我……”他的眼睛往盒子上瞟，意思显而易见。 木之青却将木盒收了起来，似笑非笑道，“寂望丹不是还在你这？” 云竹一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寂望丹木之青迟早都要拿走啊。 “寂望丹这么珍贵，足够我吃很多顿午餐了。”说着，木之青伸出手握拳上下划拉一下，“加油，我看好你啊。” 说完就迈步往外面走。 云竹反应了好几秒，回身的时候人都看不见影了。 他憋着脸色，像是吃了屎。 木之青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算了！ 云竹气鼓鼓想，谁让他欠她的！ 他眼不见心不烦的撇开视线，最后将目光放在小金笼上， 云竹摸着下巴。 他手中倒是有符文，从前得到的，或许他可以先自己试试，不行的话再去找其他符文，总要搞清楚原因，毕竟这事情太离奇了。 传说能帮助飞升的天然符文却会让人变成妖魔。 云竹眼眸一暗。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有木之青…… 云竹头疼往外看。 她这反应也怪怪的，又好奇又不想跟他在一块研究，这不对啊。 第五百四十九章 带夕魄 “西老子和蝎女子两人突然失去了踪迹，这一点不是小事，老夫已经将消息传回西大陆，也会着手去和万剑宗交涉，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原因。” 宿家长老在宿文柳身边汇报异常，他愁眉苦脸很是烦心，与之相比，宿文柳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了，这件事长老去办就行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长老话语一顿，显然也看出宿文柳的心不在焉。 自从成功把拍卖会的事情解决完，宿家在万剑城的拍卖会损失降低到最小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好像先前都是勉强提起精神做好的收尾工作一样。 那个木之青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就让一向靠谱的宿文柳变成这幅样子了？ 长老叹了口气，“有什么事老夫再来找你。” 他走了。 宿家在万剑城自然是有自己独属的住处，可不是像木之青的小院落一样，而是大开大合，自带花园的府邸。 府邸里的东西都不是凡物，特别是宿家财大气粗，入眼所及放到外面都是要被人抢破头的好东西。 可是灵力再怎么充沛，宿文柳还是不免觉得烦躁，伸手握住腰间挂着的一块温玉才勉强好起来。 这温玉是上好的玉石，是宿天依早年送给他的，总有静心凝神的功效。有它在身上，就是心魔都要退避三舍一分。 温玉很有用，宿文柳很快没那么烦躁了，凝神静气好一会儿，才面无异色的面向一院的姹紫嫣红。 可是这么一看，他的心情又很快糟下来。 因为他看到夕魄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看他。 宿文柳勉强保持着脸色，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 夕魄一米能走出十步，好不容易到他面前了还拧着手扭扭捏捏好半天。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宿文柳按下心中不耐说道。 “是这样的……”夕魄小心翼翼的抬眸道，“前辈您什么时候放我走啊？我真的有事要办。” 又是这件事。 宿文柳心中并无意外。 说来也怪，这个名叫夕魄的小姑娘把他视为洪水猛兽，三不五时就提出要走。 他藏住眸中的冰冷，和颜悦色道，“你有什么事？说给我听，我帮你办了。” 夕魄看上去更为难了，“这件事我得亲手办才行……” 宿文柳面上带上三分冷意，轻轻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我允许之前，不许你踏出这里一步。” “……” 夕魄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聪慧如她，如何看不出来宿文柳深藏在心的不耐。 “我真的不会往外说，我的名字都是木前辈取的，我怎么可能背叛她！” 宿文柳唇角带上讽意，“既然如此，你如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 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了，“你年轻，不懂这世上许多手段，有时候连开不开口的权利都不会掌握在你身上。我无所谓你给我带来多少麻烦，但是绝对不允许你带给她麻烦。” 这话放得有些重了，夕魄不敢提了。 “知……知道了……” 明明在西大陆见到宿文柳的时候，还感觉他脾气很好，如今夕魄不敢这么想了。 她怕极了他。 宿文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冰冷，很快放缓语气说，“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然后就越过她走了。 夕魄无奈转过身。 说要帮她，可是看到他那样心烦意乱，谁又敢往他身上凑。 夕魄舔了舔唇。 也不知道他和木前辈是什么关系，看他那样也不像是会伤害木前辈的样子。 她忽然顿住了，因为她看到有一道青色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和宿文柳面对面。 青色太像绿色了，让她一阵恍惚，若不是那人是个俊朗的男人，她都要以为是木之青了。 青衣男人和宿文柳站着说话，似乎是宿文柳提到她了，还看了她一眼，夕魄下意识移开视线，再看回去的时候青衣男人的视线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准备转身离开。 那男人好像是宿前辈的朋友，在这里借住有一段时间了。 他看上去比宿前辈要温和，可是夕魄撞见过好几次他情绪不好的样子，也觉得他有些吓人。 反正像她这样的低阶修士，谁都瞧不起，她怎么敢跟他们说话。 夕魄拽下一片绿叶，心烦意乱的。 “你在辣手摧花？” 含笑的声音响起，让夕魄呆了呆。 她回头，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绿衫。 夕魄欣喜若狂，连忙跑过去，“木前辈！” 木之青笑吟吟的应她。 夕魄很快反应过来，鬼鬼祟祟的往周围看，都是空无一人。 她的小脸上带着热气，喜气洋洋的，“你怎么会在这？” 夕魄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前辈！ 木之青的视线朝后看了一眼，嘘了一声，眉眼弯弯，“不要让人发现我在这。” 夕魄立刻明白了，几乎用气音说话，“我不会让人发现前辈哦。” 木之青觉得好玩，“你怎么被逮到了？” 夕魄一听这就垂头丧气起来。 可是她看了看木之青，觉得心痒极了。木之青比她高多了，所以她要仰着头看人。 不知道为什么，木之青垂眸看她，杏眸中含笑的样子让夕魄脸一红。 “你那天打架太厉害了，惊天动地的，可是那么多人在找你，谈论你的人都说你下场不好，我就担忧你，所以就每天去小院看看你在不在，结果……” 她唉声叹气。 结果被宿文柳逮到了。 “都让你离我远点了。”声音带笑。 “你刚刚说有事，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 夕魄愣愣抬头，“你听到了啊。”她脸一红，“我该去山坳里了，因为太阳太大了，山坳里没水，他们又被困住了，我不回去他们大概要渴死……” 她懵懵懂懂的想，看来木之青早就在这座府邸里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对宿前辈说的话。 “山坳里啊……” 夕魄眼看着木之青来了兴趣，跃跃欲试道，“那我带你去吧。” 第五百五十章 万里高空粉身碎骨 “啊？” 夕魄傻傻的张大嘴。 没多久，她就在云间飞翔。 ——是木之青带着她在飞。 头顶烈阳，底下是晒得几乎冒烟的大地，她身上却没有多少炎热的感觉。 夕魄明白这是木之青在护着她。 飞翔的狂风在吹动，天地之间仿佛无边无际，翱翔在天空的感觉太过美好，使得夕魄心里兴奋极了。 在木之青身边，再大的烈阳都无所畏惧，这是夕魄第一次感觉到自由驰骋在天地间的感觉，让她心驰神往。 “前辈！”大喊的声音几乎消失在风里，“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她兴奋，也紧张。 夕魄在宿文柳身边呆了那么久，隐约知道宿文柳的性子多么不容人侵犯。 她害怕她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惹怒宿文柳。 可是她看到身边的木之青眉眼是那样无所畏惧，好像强大得不在乎任何东西。 “飞着的感觉好吗？” 木之青不答反问。 可是这句反问的话却让夕魄心中生出一股豪情，让她抛开了那些小心翼翼和自卑，兴奋的点头。 “好！特别好！飞的感觉太快乐了！” 她听到木之青的笑声，这让夕魄即使身在高空也忍不住去看木之青。 她看到木之青在畅快的笑，肆意极了。 “那就够了！” 话音落下，她们变成流光飞向更遥远的地方。 风吹动了她们的头发，夕魄看到和她交缠的长发。 这长发生得极好，就像是木之青一样。又柔顺，又黑亮，比绸缎还要美丽，拂在脸颊上痒痒的，让夕魄的心也痒痒的。 她生出一些好奇。 明明遍布万剑城的市井流言都在说木之青麻烦在身。 夕魄侧头，很快抛开这一切。 因为木之青的杏眸在发光，她看上去太漫不经心了，在高空上飞翔的快乐好像不能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但是她虽然散漫随心所欲，可是浑身轻松，是再自在不过的样子了。 夕魄咽了咽口水，在万里高空大喊，“前辈我要像你一样！” 木之青漫不经心的侧头看夕魄，“像我一样什么？” “像您一样自在！随心所欲！” 想打架就打架，像是那天在拍卖会一样。想飞就飞，像现在这样，不管飞多高都行！哪怕头顶是烈阳，身上伴随着狂风也没关系！ 木之青一顿，然后笑开了。 夕魄看上去太快乐了，看来翱翔在高空的感觉让她忘乎所以了。 “你知道最自在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夕魄很兴奋。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木之青嘴角的笑容。 这笑怎么说呢……有些像不怀好意…… 呸呸呸！ 人家木前辈都带她飞了，她怎么可以说她不怀好意！ 可是……真的很像坏笑啊。 夕魄不免发呆。 木前辈这样的人……也会坏笑吗？ 可是她为什么坏笑啊？ 很快夕魄就知道了。 “啊！” 夕魄身体蓦然失重，是木之青解开了对她的控制，所以她直直往下掉。 万里高空这么往下掉！ 呼啸的狂风几乎吹乱夕魄的头发，她又惊恐又绝望，瞪大眼睛看着上方。 木之青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了。 “前辈！” 风声将她的喊声都吹得支离破碎。 她是不是哪里惹恼前辈了！ 正当夕魄想提起自己浑身灵力，无力的做着抵抗的时候，她忽然看到木之青朝她飞了过来。 ……不对，不是飞。 木之青收起所有灵力，纤细的身子没有任何防御直直往下掉，失重的感觉传来，她还助长了自己往下落的速度，一下子就靠近了夕魄。 夕魄瞪大了眼，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摔得粉身碎骨，烂到泥里去。 原先成了黑点的大地逐渐变成山峦，变成树木。 而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木之青。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怕。明明摔得这样重这样快，长发在空中吹着，绿色的衣衫呼呼作响，她却还带着笑容。 好像这是一个游戏，一个好玩不过的游戏。 前辈…… 夕魄往上伸着手。 地面离她们越来越近了，死亡的感觉让夕魄的头皮发麻，隐隐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伸出去的手抓到一抹温润，是木之青握住了她的手。 “呼……” 风声吹啸，夕魄一下子远离了地上的树木，被木之青带着飞了出去，直到落到地上。 当双脚真切的触摸到地上的时候，夕魄才觉得浑身虚软。 “嘭。” 夕魄瘫坐在地上。 “呼呼呼……” 这次不是风声，是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夕魄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好一会儿她瞪圆眼睛仰望，看到木之青负手在后，神情笑盈盈的，脚步轻快的在原地踮脚，感觉到她的视线就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峦，“我记得那片山坳在那……是的吧？”她似乎还不确定，转过头来问她。 “……” 夕魄咽了咽口水，还是有些没力气。 她撑着树干勉强站起身，身上还残留着坠入高空的刺激感觉。 夕魄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峦，又咽了咽口水，“嗯……嗯……”她胡乱点头。 原来是到了。 可是到了就把她扔下来…… 夕魄这时才胆战心惊的拍拍胸口。 在高空中翱翔和从万里高空摔下来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撑破了。 不受控制的心脏一直在怦怦直跳。 “你在害怕？” 木之青好奇的问她。 节灵微微侧头。 方才木之青从万里高空摔下时他也不是不惊讶的。 因为木之青从未做过这种事。 但是他又是不惊讶的。 因为木之青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他只是…… 很难形容心中的感觉。 谁会没事喜欢那种随时随地粉身碎骨的感觉呢？ 也就木之青胆大妄为，随心所欲，还拉着夕魄一个筑基修士这样做。 节灵忘了自己当年筑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但是绝对不像夕魄这样好脾气。 “还……还好。”夕魄道，“等我适应了之后我就不害怕了……” 言语之中，竟然是还能忍受有下一次的意思。 节灵一愣。 然后他看到木之青笑了起来，那是真正的笑意。 他缓缓抿唇。 小姑娘很会哄人。 第五百五十一章 救世主 烈日仿佛在灼烧大地。 小溪和河流早就干涸了，露出充满裂缝的河床。 四五岁的小孩被大人护在怀里，忍不住往天上看，却被猛烈的阳光刺到睁不开眼。 好难受……好渴…… “爹……”他害怕的攥紧大人的衣角。 大人踉跄了一下，身上似乎也在冒着烟。 太热了。 “乖，爹马上给你找到水了……” 小孩伸出稚嫩的手指，指着上空，“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人……” 农夫闻言往上看，只看到猛烈的阳光。 他们像是井底的蛙一样，只能看到井壁和圆形的天空。 “没有人，你看错了。”农夫以为儿子太渴，已经出现幻觉了，安抚几句就继续找食物。 太热了，什么都被晒干了，食物暂且不成问题，但是人不能不喝水。 农夫都忘记自己上一次喝水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前日，喂儿子吃野果的时候自己也沾了一点。 野果又干瘪又涩，却是他能找到最好的东西了，孩童牙口不好，他便把果核也一起嚼碎了，吸取最后一丝果液。 “神仙姐姐呢？”小孩还记得若有若无的记忆，瘪着嘴问，“之前神仙姐姐不是会给我们送水和好吃的果子吗？” “……” 农夫苦涩的笑，把小孩往怀里按了按，“她哪是什么神仙姐姐，恶魔的心都没她那样窄小黑暗……” 农夫和儿子絮絮叨叨的话逐渐远去。 木之青带着夕魄从山上飞下来，探头看一眼农夫远去的背影，笑吟吟的转头道，“人家说你恶毒呢。” “……”夕魄道，“我是打他们还是骂他们了。不过是因为最近的天气所以他们才这样不好过……” 至少他们还有她隔三差五的送水。 玄灵大陆其他地方的人，除了在北大陆，很多凡人都恨不得去喝紫灵河的水了。 木之青煞有其事的点头，“现在他们一切都仰仗于你，却连坏话都不知道偷摸说，确实蠢了几分。” “……”夕魄咬唇。 “我去给他们送水。”夕魄闷闷说完。 木之青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 “这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他们。”节灵轻笑。 他可看不上夕魄的做法。 木之青笑眯眯，“你可别小看这小姑娘。” 她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神仙来了！神仙来了！” 夕魄站在河床边，冷眼看着村长亲自去叫每一家每一户，然后躲在太阳外的村民来到太阳下，都聚集在河床边，受着太阳的暴晒。 村长去了一趟又一趟。 凡人被烈阳晒了一会儿都觉得站得摇摇晃晃，夕魄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是筑基修士，她也觉得热，可是她没有一丁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目光一扫，刚才那个农夫和他儿子也在。 夕魄抱臂。 她不过稍微有点动作而已，人群中一些稍微上了年纪的人就情不自禁的往后退，看向她的目光既畏惧又期待。 他们自然该畏惧，因为当年的事情他们是亲眼目睹的。 “愣着做什么？” 他们灰头土脸，而夕魄光鲜亮丽，浑身都带着仙气，让他们咽了咽口水，不由神态瑟缩，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额头触摸到被太阳烤得炙热的大地。 触感粗糙，他们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让他们生让他们死，不管是多少个壮汉都不能阻止她的手段。 “求求仙子给我们水吧！” 哀求声响起。 显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做。 孩童们懵懂的站在大人身边，艳羡又畏惧的看着夕魄，带着小心翼翼。只觉得夕魄在他们眼中恍若天神，而他们既卑微又肮脏。 这种被人当做救世主，好像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却没有让夕魄飘飘然。 她冰冷着一张脸，目光划过在前头的村长，扔下一把刀。 村长脸一白，却知道要做什么。 他双手攥紧了刀尖，鲜血淋漓。 只见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雪白的刀尖被鲜血浸染之后忽然飞起，去到干涸的河床上，忽然变成了清澈透明的水，装满了整个河床。 他们又有一条小河了。 村长顾不得自己的伤疤，欣喜若狂的站起来，“快！快装水！” 这个天气，河床的水很快就会蒸发掉的。 顿时这个山坳里的小村庄热闹了起来，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拿着空水桶去装水。 夕魄会不知道河水会蒸发吗？ 她知道。 她只是冷眼看着众人忙碌，那个样子是木之青从未见过的，陌生至极。 “方才是聚水珠吧？大小算个宝物，她却说自己贫穷。” “有了聚水珠，她的灵石当然就少了一些，自然会贫穷。”木之青笑盈盈，“怎么？你觉得这是折磨谁？” 节灵轻笑，“又何必如此。” 是了，他看不惯夕魄的作风。 他觉得她多此一举都是轻的了。 节灵的内心明明有很大的成见，可是木之青看他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露出除了笑以外的神情。 “多有趣的小姑娘啊。”她伸了个懒腰，“又心软又心狠。” 节灵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想来他也没什么好话。 山坳里，不管如何，村民们脸上都带上一些希望。 夕魄是在山顶上找到木之青的，在这里刚好可以将整个山坳放入眼里，以修士的眼里，她们还可以看到村民的表情。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像现在这样看着他们。”夕魄道。 木之青点头，“想象得到。”她移开视线，看远方的山。 山与天仿佛连成了一线，烈日依旧，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人类能死多少人。 “囤些过冬的衣物吗？” 夕魄一愣。 作为修士，她肯定是用不着这些的。 木之青转回头看着她，眉眼一弯，“暴雨与烈日，谁知道之后是什么呢？” 夕魄反应过来，轻揉着衣袖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她的唇线绷紧，机灵的脸上有些冷凝，“我又不是真的救世主。” 木之青挑了挑眉。 夕魄很快从这种状态回过神，又回到小心翼翼，崇拜木之青的样子。 “前辈不喜欢我这样吗？” 第五百五十二章 值得更好的 “什么？”木之青视线划过山坳，“这个啊……”她笑了，“我好像说过，做你自己就好了。” 她看上去分外不在意，可能夕魄屠尽山坳的人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种不闻不问不评价的样子却让夕魄觉得心下一松，觉得放松。 “嗯！我会做自己的！” 木之青拿出了自己的飞行灵屋，跟夕魄在山顶上住了几天。 每一日只要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村民们，神识所及全是村民们。 除去山坳里的人，夕魄恍恍惚惚间想起从前，好像回到了那高得仿佛直入云霄的望断崖。 木之青不太说话，但是看夕魄修炼得勤会漫不经心的说几句话。 即使她不是用心指点，夕魄还是感觉到受益匪浅。 怪不得修士都慕强，对高阶修士又畏惧又想靠近，因为哪怕高阶修士随便提点几句，带给他们的助益都是难以想象的，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木前辈！”夕魄小脸红通通的，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她还在山坳里冷冰冰的，在那些村民面前高高在上，仿佛神明。 但是还好。 木之青瞥了她一眼。 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并且深刻认识到了自己面对不同人却都是发自内心的两种模样。 所以她并不觉得夕魄讨厌。 ——啊，其实一般木之青不会费心去想一个人到底是讨人厌还是不讨人厌的，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被节灵带过去的，因为节灵隔三差五用嘴里的话带着软刺来表明自己的不喜。 “怎么了？” 可是节灵的想法代表不了木之青的，所以她仍旧和颜悦色，笑眯眯的。 夕魄把自己抱着的书往前一递，眼睛亮晶晶的，“我背完了您给的所有书！不信您可以抽背！我倒背如流！” 木之青看着她，依稀觉得夕魄亮着一双眼求夸奖的样子像极了某种机灵的动物。 木之青接过书本翻看了一会儿。 书本有些旧了，看得出来是被主人翻来覆去的翻烂了，但是同样又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可以看得出来主人的珍惜。 木之青忍不住含笑。 谁说夕魄没有意思的呢？ 小姑娘细节做得多到位，讨好人就是由内而外的讨好，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让人想找出缺点都难。 她漫不经心的考了夕魄几下，夕魄果然倒背如流。 木之青看了看她，放下书本，“不错。” 夕魄高兴极了。 她被夸奖了！ 木之青看着她，觉得她不止像某种机灵的动物，还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她盯着夕魄仔细看了半响，想起了那个人是谁。 他倒是不需要木之青给书看，自己就是一个书呆子样，识字认书，生得一副寡淡样，她便在血刃上给他下了功夫。 想到那个人，脑海里便划过黑暗得像是深渊的地底裂缝里，软软塌塌的一张皮。 木之青的眉眼耷拉下来，没有那么多笑意。 节灵眯起了眼睛。 那边夕魄什么也没感觉到，兴致勃勃的问，“这么多书都是行走修仙界必备的！前辈曾经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背过啊！” 一想到散漫的木之青会有这么青涩学习的时候，夕魄就觉得好奇极了，血都热了，完全想象不到木之青那时的样子是什么模样的。 闻言节灵眉毛一松，觉得夕魄问了个好问题。 他只是给了木之青一颗木心，在节灵洞府那几年他也不曾教过她什么常识性的问题。 想想一棵老树突然化作了人，即使早就开智了，想必初到人世也是慌乱极了，什么东西都不甚了解，在这人世间慌乱莽撞的行走。 想到那副场景，节灵不由舔了舔唇。 时常带着不经意的木之青也会有懵懂无知的时候吗？ “我？”木之青思绪不在眼前，随口就回了，“你倒背如流，我便是读得磕磕绊绊。” 夕魄反应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您不知道？” “嗯。”木之青转身进了飞行灵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外面炙热的天气百无聊赖，“我用不着。” 她确实用不着。对于人类来说，必不可少的丹药灵草和法器在她这里不过是个摆设。 夕魄却以为是木之青太强大了，看不上这些东西，所以更加崇拜的看着木之青。 对话便到这里结束了。 这已经相当罕见了。 因为木之青几乎了解夕魄的一切，却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 夕魄不再问了，节灵心中却留下一抹印记，想要探究木之青最开始化为人形的那段时光。 一定十分窘迫，状况百出吧。 “夕魄。” “哎！”夕魄跑到窗户，往里看着木之青，“您有什么吩咐吗？” 一柄回旋刃闪着寒光被素白的手递了出来。 “奖励。” 回旋刃样式普通，可是材质可是不普通，夕魄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绝非凡物，“这这不合适吧！” 她都结巴了。 “给你你就拿着。” 怀中一沉，回旋刃到了夕魄怀里。看着不大的回旋刃分量却惊人，摸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从前囤了不少，刚好够你这时候用。” 夕魄脸上更红，“谢……谢谢木前辈！” 向来机灵的夕魄这回说起道谢的话倒是不嘴甜了。 她对回旋刃爱不释手，不说它的材质，就说这是木之青曾经用过的，她就觉得珍惜无比。 夕魄研究着认主，就看到木之青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懒洋洋道，“劝你最好不要。” “啊？”夕魄懵懵的抬头。 “别人用过的东西，当个趁手的工具就算了，想要真正认主的，能够承受你精血认主的，当然要更稀罕的东西，至少要这样东西全身心都是你的。” 对木之青的话夕魄隐约明白几分，因为三番五次相处起来，她知道木之青为人骄矜，对自己的东西有一种执念，不容人染指。 可是对于夕魄来说，她这样的人，能够得到木之青赐下的回旋刃就非常好了。 她咽了咽口水，“可……可是……” 木之青眉头一皱，笑盈盈道，“夕魄，你值得更好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送回去 夕魄，你值得更好的。 夕魄，你值得更好的…… 飞行灵屋在空中飞，夕魄捂着发烫的脸颊，心想她真的值得更好的吗？ “木前辈……”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角落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只要在飞行灵屋里，你往窗边看一定不会扑了个空，那是木之青常坐的位置。 她只露了个侧脸，似乎在看着窗外飞逝的云朵，听到这就漫不经心道： “送你回去。” “……” 夕魄反应了一阵，“送我回去？”她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回去哪儿？” 哪里对她来说用得上“回”字？ 她忽然想起来了。 不会是…… 夕魄惊吓的站起身，“回回回宿前辈那儿吗！” 她被木之青从那里接出来的！ 结果木之青现在要送她回那儿！ 夕魄看到木之青点了头。 “……” 她坐了回去。 那个地方哪里用得上“回”字。 夕魄心脏怦怦直跳，想到回那个地方就觉得心惊肉跳。 她有些不甘心，“我不可以陪在木前辈身边吗？” 木之青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听到她问也不惊讶，“不行。” 话语太简短，夕魄垂头丧气的低着头。 “如果你不在乎性命的话，和我呆着我没意见。” “……” 夕魄猛的抬起头。 这不就是她可以留下来的意思吗！ 木之青慢悠悠的说道，“我接下来会打很多架。”她掰着手指头算，“东皇胜在找我，林广归在找我，万厉在找我，剑义道尊在找我……” 她数到一半不耐烦了，幽幽转头，“你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 木之青提的每一个名字都不是夕魄能惹得起的。 夕魄打了个寒颤，“可……可是宿前辈也在找你。” 她小小声的说，“这样离开又回去的真的没关系吗？” “他啊……”木之青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道，“你呆在他身边反而是安全的。既然他愿意收留你，你就呆着，要是能把宿家灵石矿的位置摸出来几处，那就算你的本事。” “……” 夕魄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怎么？”木之青含笑看着她，“还是想跟着我？” “不不不不……”夕魄连忙抬头摇手，全身心都在抗拒，又似乎发现自己太迫切，所以僵了一下小声解释道，“我不能拖累前辈。” 后面的话木之青自动屏蔽了，反而满意的托腮，“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 夕魄要是坚持跟着木之青，那可真的是找死。 被那些人知道她和木之青有交集，他们收拾不了木之青还收拾不了她吗？ 别看木之青如今这么和善的样子，但是夕魄并不觉得木之青会特意照顾她。 她没有这个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就不敢留在木之青身边送死。 接下来的时间夕魄就没再说话了，白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木之青无声无息的送她回了宿家在万剑城的府邸。 “好好待着，有缘再见。” 木之青走了。 夕魄往前一步，连衣角都没能留住，她握着回旋刃垂头丧气。 现在怎么办啊？ 她看着这算不上陌生的府邸，左一个彷徨，右一个忐忑。 她要怎么解释啊？ 可是夕魄刚动一步，就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前，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个穿着青衣的前辈，身上的气息让夕魄根本不敢揣测。 他就这样离夕魄极近，上下看着她。 她瞪圆眼睛。 这这这这不是宿前辈的朋友吗？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宿前辈呢？ 宿前辈知道她回来了吗？ 夕魄一个转头就僵住了。 只见宿文柳站在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送你回来的？” 那个青衣前辈问她。 夕魄有些难以回答，心中不由叫苦。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木前辈一个招呼都不打，她怎么觉得我命休矣啊。 “沈家的气息之道堪称极致，如果能有人无声无息在你面前带走一个人又突然出现，除了化神道尊，想来就是她了。” 宿文柳缓缓渡步而来，看着夕魄，“我说得对吗？” “……”夕魄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哪……哪个她……” 不是她故意在这里卖关子，而是她不知道这些话她该不该说。 宿文柳微微皱眉。 夕魄吓得闭上眼睛。 我命休矣！ “你吓到她了。” 沈长风退后一步，抬头看向墙外，“她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露面。” 宿文柳忽而伸手，温和的看着夕魄，“前段时间你说你有事要办，是之青带你去了吗？” 沈长风瞧着好像没什么反应，可是分明微微侧头，注意力放在这边。 “是什么事呢？我是否能够帮到你？” “……” 夕魄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不懂他们的态度为何不像她想的那样，甚至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好了。 明明之前她提起来的时候，宿文柳的脸色还吓人得很，如今倒是有耐心了。 她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 说完夕魄又猛的闭上眼，觉得自己简直在刀尖上横跳，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 要死了吧？ 这次绝对要死了吧？ 我命休矣！ “呵。” 忽听到一声嗤笑。 夕魄半响没感觉到疼痛，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是沈长风在笑。 他看上去讽刺极了，“她是给你吃了什么丹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向着她。” 夕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那她要说什么？ 木前辈也没说她可不可以告诉别人，那她最好什么也不说。 她苦着脸，只觉得自己死期将至，青衣前辈的威势压得她腿都软了。 夕魄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青衣前辈随时可能对她出手，使得她连忙去看宿文柳，却不由一愣。 相比起青衣前辈，宿文柳却脸色放松。 直到这时，夕魄才分得清宿文柳刚才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脸色。 此时才是。 “她不说才是好的。”宿文柳走过夕魄，“我跟府里的人说过了，你好好休息。” 夕魄看到沈长风自然的转身和宿文柳走在一起。 “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 第五百五十四章 寻找灵核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远了，夕魄很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背影。 夕魄彻底松下劲来。 她想她明白木前辈的意思了。 夕魄还以为宿前辈会问罪，结果她什么都没说之后，宿前辈却轻轻放过，对她去了哪里一点没问，还让她继续留下来。 木前辈可一点话都没给她留下。 她没教夕魄怎么说，夕魄却做对了。 夕魄偷偷望了眼远方，转身跑走了。 她要努力修炼！直到可以随意翱翔在天空！ “你说她会去哪儿？” 夕魄远去之后，宿文柳两人去而复返，身影出现在凉亭里。 听到沈长风的问话，宿文柳抿了抿唇，半响扬起一抹笑，“至少在她心里，我是值得信任的。” 他的笑意多少有点发自内心，沈长风看在眼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木之青是可恶的，可是宿文柳又好到哪里去。 她什么都没做，随意将夕魄带离又送了回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阴谋，宿文柳却全都忽略掉这些，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他冷冷的泼冷水，“我不信这个小修士在她心里能有多大分量，她将这个女修放在你眼前什么都不能代表。” 所以宿文柳别天真了，何必这么上赶着。 宿文柳看向他，“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修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她倒是机灵，知道将取名的事情交给之青，让两人因此牵绊在一块。” 沈长风听罢有些意外，“她答应了？” 宿文柳却摇头，“她没有答应。” 沈长风皱眉。 宿文柳目光放远，“可是后来我再见到这个女修的时候，她就有了名字。” 沈长风明白了，“她还是给她取了名？” “嗯，她叫夕魄，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夕魄支支吾吾不肯说是谁给她取的名字，聪慧如宿文柳，又如何猜不出来。 “夕魄……”沈长风不以为意，“能有多特别。当年欧阳思每日都跟在她身边，最后说放弃不还是放弃了。” 夕魄能比得过欧阳思？ 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东西。 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她照样还是会放弃。 “再说……”沈长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一暗，“我们修士立于世间，独自一人，修为比什么都重要，其他任何东西都是次要的，有时候连垃圾都不如。” 宿文柳知道友人想到往事，触景伤情了，可是他仍忍不住道，“夕魄……”他喃喃说道，“至少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宿文柳坚持己见，沈长风不置可否。 沉默一会儿，宿文柳说，“我前段时日去过知阁。” “……你疯了。”沈长风几乎用笃定的口吻说。 知阁确实无所不知，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子弟来说，主动跨入知阁等同于主动将自己在意的东西如数奉交，主动将把柄递到知阁。 几年前的东皇胜不止进了知阁，还闹得沸沸扬扬，所以谁都知道他极为在意他已经陨落的同胞妹妹。 这对于东皇胜来说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事情，说不定东皇家的那些长老对此颇有微词。 而如今宿文柳竟然也重蹈覆辙。 宿文柳自己却不太在意，“北大陆。知阁说木姑娘接下去很有可能去往北大陆。” “她去北大陆做什么？” 宿文柳沉默，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沈长风深呼吸一口气，“算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宿文柳抬眸，“你总认为我感情用事。” 沈长风的眼眸斜着看过去。 难道不是吗？ 宿文柳的眼眸没了那些感情，就像是大海将一切东西掩埋，只露出潋滟的海水。 “你别忘了，我是宿家的子弟。” 宿文柳的模样，让沈长风抛弃了那些旁的东西，开始认真的看着他。 “你是说……” 宿文柳转向他，微微握着拳，“你知道万剑宗都在猜测木姑娘是什么吗？” “事实上，不止是万剑宗，东大陆西大陆每个家族都在怀疑木之青的身份。” 沈长风愣住。 虽然他被排除在沈家之外，可是关于木之青的流言，他多多少少听到一点，他自己本身也是因为木之青在万剑城闹得沸沸扬扬才来到此处。 可是宿文柳道，“却绝不是近期才开始的。”他道，“这一切的开始，是来自北寂城。” “文柳，你是说……” 宿文柳看着他，眼眸中分明变得复杂难明。 沈长风看到他苦笑着说，“哪怕只是作为宿家子弟，这趟北大陆，我也必须去了。” “长风……” 多年的友人，从年少无知的莽撞，少年风风火火的幼稚冲动到如今沉稳到几近寂寥的他们。 宿文柳的眼眸中似有无限悲伤，“此刻我多希望一切如往昔。” 沈长风，“……” 在宿文柳的话中，沈长风渐渐意识到什么，也明白到几分宿文柳此刻的心情。 他心中极受震动，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也许……事情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的？” 宿文柳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沈长风愣愣，望着这满园春色，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片血色，心脏的疼痛细细密密的浮了上来，将他的思绪和人割据到两个世界中。 他恍惚的抬手，却摸到心脏完好无损，心跳声微快，直到变到急促。 这是他的生命力，完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身体。 沈长风放下手，眼眸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再也不露分毫。 —— 木之青的手从一棵大树上收了起来，灵动的杏眸中有些不满，“怎么最近一颗灵核都没有。” 方才她问面前这颗大树，通灵方圆百里的草木，它们都没有见到灵核。 她引得外界的流言四起，万剑宗不知道下达了多少宗门任务找她，她却当没事人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当此事与她无关似的，一点都影响不到她。 节灵靠在大树上，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木之青很少主动对他说过关于修炼的只言片语，但是他想木之青的灵核应该用完了，不然她不会特意专门来寻找。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走过荒芜之地 但是木之青不愧是得天独厚的灵族，这片地方没找到，她往前走几步，便发现了什么。 她的身子飞了起来，变成一道流光，极快的飞翔起来。 很快，木之青到达一块无人之地。 她的身子落下，步伐缓缓，眸中带了一些新奇，转着圈观察这片地方。 此处没有任何草木，是一片荒芜，不光寸草不生，还没有任何生命，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往这里来。 节灵勾唇，“你猜猜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明显心知肚明，只需要稍微看一眼此处，他就知道原因了。 木之青在这片荒芜中渡步，步伐所过之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这是因为此处的土地都成了碳灰。 她走过这片荒芜之地，步伐缓缓，“天劫？嗯……虽然留下的气息能够让这周围的生灵死绝，但是我想应该不止于此。” 那还有什么呢？ 她步入到荒芜之地的最中心，抬手一挥。 “噼啪噼啪”的声音加大，面前的土地在不断鼓动，直至十几颗灵核从地底飞了出来，悬浮在她白皙的手上。 木之青认真的打量着木核。 木核灰扑扑的不起眼，外面甚至覆上一层焦炭。 她顺手拂去焦炭，木核便完全是木核的样子了。 木核内充满生机，是一棵千年老树的精华，又岂会因为深埋荒芜之地而蒙尘。 “这么多木核，代表这里曾经至少有十几棵千年的老树坐落在这里。想杀死千年的老树可不容易，除非将所有的根须都杀尽了。” 木之青收起木核，放眼望去这一片荒芜，她的身形在这片荒芜中显得是这么渺小，碧绿的衣衫在这片焦炭中又是那么的显眼，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却又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而在这片荒芜之外，还有木之青刚刚渡步而来的一片草木。 一面充满生机，一面寸草不生。 明明相隔不远，却差距甚大，带给人一种荒谬之感。 “两个及以上的化神修士在这里打过架。” 良久，木之青的声音响起，并没有如何笃定，可是她可没有任何更改的意思。 节灵轻笑，“是。” 两个化神修士的打架惊天动地，甚至惊动了天雷，可是天雷的到来虽然短暂的给渡劫之地带来毁灭，却也带来了生机，不用多少年草木和生机便会卷土重来。 而此处却不是。 天雷因为化神修士而来，此地却因为化神修士而毁灭，任何生机都不曾留下。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见过化神修士打架。” 节灵含笑，“无非必要，此界能够容纳的最强修士是不会出手的。” “也是，”木之青晃着双手，“他们都在自己的宗门和家族中当吉祥物呢。” 节灵意味深长，“离成仙越近，凡界就越容不下。” 木之青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又从地底收集了几颗灵核，一身轻松道，“这次收获不小，我们可以离开这了。” 她彻底迈过这片荒芜之地，将荒芜之地远远甩在身后，很快就看不到了。 节灵有些意外。 木之青对此竟然没有多说什么。 他还以为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会讽刺几声，他记得木之青对类似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如今倒是反常的什么都没多说。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节灵道，“看着这片荒芜，你是否会想到自己？” 木之青挑眉，“你在说什么？” 节灵轻笑，“你惹下这么大的祸，纵使你有本事脱离他们的追踪，以此置身事外，可是你总归要面对那一切。或许荒芜之地中的木核便是你的结局。” 他话语一顿，又自己反驳了这番话，“倒也不是，你可能连木核都留不下，若真有那一天，你浑身上下都会被扒得一干二净，死无葬身之地。” 节灵显然话中带刺。 木之青近年来的行为节灵看在眼中，他显然很不高兴。 木之青轻笑一声，笑语盈盈的看着节灵，“谁扒？” 节灵一顿。 “若真有那样的结局，您就吃亏一点，在玄灵大陆大动干戈一回，将我全部抢回去。” “不然让我落入他人手中，岂不是愧对你一直以来做过的所有努力。” “……你还是不信我对你的好心。” 木之青笑意更甚，忽而伸手拂过节灵的脸颊，却触之无物，可是节灵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星眸中有片刻凝滞。 “节灵前辈啊，你得到灵族的传承，可是你真的了解灵族吗。” 她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将手收了回去。 节灵的视线便从她的手上来到她的脸上。 “什么？” 木之青轻笑，不答反道，“我快晋升化神期了。” 她的手又抬起，节灵下意识退后一步，可是她的手却没有往他的脸而去，而是指着遥远的北方。 “我要去那里！” 她指着北方，笑语嫣然的看着节灵，“我要去北大陆晋升化神期！” 荒芜之地已经看不到了，可是木之青说，“我看不得任何荒芜的地方。” 这些话颇有深意，节灵应该明白话中的意思，可是他却觉得眼前总有一层隔膜，让他总是看不透彻。 “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喜欢事情不在自己把握之中的感觉。 木之青什么意思？ 她想做什么？ 可是可想而知，木之青顾左右而言他，这一言那一语，充分的灵动和促狭，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未曾开口言说。 “走吧！”末了，她还说，“我们出发北大陆！”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的步伐没见到快到哪里去，仍然有时慢悠悠，有时快极，全凭自己心意。 这次她没有将飞行灵屋拿出来，一路寻找木核，晃晃悠悠一转眼便是一年已过。 节灵无法想象木之青的感觉。 她明明随时都可以晋升化神，全靠自己将灵力浓缩起来压制，这样的感觉绝对不好受，若是人修，说不准便会走火入魔，她却当个没事人一样随心所欲。 实在是太任性了。 木之青迈出一步，忽然感觉彻骨的严寒。 第五百五十六章 进入北大陆 到达北大陆了？ 还没有到。 木之青回首望去。 世界纷纷扬扬落下了雪。 白雪带来了严寒，冰冷彻骨。 她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手心里的凉意似乎凉进了心里。 她倍感新奇，“连我都觉得凉的话，南大陆完蛋了呀。” “……”节灵被她的话弄得一噎，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暴雨持续了数月，盛夏持续了一年半，如今落到严寒，想必要持续三年两载。” 木之青还没到北大陆的区域，却先感受到堪比北大陆的凉意。 她眺望远处的问佛山。 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雪花便下满了台阶，从山下通往山上的蜿蜒曲折的台阶转眼就变成了白色。 远处似乎传来钟声，余音久久不去，问佛山顶的寺庙在草木之下隐隐可见，配上钟声，似乎都能闻到庄严香火味。 僧人渐渐从庙里出来，下了台阶开始扫雪。 白色的台阶在僧人的动作下渐渐变成了一条条青色的。 这景色难得。 青衣的僧人面容宁静平和的扫雪，眼前除了脚下的台阶再无别物。 木之青点头，“不知道换谁敲的钟，比以前好听许多。” 节灵陪木之青路过问佛山多次，却从未有木之青这样的感慨。 听人敲钟好听与否又是有什么趣味，总归不过同一座钟罢了。 雪纷纷落落的下，大雪纷飞，木之青站了许久，就在节灵以为她想步上问佛山的时候，她却转而向北方而去。 没走多久，木之青踏上一片冰地上。 她回首望去，再看前方。 北大陆也在下着雪，却没有其他三个大陆那么大。 北大陆的雪虽然纷纷扬扬，可是颇有一些美感，总比微风一吹，狂雪卷起一道道龙卷雪要好许多。 节灵听到木之青的评价，不由微微失语。 “龙卷雪……”他转移了话题，“雪确实是此地下得好。” 他向来喜爱不多不少的美景，厌弃一切鲁莽，当然也包括下得粗暴的雪。在节灵眼中，雪与人差不多，自然也有他看待人一样的喜恶。 只是虽然如此，他想他还是适应不了木之青的观点。 此时的万里冰山离冬眠之季还远得很，所以玄霜树还是一树枯枝，玄霜树的树枝笼罩在北寂城之上，还未靠近北寂城，便会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轻易的察觉到玄霜树的存在。 北大陆寸草不生，一片冰寒，玄霜树自然是最显眼的存在，无亚于海中的灯塔，指引着行走在北大陆的人。 说来也奇妙，人们来时玄霜树是什么样子，去时玄霜树就是什么样子。 好像永远也不会变。 北寂城的城门大开，隐隐能看到里面由冰雪筑成的冰色建筑。 可是木之青看了许久，也不见有一人走过那城门。 “啧，”她下了结论，“难怪城主放弃在冬眠之季之外收取入门费呢。” 都没人来北寂城，城主自然不会用入城灵石吓跑来客。 “还真是物以稀为贵啊。” 节灵听了半天，都不见木之青说些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木之青在此观察了北寂城好几日，她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所以在这处山顶建造了一处冰屋，又嫌弃冰屋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所以在冰屋中放出飞行灵屋，在飞行灵屋中歇息。 节灵看了窗外一眼，“你打算如何进去？” 在这个节骨眼进入城门的人异常显眼，木之青即使乔装打扮了，还是不免被人注意。 节灵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或许……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晋升化神。” 如果只为晋升化神而来，又何必进入北寂城。 事实上，如果木之青真的只为晋升化神，那她又何必奔波如此，特意往北大陆而来。 他现在都不太明了木之青一定要在北大陆晋升化神的目的。 而且…… 节灵看向远方，“你要知道一年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你现在仍是众矢之。” 他说完之后，飞行灵屋内静默许久，他以为木之青终于有所顾忌，可是他看向木之青的时候，她却还是笑盈盈的样子。 “节灵前辈这么说，是不是提前察觉到什么了？” “……” 节灵垂眸。 她还是如此敏锐。 木之青指着远处的城门，“是前方有人埋伏我，还是城中有熟人？” 北寂城中厉害的家伙不少，所以木之青从未想过将神识探进去。可是节灵就不一样了，他无须顾及这些。 是以他一定事先有所察觉。 节灵不置可否。 他想他都如此说了，木之青总该知难而退。 可是木之青收起飞行灵屋，站立在冰屋中，冰屋空旷旷的，里面还有早先木之青放置的家具，此刻桌子上椅子上都结了一层霜。 “走吧，既然他们如此款待，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好心。” “……你疯了。” 木之青不满的看向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节灵闭了闭眼，“随你。” 他跟在木之青身后，木之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然后飞下山顶，来到北寂城前。 他倒要看看木之青到底要做什么。 木之青驻足在城前，双手放在额头前，踮脚往里看了一会儿。 城门里空空荡荡，只有偶尔的行人路过。 木之青啧了一声，放下手走向北寂城。 城门巍峨，她走在城门之中，走了好一会儿才跨过城门，来到北寂城。 北寂城还是原来的北寂城，只是路边没有任何摊贩。 这个时候，没人会在北寂城摆摊，但是木之青看过冬眠之季，热闹的街道两边。 木之青走在冰色的街道，由冰雪做成的屋子剔透如水晶，能映出木之青的面容。 木之青伸手触摸冰屋上的自己，手上一凉。 她放下手，回首望去。 有行人路过，是常住在北寂城的修士，看到木之青脸上闪过一些异样。 “他们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木之青道。 节灵道，“不过是普通修士罢了。这个时候会在北寂城常居的人很少，忽然见到一个新面孔，自然会好奇。” 第五百五十七章 面见城主 “啊，这样啊。” 木之青撇了撇嘴，看上去竟然有些失望。 她看了看来路，放下手转身往城中心行走。 节灵辨认出她行走的方向。 “你要去看玄霜树？” 如果要节灵来选择，他断断不会这么做。 木之青本就是风口浪尖的人，她还往玄霜树靠近。玄霜树同她一样，同样是众所周知的，她靠近玄霜树，等同于将自己放在那些人眼里。 她实在太任性妄为了。 木之青却不理解节灵，“我不是已经是众矢之的吗？难道还能更糟糕？” 节灵一顿。 不得不说，木之青的话有些有理。 不知道暗地里的人为什么没出现，但是可以肯定的有一点，那就是木之青不管去不去玄霜树，城主一定都知道她的存在。 可是…… 木之青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去找玄霜树呢？ 木之青速度不紧不慢，就像是在逛大街，很快晃荡到北寂城的最中心。 这里坐落着玄霜树。 玄霜树微微带着褐色，更多是冰色，树根粗壮，几人都环抱不开。 它长了满冠的枯枝，笼罩了整个北寂城，既高大又强壮。 很少有人会到玄霜树这里来，生怕被安一个不怀好心的罪名。 毕竟玄霜树可是北大陆的根基，重中之重，重要的程度不用言说。 木之青仰头看了玄霜树好一会儿，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霜树下，只有她一个人与它对望着。 半响，木之青伸出手，手中碧色灵力出现，她触摸到玄霜树，碧色灵力加大。 “你在做什么？” 忽而一道声音响起，还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碧色灵力消失。 木之青含笑侧头，“终于舍得出现了？” 节灵皱眉，看着相交的两只手。 按照木之青的性子，她应该直接躲开才是。 玄霜树下，面容黝黑的人在一片冰色中显得格格不入。 管明道君松开手，叹了口气，“我刚才有事耽搁了，可不是故意不出现。” 木之青点点头，“原来如此。”她放下手，唇瓣一翘，“那你拦我做什么。” “……” 管明真君无语的看着她，“你就是故意的。” 木之青负手，一脸迷茫，好像不知道管明真君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疾走两步又倒回来，泄了泄说话的冲动然后道，“你说你，既然回来了不去城主府，来这干什么。” 管明道君表现得爽朗而大气，就像是友人之间的寒暄。 木之青笑看着他，“我去城主府做什么？城主大人想见我？” 管明道君故作爽朗的表情微顿，浮上了几分复杂。 “你和万厉走了之后，玄霜树一直都是我负责。但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城主也可以随意进入玄霜树……你知道多年前城主在玄霜树里发现了什么吗？” 木之青看着他。 管明道君叹了口气，“多年前，城主不知道感觉到什么，忽然进入玄霜树，将我叫了过来，说他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木之青歪头。 管明道君复杂的看着她，“想知道什么事你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城主要见你。” 木之青回头望了眼玄霜树，笑道，“搞得这么神秘。” 她深呼吸一口，好像在呼吸新鲜空气，“说起气息还是北大陆的空气最好。”她看向管明真君，点了点下巴，“走吧管明道友。” 管明道君欲言又止的神情还在木之青脑海中，她跟在管明道君身后，管明道君一路带她去往城主府。 城主府离玄霜树不远，所以没到一会儿，木之青就看到城主府面前两座巍峨的石狮，还有长长的直通城主府的台阶。 管明道君忍不住看了眼身后。 实在是一路上木之青太安静了，无声无息的，不知道是因为元婴道君的能力还是木之青的手段，他完全察觉不到木之青的气息，这不由得让他认为木之青是不是偷偷跑了。 可是没有。 回头时她还在。 这让管明道君不由松了口气。 木之青似有所觉，似笑非笑的看着管明道君，“不然我找一些话题聊？” “……” 管明道君不由有些尴尬。 她知道他的心思了，怎么她连这个都要明摆着说出来。 他不由抵拳轻喝一声，“不用了。” 言罢他不再回头，转头步上台阶。 他带着木之青走上长长的台阶，袖子一挥，巍峨的城主府大门就朝两边打开，无声无息。 “走吧，木道友。” 管明道君迈入城主府。 城主府没有什么变化，管明道君带着木之青走了一会儿，越过层层回廊，还不待到会客厅，木之青就透过管明道君看到城主。 城主站在回廊之下，负手越过管明道君看着她，狐狸一般的面相硬是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来了？” 不远处有侍从端着果盘糕点走来走去。 众目睽睽下，木之青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秀气的皱了起来。 城主一顿，笑眯眯道，“总不会这个时候想着逃跑吧？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木之青往前走了一步，“只是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想要转头就走。” “……” 城主轻哼一声，拿捏起强调，“本城主这是亲自出门来迎接你呢，走吧贵客。” 话语带针，显然是木之青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 木之青也不以为意，越过管明道君向城主走了过去，“那真是有劳城主了。” 两人相视一笑，将面子做得十足的好。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木之青跟着管明道君的一路，但凡她要是敢退上一步，那么她就不应该在此时才遇见城主。 管明道君跟上他们二人，气氛静默得可怕，好像空气之中酝酿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 他一开口，城主和木之青都将视线投向他。 这个压力就有些大了。 管明道君轻咳一声说道，“你看到侍女手上的吃食吗？那是城主大人知道你要来，特意吩咐让人做的，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这些都是你从前喜欢吃的。” 第五百五十八章 雪中闲聊 木之青早就注意到侍女手中拿的什么了。 她还看到她喜欢的云片糕。 侍女经过，木之青顺手拿了一块，拿在手中打量。 难以想象城主住的城主府没有阻隔雪花的阵法，侍女们端的糕点之所以没有事是因为上面画着阵法，所以木之青把糕点带离盘子之后，纷纷落落的雪花便落到云片糕上了。 雪花雪白，云片糕也不错，两者放在一起几乎不分你我，不知是雪花融入云片糕，还是因为太过合拍。 木之青拿着糕点叹气，又放回盘子上。 沾了雪花的云片糕和原先的云片糕放在一起，完全看不到雪花的存在。 木之青看着盘子幽幽道，“当人对一个盘子的糕点起了疑心，哪怕里面只有一片糕点脏污，旁人都会认为脏污的地方是不是沾染了其他糕点，是以谨慎起见，一个盘子的糕点都不能动。” 木之青耸了耸肩说，“它们脏了。” “……” 管明道君不由得看向城主。 木之青这么不给面子，他几乎以为城主要发怒了。 可是城主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胡子，一挥袖子道，“那就都不要了，撤下吧。” “是。” 侍女盈盈一拜，撤走了。 管明道君松了口气，可是看到木之青好奇望着那位侍女远走的方向，眼皮一跳，顿感不妙。 “怎么了？”却不想是城主自己主动问。 “我以为城主大人常年在北寂城待着会很无趣。”木之青回头，“可是看那侍女含羞带怯，几秒功夫瞧了您几眼的样子，想必城主也有自己的乐趣了？” “……” 管明道君闭眼。 他就知道！ 木之青进城主府才多久，怎么三番两次要惹怒城主才罢休。 他连忙睁眼想做和事佬，“都怪那个侍女太过不安分，城主要不要我……” “哎。”城主抬手，却是不满的看他一眼，“你这么紧张作甚，这不是坐实我没安好心吗？” 木之青略微抬了抬眼。 城主放下手，和木之青一道在院中停了下来，看向侍女的方向。侍女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也不知道她们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所以很快走远了。 “我常居城主府，她们一年到头都能看见我。谁人不知我是这个城里的城主，又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高身份。哪怕是为了自己，她们也会将目标放在本城主身上，甚至不惜为此争风吃醋，因为这就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她们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佳未来了，有甚可奇怪的。” 城主的回答非常诚恳，让木之青不由点头赞同他。 “说得是。” 节灵轻笑，“倒是顾左右而言他，却不说若是他没有默许或者暗地里接受过，他只要稍微表个态，又有谁敢这么做。” 却不想木之青却是站城主这边。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怕他就是接受了又如何。” “……” 节灵看向她，星眸内罕见的有些讶异。 他没想到木之青会这么说。 木之青却是笑盈盈，“男欢女爱，世间常情嘛，有什么好惊讶的。” 节灵抿唇。 按理来说这篇应该翻过了，管明道君暗叹就此平安无事之后，都忍不住拂去额间并没有的冷汗。 结果城主犹嫌不够一样，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往前走了，就在原地放任满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木之青继续说道： “你们乃是高阶修士，不管心里到底看不看得上他们，面上总归都会有些居高临下的不屑，本城主却不由想到另一番故事。” 木之青也很有兴趣的样子，陪城主淋着雪，歪头问道，“比如呢？” 正巧不远处有一队侍从经过，远远朝他们行礼之后，城主挥了挥手他们才站直身子离开。 城主指着领头的一个侍从，“比如他，天赋异禀，乃是上好的火灵根。” 木之青一点都不像刚才那样百般挑刺的模样了，她很是认真的听城主说话。 节灵看在眼中，只觉得上次让木之青这么感兴趣的时候还是东皇羽儿陨落前的幻境。 城主放下手，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遭人暗算，火灵根的体质硬生生被人算计得离开冰寒之地便会爆体而亡，给人留了一点希望却让人身处在冰寒之地而使修为无法寸进。” “哦？”木之青眉眼不动，“那可真是很惨的呢。” “道途之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以他的资质和悟性，若是再加上天时人和，他本该修炼到更好的层次，而不应该拘泥于这一亩三分地中做一个小小侍从。” 管明道君忍不住道，“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总共三样，他就占了一样，怎么才能好？” “……” 他看到城主看了他一眼。 然后管明道君看到木之青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怜悯。 管明道君还是不解，直到听到城主道，“你不屑于他们，本城主倒想知道若是你们身份互换，你会不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管明道君被不软不硬的刺了一道，不由摸了摸鼻子，“都是假设，怎么做得了准……” 木之青玩心一动，笑眯眯的看着管明道君。 可是城主却警告的看她一眼，让木之青一顿。 “若是你呢？”他道，“若是你一出生便是北寂城城主府中的一个普通侍女，略有修炼之资，眼前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再也看不到更多的世面，你是否还会不屑于他们的手段？”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收起了玩心，“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做出的是属于他们的最好选择。” “但是……” 木之青勾起一抹笑，“若是换做我啊……有可能呢。” 城主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三人在雪中沉默许久，这次管明道君已经不敢轻易开口了。 过了很久城主才说道，“你不会的。” 说完，他在雪中行走起来。 木之青眨了眨眼。 她转身，歪头看着城主的背影。 “木道友？” 木之青回过神来道，“管明道君好奇我做什么，我还想说你好相处归好相处，可是不够灵动呢。” “……” 管明道君一噎。 木之青抬步跟了上去。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云里雾里的管明 三人都进入会客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管明道君被这寒冷的下雪天刺激得打了个哆嗦，连忙用灵力挥去所有雪花。 城主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有木之青无所事事，像个没事人一样去看桌上的点心。 “……” 原来她只是看着像是和他们一起站在雪花中而已。 事实上，木之青没让那些雪花沾染她分毫，狡猾到极致。 可能木之青刚才说管明道君让他记仇了，所以那样性格的他都就此刺了她一下。 木之青嗅了嗅糕点香，漫不经心的回他，“我讨厌衣衫湿掉的感觉，你们喜欢淋着雪就淋着，要求我一道做什么。” “……” 城主挥开衣摆坐在主位，抬眼正好看到木之青试探性的咬了手中的糕点一口。 木之青手中的糕点是浅绿色的，泛着的香气是全桌中最香的。 她似乎觉得好吃，眉眼舒展起来，肉眼可见的欢欣雀跃起来，又吃了一口。 糕点不大，很快全进入她的肚子里。 城主目睹她的动作，“你倒是不怕本城主下毒。” 木之青不以为意，又拿了一样同样的糕点坐下，她坐实了椅子，没像城主和管明道君一样讲究坐三分之一，将身板坐得挺直，礼貌周正。而是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晃着双脚。 “城主大人一只手都能捏死我，何必做这样的费劲事。” 城主忍不住笑起来，“是吗？那要是试探你身份的东西呢？” 管明道君正欲眨眼的动作一顿，定定的看着木之青。 这可是城主遇到木之青之后说的第一句试探。 却见木之青好像半点没有察觉到一样，仍旧晃悠着双腿，“那你的打算一定是落空的。” “……” 管明道君微微皱眉。 木之青的反应太平常了。 她甚至都不表达惊讶，一下也没有，可是这却是最正常的事情了，因为先前的事情她不光在北大陆闹得沸沸扬扬，她本就该心知肚明几分城主找她有什么事。 在这个前提下，她的回答更显得心里没鬼一样。 城主抚了抚胡子，“是吗？”狡猾的面相使得人不知他哪分是平常，哪分是真狡猾。 “可是你的眼光真好，一眼就相中由玄霜树树心做成的糕点。” 木之青手中还捏着糕点，却抬眸看他。 城主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味道不错吧？毕竟玄霜树的树心可是天上人间仅此一颗，还是凝聚数千数万年的玄霜树精华，味道自然不比平常。” 木之青仅仅是一顿，又继续面色无常的吃了起来……不，木之青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管明道君见此就道，“别慌啊。” 其实他的心里满是幸灾乐祸。 木之青颇为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觉得我会相信？” 她似乎太过费解，所以歪头想了想自己该怎么解释。 城主和管明道君都含笑看着他，管明道君就差直接捅破她的谎言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玄霜树的树心很珍贵吧，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会假手于人吗？” “而至于你们亲手做糕点……”木之青幽幽的看了眼他们的手。 “……” 她没说完，可是城主和管明道君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城主给她换了一盆糕点，“看来关于你的秘密，确实和玄霜树有关了。” 他可不是问询。 节灵轻笑，“瞧瞧，姜还是老的辣。” “……”木之青不爽的看向他，“那在场谁能辣过您老人家啊。” “……” 虽然早知道节灵没安好心，可是不能在唯一听众是她的情况下来证明他的狼心狗肺。 节灵，“……” “所以你要怎样呢？” 城主给木之青换了一盆糕点，她便拍了拍手不吃了。 木之青终于没了耐心，她不喜欢心知肚明下的弯弯绕绕。 “像那位火灵根侍从一样，将我丢到一片没有木灵气的荒芜之地？”木之青耸肩，“只有那样的话，才算是真正的试探吧。您一个化神期，跟我在这多说什么呢？” 城主看了眼管明道君，目光又像是无着无落，视线没一个落实的点。 “你若是不主动来找本城主，本城主说不定会这么做。” “但是你主动来找本城主，那么本城主有理由怀疑这是不是你乐见其成的事情。” 城主的视线终于落实，略微偏移放在木之青身上，狡猾的道，“你乐见其成的事情，对本城主来说自然不是好事。”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不了解城主，但是他了解木之青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所以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木之青主动进入北寂城合理的理由。 “你了解他多疑是吗？” 木之青含笑，“他吗？” 她不置可否，可是节灵看她的反应，可不觉得自己说对了。 城主道，“可惜……” 节灵终于将注意力放在城主身上。 “本城主方才便说过，本城主并不是别有用心请你来的。” 城主道，“聊了这么久的天，想必你明白本城主的意思了？” “……”管明道君无言。 作为在场的第“三”人，他确实觉得有些时候自己很是格格不入。 可是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城主就不说了，他向来狡猾，即使他每次聊天都不避着他，可是只要城主想，他能让他云里雾里永远听不懂。 可是木之青呢？ 在他眼里，他只看到木之青三番五次的找事，然后说了一些不相干的风花雪月的假设和虚拟，然后入堂还没吃几块糕点，城主便说他已经说完了？ 他说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 木之青又听懂什么了？ 他怎么没听懂？ 管明道君皱眉，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城主，好半响站起身来。 “不久后其他人就会知道本城主谁对的，是吗？”城主跟着站起来。 木之青耸了耸肩，“我想是的。” 管明道君想她这么不确定的语气，总该让城主犹豫几分吧？ 可是城主竟然和颜悦色将木之青送了出去。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管明道君，“……” 第五百六十章 寄放的冰鱼 绿色的背影行走在冰色的建筑中，管明道君收回眺望的视线，转而惊疑不定的盯着城主，甚至他开始怀疑城主被夺舍的可能有几分。 城主回身看到他的视线，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找揍？” “……” 开玩笑，管明道君可不想跟城主打。 在漫长的岁月中，除去闭关和其他人来照料玄霜树的时光，管明道君几乎日日和城主交集。 漫长的岁月太过寂寥，城主身边又只有他一个能说得上话，修为没有差太多的人，是以经常兴起的时候，会压下修为与他打架。 可即使如此，管明道君还是没少输，被城主摧残得久了，管明道君又不傻，久而久之就极度抗拒城主这种行为。 所以城主这么说，他只能压下自己怀疑城主这样的存在被夺舍的大不敬。 但是管明道君无法压下自己强烈的好奇。 “为什么？明明那年你在玄霜树发现了异常，甚至这么多年一直对她……” “急什么。”城主负手在后，这时候很沉稳，让人十分安心，“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却是哑谜，半点都没有解管明道君的好奇。 “好吧。” 他黝黑的面容明显将这些情绪都强压下去。 城主很相信木之青啊…… 管明道君忍不住看向木之青消失的方向。 可是以他对城主的了解，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用自己主观的极有可能出错的感情牌，用相不相信来判断一个人呢。 只能说他今日送走木之青，定是有旁的什么理由，让他不得不放了木之青，或者是掌握了旁的什么信息。 不然就是别有用心。 管明道君一锤定音下了结论。 “你说什么？” 那边节灵以为自己没听清木之青的话。 可是木之青半点不改一字，“他放了我。” “……” 节灵抿唇。 木之青笑意盈盈，“他这样的人能放了我，其实已经能证明两点。” 或许是看节灵不太理解，她竟然一反常态，好心的为他解答。 “哪两点？” “第一，”她伸出一根手指，“他能放了我，一定是猜中或者靠什么别的信息佐证了我到底是什么存在，知道我根本威胁不了他，带给不了他坏处，反而放走了我才能带给他好处。”笑语嫣然，“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放了我，这是他能够放我的唯一解释，其他理由都不可能，根本解释不通。” “……” 节灵听罢，不知道该感谢木之青替他解答，还是她将事情搅浑，让他越发听不懂了。 木之青看到他的样子，还诧异的问，“节灵前辈你得到灵族的传承，难道你会不知道接下去我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这个事情对城主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吗？” “……” 节灵看向她，呢喃，“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他可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迹象。 如果没有得到灵族的传承，他怎么能培养出木之青，怎么能培养出半灵族的虚妄蝶和岚芙，以及其他更多的没有出现在木之青面前或者是已经消失的半灵族了。 哪怕不说虚妄蝶，可就是单凭岚芙这一点，就无法否定节灵说谎。 毕竟岚芙可是木之青亲眼目睹，亲手送走，并且她的状态模样和对节灵的痴迷都是她亲眼所见。 而且岚芙还曾不止一次的在节灵面前谈起她的过往，说起她曾经吞噬过几个节灵培养而成的半灵族，甚至节灵也承认过这一点。 这些可都是做不了假的，岚芙的过往她真能说出章程来。 所以无法怀疑。 无法撼动。 木之青就这样娴熟没有半分生涩的将这些东西一想而过，不知是因为她头脑太过机敏，还是本就是她曾经想过成百上千次，琢磨过数十上百次的东西。 “第二呢？”节灵甚至都没有去解释，一点都不怕她怀疑他似的。 “第二啊……”木之青翘起第二根手指，然后放下手，理所当然的道，“第二当然是城主将我放走，让我看到他的诚意，并且给他良好的印象，用来示好我证明他，投诚我啦。” “……” 其他话节灵都能理解，唯一最后几个字他无法赞同。 北寂城唯一的城主，如何就用投诚一个她了，她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人投诚呢？ 若是罢九或者云竹在此，他们定是会反唇相讥一句，“人家哪怕是草根起义也大小是个主公呢，你一介散修有什么好让人投诚的？” 可是节灵不是那样性子的人，数百年相处，他甚至了解木之青是什么性子的人，所以他直接忽略掉那些话，不可能搭理。 “希望事情真的如你所说这样。” “事情自然会像我说的这样了。” 木之青漫不经心，也不见得如何笃定，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改变观点的意思。 她既坚定，又骄傲。 这就是木之青。 节灵不置可否，“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木之青眉毛一挑，笑意盈盈，“好啊。” 她应得轻易又很快。 像极了她。 节灵移开视线，“那接下来呢？你打算做什么？找个地方晋升化神期？” 木之青环视一圈，挑了挑眉，看样子有些失望，“还没有人来找我啊。” 她回头看着节灵，阻隔了所有雪花，却没有制止任何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周围。 “那就是时机不到，还要等了。” “……” 节灵微微皱眉。 木之青到底想做什么？ 她没有明说，却脚步轻快，“走吧走吧，很久没有回来落光院了，我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怎么样了。” 落光院…… 木之青不说，节灵还险些忘了。 一个早就不在的人取的名字，她叫起来倒是半点不拗口。 木之青刚到落光院，还没有仔细看，就看到管明道君提着一样东西倚在半敞的院门边，另一手象征性的敲了敲门。 “怎么了？” 问是这么问，木之青却将目光放在他手上。 “喏，”管明真君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你从前寄放在城主府的冰鱼早就死了，城主另了选了别的让我送来。” 那是一个鱼缸的冰鱼。 第五百六十一章 心跳的声音 落光院——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个没停，无遮无拦的落在落光院的院中。 落光院的院子里有唯一一座池子，里面是清澈的池水，雪花落在池水中瞬间融化了，惊起水中的涟漪，可是凉意却让里面的冰鱼更加悠然自得的游动。 冰鱼在鱼池中游来游去，一点都没有换到新环境的彷徨和不适应。 木之青将躺椅放出来，坐在池边欣赏了一会儿冰鱼，脑海里还回忆起管明道君的话。 “城主说虽然你不要这些鱼了，当这些鱼是送你的。可是就冲在你这夺了一个人的命，这鱼就收不下来，所以就不嫌麻烦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找到这种冰鱼的新品种，这冰鱼的寿命可不短，堪称最优的变异冰鱼，天上地下可是仅此一群，说不定可以陪你到天荒地老……” 管明道君剩下的话木之青没仔细听，因为木之青已经接过他手里的鱼缸，将门大力关上了。 木之青托腮望着这群冰鱼的杏眸中满是新奇与好奇，似乎在研究它们不一样在哪里。 不同于木之青，节灵俯视这群冰鱼的星眸中毫无波动，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再怎么鲜活的冰鱼，在他眼里都如同死物，不值得放在眼里一般。 木之青像是终于看够了，终于从躺椅上起来，从鱼池渡步到旁边，打量了面前的一堆冰雪，然后挥手将高高的冰雪拂去，露出里面结块的土壤。 土壤空空，却不是寻常的绿色，好像已经被常年的冰雪同化成冰块一般，每一粒尘土几乎都带着冰色，好像也变成了冰雪一样，几乎和落下的雪没有差别。 木之青叹了口气，“不过许久没回来而已。” 这许久可不是一般的久，这土壤又不是什么富有灵气的土壤，只是普通土壤而已，如何等得了元婴修士口中的“许久”。 “也只有这土壤才有时光荏苒的感觉啊。”木之青再次感叹。 节灵眉眼不动。 这正是正常事情。 这满院的东西粗看不显眼，和其他北寂城的院落没有差别，但是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凡物，除了这木之青亲手捣鼓的土壤。 那段岁月里，节灵依稀记得那是木之青兴起捣鼓雪融茶的时候，兴趣盎然，正是兴致最高的时候，所以连土壤这种东西都是自己兴冲冲在数里之外的地方找到的，甚至不要店里或者摊位上带有灵气的土壤，为的就是试验她的雪融茶能不能在别的地方生长。 事实证明，这些不知原本叫什么，被木之青硬是当做茶来喝的绿叶，确实生命力顽强，而不是仅仅只能适应万里冰山中的严寒山顶。 可是联想到木之青的身份，节灵有理由怀疑她早就清楚雪融茶这种东西的适应性到底在哪里。 节灵看着这片土壤，竟然有些兴趣的想：这回兴致消失的你，还不是只能去买那些充满灵气的土壤。 ——显而易见，当年节灵是看不过木之青去数里之外的地方就为了找普通土壤的。 对比起普通土壤，他当然更喜欢充满灵气，甚至是有灵性的土壤。 因为这对他来说，才不会落了雪融茶的高雅香味。 木之青驻足土壤前半响，忽而挥袖。 淡淡的灵气拂起，像是柔美的丝绸一样像是实物般拂过结冰的土壤。 这股灵气一出，节灵哪怕不是实体，也感觉到一种内敛的，却充满生机的气息布满整个落光院，让他将全部目光投到土壤之上。 也是因为如此，他正好见到土壤变样的全部过程。 只见不过一瞬间，还是怎么样，节灵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在他的眼里，好像看到时光倒退，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自动放慢，一瞬间似乎都变成很久很久。 冰色土壤在“绿色丝绸”滑过的瞬间，一粒一粒充满生机，他似乎看到微小的青草生出，又眨眼就没了。 “绿色丝绸”彻底消失，冰色的土壤又变得松软微湿，似乎所有的水分和冰块的冷硬全都换成了最适宜种植雪融茶的程度。 “……” 节灵看向木之青。 枯树枯叶也就算了，可是一片明显坏死的普通土壤，在她手里竟然也能够枯木回春，一如往昔，甚至比往昔还要好，毕竟当年木之青带回土壤之后，可没有耐心仔细照料，而是直接种下雪融茶。 想到这里，节灵又不得不微微敛眸。 一些普通土壤罢了，也就是木之青，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她也能够费神去救它们。 明明没有必要。 他忽而听到木之青轻笑一声，他不由抬眸，确实看到木之青在笑，甚至她好像是被他的反应逗笑的，一点都不遮掩。 “……” 节灵收起自己的心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木之青话中带笑的蹲在土壤之前，落地的裙角自动被木之青的灵力托着，一点都没有招惹地上分毫。 “干嘛这么惊讶。” 她这么说。 节灵垂眸，却没有看木之青，而是看她的裙角。 木之青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拿出雪融茶的种子洒在土壤里，用木棍去挖出一个洞，然后扔一颗种子，然后在挖一个洞，再扔一颗…… 她就这样不嫌费事的挖了埋，埋了挖，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怎么样，每个洞与洞之间都相差不远，距离仿佛用尺量过。 也许是动作大了一点，她的裙角一直动来动去，最后木之青种下雪融茶之余，还能用绿色灵力在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覆盖在地上，然后专心致志的种着雪融茶。 节灵看着看着，忍不住抬起修长的手捂住星眸。 他闭上星眸，一个转身背对着木之青，不再看她，好半响才睁开眼眼睛，透过指缝仰望下着雪的天空。 他一个虚影不像木之青，不用她可以防范，雪花本就沾染不了他分毫。 今日的天空有些雾霾，还被玄霜树的枯枝遮挡，不知是只有北寂城的天空是这样，还是整个北大陆都是如此。 “……” 节灵放下手。 终于听到雪落的声音。不再有其他声音阻扰。 第五百六十二章 无良奸商强买强卖 木之青花了几天时间走过整个落光院。 她着重停在小房间中。 落光院的格局和她在万剑城的小院中差不多。 “除了买下这座院子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认真走过整个落光院呢。” 节灵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细想起来，落光院中好像也住了蛮多的人。” 节灵听完淡淡瞥了她一眼。 人自然是多的。 木之青来者不拒。 她就喜欢越热闹越好，所以不管来人是魑魅魍魉还是妖魔鬼怪，全往家里带。 小房间里有不少人住过的痕迹，可是那些住在这里的人，一次也没有跟木之青提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 节灵的目光划过整个房间。 至少木之青没让任何人进过她的房间，不过比起这里，她的房间就像从未住过人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这里以及万剑城的院子，有可能被人闯入过。” 即使木之青设有禁制又如何呢？她招惹的又不是一些简单人物，甚至不止是元婴修士。 可是木之青却不以为然，“万剑城的院子我不知道怎么样，但是这里——”木之青环视一圈，还透过窗户看向院子，在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一角鱼池。 她耸了耸肩说道，“绝对没有。” 屋子里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分别摆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看上去十分杂乱。 木之青看了一圈，竟然直接出去将门关上了。 她看到节灵的眼神，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又不是我住。” 她为什么要收拾。 “……” 这和节灵想的不一样。 哪怕不为了收拾屋子，他以为她多多少少也会感慨两句，毕竟曾经住在这个屋子的人可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上的雪下得没完没了，节灵转身时又看见木之青搬了躺椅在院中躺着，挥手便使雪花停止往院中而来，冰鱼没了雪花落下的涟漪，很快便沉在池中。 节灵看着这一幕不禁想木之青到底是有些冷血的。 木之青这一躺便是许多天未出门，只有木之青一个人的时候，陪她聊天解闷的向来只有节灵，只是两人的聊天从来都不会怀着单纯的心思，大多都是你来我往的试探。 时间长了，木之青似乎感觉到无趣了，因为你来我往之间的推拉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她便打开院门想要去找点乐子。 节灵幽幽道，“外面可不少守株待兔的人。” 他说得没错，木之青一打开门，便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窥探。人烟本就稀少的街上如今更是空无一人，异常到就差直接说此处不对，赶紧跑路了。 木之青啧了一声，不退反进。 她跨出院门，关上院门，一齐将节灵关在里面。 即使一回身，节灵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面前。 木之青又啧了一声，开始卷着衣袖负手在后，在北寂城的大街上闲逛。 她走到哪里，窥探的感觉便持续到哪里。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杏眸内满是狡黠，她忽然开始快走，特意往七拐八弯的拐角处走去，走得极快，每一步都是临时起意。 她能感觉到暗地里的窥探有些慌了。 木之青忍不住噗呲笑起来。 “笨蛋。” 她还嘲笑人家。 转过一个拐角，木之青来到了一条街上，这里终于有人了，好像整个北寂城的修士都在这条街上似的，街道两边摆了不少摊位，摊位上的东西琳琅满目。 “卖妖晶啦！本人急需灵石，便宜卖啦！” “上千年的玄冰，硬度堪比玄冰城的城墙！价格好商量啊！道友快来看一看啦！” “八阶变异赤火兽的精血，威力堪比九阶赤火兽！不管是用来制作符篆还是秘法都威力惊人，道友要不要来上一份啊！” “招募人手！距离玄冰城百里的地方出现一个秘境，现在急需一个变异冰灵根的修士！或者极品水灵根的修士也可以！待遇好商量！” “……” 木之青走上一遭，看得叹为观止。 “他们当我是傻子？” 卖东西归卖东西，不管你是卖妖血还是妖丹，眼神和神识都在她身上转什么呢。 木之青不喜欢这些目光，灵气运转便将这些几乎黏在她身上的视线震掉了。 街上的叫卖声停滞半响，好一会儿才急需响起。 他们的余光眼看着木之青在他们之中走过。 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酝酿。 木之青现在就走在他们之中。 这可是一个极佳的出手瞬间。 想到那些丰厚的片酬，他们之中不由有人舔了舔唇。 木之青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了，可是转眼就折返回来，蹲在一个摊位前，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怎么卖？多少灵石？”木之青指着一样东西好奇问。 ——啊，她是用木棍指着的。 摊主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看着木棍咽了口唾沫，“一……一千中品灵石。” 这个摊位准备得还挺齐全，将东西的效用全都写了出来。 比如木之青指着的这一件，外表平平无奇看着不过是阵盘，旁边纸上的注释却说其中容纳了天地之间的自然之气，有前些年的暴雨的气息，还有去年的烈日气息，还有近来的暴雪之气，还容纳了万里冰山的气息。 “这件东西倒是新奇。”木之青笑盈盈的抬眸，“一千……下品灵石？” “……” 道士的脸涨红了，“你这是……你这是……” “嗯？不愿意？” 木之青抛着木棍。 “……愿意。” 木之青笑眯眯的扔出一千下品灵石，将阵盘收了起来站起身。 “谢谢你的东西。” 她转身准备走了。 道士在原地咽了口唾沫，盯着面前的灵石硬是没敢收。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在场除了木之青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存在，那些人的视线神识都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木之青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让人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嗯……等等。”绿衫转了个圈，木之青转身，垂眸看着他。 “一千中品灵石的东西，你转眼就卖成一千下品灵石，答应得这么轻易，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欺骗我？” 第五百六十三章 罢一的急迫 “……” 道士的脸涨红了。 “你……你血口喷人！” “那你说这前后价格怎么差这么多？” “……” 木之青阴恻恻道，“强买强卖？嗯？” “……” 到底是谁强买强卖！ 道士瞪着她。 木之青伸出木棍对着他。 一瞬间，这条街上的空气顿时紧绷，叫卖声彻底停了，就像突然扼住脖子的鹅，他们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这边，看着她手中的木棍。 这是要动手？ 气氛僵硬起来。 这条街上寂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全都转身对着这边。 “你。”木之青动了动木棍，“跟我回家。” “……” 道士瞪着她站起来。 “不然……” 木之青转着木棍笑意盈盈，“敢坑我的人可没好下场。” “……” 费尽心思得到这些东西又哪里是容易的，一千中品灵石经她的口中硬生生变成一千下品灵石，砍价砍得何止是离谱。 偏生她还理直气壮来威胁起苦主来。 苦主皱着一张脸，憋屈得不行，又怕她动手，连忙举着双手道，“我去！我去！” 木之青满意，“你往哪个方向走，我跟在你身后。” “……” 道士手忙脚乱的收起摊位上的东西，苦着一张脸走在前面，木之青漫不经心的跟在他身后。 眼看着就要走到拐角处，走离这条街了，叫卖声还是没有恢复。 她挑了挑眉，原地转了个身，边倒退着边冲街上的人挑衅的笑了笑。 “……” 摊位前的人们面面相觑了一眼，手都伸向衣襟中。 木之青笑看着他们。 眼看着诡异的沉默到了尾声，他们撕开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冰冷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落到木之青身前，正是管明道君。 管明道君黝黑的脸颊带着黑沉，抱着武器看了木之青一眼，转身面对着众人。 气氛一顿。 木之青无趣的撇了撇嘴，不再倒退的走了，转身跟着道士走过拐角，彻底离开这条街。 离开这条街的前一秒，她又听到了叫卖声，只是这次有气无力，听上去更假了，还能听出来几分憋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滑过几分笑意。 木之青煞有其事的对节灵说，“我应该多出门。” 节灵移开视线，不理会她的恶趣味。 木之青真带着道士回到落光院，她开了门，撑在院门上朝道士示意，“进来吧。” 道士在门口犹豫不定，木之青笑盈盈的看他一眼，暗含威胁。 “……” 道士走进来了。 “能不能不关……” “啪。” 木之青关上了门，转身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木之青轻笑，“我得关门，不然等会儿有人来。” 谁会来？道士觉得她在耍他。 可是下一秒真有人来敲门，语气中带着无奈，“开门，你把人带回来干什么？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好不好，回头要是出事怎么办？” 木之青隔着门道，“放心吧，我认识他。” 门外沉默一会儿，然后才道，“随便你吧，有事叫我。” 人走了。 道士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谁啊那是？” “刚才那个，城主府的管明道君。” 道士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 木之青去池边看了一眼冰鱼随口问道。 “……哪里是我找你。”道士嘀咕，“明明是你强买强卖。” 木之青挑了挑眉，含笑回头，“嗯？那是我找你了？”顿了顿，她道，“罢一道友？” “……”许久不见的罢一穿着道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以为旁人认不出他了。 罢一嘀咕，“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最近的名号沸沸扬扬的，连我都知道了。” “这不好吗？” “……” 好在哪里了？ 算了。 一般人很难理解木之青。 罢一在原地搓着衣角，欲言又止。 木之青毫不客气的嘲笑他，“你现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像个十成十。” “……” 罢一连忙撒开衣角。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聊了什么吗？” 木之青想了想，“你是说你神神秘秘的拦住我和东皇道友打架的那次吗？” “不是这个。”罢一有些急了，靠近了她，“你知道关于玄霜树的传闻吧？” 木之青想了想，想起来了，“啊，你是说玄霜树事关万里冰山的妖魔状态吗？” 罢一更着急了，“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木之青笑看着他。 罢一从储物袋里翻出阵盘，和木之青买的那个像了十成十，只是更加精致。 “按理来说北大陆的冬眠之季早就该来了，可是近些年天气的异常，不止使得凡人的数量骤减，各个宗门的新鲜血脉急速减少，还使得冬眠之季迟迟不来，妖魔已经很久没有沉睡过了！” 罢一语速极快，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可以看出他的烦躁和急迫。 “所以呢？” 木之青拿出雪融茶，“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罢一一噎，半响他正色道，“我是天卦弟子，那年我百般维护你，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猜测过原因。而且当年我们交谈过一段时间不是吗？” “谈过了吗？”木之青回想，然后笑盈盈道，“当年你一直躲着我，和我聊什么了？” “……我当年那是迫不得已，时机不到的东西我若是提前那么早说，我的寿命会消耗得太厉害，可能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当年就会暴毙了。” 罢一的话还是有些有用的，木之青勉强从冷心冷肺中提出几分同理心。 “让我猜猜……” “是的！你猜得不错！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而且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缺你不可！”罢一急迫的打断她并且肯定了她。 肯定个鬼，他怎么会知道木之青在想什么。 可是罢一说，“你若是完全没有察觉，你就不会在万剑城弄出那样的动静了。” 木之青轻笑。 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罢一的眼神认真极了，“你是除了天卦弟子最有可能察觉到不对的人了。” “木之青，只有你能帮忙。” 第五百六十四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有你能帮忙……” 落光院已经沉默了很久了，在好一会儿的时间里都只有木之青洗茶倒水的声音。 雪融茶的香气散发出来，木之青垂眸动作着，瞧着若有所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静默了这么久，罢一久久没有听到木之青的回答，不由道，“按照卦象上看，危机根本是有惊无险，柳暗花明又一村，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这不就好了？”木之青抬眸。 罢一一脸难言，“可是我过几年再去算一卦，却又是极凶之卦，玄霜树运数已尽，药石无医，再也压不住万里冰山的妖魔，万里冰山倾塌，妖魔遍布整个玄灵大陆，世间生灵涂炭，再也没有惊艳绝绝之人出现，道途一脉和佛门就此没落！” 落光院只有木之青和罢一两人，罢一话中的凶险和惊世骇俗无人能够给出反应。若是让世人听到了，哪怕只是只言片语，都会引起惊天骇浪。 到了那时，不管是真是假，玄灵大陆都会彻底乱了。 毕竟这可是出自天卦弟子口中的预言，如何让人不绝望。 可是他的听客只有木之青，世人并不知道，所以他们还能安生度日，糊涂而过。 而木之青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啊，那确实是极凶之卦没错，再也没有更凶的了。” 罢一一噎。 他难以想象木之青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在这之前，他设想了木之青的反应无数次，或惊讶或冷漠或冷血，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半点不在意的预想。 他喉咙微动，自己倒是半响难以平静。 “你……” 他好一会儿都找不到自己的思绪。 他想他明白卦象明摆着指向生路在木之青身上时，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反复横跳吉凶，一会儿极凶一会儿柳暗花明了。 恰恰就是因为唯一的生路在木之青身上，玄灵大陆的未来才会变得灰蒙蒙一片。 因为这就是木之青啊。 她就是随心所欲。 罢一从前有过这样的认知，但是从未像如今一样觉得木之青冷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既是错愕又是茫然，又是明悟。 所幸不止他一人如此。 节灵同样给予了不一样的反应，却不是因为罢一话中的信息，也没有罢一所认为木之青的丝毫冷血，而是木之青对话中信息所表现出来的淡然，明显心知肚明的样子。 他只为这个。 至于罢一口中的凶险，以及玄灵大陆的安危，全都排在这个之外。 她早就知道？ 那木之青特意来玄冰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她早通过什么方法知晓了吗？ 那为什么不说？ 节灵抿唇。 他最在意的是木之青只言片语都不曾告诉给他，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却半点不曾说过。 节灵本该察觉的，可是他只是虚影，有很多东西他只能看在眼中，却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去往深里探究。 到底他已经飞升了半劫界，玄灵大陆的天道对他受限良多。 可是木之青却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说到底，不还是提防他。 木之青若是知道了，想必会笑意盈盈。因为提防节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不是提防又如何，以她的性子，说不说全凭她的意愿。 节灵闭了闭眼，将自己的神情恢复回来。 在罢一的目光下，木之青的眼眸微弯，眸光泛着一丝凉意。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忙？” 罢一一顿。 “你猜得没错，我是有能力，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呢？”木之青道，“你知道我如果愿意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可以自以为是的教我做人，”她的嘴唇张合，在罢一越发慌乱的神情下缓缓说道，“我凭什么用我的性命换就与我不相干的天下苍生。” “……” 罢一的脸越来越涨红，直到木之青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骤然苍白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承受不了木之青话中的重量一样。 “你……我……”罢一的脸苍白，汗如雨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木之青的唇角带上一些讽刺，“你真的不知道吗？能够在妖魔倾塌的情况下保住玄灵大陆，你认为那样的人能够获得什么样的下场？还是你觉得以一身之力解救整个玄灵大陆，就能像话本中凭空而降的英雄一样获得世人称赞，飞升成仙？” 木之青笑了，一双杏眸直直的盯着罢一，“别开玩笑了，罢一道友，你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这是现实，这是修仙界，不是什么荒谬可笑的话本世界。怎么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 她每说一字，罢一就往后退上一步，他一下子就远离了木之青，两人之间如同天河之距。 “……” 罢一的嘴唇在颤动，疯狂颤动，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无言的沉默在院子中蔓延。 偏偏木之青看着他，像是一个审判者。 罢一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成就他苍白的证明。 他好一会儿都不知道如何说，但是一点都没有方才的笃定，他喉咙微动，声音微弱，“可是天下苍生……里面有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好人，玄灵大陆若是不在了，你……” 罢一没说下去。 哪怕玄灵大陆真的遍布妖魔，成为人间炼狱，以木之青的能力，想活下去不是不行，他该怎么说？ 说一个人的性命根本比不过天下苍生？ 他说不出来。 即使作为天卦弟子，一直以来都是用少数成就多数，一直以天下苍生优先于他们所有人的安危，此时此刻在木之青的眼前，他还是说不出来。 木之青眨了眨眼，竟然又变得笑意盈盈，让罢一又往后退了退。 他惊疑不定。 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那我呢？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问罢一。 “……” 罢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久久不回答，一副难言的样子，木之青叹了口气， 落光院中又是一阵沉默。 罢一僵持不下，许久之后黯然的垂下眼眸。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为我占卜吧 “我……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罢一两手绞在一块，连看都不敢看木之青。 他深深埋着头，下巴快抵到胸口，声如蚊讷。 “我从前会想，凭什么我要成为天卦弟子，若是一直平安无事便罢了，若是玄灵大陆发生劫难，我的命就不是我的命，我活着便不是为自己而活……我懂你的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劝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给自己想的答案。” 罢一抬起头来，他的眼眸竟然红了，“遍布妖魔的玄灵大陆，一眼望去没有一个人，尽是一些食人血肉的妖魔，世上同类屈指可数，全然一片死寂，那样的未来……有什么值得让人期待的呢？” 神识展开，百里之内，乃至千里之内，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尽是一些邪恶妖魔，对你投来贪婪视线。 “……我不劝你，也无法劝你，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想。” 罢一说完，看到木之青还是站在原地瞧着他，看不出一点动容，也没有任何一丝怒色。 他黯然的低下头，“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罢一转身，背影显得垂头丧气，他伸出手准备打开院门。 “站住。” 罢一一愣，愣愣转身。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对着他说，“为我占卜吧？” “……” 罢一脸上划过一抹欣喜，他放下手。 “当然可以！” 这是不是代表事有转机！ 木之青微微歪了头，笑眯眯说，“那就算算我的来历吧。” “……” “算我究竟是谁，从哪儿来，又要往哪里去。” “……” 落光院中支起一根幡旗，罢一拿着八卦盘念念有词，幡旗随着风而吹动，雪花落到幡旗之上，不仅很快融化，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木之青坐在躺椅上，托腮看着罢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罢一停下念念有词，抬头看眼幡旗，又低头看眼八卦盘，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手在算着什么。 怎么说呢…… 看上去没有多靠谱，像是神棍。 可是罢一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木之青，“你是个……”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木之青不太满意，“话说一半是做什么。” “……算不出来。”罢一捏着八卦盘。 木之青挑了挑眉。 罢一似乎看出她的不满，连忙说道，“并非我学艺不精，恰恰相反，能够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绝对不多！” “哦？比如呢？” “比如……你是不容于世的人，你们为世人所不容，自然不会被这世界的天道所承认。” “或者，你是无根之人，身如浮萍，世上没有属于你们的任何因果。” “又比如……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就算不出来……只有这几种情况。” 罢一偷偷瞧着木之青的反应。 她是哪一种呢？ 木之青仍旧笑意盈盈，“这是我的来历？” 罢一摇头，“这是你的来历，亦是你是谁。”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复杂下来，“这两者皆是同一卦。” 节灵看向木之青。 在他看来，罢一还算有些本事。木之青是灵族，自然非常人，世上无第二个灵族，在节灵认为，说木之青是无根之人一点错也没有。 木之青点着下巴，翘着唇角，不知道她的心思，“那我的去路呢？我的去路在哪里？” 罢一白了脸，说道，“一片坦荡，荣登天上角。” 一片坦荡，荣登天上角。 意思好像已经很明确。 不怪罢一白了脸。 因为若是木之青愿意救玄灵大陆，怎么会是这个卦象呢？ 罢一彷徨至极，神思恍惚，木之青看得轻笑，好像觉得有趣，“你再算算玄灵大陆的未来。” “……” 不知是被打击的还是如何，一天之内受到的刺激太多，罢一神色苍白，什么也没说就照木之青说的做了。 这一轮占卜到了结尾，罢一仿佛苍老了一些，可是他苍白的脸色却容光焕发，眼里有光，猛的看向木之青，“一片坦途！” 怎么会是…… 他期待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认真打量罢一，“罢一道友怎么有了白发？” 罢一眼里仍就带着惊喜，闻言想也不想道，“许是出门前掩盖的白发跑出来了而已！” 他的头发乱糟糟，却是为了掩盖白发。 如今动作大了，底下的白发便都冒了出来。 木之青静了一会儿，笑意盈盈道，“你瞧，救与不救都在我的一念之间，罢一道友要不要答应我一件事，增加我救的筹码？” 罢一一愣，可是喜意不减。 “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义不容辞！” 上刀山下火海对于罢一来说是常态。 他感受过岩浆流过身上的滚烫，也感觉过刀刃扎身上的锋利。 可是木之青说完，罢一的脸上不自觉的冒出抵触之色。 “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木之青道，“我给你时间考虑。” 节灵看着罢一的为难，看着木之青的笑意，深深的闭上眼睛。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罢一，原来她想要这个。 是了，她自然会想要这个。 他早该想到的。 木之青如何会放过这点乐趣。 如果是这样的话…… 节灵睁开眼，看着罢一的星眸中有些许怜悯。 罢一为难的走了。 木之青回头，正好看到节灵静静望着她。 她笑起来，“你这么聪慧，一定没有问题问我。我累了，先去睡一觉啦。” 说完，木之青挥手将躺椅收了起来，径直进入房间准备睡觉。 “……” 节灵站在原地，看向院门。 罢一一定会同意的。 木之青花了这么多心思，怎么会让罢一不同意呢。 这可是她想了许久的事情，木之青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对于她感兴趣的东西来说，她怎么会放过。 “嘭！” 鱼池的水飞溅，惊得池中的鱼儿在不断游动。 节灵的脸庞面无表情，握着拳星眸冰冷。 “别伤了我的鱼儿。” 屋子里，木之青懒懒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带着睡意。 “……” 节灵闭了闭眼，星眸内恢复平和。 “知道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再进玄霜树 过了一段时间，还不用三五天，罢一就再次登门，这次不知道聊了什么，至少罢一不是前段时间那样脸色苍白，甚至可以是松了口气出的落光院。 可是出了落光院，他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转身看过去。 冰天雪地中，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探究的视线，罢一全都置之不理。 他放松的神情不知何时挥之一去，脸上满是复杂与诧异。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聊了什么，欣喜过后，后知后觉是不敢置信。 罢一的胸膛起伏了两下，看着落光院，脑海里浮现木之青笑意盈盈的脸庞。 她……她真的…… “……” 半响，罢一似乎狠了狠心，咬牙移开视线，转回身站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第二日罢一便又来了，他带了一大堆吃食。 然后第三日，第四日……一连多日都是如此，大多时候他都是什么话也不说，放下东西转身就跑。 多日后，也许是木之青每次都收下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说话了。 “我记得罢九说过你喜口腹之欲，这些都是我精心去别处收罗的吃食，有你想吃的吗？” 木之青撑着额头笑眯眯的看着热情的罢一，“断头饭？” “……”怎么能这么说，“不管如何，你答应了我，我对你就一直抱有敬意，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去做，这是我的绵薄之力。” “与你有何干？”木之青道，“你该为我做的已经做了。” 罢一沉默好久才说道，“这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 “天下苍生与你一个人……”罢一道，“天卦弟子鲜有能够飞升半劫界的，我的一生可能到元婴期便到了头，又总是用寿命占卜，未来早已是身陨道消的结局。可能这一生中，我只能见证了你一个，也是我认为最不可能的人救了整个玄灵大陆，我想我没有不崇敬你的理由。” 哦？ 木之青挑眉。 落光院这次的沉默不像从前那样冷凝，反而倒是有一些平和。 木之青忽然道，“你去见过城主了吗？” 话题跳跃太大，罢一反应了一下才迟疑的点头，“我怕他为难你。” 木之青恍然，“我说那只老狐狸怎么这个反应。” 罢一动了动唇，没有反驳她。 他想到和玄冰城城主的几次交锋感觉都不是很好。城主实在太老奸巨猾了，他一不留神便会着道，留神了也着道，只要他想，他就会着道，而不是他不想，他就不会着道。 “噗呲。”木之青的笑声响起，罢一才知道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 他老脸一红。 罢一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这些年玄灵大陆的天气太过异常，他应该早有察觉。”他的眸色复杂，“更何况玄冰城城主他守着玄霜树，传说中玄霜树与妖魔有关，其实没有错。” 他认真的看着木之青，“玄霜树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城主确定玄灵大陆很快将不再安宁，所以才会为你保驾护航。” 罢一一顿，犹豫了一下说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与他说起你是生机之前，他好像有所预料一样。” 有所预料木之青是生机。 木之青敲着桌子的手一顿，杏眸中是莹莹光辉，看得罢一一愣。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报你前两日为我卜了一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如何？” “……啥？” 玄霜树前，顶着无数窥探的神识，罢一一脸懵逼的和木之青站在一块。 罢一的袖子被扯动，是木之青拉住他的袖子。 罢一和木之青对视了一眼，脸白了，“不是，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能……” “没错。”木之青打断他，然后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打了响指，震开所有窥探的神识。 然后暗地里跟踪木之青和注意木之青的人都傻了，因为神识被阻隔的一秒之中，木之青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有三两人追了出来，环顾四周。 人去了哪儿了！ 然后他们一愣，因为看到一个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管明……管明道君，你怎么在这里？” 管明道君几乎和他们一起出来的，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管明道君的脸色难看极了，难看得他们什么话都不想说就想立马转身走人。 显而易见，木之青她们是被管明道君掩去行踪的。谁知道玄冰城是怎么回事，城主府的管明道君护木之青跟护什么似的，虽然大家都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城主府想要独自掩下木之青，将她留在玄冰城，不留给任何人。 玄霜树前很快就剩管明道君一个，可是管明道君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脸色铁青的看着玄霜树。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把罢一带进玄霜树！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木之青现在不是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吗！ 玄霜树中。 一片流光溢彩中，罢一脸色苍白的和木之青站在一起，木之青已经放下扯着他袖子的手。 “你……你……”他的嘴唇颤抖。 “怎么了？” “……这是哪儿？” “玄霜树内部啊。” “……” 罢一脸色更难看了。 木之青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是你想来看的吗？” “我……我……” 罢一欲哭无泪。 他哪里是想来玄霜树……不是，他确实是对玄霜树，谁会不好奇啊？ 可是他那时候答应木之青，是没想到她真能做到啊！ “完了……我完了。” 罢一望着头顶的流光溢彩，欲哭无泪。 他还能出玄冰城吗？不会被城主直接杀人灭口吧？ 木之青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心思，走了两步负手弯腰，似乎发现了什么，还朝罢一挥了挥手。 “你过来看看。” 事已成定局，罢一很快做好决定。 在死之前，怎么也要捞够本才行！ 于是他凑过去一看，刚回温的脸色又苍白了。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流光溢彩之下，爬满了一只只形状怪异的虫子，密密集集一大片。 木之青笑了，“这是异种呀。” 第五百六十七章 遍布异种 “异种……” “怎么？” “好像在哪里听过……” 木之青走到另一处查看，罢一见状跟着走过去，然后凑近一看脸色又白了。 “怎么这里也有！” 木之青直起腰，“不出意料的话，这片流光溢彩之下，遍布是异种。” “……” 罢一咽了咽口水。 “那就是……全都是？” 在罢一的眼里，就连远处全都是流光溢彩的光芒，足以可见这里全都是异种。 罢一这么一想，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们……他们被异种包围了？ 木之青轻笑，“怎么回事？罢一道友哪里都钻，这种场面不是应该见多了吗？” 罢一连忙摇头，“这些叫异种的虫子，给人的感觉太不好了，比妖魔还要邪恶！” 木之青挑眉。 比妖魔还要邪恶的感觉？ 节灵看到木之青看了他一眼。 “嗯？”他轻轻问询。 木之青摇头，转移开目光，“曾经管明道友告诉我，当异种布满玄霜树之时，便是预示妖魔将要遍布玄灵大陆，玄冰城内将充满妖魔，不再有冬眠之季，天边不再拥有蓝光。” “……我是知道玄霜树代表万里冰山中的妖魔状态，却不知道原来内里还有乾坤。” 罢一喃喃道，“原来城主是靠这些知道的。” 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看不出哪里是墙壁，哪里有路，感觉一不留神便会撞上满墙的异种。 可是木之青在流光溢彩中闲庭散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撞上异种。 “走吧，抓紧时间。不然时间久了，那些人就会因为找不到我离开，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盯着，管明道友就会进来找我们算账了。” 罢一听闻便顾不得可能会碰到异种的可能了，连忙跟上木之青。 “所以传闻是真的？从前来守护玄冰城的人实则就是来守这棵树的？” 罢一从前便奇怪，明明万里冰山就在那里，为什么还需要专门有人坐镇玄冰城，甚至在妖魔沉睡的冬眠之季也不能免俗。 “是啊，你真聪明。” “……”罢一摸了摸鼻子，被木之青说得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这些异种呢？”他小声说，“总有办法杀死这些异种吧？” “当然有办法，管明道友十年里有九年时间都在做这个。” “什么办法？”罢一好奇。 “那便是用神识包裹异种，向内挤压，直到挤压到异种死亡为止。” “……”罢一赞叹，“还要耗费神识？”他瞠目结舌，“这么多异种，用神识去除也去除不完吧？” 这神识得爆吧？ “确实如此，所以这是一件特别繁琐还让人不得不耐心做的事情。” 听木之青说的意思，显然她自己就曾经深受其害。 罢一愣愣如呆鹅，“原来如此。”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闷头跟在木之青身后走了一会儿，罢一忽然恍然大悟。 消除异种最大的难度不应该是神识吗！如果只靠一个人的话，那神识损耗的速度怎么赶得及消除异种？ 罢一正想说话，忽然眼前一阵光芒闪耀，闪耀得他忍不住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眼前才恢复了视线，看到木之青站在不远处，有一团圆圆的光芒悬浮在半空，而她在认真打量。 那是…… 这次不用木之青说，罢一自己小心靠近看了看，然后呆住了。 “这上面也有……” 一个又一个黑点带着不详的气息，邪恶得心里都在随之战栗。 罢一打了个寒颤。 “难怪……”木之青垂眸，她伸出手，动用神识将黑点消除，没一会儿就又有黑点爬了上来，密密麻麻的根本消除不干净，甚至隐隐还在爬动，几乎布满了圆球的一半。 在异种的作用下，圆球的光芒有所减弱。 如今的玄霜树内部，遍布异种，就像是一棵爬满寄生虫的老树。 木之青收回手，回身望向来路。 此时的流光溢彩再美，放在她眼中都像红颜枯骨。 红颜之下，尽是枯骨。 木之青闭上眼，好像在静静聆听着什么。 罢一白着脸，“玄霜树被异种入侵成这样，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毁于一旦，等到了那时，便是万里冰山的妖魔解除束缚……” “它不会毁于一旦。” 罢一话头被人截断，不由看过去，看到木之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抬手似乎要触摸圆球，脸上的神情带着笑意，“它只是缺少一些生机罢了。” 罢一愣住。 他忽然感觉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罢一意识到自己所站的地方可能是玄霜树的核心。 不然为什么随着木之青的手离圆球越近的时候，他耳边好像听到了回应，好像是什么声音在回应着木之青，在期待着木之青的亲近。 这让罢一不用悬起心来，紧张的盯着木之青的指尖，脑海里凭空出现许多猜测。 触摸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木之青的指尖离圆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木之青！” 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其中带着怒气，响彻玄霜树之中。 木之青的手停了下来，离圆球还有一点距离。她停下前进的手，挑了挑眉看向罢一的身后。 罢一脸上滑过失落，视线从木之青的指尖处收了回来，又不由得一愣。 他刚刚在干什么？ 他在遗憾什么？ 罢一摸了摸后脑勺，发现自己不太想得起来了。 “管明道友？”木之青道， 这让罢一不由得看了过去，果然看到管明道君。 管明道君的脸色难看至极，看看罢一又看看悬浮在半空的圆球，对木之青道，“你怎么能带无关人等进入玄霜树？” “为什么不能？” 木之青的话让管明道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你……你……” 罢一彻底回神，往后退了一步，三人在流光溢彩中对峙。 黑夜下，孤月挂在天空，雪花飘飘落了下来，罢一苦着一张脸，“管明道君，我这……” 管明道君黝黑的脸上有些不近人情，“有些话罢一道友留着和城主说吧，我这就带你去城主府面见城主！” “……” 第五百六十八章 灵回半劫 “那你们去城主府，我先走了？” 管明道君转头瞪着木之青，“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不能走！” 木之青耸了耸肩，于是她和罢一连夜被管明道君带到城主府。 城主府似乎早就听管明道君说过了，早就在会客大厅等着他们，看到木之青走了进来就看向她。 木之青无所事事的移开视线。 “……” 城主府眯起狐狸一般的眼睛，笑眯眯的看向罢一。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来自天卦的小友，接下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聊，” 罢一，“……” 外面由黑夜转向白天，清晨的阳光之下，雪花落在冰雪之城上。 罢一终于白着脸随着管明道君走出会客大厅，他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不由觉得恍然如梦，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管明道君黝黑的脸庞上面无表情，“不管什么原因，接下来的时间就请罢一道友安心在城主府住着吧。我们不如东皇府，给不了你一片草原，但是待客之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 罢一闭了闭眼。 可恶的木之青，草原的事情还是她在旁边随口提的，说出什么类似于“想要留下罢一道友的代价可不小，怎么也要像当年东皇府一样造出一片草原……”之类的话。 想曹操曹操到，木之青随后就走了出来，看到他们还挺诧异，“管明道友怎么还让贵客在这站着？不赶紧带他去休息吗？” 罢一瞪着木之青。 管明道君没有理会木之青的话，反而说道，“城主这就让你出来了？” 他们才出来多久？ 关于木之青为什么能进入玄霜树的内部空间，甚至还能带一个罢一进去，难道城主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不应该啊。 “不然？”木之青有些遗憾，“里面也没有好吃的糕点，多留无益。” “……” 看着木之青笑意盈盈的样子，管明道君就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他向屋子里看了一眼。 “管明，送她出去。” 城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 城主都开口了，管明道君便收起打探的心思，老老实实的送木之青到了门口。 “不送。” 木之青向前迈一步，跨出门槛。 罢一见状便想跟着一起走，被管明道君伸手拦住，“你是贵客，不能走。” “……”罢一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看眼罢一，毫不犹豫的移开视线，笑眯眯的对管明道君道，“我在落光院等着管明道友忙完过来啊。” “……”管明道君动了动唇。 她知道这段时间若不是管明道君暗中护着她，早就会有人尝试摸进落光院，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管明道君皮笑肉不笑，“你少出点门我就会对你大谢特谢了。” 木之青认真想了想，“我会考虑管明道友的建议的。” “……” 然后她转身便步伐轻快的连走带跳的下了台阶，越过石狮子便在街道上一众修士的目光下离开了。 背影轻快又轻盈。 管明道君看着这道背影，竟然还有些木然。 他记得他不但没得罪过木之青，甚至从前他和她的相处可以称得上愉快，怎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相看两厌了呢？ “罢一道君，”他目送背影消失在街尾，侧头道，“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罢一，“……” 木之青回了落光院，落光院中还有罢一带来的吃食。 她挥手全都收了起来，去看了一眼冰鱼，还看了一眼鱼池旁边的雪融茶长得怎么样了。 雪融茶生长的速度不慢，木之青没用任何灵力催生，土壤之上也钻出了绿芽儿，在一片雪白的冰天雪地中可以称得上清新。 看完这些，木之青低头看了一眼木棍。 节灵一反常态的呆在木棍里没有出来。 “节灵前辈？”她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节灵，节灵若是不回应她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节灵。 木之青想了想，挥手撤去落光院的禁制，然后两手放在嘴边，仰天喊道，“老妖怪！你听到我喊你老妖怪了吗！” 声音从落光院传出很远，似乎还惊动得笼罩在上方的玄霜树枯枝颤动了两下，往下落了一团积雪。 木之青甚至感觉到几处空气波动，好像是暗地里的人猝不及防被惊吓到。 木之青忍不住笑出声。 “之青。” 节灵在叫她。 她回头，果然看到节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脸色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木之青这么恶搞他，他出现之后竟然还轻笑一声，“你吓到他们了。” 木之青歪头看着木之青，雪花在她们之间落下，她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不一样。 “是吗？” 她随口回了一句，挥手将落光院的禁制布下，阻隔住所有人的视线。 木之青靠近了节灵，眼眸微动，“你怎么有一点不同？” “嗯？” 节灵的瞳孔随着她的靠近而放大，专注的看着她，“方才有人找我。” 方才有人找他？ 木之青眨了一下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玄灵大陆中，能看得到节灵的可只有她一个人。 那么谁能找节灵？ “你方才回了半劫界？” 节灵摇头，很有耐心道，“只是感应到有人寻我。” 木之青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节灵继续道，“我现在出来是与你说一声，我会留一些残魂在木棍里，我得回半劫界一趟。” 有了残魂，到时候他仍旧可以来到玄灵大陆。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这样啊。” 她点头，负手在后又退了一步，“你走吧。” 节灵似乎有些无奈，“别将我的残魂驱除了。” “为什么？” 她的疑惑这么真切，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节灵唇角带着笑意，像是宠溺一般，“我怕误伤了你。” 木之青轻笑，“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担忧你。” “那就是恐吓我了？” 节灵无奈，转而说道，“我会尽量在你晋升化神时回来陪着你的。” 二人对视，木之青在他的目光下缓缓点了一下头，笑若灿花。 “好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要晋升了怎么办? 木之青捏着木棍研究了好几日的时间，绿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传到木棍之中，却只能感受到一片空荡荡。 从前节灵在木棍上施加的水灵之花的气息已经渐渐减少了，木棍表面的精致蓝纹褪掉一些，便是灰扑扑的木棍模样，只有在激发灵力的时候，木棍才是碧绿到几乎纯净无暇的样子。 木之青在木棍之中感觉到虚妄蝶残留的气息，甚至闻到讨厌的香味，那是早年她逼到木棍上的岚芙灵力。 不管是神识一寸寸搜索，还是灵力一寸寸探寻，都没有找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没有感应到节灵的残魂，也不知道节灵到底还在不在木棍之中。 木之青放下木棍，抱臂站在木棍之前。 “真的走了啊？” 她的杏眸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响，木之青拿起木棍转身就走。 她打开房间，径直越过鱼池和没有收起来的躺椅打开院门。 “哎？”木之青满是诧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管明道君眼里一片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看到她一点都不出乎意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木然感。 他几乎从牙缝里说出字来，“之青道君这是又准备出门去哪里呢？在下可否赏脸和您走在一起？总比每次打起来来不及阻拦要好一点，您觉得呢？” 不知道木之青是别人越不想她做什么她越做什么的逆反心理，还是其他什么。 他不提醒还好，自从那日她提醒之后，木之青就来劲了似的，这几日里，一日不出门个三四次就浑身不舒坦。 总之一日下来，管明道君什么也不用做，光收拾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 这让管明道君越发觉得从前和她相处融洽的日子完全是他臆想出来的。 恍惚之间，管明道君还想起木之青从前在玄冰城的时候，似乎有不少人对她恨得牙痒痒。 在木之青眼里，还真是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管明道君咬牙切齿的想着。 “……” 木之青摸了摸鼻子。 她只是想知道节灵到底还在不在呀。 木之青看了眼管明道君，不知道想到什么杏眸一亮，弯起杏眸笑意盈盈，“放心，很快你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 管明道君木然的看着她。 “管明道友要是想跟着就跟着吧，总归是我对不起你。” 木之青总算良心发作一把，想到从前的管明道君爽朗又大方，两人之间有话直说的相处模式非常难得。 管明道君反倒被她的道歉弄得愣了一下，“呃……这……也用不着道歉。” 他总觉得诡异。 于是玄冰城的街道中，木之青和管明道君并肩而走。 或许这次是因为有管明道君在身边，这次木之青没有再像前几日一样频繁经过演技拙劣的叫卖摊贩。 冬眠之季的玄冰城是真的一片死寂。 街道中莫说有什么摊贩叫卖的烟火气，就连路过的人影都是罕见的。平常冬眠之季人满为患的客栈冰阁，如今什么人也没有，店里充当店小二的低阶修士懒散的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施展着净尘术清除飘进屋子里的雪花，扫着门前的积雪。 如此走了大半个玄冰城，木之青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管明道君一眼。 “……怎么了？”管明道君下意识觉得不好，她要做什么他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看到瞬间紧张起来的管明道君，木之青叹了口气，继续和他并肩走着，率先打破她们之中的一路寂静，幽幽说道，“在管明道友的眼里，我是不是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怎么会这么说？” “总感觉管明道友对我冷淡了许多呢，不像从前一样无话不谈，相谈甚欢了。” “……”管明道君想这种事情可不是谁先说谁就有理了。 他倒是也想和她相谈甚欢无话不谈啊。 管明道君沉默了有一会儿了，木之青幽幽看了他一会儿，“话说回来，管明道友其实也是一身的谜呢。” 管明道君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比起浑身是谜，他顶多就是被下起的雪花包围，而她整个就是被谜团包围。 五十步笑一步。 “你究竟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木之青转过头去，管明道君一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的鼻子生得小巧，鼻梁却不低，这么露出半张脸，在冰天雪地中还真有几分冷淡不近人情的疏远，让管明道君不由生出一些距离感。 “只是突然想到欧阳思了。” “……” 管明道君转过头去，“我那是将你当朋友，所以在有些时候才帮助你。” 木之青幽幽的看向他。 这会儿倒是没有距离感了，但是给管明道君的感觉却还没有刚才好。 管明道君很快的移开视线，黝黑的脸庞能遮掩很多情绪。 他的余光都没有注意木之青，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木之青说道，“话说回来，我初见管明道友的时候就是元婴修士。” “……” 管明道君听闻，不由将目光转了回来，这才发现木之青不知什么时候目视前方，专心有些脚下的路。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木之青转过头来看着他，像是抓包他一样笑意盈盈，杏眸中满是灵动，让管明道君心里一跳，觉得不好，结果她转而说道，“怎么现在管明道友还是元婴修士，这样真的不丢脸吗？” “……” 管明道君黑着一张脸，这下黝黑的脸庞都挡不住了。 “高阶修士每次进阶都是一道天沟，哪里有那么容易。” 她说得化神修士跟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 “那管明道友那一辈的道友是谁呢？”木之青好奇的问。 管明道君一静，不知为何有些黯然，好一会儿才道，“真正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天才，对比起来你们这辈确实是钟灵之秀，至于我的那一辈……”他似乎想起遥远的过往。 他挥了挥袖，释然道，“不过大多都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而已，有甚可说的。” 木之青静静的看着他。 “……怎么了？” “管明道友，”木之青杏眸一弯，“我要晋升化神了怎么办？” 第五百七十章 事出突然 管明道君僵住了，猝不及防？ “什……什么？你说什么？” 木之青笑得开怀，似乎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我说我要晋升化神了怎么办呀？” “……现在？” 木之青点头，“现在呀。” “……” 管明道君僵硬的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主要是她转移话题转移得太快太突然，话中所表达的意思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再加上木之青的性子，他深刻的觉得她在耍他。 “祖宗，你别吓我。” 这里可是玄冰城！ 可是下一秒，管明道君就知道木之青没有说谎了。 因为从木之青的身上卷起一股气息，由内而外的灵力轰然而起，使得落到身周的雪花自动盘旋飞绕，绕在一身碧衣的木之青身周。躁动的灵力迫使管明道君不由退后一步。 几乎是同时，玄冰城的所有修士都抬头看向木之青的方向。 玄冰城是极北之地，寒冷至极，门槛很高，天然就导致能常住在这里的修士修为都不低。 所以他们几乎都感觉到城中的异动。 有人要晋升了？ 这些是旁观者，不清楚局势的人出现的躁动。 “天雷一旦降下，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在玄冰城晋升！城主一定不会容许的！” 他们说得没错，城主府的城主几乎是一念之间就来到灵气躁动的地方，老狐狸一般的脸上黑沉沉的。 “木之青，你在做什么？” 木之青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弯着杏眸，“晋升化神呀。” 她的身旁卷起寒风，吹得雪花盘旋在她身周，她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半点都不知道怕。 “玄冰城不能晋升！” 更何况还是化神，到时候整个玄冰城都会毁之一旦。 玄冰城的上空，风和云搅在一块，隐隐有雷电闪现。 城主毫不犹豫便确定这是真正的雷劫，化神雷劫。 “你现在离开玄冰城！” 城主别无选择，他要为玄冰城考虑。若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木之青，他可能什么话都不会说就将她带离这里。 这里可是玄冰城，另一边城门外就是万里冰山！ 这里绝对受不了一场雷劫！ “城主大人相信我吗？”木之青笑盈盈问他。 胡闹！ 这个时候哪里是说这个的时候！ 所有赶来的修士都恰好听到这一句话，全都认为木之青疯了，在说胡话。 “城主大人还记得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吧？” 风云变幻，万众瞩目，在所有不善的目光下，在躁动的灵气中心，木之青站在最中心，还是弯着眼眸不急不慢的说着。 她的话语缓缓，但是笃定，好像即使下一秒末日就到来，她也不曾会有半分动容。 管明道君下意识看向城主，竟然看到他开始犹豫了。 “所以，”木之青指着玄霜树上方，“城主大人，为我建筑渡劫的高台吧。” 听清她意思的人都瞪大眼睛。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木之青不仅仅要在玄冰城渡劫，还要在玄霜树上渡劫？ 她疯了吧！ 玄霜树多重要啊！ 哪里容得她胡闹！ “如果城主大人还是担忧的话，就尽量将高台修高一些。”木之青放下手，轻笑着说出让人一头雾水的话，“这可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我可以用三日聚集灵力，确保天雷不降下来，城主大人如果相信我的话就赶快了。” “……” “如果不相信……”木之青一顿，笑开了，“相信我，你们别无选择。” “……” 城主深呼吸一口气，“你在这里守着她！” 这句话明显是对管明道君说的。 管明道君了解城主，他霎时明白了城主的意思。 他竟然答应了？ 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事实上，城主消失了一会儿，带来了罢一。 罢一早就发现这边动静，只是困于城主府不得出而已，现今被城主带来的时候，他还在神神叨叨拿着幡旗念念有词。 有人看着那根幡旗，很快猜出罢一的来历，“天卦弟子！” 众人惊诧。 “天卦弟子怎么在这里！” 他们惊疑不定的看着木之青，不明白眼前是在做什么。 可是罢一算盘屏蔽了他们的存在，似乎从幡旗上感知到什么，震惊的抬头，“这……” 木之青笑盈盈任他看。 罢一沉默。 木之青从未说过如何解决玄灵大陆的危机，卦象向来游移不定，每一步都是谜团。 而如今卦象却显示这是一个抉择点。 选对了则柳暗花明，选错了则万劫不复。 这些全在于木之青。 而木之青竟然选择在离万里冰山这么近的地方晋升化神。 到底是答应了她是对的，还是拒绝她才是对的？ 木之青会言而有信吗？ “小友！” 城主暗含催促的声音响起。 罢一愣愣和木之青对视着，脑海里想过许多东西。 在玄冰城渡劫事关重大，甚至罢一从未想过生机会放在木之青渡劫。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卦象却又实实在在…… 罢一顿住，他想到木之青对他承诺。 他看到木之青杏眸中的笑意，她一点都不急的看着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即使那些暴涨的灵力全都冲她而来，即使那些饱含恶意的目光全都冲她而来。 “罢一道友？”这是管明道君。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全都着急了。 罢一咬牙，“她说得没错！” 他一锤定音，忽略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 城主很快作出决定，“按她说的做！” 此时不是计较木之青将事情弄得这么紧迫的时候，而是确定怎么选择后，尽快按着木之青说的做。 城主道，“高台！必须在三日之内建起！建得越高越好！”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此刻沉着冷静的城主也有不安的时候。 可是在他的一声令下，暗地里灵气浮动，属于城主府的修士开始动了起来。 这也是第一次，木之青有幸能分清城主府到底有怎样实力的时候。 有数道人影飞向玄霜树上。 城主做出决定，可是也不代表她这三日可以平安度过。 “玄冰城主！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吃掉长灵果 一声厉喝响起，人群自动分开，穿着八卦服的修士走了进来，手上都拿着阵盘。 这是符阵宗修士。 木之青勾了勾唇。 她还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现身了。 符阵宗领头的长老一脸严肃，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木之青却将目光落在落后他一步的人身上。 那是有一面之缘的方令道君。 方令道君有些迷茫的看着她，看到她看他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会对视上，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玄冰城主，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在场都是各怀心思的人，对木之青投以十分关注。如今木之青要在玄冰城晋升化神，玄冰城城主还一反常态的支持于她，他们自然不干。 城主眯起老狐狸一般的眼睛，不见怒色，“这是玄冰城，千百年的时光都由本城主坐镇，那千百年未曾见过尔等，尔等此时又何故做出主人姿态，来过问我玄冰城之事？” 这话说得其他面带质问的人脸上一僵。 “我们并无他意。”就在此时，一道稍微温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有几道身穿白衣的人影握着剑走到面前。 “当年发生在万剑城的事情，玄冰城主想来有所耳闻。这木之青绝不是泛泛之辈，身份成谜，若是不搞清楚，我想我等无法安心看她晋升化神的。” 剑义道尊。 木之青周围的灵气依旧在暴动，似乎因为这样，众人都离她有些距离，城主是离她最近的人。 她被人团团围住，当世的符阵宗万剑宗纷纷出现，并非都是善意，全都带着质疑站在他的对立面。 万厉下意识躲开木之青的目光，站在自己师尊身旁的他下意识觉得没有底气。 木之青看眼林广归，他倒是淡定如平常，那双剑眸淡淡的看着她。 雪花还在下着，纷纷落落似乎下大了。 城主终于答道，“你们有你们的原因，此地却是玄冰城，本城主不愿体恤你们，你们最好自行离开。” “玄冰城主！”符阵宗长老喊道。 城主冷下脸来，指着罢一道，“这人你们都认识！他可是天卦弟子，连他都百般支持的人，能有什么错处？” 现场一片沉默。 一阵无言。 他们当然知道。 但是这反而更加重他们的怀疑。 木之青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得到天卦弟子的支持？ 哪怕她真的是好的，可出身大宗门的他们一日不知道其中原因，他们便一日都不能放纵木之青在自己面前逃开。 他们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要一个答案，而不是被蒙在鼓里。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很清楚，玄冰城城主也很清楚，可是他无视了。 他不愿意说，为什么？ 气氛一时冷凝。 木之青笑了。 轻快的笑声打破冷凝的空气异常显眼，当下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刻，风暴中央的木之青抬起手来，“你说你们这么急做什么？”她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想知道我究竟是谁，眼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她面带夸张，“晋升化神哎，难道还不够你们看清楚吗？” “……” 众人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缓和，他们面色凝重的盯着木之青。 若不是城主护着她，他们想必早就动手逼问了。 要知道临近晋升化神的木之青，可是最脆弱的时候。 更何况在场的高手并不少。 木之青不喜欢他们的目光。 她转头一看，玄霜树上的高台已经建了起来，还在往上修，在风雪的作用下，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没入云间似的。 这就是属于修真界的效率了，抬手一挥，就能抵达旁人到不了的境界。 木之青其实没有表面那么轻快，因为体内丹田的灵气压抑得太久，那本就精纯无比的灵力被挤压到难以企及的地步，使得丹田开始发涨，只要心念一动，便会开始四处流窜，敲打通往化神的屏障。 木之青皱着眉头，直接表示了自己不太妙的心情，然后她展开手，大家这才看清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红通通的果子，被木系灵力缠绕在上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只能感受到精纯的木系灵力。 众人先是惊讶于木系灵力精纯的程度，然后很快认出来。 “这是……长灵果！” 木之青对人群里的云竹笑了笑，“对呀，你早年给我的。” 云竹，“……” 因为太过惊讶所以一时没忍住叫破长灵果的他可一点都不希望和木之青沾上半点关系。这下即使他做了伪装，还是逃不过被众人探究的视线。 他往后退了退，壮着胆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妖女拿着长灵果做什么！它对妖魔可是堪称毒物！” 云竹的前半句无人在意，可是后半句成功让众人暂且放过了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木之青。 木之青临近化神，拿着长灵果做什么？ 而且…… “长灵果的雷电之力呢？” 人群中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 木之青竟然看到面露担忧的宿文柳。 她的眉眼弯弯，显然对熟人遍地站的时候感到有趣。 “到了我手中的东西当然只能拥有我的灵力了。” “你这是做什么？”城主低声问道，显然不明白木之青想要做什么。 木之青握住长灵果，长灵果隐隐在她的指缝中出现，她道，“东皇家长灵果乃是东皇家至宝，也是让他们得到自己心仪的灵根唯一的途径。有人说若是掌握东皇家的诀窍，说不定服食长灵果后也能够得到东皇家的天赋神通。” “胡说八道！”有人反驳道，“只要是心中有灵，身有天赋者，长灵果便会发挥功效。天赋越高，长灵果带来的助益就越强！” “原来是这样吗？”被人纠正后，木之青竟然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便这样吧。” 她举起长灵果，“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存在吗？”绿袖垂了下来，露出藕白的手臂，她笑意盈盈，“我吃了长灵果，你们便会知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攻击灵气屏障 “木之青！”城主传音给她，“你在搞什么幺蛾子？你晋升化神在即，长灵果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是真心要维护木之青，其他人可不是。 他们想知道真相，就对木之青的提议蠢蠢欲动。 他们动心了。 即使长灵果的效用还存在疑点，即使木之青手中的长灵果有些异样，他们仍然心动了。 众人看着木之青，就像在看一个异类。 晋升化神……这才多久她就要晋升化神？就连林广归都没有晋升化神的迹象，她又为什么遥遥领先所有人？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一点都不想看到木之青晋升化神。 因为一旦错过这个时候，等她真正晋升了化神，那么谁也奈何不了她。 化神可是玄灵大陆最高的修为，她哪怕打不过所有人，只要逃窜，那也能到一个他们找不到她的地方。 他们如何不紧张？如何不算计？ 到了那时，他们如何弄得清眼前的谜团？ 木之青实在太神秘了，浑身上下身份成谜，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带有几分害怕顾忌。 “服食了长灵果，长灵果会将你的天赋神通激发到极致，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会目睹一切。” 人群中的云竹看着木之青握了握拳，终于还是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开口解释起来。 “但是没有人在晋升之际服用长灵果。因为晋升之际本就拥有很多变故，灵气激荡。除了晋升丹药，不然到时候再好的神药，于修士来说，可能都会变成毒药。” 小小一颗长灵果带着灵气，在木之青手里灵巧的转着圈。 “是吗？”木之青语带玩味，“这颗长灵果在我手里呆了数百年……”她抬眸望着众人，“现在的时机实在难得，正好你们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存在，不如一并将谜团揭开，也当我是个好心人，做了善心事，不再吊人胃口。” 这话说得在场人一阵茫然，不明觉厉中又带着几分警惕和似信非信。 林广归看着木之青皱了皱眉。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口中难得的时机……又是指着什么？ 相识数百年，直到此刻，林广归也不了解木之青这个人。 想到这里，林广归不由晃了一下神，微微侧过目光，落到人群中的云竹身上。 他身有易容，可早已没有了用。 他知道吗？ 云竹那样性子的人，都能在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为木之青着想。 ……也许困惑他们的谜题，云竹会知道吧？ “喝！木之青！” 忽然，人群传来惊呼。 林广归立刻反应过来，然而将注意力放到木之青身上时，只来得及看到她仰头将长灵果服下。 “……” 她真的吃下长灵果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林广归几乎头皮发麻。 “木之青！”惊讶的何止他们，甚至此番场景都是城主始料未及的，面上下意识出现的紧张担忧骗不了人。 “你怎么样！” 众人还未细思城主的反应，忽感一阵滔天灵力冲天而起，其中带着强烈的木灵气让人头皮炸裂。 “好强的生机之气！” 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风雪交叉了，与现在相比，之前的风雪就如同儿戏一般。 就连城主都被逼得后退一步。 “……好强的生机！比当年在万剑城的气息还要强上无数倍！”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最后众人忽然安静下来……不，他们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哑口无言了。 滔天的灵气包围着木之青，温和的木灵力看似温柔却霸道的驱逐木之青周围的人，蛮横的将这块地盘清空。木之青墨黑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衬着漫天的绿色灵气，就像是山中精灵一样。 服下长灵果后，一阵蛮横的气息从经脉直达丹田，长灵果带来浩荡灵力，附近所有木系灵力全都被她一扫而空。 丹田的屏障已经全部显现出来，晋升化神在即。 木之青看了一眼众人，转身飞上高空。 “哎！” 狂暴的灵力追随木之青而去，风暴扫过大街，众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木之青从眼前溜走，然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城主拦住。 城主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他说，“有本城主在一日，你们休想对她做什么！” “……” 动荡很快平静下来，因为他们看到木之青飞上玄霜树的高台。 “玄冰城主！木之青此人是人是妖尚未可知！你怎就油盐不进，一定要保了她！”有人冷斥。 木之青一袭碧衣站到高台上，往下望时包括城主他们都是一个个黑点。 脚下高台显然是某种法宝，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建筑而成。 体内灵力暴涨，木之青盘坐下来，驱着长灵果的灵力攻击屏障。 长灵果不仅具有强大的灵力，甚至有某种奇异的气息充满她的四肢百骸，带来些许温暖。 木之青若有所思，索性将四肢百骸的感觉都齐聚在一处。 蓦然，不知这股气息经过哪一处，忽然变了质，有一股灵力混杂到周身的风暴之中，将下起的雪花一同搅浑，飞出很远去，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却不是自然落下。 木之青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并不在意。 因为总要有这么一遭。 她闭上眼，神识笼罩，感知到一团温暖的力量，那是出自下方的玄霜树。 玄霜树欢快的，跳跃的，向她表达亲近的欢欣，仿佛在这雪花中飞舞雀跃。 木之青轻笑一声，“别急啊……” 她的双手捏决，浩荡的灵力又吸进体内，随着自己本身纯粹的灵力一道攻向灵气屏障。 “嘭！” 无声的声响在身体内乍响，丹田内一阵剧痛，木之青光洁的额头立刻就沁出冷汗，她却一点都不在意，继续指挥着灵力撞第二次。 “嘭！” “嘭！” 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震颤，灵力化作锤子，在丹田里翻江倒海。 “轰！” 雪花忽然炸开，细碎的雪花卷起一个个风暴落到众人身旁，他们仰头从不曾眨一下眼睛。 第五百七十三章 漫天天雷 “晋升化神是什么样的感觉呀？”也许是暴雪下，又也许是烈日下，木之青记得自己穷极无聊时曾问过节灵这个问题。 节灵的星眸略微暗沉，稍微靠近了下她，低声说道，“你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实力，抬手间，仿佛连节灵大陆都会四分五裂。” “那是让人着迷的力量。” “嘭！” 灵气化作锤子，仍旧在击打着灵气屏障，却像是在面对着庞然大物，比以往木之青晋升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力量……”她心中沉吟二字，忽而一笑。 她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除了力量呢？想要巨大的回报便要付出难以想象的疼痛吧？” “疼痛啊……”节灵的声音越低，半响一双星眸直视着她，带着仿佛装载漫天星辰的眸子对她说，“我想我不必同你说这些，因为……” 丹田里的灵气仿佛不知道主人的极限在何处，只知道一下又一下机械的便灵气壁垒撞去。 “我们是同样的人。” 节灵那日的话犹在心中，被木之青默念出声，轻笑一声。 哪怕身体里是让人恨不得就此魂飞魄散的疼痛，她也不曾慢下过一丝一毫。 多年来的压制修为使得纯粹的灵力变得厚实，灵气屏障也越来越厚重，飘着雾试图让敌人轻敌，可是敌人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毫不含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木之青的冷汗都成了冰霜，她终于听到一声碎裂的声音。 她的脑海里响起节灵的话，似乎她难得主动提起的话题正好激起他聊天的兴致。 “不过天地间唯一一个灵族大抵是有些不同的，你不必太过担忧。” “哦？有哪里不同？” “至少天道会对你宽容些，翻江倒海的能力也会更亲近你一些，让你少受些苦头。” “轰！” 这次不再是风雪爆开的声音了，这是只有木之青才能听到的声音。 那是灵气壁垒破碎了，在灵气的击打下支离破碎，浩瀚的灵气海洋顿时争先恐后的涌入，将碎片都冲了个干净，直到没入“海洋”中消失不见。 “轰！” 又是一声巨响。 众人全都抬起头来，面露愕然。 “天雷！” 只见风雪之下，乌云之下，天与地之间没有一点光亮，全是黑暗一片。 而滚雷突兀的出现，轰然乍响，连通了天与地之间的边际线，一瞬间似乎照亮了整个玄灵大陆。 然而这还没完！ “噼里啪啦！” 修士们再熟悉不过的雷电噼里啪啦的在浓厚的乌云间闪烁。 雷电不是一条，不是两条，而是延绵百里，像是大树树枝一样互相交叉，缠绵到底。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没个停的时候。 “这……” 众人全都忍不住退后一步，睁大着眼睛，看着漫天的天雷和高台上的绿衫身影，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是剑义道尊紧握着剑说上一句，“化神雷劫，方圆千里，无一能存活！” 包括玄霜树。 城主的脸绿了。 所有的一切侥幸，所有的一切赌注，在亲眼目睹化神天雷的时候都成了一场空。 城主一瞬间是无限的后悔，可是很快被他按下去。 “快！管明！疏散玄冰城所有人！检查连通万里冰山的北寂桥，确保妖魔情况！我们退至玄冰城之外！” 管明道君愣住了。 所有人撤退？ “城主！玄霜树……” “听本城主命令，你带着所有人撤退！” 城主的话决绝不容人反驳，管明道君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身影顿时原地消失。 一瞬间街道上便空空，只剩下寥寥几人。 天雷还在酝酿，带着强大的威势，仿佛能够毁天灭地。 这可是除了飞升半劫界之外，最强的化神雷劫啊！ 每一道天雷都是强悍至极，就连在天空蔓延的雷电都有玄霜树那么粗壮！甚至远远不止！ 这若是劈下来，玄霜树如何能得之安好？ 可是守护玄霜树的玄冰城城主，不仅没有及时避免这场浩劫，甚至为罪魁祸首建了一架高台，还是建在玄霜树之上的高台。 “玄冰城主！”符阵宗长老的脸色难看极了，“你这是要让数十万年的玄灵大陆毁之一旦！” 木之青在哪里晋升都不会影响到玄灵大陆，哪怕是毁了千里之地。 唯独这极北之地，唯独这玄冰城，唯独这玄霜树！ 玄霜树可是万里冰山的命脉！万里冰山可是藏着无数妖魔！ 一旦玄霜树倒塌，屹立数万年的万里冰山也会随之倒塌！到时候里面的妖魔一释而空，这玄灵大陆上还能有几分不似阎罗！ 城主紧紧抿着唇，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圆滑。 是，他是在赌。 他也确实预想过眼前的画面。可是当化神雷劫真正来临之时，可是当浩荡天威就在眼前时，他还是会哀叹自己太过草率。 可是…… 事到如今，事情已然做下，城主压下心中五味杂陈，拨开一切兼受自己的内心。 “尔等速速退下！免得祸及自身！” “玄冰城主！” “各位！”城主声音冷硬，眼神威势真正显现出城主之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祸事真出自本城主手中！本城主哪怕抽出灵魂受尽魂飞之苦也绝不会说半个字！现在！”他眼神一厉，“退下！” 只要他还是玄冰城城主一日，玄冰城便归他管一日。 没有道理他守了数千年玄冰城，忍受无数孤寂与玄冰城相伴，临了却连孤注一掷的决定都做不了。 符阵宗长老的手在颤抖，指着城主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好一个玄冰城主！闯下如此滔天大祸！玄冰城将在你的手中付诸一炬，我倒要看看回头你要怎么以死谢罪！” 说完，符阵宗长老等人拂袖而去。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恐怖到让人恨不得灵魂出窍。 天雷还不知道要酝酿多久，高台上的人无意识的皱着眉，让人的心都随着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云竹咽了咽口水，悄悄来到罢一身旁，“她到底是谁？” 罢一苍白着脸，看高台上的人站了起来，以一人直面那漫天天雷。 “她是唯一的希望……” 第五百七十四章 雷劫降下 “轰隆隆——轰隆隆——” 漫天黑暗如同世界末日来袭，将雷电都衬得如同黑色。 城主等人早已退至玄冰城之外，以他们的眼力，仍能看到那高台之上的场景。 罢一紧张极了，“这第一道天雷她打算怎么挡？” 他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哪怕是下刀山过火海，罢一也不曾这样过，此时倒是都体验了个全，仿佛过往数百年的彷徨全压在今日。 第一道天雷酝酿了几日，还是酝酿了半月，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敢离得太远又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那离天雷最近的人只身立着，就像天空中一个黑点一样。 高台全都越过玄霜树的树枝往高空去，明明该是坚固无比的，可是因为独树一帜在黑暗中，伴随着雷电响起而照亮，让人觉得仿佛一股风都能掰断了，让人心惊胆战。 “第一道天雷要来了。” 不知是哪位道尊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人全都眼睛都不眨的看了过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轰隆隆——” 如碗那么粗的雷电终于从云朵中降了下来，速度快极了，越靠近才越知道它的真实面貌，就连高台都不如它粗壮，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木之青了。 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化神雷劫原来如此恐怖！不过第一道而已，就比他们元婴雷劫最强的一道不相上下！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木之青她该如何是好！ 天雷来势凶猛，很快他们就看到木之青动了。 她纤细的身影一跃而上，毫不犹豫的冲着天雷而去，本就不远的距离因为她的动作更是一下子拉近了，让他们不由惊呼一声。 木之青杏眸沉沉，似乎因为天地间的黑暗倒映进了眼里，她越发靠近雷电，雷电的光辉似乎也蔓延进她的瞳孔之中。 “什么！” 有人惊叫一声，“她疯了！抵挡天雷的东西呢！” 为了节省体力，修士往往在天劫之前会收集一大堆材料，用以抵御前面的雷劫，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保持最好的状态。 要知道越到后面雷劫越强，若不是这样做，很有可能渡劫失败！ 城主一直知道木之青任性，但是他以为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他多嘴，木之青自然就会准备好。 结果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就那么赤条条，甚至那把诡异武器都没有召出来，直接凭借着肉身就去迎向天雷。 城主几乎咬牙切齿。 她以为自己是玄霜树吗！这道天雷或许还奈何不了活了数十万数百万的玄霜树，可是还奈何不了她吗！ 这一下下来，她非得失去大半行动力不可！ 想到这里，城主的脸色越发难看。 早知如此，他哪怕硬留也要把那群符阵宗长老留下，这样的话还能帮她布置个阵法挡一下。 然而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天雷已至！木之青与天雷相触，几乎消失在天雷中。 众人全都提起心来。 可是很快天雷就消失了。 他们愣住了。 “天雷呢？天雷去哪儿了？” 只见半空中木之青凭空而立，头顶是新的天雷在酝酿，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而她一袭绿衫，立在空中。若不是所有人方才亲眼所见，他们定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一道天雷根本还没降下来。 木之青呼出一口气，身子轻轻落在高台上，耸了耸肩握了握拳，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 天地之间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的雷电乍响，照亮天空。 有人看出端倪，震惊不已，“她真的用肉身硬抗了！” 问题是—— 他们睁大眼睛，“她怎么毫发无伤！” 第一道天雷威力哪怕再怎么弱，那也毕竟是天雷，降在身上不可能没有任何端倪。 然而木之青浑身上下像个没事人一样。 怎么会…… 有人咬牙，“她果然不是人！” 与心思各异的众人相比，他们其中有些人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云竹都忍不住从这个迹象中猜测什么。 关于木之青到底是什么，他近些年可没少想。是木之青很少露出马脚，太过神秘，可供猜测的东西并不多。 而如今或许可以加上一个点，那就是—— 云竹抬头，眼里闪过什么。 她拥有一具强悍无比的肉身。 “现在才是第一道雷劫，她可以用肉体硬抗，那后面呢？后面还有那么多道雷劫，一个比一个厉害，她该怎么应对？更何况要在雷劫之下保住玄霜树，那不是无稽之谈吗！” 不知道有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没人对此做出反应，但是想必他们的心中各有计较。 木之青撑着栏杆看下面的“小黑点”们各怀心思，觉得有些好笑。 “都这时候了，还能不忘嘴战呢。” 可她又好到哪里去了。 明明天雷就在头顶，她竟然还有心情看戏。 其实木之青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轻松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所有的天劫几乎全靠身体扛过的原因，她的肉身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木之青本身便不像人类那么脆弱。 她对于化神雷劫早有各种预想，她甚至预想到她能光靠肉身撑过几道雷劫。 木之青的肉身再强，也不能硬接下所有雷劫。 这点她心知肚明，所以城主等人才会觉得她疯了。 木之青扬首。 可是她也不是全无准备呀。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木之青又用肉体硬生生抗了几道雷劫。 天际的雷劫就连他们都觉得害怕不已，她竟然还有勇气一道又一道的去直面雷劫。 第一道木之青没事……第二道木之青没事……可是很快她的面貌发生了改变。 她的衣角变得焦黑，面容也狼狈不少，这让众人不禁松了口气，随即复杂无比。 谁知道他们为何松了口气呢？ 他们只是想……如果木之青从头到尾一点事都没有，那么该慌的人又何止是他们。 “呸。”木之青吐掉嘴里的焦炭味，知道身体到达了极限。 她不是很开心的抬起手，木棍出现在她的手中。 狼狈的脸上，她的杏眸晶亮，竟然带着隐隐的兴奋。 正戏开始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最后一道天雷 “轰隆隆——” 这是比之前所有雷劫还要强悍的雷电，简直就像一条巨龙一样在云间翻滚。 这次不是小打小闹了。 那是实打实的——死亡危机。 这股危机激得木之青头皮发麻，身上所有灵力不自觉的冒了出来，似乎因为感到了危险，所以忙不迭出来护着自己的主人，生怕自己连同主人一起消散。 灵力是纯粹的，多少减缓了一些硬抗天雷带来的疼痛感，皮肤不再那么像火烧一样。 木之青紧紧盯着天空，杏眸一错不错。 “轰！” 终于！天雷降下！ 木之青握着木棍，迎面而上。身子疾速上升的同时，木棍也迎风见长，看似坚韧，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挥向远方的天雷。 “嘭！” 众人似乎听到一道无声的声响，他们已经震惊到有些麻木了。 只见天雷与木之青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而木棍变得极大，几乎要与天雷争辉，然而就是这样的木棍，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形成荒诞的景象。 他们看到木棍接触到天雷，然后……弯了。 木棍就像是一棵老树受不住暴雨的重量，弯了腰身一样弯了。 他们几乎以为木棍要折断了，毕竟它和天雷相比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死活了。 可是没有。 这时木棍好像又变得柔软又坚韧，始终到达要被折断的临界点，却永远都差一点点。 “拦住有什么用。” 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可是确实。 木棍的威力让他们惊讶，可是木棍虽然神奇的拦住了天雷，可是不过是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和天雷比力量？等下一道雷劫来了她就得魂飞魄散！” 原本应该再酝酿几日的天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道雷劫停在了半空，所以被刺激得噼里啪啦得更凶，几乎是一会儿就在云层中成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来。 “……” 这一幕让方才说话的人都瞪大眼睛。 天雷还能这样？ 在场少说也经历了好几次天雷，可是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木之青缓慢的眯起眼睛。 手中的木棍源源不断的灵力抵御了一部分天雷的威力，可是离得这样近的她还是感觉到了窒息，更何况还有云层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下一道天雷。 这是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若是道心脆弱的人，可能心理防线都得溃败，不战而败。 她感觉到了濒死的危机。 物极必反，木之青握紧木棍，强烈的灵力轰炸而出，绿色几乎充满天空，和天雷竞相争辉。 “咻！” 木棍被她掷了出去，连同无数灵力一起。 “嘭！” 这次的声响仿佛能贯彻天地，众人看到稀奇的一幕。 木棍和天雷相触，不断挤压着天雷，越过天雷到了其中淹没不见。 没了木棍，天雷径直向木之青而来，让他们头皮发麻，只觉得木之青如同刀上鱼肉。 可是天雷到了木之青身前，忽然绿光大盛，分不清是天雷还是绿色灵力变成了烟雾，掀起一阵风暴吹动木之青的长发，向着地面吹得东倒西歪。 天雷不见了！ 他们全都意识到这点。 她怎么做到的！ “轰隆隆——” 天空的天雷在酝酿，木之青落到高台上，身子挺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知哪来的木棍从空中飞来，变成了正常大小落入她的手中。 众人震惊无比。 木棍与天雷交锋，天雷湮灭，木棍竟然还能幸存！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 哪怕是神兵利器也不过这样了吧！ 因为如此，他们更是想象得到木之青的虚弱。 木之青的丹田消耗一空，有些胀痛。 方才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灵力。 而下一道天雷眼看着很快就要来临，她现在无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她却不甚在意，手心里捏着木核，从木核和方圆千里中吸收着木系灵力。 地上的那些道尊完全感受的到无数木系灵力源源不断的朝木之青席卷而去，几乎刮起灵气漩涡。 木之青慢吞吞的垂下眼眸，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 她闻到一股烧焦味。 她看不到自己的长发，因为被烧得七零八落，一点都不见原本的油光水亮。 天雷化作烟雾吹向大地之时，却也将一切可燃的东西点燃了。 “哈……” 木之青低头，天地间的黑暗看不清她的面目。 她缓缓抬头，盯着漫天天雷的天空，杏眸中仿佛也变得黑沉沉的。 “……我怎么觉得，她的反应不太对？”罢一占卜的手停下，心头一跳。 云竹眼皮跳了跳，唇角敷衍的抿了抿，没说话。 很快，让众人更觉得惊讶的事情来了。 只见木之青手握木棍，如法炮制的对付那些天雷。 倒也不说她是否游刃有余，也不说木棍的威力如何，他们只看到木之青的行动变快，身上变得狼狈，她的面容宛如杀神。 到了后面，众人几乎麻木了。 “天雷是劈了她九族吗？” 木之青像是根本不知道痛，天雷还没降下来，她就自己飞到天空中，带着庞大的灵力一起冲向天雷，身影几乎快成残影。 这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照这个趋势下去，”剑义道尊意味深长道，“晋升化神对她来说不过触手可得。” 城主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松了大部分气。 顿了顿，在轰然乍响的天空下，城主轻轻说，“谁也别想招惹她。” 剑义道尊眯起眼睛。 据他所知，玄冰城主自从立誓守护玄冰城之后便别无二心，从来都是将玄冰城放在第一位，而如今呢？ 他竟然不顾玄冰城的安危，一意孤行想要保护木之青。 这其中…… 到底是城主的私心，还是另有乾坤呢？ 剑义道尊陷入沉思。 “来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代表着木之青即将迎来最后一道雷劫。 天空好像没有了云朵，也没有了黑色，因为粗壮的天雷像是远古巨龙，还在天空时便给人极大的压迫，众人面对着它，都不由觉得脑袋一空。 就在这时，剑义道尊轻喝一声，“不想自己有事的话，再退百里！” 第五百七十六章 雷劫完 没有人不敢听剑义道尊的话，因为危险就在眼前明摆着，就在天空警示着。 众人毫不犹豫的退了百里，还在身上设了防护罩。 他们咽了口口水，只觉得感冒倒竖。 “木之青……她能挺过去吗？” 化神雷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化神雷劫。 高台之上，木之青望着天空啧了一声。 天雷还没有降下来的意思，那是在酝酿大招。 木之青的头发已经彻底不能看了，只剩下短短的一层贴着头皮——那是她中途看不惯七零八落的烧焦头发割掉的。 木之青顶了顶牙根。 她伸出双手，神识顺着经脉来到丹田，最终伴随着灵力去触碰到丹田角落的东西。 那是一片灰蒙蒙，被灵力和禁制围住的气体，也是她在金山卫中得到最珍贵的宝物。 木之青撤掉了围着的灵力，一丝灰蒙蒙的气体来到她的手掌心。 气体在跳动着，宛如活物。 其实保险起见，她应该回归本体的，用本体抗住天劫会省心很多。 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这边，她的本体又岂是谁都能看的。 果然她做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玄灵大陆跟她有什么关系。 木之青这么想，却将灵力重新封存进去，然后木棍出现，手掌心的气体像是活物一样迫不及待的钻进木棍里。 几百里之外，沈长风从拐角处转了过来，他看到宿文柳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站着，他的视线移到玄冰城的方向。 终于赶上了。 看清眼前的局势，沈长风不由摸上心脏的位置。 木之青……你是否能成功渡过天雷呢？ 木之青在闭目养神。 方圆百里的木系灵力几乎一干二净，所以她得从更远的地方吸收灵力，这无疑减慢了恢复灵力的速度。 她的木核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便用灵力替代，确保自己丹田里的灵力运转。 她此时什么也没想，只要眼帘下的黑暗，心中一片宁静。 宁静常有，脑中的宁静可少有。 “轰隆！” 这是毁天灭地的声响。 木之青猛的睁开眼，看到最后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玄冰城主，玄霜树……”未尽之言不用人说，城主自己就看到了。 天雷恐怖如斯，离高台还很远，玄霜树的枯枝便细细碎碎的往下掉，就连树根都生出裂缝， 再这样下去，玄霜树毁灭是必然的。 城主似乎都能感到万里冰山的邪恶气息忽然增强。 他猛然握拳。 千万……千万……要对啊！ 也是在此刻，木之青腾空而起，这最后一道可不是泛泛之辈，可是她还是迎面而上，仿佛一点都不知道怕。 木之青纤细的身影甚至都比不过天雷周围噼里啪啦的雷电。 木棍又变大了，是之前的几倍大，甚至都能赶上玄霜树了。 木棍脱手而出，碰上天雷。 “咚！” 天空仿佛化作了铁锤，重重的锤在地上的声响。 数百里之外的人们头晕目眩，可是还是看到了结果。 “裂了！它裂了！” 只见天雷击上木棍，木棍浑身噼里啪啦，瞬间布满裂痕。 众人顿时心惊肉跳。 因为他们看到木棍断裂之后，被木之青缩小召回手中，然后她毫不犹豫迎面而上，身影飞向天空，任由天雷击在她身上。 “轰隆……” 雷声戛然而止。 众人的惊呼声也戛然而止。 他们说不出话了。 高空中，已经不见天雷的踪迹，黑暗的天空隐隐透了一些光，但是仍是黑暗无比。 他们只看到了一片红。 木之青的身影从黑暗的天空缓缓落下，那是一片鲜血淋漓，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这是…… 她的身影在缓缓落下，可是她看上去没有一点活气。 木之青的身体看不出原样了。 她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身体从头到脚，渐渐化作了焦炭。 直到整具尸体从红色变成了黑色，从肉体变成了焦炭，由内而外的焦炭。 她试图动一动手，却看到手先化作了灰尘。 忽然间，她的身体疾速落下，落到高台上摔得粉身碎骨。焦炭从内里崩裂，直到全身崩裂，化作粉尘，一下子就消失在空中。 木之青缓慢的眨了眨眼，缓慢的伸出手，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她死了？ 以肉身直面化神雷劫，如何能留得全尸？ 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 木之青放下手，没有活着的感觉，心中却闪过一抹怪异。 人间一直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人死之前脑海里会闪现出自己的一生。 不管是记住的，还是没记住的，不管是在意的，还是没在意的，都会想走马观花一样经历一遍。 据说那是人世间给人最后的仁慈，据说那是进入阎罗地狱前最好的礼物。就像是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都有资格拥有断头饭一样。 木之青看到了一棵小树苗。 天与地之间有无数猛兽，有天与地，却没有人类。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她只有模糊的记忆。 木之青看到小树苗被腾云驾雾的猛兽一口吞下，半响嚼烂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吐了出来，很快就飞走了。 小树苗成了一堆垃圾，因为带有猛兽的气息，没有人敢靠近方圆百里。 木之青站在一堆垃圾面前，感到一片寂静。 这是让人绝望的寂静。 身死的自己目睹一切。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灰尘渐渐把垃圾掩埋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一点绿意钻出土壤。 那是一棵小树苗。 生机旺盛得可怕，即使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在意它。 可是天地又曾在意过谁。 小树苗这次长大了一些，然后在猛兽长大之时被拦腰折断。 木之青垂着眼眸看着，感觉到时间在流逝，树根枯萎了，化作尘土了，小树苗又出现了。 她见证了小树苗无数枯萎，死亡的过程，又见到它无数次活过来的时候。 它始终长不大。 直到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它开始被人类折在手里玩耍，开始被一辆马车随意驶过而断折，开始被人类建设家乡而挖掘。 终于，木之青看到它长大了。 它在院落中，小女孩在为它浇水。 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魔 木之青靠在已经成长起来的大树前，看着地上的一片血色，直到一个女孩面带绝望的走来，直到她的血流满了脖颈，直到她面色茫然失去了所有气息。 她的眼眸还睁着，对着天空，对着大树。 “师父！我害怕！” 千年之后，白衣小徒弟抱着大树，他看不到木之青，他面带惊恐，眼睛紧闭。 “徒儿别怕！” 白衣剑修杀死了妖魔。 木之青看着他们逐渐远去。 天空黑了下来，她意识到什么，想要回身看去，却是画面一转，看到了紫灵河。 漫长一生在回放，木之青好像又度过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仿佛极缓慢，又仿佛极快。 所有一切在眼前飞速前进，直到身后一道推力袭来，木之青飞速降落。 这一次没有落到高空，而是土地向两边分裂，她看到另一个玄灵大陆。 “啵！” 她经过了一层薄膜，有了自己活着的感觉。 她伸出手，抬起头却看到无数人在过桥。 那是什么桥呢？ 那是无数人头做成的桥梁，无数身躯做成的桥身，还有无数眼睛做成的桥碑。 无数“人”面色木然的过桥，皮肤青白，身体干瘪，大多是人类，眼里混沌，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去往哪里，只是下意识的跟着人群走。 木之青靠近桥碑，桥碑上的瞳孔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似乎在不满她脱离了人群。 桥碑是眼眶和眼白做的，瞳孔和血丝在中间成了字。 上书：“阎罗地狱。” 阎罗地狱。 木之青转头，看着桥梁的另一头。 啊，她真死了啊。 木之青眉眼一弯，踏上桥梁。 人群挤来挤去，木之青便伸出手将它们推入血红的长河中，霸道无理得可怕。 人挤着人像下饺子一样落入河中，直到只剩木之青在桥上， 她看也不看一眼，径直通过桥来到桥对面。 回身一看，桥上又是满满当当了，被她推下去的人没有一个上来的，血红的河无声无息的将他们吞没了，就像吃人的野兽。 河上还绽放着血红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是灰色的烟雾。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步入了街道，看到了青面獠牙的人类。 他们甚至还在叫卖，他们在叫卖人类的眼珠，四肢，身躯和内脏，路过的人垂涎无比，仿佛那是什么美食。 木之青甚至还感觉到饥饿。那些好像是比金黄的烤鸡还要美味的东西。 木之青轻笑一声，随手捡起一根骨头，将摊位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全落到地上，引得众人哄抢。 木之青去到哪里，便将自己垂涎的东西通通砸得稀碎。 时间久了，那些青面獠牙的人们就全都停了下来，说着悄悄话。 “这新来的鬼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生前没少屠城吧？阎罗王都不知道降不降得住她。” 街道上甚至还响起咽口水的声音。 “你们闻到了吗？她可真香啊。” “肯定很美味！” “好想吃啊……” 木之青停下了步伐。 枯骨上早已乱七八糟的沾了一大堆红白之物。 她回身，笑盈盈的看向人群。 “嘭！” “啊！”厉鬼的惨叫声响起，他们忙不迭夺路而逃，却总躲不过那根枯骨。 “住手！住手！”连忙赶来的鬼差是个新上任的小鬼，没有多少经验，平日只知道吃一些美味，它一边擦着流下的青汗，一边擦着流下的口水，两只手忙得要命。 它忽略木之青身上传来的美味气息，腆着笑脸点头弯腰，“大人，大人，您别再打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这些恶鬼吧！” 木之青停下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它。 鬼差松了口气，嘿嘿一声道，“阎王爷知晓大人厉害得很，本不该分到我们阎罗地狱的，所以唤小的来请您呢，您看看……” 她忽然被什么吞吃声吸引了注意力，朝着来路看去，看到刚从桥上下来的“人们”被恶鬼一哄而上吞吃，大卸八块刮分个干净，有些恶鬼甚至拖着刚分来的部位开始叫卖起来。 新的一批小鬼被刮分干净了，只剩下少数几个拖着残破的身躯躲藏了起来。 木之青回过头，鬼差说到了尾声，她用枯骨的对着它，轻笑一声，“你在为谁流口水？” “……” 木之青扬起枯骨，将鬼差懒腰折断。 “轰！” 枯骨飞了出去，将眼前一切全消失个干净。 画面一转，木之青看到血红色的河，头颅做成的桥梁，身躯做成的桥身。 桥的对面被雾气掩埋。 方才的一切好像是她回忆中的一部分，她好像陷入了循环之中。 “哈。” 木之青朝着桥梁走去。 她好像又要将走过的路再走一步了，说不定还会再回到这里。 木之青停在了桥碑前。 她盯着桥碑看了一会儿，等同于和无数眼睛对视。 半响，木之青耸了耸肩，耷拉着眉眼感觉到无趣。 “原来你们认为死亡很可怕啊。” 她抬眸，手中似有什么东西流转，直到有什么东西出现。 那是木棍。 “不然……” 木之青轻笑，“化神心魔怎么会是这个。” 话音落下，木之青持着木棍，大力挥去，将桥碑毁的一干二净，将“阎罗地狱”四个字四分五裂。 “噼里啪啦。”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木之青眼前的东西正在逐渐远去，消散，直到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眼前一片黑暗，木之青动了动手指，浑身剧痛。 她睁开眼，看到乌黑的天空，她躺在冰冷的高台上。 天空的乌云正在逐渐散去，似乎此时正是白天，蒙尘的明珠逐渐要展现出它的原样。 木之青费劲的侧头，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中，灰色的气体像是活物一样钻入体内。 她太虚弱了。 甚至都没办法看到它钻进了哪里。 “啪嗒。” 轻轻的水声响起。 一滴雨落在手指上。 下雨了？ 木之青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哗啦啦啦……” 绿色的气雾像是仙气，裹带着雨水落到了身上，带着强烈的生机。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天有异象 天空下起了甘霖。 甘霖之后，是碧绿的天空。 难以想象碧绿的天空是什么样的，但是此时就倒映在木之青的眼前。 强烈的生机和灵力随着雨水进入木之青的体内，拯救了她干涸的经脉和糟糕的身体。 木之青看到了碧绿的天空。 乌云彻底散去，露出底下的“明珠。” 天有异象，仙鹤与祥云出现，天空蔓延着透着香气的青草，青草中心是一棵大树，仙鹤在绿地上骄傲的行走，大树掩埋在祥云之中，像是开天辟地之后就屹立的仙树，立在蓬莱之地中。 “噼啪……” 木之青回头，看到充满裂缝的木棍在恢复原样。 她很疼，可是她能翘动嘴角了。 很快木之青能够坐起来了。 她盘坐起来，就在充满异象的天空下，就在雨水之中修炼起来。 雨水变成气雾，那是比她生来就有的灵力还要纯粹的东西，就像是仙气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雨渐渐小了，蔚蓝的天空在取代碧绿色的天空。 木之青睁开眼睛，鲜血淋漓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错位的五脏六腑已经完全恢复。 她站了起来，骨头劈啪作响。 木之青双手撑在破碎的栏杆上，眺望着。 远处，是沐浴在甘霖下的众人，他们早就意识到雨水的好处，迫不及待的吸收了起来。 木之青已经没有修炼了，可是天生的体质让她自动吸收了这些灵力入体。 这下就连损伤的细胞都恢复原样了，转而开始强健她的身体。 纵使冰天雪地下一片萧条，可是比起心魔中的阎罗地狱，还是要美上许多。 木之青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寒凉的空气，然后伸出手来。周边所有甘霖全聚集在她的掌心。 她的手掌翻转，所有甘霖被打入玄霜树之中。 玄霜树的裂痕不知什么早已消失了，甘霖打入其中也没见有什么变化，但是被震掉的枯枝却在渐渐生长。 等它像以往一样覆盖了整个玄冰城，城主等人也终于回到了玄冰城。 “木之青！” 不知道谁叫了她一声。 高台上的木之青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看玄霜树，然后看了看天空。 雨已经彻底停了，天空的异象也消失不见了，连雪都不再下了，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是再好不过的天气。 “木之青！” 又有人叫了木之青一声，似乎不敢相信她直接忽略了他们。 他们等雨停了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如今就在木之青的面前，她竟然一眼都不看他们。 当然，他们自然得等雨停了再过来，不然错过了这场甘霖可不就是巨大的损失。 木之青终于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高台垂垂危矣，被天雷的余威冲击得四分五裂，很难想象木之青竟然还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站在高台上。 城主放出神识，却为之庆幸。 高台再破，它也留存下来了，与之相同的是，玄冰城虽然一片萧条，但是并没有被毁灭。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要知道数百里之外的他们即使支着灵气屏障，还是被天雷冲击得后退一步。 不知道木之青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 城主狡诈的眯起眼睛，笑呵呵的看着木之青，“你没事吧？” 该让人赔的损失还是不能放过啊。 木之青扫了他们一眼，慢吞吞的伸出手，“吸收我的东西得给灵石。” “……” “……” 一片静默。 高台上没了人，残破的高台开始摇摇晃晃，半柱香前木之青丢下一句，“你们要面子拖欠不了灵石”之后，就飞去数百里之外挨个收好处。 但凡吸收到甘霖的，哪怕只有一滴，她也像个狗鼻子一样站在人家面前收好处。 “这真是……这真是……”符阵宗长老铁青着一张脸，甩袖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有异象，天降甘霖。”城主暼了他一眼，“数千年中，可还有第二个？”他面带嘲讽，“拿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还在这里怨怪？” “……” 长老一噎，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木之青正好收完灵石回来，落地后暼了城主一眼，笑眯眯的对长老伸出手。 “借了你灵石你还要还呢，这甘霖比灵石还要珍贵。等同于你从我储物袋里拿了宝物走，我要是不要回来，你们可不成了小偷了？” “……” 木之青如愿收了灵石，笑眯眯面向城主，城主面色不变，“本城主全程为你费尽口舌，还有玄冰城……” “那就相互抵消吧。” 木之青不甚在意的收回手。 罢一瞪了眼。 那他的灵石她怎么照收不误？ 城主轻声道，“刚晋升完化神，即使那场甘霖够你稳定修为，但是化神的修为一时半会儿掌握不住，更何况暗地里还有许多眼睛，你先来城主府避避风头吧。” 这话一出，所有懊恼和情绪全都不翼而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木之青身上，他们面色不动，可是早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酝酿，隐藏。 众人不露声色却各怀鬼胎。 城主这是真心为木之青好，他们一点都不想看到木之青回到城主府，因为他们都在伺机想要控制木之青。 渡劫的一幕他们都有目共睹，这是滔天的秘密，他们怎么能放过？ 木之青盯了城主许久，半响才缓慢的往后退。 她张开双手，沐浴在天空之下闭上眼睛。 “啊，好像没有下雪了。” 神识之下，仿若废城的玄冰城渐渐有了人烟。修士像是嗅觉灵敏的貔犰，闻到点好处就忙不迭的赶来。 木之青的这句话，让城主等人一愣，不由自主的望向天空。 是啊，天气晴朗，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仿佛之前的暴雨，暴晒，暴雪都是错觉。 天气不再恶劣了。 为什么？ 是因为…… “木之青！你休想逃！”符阵宗长老伸出手，一道阵法追了出去，可是木之青已经在原地消失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阵法扑了个空，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 “刚晋升了化神期她就能轻易逃走！” 这还了得！ 第五百七十九章 玄霜树中 “城主大人……”管明道君的话语未尽。 城主却明白他的意思。 在众人身旁，玄霜树仍旧像从前一样矗立着，千百年来一直笼罩着玄霜树，未曾变过。 它的存在感极强，在某种程度上又极弱。 城主不动声色的看一眼玄霜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试图寻找木之青的踪迹，而是拦住欲偷偷离开的罢一。 “罢一小友，”他笑眯眯的摸着八字胡，“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本城主说？” 罢一，“……” 玄霜树中，流光溢彩的中心，有一道碧色身影立在圆球前负手看着。 城主从流光溢彩中走来，看到她的时候面色微松。 “你终于来了。” 木之青站直身体，不满的看他一眼，“我等你好久了。” “抱歉。”城主和她一同看向圆球，即使早就知道结果，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惊叹，“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木之青睨着圆球没有说话。 圆球聚集了世间最美的颜色，流光溢彩闪耀着美丽光芒，颜色纯粹，光芒四射。 若是凑近每一处流光溢彩，就会发现密密麻麻的异种不翼而飞。 “虽然早已有了想象，但是结果到来时仍旧感觉到不可思议。”城主不动声色的看向她，“这就让人更好奇扭转这一切的人到底有什么乾坤了。” 木之青轻笑一声，笑意盈盈的，“有时候好奇可不是一件好事。” 城主看了她半响，缓缓说道，“天卦弟子说，世间灾难都会止于今日，却永远到不了尽头，距离一劳永逸的时候还有很远。” “哦？那天卦弟子还说了什么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说你欺骗了他。” 木之青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想见你。” “城主大人来见我就为了说这个吗？” 城主顿住，他无声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的眉眼一如往昔，给人的感觉也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人还是那个人，哪怕晋升了化神也不会改变。 她或许没有改变，还是原本那个人，但是城主看待她的感觉却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此人身份成谜，拥有巨大的谜团，却能够修复玄霜树，甚至被天卦弟子认为是玄灵大陆的救星。 她和玄霜树息息相关，玄灵大陆的安危和她脱不了关系。 前者城主已经亲眼见识到，而后者却还是蒙了一层迷雾，看得不太真切。 最让城主觉得惊叹的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是世上最钟灵之事，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木之青却未曾有半分自傲，好像这不过就是如吃饭喝水一样唾手可得的东西。 城主缓缓说道，“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或许从你成了紫灵桥魁首，来到玄冰城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切，又或许是更早之前。” 木之青没回答。 城主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下去，“第一次见到你之时，本城主就隐隐有一种预感，你绝对非池中之物。” 木之青这时说话了，“所以城主大人是怎么发现的呢？” 她笑盈盈的问出口，没有半分小心翼翼，想问便问出口了。 “发现？”城主笑着摇头，“本城主困于玄冰城，爱这个城池也败于这座城池。不过井底之蛙，井外的事情本城主哪里知道什么。” 堂堂一个玄冰城城主说出这么妄自菲薄的话，木之青却想了想，非但不反驳，还一脸恍然大悟 “所以城主绝对熟悉井底这一亩三分地，不管是一滴水还是一粒土，城主大人全都铭记于心，这就是我露出破绽的原因吗？” 城主没有否认，“玄冰城寸草不生。” 他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什么，木之青一点都不意外。 许多年前她在玄冰城晋升的时候果然露了马脚。 当时玄冰城长满了草木，当时城主不是没有试探过她，后面却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城主早就明白了这些异常出自她的身上，只是他自己按兵不动罢了。 木之青无法意外，因为关于这一点，她和城主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在玄灵大陆其他地方历练，城主待在玄冰城，两者看似毫不相关，只不过是默契的不去捅这个窗户纸罢了。 “还有呢？” “什么？” 木之青笑了，“城主大人这么狡猾，不应该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吗？” 城主一顿，笑了，“几百年前，我发现玄霜树的异种多了起来，甚至极难清理。” 他这次倒是没有自称本城主了。 “我曾经动过杀你的念头。” 他直直盯着木之青，却发现她仍是笑盈盈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城主叹了口气，似乎是无奈，“因为在有段时间里，我从你身上感觉到玄霜树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流光溢彩的某一处中，“有些东西看似美丽，却根本难以接近。”他顿了顿，“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吸收过玄霜树的力量。”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城主维护玄冰城，自然十分重视玄霜树。 在他怀疑木之青吸收玄霜树的力量时，他当然会觉得木之青有不轨之心，所以动了杀心。 “那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木之青问。 “为什么……”城主看向她，“我说过，没人能吸收玄霜树。” 他缓缓说道，“比起追究你的觊觎之心，当然是弄清楚你的与众不同比较重要了。” 木之青杏眸闪动。 城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定定的看着木之青，显然是在等她给出一个回答。 木之青在流光溢彩中渡步。“我曾经确实在玄霜树中修炼过，它能帮我很多。” 城主听到她回答，心中难忍迫不及待，他问道，“所以这次晋升化神，你将恩情还给玄霜树，让它重获生机是吗？” 木之青眨了眨眼，忽然意味深长起来，“我从来不是什么号上的人。” 城主心中一动，“那是为什么？” 他这次前来，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答案。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起来，“我总要为自己留点后手的。” 第五百八十章 转达 玄霜树中，木之青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 看来她不会再说什么了。 城主掩下眼中的情绪，很快抬眼道，“本城主从未见过玄霜树这么充满生机过。” 他意有所指，“可是天卦弟子说，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是有一便有二，除非什么时候天命定下，再也无法扭转乾坤。” 木之青啧了一声，“城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上去更加不满了，“难道从前玄霜树一直都是安全的吗？我不信城主大人没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城主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沉下来，很快恢复原样，“从前玄灵大陆从未有过这么异常的时候。玄霜树异种增多的时候，本城主可以和管明一道没日没夜的清除，可是这次不一样。” 城主看着她，“我很确信，事情并没有结束，你能感觉得到的对吗？我能感觉到玄霜树对你的感觉是不同的，好像……” 他顿了下，直视木之青说道，“好像你们才是同类。” 木之青眨了眨眼。 城主说道，“这些年来，我有时能掌握你的动向，有时不能。而这段时间我翻遍古籍，终于在看到你的化神雷劫时有了一些眉目。” “什么眉目？” 城主一顿，“你指的是眉目是什么，还是问我翻遍古籍是为什么？” “城主大人觉得呢？” 前者城主暂且放过，说了后者，“当然是为了探究你的身份。” 木之青笑了，“那你找到什么了吗？” “天有祥云，那异象若不是得天独厚者绝对不可能有。” 城主狡猾的眼眸并不如何咄咄逼人，可是却不愿看到木之青逃避，“古籍记载，除了龙凤瑞兽，那便唯有灵族是天地之间最喜爱之族。” 灵族。 听到这两个字，木之青心里一动。 城主还在看着她，木之青想，城主连这个都找得出来，绝对将自己的来处都探寻了无数回，说不定连她的原身是什么都弄清了。 果然不愧是玄冰城城主啊。 这还是木之青在除了节灵之外的第二个人嘴里听到灵族两个字。 她不再说话了，不开口否认，也不开口承认。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等同于承认了。 城主一松。 似乎这个时候才能明白他在这之前一直都是紧绷的状态，而此时通过肩膀微松，才能知晓他在面对木之青时，竟然是紧张的。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一旦一个人有要仰仗于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关系就变了味。 可是木之青上下看了城主许久，似笑非笑，“城主大人得到你自己想要的了？” 城主面色复杂。 “你……” 这么容易的吗？ 他的脑海中划过这个疑问，疑问飞逝而过，来不及抓住。 半响，他说道，“刚刚晋升化神，还有很多东西不懂吧？”城主摸着八字胡，笑得像只老狐狸，“需要本城主伸出援手吗？” 木之青轻笑。 这就轻轻放过了啊。 “就不劳城主大人费心啦，我自有打算。” 城主与木之青对视，仿佛看到一个小狐狸。 罢一愁眉苦脸的徘徊在玄霜树外。 自从那日天有异象，木之青消失不见后，他一直被符阵宗那些人缠着，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偏偏还不能离开玄冰城。 罢一往玄霜树望了一眼，有些焦灼。 她到底在不在里面呀？ 木之青已经是化神期，想甩掉自己恐怕很容易吧？ 可是他的心揣揣，已经到了非见木之青不可的地步了。 卦象已经由极凶暂缓，罢一总算明白木之青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原来是化神雷劫。 罢一想到什么，脸色一苦。 他可还记得寒雪之下，他被木之青步步紧逼，以一人性命和苍生对立，定要他说出个章程来的时候。 甚至他还被……他还被强制着答应…… 罢一来回走得更勤了。 她到底在不在这里呢？如果她不在这里，他快没有时间等了。 玄灵大陆暴虐的天气转变太大了，他需要行走各地收集天地之气，为接下来的卦象做准备。 可他偏偏还答应…… 想到这里，罢一更是焦急。 忽然他看到一道身影，揉揉眼睛确定一会儿，才确定那是谁。 他来这里做什么？ 玄冰城破成这样，他不是有的忙吗？ “天卦小友。” 在罢一鬼鬼祟祟隐藏行踪的时候，远处那人笑眯眯的朝他招手，“你可是在躲什么人？” “……并无。”罢一只好走过去，乖乖道，“城主大人好。” 他是不理俗事不错，眼中除了自己天与地看不到其他，可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你在这做什么？”城主笑眯眯问。 罢一环顾四周，找了借口，“那日天劫，我担忧玄霜树，特地前来看看。” “这样啊。” 城主不知信不信，转而说道，“有人托本城主给你带句话。” “啊？” 谁能劳动城主给他带话啊。 罢一想着想着，眼睛睁大了。 不会是…… 城主清了清嗓子，转达道，“她说她知道你身为天卦弟子，想必此时有得忙，正好此时她也有得忙，所以你们各忙各的，到需要你履行承诺的时候，她会出现的。” “……” 城主不动声色的看着罢一的神色，他的脸色有些白，看不上不太好，但是也不太坏。 罢一半响小心翼翼放轻声音凑近道，“她说的？” 没说名字，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城主点头。 罢一苦了脸，在原地思索了好久。 他回过神来看城主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仿佛在猜测什么，又仿佛洞悉了什么，不由打了个寒颤，彻底回神了。 “我不知道城主大人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就不陪城主大人了！再会！” 说完罢一就跑了。 城主也不介意，等人跑远了，摸着八字胡施施然转了个身，意味深长的看向玄霜树。 玄霜树孤身而立，漫天枯枝，相比起从前，竟然多了一些生机之气。 城主满意。 漫天的黑暗过去，节灵睁开眼睛，看到飞逝而去的景色。 他顿了顿，意识到这是飞行灵屋。 第五百八十一章 灵归 节灵将视线落到窗边，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捏，算出时间。 他的瞳孔微微睁大，又很快不露声色。 “晋升化神了？” 窗边的碧衣女子正在托腮看着窗外，半垂着杏眸好像在发着呆。 听到声音她放下手回过身来，正好背着光，节灵看到她杏眸里的亮光，像是惊喜。 “你回来了啊！” “……” 节灵听到心脏一跳。 她绽放出笑容，“是啊！我晋升化神了哦！你开心吗？” 这是他一直希望发生的事情，当事情真正到来，他当然应该高兴。可是前提是在他有所准备的节点。 木之青明知他不在，她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晋升化神，偏偏挑个他不在的时候。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节灵心中还是有欣喜的，不知道是因为木之青哪句话。 回了一趟半劫界，他的白衫上好像更具有月辉了，月辉似乎在白衫上缓缓流动，就像他的眼眸一样出彩。 节灵缓缓渡步，坐在木之青对面，细致的看过木之青之后道，“修为不甚稳固，怎不好生闭关？” 木之青撑着额头，脸上带着午后的困意，显得她有些慵懒。 “不想闭关。”她伸出手，微微歪着头，似乎在感受化神的力量。 “感觉怎么样？” 离开不长不短的时间，在节灵的口中好像从未离开过，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娴熟自然。 “你是指化神的感觉吗？”木之青放下手，想了想说道，“有些奇妙。” 节灵温和的看着她，“是不是感觉这世间一饮一啄，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天与地？” 木之青点头，“有种感觉，好像只要我想……” 她的手伸到窗外，触及那些无形的云彩，“就能够撕掉这片天空。” 化神和元婴是不一样的，不至于到天与地的差别，但是可以是天与玄霜树的差别。 好像发生了质的飞跃。 给人感觉很奇怪，脚底飘飘然的，掌握力量实在是一种让人十分着迷的感觉。 木之青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指导一个化神修士更是毫不费劲。因为木之青的身份特殊，节灵可能是这个世间唯一能够对她的修为说上几句的人了。 节灵不愧是节灵，在他的三言两语下，木之青很快就融会贯通起来，对于化神修士所能掌握的力量更是感觉到得心应手。 绿色的光芒闪过，缥缈的云朵忽然有了实体，一颗小草缓缓生出，带着那片云朵蹦蹦跳跳，眨眼间就跟上了飞掠而过的飞行灵屋，和窗户边的木之青并排而走。 木之青觉得有趣，轻轻一挥，云朵又变成了普通的云朵。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和从前不一样的体验。 明明是同样的云，同样的天，她却觉得只要她想，她可以撕碎这片云，这片天空。同样只要她想，她甚至能给这片云，这片天空生命，让它们生机勃勃，由死物成为活物。 这是很难说的体验，难以言说，更像是她天生就会，所以才能够轻易在节灵的三言两语中参悟到这些，所以才能在空气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灵活运用。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节灵说。 木之青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可否认，节灵带给她的帮助很大。 而他还是那副淡然样子，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他静静的坐在窗前，云朵和天空都成了他的点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这段时日，周围都发生了什么？”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温言指导完，便在刻意的停顿之后问道。 “嗯……没发生什么呀。” 木之青漫不经心的卷着云朵玩，杏眸微微敛下，看着节灵身上的白衫。 “是吗？”节灵一顿，目光投在远处。 “很多奔你而来的人。” 那些人多在暗处，手段频出，意图找到木之青，却只能将范围缩小到远处，迟迟不得入。 木之青抬眸，杏眸中似笑非笑，“可惜我现在已经是化神修士，论起隐匿的手段，他们哪里比得过我，就让他们做无用功去吧。” 这话说得傲，她却不以为意，自然无比，好像本该如此。 节灵无奈，“再怎么样也不能掉以轻心，总有专攻此道的人。”他缓缓而道，“例如与占卜有关的道士，因为泄露天机，他们一般活不久，道途一开始便局限。但是在他们专精的地方，元婴的修士，未必比不过化神修士。” 道理是这个道理，节灵说得也没错。 木之青杏眸中晕染出笑意，层层叠叠的，如同落入石子的湖畔。 她娇俏的眨了眨眼，“如你所言，这个专精的修士你认为会是谁？” “……” 节灵忽而一顿，脑海里想起一个人。 半响，他慢吞吞说道，“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木之青见他想到了，不由闷笑一声，“怎么会？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沈家主。”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在距飞行灵屋数百里的位置。 这是一个声音尖细，面容煞白的元婴修士，手里捏着一把笛子。 “听说沈家曾经是西大陆三大家族之一，如今就算没落了，也不应该将自己发家的本事忘个一干二净吧。” 身穿一身青衣的沈长青执着花篮，花篮挂在手上，上面有袅袅雾气。说是花篮，也不过就是三两朵花纹，被雾气模糊了线条。 沈长青抬起清隽的眉眼来，脸上不见半点怒色，清正俊朗。 “若是经历天劫的你们没有只顾着眼前的甘霖，本家主又何至于连半点她的气息没有。”他看过去，“既然如此，本家主就要多费些周折，而指望本家主手段的你们，就只能受着。” “你！” 望乐道君脸色很不好看，想起了甘霖过后的狮子大开口。 但是他有求于沈长青，自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 沈长青面色如常的转了回来。 就算他不擅长与人多争口舌，也不会让他们冒犯到自己头上来。 那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花篮的云雾缭绕，沈长青望向一个方向，抿了抿唇。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围山寻人 木之青似乎漫无目的，让飞行灵屋在天上乱飞。 节灵垂下星眸。 他希望到有人烟的地方，这样至少他能知道木之青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有一些人靠近了。”节灵说道。 木之青波澜不惊，“啊，沈道友不愧是沈道友，对追踪一道颇为精通。” “听你所言，似乎颇有感慨？” 木之青轻巧道，“从前筑基期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盯上了，被追踪了好几个月。” 说得好像不过是一件小事。 节灵看过去，“看他的骨龄和资质，你筑基期的时候他想必是金丹修士。” 不是问题，而是叙述。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敏锐得很，她才说上一句，他自己就从中琢磨到什么。 木之青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什么，节灵移开视线，“从未听你说过。” 明明木之青带着他见过沈长青那么多次，两人表现得有所恩怨，但是大多是平和相处，很难想象到当年木之青一个筑基修士，是怎么惹到一个金丹期的沈长青。 毕竟沈长青的性子看着可不偏激。 若不是木之青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招惹她。 “我没说吗？”木之青歪头想了想，直接放过了。她起身往窗边探头，“他怎么带了这么多尾巴。” “沈家如今弱势，这些人为了沈家的功法请沈长青出动，沈长青如何能拒绝。” 节灵靠近了木之青一同看向窗外，“怕只怕，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沈长青怎能不答应。 木之青轻笑，“不会的，这些大宗门大家族，自诩名门正派，虽然对邪修一派无甚所谓，但是总归还要面子好看，做不出明面上的事。” 可是沈长青身为沈家家主，即使将选择题摆在面前，他又怎么能不答应。 “你与他的约定怕是完不成了。” 节灵说道。 他们一日找不到木之青，就一日不会放过沈长青，两相较量下来，竟是歪打正着，正好击中木之青下一步想要做的。 想到这里，节灵轻笑，像是忍俊不禁，笑声好听极了。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都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 这句话更像自言自语，木之青便权当没听见。 “咦，”她发现了什么，“底下有一个小门派，下去看看。” 木之青落地，神识一望便知道小门派总共不过几百人，身上的衣衫杂乱，勉强还算统一服饰。 木之青走上一圈便知道这是依附在妙音宗下的门派，名叫问灵派。 “倒是有些耳熟。” 节灵道，“都在玄灵大陆上，你四处漂泊，听过是正常的。” 问灵派旗下几乎没有灵石矿，一般都是靠着妙音宗活下来，又因为离万兽山近，所以日常发布一些宗门任务，让弟子前去历练。规模虽然小，但是到底是有模有样。 “你想做什么？” 木之青已经悄无声息在问灵派走了许久，节灵不信她只是临时起意。 问灵派的掌门在山顶的一间屋子里接了一张传音符不知道在做什么。 木之青看到掌门捏碎传音符，里面传出有些耳熟的声音，半响掌门听完后便回道，“并未有发现，已派弟子四处巡逻，届时定期回信。” 木之青挑了挑眉，笑开了，“你说他没发现什么？” 节灵微微凝视掌门的衣衫，明了，“看来问灵派派了不少弟子外出寻你。” 木之青轻笑，身影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屋内。 “你……” 木之青袖子一挥，仅是金丹期的掌门便停下动作，眼睛圆睁，里面满是惶恐和害怕。 “你你你是……” 他认出了木之青。 木之青在屋中渡步一圈，最后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坐在桌前侧目看她，笑意盈盈，“怎么？发现了我，不赶紧向妙音宗回信？” “你……”问灵派掌门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脸上瞬间流露出哀求，“还请道尊大人有大量，饶了晚辈一命吧！晚辈也是奉命行事！” 木之青点头，“我知你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她这么一说，问灵派掌门想好的说辞顿时噎在口中。 屋中静默一会儿，问灵派掌门更加惶恐，正欲开口，就见木之青抬手制止了，笑眯眯的道，“所以你现在就发消息出去，说我，”她指着自己，“散修木之青就在问灵派中，意图挑衅妙音宗，劫持问灵派掌门，试图让妙音宗颜面扫地，挑战妙音宗的威信，其心当诛。” “……”问灵派掌门睁大眼。 一道传音符远远的消失在天边。 很快，小小的问灵派便被许多身着宗门服饰的弟子团团围了起来。 音青道尊面色复杂的走到最前方，目视眼前的山顶。 山顶上小屋屹立，瞧着似乎空无一人，还算浓郁的灵气正在流转。 “人呢？” 化神道尊的面目不敢视，一个问灵派的弟子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掌门说……掌门说他和之青道尊在山顶，让我们不要打扰，除非……除非……” 音青道尊眉毛一皱，“除非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弟子一咬牙，“除非有人来围山！” “……” 妙音宗长老顿时议论起来，目光不善，“沈家主，你还是没感觉到她的踪迹？” 就在音青道尊的后面，沈长青站在长老之中，手中花篮气息正在流转，他轻轻摇头，“并无。” “哼！”有人冷哼一声，“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了，到底是问灵派掌门假传消息，还是你家族没落之后，连安身立命的本事都丢了！” 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客气了，可是沈长青神情不变，仍是一副温和模样。 长老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音青道尊道，“闭嘴。” 长老顿时没再说话。 音青道尊心情烦躁，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焦灼。 自从北大陆出现异象之后，玄灵大陆万里无云，已经持续许久的好天气，一片生机盎然。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空气让她如此难以呼吸。 音青道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碧色身影。 经年不见，她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景。 第五百八十三章 会合 是的，木之青就在山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音青道尊心里明白，木之青一定在山上。 她放开神识，能够看到山顶上只有一个人，那是掌门。 在场只有她一个化神道尊能看到。 能看到问灵派掌门周边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汗如雨下，一动都不敢动。 木之青一定就在附近。 音青道尊眸光深邃起来，她还记得多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木之青的时候。 她知道木之青绝非池中之物，可在听到她在北大陆晋升时发生的异象，她还是不免捏碎了桌角。 多年的天灾在木之青的晋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玄灵大陆的安危竟然能和木之青挂钩，不说其他，就光凭这一点，妙音宗就无法让木之青在外肆意行走，必须寻找个答案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音青道尊如今才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她自己请缨的。 “师叔，如今怎么办？”妙音宗长老在问她。 说起来长老和音青道尊还有些血缘关系，只是长老虽然坐稳长老之位，行事却颇为莽撞，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晋升的元婴期，并且坐稳长老的位置。 对于木之青，音青道尊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可是她还没开口，就发现神识中的问灵派掌门的身子已经软软倒下。 音青道尊心中一跳，身子瞬间便腾空，想要立刻去往山顶。 腾空之际，音青道尊只觉得空气的燥热消失一瞬，有微微的风刮过身边。 音青道尊心中狂跳，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像她化神期的修为，五感绝佳，不好的预感更是无法无视。 音青道尊立刻向后看去，同是拿出音器，却已经晚了。 只见轻风刮到长老身上，刚才还在身边的长老顿时被一道带有雷电的风卷了起来，束缚着长老到了半空便成了龙卷风。 雷电兴师动众，几乎布满整个龙卷风，让长老一动都不敢动，更何况生起反抗的念头了。 “呵。”轻轻的一声笑，音青道尊从空中看去，看到木之青负手在后，腾空踏在龙卷风旁。 只见她笑眯眯的道，“音青前辈……啊，不，如今要叫道友了。”她就像话本中的妖魔，蛊惑着名门正派，“音青道友，别来无恙。” “……” 音青道尊的脸色难看极了，“把人放了！” 她没想到自己前往山顶之时，木之青会将原本离她最近的长老挟持。 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啊，音青道友别生气呀。”木之青眨了眨眼，“我这次就是来挑衅妙音宗的，我还没开始你就生气算怎么回事呢？” 木之青的出现惊动了满山的人，不管是原本问灵派的弟子还是妙音宗的弟子，如今都惊疑不定，战战兢兢，生怕木之青下一刻对付的就是自己。 就见元婴长老都如此轻易的被她劫持，若是换做他们，岂还有命在？ 木之青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妙音宗的脸，打音青道尊的脸。 随着时间的流逝，音青道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淡看木之青的模样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是音青道尊一点都不敢赌她想做什么。 “别叫我道友！” “好吧，音青道尊。”木之青从善如流道，“我没有敌意。”她耸了耸肩，就如同我说的那样，“我是来挑衅妙音宗的，万剑宗不去，符阵宗不去，问佛宗不去，专门来挑衅你们的。” 她笑意盈盈，“别生气啊，谁让你们这么在意我，我是化神修士，会感应到谁在意我的，我若是不现身，又怎么对得起你们的一番好意呢？” “……” 沈长青仰头，抿唇默默无语。 木之青肆意妄为，他相信她能做出这样招摇的事情。 他不知想到什么，陷入思绪之中，恍惚之间似乎看到木之青对他眨了眨眼，还不待他确认，就听木之青道，“好了！挑衅完毕！音青道尊下次见！” 说完，龙卷风风势忽然变大，木之青和龙卷风中的长老一同化作绿光消失。 “木之青！”音青道尊向前追出一步追了个空，顿时懊恼得空气都翻腾起来。 全场寂静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不过很快，音青道尊便在沈长青面前落地，“结果到底怎么样！”似乎因为气极，郁闷极，她几乎要从牙根挤出话来。 沈长青皱眉摇头，“还是感觉不到木之青的踪迹。” “……” 音青道尊看着失望极了，却一点都不意外。 木之青躲藏得太好，气息收得太好，在她不想的时候，确实没人能找到她。音青道尊方才已经成功见证过这一点了，也怪不了沈长青。 可是在音青道尊打消主意之时，沈长青却道，“但是同为元婴修士，我能感觉到樊长老的气息，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追踪一下樊长老，这样连同着木之青也就一并找到了。” 音青道尊眸光一动，心中一喜，“就按你说的做。” 于是沈长青便开始找起了长老，却带着音青道尊在靠近万兽山的林子里找到了长老，落空了算盘。 长老被人用一些无形的灵力挂在一簇歪脖子树上，远远看去像是有人在自杀上吊。 音青道尊连忙挥手救人，却不见附近有任何人。 “咳！咳！咳咳咳咳！”长老早就不见刚才的神采奕奕，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她……她说她挑衅完了……” “嘭！” 大树倒下，那是音青道尊眉眼一厉，不小心捏碎的。 “木之青！” “……” 沈长青默默收回目光。 几日之后，沈长青走入万兽山中。 万兽山三面环绕，缝隙有大大小小的山，使得出路只有一面，修士们平常就是在这条路上进出。 沈长青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夜晚停下。 这里是万兽山内围，人烟稀少，而在沈长青面前就有一个人，穿着的碧衣好像会发光，在暗夜里又像鬼魅又像精灵，让人倍感彷徨。 “许久不见啊，沈道友。” 那人转过身来，眉眼是灵动娇俏的，白皙的脸好像也在发着光。 沈长青松了口气。 第五百八十四章 南海之中 “好久不见。” 木之青笑意盈盈，“走吧，沈道友。” 沈长青沉默片刻。 这份沉默让人不得不多想，木之青探头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夜晚什么也看不见，在木之青眼中倒是看得清楚，可是除了远处妖兽的鬼哭狼嚎，并没有其他动静。 木之青沉吟半响，“怎么？你把我卖了？带人来了？” “……” 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不见紧张。 沈长青看着她缓缓摇头，“我谁也没告诉，自己来的。” 木之青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你在犹豫什么？” 沈长青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目光复杂道，“这个节骨眼上，你站在风头浪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你，你为什么相信我？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 “不怕我将你的踪迹告诉给其他人？” 木之青笑了，负手在后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沈长青，“你猜猜，我为什么别的人不抓，专抓那个长老？” 沈长青沉默一会儿，好一会儿才道，“你试图让我抽身，想让我有空闲来找你，我知道你是信守诺言的人，一定会带我去那个地方，我只是难以相信你会相信我。” 木之青笑了，“你知道你看向那个长老的眼里有什么吗？” 沈长青沉默的看着她。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和那个长老素不相识，有什么可说的，他连深刻的印象都没有，更遑论其他。 木之青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笑眯眯的放下手，“我看到沈家沈长青的傲气。他那样说你，你如何忍得下来。” “……” 沈长青沉默。 北大陆有极北之地，极北之地遍布万里冰山。 而南大陆有极南之地，却不见半点冰寒，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阳光下泛着七彩斑斓的光芒，像是沉睡的远古妖兽，在清澈的海中潜伏，使得海水有时清澈，有时深蓝，带给人心悸之感。 而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上有一艘渔船，渔船看似普通，却有微微泛着光的材质，仔细一看，才发觉也是灵气笼罩。 南海是南大陆凡人赖以生存的福地，先前暴阳之地，不少凡人想方设法靠海水活了下来，至于海水不可解渴，产生了更多的疾病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如今在渔船之上，木之青身穿披风坐在船头上，沈长青像寻常凡人一样穿着斗笠在撑船。 “没想到就连你到了南海，修为都会有所影响。” 沈长青向船头看去，好一会儿说道，“南大陆灵气贫瘠，若不是南海无甚灵力并且能抑制灵力，凡人们如何活下来。” 更别提靠海吃海了，每年涨潮之际，海水的妖兽都会将凡人给吃个干净。 沈长青出生沈家，自幼受到的教导非凡人可以比之。 他道，“相传数千年前，紫灵河顺着北大陆流到南海，汇入万千海水中，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妖魔在南海中肆虐，引得南大陆生灵涂炭，几乎每日都有灭城之事发生。那时的东大陆和西大陆为了拯救南大陆，便将紫灵河通向南海的河流彻底截断，便成了如今波澜不惊的南海。” 沈长青的目光放远，“但是传说中，南海的深处藏着远古巨兽，凡人不敢远航，等闲的修士不敢深入。” 木之青在船头翻着书，闻言将书籍放下，带着兴味道，“这也是你在沈家的藏书阁看的？” 沈长青摇头，眸光中出现些许复杂，“我自幼从母亲那里听说的。” 可是看他的神色，明显不止母亲。 眼看着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木之青漫不经心的道，“常言道，堵不如疏。紫灵河通往南海的道路被封印，长此以往，玄灵大陆哪能安然无恙。” 河水不会漫出？ 沈长青垂眸，手下微微用力，船便在海中荡出很远。 “这便不知了。” 木之青转动杏眸，杏眸灵动的带着笑。 沈长青安静下来了，她却看向一旁。 一旁明明空无一人，船头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在木之青的杏眸中，才能看到那一袭带着月辉的白衫。 节灵对上那双灵动的杏眸，无奈轻笑，“有时候因果是一个圈。常人眼里都道万里冰山是源头，又谁知道那是不是尽头。” 这便是回答木之青无声的问询了。 可是节灵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又有谁知晓。” 木之青挑了挑眉。 渔船在大海行了数日，逐渐远离南大陆渔民能走的最大极限。 附近已经是荒无人烟，毫无人迹，不管是入眼所及还是神识覆盖，全部都是无边无际的深蓝海水，时日长了，便觉得好像是在原地踏步，再好的天空，再蓝的海水都觉得无甚美丽的。 只有偶尔海鸟的驻足还算是新鲜。 沈长青已经停下泛舟，渔船由木之青的灵力笼罩着前行。 “话说你离开沈家这么久，沈家怎么办？你交给你家长老了？” 木之青在闭目垂钓，瞧着有模有样，如果不是钓了数日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就好了。 沈长青在一旁坐下，看着颜色被海水淹没而变深的鱼线。 “交给长风了。”他垂眸，“近百年来，他越发成熟了，想必沈家在他手中会比我更好。” 木之青睁眼，“你竟然会交给他？” 沈长青沉默一会儿，穿着青衫的他愣愣，眼眸放远，似乎陷入深远的回忆中。 “其实从头到尾，我与他并无什么恩怨……单凭我们二人的话。” “可是人又不是不迁怒的动物。” “……” 木之青一针见血的话让沈长青握紧了手。 好一会儿才松开，“或许吧。” 话到这里，沈长青似乎想起什么，“他似乎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沈长青很明白的透露了他的意思。 连沈长风都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在他出门前三言两语刺他，他这个当事人却到现在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南海深处除了传说中的妖兽，没有任何灵力，只有几座孤岛，你要带我去哪儿？”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天卦岛 可是说沈长青关心自己的去处，又何至于此时才问。 果然木之青轻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她将鱼竿塞给沈长青，沈长青这才发觉这根鱼竿除了鱼线之外什么都没有。 原来如此。 他心中明了。 这深蓝大海，内里有不少生物，可是凭借木之青的修为，却一条都没有上钩，原来原因在这里。 似乎发觉沈长青的目光，木之青边翻着书籍边说道，“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木之青回道，“曾经看过一个话本，讲的是一个人想钓鱼，又觉得鱼儿命不该绝，便用空鱼竿钓鱼，他钓了数年，终于钓到一条自愿送死的鱼儿。” 沈长青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书籍上，好一会儿才说，“我是那条鱼儿吗？” “……”木之青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长青，看到他温和的脸庞，好一会儿不由弯起腰笑了起来，忍俊不禁道，“你以为我这条鱼线是钓你这条鱼吗？” 沈长青抿唇。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公子喜欢多想，做了数百年沈家家主的你更是多疑，但是钓鱼就是钓鱼，你又不能吃，我让你死做什么。” 沈长青垂眸，误会了他也没有不好意思。 他清楚木之青的脾性，哪里有趣她便往哪里行走。来到这荒无人烟的深海，他便以为自己是她唯一的趣味。 木之青索性直接端详他的脸色，好一会儿很是无奈，眉眼耷拉下来，杏眸却隐隐含着狡黠。 “我记得我答应你这个约定的时候，是为了报答你吧？” 报答？ 沈长青眼里闪过一些迷茫。 他不觉得报答这两个字会出现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像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弯着腰笑得不行。 渔船虽然简陋，但是船头上被木之青放上精致的茶桌，倒是有模有样。 她和沈长青相对而坐，她笑得毫不克制。 节灵视线微移。 木之青像是终于笑够了，捧起书籍说道，“沈道友虽然整日呆在西大陆，不过想必也听说了我在北大陆发生的事情吧？” 如何能不知道。 “享誉盛名。” 顿了一会儿，沈长青这样简短的评价道。 木之青又忍不住笑，“就这些吗？”她仰头看了看天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沈长青眉毛微动，“我以为你不会想听到这些。” 玄灵大陆早就传了个遍，说木之青妖异至极，从前那些暴虐的天气都是因为木之青的缘故，而在她晋升化神的时候原形毕露，天气才逐渐好了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木之青恨得牙痒痒。 木之青笑眯眯，“怎么会呢？好天气是因为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玄冰城出现异象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找上城主和木之青，一心要一个真相和解释，木之青避着那些人，却毫不吝啬的在他面前提起，好像只要提起来了，她就会如实奉告所有原因。 沈长青垂眸避开了，“不管如何，这些都与我无关。” 他在述说他的答案，木之青却托腮翻过一页书籍，“天卦弟子在玄冰城找到我，说玄灵大陆就快完蛋，拜托我帮忙。” 她抬眸，看到沈长青看着她，“然后我说以我一人性命换百万人性命，我木之青绝对义不容辞，天卦弟子听罢很是感动，便给了我补偿，你猜猜这个补偿是什么？” “……” 沈长青的瞳孔微微震动。 木之青幽幽叹了口气，举着手中的书籍道，“他给的补偿是让我去隐世的天卦走一遭，一全我多年的心愿，让我走个痛快。” “……” 好一会儿，沈长青移开目光，看着手中的鱼竿，“不会的。” “不会什么？” “你不是这样的人。” 木之青挑眉，故作伤心状，“沈道友，你这样也太看不起我了。” 沈长青闻言看向她，却正好看到一双笑眸，他似乎有些无奈，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舍己为人的人。” 木之青轻笑，她又笑了好一会儿，这让沈长青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他知道自己被当做乐子了。 “喂，沈道友，”木之青用书籍戳了戳他，声音犹带着笑意，这深海带给人的压抑似乎都消散了一些，“重点难道不是我们很快就要去天卦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地图啊。” 静默一会儿，沈长青说道，“天卦以世间为卦，卜天下一切事，却是以寿命为代价。除了特殊时候，否则天卦上下隐世不出，几乎没有人知道天卦位于何处。” “却不想，原来天卦就在这南海之中。” 鱼竿忽然受到重力往下拉扯，沈长青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座孤岛出现在面前。 孤岛上下笼罩着朦胧雾气，却隐隐看到远处的建筑，还有路上稀疏的路人。 “咯噔。” 渔船顺着灵力靠岸，岛上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朝他们看来。 身后传来木之青的笑语，“这想必就是罢一道友若说的天卦岛了。” 岛上的人们有的在择菜，有的在打闹，有的在下棋，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岛上的人大多都是一头白发，俱是一些老人。 老人的目光沧桑而神秘，被这么多老人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的感觉绝对称不上好。 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在沈长青的神识中，这些人连同这座孤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一望无际的深海中，看得见感觉不到的人们和孤岛，就像是话本中的鬼怪，让人觉得忌惮。 沈长青还在对峙中，就见木之青轻巧的跳下渔船，对最近在择菜的老人问道，“老奶奶，请问这里可是天卦岛？” “……” 苍老的老人慢吞吞的移动眼珠，看了木之青好一会儿。 沈长青手中不由出现灵力。 这是灵力自动激发，身体上下全都诉说着岛上有危险。 “你是……”老奶奶忽而露出笑意，诡异的脸上变得慈祥，“我不一定比你老。” “……” 沈长青下意识看向木之青，果然看见她沉下脸。 第五百八十六章 卜前世或今生 “你多少岁？” 木之青不客气的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幽怨的看着她，“今日过了，老身才是三百岁罢了。” “……” 沈长青意识到什么。 眼前这位绝对不止金丹期的修为，可是哪怕是筑基修士都能够活三百岁，这位老妇又何至于短短三百年就苍老成这样。 沈长青目光环视一圈，心中明了什么。 天卦弟子卜天下一切事，唯一付出的代价便是寿命，以此和天地交换。 这里果然就是天卦岛。 “对不起啊。”木之青竟然从善如流的道歉，“那你可以叫回来，我不介意。” “……”老人无奈摇头，慈祥道，“唤我为罢百便好。” 罢百？ 木之青不由问道，“罢一和罢九是你师兄？” 罢百点头，佝偻的身子转身，“走吧，师父已经等候你多时，你们同我前来吧。” 罢百通向那古旧的青石小路，环境的陌生和驻足静望的人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沈道友走吧。” 木之青竟是半点顾虑都没有，招手让沈长青跟上。 她人走便走了，似乎不管渔船，沈长青只好将渔船收回储物袋里，跟在木之青身后。 一路走去，街头巷尾的人们全都停下动作，像是木偶一样看着他们，偶尔会交头接耳的在说着什么，沈长青能看到他们眼里的新奇。 这里真的是天卦岛吗？ 沈长青的脑海中闪过疑问。 若不是天卦岛，哪里来这么多年纪轻轻，寿命即将耗尽的修士。可若是天卦岛，岛上所有的人又为什么会如此诡异。 “你们自己种菜吗？”相比起沈长青的疑虑，木之青倒是表现得稀松平常，每经过一处地方都要用杏眸仔细看，瞧着好奇得不得了，每件事都想知道答案。 被许多“老人”的目光盯着，木之青便盯回去，看着非但没有一点困扰，甚至乐在其中。 沿途有很多坑坑洼洼的田地，田地里面长满了葱绿色的蔬菜，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贝壳，被人用木制的篱笆精心围了起来。 “嗯，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们亲力亲为。”罢百说道，忽然停下了步骤，原来她带她们来到了一棵大树下。 不是要带他们去见人吗？ 沈长青手中的灵力微微流动。 若是有诈，不管这里再诡异，他想他还是有办法能够脱身而出的。 罢百却一动都不动，静静的等着他们。 等他们做什么？ 沈长青脑海中闪过什么。 就见木之青察觉到什么似的仰头看去，果然在高高的树上发现一座木屋。 “罢百道友，你师父就在上面的木屋吗？” 罢百奇异的看了木之青一眼，似乎是因为她的称呼。 “……对，我师父在木屋恭候你们。” 沈长青这才放下戒备心。 他收起灵力，静立在原地，“我在这里等你。” 沈长青是聪慧的，知晓自己不过是附带的。 木之青道，“那沈道友你等我一会儿。” 她轻盈的跃了上去。 木屋在粗壮的树枝上，像是一座木桥，木之青能很好的驻足在上面，往木屋里望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的杏眸微动，走近木屋敲门，“有人在吗？” “有！” 出乎意料，里面一声清脆的童声，紧接着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竟然是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女童有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满岛的老人对比下，看到她无疑眼前一亮。 女童好奇的望着她，“你就是师祖说的客人吗？长得好漂亮啊！” 女童长得瘦小，说话却极为好听。 木之青笑眯眯，“是呀。” “福儿，你下来，别打扰你师祖。” 女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树下的罢百便喊她了。 “好！”女童应了一声，“我等会儿来找你玩！” 说完她径直跳了下去。 这女童可一点灵力都没有。 木之青往下望，看到女童落到罢百怀中，似乎觉得好玩，开心的笑了起来。 “福儿是罢百捡回来的弃婴，命大得很，靠一个小小的灵符漂洋过海，阴差阳错到了天卦岛，我们发现的时候，装着她的盆子里都倒灌了一半海水。”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木之青透过木门看到一个长胡子的老人，老人的胡子很长，似乎生出来就没剪过，几乎整个屋子的地上都是他的胡子，胡子有些是齐整的，有些是杂乱的，杂乱的头发上还倒插着一把梳子。 “我能进来吗？” 老人苍老的眼眸似乎装了岁月的痕迹，当他看到你的时候，你只能看到他眸子里的平静，却又好像不是一湖死水。 “当然。” 木之青走了进来，“我打扰到你了吗？” 老人弯着佝偻的身子，弯腰捡自己的胡子，“福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为我打理胡子，小孩子手下没轻没重，这么说来，你还算救了我。” 福儿手下没轻没重，也不见他拒绝她。 木之青觉得有趣，“你在看什么？” 她发现她进来后，除了刚开始那一眼，老人的视线都放在她的身旁。 木之青的身旁站着……节灵。 节灵的星眸转动，视线从胡子来到老人身上。 他的星眸内无波无澜。 木屋的陈设很简单，老人慢吞吞的行至一张桌前，往掌心放了两枚铜钱，然后让木之青来坐。 铜钱都掉了色，一看就是岁月悠长。 “这铜钱起先在一个屠夫身上，我从它身上看到了很多东西，于是我用一块灵石将铜钱换来，又将铜钱交给南大陆的皇帝。” 木之青歪头，“这是什么缘由？” 老人的声音缓缓，“小小两枚铜钱，却经历了皇室屠杀，目睹权利的更新换代，从一任皇帝手中来到新一任皇帝手中，见证了许多因果轮回。” 木之青托腮听着，很是认真。 老人说道，“有时候不论东西的贵贱，它们的价值一定是旁的东西施加的。”他慢吞吞将铜钱放到木之青手中，“屠夫的铜钱只是普通的铜钱，或许我用旁的铜钱也是一样的结果。但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只会拿屠夫手中的铜钱。” 他苍老的眸抬起，“客人，前世今生，你要卜哪样？” 第五百八十七章 田间调侃 掉了色的铜钱在木之青的手中转动，起先动作还有些慢，后来便轻易的转动起来。 这样普通又不普通的铜钱，她对待得就像个玩具。 她久久不动作，换来老人眼眸中的问询。 “我倒是信这些。”木之青轻笑，轻轻放手，铜钱滚落在桌子上，转圈个没完，“可是我最不爱明了的一生。” 话音落下，铜钱停下，两枚铜钱叠在一块，停在正中间。 老人苍老的手拿开最上面的铜钱，发现两枚铜钱两面正的皆朝里，几乎严丝合缝。 “怎样？” 木之青说是那样说，可倒是没有不想听的意思。 或许是刚进来老人就给她讲了铜钱的前因后果，对她来说相当于一个有趣的故事，所以她很是喜欢老人。 老人静静的盯着铜钱，坐在桌前静立不动的时候像个雕塑，只有偶尔胡子的动作才知晓这是个真人。 好久之后，老人慢腾腾的看向木之青，“这世上分正派和反派，邪恶与正义总要分个章程出来。” 这一开口便是木之青喜欢的话，“这跟我的卦有什么关系？” “你不正气。”老人说。 木之青挑眉，眼眸里的兴味有些索然。 “却也不邪恶。”老人收起铜钱，“凡事随心而为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对弱者来说是巨大的灾难。” 他像是入了定的老僧，声音几不可闻，“你倒是不一样。” 木之青歪头。 老人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杏眸失落，“您是天卦岛岛主，不是问佛宗方丈，怎生说话云里雾里，说一半留一半呢？” 老人道，“我道号天机，罢一既已答应了你，你便安心在天卦岛住下，天卦岛的所有人都会欢迎你的。” 话音落下，天机彻底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木之青看了他一会儿，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环顾木屋，发现摆在地上的胡子白了一半。 木之青忧愁的叹了口气，“既然会老又不能说，给我占卜做什么，恶人都让我做了。” 节灵道，“这任天卦岛岛主比从前那任要顺眼得多。” 木之青走出木屋，顺带关上了门。 “沈道友！” 沈长青抬眼看去，看到木之青笑眯眯的冲他招手，“接下来我们可以放心在天卦岛玩了！” 罢百带木之青和沈长青去了一处木屋。木屋全是人工雕刻的痕迹，没有半分灵力，撑开窗户就是延绵不绝的菜地，菜地上绿油油的蔬菜看着很是喜人。 木之青和沈长青的木屋是挨着的，一进屋就能看到床，家具虽然简陋但是五脏俱全，坐在屋里的时候闻到的都是新鲜空气，还有一点属于海水的咸湿味。远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虫叫，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里好安静啊。”木之青撑起窗户伸了个懒腰，“你从前来过天卦岛吗？” “天卦岛不欢迎外人，只是那时候有段时间妖魔在玄灵大陆肆虐，所以有幸见过当时的天卦岛岛主。” 木之青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到沈长青在旁边木屋的屋檐下发着呆，眉头迟迟没有松过一下。 “嗨，沈道友你在做什么？” 沈长青道，“这座岛上的人很怪异，明明身为修士，这里的一草一木却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 远处的菜地有人在弯腰劳作，这么多块田地，竟然都是岛上的人们亲力亲为。 “只在这里提防他们有什么用。”窗外探出头的木之青弯着眼眸，“来都来了，便出去逛逛。” 窗户合上了，木之青从门口出来，身影欣长，绿衫与菜地甚是相配。 “沈道友也该学会放松放松，不要这么紧绷。” 她顺着一旁的小道走到菜地的田埂上，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但是颇具野趣和几分乡土的菜地却仍然影响不了木之青本身的轻灵灵动，只看得到她眉眼间的轻快。 木之青回头，看到沈长青还在原地，不由招了招手，“走呀，发什么呆呢？去逛逛。” 沈长青抿唇跟了上来。 菜地的田埂有些难走，都是泥土又十分狭窄，沈长青的个子高，走得很不容易，很勉强平衡住身体，又不想露怯，表情和动作便显得有些生硬。 “噗呲！”木之青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大家公子出身高贵，显然这样的地方定是少见，难免手忙脚乱些。” “……” 沈长青的脸竟然微红，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眼木之青，却又不想开口多说，就紧紧抿着唇。 “怎么了？你可以用灵力呀，踏空行走就不用担心出丑了。” 木之青看不得他不自在，好心给出建议。 “木道友！”沈长青的脸更红，他生硬说道，“莫要打趣我。” 沈长青就连恼羞成怒都是收敛的，总要留几分余地。 木之青可不会好心收起笑脸，却真不打趣他了，负手在田间行走。 对比起沈长青，她真是显得游刃有余极了。 岛上时不时有海风吹过，咸湿的空气松软了泥土，空气间还隐隐夹杂了蔬菜的青涩气息。 沈长青皱了皱眉，只顾着脚下的慌乱思维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看一眼自己靴子上的泥土，他忽然看向木之青的脚。 “……” 沈长清的脸色有些黑。 只见木之青半点没沾田埂上的泥土，鞋底和她的衣衫一样不染尘埃，干干净净的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身处乡野田间却独得安好。 “木道友！” “嗯？”前面的人转过头来，眉眼弯弯，“怎么了？” “……”沈长青动了动唇，撇过头去，“没有。” 哪里没有。 他活了数百年，就认识过这么一个可恶的人，木之青不知哪来的恶趣味，就喜欢看别人出丑，又让人无法说她的不是。 “哎，”木之青指着对面，“那是福儿吗？” 沈长青看过去，果然看到方才的小女孩蹲在火堆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疑虑又浮上沈长青的心头。 怎么这么巧？他们刚出来就碰到她？ 可是木之青已经走了过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三百岁寿辰礼物 “小福儿，你在做什么？”木之青弯腰问道。 靠近了火堆，就能闻到隐隐的香气。只见火堆上架着一块黑石，火势让黑石上的东西滋啦滋啦的响，噼里啪啦的还有油花。 福儿被木之青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呀！” 自己说完又捂住嘴，拉着木之青蹲下来，悄悄说道，“我们小点声，要是让伯伯知道我偷的菜，我会被他追出十条街的！” 木之青笑眯眯的放轻声音，学福儿用气声说话，“好呀，我会小点声的。” 福儿松了口气。 沈长青从田地里走了上来，走上田地让他心里微松，瞥了一眼蹲下的一大一小，目光放在火堆上。 火堆旁摆了半瓶油，黑石上有几种绿色的蔬菜，还有黄澄澄的玉米瓜果，都是他不认识的东西。 福儿深知见者有份的道理，用木签串了五颜六色的瓜果，给木之青和沈长青一人一份，悄声说道，“烤瓜果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我分你们一串，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沈长青垂眸看着手里的瓜果，若是仔细看去，能看到他温和的眼眸里没什么感情。 忽然他余光里看到木之青吃了一口，不由出声，“等等！你……” 酸酸甜甜的果汁在嘴里爆开，果香味在鼻间弥漫，木之青深嗅一口气，酸得眯了眯眼，慢斯条理的嚼完才问，“怎么了？” “……没怎么。” 怎么可以随便吃人东西。 节灵轻笑，“当了数百年家主，别的不学，疑心病倒是学得很好。” 福儿没注意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小心的替换着烤好的东西，每样吃食都是最好的火候，然后被她紧张兮兮的放入竹筒里，再拿出新鲜的蔬菜放上去，时不时拨动着火堆掌握火候。 “你怎么不吃？烤给谁的？”木之青又叼了一块绿色的瓜果，这次是甜的，火焰将甜分全逼了出来，比方才那块红通通的瓜果中看中用了些。 福儿小声说，“今日是百师父的三百岁寿辰，往年我都没有礼物送她，今年怎么也要尽自己一份力。” 木之青点头，挑着绿色的瓜果吃。 “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百师父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福儿垂头丧气。 “她肯定喜欢。”木之青站起来，手里红通通的瓜果消失不见了。 福儿眼睛亮晶晶，“真的吗！因为很好吃吗！” 木之青道，“因为送礼物的人很讨喜，所以连带着礼物也会喜欢。” 福儿脸上的笑脸比绿色瓜果还要甜，大大的眼睛特别亮，“借你吉言姐姐！百师父最喜欢我了！所以也一定会喜欢这些！” 看得出来福儿虽然身为孤儿，但是周围的人一定给了她足够的爱意，才会养成这么耀眼的模样。 福儿终于烤好了全部东西，又塞了一根全是绿色瓜果的签子给木之青，“这岛上从来没有来过外人！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像是仙女一样！” 木之青叹息一声，“福儿的嘴可真甜。” 福儿还有酒窝。 “听说你是大师父的朋友！来岛上一定是找大师父的吧！” 大师父？ 罢一吧。 木之青还没说话，福儿就边熄灭火堆边道，“平日里肯定是见不到他人的，我见他还不超过五次呢！但是今日他肯定会回来！现在肯定就在百师父那呢！姐姐要去找他吗？” 木之青挑了挑眉，“为什么今天肯定会回来？” “因为……”福儿深吸一口气，苦瓜脸稍纵即逝，笑得很开心，“走吧走吧！我带你们去！大师父看到你们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沈长青不由看向木之青。 小女孩生得可爱，但是说话吞吞吐吐，没准表里不一。 可是他只看到木之青慢吞吞吃着瓜果，“走吧，沈道友，跟上。” 沈长青，“……” 福儿熟门熟路的带他们穿过田间，去到平坦的青石路，蹦蹦跳跳的就像树上的黄雀，话多得很却不惹人讨厌，木之青这样没耐心的人竟然还轻声细语的和她聊天。 就连福儿说起这个伯伯浇水浇太多菜死掉，那个伯伯偷懒用海水浇菜菜死掉的这种生活琐事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 沈长青收起手中的瓜果，目光落在小道两边。 上岛的时候还看到不少人，如今街道上却一个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沈长青想着，不由皱起了眉。 会不会是暗地里潜伏起来？可是天卦岛虽然隐世不出，但是不是恶人，应该不至于做出杀人的事情。 可是刚上岛时的诡异实在太让沈长青印象深刻了。 传说中隐世不出的天卦岛就是这样的吗？ 入目所及，全是平凡的生活痕迹，与凡人无异。 “到了！这里就是百师父的家了！百师父的木屋是除了师祖之外最坚固的房子了！从来没倒过！” 清脆的童声让沈长青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福儿大声喊道，“百师父！我带哥哥姐姐来了！” 说完推开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沈长青的戒备心提到最高，和木之青走进去后，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却是一愣。 只见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原来刚刚的街道之所以空无一人，是因为人都聚集到这里了。 沈长青冷下脸。 这不是埋伏是什么？ 可是念头刚起，他就看到熟悉的人。 那是床前站立的人，满屋的人就他一个黑发，异常显眼。这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邋里邋遢却尤为熟悉。 “罢一道友。” 木之青叫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沉默站立的人纷纷为她们让出一条路。 木之青和沈长青走到床前，看到床上躺着罢百。 方才还只是苍老的罢百现在仿佛没了精气神，握着福儿的手，却连眼眸都睁得费力，只能半开半合着。 “福儿，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让我多看看你吗？” 福儿笑着，“我去给您备了三百岁寿辰礼物！您闻到味道没有？是不是香喷喷的？姐姐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罢百陨落 “喜……喜欢，只要是福儿做的，我都喜欢……”罢百虚弱的伸出手，眼眸半合，只能装得下一个福儿。 “可是你该让我多看看你的。” “百师妹，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我还没收过福儿的礼物呢！” 罢百虚弱的笑，“知道师兄嫉妒，可是福儿可是我养大的。” 罢百和福儿之间温馨极了，气氛是旁人怎么也插不进去的融洽。 沈长青分明看到了罢一眼里的泪花。 他环视一圈屋内，屋内沉默得可怕，像是在默哀。 这是…… 他不由看向木之青，却见她很是安静的垂眸看着床上。 沈长青不由也看向床上。 他知道木之青一定看出来了。 床上的罢百分明就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这是寿数已尽，魂魄即将离体，也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死亡将要来到罢百身上。 三百之龄的罢百即将陨落。 明明不久前她还命不该绝。 为什么会这样？ 沈长青不由多想了一些，想到天卦岛避世不出，想到他们的到来。 是不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她才…… 屋子里忽然传来嚎啕大哭。 那是罢百的手滑落，半合的眼眸彻底闭上，带着笑容歪头之后，一直都在甜滋滋笑着的福儿却在嚎啕大哭。 空气中还弥漫着酸酸甜甜的瓜果香，还有几分海水的咸湿味。 屋子里头发花白的人渐渐散去了，福儿还在哽咽，罢一带着她们走出屋子。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福儿知道让她高高兴兴的走，所以一直装作平常模样。” 屋子里的哽咽承接着巨大的悲伤，人类的悲欢离合因为生者对死者的感情而赋予不一样的意义。 沈长青的脑海里闪过很久之前的事情，不由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们……” 罢一摇了摇头，“天卦弟子消耗寿命，今日正好是她的三百之龄，寿命已尽。” 他的目光落到木之青身上，他发现此时木之青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这么多人，总不至于每一个人都要卜卦，不是因为占卜消耗寿命的话，那是因为什么？” “……你果然敏锐。”罢一神色复杂，“常人只道占卜消耗寿命，可是窥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便是主动将自己排出常人之身。若无法顺应自然的活在天地之间，天地上下，哪怕是一颗石子都不会欢迎我们的到来。” 这是天罚。 他们生来便该承受的东西。 无法更改的命运。 “靠近天卦弟子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最后他们听到罢一意味深长的说。 这就是天卦岛不欢迎外人的原因吗？ 沈长青陷入愣愣中。 “那福儿呢？”忽然间，木之青问道。 沈长青反应过来。 是啊，福儿不过是一个弃婴，若是天卦岛真的是被天道遗弃的地方，那不幸来到天卦岛的福儿呢？ “福儿她天生就属于这里，这又是一轮新的因果。”罢一忽然笑了起来，“说来，也希望福儿别恨我们。” 罢一折身进去收拾罢百的后事了，等木之青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深夜。 他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看不出多么悲伤，邋里邋遢的道，“我劝你们住在菜地都比睡在屋里好。” 他身上还带着露水，不知道是不是从菜地里爬起来的。 “为什么？”木之青给他开了扇窗，却没有邀请他进来的打算，趴在窗户上问。 罢一幸灾乐祸，“但凡是我们天卦弟子建的房子就没有不塌……” “轰隆！” 话音刚落，旁边的屋子轰然倒塌，好一会儿后沈长青黑着脸，带着满身尘土从夜色中走来。 罢一靠在墙上耸肩，一副不用我多说的样子。 “你是灵族，得天独厚，天道不会这么对你的。”节灵和她一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木之青百无聊赖的托腮，“福儿呢？” 罢一道，“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她的事。” “嗯？” “岛上从来没有外人，福儿很喜欢你，要是可以的话，你们陪她玩一玩，让她早日走出来。” “我看她可是看惯生死的。” 福儿小小年纪，面对罢百的离世，那反应根本不对劲。 “八年时间，”罢一叹了口气，“岛上走了不少人，可是百师妹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有听天机前辈说过福儿的身世。” “看多了悲欢离合，不代表能够习惯。” 罢一和木之青从前看到的他很不一样。 在这座有着海水气息的岛上，充斥着各种乡土气息，明月在头顶上挂着，黑夜模糊了罢一脸上的轮廓，罢一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 木屋的窗户开得很大，木之青手一撑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引得节灵皱了皱眉。 “罢九道友呢？罢百道友陨落时连你都刻意赶回来了，他呢？” 话说回来，木之青很久没见过罢九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捂住嘴瞪圆杏眸，“罢九道友不会已经……” 罢一脸一黑，刚刚的深沉低落全不见踪影。 “才不是呢！不要咒我师弟！” 木之青不满，“我只是在合理推测！” “……” 太讨厌了。 罢一气个仰倒，“罢九那家伙就喜欢四处跑，不管多大的人多高的修为都玩心未泯，整日见不到踪影，我要是不时时刻刻去找他，他就敢一直不出现。” “哪怕是他的小师妹陨落？” 虽然印象中的罢九相比起罢百来说更像是师弟。 “罢九他……”罢一又露出那种复杂神情，“他一直不认命。” 不甘心天卦弟子最后一定会落成这样的下场。 很快罢一又恢复成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要去追寻自然之道了，我当初既然被你忽悠让你来到了天卦岛，你就安心住下，我就不奉陪了。” “别的不说，天卦岛还算是一座适合隐居的岛屿。” 罢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只想追寻自己热爱的东西，那天晚上跟木之青告别后就不见了踪影。 罢百逝世后，天卦岛像是陷入了沉寂之中，直到沈长青塌了第三次房，岛上才算是活了过来。 第五百九十章 清闲日子 木之青来到树下下棋的两个老人面前。 “你下错了。” 执黑子的老人落下棋子，木之青唉声叹气。 老人是个严肃老头模样，闻言瞪了她一眼，“道友有点道德心，别人下棋不要插嘴。” 木之青笑眯眯捂住嘴，竟然乖乖听话了。 可是严肃老头执着黑子迟迟落不下，举棋不定好一会儿。 执着白子的和蔼老头笑了，“棋盘在告诉我，今日不是个跟你下棋的黄道吉日。” 严肃老头不服气。 木之青小声说，“他都这么看不起你了，作个弊又有何妨？” 严肃老头瞪着她，好一会儿犹豫的凑过来，小声问，“那下哪儿？” “不知道。” 面对严肃老头不敢置信的目光，木之青理直气壮道，“我记仇，你都拒绝了我，我怎么可能不计前嫌上赶着帮你！” “……” 严肃老头伸手想扰乱棋子，被和蔼老头早有所料的拦下。 “一时半会儿下不出算不上稀奇，你别耍赖，我可以等你下得出再来，不然别想我和你下第二次。” 严肃老头只好作罢。 老头和蔼的转向木之青，“你还会下棋？” 木之青在一旁坐了下来，示意沈长青也坐，“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他们不下棋在收拾棋盘，木之青拿出雪融茶和茶具，雪融茶很快泡出沁人心脾的茶香，引起两个老头的注意。 “这是什么茶？闻着怪冰凉的。” “雪融茶，乃是我在万里冰山取的茶。” “万里冰山？可是北大陆玄冰城的那处？” 木之青听得稀奇，旁人要是知道她说万里冰山，立刻就能明白她一个的哪一处，他们却还要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北大陆的万里冰山。 看来面前这两人很久没出过天卦岛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生疏。 木之青毫不吝啬，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 不冷不热的午后，空气中的茶香驱散了海水气息，温热的茶水将潮湿赶跑，让人觉得心里快慰。 和蔼老头满足的叹了一声，“这茶真不错。” 木之青理所当然的点头。 一杯茶下肚，拉近了不少距离，可是木之青专注喝着茶，配着延绵的菜地和泥土，还有远方的大海喝得悠然自得。 两个老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如今像你这样沉得住气的人不多了。” 木之青转着茶杯，“又不是小年轻，谁会沉不住气。” “此言差矣。” 可是多的他们却闭口不言。 良久，严肃老头猛的放下茶杯，“你就没什么想要问的？” 小年轻不一定沉不住气，但是严肃老头一定沉不住气。 “别急啊，”木之青不甚明白，“我能问什么？” “你……”严肃老头撇过头去，“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木之青不紧不慢，“既然这里是天卦岛，那么你们岛上的每个人都应该会算卦才是。若是你们的卦象上说今天我会和你们说话，那就一定会说话。如果今天的卦象上说你们会告诉我什么东西，那不用我说，你们自然而然就会告诉我东西。” “……” 沈长青，“……” 木之青施施然的样子，好像别人告诉她什么，都得她愿不愿意，摆谱摆得利索。 沈长青险些就忘了刚才出门前木之青笃定说一定要打入“敌人内部”的样子了。 严肃老头听得发笑，“你当占卜是大白菜？走一步就要占一卦？” 木之青面露惊诧，“应该不会吧，不然的话和刚学步的小儿有什么区别？” “……” 木之青和沈长青被赶到青石小道上，回头时已经没了下棋的老头。 “被嫌弃了？”木之青犹不敢置信。 沈长青木着脸，“我想是的。” 木之青很受人不待见。 “你我不相上下。”被赶了好几次，木之青也来脾气了，毫不客气的回敬沈长青。 沈长青不像她，没有反驳的意思，欣然接受了。 “天卦岛不欢迎我们，我们在这里格格不入，没人愿意理我们。” “那又如何？好不容易来到这，他们若是欢迎我也就罢了，但是他们越不欢迎我，我就越想让他们欢迎我。” “……木道友真的是……” “怎么？” 沈长青左思右想，勉强给出了一个委婉的答案，“很是倔强。”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木之青鲜少受到这样的对待，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万人嫌的样子，所以她颇感新奇。 沈长青起初还会被木之青的奇怪爱好侧目，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他发现在天卦岛修炼特别好，带给人的助益是难以估量的。尽管沈长青认为这大部分功劳取决于天卦岛上的冷淡。 这在另一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与世隔绝。 和外面喧嚣的世界很不一样。 天卦岛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像是给凡人养老的地方，对于修士来说似乎有些安逸了，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也不用担心背后有人捅刀，给人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 这里没有了任何利益纠缠，也没有任何尔虞我诈，这让场面生活在深宅大院的沈长青神经放松，只感觉常年凝滞的修为似乎松动几分。 “这里就像一处世外桃源。” 严肃老头冷笑，“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和坟墓又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也就只有不把这里当归宿的人，才不会把这里当做囚牢，只知道无病呻吟，坐着说话不腰痛。 沈长青难以反驳。 或许他就不该一时放松，在两个老头面前说了出来。 “嗯？那是福儿吗？”和蔼老头挥了挥手，“福儿，你上哪儿去？” 福儿眼眶通红，就算如此，她还是礼貌的问了个好，木之青和沈长青也不漏。 “我去给百师父上上香。” 老头叹了口气，像是怜爱，“你百师父喜欢看到你无忧无虑的笑脸，她若是在，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幅样子的。” “我知道，她希望我好好的，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老头沉默一会儿，“回来后来我这，继续之前的课程吧。” “……是。” 第五百九十一章 姐姐好坏! 福儿往身后看了一眼，“姐姐你不用跟着我的，我自己可以。” “没关系，我也不是来保护你的。” 福儿，“……” 福儿垂头丧气，稚嫩的模样露出几分老成，还真有几分大人样。 “我终于知道师傅们为什么让我离你远一点了。” 漂亮姐姐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可是太喜欢捉弄人了。 木之青诧异，“为什么？” 福儿，“……” 这让她怎么回答？ 海岛上有几座小山，福儿带他们来到其中一座山上。一进入山里，便感觉有股阴凉之气侵袭而来，在放眼一看，满地的墓碑充斥在地上的每一个缝隙，只有一条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隔开。 每一块墓碑上都有字，却简略得不行，有的甚至一片空白，福儿就是带她们来到一处空白墓碑前。 福儿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木之青鼻前传来熟悉的味道，是福儿烤的瓜果蔬菜。 “百师父，”福儿的声音很小，“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虽然你不能吃，但是这是我能给你带的最好东西了。” 福儿跪在墓碑前哭泣，七八岁的小女孩，脸上竟然带着不同寻常的悲伤，仿佛看惯了人间悲欢离合的老者。 木之青听到沈长青的传音，“对于很多修士来说，他们讲究的是人死如灯灭，不光不会留下自己的尸身便宜给后者，还会将自己在世的一切痕迹都抹除。想来这位罢百道友就是如此，才会让自己的墓碑上连个名字都没有。” 沈长青见多识广，什么都能说出个章程来。 木之青的目光放远，入目所及全是墓碑，过了好一会儿，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真是一座奇怪的岛屿。” 节灵不以为意，“修士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道路，他们既然将这里当成了坟墓，就怪不得其他人。” 天卦以寿命为占卜，自然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反噬。 节灵的淡淡的话中，是冷淡到几乎无情的态度。 木之青不置可否。 福儿自那天起，又恢复成了活泼开朗的样子。因为岛上少见外人，她就成天往木之青和沈长青这里跑。 除了福儿，岛上的其他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不管木之青和沈长青怎么做，都是选择了无视，不搭理也不做什么，就当没这两个人一样。 沈长青刚开始还满心提防，后来逐渐了解了这座岛屿后，反而有了久违的几分放松。 他好像来到了世外桃源之地，没有人认识他，也不会追寻他的来源。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天卦岛有着世间难以存在的纯粹。 他很久不曾这样过了。 “好过分。” 可是相比起他，木之青显然没有他这样好的“心态”，不知道第几次不满的拍了拍窗框。 她气鼓鼓的，“我是洪水猛兽吗！怎么一个个都不理我，我很想找人聊天的！” 沈长青垂了眼眸。 他不知道说什么，木之青的百无聊赖就快冲破天际了，显然不是任何人能够安慰得了的。 “好了，”节灵轻声道，“不是还有个小姑娘陪你说话。” 木之青瞥了一眼仿佛被她吓到的福儿，神情忽然变得和蔼，“你祖师有没有说要见我？” 福儿端着茶水不敢喝，吓得打了个嗝，“祖……祖师爷爷在上次见到你之后就闭关了。” 木之青的神情冷淡下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福儿鼓起勇气，“姐姐是觉得无聊吗？” 木之青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你呢？” “啊？”福儿一脸茫然。 “你不觉得无聊吗？成日在岛上反反复复见到的都是那些人，板着一张脸好久都不露出一个笑容。你每日除了上课就是偷菜，身边的人除了给你上课就是下棋种菜建房子，你怎么待的下去的？” 节灵看了木之青一眼。 福儿一脸茫然，“可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了啊，生活还会有更好的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乏善可陈的日常已经是他们的习以为常，他们哪怕有再丰富的想象力，都会局限在井里的一亩三分地。 从来没见过更好的，自然就不会去憧憬向往。 木之青若有所思。 节灵道，“你又何必给她不该有的憧憬。” 可是福儿顿了顿，在木之青的目光下似乎放弃了什么，凑近了木之青悄悄说道，“可是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大师父经常不在岛上，我想岛外的世界一定很有趣吧。” 福儿像是在说什么不可言说的妄想，只敢在偶然的时候向木之青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完还觉得彷徨，悄声说道，“这话我就说给你和哥哥听，可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沈长青皱了皱眉，“为什么？” 福儿眼里茫然，“师父们都不希望我这样想，他们说如果岛上是他们的坟墓，那么岛外就是我的坟墓。” 木之青轻笑，“一群加起来好几千岁的人了，吓唬小孩子倒是毫不犹豫。” 沈长青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看到木之青靠近福儿，放轻了声音，几乎用哄骗小孩子的语气说话。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就算岛上是坟墓，你的师父们不是在这里住得很开心吗？” “……木道友！” 木之青拉开了和福儿的距离，自然而然的，因为身高差距，福儿只能仰着头看她，神情愣愣。 屋里静默一会儿。 节灵低眸看着木之青。 她就像阎罗地狱里的恶魔，哄骗着面前的小孩将自己的心肝肺全都掏出来，好让自己面前的摊位不至于空空如也，也好有诱惑下一个过路人的手段。 她可……太坏了。 节灵勾唇。 可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可不会像沈长青这样出声制止，他顶多光明磊落的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然后什么都不表态。 “姐姐……”福儿眼里有了泪水，“岛上的菜种得很好，因为师父们总知道暴风雨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要为它们遮挡烈日。” 她语带哽咽，没有满脸的笑意，“他们说我出岛会死，姐姐就告诉我岛外有多好……” 言罢，她仰头大哭，“姐姐好坏！” 第五百九十二章 福儿姑娘 木之青，“……” 平日里天真活泼，哪怕自己最眷恋的长辈去世，都能用甜甜的微笑来让长辈放心的小女孩，此时在嚎啕大哭。 她被困在拥有一岛迟暮老人的岛屿中与世隔绝，每日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只能祈求着自己不去多想，开心下去，哪怕憧憬岛外的世界，也因为过于早熟的常识知晓自己不能憧憬。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憧憬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她上了好多课，师父们和祖师爷最忌讳如深的占卜结果，他们毫不藏私，毫不隐瞒，从来不说什么似是而非，让人更加憧憬的话，而是直白的告诉福儿：你离开天卦岛，就会死在岛外，再也回不来。 因为师父们一遍又一遍的告诫，她眼睁睁看着告诫她的师父们头发一根根花白，就在短短几句话中又苍老了许多。 她如何还能去憧憬？ 哪怕只是言语提起，她都只敢和两个外来者说起。 屋里的哽咽持续了很久。 福儿低着头哭泣，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在地上。 哪怕是这个时候，木之青都居高临下的看着福儿，哪怕眉眼弯弯，依旧像个最邪恶的魔鬼，冷漠无情得让人恨不得对她生吃血肉。 哽咽声听者心酸，很难想象才八岁的小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有着不该属于自己的通透。 也是这样，他侧过头去的时候，才看到木之青虽然眉眼弯弯，却一反常态的，一点笑意都没有。 福儿像是终于哭够了，擦干泪痕仰起头来露出一个笑脸。 “就算是坟墓又怎么样，这也不是师父们想要的，这也不是祖师爷想要的。他们都说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哪怕他们不是什么顶天的人物，但是天地之间，总要有一些人背负不同寻常的东西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笑脸就落了下来，嘴角一瘪，“不过师父们说得对，姐姐就是个坏人，不然怎么一句话让我的心这么痛。” 说完，福儿跺了跺脚，“我再也不要来找你了！” 她转身像头小牛一样莽莽撞撞的跑了，头都不回。 沈长青愣住，没想到福儿会这么说。 “唉，”轻轻一声叹气，“被人厌恶了啊。” “……” 沈长青看眼木之青，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离开天卦岛。” “嗯？” 沈长青说，“我理解你，但是我想安静更适合天卦岛，虽然对你来说是无趣得要命的日子，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打扰这座岛，我陪你去其他地方走走。” 说完，沈长青推开门走了。 木之青脸上露出讶异之色，瞪圆杏眸，指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道，“沈长青那是看不惯我吗？” 节灵轻笑，“谁让你连一个小女孩都欺负。” 木之青偏头不说话看着他。 节灵道，“我并非指责你。” 木之青回过头。 透过窗外可以看见，福儿已经跑过延绵不绝的田野间，身影缩小成一个小黑点了，很快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二日木之青出现在严肃老头的家里，两只手臂撑在窗户上看进去。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所以木屋的窗户全部都大敞着，任由外头的阳光照射进去，使得屋里亮堂极了。 屋子里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还有两张桌子，简陋的和椅子摆在一起，就当是一个小型学堂，福儿就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认真的看着书，认真到都没发现木之青的到来。 倒是捧着书籍的严肃老头注意到她了，瞪起两只眼睛，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他在警告她别乱来。 木之青整日在天卦岛上乱窜，其他人都是无视的态度。哪怕是到这个时候，只要她没做出什么举动，严肃老头也是不会太过搭理的。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反而还可以挪了挪，发现不够还用手中木棍挡在窗框，终于让阳光不再投射进去，正好有一片阴影挡在福儿的书籍上，让她下意识回头看来。 “……” 看到木之青，福儿下意识露出笑脸，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起鼻子来，又收起笑脸来气鼓鼓的不再看木之青。 “看来到底还是小孩子，没有真的生你的气。”节灵说。 “客人！” 屋子里的严肃老头已经忍不住警告出声了。 墙边靠着的沈长青忍不住扶了扶额。 他好不容易觉得天卦岛上的生活轻松惬意，可是木之青每次都能踩在他紧张提防的线上。他怕木之青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不能安然无恙的下岛。 可是木之青的性子他心里清楚，所以只能温和着一张脸倚靠在墙边，乍眼一看就像帮凶，专门为木之青放风似的。 “先生那么紧张我做什么，我又不做坏事。”窗户足够大，木之青轻轻一跃就坐了上来，霸道的挡住了所有阳光，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而她本人还晃着两条腿，把玩着木棍，将头轻轻靠在窗框上，在这个午后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 严肃老头一张黑脸，“你到底想做什么！” “先生，”木之青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能否借你的学生一一会？我有事找她。” “……”福儿惊恐的摆手，面对严肃老头的目光，她连忙说道，“我跟这个姐姐不熟！” 严肃老头闭了闭眼，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福儿她要学习，没空跟你玩，你没事就赶紧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他几乎是从牙根蹦出来的字。 “看来福儿是他们的命脉，没像以前一样忽视你了。”节灵说道。 “可是我不是来利用福儿的。”木之青回了一句，笑眯眯的对福儿说道，“昨天惹你生气是我不对，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道歉的，福儿姑娘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她话音特意放轻了，第一次被叫“姑娘”的福儿红了脸。 岛上的人都把她当孩子对待，木之青对她的口吻却是平等的，和昨天很不一样。 第五百九十三章 和好 “嘭！” 窗户被人猛的关上了，灰尘四起的同时还有严肃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有本事你把我的屋子拆了！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屋里。 木之青皱着眉头往后走了几步，完美的避开了四起的灰尘。 沈长青施了个净尘术，把掉到他身上的灰尘和蛛网都清理干净，才温和道，“没人欢迎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木之青想了一会儿，顶着日头道，“既然我是来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我决定我就在这等福儿姑娘下课。” 沈长青，“……” 如此和街上强买强卖的摊贩有什么区别？ 沈长青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静静的陪着木之青。 日上中天，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严肃老头黑着一张脸出来，“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他气哼哼的走了，屋里却走出一个怯生生的福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就快走没影的背影，苦着一张脸来到木之青面前，“姐姐中午好。” 木之青一脸稀奇，“你怎么不躲着我了？” 老头也没拦。 福儿抓紧书本，想了想仰起头说道，“伯伯说遇到事情不能逃避，要勇于面对。好的事情可以等着等着就不会来，但是不好的事情等着等着肯定会更惨烈的到来。” “……” 木之青笑了，“没想到先生还是一个这么悲观的人。” 于是沈长青看着木之青堪称温柔的弯下腰，几乎和福儿的视线齐平。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诡异。 “福儿姑娘，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你答不答应？” 福儿，“……” 沈长青，“……” 这哪里有一点道歉的样子。 这更像拿着刀逼福儿答应。 更像街道强买强卖的摊贩了。 节灵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是他建议给木之青的办法。 沈长青不知道这些，他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比福儿的视线还要矮一点。 还是让他来吧。 “福儿……” “你为什么叫我姑娘？” 谁知道，福儿完全忽略了一脸温和的沈长青，一脸好奇的看着木之青，“师父们都把我当孩子对待。” 想要宽慰的沈长青，“……” 木之青伸出手去，轻轻划了一下福儿的鼻子，宠溺的说道，“傻瓜，当然是你会长大啊。你迟早会长大，成为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再过不久就会变老，成为老人，和这岛上的人没什么区别，一头华发，我这么叫又有什么不对。” 福儿，“……” 沈长青，“……” 沈长青温和的表情僵硬了，他看向木之青一脸费解。 福儿愣愣，“我迟早……会和这岛上的师傅们没有任何区别，一样苍老吗？” 她从未想过这些。 可是木之青提了出来，而她……无法反驳。 福儿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感觉心沉了下去，向来乐观的心态很难见到踪影。 “是啊。”木之青很有耐心，很温柔，“只要你喜欢，不管你多老我都会叫你姑娘，哪怕你进了那座充满坟墓的山头。” “……” 沈长青有些难以容忍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他哪怕再不会管理沈家，也总好过木之青！ “福儿……”他决定这次一改温和，省得福儿将木之青当成仇人。 可是福儿急切的往前走了一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在你眼里都会是同样的地位吗？” “当然。”木之青温和道，“我想这没有什么不同。” “……” 福儿愣愣。 沈长青一脸温和，木之青一脸温柔，但是全然是不一样的感觉。 沈长青闭了闭眼。 可是为什么福儿总是忽略他呢？ 再这样下去，想必他们马上就得离开天卦岛了。 可是福儿愣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愣愣说，“这样也好……” 沈长青，“……” 他木着脸，不太明白福儿因为什么口是心非，但是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平和，那么说明福儿虽然是八岁的小女孩，但是早熟和聪慧是肯定的，还懂得维持大人明面上的友好。 福儿粲然一笑，一点都没有沈长青所想的那样忍辱负重，而是笑得开怀，“所以我和姐姐之间是平等的。没有年龄外貌的限制，也就没有修为身份的限制。毕竟我没有灵根，很快就会成为老人，被人当作大人的时候绝对不多。” 木之青语气轻缓，“天卦岛没有外人，哪怕你是鹤发老人，在他们眼里也是孩子。”她勾出小指，对视着福儿笑眼弯弯，“但是我不一样哦。我大概是这个世上，你能碰到的唯一一个当你是大人的朋友哦。” “所以你更要好好珍惜我。” 沈长青已经完全愣住了，他看着福儿同样愣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小指，扬起此生最灿烂的朋友，“嗯！朋友！” “……” 沈长青扶额。 从那天开始，木之青和福儿相处得很融洽，福儿不上课的时候，除了不把他们往人群里凑，其他地方几乎都满足了木之青。简直是木之青想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百依百顺，无不顺从。 沈长青刚开始还会都陪着，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岛上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他的脸色变得比从前平和许多。从前暗地里的消沉和沉寂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座没有任何算计的岛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所以在某一天木之青带着福儿飞行的时候，沈长青宣布闭关。 为此和蔼老头特意将木屋加固了好几圈，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道，“这样就不用担心塌房了。” 沈长青，“……”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最后他自己选择了一处山上，开辟了一个山洞闭关。 毕竟闭关一事可大可小，稍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身陨道消，可不能赌那么一个万一，必得周全才是。 闭关前夕，沈长青还来找木之青，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长青半响道，“没什么，你保重。” 他走后节灵就笑着跟木之青道，“他怕他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再也忍受不了你的岛民们大卸八块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闯祸 木之青对此的回应是挑了挑眉，不予理会，继续带着福儿在天卦岛上四处闲逛。 福儿很喜欢木之青，更喜欢木之青一口一个姑娘的叫她，让她真的觉得自己被放到了平等的位置，所以每逢下课一张小脸跑得红通通的来到木之青面前。 最重要的是！木之青会带她飞啊！ “飞翔的感觉真好！”福儿感叹道，“上次我们还能在海里飞！我怎么都没想到海里有那么那么大的海兽！要是捉上一只，够我们吃好久的！” 木之青想了想，决定满足福儿，“那我们捉上一只。” 化神的修为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有天卦岛一半大小的海兽在她一握木棍间，输赢就有了乾坤。 “这只够不够大？” 不止是福儿，深海的神秘同样吸引着木之青，木之青逛完整个天卦岛后，就将注意力放在海里，许久都不曾厌烦。 有半个天卦岛大小的海兽挣扎得微不可闻，在淡绿色的灵力包裹中渐渐从海水里升起，翻起的海水足够掀翻巨轮，足以可见海兽的大小。 福儿睁大眼，已经忘了眨眼，“我听伯伯讲过，鲲之大，可有十万八千里，化尾展翅。”她紧攥木之青的衣角，合不上嘴，“这不会就是鲲吧！” 木之青瞟了一眼，“不是，应该只是一头八阶海兽，忘记叫什么了，但是大抵是家族遗传，一顿不知道能吃多少鱼。” 木之青正想下一个动作，就见远处有一道黑影飞来，打近了一看，是气急败坏的严肃老头。 严肃老头挥舞着手臂，身影上下横跳，“木之青！福儿！你们在干什么！” 福儿吓得往木之青身后躲了躲。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捕鱼啊。” “……” 木之青管这叫捕鱼？ 严肃老头快气炸了，“不管你呢要做什么！马上给我停下！岛都被你们淹了一半了！再说你们捉它回去！往哪放！谁来吃！” 巨兽出海的动静太大，海浪竟然席卷到天卦岛上去，一眨眼就淹没了天卦岛的海岸线。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一脸歉意，“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连累你们，我这就放手。” 说完她真的放手了。 “嘭嘭嘭！” 于是大半身躯远离海水的海兽猛的落尽海里。 嗬！这下可何止激起千层浪，浪头打得老高，甚至都打在严肃老头的灵气护罩上。 再一看木之青，护着福儿好好的，一点海水都没碰到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往上飞了好远。 “木之青！” 咆哮声传出好远。 天卦岛一片狼藉，正好止步在延绵不绝的菜地上，就见木屋都淹了不少，湿哒哒的，如今岛上的老人正一趟趟搬出屋子里的东西放在日头下晒。 福儿哪怕做好准备都是心惊肉跳，哭丧着脸跟在严肃老头身后。 木之青跟在最后，生怕湿哒哒的地沾了她的衣裙，还是悬空着走路的，乍一看跟个貌美的幽灵似的。 木之青多少带点不忍，“这么多老人被生活压弯了背脊，反反复复的搬这些重物，实在让人瞧着于心不忍。” “你给我闭嘴！” 前面的严肃老头听了，又是一番气急败坏。 木之青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自从她来了岛上，岛上就没一日安宁！ 为此第二天木之青一打开门，不见了每日跑来找她的福儿，反而看到了一堆站在她屋门口的老人。一见她出来了，个个都把苍老的眼眸慢吞吞的转向她。 “……”木之青收起往外踏出的脚，“说实话，我还以为我来到了阎罗地狱。” 和蔼老头站在最前方，闻言叹了口气，“岛主说外面的世界容不下你，到处都有人对你怀有敌意，所以让我们将你们当客人在岛上住下，可是你再像昨日那样故意作弄，我们就要……” 上来敲打了。 木之青能够理解，眼见和蔼老头顿住话语在卖关子，她低着头乖乖道，“怎么能说是故意作弄呢？岛上的道友们热情又大方，待人和气又挑不出毛病，我怎么样也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昨日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没想到那鱼那么大，光是出海就能淹了天卦岛。” 和蔼老头很难再和蔼下去，“也没想到将鱼失手放下去能淹了天卦岛？” 木之青天大的无辜，“对。” 对？ 她收获了苍老的眼眸里暗藏的杀意。 “客人！”和蔼老头道，“你是化神修士！” 她的神识感觉不到？ 严肃老头撒开和蔼老头的手，立刻说道，“你再这样我就……” “就怎样？”木之青显然天不怕地不怕，还有些好奇的问。 “……”严肃老头黑着脸，“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自然放不出什么威胁。他们在天卦岛上与世隔绝，过惯了平静的日子，人与人之间都是悠闲美好，何曾谁给他们气过。 可是木之青又有些特殊，他们连狠话都放不出来，只觉得从前平静的日子在离他们而去。 “这样啊……”木之青眉眼一弯，“这就要问问你们了。我和沈道友都是大活人，不说一起下个棋，好歹不要目光扫去，空无一人吧？” 说完她还义正言辞的下出结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漠视我，我自然不能漠视你们！你们越不想和我说话，我就越想让你们主动上门和我说话。” 话音到这，她的语气又落了下来，笑眯眯说道，“你们看，我这不就达成心愿了？” 她微微歪歪头，眼中充满了期待，“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面目可憎，很是可恶？” “……” 怎的？难不成她还以此为荣吗？ 可是众人看了看她的神色，又诡异的无法去除这个想法。 良久，和蔼老头闭上眼睛，“罢了，你……” 他的脸色似乎扭曲了一下，最后说道，“天卦岛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想来你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那我们就当你也快陨落就是了，当你是我们其中的一份子。” 这话有些回敬木之青，却又隐隐藏着一些什么。 木之青笑眼弯弯，“好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算卦 那日之后，木之青果然安分了不少。日常从抓鱼变成斗鸡遛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卦岛死寂的气氛开始缓缓流动，好像死去的时间正在复原。 木之青就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天卦岛上泛有圈圈涟漪。 至少原本安宁养老的老人们气得皱纹多了几条。 “老夫迟早折寿！” 可是他们却不再像从前一样排斥木之青了。 和蔼老人更是能面对面坐下和木之青下棋。 “这下可满意了？”这倒不是和蔼老人说出的话，而是节灵单纯的问询。 木之青托腮，随手落下一棋，漫不经心道，“还不错。” 和蔼老头眼看着黑棋落下的位置，额头上明显一头黑线。 他忍了忍，勉强忍了下去。 木之青完全就是臭棋篓子，每一步棋子都出乎他的意料，他难以想象木之青看着这样聪明的人，是怎么下出这么……这么…… 和蔼老头到底涵养好，就连只是心中揣测人都不愿意。 “话说回来，先生在岛上排名多少？” 和蔼老头叹了口气，勉强避开原本要下的位置，白子落下，“你我同是化神修士，喊我先生便过誉了，称呼一声道友便好。” 木之青歪了歪头，想起什么扬起笑容，“是我的不是，还没先向道友介绍我自己。” “……” 和蔼老头面色复杂。 其实他又何需要知道这个。 木之青就当没有看出来，笑眯眯的脾气很好的样子，“我叫木之青！道友你呢！” 她完全不放过和蔼先生和稀泥，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 和蔼先生沉默一会儿，直到木之青又下出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棋子，额头黑线再次浮上，等到恢复心平气和才说道。 “你的名讳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我不光知道你叫木之青，更知道你是个散修，明明师出无门，却极为神秘，可以说这世上的功法秘术都不如你自身所带的来得神秘。” “哦？”木之青非但不忌惮，还一脸吃惊，“这是先生算出来的吗？算得好准啊！” 她又换回了称呼，好像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和蔼先生叹了口气，又落下一子，“哪有那样准，只不过是前段时日罢一回来，听他说的罢了。”下完棋子他不经意的抬眸，“话说回来，我真正算出来的只有你此时墙倒万人推的处境。” “嗯？”木之青比方才还有兴趣，“还有呢？” 和蔼先生顿住下棋的动作，一双慈和的眼睛直直盯着木之青，仿佛能洞悉人心。 “原因很简单，想必你也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现在你命里还有相助的人，没有特别亲近之人的命格，却有关系浅薄的有缘之人。平日算不得关系特别好，甚至连友人都称不上，却奇异的因为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与性子不同，保持着诡异的平衡……”他话音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自顾自说得太多了，慈和问，“我说得对吗？” 木之青托腮想了一会儿。 节灵星眸微闪，温柔一笑，“都说当局者清。我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来，他说得确是如此不错。” 木之青不太觉得，“大家都是朋友呀。” 好歹也是快要认识近千年的关系了，大家躲过陨落，躲过反目，一起走到如今不容易，怎么就会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呢。 和蔼老头脾气很好，“事实如何，犹如冷暖自知。同样一件事情，放在重情义的人身上是一个结果，放在无所谓的人身上又是另一个结果。” 木之青玩味，“那先生觉得呢？我是否是重情义之人？” 和蔼老头道，“冷暖自知，有时候旁人反而看不透。” 木之青轻笑，“我感觉我好像不是来和先生下棋的，而是来和先生论道的。” 和蔼老头看着一塌糊涂的棋盘。 她何曾想来和他下棋过。 直到现在了，她都不知道她早就输了他了。 “那然后呢？”木之青道，“不管是重情义之人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你说的墙倒众人推是什么意思呢？” 和蔼老头古怪的看着她，好一会儿说道，“自然是字面意思。玄灵大陆上的人与你磁场有碍，却苦于有隐隐迷雾作梗，使得小人不敢作祟。等到迷雾彻底散去，又给了他们时机，那么不管是曾经你看得上眼或者看不上眼的人自然都会一拥而上。”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深意，让木之青眉毛一挑。 和蔼老头更具深意的道，“毕竟在前面驱使他们的更是巨大的利益。” 木之青恍然拍手，“你的意思是懒驴额前的馒头！即使它再怎么懒，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蠢笨，让自己不得不向前走动！” “……” 沉默了一会儿，和蔼老头勉强笑道，“通俗点来讲，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木之青笑意更甚，“馒头是懒驴面前巨大的利益，也只是他们认为的利益。” 和蔼老头的神色变得和方才有些不一样，良久，他才缓缓点头，“说到底，冷暖与否，还是取决于个人。然而不同的人对待冷暖有不同的看法，就如同同一个人认为眼前是适宜自己的，又岂知是不是被眼前所蒙蔽，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木之青歪头，“先生说得好难懂。” 和蔼老头苦笑。 刚才那一来一回，木之青可不是不懂的样子。 “呀！”她突然一声呀，和蔼先生以为她发现自己输了，却听到她道，“先生你怎么不继续下棋了？我等你好久了。” “……” 和蔼先生犹豫一会儿，咬着牙继续落子。 “啪。” 几乎是前后脚，木之青毫不犹豫落下一子，笃定至极，好像自己下的位置绝对是正确的。 “……” “不过说来说去呢。” 木之青觉得和蔼老头下得慢，于是又托腮等他，笑吟吟说道，“先生怎么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说自己是谁呢？” “……” 和蔼先生一顿，无奈摇头，“无名小卒无足挂齿罢了。” 化神期的无名小卒吗？ 木之青轻笑，“这样吧，这次轮到我来算卦。” 第五百九十六章 论道 “……” 她来算卦？ 木之青来算卦？ 和蔼先生陷入沉默。 木之青却好像没察觉到他的沉默，和下棋一样的自信，笃定的说道，“我算先生不是岛上的人哦。” “……” 和蔼先生一顿，和木之青对视上。 木之青笑眯眯，“看来我算对了呀。” “我还猜呀，”木之青缓缓道，“先生虽然不是岛上的人，但是和岛上的人一样时日无多，无缘飞升半劫界。” 她一顿，笑眯眯道，“先生，我猜得对吗？” 和蔼老头缓缓深呼吸一口气，“你确实天资出众。虽然到了化神期，能够知天地，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便会知晓。哪怕通过一言一语，空气的变化，心情的波动就能知晓一些事情，但是老夫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却没有一个像你说的这样准。” 木之青眯起眼睛，面露讶异，下一秒轻轻笑起来，“呀，我猜对了呀？我只是胡乱诈你的呢，希望先生不要跟我计较。” “……” 节灵的视线落到棋盘上，心想世上可能有许多人表里不一，但是这些人之中绝对不包括和蔼老头。他确实是和蔼的，性子也是平和的，不然断断忍受不了木之青。 但是木之青却毫不自觉，并且还解释道，“岛上的人除了天机先生，其他人都是福儿姑娘的师傅，但是她却独独叫你伯伯。” 和蔼老头一愣，随即失笑摇头，“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意味深长道，“如果只是这个原因，那你便是误打误撞了。” 事实真的这么简单吗？ “很抱歉，我无法和你交换老夫的名字。”和蔼老头似乎陷入追忆，“仔细想来，老夫的前尘往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来到岛上，便是抛却一切，寻找全新的自己，自然就将从前的一切全都忘了。” “不给自己取新的名字吗？” 和蔼老头摇头，“天机不愿收我。” 和蔼老头修为高，又有谁能收得了他。 话已至此，已经很明白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蔼老头抛开了自己的身份来到天卦岛，想要加入天卦。可是却不能如愿以偿，甚至连个名字都求不到。 和蔼老头堂堂一个化神修士，来到这个岛上竟然是这样的待遇，连个名字都不能有。 木之青却一点疑惑都没有，只是神色如常的眨了眨眼，“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我想叫你先生，你又让我叫你道友，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和蔼老头一点犹豫都没有，“那便叫我先生吧。” “我既已抛却了前尘往事，一心想要加入天卦岛，那么天卦岛一日不收我，我便一日没有名字。” “呵。” 木之青的一声轻笑让和蔼老头略微皱起眉头。 “岛上修为最高的不知道是天机先生还是你，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人够格给先生取名吧？” 木之青趴在桌上，彻底扰乱了棋盘，“先生这么做，怕不是只是想要隐世在天卦岛上，其他对你都不重要了吧。” 和蔼老头的视线和她对上。 好一会儿木之青又直起身子，“不过这些和我无关啦。既然连先生都觉得天卦岛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我更要在岛上好好隐居了。” “……” 和蔼老头看着乱七八糟的棋盘，这下已经彻底打不了了。 对于他这种常下棋的人来说，他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下棋方式的，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因为这意味着结束。 他素来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但是和木之青的每一次交锋都让他觉得不对劲。 “这里不属于你，这座名为天卦岛的坟墓埋葬了很多人，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你。” 棋盘上的棋子被和蔼老头一颗一颗的收了起来，极为有耐心，木之青也不帮忙，就这样托腮看着，好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让她学习。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严肃老头，他身后还跟着下课的福儿。 “福儿姑娘。”木之青笑眯眯挥手，“下课了啊，等会儿我们去摘点瓜果吃吧？” 福儿眼睛一亮，但是顾忌什么，悄悄躲在严肃老头后面，正好避开他透过来的目光。 和蔼老头终于收拾好棋盘站起来，“天卦岛不是你的好去处，但是外头无人真正欢迎你，你且在天卦岛住上一段时日，让自己平静沉淀下来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严肃老头不喜欢木之青，所以冷哼一声就和和蔼老头并行着离去了。 福儿好奇道，“你们是在论道吗？” 论道？ 木之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天空碧蓝，万里无云，顶好的天气，让带着海水味咸湿的海风都显得惬意怡人。 “怎么会呢。”木之青说，“走吧，福儿姑娘。” “哎！”福儿应了一声，小脸红扑扑的，“我今天的课业学完了！到时候姐姐再带我飞吧！” 她缠着木之青。 “没问题呀。”身影远去，声音消失在海风中，散漫又不经意，却不会显得敷衍。 节灵立在原地，修长的手微动，似乎正在掐算。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望向天空，眯起星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卦岛的日子过得很快，木之青几乎走遍了每一家每一户，让原先排斥她的人都不敌她的坚持，原本冷漠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 他们都是满头华发的老人外表，心也像老人一般腐朽不愿变通。他们原先带着木之青天然就带着一些偏见，后来相处起来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发现木之青很通透，虽然在修仙界外貌向来代表不了年龄，但是每每他们提到关于天地之间和道法，她都能说上两句。 她确实是一个道心通透的人。 “你如何会知晓甚多？”甚至有人问起来。 “啊，”这时候木之青就会慢吞吞的说道，“除去我本就聪慧的缘故，那应该还有罢一道友的帮助吧。”她笑眯眯，“许多年前，我曾经和罢一道友走南闯北，提前见识过天卦岛习俗。” 与她交谈的老人正蹲在菜地打坐，闻言脸色微红。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少女福儿 不愿透露姓名的老人抹了把脸上的土，下了结论，“你确实很不一样。” 在她身上你不会看到任何架子，哪怕她年纪轻轻已经是化神修士，离半劫界一步之遥。 哪怕她前途坦荡，拥有无限可能，对待他们这样的存在，态度却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这样的存在？”木之青眉眼一挑，杏眸中荡出笑意，“先生怎么还带妄自菲薄的呢？” 老人不语。 岛上所有人，除了福儿，她全都称一声“先生”，仿佛他们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道……”老人称道，“是我见过修得最好的。你的前路也是我见过最坦荡，同时也是最具神秘的。” 老人很有天卦弟子风范，日常掐指做算，连在街上扫地，都能随手捡起石子算一卦。 木之青有些好奇，曾经在旁观察了好几次，可是老人很有职业操守，不会愿意教她用石头卜卦的奥秘在哪儿。 木之青扬唇，“神秘啊……”木之青杏眸中浮动着光芒，“想要神秘很简单，有时候往往揭开神秘也很简单。” 老人转身看向她，华发因此而动。 他似乎从木之青这句话想到什么，竟然当面掐指一算。 一股微风吹过，好像将未来吹了过来，将前因后果揭开了一半帷幕。 老人良久叹息一声，“原来如此。你来此并非无所求。” 木之青杏眸的光浮动，她定定的看着老人。 老人张开唇似乎要说什么。 半响看眼木之青，又戛然而止，“我只是路人，天卦岛上的普通人，或许你追寻的答案在天卦岛上，但是绝对不在老夫身上。” 老人蹒跚的走了，似乎连走路都费劲。 木之青若有所思。 节灵上前一步，让她的视线里有了他，“你方才在想什么？” 木之青摸了摸下巴，“我在想天卦岛这么多人，以十个弟子为例的话，能否有一个善于占卜的。” 节灵淡淡嗯了一声，“即使是天卦岛，天卦弟子也是有优有劣，并非全是顶尖之人。” 木之青耸了耸肩，“好吧。” “之青。” 节灵叫住她，看她转身莞尔朝他笑，“怎么了？非要与我面对面。” 节灵的星眸与她对视，半点不曾偏移。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嗯？”木之青诧异，“这很让人奇怪吗？” “……”节灵伸手抓住微风，当然什么也没抓到，但是却如有实物一样，手指缓缓揉搓。 节灵看着她缓缓开口，“你来此……”他继续慢慢说下去，“到底所求何事呢？” 木之青眯起眼睛。 两人对视，都想从对方眼里探究到什么。 良久，木之青笑了。 捏着手指算，“十个人里面有一个占卜准的话，我一日要往十五个先生面前凑，每个人都会云里雾里的说一些一语双关的话。” 她像是算完了，抬眸一笑，“你说这第十五位先生的占卜准不准呢？” 节灵星眸晃动，竟然唇角勾起三分笑意，“大概率是不准的。” 这话一出，方才空气中流动的某些东西便烟消云散，仿佛阴霾彻底散去。 木之青弯起眼眸，“走吧，福儿姑娘快下课了。” 福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其在天卦岛独一无二，所以岛上的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每人一句教导，天便能由亮转黑。 为此福儿苦不堪言。 她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可是人不会永远一个样子，福儿偶尔也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这个时候便是她最喜欢木之青的时候了。 高高的大树上，少女的裙摆从树枝上垂下，花纹简单却不失美感，少女面貌清秀，一双眼睛却极亮，里面满是狡黠，还带着少女的青涩。 她紧张的攥紧衣服，“上次我晚上回家后，伯伯就差点骂死我了。” 在少女旁边，穿着一袭绿衫的木之青倚靠在树干上，一腿弯曲，瞧着和少女同样年纪，却半点不见青涩，偶尔还能看出散漫模样下的几分灵动，这份灵动倒是和少女的狡黠一样。 “怕被骂的话，刚开始就不要来找我帮你逃课。” “姐姐。” 少女似乎恼了，对上木之青那双笑吟吟的眼却泄气了，“知道你不喜欢人马后炮。” 她在树上小心移动，趴在木之青的膝盖上，脸上流露出几分孺慕。 “要是你教我就好了，你教我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在课堂里面睡大觉了。” 修长的食指触摸上少女的额头，将她顶得往后退了一点。 木之青收回手，似笑非笑道，“福儿姑娘，你觉得可能吗？” 福儿委屈的放下手，好像在说给自己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让我碰。” 有人轻笑，“对她来说，十年自然是多的。却不知道对你这样心防重的人来说，却连心门都没走到。” 声音温和，十足的友善。 木之青瞥了一眼节灵，双臂放到后脑勺往后倒。 今日的午后阳光不错，暖洋洋的晒得人直想睡觉，没有外界的任何喧嚣，不远处的菜地还传来几声蛙鸣。 “不要这么说福儿姑娘。” 节灵看着温柔，但是对福儿从来没有友善过。 节灵很温和，“你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她都将你当半个长辈了。” 啧。 木之青看着天空发呆。 总感觉节灵这些年越发表里不一了。 总不会是玄灵大陆呆久了，心里被压抑得有些变态了。 午后的微风袭卷着吹过，带来了身边人不经意的思绪。 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与自己有深切关系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察觉。 节灵勾起的唇落了一分，星眸看向木之青。 微风彻底吹过木之青的身份，她沉默的看着节灵。 “……” “姐姐？”木之青已经发呆很长时间了，福儿忍不住叫她。 只见木之青动作迅速的坐起身，“福儿姑娘，我想今日你有血光之灾。” 说完她轻巧的落到地上，正好暴露在前来寻人的严肃老头面前。 遍寻不到的严肃老头，“……” 惊恐的福儿，“……” 姐姐怎么一声不吭将她跳下去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出关 “附近总有蛙鸣，你没觉得吗？” 被严肃老头教训了半个月的福儿终于来找木之青了，可是木之青一直在菜地里打转。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她早忘记了来意，被木之青成功转移话题，“那就是青蛙的叫声吗？” 她从小就住在岛上，从未见过青蛙，自然也不知道青蛙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木之青漫不经心的应了，目光却仍在菜地里搜寻，自己嘀咕道，“这叫得也太大声了，扰人清梦。” 福儿顿时严肃起来。 这确实是大事。 据她所知，木之青几乎每日都要睡觉。因为她曾经好奇木之青修炼，所以夜晚悄悄去看，就看到木之青躺在床上大睡，和师父们一点也不一样。 当时她还被木之青教训了，说她扰人清梦。 她都这样了，那么木之青又怎么可能放过青蛙。 话说青蛙能吃吗？ 回头可以跟酸酸甜甜的瓜果一起烤着吃？ 福儿道，“不然我去找师父们，让他们为你卜一卦，占卜找东西很准的！” 她很有经验。 福儿浑然不知，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衫男子，因为身高的原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倒是说什么信什么。” 青蛙不是灵物，怎么可能出现在海外的小岛上。 “占卜……”木之青直起腰若有所思。 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木之青忽而伸出手，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 此时在她的神识中，她“看到”许多细细密密的光点，那是灵气还有生命。木之青避开这些明显的光点，去往沉沉浮浮的光点下。 蛙鸣声忽然戛然而止，却一点都没有耽误到木之青。 “找到了。”她唇一勾，忽然睁开眼睛。 只见土地一阵震颤，她手中的灵力升起，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升了起来，来到她眼前。 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四脚蛙，肚子上有几条类似血丝般的纹路，它的眼睛圆滚滚的，带着死寂般的沉静，喉咙上下滑动着，沉闷的蛙鸣声又响了起来。 福儿一下就捂住了嘴，“这就是青蛙吗！” 她从来没见过。 白蛙大概手掌大小，眼珠都快脱离眼球一般。 “这是什么邪物？” 木之青好奇的打量。 白蛙似乎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了，在空气中不断挣扎却徒劳无功，被牢牢控制在木之青的灵力之下。 “浑身灵力充沛，不是什么邪物。”节灵说道，“这似乎魂灵。” “魂灵？” 木之青忽然明白什么。 福儿却听得一头雾水，即使成人了，她的个子也没木之青修长，只能像小时候一样揪了揪木之青的衣袖，仰头看她，“魂灵是什么啊？” 木之青想了想，“是指什么东西成精了或许生出意识了吧。” 她从前在哪本书上看过，但是不太精心，所以只是一晃而过。 节灵却道，“它身上的气息你当真认不出来？” 木之青伸出手，白蛙再不愿意都只能来到她手上。 但是很神奇的是，白蛙即使蹲在木之青手中，也恍若无物的感觉。 白蛙浑身雪白，像是晶莹剔透，喉咙处时不时有凸起，蛙鸣声随着喉咙的滑动而响起。 木之青的杏眸与白蛙对视半响，忽然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灵力包起白蛙悬浮在木之青身旁，木之青提着裙摆在菜地间奔跑，身形轻盈，眨眼就跑出很远。 福儿傻眼了，“姐姐！姐姐你干什么去！” “我去做好人好事！” 福儿立马提起裙摆追了上去，“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木之青跑得很快，一眨眼就从菜地间到了小道。 微风吹过，经过的头发花白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警惕的盯着她。 “你又要做什么？” 可是木之青看也不看他们，提着裙摆朝一座山跑去。 “丫头！”扫地老头拦不住木之青就拦住福儿，“她干什么去？” 福儿急得要命，“我也不知道！姐姐在田里抓到一只青蛙，然后就跑起来了！师父您别拦我，我一会儿就该追不上了。” 扫地老头只好放手，看着福儿追了上去。 他不太放心，掐指一算，面上倒出现一丝恍然，然后彻底放了心，“原来如此。” “师弟，你算出什么了？” 身旁的人既好奇又想要蹭一下扫地老头占卜的结果。 扫地老头无趣的继续低头扫地，“当初上岛的那个无亲命格的人出关了。” 说起上岛的人他们还没有什么反应，说起无亲命格他们便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 于是他们便都不关心木之青是不是要带着福儿闯祸去了。 自从木之青上岛以来，他们天卦岛的每一个人都害怕福儿跟着她学坏了，所以每次在路上碰到她们，总忍不住长辈关怀的心，多问上几句。 木之青很快来到山上，不远处是一处山壁，她放下裙摆，立在山壁前看着，白蛙悬浮在身旁，她一点气都不带喘的。 “呼……呼……”福儿过了好半响才追上来，大气不接下气，“姐……姐姐，到底怎么了？” 等她平复下来，一看眼前就睁大眼，“哎？这不是……” 木之青杵了杵她，“你叫叫他。” 福儿指着自己，“什么？我叫他？”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使劲摇头，“师父们说闭关修炼受不得人打扰！我不能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好吧。”木之青也不勉强她，手放在嘴边喊道，“沈道友！沈道友你在吗！” 福儿在旁边傻了眼，忍不住扯住木之青的衣袖。 “姐姐！那位哥哥还没出关，你这样不好吧？” 可是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面前的山壁灵气晃动，坚硬的山壁竟然晃起水波纹，然后骤然朝两边退去，露出两人高的山洞。 山洞中灯火通明，在打开的一瞬间，灵气顺着微风吹了出来。福儿即使不会修炼，沐浴在这股灵气中也感到心旷神怡，十分舒适。 她傻傻看着，看着一个青衫人影从山洞中缓缓走出，给普通无比的山洞都带来无限贵气。 木之青笑弯了眼，“是不是丢东西了呀？” 第五百九十九章 沈的惊吓 面前的人温和，沉稳。 福儿与他对视时，只觉得微风都温柔下来了。 沈长青走到她们面前，确切的说是走到木之青面前，温和说道，“好久不见。” 在木之青的另一旁，节灵同样温和，可是两人的温和是全然不一样的。 木之青动动手指，灵气便包裹着白蛙来到沈长青面前，“这是你丢的东西吗？” 沈长青这才将目光放在白蛙身上，目光一凝，手中出现花篮。 花篮是沈长青的本命法器，木之青从前见过许多次，可是这里却不太一样。 花篮变得更加流光溢彩了一些，又不止于此，说不出来哪里变化了，好像是变得更加精致了一些，放在沈长青手中一点都不见违和，反而更加衬他了。 “呱！” 白蛙肚子上血丝般的纹路顿时消散，真正做到通体雪白。 花篮上升起白雾般的灵力，白蛙化作灵气，飞入花篮中不见踪影。 花篮上出现灵光，白蛙的融入使得花篮又变样了，好像更加充满灵性。 花篮融入沈长青的掌心消失不见。 木之青歪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沈长青，“看来沈道友的修为很是精进了，恭喜啊。” 沈长青看着她，半响笑了，“确是精进一些。” 现在的沈长青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你是被夺舍了吗？” 于是福儿听到身旁的人这么问。 “咳！咳咳咳……”福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下。 沈长青似乎有些无奈，但是眉眼平和的摇了摇头，眸光中似乎有些复杂，但是很快归于平静。 “只是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的声音轻缓，仿若微风一般无害。从前深藏在眉心之间的郁气已然消散了很多。 沈长青整个人似乎变得通透，光明了许多。 福儿小心翼翼道，“刚才那只青蛙是怎么回事啊？” 沈长青温和的看向她，这是他出了山洞之后第一次看到福儿，“那是我的器灵。” 福儿想起刚才的花篮，她不会修炼，所以似懂非懂。 木之青摸了摸她的头，“只需要恭喜就好了。” 福儿便扬起笑容，“恭喜大哥哥变得更加厉害了！” 沈长青无声的笑了起来，眸光却越过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不知为何，福儿在他眼中好像看到了久远的哀伤，她心下一疼，却不知道面前的大哥哥到底在伤心什么。 好一会儿，她却看到大哥哥眼中的悲伤消失殆尽，就连怅然若失都渐渐平静，她终于看到大哥哥不再越过她思考什么，而是真真正正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谢谢。” 福儿笑了起来。 沈长青出关了，福儿发现木之青的目光时常流转在她身上。 福儿有些不安，私下里偷偷问木之青为什么。 木之青道，“我在想你是否会喜欢沈道友。” 福儿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什么？” 木之青道，“按照话本上的套路，这岛上唯一一个青年模样的人生得俊俏，一般来说你应该会动心。” “……” 沈长青在旁边的木屋稳固修为，福儿不由感到庆幸，不然她此时就该无地自容了。 “姐姐……” 她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说。 节灵从窗外移开视线，“你太直白了。” 就算事实真的如此，又哪里有人像木之青一样行事。 福儿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左顾右盼，悄悄跟木之青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紧接着她紧张的摆手，“绝对没有！姐姐！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对大哥哥生出一星半点的喜欢！如果我敢有这种想法，我不得好死！天打……” 她的嘴被木之青捂住了。 福儿看到近距离面对她的木之青眼中满是惊吓，杏眸瞪得很大。 窗边的节灵已经来到她们身旁。 这是很罕见的，因为木之青和福儿在一起的时候鬼点子太多，他很难看得惯，所以从不往她们面前凑。 可是没办法，木之青受惊吓的样子更是罕见，杏眸都圆了。 他大概知道木之青受惊吓的原因。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轻笑，“谁让你让人误会了。” 木之青见福儿不再说下去了才放开手，不太开心的道，“你怎么突然发这种毒誓？被你那些师父知道了，我还能平安离开天卦岛吗。” 福儿捂住嘴，“我不说了！”可是好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道，“可是姐姐你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对大哥哥产生一丝一毫的妄想！” “……”木之青幽怨的看着她，“你反应这么大的原因我只能想到一个。” 福儿一头雾水。 然后就见木之青恢复了平日里的散漫和漫不经心，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回椅子上。 “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你竟然会认为我和沈道友是一对。” “……”福儿懵然了，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木之青幽幽看着她。 只有福儿认为她和沈长青是一对，才会在她问询的时候反应这么大，甚至发毒誓。 节灵静静的看着木之青，心下猜测到什么。 果然只见木之青看了福儿很久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撑着额头道，“你也可以这么想。” 节灵一顿，轻笑起来，唇角勾起的三分笑，星眸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你倒是很为她着想。” 自从那日之后，木之青很久都不见节灵。他倒是也没回到木棍中，只是时常在山顶或者风景好的地方赏风观月，好像她惹恼了他似的。 沈长青彻底出关之后，注意到气氛中的不同寻常，好像岛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这是很反常的，因为他记得早在他闭关之前，岛上的人就不这么做了。 沈长青倒是向福儿问起，然后就听到她和木之青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木之青时常带着福儿逃课都是轻的，就连差点淹了天卦岛这个事情她都敢做。 沈长青静默无言，只觉得如今木之青还能安然无事实在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情。 然而老天带给沈长青的惊吓没有到此为止。 “听说你和木小友是一对？”这日午后，他在和蔼老头口中听到这一句。 “……” 第六百章 木屋谈话 沈长青下意识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还在老神在在的和和蔼老头下棋，黑子一点阻隔都没有就下到最烂的一步，福儿本来还在忧心忡忡的想如何劝解木之青，闻言耳朵都竖了起来。 “……” 他静默许久。 和蔼老头和蔼的看向他，“不管多少岁，遇到自己真心之人，该害羞还是会害羞，倒是我这个老头子多管闲事，怕是给你们造成困扰了。” 此时街道空无一人，平日里那些老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长青再次看向木之青，却看到她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好像一点都没看到他询问的目光。 木之青看着节灵从远方走来，直到立在沈长青身旁，垂眸看着她下棋。 木之青收回目光，不满的道，“轮到你下子了，先生不要总是开小差。” 和蔼老头收回目光，烦恼片刻后只能下了更烂的一步。 没了看他的目光，沈长青这才硬着头皮开口，“前辈怎会有此问？” 他知道此时绝对跟木之青脱不了关系，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节灵在木之青身旁蹲下，握着她的手将黑棋偏离原本的轨道落下。 “……” 和蔼老头震惊的看向木之青。 这突如其来的一步如同神来之笔，原本进入死路的黑棋忽然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反倒是白棋进了死胡同。 她突然开窍了？ 开窍也不少见，他就说化神修士怎么可能还下烂棋。就算对下棋一窍不通，怎么也该从心中的明悟下手。 突然开窍不奇怪。 所以和蔼老头欣慰的落下一子。 孺子可教。 然后他就看到木之青紧接着下了出乎他意料的一步。 “……” 和蔼老头忍了忍，在沈长青又一次的问询中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他很久。 “……对不住。”和蔼老头抵拳轻咳一声。 实在是和木之青下棋太多次了，忽然之间冷不丁看到她有可能开窍，他就不免激动了一些。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节灵一眼，他已经退了几步出去。 她刚才挣出了节灵的桎梏。 和蔼老头道，“自然是听木小友说的。” “……” 这下心神震颤的便换了一个人。 沈长青沉默的看向木之青。 木之青就当此事与她无关一样专心下棋。 刚才那步棋可能是巧合。 和蔼老头这么想，然后说道，“我倒觉得你们二人十分般配，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羞涩。” “……” “等等。” 回去之后沈长青在木屋门口止步，在木之青要关上门之前叫她的名字。 木之青停下动作，笑盈盈望着他。 “木之青……”他抿抿唇说道，“我们谈谈。” 木之青松开手，缓慢的放下手，“好啊。” 福儿反应过来，紧张的捏着手，“啊……那……那你们聊！我晚点再来找姐姐！” 福儿跑远了。 木之青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沈长青这才走了进来，刚一进来，门就在身后自动关上。 他尽量不去看更多，但是还是不免看到窗前一角。 那里放着一套精致的桌子，上面还有小巧的茶具，一眼便知不应该是在天卦岛上出现的东西。 想必是她自己带来的。 回神的时候，木之青已经在桌前坐下，边摆弄着茶水边笑盈盈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沈长青顿了一下，缓缓走到木之青面前立定，“你方才……”他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什么？” 节灵走过他的身旁，坐在木之青对面，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泡茶。 “我知晓你并不心属于我，为何要放出那样的言论？你想做什么？” 节灵不知道什么意味的抬眸，轻轻道，“看来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木之青能默认那种事情，很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心思。 但是沈长青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节灵从方才开始便黑沉的眼眸清澈一些。 “你不喜欢这样的谣言吗？”茶香袅袅，木之青皱了皱鼻子，似乎大感冤枉，“可是我从未散播这种言论出去。” 沈长青不言。 如果不是木之青，那么和蔼老头今日为何会这么问他。 要知道在听到和蔼老头的话时，他差一些便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怎么可能呢？ 木之青怎么可能对他有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沈长青才能快速排除掉这个选项。 木之青把茶杯放在他身前，茶壶中流畅的倒出雪融茶，茶水流畅，香味怡人。 “那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木之青散播出去，那又是谁？ 木之青放下茶壶，抬起明亮的杏眸看着他，“你还记得这岛上的人们都是做什么的吧？” “不是我传的。也不是福儿姑娘传的。”她一顿，弯起眉眼，“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沈长青睁大眼睛，感到惊讶，“你是说……” 木之青扬唇，“你说说看，他们为何要传出这个谣言呢？” “……难道是我们的存在引起他们的警惕？” 木之青的手指晃了晃，“不是我，是你哦。” “……” 他？ 他能给天卦岛带来什么危机。 如果他有那个本事的话，天卦岛上的人一开始就会拒绝他的到来。 “你再想想。” 沈长青沉默的站在原地，脑海里却划过许多画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瞳孔微微睁大，脑海的画面停顿，“难道是因为……福儿？” 木之青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喝着茶，伴着醇香的茶香幽幽叹了口气，“你是我带来的，福儿姑娘又那么让人喜欢，我可不想让她多增烦恼，” 沈长青无言。 此时此刻，他很难否认木之青的话。 好一会儿他才道，“可是以你的性子，想要达成目的明明很简单，又何必赌上自己的声誉。” “呵，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理由呢。”若是仔细看去，能看到节灵平和的星眸下暗藏几分冰冷。 “声誉？”木之青像是听到笑话，“我不是个蠢笨的人，但是我想我比沈道友清楚节灵大陆已经不再适合呆下去。” 即使有朝一日她真的晋升半劫界，那又如何呢？ 没人会知道。 短短的一瞬，木之青看到紧绷无比的沈长青放松下来。 第六百零一章 天命并非不能改 其实木之青最后一句话是在答非所问，可是也让沈长青想起她随心所欲的性子。 以她的性子来说，她可能真的不在意被人误会。 沈长青无言半响，最后道，“这座岛上的日子太宁静了，虽然他们不欢迎我们，却也从未给过我们什么阻碍。反而是我，可能给一个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人产生不该有的情感，如果可以，我还是离开此处，不给他们造成麻烦比较好。” “可是你在这里呆得很开心不是吗？” 别管他一直以来表现得多么正常，但是沈长青多年来的沉郁确实在岛上消散不少，他真的舍得离开这座岛吗？ 沈长青显然明白她的意思，沉默许久道，“我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木之青品了品这两个字，忽然笑开了，“放心吧，这座岛上的人比你还要清楚要怎么做。若是天命无可更改，世上又怎会存在天卦一族呢？” 沈长青一愣，似乎觉得恍然，但是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眸里的亮光沉下，“你说得不错，可是福儿姑娘从未离开天卦岛。” 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木之青所说，天命真的能够更改的话，那么又怎么解释福儿的事情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悖论。 木之青轻磕桌面，笑盈盈看着沈长青，“沈道友，在福儿姑娘心中，若是我比不过一个可能在将来对你产生感情的你的话，我一开始便不会陪她一起逃课玩。” “……” “而且你别忘了，当年在玄冰城，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引得妙音宗找你出来寻我。” “……” 沈长青最后是释然着离开的。 福儿回来时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隔壁木屋，小心翼翼的来到木之青身前，“你们吵架了吗？” 木之青摇头，“还不算，怎么啦？” 福儿松口气，“没有吵架就好。”她拍拍胸口嘀咕道，“姐姐你常说话本上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全是一丘之貉，根本不觉得美好结局之后能够相守到老，可是那天看到沈道君出关之后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哦？”木之青稀奇了。 福儿从未看过话本，只能指望她穷极无聊时写出几本，所以向来很少质疑她的话。 但是如今她却怀疑故事的走向，这让木之青觉得稀奇。 福儿脸一红，“以前小时候没觉得，但是不久前看到沈道君，就想这世上怎么可以有长得如此俊俏的人。” 她偷偷看一眼旁边木屋，没看到屋子里的第三人对她投掷的目光。 福儿小声说，“沈道君生得俊俏，姐姐又长得这么美，真是郎才女貌，一定能够一直幸福下去！” 福儿眼里的亮光不作伪，甚至还能看到其中的兴奋感，不知不觉暴露出了她其实一直向往话本中的男女主角。 节灵收回视线，唇温和的勾了勾。 福儿哪怕日日生长在这不问世俗的天卦岛中，也无法掩盖一颗被梦幻剧毒所泡发的心。 所以节灵一直觉得天卦弟子果然无愧他们的名声。 他不觉得福儿脱离天卦岛后，还能像如今一样安然无恙。 节灵温和的外表不能蒙蔽他的残忍，他一直都不喜欢福儿，沈长青出关后更甚。 如果让木之青来评价，那么福儿就像是前世追捧一个虚拟得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己现世生活中的人。 她明显坚定的站沈长青和木之青是一对的假设中，并且坚定不移的祝福着她们。 渐渐的，不用怎么去澄清的，每日问询沈长青的人就少了，天卦岛上的老人们又恢复成原本的生活状态，哪里是什么热心于旁人是否是在一起的人。 福儿每天开心快乐的生活在天卦岛上，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每日都要上课，还有木之青总是一觉睡了两三日，不能够陪她玩。 福儿每日缠着木之青，所以在木之青坐在窗前泡茶配着景色半天也不见福儿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道友。” 木之青延展神识到旁边的木屋，一片绿叶被她折成一个小人，带着她的声音去到沈长青面前。 沈长青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引起一位少女的情思，即使危机解除后，他还是安静的待在屋里修炼，察觉到木之青的神识他便睁开眼睛，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绿叶“小人”。 天卦岛上的安静似乎也影响到了沈长青，沈长青变得比以往更加安静了，不争不抢的样子哪里像是曾经的沈家家主。 “有何事？” 沈长青就连说话都是简略的。 “你知道福儿姑娘在干嘛吗？” 绿叶做成的“小人”并不安分，挥舞着四肢在空中摆出很多姿势，足以看出主人百无聊赖下的调皮。 “不知。” 他寡言少语，木之青与他一问一答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绿叶小人感觉无聊快要离开之时，沈长青眼眸微动，终于道，“你可是想她了？” 沈长青发现木之青很喜欢福儿，他心想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可能确实会有不一般的感情。 木之青却在稀奇沈长青总算没有问一句答一句，表现得那么敷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绿叶小人转了个圈圈，传出主人懒散的声音。 一阵轻风吹过，绿叶小人变成一朵普通的绿叶，转眼就吹出窗外不见踪影。 沈长青定定的看了窗外一会儿，很快就看到隔壁木屋传来动静，然后是木之青白嫩骄矜的脸，“沈道友要一起去找找福儿姑娘吗？” 沈长青的目光落在她旁边，很快又回到木之青身上，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眼中的一丝迷茫。 沈长青摇了摇头，“我正在修炼。” 他不像木之青，他若是不打坐修炼，修为就不能寸进。 “好吧。” 木之青走了。 沈长青出神了一会儿，正要闭上眼睛，窗外又飘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话说，沈道友这几年真的没有在躲着我吗？” 沈长青睁眼，看到木之青去而复返。 “……什么？” 他下意识的反应让木之青耸了耸肩，很快轻快转身摆了摆手。 “那我自己去找了！” 第六百零二章 福儿的烦恼 “福儿姑娘！” 福儿小时候是住在罢百屋里的，罢百去世后她便一个人住，时常摘美丽的花摆在窗边，说这能开始她一天的好心情。 木之青来到她屋前的时候还看到窗边的嫩黄小花上带着轻盈的露水，散发着淡淡花香。 “人不在。”木之青拨弄着花上的露水嘀咕。 节灵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道，“有人来了，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木之青转身，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过来，走路悄无声息的。 “嗨！先生，好巧啊。”木之青热情的打招呼。 “……” 和蔼老头谨慎的停下脚步。 就如同木之青没有察觉到他一样，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木之青。 整个天卦岛，能出现这种情况的也只有他了。 “……挺巧，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福儿姑娘的，她一整天都不见踪影，先生你知道福儿姑娘在哪里吗？” 和蔼老头摇头，“并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去菜地里找找，不然便去山上，她或许去祭拜罢百。” 木之青应了一声，还有心思礼貌的道别后才转身离去。 和蔼老头在原地看着她。 然后就见她转过身来，灵动的杏眸里黑白分明。 “我突然想起找人太麻烦了，没有跟先生下棋来得有趣。我这些年在先生的熏陶下已经进步了非常多，与其去漫无目的的找人，不如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里下棋吧！” “……” 和蔼老头和蔼的道，“听说天机出关了，或许福儿在他那里呢，你要去看看吗？” 木之青来到天卦岛中心，果然看到福儿站在树上的木屋前，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蹲在木屋前发着呆。 她甚至都没有看到树下的木之青。 “福儿姑娘！” 福儿回过神，看到她眼睛一亮，可是随即神情黯然下来，有些恹恹的，“木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在上面做什么？下得来吗？” 福儿比划了一下树屋的高度，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果然即使长大了也没用啊。” 木之青伸出手，“你下来吧，我接着你。” 福儿原先神情黯然，听闻眼前一亮，“你接着我？好……好啊……” 她脸一红，“那我现在下来！” 说罢福儿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往下跳，衣裙飞起，她被一股暖洋洋的灵力包裹起来，毫无意外的安全落了地。 “……”福儿看着笑吟吟的木之青垂头丧气，“原来是这么接的。” 她就说以木之青的性子，怎么突然就愿意接受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福儿今天实在不对劲，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木之青摸了摸她的头，引得福儿乖巧的仰头看她。 福儿今年二十有余了，最高的身高也只能长到如此了，可是即使如此，木之青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福儿生得一双大眼睛，身形小巧，乖巧安静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木之青抚摸头顶的动作太轻柔了，福儿甚至隐隐感觉到几分真切的温柔在里面。 她的大眼睛里不由聚起水汽，看着木之青的杏眸。 “怎么了？咱们的福儿姑娘为什么这么伤心？” 木之青不光动作温柔，就连语气都是轻柔的。 福儿咬了咬唇，想尽量将水汽憋了回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了百师父，从前总是她抱着我，不管从多高的距离跳下来，总是会跳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乖，想她的话，你可以带着礼物去山上找她。” 木之青一般不会费心安慰人，所以在她关切人的时候就晓得格外弥足珍贵。 福儿感动得眼泪汪汪，疑虑却没有减少，应了一声就抹把脸走了。 节灵若有若无暼木之青一眼。 在玄灵大陆可没见她对谁这么关怀过。 “节灵前辈，”木之青正好在叫他，“木屋是开着的吗？” 她仰头往上看，可以看到木屋门的一角。 节灵道，“天机刚刚出关，也许在等你。” 木之青想了想，飞上树枝，探头往木屋里看，果然看到地上摆着的众多胡须中站立着天机岛主。 天机岛主朝她招了招手，木之青便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 “恭喜出关。” 天机岛主摆了摆手，缓慢说道，“没想到这一出关，福儿那孩子便长成大姑娘了。她虽然不说，我却知道她心里在怨我没有送罢百一程。” 罢百陨落时正巧天机岛主在闭关。 天机岛主像是对待家中后辈一样和蔼可亲，“凡人的寿命太短了，虽然福儿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过彷徨。” 他在说福儿，木之青也若有所思的点头。 天机岛主叹了口气，眼中是无尽沧桑，“你且安心在岛上住下，短时间内我不会再闭关，有事你尽可来寻我。” 能看出他还想说点别的，可是最后却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木之青杏眸微动，竟也干脆利落的告辞。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天机岛主又叫住她。 “凡人一生短得可怕，若是可以，你或许可以送福儿一程。” 他这句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可是配上他脸上的沧桑神情，又似乎有别的意思。 节灵缓慢的皱起眉？ 天机岛主没有再多说什么，木之青走在回去的路上。 “作为天卦岛岛主，天机岛主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有他的深意。”节灵走在木之青的身旁，田间小道寂静无比，空气中飘来淡淡土腥味和蔬菜的清新味道。 木之青嘴巴一翘，“我觉得节灵前辈也不遑多让啊。” 节灵对上木之青的目光，看到她笑意盈盈的杏眸里满是促狭，带着意有所指的意味。 此时恰是黄昏时。 落日隐没在远处，好像落在海水中，将海水倒映得通红，金黄色的波光粼粼。 节灵有一瞬间忽略她说了什么，嘴角不禁跟着她微微一翘。 福儿的低落心情并不是只持续了一日，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精打采的，连逃课都不曾有了。 不过她来找木之青的次数更加勤了。 木之青对此中原因若有所觉，事实上也不难猜。 第六百零三章 大哭 “福儿姑娘，你站住。” 福儿每日找木之青两三次，大多静静的陪着她，到了时辰就走。 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诡异，和活泼的福儿很是不衬，所以她直接叫住了福儿。 福儿别扭归别扭，但是乖乖回来了。 “木姐姐有什么事吗？” 木之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得福儿全身跟着紧张起来，两只手在身前都要扭出麻花来了。 “你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啊？有……有吗？” 福儿的嘴唇都白了。 木之青让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雪融茶。 雪融茶的味道清凉，在这初秋的午后带给人一些宁静。 秋日的清风一吹，似乎让福儿平静了不少。 “听说你每日都会去给天机岛主梳理胡子，自从见了天机岛主你就哪里都不对劲，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对此是福儿的吞吞吐吐，木之青自然是选择开门见山。 福儿猛的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 说完福儿立马反应过来，尴尬的捂住嘴。 她眼里不由出现懊恼。 这不是等于她送上门来吗！ 木之青轻笑，“天机岛主不是什么挑拨离间的人，干不出严肃先生日常挑唆的事，所以你是怎么了？” “……”福儿扭着手。 “喝茶。” 福儿乖乖的松开手，双手都被她自己捏红了。她喝了一口雪融茶，雪融茶的气味冲散了许多郁闷，唇齿留香，让她的神情不由放松一些。 别看平时福儿像个小女孩，但是嘴倒是挺硬。可是最后到底抵不住木之青时攻时缓的节奏，忍不住将她这段时间的烦恼说了出来。 等福儿说完，木之青啼笑皆非，“就这个？” 福儿脸一红，偷偷暼向木之青，看到她笑个不停不由脸更红了，恼羞成怒，“木姐姐！你不要笑话我了！” 她很认真的在跟她说话！ 见她真要恼了，木之青这才笑盈盈的托腮靠近了她，“福儿姑娘，天机岛主说我总有一日会离开天卦岛，所以你因为舍不得我就慌了？成日心不在焉的样子？” 福儿憋着一口气，脸都憋红了，“祖师爷说得对，你都在天卦岛都住了这么多年了，迟早都会离开的。而我又不能离岛，说不定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 她说起这么严肃的事情，木之青还在那里乐不可支，让她更加恼羞成怒，“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件事情！” 说着说着，福儿忍不住哽咽起来，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我就知道……嗝！我就知道木姐姐根本不会舍不得我……” 多少抽泣起来，越想越伤心，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以后再也没人带我用菜叶子放风筝！再也没人带我飞了！” 窗户外，沈长青察觉到动静正好经过，听到这句话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 他闭关的这段时间，木之青还用菜叶子放过风筝？ 菜叶子能当风筝放？ 沈长青的目光落在菜地上，不由产生怀疑。 把人惹哭了，木之青连忙让自己面无表情起来，至少不要再带着笑意，那看上去太像幸灾乐祸了。 “福儿姑娘你别哭了。”她完全拿她没办法，“你这样舍不得我，会让我很得意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的。你舍得让我长这个威风吗？” 她甚至合情合理的和福儿讲起利害来。 “……” 哭声一听。 木之青一喜。 然后就见泪眼朦胧的福儿朝自己看了一眼，然后哭声更大了，几乎充满整个木屋。 木之青，“……” 沈长青，“……” 他默默移开视线，看天看地。 木之青都不会哄人，他就更别上赶着添乱了。 木之青实在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安慰两个字怎么写，没了笑意盈盈的看戏，其他实在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节灵给出建议，“此时是人类最情绪化的时候，相当于闭门造车，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你就坐等她哭完了再说。” 木之青觉得这样行不通，但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托着下巴等福儿哭完。 “……” 福儿暼到了她的动静，顿时哭得更大声了，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你连安慰都不安慰我！” “……” 沈长青在窗外欲言又止。 他难以想象他闭关的那些年木之青是怎么和福儿平安相处的，这难道不会结仇吗？ 然后他就看到木之青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沈长青收回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按理来说福儿应该哭完了的。可是每次哭声将熄的时候，福儿又想到了伤心事，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 就这样在哭声转小转弱好几次之后，木之青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福儿的后背。 “福儿姑娘，别哭了。” 福儿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即使无父无母，甚至早早被一整座岛的神算子断言命格不好，乃是天煞孤星之后也不曾悲观度日。 这么多年对木之青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几乎囊括了福儿整个美好年华的时光里，木之青基本没看过她哭。 福儿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罢百去世后，福儿哭得撕心裂肺的那次。还有一次就是现在，在木之青面前哭得毫无遮掩，任凭自己的狼狈和弱点展露人前，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在木之青面前大声哭泣，将自己的弱点明明白白告诉木之青，将自己在意木之青的程度也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 面对这样的福儿，木之青很难硬下心来。 于是福儿就听到木之青温柔到极致的安抚和安慰。 她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带着满脸的狼狈，哑着声音道，“木姐姐什么时候离开岛上，到时候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懂事如福儿，在大哭一场后接受了现实，一句挽留木之青的话都没说，而是默默的支持她。 在她从天机岛主那里知道了木之青离开的可能性后，她每时每刻都在为此刻做准备。 福儿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就如百师父和伯伯所说，没人会永远陪着她。 第六百零四章 修炼 福儿终于平静下来了，如木之青所希望的那样。 节灵柔和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 可是在福儿悲惨大哭的时候，他的神情分明没有动过哪怕一丝一毫。 木之青收回手，递给福儿雪融茶，“瞧你哭得嗓子都哑了，快喝茶润润嗓子。” 福儿听话的接了，却没有喝，只是攥在双手中，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 木之青看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天机岛主也太坏了，就没跟你说其他的吗？” 福儿迷茫的看着她，看样子已经不太听得进她的话了。 福儿现在满心都是即将失去木之青的茫然，和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的彷徨，已经听不进去别的了，全被这些负面情绪挤压得头昏脑涨。 木之青看了她一会儿，与福儿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许久。 福儿还很年轻，面庞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少年人的烦恼很简单，有可能是一场离别，是天下人心照不宣的宴席。 她太年轻了。 二十余岁，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木之青的杏眸平静，淡然。 没有了往日里的笑意盈盈，可却更加吸引人的视线。 节灵微微侧头。 福儿眼中的迷茫在这双杏眸的对视下逐渐消散，暂时忘记心中的愁绪。 屋里平静许久，不久前的哭声似乎是一场梦，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离别的悲伤通通消失不见。 木之青良久笑了一下，杏眸中满是细细碎碎的光，她撑着下巴，对福儿说道，“福儿姑娘，我为你养老送终好不好？” “……” 福儿起先没有听明白，但是在木之青虽然轻和，但是富有力量的杏眸中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愣住了。 “木姐姐……” 木之青叹了口气，“我想没人希望别人为自己养老送终的。听上去总像是在占便宜一样。”她伸手摸了摸福儿的细软发丝。 木之青眉眼一弯，故作无辜道，“呀，怎么办呢？福儿姑娘好像只有乖乖受着一条路了。” “没权利拒绝哦。” “……嗝。” 福儿打了个嗝。 她笑了，露出牙齿，灿烂至极。 “你是说！” “对呀，”木之青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在你有生之年，我不会离开天卦岛。” 福儿的笑脸有一瞬间和初见时重叠。 她终于放下了心结，不用思考和木之青的离别。 福儿雀跃的离开，木之青迎上节灵深邃的星眸。 木之青眉一挑，“怎么了？” 她故作不知。 节灵垂眸，轻笑，“无事。” 他消失了。 木之青杏眸微动，侧头向外看去。 沈长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睡觉啦。” 今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大海中消失不见，倒是给天卦岛带来几分乡野的宁静。 菜地上升起一些雨雾，空气新鲜，老人们很少出门，雨滴落在碎石小道上啪啦啪啦的响，像是世上最动听的音符，听得让人沉醉。 木屋门窗紧闭，表面有一层禁制，木之青盘坐在床上，双眸紧闭，淡淡灵力围绕在周身，衬得肌肤如冷玉。 灵力顺着经脉来到丹田，木之青心神沉了进去，看到丹田角落里的一团白雾。 白雾在这雨天中缓缓流转，她又聚集了一些灵力将它包裹起来，这才稍微抑制了它们的躁动。 木之青的神识越过白雾，来到元婴之上。 元婴如她一般闭着双眼，完全就是缩小后的她，浑身碧绿小巧。 外界的灵力被转化成纯粹的灵力，然后隐入元婴之中，给元婴更添上几许光辉。 元婴忽然睁开眼来，张开小嘴调皮的吹了口气，一口灵气吹在白雾之上，然后进入须弥空间之中。 身体自动吸收着灵力，木之青沉入识海之中。 “咦。” 木之青似乎有些疑惑。 只见识海中满是茂盛的密林，仔细看去又只是一棵茂盛的大树，茂盛得自成一林。虚幻的灵气化作蝴蝶在林中飞翔，充满生命力。 她在密林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丝白雾。 她从金山所得的不知名宝物被她封印在丹田里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了识海里一丝。 木之青的神识跟着白雾转啊转，却没发现什么威胁，它在识海中呆得安安静静，好像与生俱来就应该在此处似的。 有它在的地方，就连密林都要更茂盛。 木之青想了想，没有去动这一丝白雾，转而去炼化身体里丝丝缕缕的雷电。 那是她晋升化神时吸收的天雷。天雷不可小觑，到现在都无法被人完全炼化。 木之青有预感，等她真正炼化了这些天雷，到时候带给她的惊喜是巨大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木之青自修炼中睁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伸出手，手指微动，好像听到了一丝铃声，牵动她的心神。 “铃铛响了……” 木之青闭眼感受了一会儿。 在她的“眼前”，不知名的万里之外，夕魄背着一个人在剧烈奔跑，浑身上下全是血腥气，神色惊惶的看向身后，手中拿着一个铃铛。 看得出来她已经是穷途末路，身后那个人是……望樱。 木之青睁开眼睛。 “她们二人倒是总也扯不断关系，分分合合……” 木之青喃喃自语，手中出现传音符，连着她看到的画面和铃声全都倾注在上面，然后往上一抛，传音符消失在空中。 晋升到化神之后，传音符甚至能直接分解到天地之间，随她的心意直接传到万里之外的位置。 木之青闭上眼睛修炼。 “木姐姐！” 福儿来找她了。 木之青睁开眼睛，正好截到一张传音符，里面传来云竹的声音，“帮你解决了！记得我不做吃亏的事情，或许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也不是不能吃了这亏。” 木之青轻笑，翻手的时候传音符消失了。 “才不告诉你。”她带着笑意说。 木之青下床，起身去开门。 福儿对她笑，“我在伯伯那里学了怎么下棋！以后我就可以陪你下棋了！” 第六百零五章 吃定颜丹吗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从来不等人。 一眨眼，又是经年过去。 “咳……”福儿眼里的兴奋逐渐消散，她面色有些苍白。 她此时正在高空中，穿着漂亮的裙子，身子轻盈极了，却冷不防被冷风灌入，剧烈咳嗽起来。 木之青手一挥，两人一起落地。 福儿有些抵触，“木姐姐，我还想飞。” 木之青带着不经意说道，“今日不行，风告诉我你要感染风寒了。” 福儿忍不住笑，“你怎么像师父们一样，他们每天都要占卜，说我近日有风寒之险。” 木之青看她一眼，“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福儿顿时忘了刚才的事情，“好，好，我现在去给你做。” 她很开心，因为整座岛上，除了木之青之外没人喜欢她做的菜。 福儿在碎石小道抄近路进了菜地，在菜地里找最大最新鲜的瓜果蔬菜，时不时弯腰细看，特别认真仔细。 木之青站在碎石小道看着，竟然也没有帮忙的意思，轻轻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长青来到她的身后，“福儿姑娘今年什么年岁了。” 木之青负手，“她不让人提。”她暼了沈长青一眼。 他还提。 沈长青无奈道，“我的错。” 他的视线放在福儿身上。 福儿弯腰有些不利索，时不时扶着腰，背影不似年少时那么轻巧，但是衣裙漂亮极了，给她添上几分年轻人的鲜活气。 空气里飘出瓜果的酸甜气息，葱绿的蔬菜特别少，因为福儿知道木之青不爱吃，只有瓜果还算喜欢。 福儿的手艺特别好，木之青吃了不少，沈长青也跟着吃了一些。 其实他没有口腹之欲，但是被木之青不赞同的看了一眼，他也就随遇而安的吃了一些。 吃完沈长青想要施个净尘术清理，被福儿制止了，“哎呀，这些东西又不麻烦，还是自己清理了更有感觉一些。” 她将锅碗放到溪水旁清洗，仔仔细细洗完之后，木之青自然而然的挥手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福儿洗了洗手，溪水恢复平静，她挥了挥手上的水珠，看着溪水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 “你在发什么呆？小心踩空到水里去了。” 木之青在身后喊她。 福儿搅了搅溪水，溪水泛起涟漪，将一切景象全都打碎了。 她擦着手走过来，嘀咕道，“这不是有你吗？木姐姐才不会让我掉下去。” 木之青只有一把躺椅，后来经常跟福儿玩在一起，就砍了一些竹子让和蔼老头做成躺椅，所以吃完后三个躺椅面对着菜地，木之青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 天要黑了，夕阳在海边还剩下一个边，天际一片金黄，倒映得绿油油的菜地好像都变成了金色。 福儿跟木之青一样，躺没躺的样，不过她至少还规矩一些，木之青就躺得格外散漫了，甚至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了。 与她们两个人不同，沈长青只是坐在躺椅上，身形坐得板正，中规中矩，从来不会就着天地之间躺下，那对他来说太没有规矩了。 可是木之青不讲究这些。 沈长青只好将视线放在远处，尽量不放在两个姑娘身上。 一时安静下来，夕阳太美了，渲染着这片熟悉的家乡，福儿眼中有些痴迷，觉得眼前这一幕真的是美极了。 路边倒也不是只有她们三人，她们大摇大摆的在路边躺下，可是小道有不少人走过，看到她们就恨铁不成钢，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 但是也有没那么古板的老头，看到这一幕就和声和气的和她们打招呼。 “又偷吃人家的菜啊？” “是啊，你们吃了吗？” 老头们听到这里就笑了笑，摇头走开了。 人烟渐渐少了，明月取代了夕阳，月光明亮极了，月辉洒满这片大地，好像还能听到远处海浪拍打的声音。 福儿喃喃，“木姐姐……” “嗯？” 身边传来木之青的声音，好像快睡过去了。 黑夜下很容易让人的心扉打开。 福儿瘪了瘪嘴，“我今天洗碗的时候，看到自己脸上出现了皱纹，没以前那么年轻了。” 她当时看到了心中一酸，却什么都没说，可是现在的契机太好了，她就忍不住说了。 “嗯？有吗？” 福儿嘴一瘪。 当然有。她就不信木之青没有看到，木姐姐只是……只是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没有提起过罢了。 可是下一瞬福儿有些惊吓，因为木之青忽然从躺椅上坐起来，弯下腰凑近看她。 “……” 福儿惊吓的瞪大眼睛。 她还躺在躺椅上，木之青这么一靠近就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明亮的月光下，木之青脸上清晰可见，却没有多少汗毛，皮肤细腻，杏眸灵动，模样美丽。 她看着木之青的时候，木之青也看着她。 她还需要月光来看，木之青却不需要。 仔细的看了她一会儿，木之青松了口气，躺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哭鼻子了。” 福儿脸一红，急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我都多大了！才不会哭呢！” “嗯嗯嗯，你说得对。” 木之青敷衍得太明显了，把福儿气得够呛，“木姐姐！” 木之青坐了起来。 她看眼另一边坐得笔直的沈长青，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她们身上，想是在学习什么似的。 木之青转向旁边，跟福儿面对面，伸手挑起福儿的下巴，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她左看右看，满意的点点头，“这不是挺好看的吗？福儿姑娘在担心什么？” 福儿脸有些烫，想拍开木之青的手又鬼使神差的停住，她目露黯然，“我老了。” 福儿知道这一天终将会来到，可是真的来了，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面对。 “这个呀。”木之青放下手，她想了想，“我有定颜丹哦，你要不要吃？” 她记得很多年前买了一大堆七七八八的丹药，其中就包括了定颜丹。 “……你不安慰我吗？” 木之青讶异，“还有比这更好的安慰？” 福儿泄气躺了回去，看着天空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第六百零六章 百年 福儿其实老得很慢，四十岁的年纪了，看上去还是和二十余岁一样，只是眼角有些皱纹，因为她向来爱笑。 若是不吃定颜丹，眼角的纹路或许将遍布全脸。 她已经没有年少时那么活泼了，好像精力不济一般，但是还是很喜欢找木之青玩。 定颜丹的后续是她去找了天机岛主之后才给出答复。 “我不吃了。” “岛主让你不吃？” 福儿摇头，“祖师爷从来不会说让我们必须做什么，必须不做什么。” 她认真的看着木之青，“我只是觉得，我想要陪师父们一起变老，这是必要的。” 福儿当然可以吃定颜丹，这样午夜梦回之时，她就不用哀伤自己的衰老，可是比起那样的难过，她更期待另一种。 “满岛的老人，”福儿的眼睛里闪着光，“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酷的事情了。” 她跟木之青待久了，有些话都从她那里学来的，心态也乐观了许多。 木之青轻笑，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福儿姑娘，九十五天。” 福儿不知所以然的仰头看她。 木之青缓缓说道，“你为自己的苍老哀伤了九十五天，需要我的安慰有九十五天，我却没有安慰你哪怕一次。” 福儿有些迷茫，“啊？你还认真数了吗？” 木之青笑道，“是呀，我还知道福儿姑娘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自己就能看开，对不对？” “……” 福儿的眼角有皱纹，在木之青的这一句话中，她的眼中不自觉的出现一些泪光。 福儿眼中含泪，望着木之青的面容，忽然再也忍受不了扑进她的怀中。 “木姐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这次木之青没有像以往那样抗拒她的靠近，温柔抚摸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告诉我，你担心什么？” 福儿强忍着眼泪，“我怕苍老的我太狼狈了，怕被你嫌弃，怕你再也不喜欢我了，怕你只喜欢年轻的我……” 天卦岛上的人皆是满头华发，他们都是老人，却都带着仙风道骨，几乎没有病痛，除了寿命短些，那也是相较修士而言。事实上，他们看上去再老，那也是修士。 可是福儿呢？ 她是凡人啊。 苍老的凡人可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只有吃喝拉撒，甚至可能身有异味，甚至满身病痛，模样沧桑，福儿想到这些就觉得害怕。 福儿似乎听到一声叹声。 “福儿姑娘，”福儿挨木之青极近，能更清楚的听到她的话，“我说过，你在我眼中，不论年幼还是苍老，永远都只是福儿姑娘。只要我想，只要福儿姑娘想，你永远都会是最美的模样。” 福儿喉咙发出一声哽咽。 “好了。” 木之青拉开福儿，杏眸中带着警告，“要是眼泪落到我身上怎么办？” “……噗呲！”福儿破涕而笑。 “木姐姐！”她哭笑不得。 木之青的温柔转瞬即逝，可是福儿却被木之青很好的抚慰下来。 木之青无声的安慰于福儿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百年的时光有多长？ 可能只是修士的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的功夫就悄然流逝。 也有可能只是灵力流入经脉，在丹田中走上一圈便不见了。 更多的是，百年对于凡人来说，那是见证一个人的一生。 木之青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 雪花稀稀落落的下着，菜地却仍是一片葱绿，在这寒冷的冬天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沈长青从旁边的木屋走了出来，看到她就停下脚步，侧目看来。 他一身青衫，温润如玉。 “她好像有许久未曾来找你。”他说。 木之青垂眸，“今日早晨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修士很少做梦，一旦真的做梦了，那就不是普通的梦，往往预示着某种事物。 “我梦见天卦岛没有你我的到来，百年的时间太短，福儿姑娘想将它过得很长，于是离开了这座天卦岛，想去外面的世界冒险。” 沈长青看着她，“我记得岛上的人为他们占卜出来的命格。” 木之青说，“她在岛外遇见了很多人，有开心也有不开心，她很想去修士的世界看一看，终生都在寻找修仙界。” 沈长青说，“修仙界就在玄灵大陆，只要她离开南大陆就能看到。” 木之青叹了口气，“在我的梦里，福儿姑娘终生都未离开南大陆，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离开了世间。罢一道友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外界给她许多困难，简单的一件事对她来说都要翻山越岭才能做得到，后面却发现只是白用功。” 沈长青皱眉，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拧得很紧。 下雪的天气很寒冷，但是好像没有影响到天卦岛的人们，木屋旁的小路上有眼熟的老头老太太在行走，慢慢悠悠十分惬意。 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走在小道中，转而下去菜地为菜地遮起了遮风挡雨的棚子，忙完后锤了锤腰身，爬上小道的时候看到了窗前的木之青，露出灿烂的笑来。 “木姐姐你在赏雪吗！” 声音沙哑，不复少时的清澈。 老太太看上去很违和。 因为她有老人的模样，皮囊之下却一片纯真，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却给人感觉十分豁达。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忍不住心情愉快，好像没有任何忧伤在她的身上。 “不是啊。”木之青笑起来，“我只是在看你而已，你好像很久不曾来找过我了。” 老人抹了一把脸，将头发上几乎和白发浑然一体的雪花拍掉，笑嘻嘻的说道，“因为我太老了，前段时间就去找祖师爷。我给他编了那么多年胡子，怎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可惜年老的她编起胡子有些力不从心，花费的时间就长了一些。 木之青温和下来，“福儿姑娘，进来歇歇吗？” 福儿望进木屋里，半响摇了摇头，带着羞涩的笑意道，“不了，你叫我叫得很好听。” 福儿要走了，转身的时候几乎和那些老人融为一体。 第六百零七章 送终 木之青只能看到福儿的背影，她的手指微动。 福儿和这座岛上的契合度很高，嘴巴很甜，每走过一个拐弯遇到这个人就会叫师父，时不时停下来和人闲聊几句。 而在木之青和沈长青这里略显高冷的老人们对待福儿很有耐心，甚至带着笑呵呵的笑意，和福儿聊着家常。 就如福儿曾经所说，现在的她和她的师父们很像。 福儿要消失在街道尽头了。 沈长青道，“他们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他站在雪花下很久，身上覆上一些雪花。他的睫毛微动，雪花全都飘落下来，他看向木之青。 “天卦岛上的人们此时仿若平常，却每一眼每一句都在诉说着留恋与不舍。” 可是天卦岛上的老人们又因为什么而感到留恋与不舍呢？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福儿多说几句话呢？ 木之青住在这个木屋里，多少年的时间都不见这么多老人靠近她的木屋，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走在木屋旁边的小道上。 木之青看着那边，喃喃说道，“天卦弟子……” 变故好像就在一刹那发生的，彼时沈长青还在仔细听木之青的后文。 只见福儿转过转角时踩上一处结冰的地面，身形微晃，眼看着就要朝地上倒去。 而周围和她话家常的老人们在某一刻全都沉默下来，看着这一切。 沈长青眼前一花，眼前不见木之青的身影，他往不远处一看，正好看到木之青接住福儿的身体。 木之青抱住福儿，免了福儿摔倒的结局，抱着她轻笑，“福儿姑娘走路小心啊。” 四周一片静寂。 福儿抱在怀里很轻，好像一不小心用力就能伤害到她。 福儿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从木之青的怀中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她。 太静了。 安静得可怕。 周围的老人们没了方才的欢声笑语，全都望着木之青和福儿，看上去像是生气了，又像是不赞同，但是眼中又带着几许期许。 木之青环视一圈，笑意全都落了下来，专注的看向福儿。 福儿没有老人们那么复杂的感情，她只是满眼哀伤，“木姐姐，就让我走了吧。” “……” 木之青看着她。 福儿的仰望着她，因为不管什么年纪，她一直比福儿高。如今更甚，因为她苍老如钟，如今竟然只到木之青的胸口，只能带着满脸的纹路仰头望着她。 太苍老了。 福儿颤颤巍巍的伸手勾住木之青的衣袖，却又瑟缩得不敢触碰太多，唯恐惊扰到木之青。 “木姐姐……”她苍老的面容扬起一抹笑，如同年少时那样，“我早该走了，你别不舍得我了，总该有这一天的。” 周围没有人说话。 沈长青走近他们时，才能感觉到这些老人们心情有多复杂。 福儿几乎是哀求着说话。 良久，木之青轻笑，轻轻弹了弹福儿的额头，“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福儿有些着急，她不想看到木之青眼里的笑盈盈消失不见。 “好了，”木之青笑盈盈说道，“雪要下大了，你快回家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福儿落下手，强忍着眼泪，“好……” 福儿回家去了。 周围的老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他们都渐渐走开了。 沈长青顶着风雪在不远处等她。 木之青侧首，远处已经看不到福儿的身影。 “天卦弟子知道很多人的生死，他们从不试图挽留。”节灵来到她身边，声音轻轻，像是贴在木之青耳边说话，“没想到到头来看不开的是你。” “……哈。” 不知为何，在这个下雪天里，木之青笑了。 笑声轻轻，眼里无笑。 一个人的性命有时候很顽强。有时候又很好夺走。 有可能是一场摔跤，有可能是一次风寒。 而对于老人来说，更有可能是某一天从清晨里醒来，忽然浑身乏力，很难动弹，就像是大限已至，看到了死神的到来。 福儿的木屋里来满了人。 在她睁开眼倍感无力的时候，他们心照不宣的来到了福儿的木屋，甚至都不用谁去通知。 福儿眼里有了一丝明悟。 “木……” 老人们让开，福儿看到木之青从屋外走来，衣裙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浑身干净。 等她靠近的时候，似乎有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让福儿呼吸不上来的状况好了一些，胸口一轻。 “木姐姐……” 福儿费劲的转头，几乎看遍整个屋里的人。 刚才的情景太熟悉了，好像是早年她伏在百师父床前，大家来送百师父的情景一样。 就像岁月是个轮回，就连死亡都是如此类似。 木之青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坐在床边，衣袖被福儿勾住。 “你知道吗？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被鬼压床了。”福儿怪她，“都怪你吓唬我，每次给我讲鬼故事，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想。” 福儿的声音苍老无力，很难听到。 可是这为难不了这些修士。 即使她说话再含糊，木之青依然能够听得清楚。 福儿眼里没有了年少的清澈，反而变得浑浊。 木之青伸手来到她的眼前，浑浊的眼眸又变得清澈。 福儿终于能看清他们了。 福儿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木姐姐。” 人老了，眼睛都看不见了。 木之青为她清目，她就能更好的看清他们每个人。 福儿想，这样真好，她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福儿姑娘。”木之青牵起她的手。 木之青的手白白嫩嫩的，却带给福儿无限力量。 “木姐姐……我已经看好我的坟墓了，就在百师父旁边，师父们都老了，我就不麻烦他们了，只能麻烦你帮我的骨灰埋葬了。” 木之青道，“当然可以。”她耐心极了，“说好为你养老送终的。” 福儿满意的笑了起来。 外面还在下着雪，福儿的眼睛又有些迷糊了，她轻轻道，“原来生命的尽头是这样的啊……” “真好奇木姐姐的未来是什么……”她嘴角不由有了笑意，带着憧憬，“那一定非常美好才对……” 第六百零八章 闭关 福儿的手从木之青手里垂下。 木之青抬眸。 福儿已经闭上眼睛。 屋中一片安静，一时之间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有一团灰雾从福儿身上飘了起来。 灰雾轻快，灵动，绕过屋里的每个人，几乎写满了自己的留恋。 木屋里的每个人都看着这团灰雾，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触摸它。 灰雾最后来到木之青身边，似乎亲近的挨了挨她，然后从窗边飘走到天边。 木之青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床上的福儿。 随着她抱着福儿站起身，怀抱中的福儿变了个模样。 那是年轻时的福儿，狡黠美丽。 “她既然指定让你埋葬她，那便希望你好好送她一程。” 严肃老头更加苍老了，眼里有着哀伤，看上去没有往常那么硬邦邦的。 “生死有命，她早该走了的，希望你为她念往生咒，免得乱了下辈子的命格。” “这世她被困在了天卦岛，希望她下一生能够按着自己的心意度日。” 他们比木之青还要清楚福儿该什么时候离世，他们所做的只有在那之前好好告别，却未曾为她的离世插手过一分一毫。 插手生死，那是逆天之举。 天卦岛上的人逆天之举的事情做多了，就更加不可能插手生死事。 因为除了某一个人的生死，他们需要留着做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们亲眼看着罢百离世，亲眼看着许多人离去，就连福儿，他们也只是冷眼看着。 木之青笑盈盈，“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是各有各的立场。” 她如平常那样拜别这屋里的每个人，抱着福儿走出木屋。 沈长青在屋外等着，一眼就看到她怀中的福儿。 他没有说话，目送着木之青抱着福儿走远。 木之青在下雪天里埋葬了福儿，为她念了几日的往生咒。 在她的旁边是罢百的墓碑，无名墓碑道不尽一个名字。 放眼望去，墓碑更多。 有些是已经埋葬的人们，有些是还未埋葬的人们。 其中有一些是福儿亲眼看着下葬的，还有未来的一些也将在她的墓碑旁埋葬。 沈长青在山下等着木之青。 等雪停下的那一日，木之青从山上缓缓下来。 她看到沈长青就弯着眼眸笑了，带着漫不经心道，“沈道友这是在等我吗？” 沈长青沉默的点了点头。 木之青轻笑，“你在想什么？” 她分明感觉到了沈长青沉默下的小心翼翼。 沈长青摇头。 他和木之青面对面站立了好一会儿，终是说道，“你延迟了福儿的死亡，你是舍不得她吗？” 舍不得…… 很难想象这三个字会出现在木之青身上。 可是沈长青只能以这个解释木之青的行为。 除此之外，他想不通木之青为什么会插手。 福儿临终前有一段时间是躲着木之青的。 因为只要木之青在，她命定里带走她生命的一场摔跤，一次风寒永远都不会发生。 福儿自小生活在天卦岛上，她的命运轨迹也被蒙上一层雾，木之青其实是察觉不到她的命运的。 但是无奈木之青聪慧，只要一些蛛丝马迹，她就能察觉得到什么。 毕竟天卦岛上的老人们在不舍福儿的离去，她总是能猜到福儿会以什么方式离开。 天卦岛上的老人们明明知道这一点，可是仍然控制不住的在福儿面前表达自己的不舍与留恋。 木之青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沈长青在她的目光下忍不住侧了侧身。 “沈道友再见，劳烦你等我了。” 木之青越过他走了。 沈长青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木之青的告别只是对着当下的，直到她很久都不曾出过木屋，他才明白那是对未来的一声招呼。 木之青闭关了。 一年……两年……沈长青都不曾见到木之青。 福儿的第二年忌日的时候，沈长青上山在福儿的墓碑前送了一枝花。 他在墓碑前站立了一会儿，下山时又在木屋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转身上山。 他本就是喜欢天卦岛环境的人，天卦岛的环境能够让他的修为有所增长。 既然木之青闭关，福儿离去，那么他自然就是抓紧时间修炼。 随着沈长青的闭关，天卦岛好像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没有了任何外来人的打扰。 树下有一声叹息，和蔼老头落下一子。 棋盘上黑白两子你来我往的厮杀，岂是精彩二字可形容。 “还真是安静得让人不习惯。”和蔼老头感叹一声。 严肃老头冷哼一声，“下你的棋子！” 叶公好龙的家伙。 春去秋来，天卦岛上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天卦岛主孤寂的坐在木屋中，拿着铜钱往往一坐就是许久。 天卦岛安静得可怕，老人们种菜修屋子，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灵魂菜地边的两座木屋。 天卦岛上宁静，生活没有什么波澜。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天卦岛久违的开始热闹起来。 “大师兄！”平常显得高冷的扫地老人眼里有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这就是你认的徒弟吗！” 少年年岁还少，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却像是珍惜动物一般惹得整座岛上的老人们来围观。 这可是一件稀奇事，因为往常老人们最是高冷。 少年被他们过度的热情弄得脸色通红，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局促的迎接老人们的东一言西一语。 “看这面相就知道占卜的天赋少不了！” “啧！我看和大师兄相配得很！” 罢一懒懒散散的立在一旁，头发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严肃老头看他一眼，“你这不是害了人家？” 罢一还没说话，和蔼老头听得睁大眼睛，“你这话是什么道理？现在死赖着要加入天卦岛上的人是谁？” “你也不遑多让吧？五十步笑百步！” “至少我没有说出你这样的话！” 罢一左看看右看看，稍微提起一点精神，却不是为了便宜徒弟。 “她呢？” 他打断了两个老头的争执。 两人同时停下争执，严肃老头瞥了眼远处，“闭关很久了。” 第六百零九章 谈话 罢一的眼睛闪烁，不由边捏算边嘀咕，“不应该啊……” “喂。” 懒洋洋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罢一福至心灵的仰头。 “罢一道友是在找我吗？” 和蔼老头一愣，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出关的？也不吱一声！” 罢一退后一步，眯了眯眼看清树上的人。 一袭绿衫，杏眸灵动，漫不经心捏着树枝垂眸看来，带着些许捉弄。 不是木之青又是谁。 罢一似乎松了口气，放下手道，“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自从送别罢百之后，罢一离开天卦岛快有两百年了，忙到福儿离世时都未曾回来。 福儿离世前也未曾提起他。 凡人的一生或许真的太过短暂，天卦岛上的人喜欢福儿，舍不得福儿，可是像罢一这样常年在外，一生甚至见不到几面的大师傅来说，可能都没什么感情。 木之青跳到地上，目光落在人群中被团团包围的少年身上，少年满头大汗，瞧着像个文弱书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手足无措极了。 木之青回眸，“你哪里捡来的这冤大头？” 罢一脑海里滑过一些怪异，嘀咕道，“话不能这么说啊……” 少年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到人群之外，看到木之青之后他一愣，眼里闪过一些惊艳。 因为木之青皮肤白皙，看上去灵动可人，绿衫更是极为衬他，少年短短十几年人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便觉得失神。 木之青笑盈盈的对他眨了眨眼，然后转向罢一，“你们怎么认识的？” 罢一下意识顿住，挠了挠头说道，“某一天盘坐的时候睡过去了，周围刮起狂风暴雨，附近的山庄就剩下松玉，他努力将掩埋的村里人挖出来的时候顺便把我挖出来了。我看他有情有义又有天赋，他孑然一身也不惧短命，就收他为徒弟了。” 天卦讲究缘分，所以罢一颇有感慨。 却不知他轻飘飘说出少年这段经历时，对当事人来说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 木之青看到少年目光呆滞，似乎回忆起了记忆里可怕的暴雨天。 “从某种程度上说，天卦也算不更事之人。”节灵说道。 木之青又朝少年一笑，“松玉啊，这名字不错。” 节灵闻言看向她。 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东西，因为他发现木之青特别喜欢这些少不更事的少年少女。这是走了一个福儿，又来了一个松玉吗？ 但是事实并不是节灵所想的那样，木之青没有去找过松玉，倒是罢一时不时来找她。 “你个大忙人不去感悟你的天地之道，总往我身边凑什么。” 罢一喝了一口雪融茶，清香的茶香让他满足的叹了口气。 过多了苦日子，他突然也能理解到雪融茶的美味之处了。 “好久不见了，这不是想你了嘛。” 木之青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罢一轻咳一声，脸上染上一些愁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带着松玉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几只妖魔，有些担心而已。” “不过几只妖魔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木之青初到这个世间的时候就知道虽然极北之地封印着妖魔，但是玄灵大陆其他地方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她日常在玄灵大陆游历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碰到一只。 只是妖魔的实力大多不强，自从木之青到了化神期的时候，几乎没有哪只妖魔敢往她身上凑，更别提她来到天卦岛之后了。 “话是这么说……”罢一叹了口气，“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 他看了木之青一眼。 她晋升化神期的时候给玄霜树带来的好处太大了，那时给他的感觉明明是危机解除了。 “我看是罢一道友太过杞人忧天了。” 罢一原本也这么觉得，只是他既然都回天卦岛了，便忍不住来找木之青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他想要是真有问题，那么和玄霜树有着不菲关系的木之青或许会知道什么。 可是如今看来，好像是他多虑了。 罢一松口气。 解决完心里的担忧，罢一的来意便纯粹不少。 好喝的雪融茶作用下，也让他开始追忆起和木之青的道友情。 “虽然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但是你现在都是化神前辈了。再叫我道友就有些不合适了。” 木之青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今日叫你前辈，明日晋升后叫道友，这么麻烦的事情还不如刚开始就一视同仁。” 这就是修真界的风气了。 修真界极重实力，对于实力高于自己的人一定要叫一声前辈，态度恭敬。 但是修为这种事情又不是定死的，玄灵大陆确实没少有人三不五时的更改称呼。 罢一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复杂的说道，“我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到了头，你是化神修士，已经远远领先一大批人，不出意外的话，基本没什么变故。” 他想木之青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在玄灵大陆时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可是化神修士。可是木之青有时候随心所欲得气人，为人骄矜又随意，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本人确实没什么架子。 “天卦岛上的人全都一脉同源，我是大师兄，然而在排名五十开外的人里面，也就剩下一个罢九。” 罢一颇有感慨，“若不是我和罢九天赋尚可，晋升到元婴期，恐怕也早就像那些师弟师妹一样陨落了。” 罢一似乎有些伤感，可是转瞬即逝，显然看得极开。 木之青看着他。 对自己的生死看得这么开的人，也很难对别人的生死有感觉。 罢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提起罢九，那个臭小子有几百年没回天卦岛了。” 木之青自然而然的想起初见罢一时，他是为了寻找罢九而去的。 “担心的话可以去找找他呀。”木之青对罢九也有些好奇。 罢一挥了挥手，面色复杂道，“哪里有什么好担心的，隔一段时间找他，也不过是怕他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寿命将尽，无声无息陨落。” 第六百一十章 松玉 这句话一出，空气安静不少。 说出这么沉重的话，罢一倒是还好，不以为意的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寿命不像寻常修士那么高。若是不看着点，在外面寿命没了，在一个无人得知的地方死去，那灵魂都是没那么快安息的。” “所以不管如何，哪怕踏遍天涯海角，都要将天卦弟子的尸骨找回来安葬，这也算有始有终。” 木之青想起天卦岛上满山的墓碑，为罢一倒了杯茶。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我为你寻他就是。” “啊，那敢情好……等等，你说什么？”罢一反应过来，“你要离开天卦岛了吗？” 木之青笑盈盈，“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不是吗？” 节灵微微侧头。 他在木之青和罢一聊天时安静得很，如今脸上也没出现什么讶色。 因为早在木之青结束闭关的时候他就有所猜测了。 以她的性子，迟早会有离开天卦岛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罢一闻言有些遗憾，小声嘀咕道，“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想在岛上多呆一段时间的，怎么你偏生要走……” 谁知木之青听到了，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只能说是你我有缘无分了。” “……” 说的什么话。 罢一有些惊悚。 沈长青还在闭关，木之青将他带到天卦岛，当然会有始有终，不会就这样抛下他，毕竟她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于是她索性趁着这段时间去天卦岛上四处游走，惹得那些老人们对她的观感又不好了。 岛上的人大多是金丹修士，寿命不长，再加上天卦弟子的反噬，寿命更是短，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日子煎熬过。 木之青就像个惹人讨厌的地痞流氓，别人越不希望她做什么，她就越做什么，整日往他们面前凑。 而且此人可恶至极。 明明知道别人不待见她，可是真的将不待见表现出来了，又会特别不高兴。 毕竟是干出带着福儿水淹天卦岛的木之青，即使闭关多年，那也是木之青。 性子顽强得没有一丝改变。 于是老人刚扫完的地又脏了，地里的瓜果蔬菜又遭殃了，原地只留下对他们而言一点用都没有银钱。 “哎？这是什么？”松玉弯腰捡起一个亮晶晶的珠子。 旁边的种菜农夫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视线，“快把它扔掉！一定又是她干的好事！” 虽然他们亲手修房子，像个普通凡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岛上，但是他们又不是真的凡人！ 木之青招惹了他的地还“很有礼貌”的留下报酬。 可是银钱这种东西对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给灵石呢！ 可是松玉不同，他是凡人，即使被罢一收为徒弟，但是凡人的思绪一时转不过来。 他只知道眼前的珠子成色极好，绝对值很多银两。 没人会不爱钱，特别是对他来说…… 松玉乖乖帮老人将珠子收起来了。 木之青不被人待见，她在岛上待得越发不开心了。 福儿不在，她摘个果子都不行了。 木之青叹了口气。 可是摘果子被老人追出十条街，她只能把果子扔下转移注意力啊。 她灵动的杏眸里很是不满，忽然在岸边注意到一样东西。 一个亮闪闪的光点在阳光下越发闪耀，好像是一个开蚌的珍珠。 木之青看着喜欢，正想要去捡的时候，海浪席卷而来，涨潮了。 节灵看到木之青的眉眼落了下来。 连海水都不欢迎她。 向来无法无天的她，此时在海水前就像个无精打采的小猫。 节灵垂眸，手指微抬。 下一秒，海浪猛的卷了起来，像是一片水帘一样掀起，形成一道墙壁，比木之青高出许多，就像一栋高楼。 潮湿地面露了出来，珍珠飞到木之青面前。 “啪嗒。” 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松玉张大着嘴。 海浪落了下来，松玉对上木之青的目光回过神来，但还是愣愣的，不由自主的说，“好……好厉害！” 张着嘴的样子莫名有些呆，呆书生的感觉更强烈了。 节灵皱眉看向他。 他最不喜欢书生了。 木之青伸出握住身前的桌子，眉眼里没什么兴趣。 “好像也不是很好看。” 松玉的嘴合不上。 他刚入修仙道，能感觉到珍珠上充沛的灵力。 这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珍珠。 节灵道，“向来都是如此，得到便不会珍惜，只道平常。” 木之青看眼节灵。 节灵给她的感觉和平常无二，光风霁月的模样，嘴角三分笑。 “谢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珍珠，露出笑容。 节灵轻笑，“客气。” 松玉看不到节灵，所以他以为木之青在跟他说话，却听不清她说的话，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我打扰到您了吗？” 节灵的笑意恢复到三分，看了松玉一眼。 “哗啦。” 卷起楼层高度的海水猛的回落，拍打在地上海水四溅，呆书生被淋了个透心凉，一脸呆滞。 “噗呲！” 木之青捂住嘴笑，“你怎么这么呆？” 松玉愣愣。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个来回。 半盏茶后松玉盯着满身湿淋淋的衣衫，小心翼翼的来到海边，“您是我见到最强大的修士，这太让人敬佩了……我……我能呆在这儿吗？”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话你可别让你师父听到。” 松玉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神情炙热，“师傅也很厉害！原来这就是排山倒海的力量吗？” 随即他有些向往的道，“前辈，我以后会不会也和你一样厉害？”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视线在他身上很快收回。 “加油啊，”她散漫的说道，“或者能呢。” 她漫不经心的话却给松玉带来憧憬，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像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这会儿倒不像是个书生了。 “节灵前辈，”木之青在独独对节灵说话。 节灵微微侧头。 这很难得。 木之青身旁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很少与他说话。 “我一直很好奇岛上的人怎么无怨无悔。” 第六百一十一章 离开前夕 今日的天空很晴朗，北边的方向，天际隐隐有一抹蓝光，冰蓝如魄。 想必那是冬眠之季开始了，万里冰山的妖魔陷入了沉睡。 节灵从天际收回目光。 那日木之青说完那句话后，杏眸弯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给人感觉如同阳光一样。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思索她话里的深意。 他隐隐觉得木之青对松玉挺有兴趣的。 但是这种兴趣又跟福儿不一样，甚至和夕魄也不一样。 因为除了那一次偶然遇见之后，木之青从来没有主动往松玉面前去过。 她对待有兴趣的人不是这样的。 从这一点看，又好像是没兴趣了。 节灵不知道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这么一想，她倒是挺喜欢招惹小孩。 不管是夕魄，还是福儿，都能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嗯？沈道友出关了？” 木之青的声音唤起节灵的注意力，他无波无澜的看她一眼。 有时候其实也不拘泥于小孩。 沈长青闭关后修为又有所长进，只是没有上次那么多。 能看得出来这两次闭关带给他的帮助非常大，至少他的眉眼里面更显平和了， 木之青想了又想，想出了形容词，“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那时的你好像就是这样的感觉。” 有一日午后聊天，木之青提起了这个话题。 沈长青一愣，“是吗？” 木之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太专注了，不是随便说的话，所以她的目光一直放在沈长青身上，意图说出最准确的话。 沈长青有些不自在，但是勉强坐住，“人总会变的，不可能完全一样。昨日的我和今日的我不希望，明日的我和昨日的我也不一样。” 然后就听到木之青的笑声。 “……” 木之青乐不可支，“看来你没少和岛上的人论道啊，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道士……不，更像是圣智佛子给人的感觉。” 她在说他不像个修士，更像个道士或者和尚。 沈长青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的说，“人不会一成不变，但是我想你带我来天卦岛，我不是像怀的方向改变，我应该谢谢你。” 木之青摆了摆手，慵懒的靠在窗台上，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一场交易，我是实现诺言罢了。” 沈长青不语。 他想不管木之青说什么，他确实要感谢她的。 他已经落在元婴期好久了，但是这两次闭关，他觉得他隐隐摸到了化神期的门槛。 不像从前，完全困在一座囚牢中，没有前路，后路消失，独处在网中央，不得进退，只能等到网破，囚牢烂。 “啊，有了。”木之青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是了，你确实像圣智佛子，眉眼间看上去好平和，睡僧都不如你。” 沈长青没有反驳，温和的看着她，“只是突然觉得，看多了很多事情。” 木之青眸光闪动，细碎的光像是不怀好意。 她忽然趴在桌上，问沈长青，“对长风道友呢？也看开了吗？” “……” 木之青突如其来提起沈长风的名字，让沈长青一阵恍惚。 木之青一直看着他，等着一个答案。 过了很久，沈长青缓缓笑了，“不管是谁，最爱的都是自己，他是我的弟弟，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直起身。 她看了沈长青半响，蓦然笑了。 “世事难料啊。” 她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一说，说完就抛开了。 木之青和沈长青说了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天卦岛的意愿。 沈长青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声好。 “你不会不舍得吗？我看你很喜欢这里。”木之青好奇的问。 他为什么一声不舍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呢？这跟她预想的很多种模样都不一样。 沈长青平静的说，“这里的日子很好，与世隔绝，好像可以隔绝一切尘土，只需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木之青等着他的下文。 沈长青道，“但是这里不属于我。” 木之青失望的啊了一声，就像看到了烂尾的话本，不死心的问，“就这样吗？没别的了？”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属于自己有趣的故事。沈长青也是不同，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出选择的。 沈长青静下来，很久之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平静的眼眸强大而温和，依旧很好脾气，“嗯，只是这样。” 木之青不再问他了。过了半响，她看够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话里带着惬意。 “好吧好吧，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可以准备离开天卦岛了。”她杏眸带着光，“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天卦岛外的世界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呢。 离开天卦岛的前夕，就像是来时那样，木之青很有礼貌的去见了天机岛主。 天机岛主仍然坐在木屋之中，仿佛千百年不曾换过一次姿势。 福儿走了，没有人为他打理胡子，他布满整个木屋的白胡子也井井有条，只是不知为何，更显出了几分孤寂。 甚至给木之青的感觉就像是一棵腐朽的老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完全失去了生机。 若是寻常人靠近了天机岛主，一定会忍不住鼻头一酸的。 因为这是岁月腐朽的味道。 就像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命运。 “岛主大人你还好吗？” 第三次见面，木之青又解锁了一个新的称呼。 坐在木屋中央的天机岛主迟钝的抬起苍老的眼眸，视线似乎穿越了无数岁月来到木之青身上。 眼眸微微动了下。 天机岛主说，“能和你单独谈一谈吗。” “……” 木之青挑了挑眉，缓慢的看向身旁的节灵。 半响，她的嘴角出现玩味的笑。 天机岛主果然感觉得到他。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节灵，节灵许久都没有动作。 天机岛主似乎不能感觉节灵到底有没有走，只是木之青沉默着，他就沉默着。 直到木之青挑了挑眉，看向屋外，然后前去关上了门。 不知道她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对峙，天机岛主感觉到木之青对待他的态度好了些。 “好了，岛主大人，让我们好好聊聊天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离开天卦岛 木之青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木屋的门已经关上了。 节灵穿着白衫站在一边，看到她来了就无声的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嘴角仍是那看不出笑意的三分弧度，星眸藏着无数星辰。 他无声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面对着漫天星辰，让人无法不让人对他掏心掏肺。 木之青看了看他，快乐的笑了，“哎呀，咱们的老妖怪好像被人看穿了呢。” 她甚至还幸灾乐祸，似乎在质疑节灵的实力。 节灵没有动怒，缓缓道，“他很快就要陨落了。依靠天地之道而活的人，最能感觉到不容于世间的气息。” 他一点意外都没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恼羞成怒。就连刚刚被天机岛主一语道破，他都是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反应，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 严格来说，节灵飞升到半劫界后就不再是属于玄灵大陆的人，自然就是不被节灵大陆的天道所承认。 所以他也不诧异被挑花岛主一语道破。 说不定早在踏上天卦岛之时，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节灵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事情。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节灵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 她会直接和天机岛主独处。 节灵的嘴角牵出一丝笑，“真是难为你为了这个目的压抑本性，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天卦岛住上这么久。” 木之青微微歪头看着他。 “什么目的？”她笑了，“节灵前辈觉得我要得到什么呢？又觉得我得到了什么呢？” 节灵安静的看着她。 无声无息之中，似乎有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之青好像回到初见节灵的时候。 那是她有了人身之后第一次见到节灵，在他留下的洞府里，旁边是甘甜的灵泉，她曾经非常喜欢。 那时的节灵穿着一身白衫，脚边卧着白虎，白衫似乎在发着光，整个人显得神秘而强大。 而此时节灵给她的感觉仍然神秘而强大，一如往昔那般。 可是在这番模样下，木之青似乎还感觉到了隐隐的危险。 像是那远古而神秘的存在，正在俯视着他们的生灵。 这才是已经飞升了半劫界的，大能节灵应该给人的感觉啊。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 木之青却在他的目光下笑了，杏眸弯弯。 可是初见之时，那样神秘强大的节灵也不曾展露出自己的危险啊。 这时的危险，到底是更加让人觉得强大，还是密不透风的蜂巢漏了个洞。谁又说得清呢。 “节灵前辈，你在生气吗。” 木之青直白的问。 半响，节灵星眸微动，唇角下落，恢复成三分弧度，温和道，“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和你生气的。” 他比沈长青还要温和。 节灵一直都有温和一面，木之青一直知道。 只是沈长青的温和下是平和，节灵呢？ 他温和的外表下又是什么？ 或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得而知。 诡异的感觉好像都留在了那棵树下，木之青和节灵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木之青真的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天卦岛上的人对她爱理不理，她却对每一个人都做了认真的道别。 特别是和蔼老头。 “我想我会想念和先生下棋的时候。” 和蔼老头和蔼看她。 尽管想念就好了，想念又不会掉块肉，他不想念就行了。 “要去看看福儿吗？” 木之青笑眯眯，“有什么好看的呢。灵魂都不在了，与她道别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对着一块空墓罢了。” 严肃老头的脸色不太好看，“坟墓是生者的寄托，如何会没用？”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木之青的这些观点。 木之青也不需要他喜欢，闻言诧异道，“若是实在想念的话，去阎罗地狱瞧瞧她就好了呀。” “……” 这说的什么话。 木之青离开前无人对她主动告别，但是她坐上船的时候，回头看到静止的天卦岛。 或在街上，或在海边，或在窗前，天卦岛上的人们无声的望着她。 沈长青一阵恍惚，“好像回到刚进岛的时候。” 刚进岛的时候，他和木之青从远方而来，远远就看到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诡异的迎接她们的到来。 如今离开的时候，她们即将往远方一去，相同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是记忆与现实混淆，中间似乎模糊了两百年的时光，像是黄粱一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两百年的时光不曾消逝，她们刚刚来到这座神秘的天卦岛。 沈长青心下觉得震撼。 其实他们真的是不欢迎的吗？ 两次闭关，沈长青认全了这些老人的脸，却不一定直到他们的名字，但是他想木之青一定知道。 连他都有这样的感慨，木之青肯定更强烈吧。 她是否会感到不舍呢？ 这两个完全没在木之青身上出现过的字。 沈长青侧头看去，正好看到木之青热情的挥了挥手，“再见啊各位！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们不要太舍不得我啦！” “……” 岛上的人默契一致的移开视线，满岛的黑脸。 “喂，”罢一有气无力道，“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啊。” 他带着松玉离木之青最近，松玉在他身后站着，盯着木之青抿唇。 木之青热情的挥挥手，“看我心情呀。” 罢一睁大眼睛，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很快他放松下去，“你是遵守诺言的人，就不要逗我了。” 木之青嘀咕，“可是我也可以不遵守诺言啊。” “……” “不跟你说了，罢一道友再见！” 船只在海水上晃了晃，然后无风自动，在微风中荡出很远。 沈长青再看向木之青的时候，就见到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无声的望着那座小岛。 果然还是不舍得的吧？ 沈长青望向天卦岛，似乎隐隐能看到一座坐落在树上的木屋，上面似乎站着一个苍老的身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出天卦岛。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闪过几丝愁绪。 第六百一十三章 西边的南大陆 船只在海上飘了很久，偶尔有几只不长眼的海兽冒了出来，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木之青自己不驱使船只，也不让沈长青驱使，就任凭船只在海上随意的漂着。时不时东风吹过，船只往那边而去，时不时西风闪过，船只往这边而来。 这种不受人掌控的感觉让沈长青不自觉的皱起眉。 可是木之青躺在船只上，模样惬意而平静，闭着眼睛说，“多么好的机会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沈长青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像木之青一样躺下，头枕在双手上，缓缓闭上眼睛。 眼皮透着光，可是心神沉下去以后便不会再被这点光打扰了。 过了很久，沈长青终于有了和木之青一样的感觉。 海风在脸颊上吹过，船只随着海水微微摇晃，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这是和修炼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长青心里连惊讶都升不起来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好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就像是摇篮曲一般。 沈长青的嘴角甚至不自觉的出现一丝笑意。 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船只形单影只，在大海中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海风吹过，船只在飘。 过了很久很久，船只终于靠岸，颠簸的感觉让木之青睁开眼。 沈长青立在船头上，似乎也有些讶异。 他解释道，“路上遇到了几只海兽，制服它们的时候，海浪推近了玄灵大陆。” 所以才这么快到达。 不知为何，沈长青往往睡上不久便有海兽到来。 沈长青的目光落在海上，眼里似乎有些遗憾。 他不久前才体验到在海上飘荡的感觉让人欢喜，却总是缺少一点机会。 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多久。 眼前就是南大陆了，目光中有远山也有溪流，还有人迹。 木之青跳下船只伸了个懒腰，杏眸在闪着光。 “玄灵大陆我回来了啦。” 久违，时隔两百年之久，她再一次踏上了玄灵大陆。 木之青第一次前往东大陆时，路上遇到了沈长风，她想了想，似乎觉得有趣，选择和沈长青一起慢慢回去。 “我们从这边的南大陆到西大陆吧，就当我送你回家。” 节灵微微侧头。 紫灵河将东西大陆一分为二，只是相比起东大陆那边的南大陆，西大陆这边的南大陆更显萧瑟。别说是人族皇室了，连人烟都罕见。 这条路上最多的人，大概就是经过紫瘴林的时候了。 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恶劣，几乎连松软的泥土都少见得很，只有各种怪异的磷石。 这样一片荒废的地方，又没有任何灵气，不管是人还是修士走在里面都会觉得难受极了。 木之青从前不是没来过这片地方，只是她骄矜性子泛上来就不太欢喜这条路。 没人会欢喜这个地方。 那木之青又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节灵垂眸。 “咦。”木之青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什么。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实打实走在陆地上，所以木之青很久都不说累，用双脚走了一会儿。 可是即便只是用双脚走路，那速度也是快得很。毕竟是化神修士，只要她想，一步千里又有何妨。 这又是晋升化神后给人的神奇感觉。好像对他们来说，世间万物再没有了距离。 不过木之青此时自然不是在疑惑这个。 “杂草多了不少哎。” 是的，或许是因为无人之地，木之青所经之地杂草丛生，最高的甚至能有半人高。 可是在木之青的记忆里，这里怪石太多了，只有无穷无尽的干枯和贫瘠，连杂草都少见。 沈长青并不奇怪，两人行走在这片贫瘠之地，他轻声解释道，“据说在许久之前，有一个前辈在这里顿悟飞升。” “嗯？”木之青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她对这里荒无人烟的地方向来没什么兴趣。 “顿悟是件好事情呀。” 怎么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伤害呢。 沈长青道，“顿悟有时候是一念之间，有时候是因为外界的刺激。据说那位前辈是在找人打架之时顿悟飞升的。” 木之青福至心灵，似笑非笑道，“你口中的许久之前一定是千年起步吧，千年时光也不能让这里恢复生机吗。” 其实她并不如何惊讶。 她早已知道高阶修士打起来的威力了，更何况那是即将要飞升的化神修士。 “会比节灵早吗？”她忽而好奇的问道。 “……” 沈长青有一瞬间觉得违和，他的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节灵…… 他当然知道节灵是谁，但是一般情况下，谁会想起一个早就飞升的人，更何况木之青的神情…… 是错觉吧。 沈长青恍惚了一瞬才说道，“时间过去太久，具体的时间不可考量。”顿了一会儿他说道，“但是大抵是相差不过三百年的。” 木之青“啊”了一声，杏眸暼向身旁。 沈长青还在解答她的困惑，“至于千年时光都不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据说这里从前更是一毛不拔，如今这样，大概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里开始有了生机。” 两人行走在僻静之地，到处都是沉默的怪石和杂草，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偶尔只有坚硬的昆虫和乌鸦经过。 木之青似笑非笑。 “所以这里迟早会恢复原本的样子吗？” 沈长青默认了。 可是千年的时光都只是生出杂草，恢复的时间界限又有谁真正能去定义。 仅仅是一场打架而已，带给这片土地的伤害却是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 沈长青懂得很多，木之青很快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继续问他其他的。 直到某次终于嫌旅途枯燥的时候，木之青拿出了飞行灵屋。 沈长青自然拥有自己的飞行宝物，于是两座飞行宝物在云层中飞得如同乌龟一样，沈长青无奈的迁就木之青的速度。 月亮挂在天边上，木之青从窗边收回视线，似笑非笑道，“节灵前辈认识那个飞升的人吗？” 节灵眉目不动，“无足挂怀之人罢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你还敢回来 节灵这下给人的感觉真的像是个光风朗月的仙人了，不染尘埃与俗世。 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被他放在眼里。 木之青杏眸微动，被月色染上了些许光芒，光芒似乎带着几许促狭。 “化神之上是什么呢？是渡劫，还是练虚与大乘期？”木之青“唔”了一声，“节灵前辈是其中哪一个呢？” 节灵是什么修为呢？ 那对她好像很遥远。 节灵来到玄灵大陆这么久，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节灵从未提过。 节灵微微侧头。 可是难道她自己就没有猜测过吗。 木之青笑眯眯道，“不管是哪一种，这么厉害的前辈一定记性很好吧？节灵前辈顾左右而言他，不会是那位前辈与你的相处不甚愉快吧？” “……” 节灵不说话，木之青合理猜测，“不会是他比你早飞升，你觉得输了，厉害不过他才不跟我说吧？” “……” 节灵沉默半响，沉静的星眸看着她，“他喜欢打劫富有之人，特别是西大陆的宿家。他飞升半劫界后，此仇并无法抹消。”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许多信息，也透露出节灵对那人好像看不上。 所以并不是他在顾左右而言他，更像是在无视那人的存在，不屑与人为伍一般。 木之青杏眸里的光更多了。 “半劫界上，不少人向他寻仇，你若是飞升半劫界了，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还在活着。” 还在活着…… 木之青轻笑。 这四个字就用得很有灵性，最有灵性的就是节灵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让她觉得飞升半劫界很有趣。 “嗯……”木之青思考一会儿，锤了锤拳，“那看来确实值得一见呢。” 远远看到紫瘴林的影子，怪木丛生，附近终于有了人迹，修士在猎杀妖兽，采摘灵草。 木之青越过紫瘴林时偏头问沈长青，“快要到沈家了哎，沈道友是什么感觉？” 沈长青摇了摇头，“并无。” 木之青轻笑。 两百年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难道你就不好奇你把沈家交给长风道友，长风道友能做成什么样吗？” 沈长青抿唇。 显然，木之青这句话打动他了。 木之青笑盈盈找了一个路人，将灵石拿出来，“你好呀小道友，你若是回答我一些问题，这些灵石就都是你的。” “……” 最终，靠着灵石的力量，他们还没走出紫瘴林的入口多远，就听路人说了不少沈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两百年前，沈家家主沈长青忽然将重担交给沈长风身上，自己则是不知所踪。 那时候因为北大陆传来似是而非的流言，整个玄灵大陆各处都陷入了躁动。 也是因为如此，沈家的人虽然怀疑沈长青是不是被沈长风篡位杀掉的，但是也没有过多追究。 可是那时候的沈家正在走下坡路，沈家上下不和谐的声音多了去了。 所以可想而知，沈长风突然接收到这个烂摊子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难。 沈长青甩手掌柜倒是当得好，可是沈长风日常遭遇买凶杀人，在摇摇欲坠的沈家四处周璇，寻找着保住沈家的方法。 刚开始沈家确实是困难的，沈长风处处碰壁，除了一个元婴修士的身份，大部分沈家长老都不会听他的。 要看沈家要被吞食干净的时候，沈长风忽然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为了灵石说话的路人眼里出现了光，那里面有艳羡，还有嫉妒。 “后来一夜之间，如今的沈家主忽然一展自己的雷霆手段。但凡有敢违逆他，他就让人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如今沈家上下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周边家族再也不敢来犯。” 木之青将灵石给了他，“谢谢小道友。” 路人修士脸一红，似乎从未见过木之青这样的人。女子俏丽的脸庞很是让人心痒，“你也是来紫瘴林狩猎的吗？紫瘴林危险重重，人越多越好，你可以跟我一道的。” 木之青笑盈盈道，“谢谢小道友好意了，不过不用了。” 等人走了，木之青看向沈长青，“唔，怎么办呢？长风道友好像比你做得好。” 同样是雷霆手段，沈长青曾经肆意杀人，意图将沈家摧毁。可是沈长风却用同样的方式挽留了沈家。 不得不说，这对兄弟两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沈长青静默一会儿说道，“到底如何，还要亲眼看了才知道。” 两百年对木之青来说不算什么，玄灵大陆和记忆里的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沈长青一袭青衫，立在了沈家大院前。 他负手站立，抬头看着霸气磅礴的牌匾，任凭周边目光投掷而来，亦不为所动。 一双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是追忆往昔，又似是其他。 如此大摇大摆的立在沈家身前，早有认出他的人仓皇禀告，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沈家，直穿外院和内院，往着最深处而去， “家……大公子！”一个长老惊疑不定，语速极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年你去了哪儿？” 沈长青缓慢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有些眼熟。他记得他，当年这个长老是站边沈长瑞的，后来他上位之后对沈家不上心，对他也是忽视状态。 沈长青静静看着他。 长老有些着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沈家之内，语速极快道，“不管怎么样，您要做好周全的准备啊。” 两百年时光里，他显然是站边沈长青被沈长风篡位了的，所以此时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沈长青眸子里总算有了一些波动。 长老曾经是沈长瑞的党羽，沈长风上位了之后不是更加有利于他吗？怎么如今一副站边于他的样子。 沈长青的目光环视周围，周围全是若有若无的目光，气氛诡异。 他们想必认为他此番出现定是为了家主之位，沈家即将要卷起腥风血雨。 因为他们的目光是如此彷徨。 “沈长青。” 一道微沉的声音传来，不怒自威。 沈长青一愣，循着声音看过去。 沈长风一身黑衣立在门前，居高临下的。 “你还敢回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沈长风的变化 沈家大院里。 沈长青跟在沈长风身后，略过外院，径直走着一条直通内院的道路。 沈长风的背影就在眼前，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 沈长风的修为没什么变化，没有更高一些，也没有更低一些，十分稳定。 但是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等到沈长风面向他，沈长青才想到了。 感觉。 沈长风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那张本该年轻肆意的脸庞没了任何少年气，眼里仿佛深不见底，偶尔闪着几分精明的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还敢发呆。”沈长风讥笑，“我将你带进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猜你什么时候会暴毙而亡，你倒是敢跟我进来。” 院中有一棵树，沈长青下意识抬眼往树上看，树枝空空如也，他看向沈长风。 “长风，你变了很多。” 沈长风一愣，半响冷笑，“看来这两百年你确实在木之青身边，以你的性子竟然也学会直来直往了。” 他旋身在凉亭中坐下，侧眼看来，“怎么？木之青人呢？你知道她如今的消息有多值钱吗？如果你透露出些什么，没准沈家将为此受益呢。” 沈长青看着沈长风。 他真的变了许多。 少年的憨厚早在久远的记忆里模糊，原本仅存的一点朝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一开始的他，他该感到心疼的，会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天空下淳淳教诲。 那时的沈长风一定会听的，因为他是如此喜欢自己这个大哥。 但是如今就不一样了。 沈长青坐在他身前，没有说话。 沈长风死死看着他，“怎么？不想说？你要想清楚了，你如今可不是沈家家主！你若是不做点什么，怎么有脸在沈家呆下去？” 他疾言厉色。 沈长青看向他。 沈长风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握拳。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平静，温和。 怎么敢？他怎么敢？ 沈长青…… 沈长风的双眸瞬间升起戾气。 “你那是什么眼神！”沈长风猛的站起身。“你那是什么眼神！跟木之青走了两百年，你的心结就都没有了吗！你怎么敢这么平静的看着我！” “嘭！” 桌上的茶盏糕点全被沈长风摔在地上，他剧烈喘气，被沈长青的目光激得愤怒不已。 沈长青仍然平和的看着他。 好像千百年的时光，变的只有他。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如往昔，而他却已经面目全非！ 凭什么！ 沈长风的手里幻化出本命灵器，他直指沈长青，愤怒道，“不许这么看着我！” 怒喝在这座院子里余音缭绕。 在沈长青和沈长风之间，是千百年间缠缠绕绕留下的死结。 沈长风不喜欢沈长青这双眼睛。 他曾经多喜欢沈长青这双眼睛，只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难得到他的事情，他是那么崇拜他，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甚！ 但是这双眼睛绝对不能出现在现在！ 沈长青闭了闭眼，移开目光。 身前是暴涨的灵气，周围灵气在蓄势待发，带着敌意的灵气使得他丹田里的灵气蠢蠢欲动。 良久，沈长青说，“你不是知道吗？” 院子里传来他的声音，“她说，她很早之前就将我们会去哪儿告诉你了。” 沈长青重新回视沈长风，沈长风听到他说。 “……” 周围暴涨的灵气倏地静止。 今日天气不错，木之青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望断崖上吧。”她侧头，“我告诉给沈道友的时候你没听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沈道友。 沈长青回家后木之青看了一段时间，却发现最后什么热闹都没有。 沈长风仍然是沈家家主，沈长青没有任何干预。同样的，沈长青对沈长风的家主之位也没有任何干预。 一时之间好像风平浪静。 节灵垂眸。 “或许没听到。” 木之青跳上树枝，“哎，好像有人来了。” 半响，沈长风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在院中环视了半响，然后迈进院内。 “你想知道为何你管理不了沈家吗？” 沈长青打开房门，和站在院中的沈长风对视。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院中，没有看见第三个人。 他平和的看向沈长风。 沈长风冷笑一声，“当年的沈家四面受敌，名誉扫地，周边大小家族谁都能踩一脚。可是我没想到，你当了沈家家主那么多年，连真正的毒瘤都不曾找到。” 沈长青眸光微动。 他终于有了些表情，沈长风舔了舔唇。 “哈，再怎么说，沈家也辉煌了这么多年，只是单纯的外敌哪里至于让沈家如此落魄。” 沈长青静默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是因为什么？” 沈长风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接下来的时间，沈长风带着沈长青几乎走遍了整个沈城。只要是沈城有头有脸的商铺，他都会带着沈长青停留。 直到来到一座矿山，沈长风负手在后说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座距离沈城不远的矿山。 “记得。”沈长青说，“原先是沈家的矿山，后来被人抢走了。” 他提起这件事情竟然云淡风轻，可见从未放在心里过……又或者是现在没有放在心上。 沈长风讥讽的看眼他，“现在，它是沈家的矿山。” 这句话一出，沈长风给沈长青一种陌生的感觉。 沈长风看向矿山，语气冰冷，“比起外患，最让人恶心的难道不是内敌吗？” 沈长青沉默。 “他们就像蛀虫一样，和外人联合起来想让沈家死。” 沈长风带着厌恶，忽而直视沈长青，视线死死的盯着他，冰寒至极，“你说是不是很恶心啊。” “……” 许久，沈长青移开视线，“我不够精心，也曾想让沈家消失，但是只是放任不管，并未联合外人。” “呵。” 他看向沈长风。 沈长风退后了一步，“谁说是你了。” 他话里带着一些狠毒，“想知道是谁吗？”沈长风忽然笑起来，“我带你去看看啊，你敢吗？” “……” “嘭！” 一团看不出面目的血肉落在不远处，沈长风神色冰冷的收回脚。 “承认吗？”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变化很大 精致的靴子停在模糊的血肉前，却足够干净。 沈长风俯低身子，对这团还在蠕动的血肉说，“你说说，还想我怎么对你你才肯承认？” 冷冰冰的声音让血肉即使蠕动也要远离沈长风，却收效甚微。 修士的生命力太高了，高得即使肉体变得不堪一击也没真正死亡，只能再次承受恶魔般的审判。 沈长青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忽然想起紫瘴林外那个路人修士说的话。 “……后来不知为何，沈家主忽然有了雷霆手段……” 雷霆手段…… 这两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将沈长风逼得如此狠辣。 不知何时，沈长风停了手，慢条斯理的拿着一张帕子擦手，侧身看来。 “别急，我很快就让你知道答案。” 他旋身，“为他治疗！” 沈长风来到沈长青面前，有人听命来到那团血肉面前为他治疗。 修士的恢复力很强，过了半个时辰，那团血肉就有了人样。 那是个长老。 而在他们的周围，是许多脸色铁青的长老们。 “家主！”有一个长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急什么。”沈长风冰冷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么着急站出来做什么？” “……” 长老铁青着脸，从牙根挤出话，“不敢……” 沈长风看也没看他一眼。 沈长青看着他，心想真的很不一样了。 哀嚎痛呼声不绝于耳，沈长风吃着糕点，忽而将目光放在沈长青身后。 那是沈长青的侍从，从去矿山时就一直跟着他。 侍从垂眉顺目，看着十分听话，模样普通。 沈长风意味不明笑了一声，移开视线。 “你还记得他吗。” 沈长青听到问话，目光放在狼狈的长老身上，“……认得。” 前段时日刚进沈家之时，便是这位长老在门口提醒他。 “呵，说起来，他曾经还是我那位二哥的跟随者呢，后来在你当上家主之后，便时常和你作对，私下里没少找我，希望我为此做些什么。” 沈长风毫不避讳的说出这些，让那些愤怒的长老一顿。 “呀，原来如此呀。”沈长青听到清脆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将注意力放在沈长风的话上。 身边的“侍从”显然已经明白了沈长风的意思，他却还需要琢磨片刻。 沈长风见他这样，冷笑一声，一脚踩上刚恢复的长老身上。 长老蜷缩在地上，“啊啊”惨呼。 “而从我当上沈家主之后，一直试图追随我的长老却对你一个前任家主表示关心，你难道就不知道为什么吗？” 沈长风带着一些冰冷的看着他，“你说，是不是你们暗中筹谋了什么呢？” “……” 沈长青皱眉。 沈长风忽的笑了，“放心，我明白你的性子，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他轻飘飘的就将那些怀疑收了起来。 “答案很简单啊。”沈长风唇角划过残忍的微笑，“因为我可不像麻木的你，无法容许假借长老之名，将沈家东西囊入怀中的人！”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空。 “七……七公子，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哪还有刚才否认的模样。 可是沈长风不为所动，收回脚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 长老狂喜，眼里出现希翼的光。 沈长风缓缓道，“长老们也都下去吧，晚些时候，”他扩大了笑，“我会让人叫你们来观礼的。” 观礼…… 观谁的礼？ 已经目睹这一切的长老们很容易就明白沈长风话中的意思，他们几乎一下就白了脸，没有了方才的怒容。 原地渐渐只剩下三人。 沈长风道，“如何？我帮你找出了原因。” 静默。 现场一片寂静。 沈长青复杂的看着沈长风。 他平和的外表终于有了些不一样。 “长风……” 他喃喃出声，只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至极。 “嗯？” 沈长青垂下眼眸，方才的失态仿佛是错觉一般。 “既然他背叛了，那么得到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你此举对沈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沈长风落下神情来。 他忽而敏锐的看向沈长风身旁的侍从。 侍从不知何时早已不是垂眉顺目的样子，反而好奇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思索的光。 “呵。” 沈长风移开视线。 沈长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的。 如今沈长风是沈家家主，他自然从家主的院子搬了出来。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被安排进从前的院子里。 他还记得从前在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的事情，尤其是一桌棋盘，相对两人。 那时沈长风总是崇拜又听话的喊他大哥。 沈长青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长风道友如今的变化好像挺有魅力的。” 声音响起，沈长青回过神来，发现乖乖走在自己身旁的“侍从”已经一跃而上，坐在树枝上两手撑着晃着腿。 随着院门被关上，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平凡的面容下变成一张灵动俏丽的脸庞。 “……” 木之青这句话太怪异了。 “你在惋惜吗？”木之青总是那么敏锐。 沈长青摇了摇头。坐在桌前静默许久说道，“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木之青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头，“我赞同。”可是很快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明明上次见面时长风道友除了没什么精神一切都好，如今变精明了，怎么给人的感觉更难受了。” 对于木之青来说，她口中的难受当然不是真的难受。 而更像是一种觉得遗憾的评价。 沈长青沉默半响，转移了话题，“你不该跟我出去的。” “伪装成侍从也不行吗？”木之青歪头。 “我的院中从来没有伺候的侍从。” 所以木之青扮作的侍从从何而来？ 木之青若有所思，“所以长风道友才那样看我。” 难怪那样意味深长，原来是早就看破了。 可是这些不重要，回来这么些时间，木之青也从周围的人嘴里知道不少事情。 她跳下树枝，凑近了沈长青，“他们都说长风道友的城主位名不正言不顺。” 第六百一十七章 藏书阁 沈长青没有反应。 木之青不满，“他们都在猜你要不要夺回家主之位呢，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忧？” “……有人做事，我自然乐意之至。” 沈长青表态得很明显了。 他不打算和沈长风抢家主之位。 “那你要做什么呢。”木之青好奇的问。 “……大概是找个宁静的地方修炼。” 木之青挑了挑眉。 沈长青抬头。 她竟然没有对此事再说什么，而是道，“对了，我能翻阅图书阁吗？我想进去看看。” 沈长青顿了顿，拿出一块玉佩，上面写着一个“沈”字，和宿文柳曾经给她的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 木之青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顿时想起来一件事。 唔，宿道友的玉佩她还了吗？ “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只是长风想必已经猜出你是谁，你……”沈长青顿了一会儿说道，“小心些吧。” 放在外面能够引起万般吹捧的沈家信物被木之青放在手里抛了抛，“放心吧。” 她转身离开了。 这座院子一时只剩下沈长青一个人。 他深刻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这是从他出生前就建成的院子，到处可见当初建造者的精心。 沈长青闭上眼，叹了口气，“为什么态度这样平常呢。” 他一心只想修炼，将沈家家主之位拱手让给沈长风，她为什么只是这个反应呢。 沈家的藏书阁有很多层，可是即使是凭借着沈家信物，木之青也只能去到第三层。 守书的人是个老妇，木之青从未见过她，老妇看到玉佩在木之青手里也很是惊讶，但是查看了上面的灵力，还是放她进去了。 木之青转身进入古朴的大门时，身后传来老妇幽幽的声音，“若是踏进四层一步，休怪老朽无情。” 木之青笑盈盈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他倒是真的没踏上四层。 沈家的底蕴极深，一层都是金丹以下的功法和心法，随便一本放到外面都是会被抢破头的存在。 木之青随手看了两本，走上二层。 想也知道，藏书阁里的任何书籍都只能看不能带出去，事实上，木之青自进入的那天起就没出去过。 鼻间都是书籍的墨水味，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充满了这座藏书阁。 偶尔会有沈家的内院弟子前来一层和二层，明明木之青就在他们面前，她们却从未相见过。 除此之外，几乎没人会来到三层，似乎是那些内院弟子的权限不够。 可是某一日寂静的三层忽然传来“噔噔噔”的声音，似乎是靴子触及古老地板的声音。 而且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木之青从书里的世界回过神，稍微移开书籍。 只见错落有致的书架外，模糊的身影渐渐靠近，直到有一个人转了进来，正好落入视线之中。 木之青挑了挑眉。 来人缓缓抬头，静默住。 只见在他的眼中，木之青懒懒的半躺在高大的栏杆上，再往外一步就是中空的一层。 这个藏书阁中间是空心的，能清晰看到一层和二层，更甚至是三层却无法到达。 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之青每日不知道换了多少书籍，但是却从未在那高大的栏杆上下来，似乎找到了一个惬意的床。 她的模样太过慵懒了，态度随意，好像根本不是深处神秘的藏书阁，而是在自己的闺房中。 木之青笑眯眯，还给他打了个招呼，“呀，被抓到了吗。”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从栏杆上下来的意思。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严肃的中年家主无声的靠近了栏杆。 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修士之间应该有一定的距离，这对于他们来说才不是危险的。 然而木之青还是毫无防备心的躺在栏杆上，那细细的栏杆不知道是怎么支撑住她的身影的。 严肃家主在旁边的栏杆前站定，沉默的看着栏杆外的高空。 在这个角度，能看到偶尔进入的弟子，还有书架上的书籍。 入眼所见，都是沈家的瑰宝，是沈家漫长岁月的见证。 没有人说话，木之青又懒懒翻过一页书。 沈长风看了一眼书籍，看到那是一本记录书者游历玄灵大陆记下自己所见所闻的书籍。 若不是那位书者是沈家曾经飞升过半劫界的其中一个长辈，他的书籍定不会被放在三层。 可是沈家藏书阁三层中有更加珍贵的东西，她却撇开那些来看一个人物传记。 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用来给沈家后辈激励起他们向前人学习的心，并且增加对沈家的荣辱感。 木之青一个外人却是对着没什么价值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木之青又翻过了几页书，沈长风终于说话了，“前日我去找他，他说他目前只想要好好修炼，于是我观察了两天，看到很多人在向他表忠心，他却一个也没收下，说自己放弃了家主的位置。” 木之青又翻过一页书，她看书的速度很快。 “沈道友本就不是醉心权势的人。” “呵。”讥讽的笑声在藏书阁里回荡，“当年他可是一心想要沈家消失。若不是权势让他意识到了当家主的好处，沈家哪还剩烂摊子交给我。” 沈长风的样貌变了许多，声音中的语气更是让人不敢认。 木之青的视线终于从书中移开，似笑非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何放弃吗。” “……” 沈长风沉默。 “你曾经最崇拜沈道友，沈道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木之青话中的“沈道友”让沈长风恍惚了一瞬。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你更应该知道他有可能放弃家主之位，但是绝对不可能任凭我在这个位置呆着。” 木之青微微歪了头，似乎觉得困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沈长风苦笑，“还能是为什么。” 木之青思索着翻过一页书，即使是和沈长风说话，她也能够一心二用。 “话说回来，沈道友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否则修士的感情多淡薄，当年的事也不足够他如此耿耿于怀。” 第六百一十八章 沈长风送客 木之青直白的说，“所以长风道友，你觉得沈道友应该对你什么感情呢。” “……” 沈长风垂眸，眸里没什么情绪。 他从来不高看已经流逝的时间还能回来。 一时之间周围只剩下木之青翻过书籍的声音。 沈长风缓缓抬头，不知为何，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可是在恍惚的时候，沈长风忽然胸膛空荡荡，只有剧痛。 只有一瞬，幻觉便消散了。 他回过神，看着木之青缓缓道，“这趟旅途如你所愿了吗？” “还不错。” “呆了两百年了吧。”沈长风说，“能感觉到你和他亲近了许多。” 亲近？ 木之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或许吧。” 沈长风静默。 好一会儿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昔日欣长的背影好像有了一丝佝偻。 “沈道友。” 身后清澈的声音响起，沈长风顿住脚步。 她叫他沈道友。 沈长风回头。 躺在栏杆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他，“我现在很值钱吧？不管是人还是消息，你就不想做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吗？” 她很惊讶他就这样离去。 木之青忽然恍然大悟，想到了原因，笑眯眯说道，“难道沈道友打算暗地里玩阴的？” 他明知木之青的行踪，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做。 按照常理来推断的话，玄灵大陆的大部分修士都会暗地里做点小动作，让那些从没有放弃寻找过她的人知道她在哪儿， 这或许能给沈家带来极大的利益，说不准就重新回到三大家族之一的地位也说不定。 沈长风静默一会儿反问，“我该做出什么吗？”顿了顿，他讥讽道，“就当是你想的那样吧。”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直到沈长风要转身离开时才，笑着摇了摇头，还伸出双手，竟然语带歉意的说道，“唔，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认为的。” “……”她的话和方才一样让沈长风感到惊讶，因为明显能看到他的瞳孔有轻微震动。 半响他平静的说道，“你的猜测不错，或许你应该快点离开沈家，免得被瓮中捉鳖。” 他带着恶意道，“毕竟我随时可能出卖你啊。” 两百年不见，沈长风比从前给人的感觉还要危险，改变又何止一星半点。 木之青像只猫儿一样跳下栏杆，“别这样，我知道你生气了。但是活了再久，也没有办法在一照面的功夫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变。” 沈长风面无表情，“你现在知道了。” 他就是变了。 再也不是没心没肺和木之青插科打诨的沈长风了。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由云甲兽做出的马车上同行的公子哥样子，更不是在万里冰山里被人坑得在寒巫族地盘里上跳下窜的沈长风。 他现在是心狠手辣的沈家家主，可以为自己和沈家做出一切事情，哪怕是打压沈长青，哪怕是出卖木之青。 更何况他和木之青之间哪里还能有出卖这个词。 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没有欠任何人。 “哈。” 在沈长风面露危险的时候，木之青竟然笑了起来，连身子都在颤动。 “……你笑什么？” 木之青莫名的笑声打断沈长风磅礴的恶意。 “你果然还是长风道友啊。” “……”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木之青笑着靠近他，“你是变了，我上次见你时便看到了，而且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沈长风皱着眉，极度厌恶木之青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以为她面对的是什么？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等等，她说什么？ 沈长风冰冷道，“你是说你刚才不是在试探我吗？” 他想木之青只是想刺激他，让他发怒罢了。 如今连这种拙劣的随口之言都说得出口。 如果她真的厉害到能看透一个人有没有变化，那她刚刚是在做什么？说什么上次便看透了他，真是自以为是！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脸上的变化，过了半响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我刚刚不这么做的话，怎么知道沈道友还会像从前一样私下里记仇，私下里诽谤人呢？” “……” 沈长风的脸色僵硬起来。 木之青却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满意的笑了起来，更加靠近了沈长风。 “长风道友身上萦绕着死寂的气息啊。若是不想自己就此陨落在元婴期的话，那就要更加努力啊。” 她幽幽说道，“毕竟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啊。没有哪一个人喜欢白发人送黑发人。” “……木之青！” 木之青将藏书阁的书看了大半，那日沈长风是怒气冲冲走的。 等木之青伸出懒腰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发现阳光下站立着沈长风的身影。 木之青轻盈的走过去，“好久不见，沈道友身上的气息怎么还是波澜不动？难道是找不到修炼的乐趣吗？” 沈长风的脸一黑，显然是木之青的话让他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 “走吧。” 他转身，意思就是让木之青跟着他。 木之青歪了歪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一声，真的就跟在沈长风身后了。 沈家这些年虽然落魄了不少，但是还是有大家族的底蕴留下的，时不时就有假山流水自成一界，形成结界护着沈家。 沈家的结界每时每刻都开着，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沈道友是猜到我要走了，所以特意想抓紧跟我相处的日子吗？” “……” 沈长风险些没有踉跄，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木之青，咬着牙说道，“不要自作多情。” 他转回头去。 木之青幽幽的声音传来，“沈道友果然还是变了，你从前可没这样厌恶我。” 说得像是在指责一个负心汉。 “……” 却没想到，沈长风径直带她来到沈家外院的大门。 这里几乎都是低阶弟子在进出，他和木之青的存在几乎很难让人察觉。 沈长风木然的道，“没别的意思，就是送客罢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万兽山秘境 “……” 说完，沈长风好整以暇的等着木之青反应。 这下总不应该还是那副样子了吧。 “真是绝情啊。”木之青幽幽的说。 “……” 沈长风闭了闭眼，才说道，“不知其他人用了什么手段，他们察觉到你在紫瘴林留下的气息，好像是通过妙音宗摄魂之音，发现你在别人的灵魂里出现过。那是个低阶修士，他们耗费了一段时间找到了那个修士，查看了他的记忆，确定你在他面前出现过。” 他顿了顿，发现木之青歪了歪头，好像在认真思索。 沈长风话音硬了不少，继续说道，“紫瘴林离这里这么近，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放弃找你，沈家容不下你！” 木之青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如果他们没发现这点，你就能让我一直留在沈家吗？” “……” 至于她是真的好奇，自然的问出声，还是出于某种故意为之的捉弄谁也不知道。 沈长风看着她，眸光微动，半响说，“不能。” 木之青叹了口气，“好吧，那只能再次很久不见了。”她从储物袋里拿出玉佩，“这是沈道友借给我的，请你帮我物归原主。” 给完她幽幽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沈道友要认真修炼啊，不然陨落了怎么办呢？” “到时候要是见不到你的话，我想我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所以……沈道友要加油啊。” “……” 沈长风变了脸。 “或许我应该改变主意……”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木之青干脆利落的挥挥手转身走了，她不光擅于隐匿，修为还比沈长风高，沈长风很快就察觉到不到她的气息，像是已经走远了。 “……” 罪魁祸首跑得很快，沈长风脸上的神情良久一顿， “只能再次……好久不见吗？”沈长风看着手中的玉佩出了神。 “被赶走了呢。”木之青托腮叹气，十分伤心。 节灵暼她一眼，“你在沈家看够了热闹，原本就吸引不了你多久。” 明明她自己本来就怀着离开的心思。 木之青啧了一声，“你不明白，这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自己走归自己走，但是别人让你走感觉就不对呀。 节灵星眸闪动，半响轻笑，“你向来小心眼，既然如此耿耿于怀，何不报复回去？” 不知何时，木之青坐正了身子，幽幽的看着他，“说我小心眼？” 看着她的模样，节灵轻笑。 又有哪里不是呢。 木之青在沈家藏书阁读书时，嫌太过安静就会跟节灵聊天，两人聊天的频率比不上以前，但是也有所回温。 其中木之青就说了她出了沈家要去哪里，还说那是她特别迫切，必须要第一个去的地方。 当时节灵听到了不由愣了愣。 因为很少有什么地方能让木之青如此急迫。 直到如今终于来到她话中的地方。 节灵望着眼前这座山无言，半响仿佛带着悲天悯人的怜悯说道，“该尝的苦他们早该尝过了，你也是时候劝解当事人了，不要再全然放纵。” 木之青“咦？”了一声。 节灵看到她眼中的少许怀疑。 “我说得可有哪里不对？” “节灵前辈被夺舍的概率很低啊。几乎等同于无了。”木之青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说道，“够不够要当事人自己说，我什么都没做。” 可是旁观者有些时候就是最大的施害者，可是节灵看着木之青，没将这些话说出来。 “你很不对劲啊节灵前辈。” 木之青登上山顶，俯首看进山坳。 山坳里坐落一个破落的小村庄，小村庄似乎感觉到了神迹，天上降下了甘霖，甘霖能够让他们变得身强体壮，让他们纷纷奔出屋子外，举着双手狂欢。 这其中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毕竟是过了几百年了，当初一时贪婪的凡人们怎么也活不到如今。 “嗯？夕魄呢？” 这座山坳上残留夕魄气息显示在很久之前，她似乎彻底放弃了山坳。 节灵说出结论的时候，木之青笑眯眯的飞下山顶，“是这样吗？” 节灵无甚所谓的看着她。 木之青忽而闭眼掐指一算，节灵看得一愣，特别是配上木之青难得起了严肃的脸色，心上不由出现波动，“天机岛主将天卦教给你了？” 木之青睁开眼，好奇的看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来不是了。 节灵的脸色顿时恢复正常。 那木之青此举就是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她又在逗他了。 可是这次结果却有些不一样，木之青神色凝重的抬起头，喃喃说道，“节灵前辈，夕魄正在受苦受难啊。” “……” 万兽山外。 一大片空地上，无数人焦灼的站着，不远处是一片云彩，仔细一看，似乎还能看到云彩中的隐隐土地，好像是蓬莱仙境一般，转眼就被云彩掩藏。 “怎么还不出来？” “这次万兽山秘境开启的时间尤为漫长，和以往的频率不尽相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开启时间长倒无大碍，难道你忘了几百年前玄灵大陆的异常了？那时候玄灵大陆灾难频出，万兽山秘境开启得有所延迟也是正常的事情。” “嘶，按理来说早到出来的时候了啊，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出来？” “是啊，里面不会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急什么，且看就是。” “啊！出来了出来了！” 云彩翻腾起来，仙境一般的地方又像巨兽一般，将食之无味的人类吐了出来。 有一个身着金衣的修士从云彩落入地上，浑身狼狈，捂着胸口喷了一口血。 立马便有宿家的人前去接应，带着他回到宿家的队伍中。 宿家是全场最显眼的人群，宿天依站在最前方，眸光淡淡。 “果然是宿家的人先出来了！” “废话！宿家那么有钱，就是砸法宝灵石都能把妖兽砸死！” 随着第一个人的出现，云彩隔三差五吐出一个人。 现场热闹起来。 “故地重游的滋味如何？”节灵问木之青。 第六百二十章 灵声鸟 故地重游？ 木之青的手指轻轻揉搓，似笑非笑，“是啊，我也没想到节灵前辈的足迹竟然能延伸到秘境里，当年修为低不知事，如今却知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节灵当年寻找灵族，创造灵族，在万兽山秘境里创造了一只虚妄蝶，如今那虚妄蝶带给她的感觉她还记得。 按理来说，秘境是秘境，玄灵大陆是玄灵大陆。秘境是因为稳定空间波动而降临到玄灵大陆。秘境一关，里面就自成一界，说是另一个小世界也不为过。 节灵当年相当于是将手伸到另一个小世界中留下一丝魂灵，创造了虚妄蝶。 在当今世上，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当世之人直到如今都夸赞节灵乃是钟灵之秀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他们当年那个时代，节灵更是其中杰出之人。 节灵轻轻道，“对于当年的我来说，我是为灵族而生，自然要为此费些脑筋。” 木之青笑吟吟，“那如今的回报你可满意？” 节灵轻笑，呢喃道，“自然。” 似乎是因为来到了故地，早已经融入木棍的虚妄蝶魂灵正在轻轻颤动，木之青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无声弯了眼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秘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符阵宗后辈、妙音宗后辈、包括沈家派出的人都在其中。 沈长风不知为何没有亲自到来，而是派遣长老而来，那长老也是相当眼熟的，木之青没少见过。 沈家没有了当年的地位，所以整体看上去也颇为低调，时不时还要承受其他家族的冷嘲热讽。当然，其他两个家族的家主肯定是不会干这件事的，但是喜欢奚落的人大有人在。 不知从何时起，空气渐渐怪异了起来。 渐渐有人按耐不住朝东皇家看去，甚至有些朝万剑宗看去的。 木之青神识一展，便能清晰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东皇家着重培养的那个小辈怎么没出来？” “万剑宗那个少年天才也没出来呢，哎你们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啊？” “能有什么事情，剑修的实力都比同修为的人高，万剑宗那个小辈估计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肯定不会有事。人家可是新一届紫灵桥魁首预定呢。” “说得也是，那东皇家那个小辈呢？” “这个……”被问的人脸色怪异，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她是被大力培养不错，可那都是……”他靠近那人的耳朵，“东皇胜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培养的，谁知道她真正实力怎么样？就算她陨落在秘境里，我都不会太惊讶。” “那人？是谁？” “嘶，还能是谁？”他抽动眼皮，“她啊！” 修士恍然，“原来如此！” 修士抱臂，“她都陨落了，魂早就归阎罗地狱了，看样子她看中的徒弟还比不过她呢。” 木之青暼了一眼那两人。 他们还知道说人家坏话要离东皇家远一点，可是他们传音对于低阶修士尚可有用，对高阶修士来说无异于从耳边响起。 果然，下一刻那两人的身子便倒飞出去，大吐鲜血。 离他们极远的东皇胜收回手，雷箭扇回到他手中，他的凤眸极冷，恍如煞神。 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那两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吐着血陨落了。 没人再议论了。 木之青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还是这个性子。” 节灵缓缓说道，“万剑宗比较出色的后辈你不是见过吗？你觉得他们为何还未出来？还有你牵挂的夕魄。” 他的星眸望向她，“你觉得她还出得来吗？” 在场数以万计的修士之中，只有节灵像个幽灵一样，只有木之青能看到。 木之青的目光略过领头的那些人。 没一个人能发现节灵。 到目前为止，就只有天机岛主一语道破节灵的存在。 “我觉得她能出来。” “你不是感觉到她性命垂危吗。” “她的资质并不好，”木之青笑吟吟，“但是她能靠自己修炼到金丹期就是一种本事。那我就是给她一点信心又有何妨。” 她看向云彩，“而且我觉得她不仅会活着出来，还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 节灵目光淡淡掠过那些焦灼的人群，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那个小姑娘可不真是天真良善之人，那个山坳里的凡人们已经足够证明。 她太聪明了，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 节灵暼一眼木之青。 不同于福儿的夕魄，性格一个天一个地，她倒是都很喜欢，让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东皇家和万剑宗也有弟子出来，只是都不是让众人翘首以盼的几人。 在他们出来之时，这些势力之间有所躁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里面带来了什么消息。 云彩翻腾的速度变慢了，从里面透出的巨大灵力隐隐有所减弱，仔细感应才知道这似乎是因为被封闭了，就像有一扇大门要关上这个同样另一个小世界的一切似的。 空气中的氛围有些奇怪了。 “啊！出来了出来了！”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样诡异的氛围被打破了。 随后众人就是一愣。 “这……怎么回事？” 只见云彩之中一跃而出三个人的身影，几乎是摔在地上的，金丹修士竟然这么狼狈，好像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了似的。 他们的伤太重了，甚至有些分不清模样，只能隐隐看到一抹灵光。 “嗯？”节灵道，“天生灵物。” 那是一只白色的鸟儿，盘旋在三人之上，身上隐隐带着七彩霞光，额头上有三条金纹，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节灵展眉，“灵声鸟，这下该乱了。” 果然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东皇胜和万剑宗掌门亲自来到受重伤的三人面前。 掌门扶起苍原，东皇胜弹起手指，灵力让望樱站了起来。 “这灵声鸟可是认你为主？” “这灵声鸟可是认你为主？”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东皇胜和万剑宗掌门对视，硝烟弥漫开。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夕魄的救星 灵声鸟，那是记载在古籍上的灵物。 不同于如今玄灵大陆凶残桀骜得不能教化的妖兽，灵声鸟那是天生适合契约的灵兽，传说中血脉中还有一丝上古神兽的存在。 不管后者是真是假，灵声鸟的归属他们都势在必得。 灵声鸟，喜爱纯粹的灵气，能够让主人的修为一日千里，甚至有它在，还可以灵神静气，基本上不会有心魔的困扰。 他们早已从方才出来的弟子口中得知，万兽秘境里翻江倒海，灵声鸟祥瑞遍布许久，无数人参与争夺，而他们的弟子迟迟不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今万兽秘境彻底关闭，灵声鸟徘徊在他们头顶不愿离去，这显然胜负已出，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灵声鸟想要认的主人。 灵声鸟还有一个特别的特质，那就是品格高尚，若不是自己看中的主人，即使强行契约了它，也会郁郁而终。总的来说，是一只吃软不吃硬的灵兽，不然方才他们便直接抓捕灵声鸟了。 望樱伤得很重，苍原也不遑多让，被东皇胜和万剑宗掌门输入灵力后，才有了一点力气。 苍原动了动身子，迟钝的感觉到衣摆沉重。 他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只血肉模糊抓着他的手。 夕魄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却一直不曾放松，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苍原一愣。 “没有。” 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望樱在说话，“它谁也没认。”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好笑，还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实在无力。 他们为了争夺灵声鸟大打出手，许多人都因此而陨落，而灵声鸟却谁也看不上。 “没有？”众人惊讶。 万剑宗掌门道，“灵声鸟若是没有看中的主人，它怎么可能跟着出来？” 引起众人瞩目的美丽鸟儿带着七彩祥云在盘旋，忽的停住，整只鸟儿变成一道流光，径直朝人群中飞去。 “啊！它要跑了吗！快抓住它！” “快快快！它跑到你那边了！” 鸟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人群，使得众人心思各异，躲避的动作格外迟钝，心里生出希翼。 灵声鸟是不是要认他们为主了？ 贪婪的心思生起。 若不是在场有高阶修士和大势力，他们只怕是早就出手争夺。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们谁也没动。 不管是东皇胜还是万剑宗掌门，亦或是其他有头有脸的人，都只是静静的看着灵声鸟飞走。 他们比谁都要清楚灵声鸟的特质。 它明显有了目标。 木之青手指微动。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迟钝的侧身让了一下，快的像流光的灵声鸟停在一个人身前。 木之青的杏眸中折射出灵声鸟的身影。 节灵轻笑，“真是一只聪明的鸟儿。” 现场寂静无声。 灵声鸟除了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有一个功能：那便是破妄。 在它靠近之时，木之青的隐匿身法自动消失。 少女一身绿衫站在人群之中，灵声鸟洁白美丽，亲近的想要将头埋入少女怀中。 少女…… 少女往后退了一步，无情的避开灵声鸟。 “……吱？” 灵声鸟活灵活现的眼眸闪过疑惑，似乎是不解。 “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她！” 有人不解，“她是谁？一个小姑娘身上有何特殊？为何在场这么多前辈在，它独独选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小姑娘？ 身旁的人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你懂个屁！” 那人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分明是一个煞神！ 灵声鸟试探了两三遍刚要靠近木之青，木之青皆无情的退后，一人一鸟一时僵持。 “它看上了你，想要和你契约，这是一件好事。” 最先开始说话的，竟然是宿天依。 在场或明或暗的目光中，木之青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还没暴露身份。 她能感觉到他们奇异的目光，也能感觉到空气暗藏的算计。 在这么多或不怀好意，或不知所以的目光中，木之青动了。 她在人群中行走，人群两边的人全都愣愣看着她，心里疯狂思索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引得那么多大势力的家主态度奇怪。 这期间性子高洁的灵声鸟多次不死心的想要靠近木之青，全被她一个不落的躲了过去。 终于，木之青停下了脚步。 东皇胜赤红着眼。 他咬着牙说道。“木之青，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在这一刻，新仇旧恨一并浮现在东皇胜心上。 “我为何不好意思？”木之青似乎疑惑，却很快忽略了东皇胜，不忘回答宿天依一声，“谢谢解答，不过这鸟儿好看归好看，却不属于我。” 众目睽睽之下，木之青弯腰，手中出现了木棍，木棍看着平平无奇，顶多是外观通体碧绿，却让众人忌惮般的退后一步。 木棍伸了出去，木之青低头笑眯眯的说道，“好久不见啊小夕魄。” 云彩彻底消失了，露出了背后崎岖不平的万兽山，远处似乎还能听到妖兽躁动的叫声。 在云彩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出来的是三个人，夕魄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被彻头彻尾的忘记了。 强大的生存力致使夕魄无论如何也紧抓着苍原的衣衫，她就差那么一口气，就差那一口气便要永远留在妖兽秘境里了。 在她性命垂危之际，苍原被万剑宗掌门扶了起来，望樱被东皇胜照拂。 唯有她一人，像是什么病毒一样趴在地上，那些人连余光都不愿投到她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夕魄怀疑起自己这么拼死拼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不干脆死去，也省得如此狼狈。 可是她听到一道天籁之音。 夕魄抬头，鲜血模糊了她的眼，她却清楚看到木之青的脸庞，和她身后清澈的天空。 “……” 用力到铁青的手动了动，夕魄费力的松手，握上碧绿的木棍。 “哈……”夕魄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咧开嘴笑了，混着鲜血，但是笑得灿烂。 “好……久不……见……” 这一刻，毋庸置疑。 属于她的救星来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灵声鸟的归属 她洁白，干净，喜欢美丽，讨厌肮脏。 她曾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此时亦是。 夕魄小心的避免自己的鲜血弄脏木之青的衣衫，一边蹒跚的站了起来。 她感觉到手掌心微微汗湿，碧绿的灵气冒着灵光，顺着掌心进入乱七八糟的经脉中缓缓修复，带给她一些力量。 至少夕魄能够站起来了。 灵声鸟仍然飞在木之青身边，仿佛有极为珍贵的东西在诱惑着它。 让众人垂涎不已的灵声鸟，木之青就那样可恶的一眼不看，使得他们好像大街上的乞丐一样，看到一只普通的鸟儿便当成宝物。 可是灵声鸟明明就是宝物啊。 木之青为何一点都不动心？ 众人不解，夕魄也不解。 “前辈，你为何不收了灵声鸟？”人群中，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出声道。 木之青的目光掠过苍原，苍原明显认出了她，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因为他听到了别人喊她的名字。 木之青。 他怎么会不知道木之青是什么人？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见过，可是……可是这个……这个人就是木之青吗？这个只有几面之缘，让人生厌的人就是木之青吗？ 苍原向来死板的脸上泛起不一样的神情便很好懂，木之青的目光落在望樱身上。 她笑吟吟，“这灵声鸟可不是我带出来的。” 木之青伸手，灵声鸟来到她的手上，木之青好整以暇的看着，灵声鸟似乎觉得欢喜，她却一笑，“众目睽睽之下跑来找我，还真想把你拔了毛炖汤喝啊。” “……吱。” 灵声鸟受到了惊吓。 接下去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如灵声鸟去找木之青，暴露她的踪迹一样，木之青按头将灵声鸟的头凑到夕魄身上。 一瞬间，光芒乍现。 众人大惊。 灵声鸟和夕魄之间包围了一层光芒，灵声鸟飞快振动翅膀，却无法脱离木之青的桎梏。 等光芒退去，尘埃已落定。 “什么！灵声鸟和那散修立成契约了！” 一时间，原本有贼心没贼胆的众人全忿忿不平起来，死死看着夕魄。 在这目光之下，夕魄愣愣伸手，灵声鸟来到她的掌心上，身上每一根毛都在诉说着挣扎。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事情，原本各自愣神的望樱和苍原全都猛的看过来。 她们费尽心思，甚至差点被留在万兽秘境中，若是灵声鸟看中木之青，她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因为那是他们无缘，也是他们打不过。 可是……可是夕魄又凭什么！ 东皇胜握紧雷箭扇，拦住自顾自想要离开的木之青二人，凤眸一眯，“你就这样离开吗？” 木之青道，“不然呢？” 东皇胜不在意什么灵声鸟，但是他说，“灵声鸟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处理它的归属权！”他冷笑，“一大把年纪了，还抢小孩子的东西？你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木棍，“我抢他们东西？” 两人剑拔弩张，不知道从方才哪个字眼开始的。 她们好像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万剑宗掌门叹了口气说道，“东皇道君，你别忘了灵声鸟的高洁品性，若是它不喜之人，即使契约成功，它也会郁郁而死。” 而灵声鸟除了有点恹恹的，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乖乖的待在夕魄手掌上。 宿天依走了过来，“灵声鸟能从秘境中出来，一定是三人中有它看中的人，它一开始看上你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你既然不要它，就不要下场管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年轻一辈的事情，就应该让年轻一辈的人自己解决，不过两百年过去，你什么时候喜欢亲自下场搅浑水了。” 宿天依相比起东皇胜的态度要好一些，但是对木之青的行为却一样不赞同。 这三个后辈出来得这么晚，一定是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惊险，她不打一声招呼就让夕魄和灵声鸟定下契约，那是对其他两人的不公平。 望樱站直了身体，紧绷着脸，定定的看着木之青缓缓说道，“灵声鸟可以看重她，未必不会看上我，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宿天依微微皱眉，淡淡看一眼望樱。 这东皇家的后辈却没什么礼貌，对面站着的是化神道尊，哪怕损坏了她的利益，有些事情由望樱自己提起来就是不对。 这就是以实力为尊的世界。 若不是望樱和苍原有强劲的后台，木之青就算夺走灵声鸟，又将他们杀人灭口又能如何？ 没人会为他们喊冤。 木之青啧了一声，看看望樱又看看宿天依。 她强行按耐住不耐烦，可是显然是按耐不住，带着不耐偏偏还笑着问，“你猜它为何喜欢夕魄？不排斥和她的契约？” 宿天依微微皱眉。 她似乎在思考。 木之青笑了。 这时万剑宗掌门缓缓说道，“灵声鸟喜欢最纯粹的灵力，喜欢任何纯净的东西。也许三个后辈它都不讨厌，但是如果非从三个后辈之间选择的话，从他之前选择了木之青，就能得知答案了。” “显然，”掌门道，“这位小姑娘的身上有木之青留下的气息，所以它才接受了她。也只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灵声鸟才决定跟出万兽秘境，所以从万兽秘境出来后，一感应到木之青的气息，它就会毫不犹豫的飞向她。” 这就是原因。 现场一片寂静。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嫉妒，他们无言。 万剑宗掌门拍了拍苍原的肩膀以示安抚，轻叹一口气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们应该学会看开。” 苍原放松下来。 他向来听宗门的话，更何况他原先只是想要个说话的对象才会选择争夺灵声鸟。 事实上剑修除了剑不需要任何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并不强求。 可是望樱却不这样想，死死的看着夕魄。 夕魄抱住灵声鸟。 木之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耐烦消退一些，似笑非笑道，“掌门说对啦。” 第六百二十三章 各方争夺 或许夕魄和望樱以及苍原都能够吸引到灵声鸟，可是若是让灵声鸟在他们三人之间选择的话，那么在灵声鸟从夕魄身上感应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纯粹灵力的时候，它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哪怕没有木之青按头“帮”它契约，只要她不要它，它所选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夕魄。 夕魄犹不敢相信，仿佛还身在梦中。 为什么。 她的嘴无声的张了张，什么声音都没有。 回到玄灵大陆的时候，性子向来表现得中规中矩的苍原有人心疼，个性冷酷的望樱有人管，就她一个人像个死尸一样抛在他们的脚边，静静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而在这个时候，木之青带着嫌弃将她拉了起来。 这时夕魄听到木之青说道，“这下事情真的有点棘手了啊。” 夕魄的心也提了起来。 果然木之青带着夕魄没走两步，就有人拦在她们身前。 宿天依微微一笑，“灵声鸟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但是许久未见，可否给时间，大家坐下来一起聊一聊？” 万剑宗掌门自然不会干看着，“此地是东大陆，宿家主还是不要过多干预此处之事。” “嗯？”宿天依笑了，“我还以为掌门是此地最明事理的人，你我同是玄灵大陆的修士，掌门怎还能分个三六九等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先来后到，这个道理朱掌门不会不明白吧？” 宿天依和万剑宗掌门尚还没分出个上风来，东皇胜就一展雷箭扇，冷声道，“木之青，你想走到哪里去？” 妙音宗和符阵宗也纷纷站了出来，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因灵声鸟暴露了身份，在场的人又怎么甘心轻易放她走。 木之青挑了挑眉。 她并不意外。 可是木之青杏眸流转，笑意盈盈的看向一处，“请问可以去你的宗门做客吗？” 众人一愣，心里有了危机感纷纷看去，可是看到人不由放松下来。 因为那处站着悲天悯人的僧人，领头的就是圣智佛子。万兽秘境从开始到结束，就没见他说过两句话，只顾自己带着的佛门弟子。 圣智佛子不理俗世，性子又极怪，自然不会和他们争夺木之青。 可是圣智佛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眉眼平和，“问佛宗欢迎任何施主。” 于是木之青带着夕魄走向圣智佛子，有些好奇的道，“我要跟着你走路去的话，就没办法去问佛宗了。”要知道半路会有很多变故。 圣智佛子手中的佛珠飞了起来，忽然涨大，他站在佛珠上，佛珠的金光衬得他眉眼更是冷淡，却有一种另类的悲悯。 “两位施主上来吧。” 木之青看着一众僧人，他们捏着佛珠念佛经，并不惊讶。 她也不客气，带着夕魄走上佛珠，感到新奇极了。 “木之青！”东皇胜的脸色很难看。 可是谁管他，佛珠飞了起来，速度竟然不慢。 不过眨眼一瞬间，地上的人们就变成了渺小的黑点。 狂风吹过，有一瞬间夕魄想起了木之青带着她飞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她受不住狂风，如今却能支起屏障，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木之青问，“就这样扔下你的师兄师弟了吗？” 圣智佛子无悲无喜，“今年玄灵大陆偶尔有妖魔肆虐，趁此机会，他们正好历练。” 木之青很快想起了圣智佛子的性子。 凡人们死亡不会管，只有妖魔干预才会管，像个僧人又不像僧人。 也是因为如此，他会帮自己才更觉得奇怪。 “你为何帮我？”木之青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什么原因让你带着我呢？” 圣智佛子果然看向她，木之青看进那双眼眸，什么情绪也没看到。 “释空师叔说，小僧此行会带一个人回去。” 木之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扭头问夕魄，“你要去问佛宗吗。” 夕魄虽然茫然，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进入万兽秘境已经许久，山坳里的凡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回去看看。” 木之青给了她一瓶丹药，“放心，我会甩开那些人时候再把你放下的。” 夕魄眉眼舒缓，柔和的看着木之青，“好。” 圣智佛子送夕魄到了山坳旁，佛珠却好一会儿都没动。 他的手指微动，沉默的看着夕魄。 “前尘往事小僧不知晓，但是小僧知晓施主不是大恶之人，山坳里的凡人虽然与你有些因果，但是却不再欠你。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最后苦果只会反噬到你身上。” 圣智佛子感应到了山坳里的人们，但是他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没有谴责夕魄的意思。 可能在他的眼里，这些凡人们是命中有此劫，他无法插手。可能说出这些话，对圣智佛子来说都是罕见发生的事情了。 夕魄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走了两步，有些不舍的看向木之青，“我们还能再见吗？” 木之青温和的道，“你好好养伤，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夕魄这才放了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只灵声鸟一直叼着她的衣衫想把她往木之青这里拖，却收效甚微。 很快夕魄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了。 佛珠飞上高空。 狂风吹过，圣智佛子立在身前，脖颈白皙，他双手合在一起，闭眼无声的念着佛经，像是佛珠上只有他一个人。 木之青好奇的看了他一会儿，“圣智佛子不觉得我是故意试探你吗。” 明明知道他是佛门弟子，一定看不惯夕魄的做法，可是她还让他来了，就是好奇他会怎么做。 甚至木之青还看准了圣智佛子的性子，知道他即使看不惯也不会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将夕魄解决了。 圣智佛子睁开眼睛，无悲无喜的看向她，“施主想怎么做是施主的自由。” 说完，他又闭上眼念经。 木之青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起来。 节灵说道，“问佛宗弟子心性坚定，你想在他们身上看热闹的想法注定是落空的。” “我知道。”木之青道，“所以才让人觉得好奇。” 第六百二十四章 问佛宗内 圣智佛子的佛力深不可测，载着木之青不过用了短短几日就从东大陆来到临近北大陆的问佛山。 木之青下了佛珠，佛珠悬浮起来，恢复正常大小回到圣智佛子手上。 圣智佛子转着佛珠来到停住的木之青身旁。 她正抬着头看向问佛山长长的台阶上。 圣智佛子并不出声，安静的转动佛珠。 木之青叹了口气，叹气声竟然偷着几分感慨。 “佛子可能不知道，我多次路过问佛山，每次都好奇山上的寺庙是什么样子的。” 有隐隐钟声在山顶上荡开，缓缓传出很远。 现在是日暮时分，问佛宗的小和尚应该在敲晚钟。 “释空师叔常说，当今世上对宗内最有缘之人却从未来过问佛宗。”圣智佛子说，“他说那人是你，小僧很是不解，他道我年轻，迟早会明白。” 一路上圣智佛子一句话也没说，如今却一反常态说了许多。 可以看到他惯常空空的眼眸中有着些许不解。 木之青同样不解，“释空大师真这么说？”很快她又唔了一声，“好像没什么好质疑的，佛子肯定是不会说谎的。” 圣智佛子看了她一眼。 木之青笑，“走吧。” 说完，她率先踏上台阶。 可以看出僧人的精心，即使每日沐浴在尘埃下，台阶变得古旧，可是依然干干净净的。 木之青的靴子踏上上面，声音被奇异的消融掉了。她无声的走在台阶之上，几乎感觉不到旁边圣智佛子的存在。 可是她侧头看去，圣智佛子每踏上一层台阶都在喃喃念着经，而且每回都不一样，模样虔诚而庄严。 木之青回过头，“还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啊。” 节灵道，“他墨守成规，你又何必像他一样走过每一个阶梯。” “你来过问佛宗吗。”木之青不答反问。 说完她还自问自答道，“你肯定来过。” 节灵并不否认，“你对问佛宗的感情好像很复杂。” 木之青叹了口气，“我若是对它稍微不以为然一点，我可能早就来过了。” 节灵观察着她的脚步。 木之青很认真的踏上台阶。 走到半路上她回首望去，发现她已经走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了，地面变得很低很低。 天快黑下来了，有一点雾气笼罩住了半山腰，将木之青也笼罩了进去，她身处其中，好像闻到隐隐的沉香味。 “你似乎对此保持敬畏。” 节灵在有意无意的试探。 因为在木之青性子的对比下，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一样事物实在太过反常，不由得让人多关注几分。 节灵试图找出其中的原因。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木之青回头，发现圣智佛子已经走出很远了，好像不担心她跟不上来，又或者是无所谓她跟不跟上来。 木之青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佛子不能等等我吗？台阶真的很长啊，走得好累的。” 圣智佛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顿，然后在雾气中停了下来。 夜间的湿气有点中，昏暗的夜晚只有隐隐的月光照明，但是即使如此，也不会让人觉得畏惧，让人害怕夜晚的山中。 可能是因为心中清楚这里是问佛宗，绝对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出现。 木之青继续爬山，转过头带着一点抱怨对节灵说道，“是啊，不然我何至于爬这么高的台阶。” 节灵微微侧头，带着点问询。 木之青叹了口气，手里比划着，“这么长这么高的台阶，谁看了谁不敬畏？要是凡人爬上来，不死也要半条命了。我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觉得心里发怵。因为真的看着就好累。” “……” 节灵带着点不悦了。 木之青已经和圣智佛子持平了，圣智佛子继续行走起来。 可是木之青要插科打诨，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他叹了口气，带着一些无奈的说，“你啊你，总是对我戒心这么重。” 到底是修士不是凡人，很快木之青爬完了台阶，来到庄严肃穆的寺庙前。 寺庙古老，在黑夜中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却无声，一点威胁都未曾带给来者，安安静静的，只有隐隐的香火味。 “佛子回来了！” 守在门前的小和尚惊喜的道了一声，然后深色的大门朝两边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足以可见这大门的岁月有多久了。 木之青好奇的往里面看，没看多久就可以随着圣智佛子亲自走进去一探究竟了。 “原来这就是问佛宗。” 进了寺庙，是开阔的空地，两边有台阶通往，也有中间的空地，地板上都带着特殊的纹路，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上有许多点燃的香，香火味正是出自上面。 木之青绕着香炉走了一圈，圣智佛子已经又走出很远了。 她只好追过去，很是不满的道，“佛子不等等我吗？” 圣智佛子像是才想起她这么个人，想了想说道，“今日时候已晚，小僧带你去住的地方。” “释空大师不见我吗？” “时候到了，他自会来见你。”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经过了一个高大的大门，木之青看到房梁和角落里到处刻着符文。 倒不是什么阵法，但是和这寺庙给人的感觉极搭，于是就更显神秘。 木之青走过许多大宗门和大家族，看过他们的大气磅礴也看过他们霸气辉煌，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庄严肃穆。 淡淡的香火味让人不自觉将心沉下来，只觉得七情六欲皆跟着沉静下来，也很容易让人意识到自己与之对比的随意而安。 好像不知不觉就会自省自己有什么错误，觉得羞愧。 木之青杏眸不禁眯起，眉眼一弯，余光悄悄观察着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目不斜视，对木之青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听说问佛宗有早诵，我能去吗？” 到了地方，木之青叫住圣智佛子问。 圣智佛子平静的道，“自然。” 他走了。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节灵问她，“你对这里真的很有兴趣。” 木之青回头看向他，“不巧的是，我也发现节灵前辈好像不是很喜欢这里。”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天明时的钟声 木之青待的厢房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旁边是竹林，从这里看去，还能看到高高的建筑，神识若是延展出去，就能透过建筑看到里面的金色佛像。 可是看不久，木之青的神识便会被弹回来。 节灵道，“我并不信佛。” 他打量厢房，床是硬木板做的，上面还有一个蒲团，好像是让人用打坐代替睡觉。 这里的陈设简单极了，只在一边开了一扇窗，可以看到竹子和隐隐的建筑。 节灵朝旁边走了一点，并不是很喜欢那些建筑。 木之青探头望了望窗外，还伸手薅了一片竹叶，也礼尚往来的回复节灵。 “沈家败落后有别的宗门补上，大宗门也可以被人替代，但是你发现一件事没有？” 木之青回过头来，节灵一愣。 因为他很少看到她的杏眸中闪闪发光，里面满是兴味的样子，带着一点小骄傲。 “整个玄灵大陆就这一座寺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僧人请佛祖建寺庙！” “……” 节灵转回头去，过一会儿语气莫名的道，“关于这一点，恐怕不只有你一个人发现。” 发现这么明显的事情，也值得她这么骄傲。 木之青叉腰看向他，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翻身盘坐在蒲团上，“让我试试在问佛宗修炼会不会更快。” 一个夜晚而已，于修士而言过得很快。 节灵站在床前，看着闭上眼睛貌似专心修炼的木之青有些惊讶。 她竟然乖乖在厢房里呆着，他还以为…… 问佛宗给人的感觉有一瞬间像是在天卦岛上，一样的安静，平凡。 只是空气中少了海水的咸腥味，多了一丝香火味，倒是同样的让人静气凝神。 晨曦渐渐升起，衬得北边的冰蓝色越发显眼。 远山的金色阳光出现，太阳像是咸蛋黄一样，映照着问佛山就像是佛光普照。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走出厢房，忽然听到高处传来的隐隐钟声。 “有人在敲钟。” 木之青的视线很快锁定到一处佛塔，那是问佛山最高的地方，山顶建着栏杆，佛塔以山石为依而坐落着，同样上面的方式是长长的台阶。 木之青走上佛塔，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座大钟。 大钟大到无可想象，正在微微摇晃，靠近了它钟声便越响亮，带着阵阵嗡鸣，却不见敲钟的人。 “人走了吗？” 可是一听敲钟声木之青便来这里了，以她的修为，若是有人下去了她如何察觉不到。 木之青靠近了几步，观察大钟的纹路。 大钟古老而庞大，还在微微摇晃，中间是空心的，却还是响着响亮的钟声，似乎能驱除一切邪恶。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向边沿走去。 一览众山小。 这里果然是问佛山最高的地方，一切事物都可以映入眼帘。 山下弯弯曲曲的小道和人群成了黑点，还能看到山下同样山上的台阶有早起的扫地僧在扫洗清理，拿着扫把面容平和。 问佛山的半山腰被笼罩在晨曦之中，寺庙被白雾袅袅包裹在其中。 木之青看了许久，几乎看痴了。 这一切在金色的阳光下都晓得不同寻常，却又带着一些宁静的美好。 “咚——” 缓慢的大钟声忽然乱了步骤，急促的响了一声。 木之青手中绿光微闪，木棍出现。她回头，却见佛塔上空有她一人，除此之外并无敲钟声。 木之青挑了挑眉。 大钟停下了摇晃，钟声彻底没了。 “这是闹鬼了？” 节灵失笑，“也就你敢想。” 说问佛山上闹鬼，真不怕被僧人怒视。 “怕什么，这里就我一个人。” 节灵故意道，“那是谁在敲钟？” “你从前来的时候是谁在敲钟？” 节灵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平淡下来，“一个老僧。” “哦？看你神情，好像不止于此。” 晨曦驱散了，太阳彻底从远山出来了，倾斜着它的光辉。 节灵温和道，“当年的问佛宗方丈淡泊名利，却尤为喜欢早起敲钟。” 看节灵的样子，木之青都能脑补出许多事情。 说不定节灵就因为轻视敲钟的老僧而出言得罪，然后出糗了呢。 木之青被自己的脑补逗得发笑，心里却知道这个概率极小。 像节灵这样的人，哪怕乞丐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会轻视，又怎么会送上门去让人打脸。 真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木施主。” 有人叫了她一声，打断了木之青的坏心眼。 木之青撑着栏杆向下望，看到仰着头看她的僧人。 僧人的衣襟里藏着一只雪白的小兽。 “钟声敲响后，僧人们的早经便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木之青似乎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诵经声。 木之青嘴角一翘，“睡僧道友，请问是你带我去吗？” 睡僧应了。 木之青不急不缓的走下台阶，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走下佛塔后睡僧向她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便在前面领路。 睡僧在前面走路，有一只调皮的妖兽小心翼翼的钻出衣襟，用一双机警的眼睛盯着木之青。 木之青笑盈盈的朝它歪了歪头，还伸出手，“嗨，好久不见啊，小幻猫兽。” 幻猫兽瞬间缩了回去，不给木之青盯着它的机会。 木之青被逗笑了，“怎么还是这么胆小？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吱……” 幻猫兽的声音还没叫嚣完，只看到它怒气冲冲，雪白的手臂还没捋直便被睡僧轻车熟路的按了回去。 “抱歉，它还是小孩。” 木之青遗憾的啧了一声。 “睡僧道友未免太过宝贝，这会惯坏小孩的。” 睡僧无奈。 木之青转动眼珠，转而问道，“方才是何人在敲钟？” 睡僧顿了一会儿，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说起来，你与他还曾有过一段缘分。” “嗯？他？” 睡僧没有回答，因为念经声更近了，原来是大殿近了。 迈进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庞大的佛像，佛像眼眸半合，模样慈祥却让人不敢直视。 在它的身前，是许多僧人跪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 经声一致，很虔诚。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好吃的斋饭 睡僧带木之青进来后便跪在蒲团上念经。 木之青看到领头的人正是圣智佛子，许多年轻僧人的旁边，站着两排低头念经的年老老僧，模样都是如出一辙的虔诚。 木之青歪头看了看，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抱臂在一旁等着。 她注意到节灵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回到木棍中还是…… 木之青的杏眸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念经声停了下来。 木之青抬头盯着庞大的佛像脸庞。 “木施主，昨晚睡得好吗？” 木之青低下头，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僧捏着佛珠问她。 “嗯……还不错。”木之青像模像样的施了一道佛礼，“见过释空大师。” 释空大师模样苍老，身高也有些矮，还没有木之青肩头高，整个人却又极瘦，却不显得干瘪，和以前见到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不知道释空大师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念完早经，僧人们井然有序的带着佛珠离开，偶尔有几个年轻小僧对木之青投以好奇的目光。 释空大师道，“宗内的素斋是出了名的味道不错，木施主可愿尝一尝？” 木之青的眼睛亮了一亮，“好啊。” 不愧是得道高僧，一下子便说出最让木之青积极的话。 于是释空大师便带着木之青汇入僧人们的人流之中。 释空大师神情平和，转着佛珠和一旁的僧人没什么不一样，若不是僧人们时不时停下问好，便觉得他只是一个在寺庙呆的久一点的僧人罢了。 释空大师浑身没有一点灵力，也没有什么得道高僧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平凡普通。 木之青想，这大概就是返璞归真吧。 修炼到一定境界，所有东西都内敛起来，已经不需要在旁人面前证明什么了，自然而然就已经拥有。 寺庙的墙都是黄色的，有些许纹路不能直视，还有一些壁画记载着一些貌似光环的东西，放在外人眼中有些难懂。 “问佛宗的壁画上记载的都是一些上古之时发生的事情。”节灵不知何时渡步在她身旁，淡淡说道，“据说只有和佛法有缘之人才能参悟上面的信息。若是足够有缘，或者还能一解心中疑惑。” “不管这疑惑是什么吗？” “只要足够有缘。” 木之青听得稀奇，“会给人得来好处的东西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呢？” 节灵轻笑，他显然明白木之青在奇怪什么，“我当年那个时代，倒是有不少特意来问佛宗住上一段时日的人，企图来助益自己。这是正道途径，至于你说的偷窃或许强抢……却未曾发生过。” “至于原因……”节灵意有所指的看向那满众建筑，“神佛并非皆是闭眼之辈。” 木之青听得玩味。 先前从节灵的言语之中可以感觉到他对问佛宗的不以为然，但是如今看来，又还是有那么些许看重之意。 又或者说，在玄灵大陆的修士眼中，问佛宗便是一座让人充满忌惮的寺庙。 木之青索性问释空大师，“问佛宗怎么没有修士来拜访呢？你们不欢迎吗？” 壁画既然有这么大好处，那问佛宗就应该不缺人来才对。 可是木之青走这么一路，并没有看到几个除了僧人以外的修士。 难不成是都呆在厢房里不出来吗。 可是不应该的。 壁画给人带来好处，为此而来的修士没有道理不在壁画前呆着。 释空大师道，“问佛宗欢迎任何人。” 节灵轻笑一声，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讥讽又像是错觉。 他说道，“如今的玄灵大陆和当年的玄灵大陆不同。若说当年还有勇于尝试之人前来此处，如今问佛宗却是萧条不少，想必他们都认为自己没有佛缘，又或者已经不信壁画有那个能力。” 释空大师转了个弯，带木之青进了一个建筑，柱子又高又大，里面到处都是拿着竹筒的僧人在排队。 “嗯？”木之青跟着释空大师拿了一个竹筒，竹筒里面是中空的，释空大师径直带她到了后厨，她看到了菜肴。 为僧人装菜的厨师很忙，即使释空大师就在面前也没空理会，释空大师也不介意，轻车熟路的将每样菜肴装了一点。 木之青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排队的僧人，好奇的问释空大师，“大师，我们这是在光明正大的插队吗。” 方才还和普通僧人差不多的释空大师平易近人的道，“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多吃了几年斋饭，比他们熟练一些罢了。” “……” 熟练？熟在哪一方面？ 木之青学着释空大师的样子装了菜，然后转出去后厨到了一处空处坐下。 竹筒的最底层是饭，上面盖了嫩生生的春笋，还有一些绿油油的蔬菜。 全都是素的，油也不怎么放，但是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春笋爽脆可口，美味非常。 木之青叼了一根春笋吃着，没打扰眼前只有竹筒的释空大师，问节灵，“既然你这么提起来了，那你当年为了寻找灵族是不是来过问佛宗？想要从壁画上得到自己的答案？” 节灵并不意外她的问题，只是道，“当年什么方法都试过。”顿了顿，他说道，“不过当年眼前只有那些琐事，倒是不知道连老僧都垂涎的斋饭滋味是何模样。” 木之青咽下春笋，眉眼里尽是满足，带着愉悦，“那确实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她正大光明的诱惑节灵，就怕他不遗憾。 节灵失笑。 这也太孩子气了。 不过一点吃食而已，再好吃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温和道，“不过也因无多少人冲着壁画而来，那些修道的对问佛宗没有多少兴趣，这里对你而言算个清净之地，你倒是可以专心在这里修炼，没准修为能有所提升。” 他知晓木之青近年不管怎么修炼都无甚增益。 这也是高阶修士的通病，闭关几百年都未尝能增长修为。 木之青咬了一口米饭，含糊的唔了一声。 又在敷衍了。 节灵这么想。 第六百二十七章 许久不见罢九 问佛宗的斋饭很惹人欢迎，金丹期的僧人随处可见，所以木之青和释空大师出来的时候还有人在排队。 这一幕太稀奇了，即使是经常往人堆里凑的木之青都很少见。 她不由道，“我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吃吗？” “当然可以，斋堂欢迎任何人。”释空大师擦了擦油乎乎的嘴。 木之青展颜。 释空大师收拾好自己，又是那个不起眼的老僧了，“问佛宗没甚新奇好玩的东西，却能让人平静下来。木施主若是有兴趣了解经文可以来找贫僧，或者任何僧人都愿意帮忙。” 木之青听懂了他的话，“释空大师就要这样告别了吗？” 释空大师诧异，“木施主需要贫僧作陪吗？”他很快道，“这自然可以，贫僧可以带你去各殿看看佛祖。”说着他叹了口气，“只是怕你们修道之人会觉得冒犯，贫僧先前才没有提。” “大师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释空大师先前邀请木之青来问佛宗，木之青来到问佛宗之后他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仅仅是带她吃了一顿斋饭吗？ 释空大师慈眉善目，“贫僧心向佛祖，心里将此地当做净土。问佛宗欢迎任何人，木施主也可将此当做一片净土。” 木之青歪了歪头。 她注视着释空大师，半响莞尔一笑，“好啊，有空的话我会去找大师玩的。” “贫僧皆可。” 释空大师走了，就这样走了。 木之青在寺庙里走了一会儿，看到一片鱼池，里面竟然还有妖气，隐隐还能看到头上长角的庞然大物浮出水面。 而在庞然大物的旁边，还有几尾普通的鱼儿在悠闲游动。 木之青嘶了一声，感叹道，“问佛宗真奇怪。” 节灵垂眸看着这片鱼池，“这片池子由来已久，当年我路过此处，便看到这只妖兽。” 这说明这只妖兽寿命至少有千年之久，这个鱼池也有千年之久。 能活千年的妖兽可不是善茬，应当是妖气冲天才是，但是却和普通的鱼儿和谐相处。 木之青趴在栏杆上，“那它们吃什么呢？人都要吃斋饭，不至于让他们饿肚子吧？” 节灵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到什么闭上嘴。 旁边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很简单啊，问佛宗到处都是佛像，这些凶猛的妖兽沐浴在佛光之下，吸收佛光便够它们活了。” 木之青好奇的看眼身旁的人。 这人没正形的倚靠在栏杆上，比她还没有样子。 “那这些普通的鱼儿呢？它们感觉不到佛光吧？” 那人答，“很简单啊。”说这话时，他脸上出现了忿忿不平，从怀中拿出一堆容器，往里面拿了一些碎叶子，边打着哈欠边往里面扔碎叶子。 “旁边不是有很多竹林吗？这竹林也不是普通的竹林，天天呆在寺庙旁边也好像成了精。捡一些落叶给它们，鱼儿都能活着，谁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人怨念极了，洒下的落叶引得鱼儿争食，而底下的庞然大物继续懒懒的浮在水面上，任由渺小的鱼儿在身上跃来跳去。 那人喂完了，终于拍拍手怨念的看向木之青，颇为阴阳怪气的道，“呦，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这个大忙人啊？我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都见不到你人呢！” 木之青啧了一声，笑眯眯道，“你这是在怨怪我？” 那人脸色一僵，嘀咕道，“哪敢。”他不自在的拍拍鼓鼓囊囊的衣襟，衣襟里蠕动的动静顿时小了下来，他还嘀咕一句，“小白眼狼！” “好啦。”木之青靠在栏杆上，底下的鱼儿在游动，春日的阳光沐浴在河面上，她刚吃了美味的斋饭，整个人有点犯懒。 “罢九道友你吃饭了吗？” 嫩生生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吃什么饭，每日早起来喂鱼，哪来的时间去吃饭，现在恐怕去吃屎都没热乎的了！” 节灵皱眉。 木之青目光奇异的看着罢九。 “……” 罢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僵，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咳，只是比喻！” 木之青笑了，“你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 罢九一说起这个就怨念，“你还说呢？当年你从玄冰城走了之后就没了影，要不是你提过问佛宗，我现在哪里可能在这里！” 当年？ 木之青稀奇了，“那得是很多年之前吧？你一直在这里呀？” 罢九抓耳挠腮，一脸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唉……” 他幽幽叹口气。 木之青看了眼他浑身上下，忽而伸出手来。 下一刻，罢九的衣襟骤然大动起来，雪白的影子从衣襟飞出落到地上，瞬间变成了半人高的白兽。白兽亲昵的跑到木之青身前，正好能让她的手抚摸到自己的头。 白兽的耳朵抖啊抖，尾巴摇啊摇，显然就是在讨好。 罢九，“……” 他脸绿了，“小九！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白眼狼！” 木之青蹲下来，手下雪白的皮毛触感很好，软绵绵的，她正好对上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眼眸湿漉漉的，亲昵的用头蹭她。 节灵咦了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头妖兽既没有增长修为又没有寿命将尽的征兆……”他话一顿，轻笑道，“看来你这位道友另有奇遇啊。” 木之青很久没见小九，所以对它的亲近就没有抗拒，好一会儿后她才在小九的热情中站起身，询问的看向罢九。 “罢九道友，看来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罢九一僵，嘀咕道，“什么叫有事瞒着你，这么久没见，你以为我们还是当年那个关系吗？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说得那么亲近干嘛？” 木之青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罢九看看她的神情，看到木之青歪了歪头问道，“我们当年什么关系？” “……” 木之青幽幽道，“罢九道友可不要败坏我的名誉。” “……” “什么啊！”罢九几乎要炸毛，“谁败坏你名誉了！” 木之青笑眯眯，弯腰抱起小九，小九自动变成适合呆在她怀中的大小。 “走吧，陪你吃斋饭。” 第六百二十八章 罢九的变化 罢九大吃特吃，面前已经摆了许多竹筒，嘴里鼓鼓囊囊的，“我从来没有在这个点赶上斋饭过！今天这个春笋味道真不错！” 木之青对罢九的吃相很有兴趣，笑眯眯的看着他吃，还额外拿了一个竹筒给小九。 小九不像罢九那么夸张，它对这些素食好像没什么兴趣，但是因为是木之青给的，所以也吭哧吭哧的吃着。 一人一兽在斋堂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没有引起僧人的注目，仿佛眼前只是寺庙中再正常不过的一幕。 “早上和释空大师作弊了一回，直接到后厨打了菜，所以做饭的大师看到我后，还是帮我准备了一份。” 罢九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的往后躺，还不忘抹了把嘴愤愤不平的说，“我就说那个释空老和尚不过就是表面道貌岸然了一些！实际上就是一个狡猾的老和尚！” 木之青托腮，“你们好像积怨已久啊。” 罢九撇嘴，“你是不知道……”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说起来我也没吃亏。” 木之青有些不开心了，“若是不想说你的秘密可以不说，但是你这样模棱两口，我会怀疑你在吊我胃口吗？” “……” 罢九望进木之青眯起的眼眸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唉，说来话长。”罢九忧郁说完后猝不及防的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 小九懵懂的抬起头来。 “呵。”木之青轻笑一声，轻声说道，“很好。” “……” 罢九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属于修士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他连忙举起双手，“啊喂！我是开玩笑的！” 木棍在半空中戛然而止，白皙的手握住木棍，在手中挽了一个花，木之青模样轻巧，“嗯？” 罢九咽了咽口水。 他可看清楚了，刚才木棍是冲着他肚子来的！ 木之青刚刚明明是打算吃了她多少东西就要吐多少东西的目的来的！ “你这……”罢九自觉吃亏，忍不住嘀咕道，“许久不见，你怎么越发凶残了。” “你说什么？”木之青笑盈盈的，包括刚才的举动也未曾变化脸色，好像方才驱使灵力的不是她一样。 这让罢九心惊胆战，提防她随时可能发难的可能性。 “这……这说来话长……你别这么看我！是真的说来话长！你让我捋捋！” 罢九做出这幅腔调，说明他一开始并不是想要隐瞒，只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发作，想要逗弄木之青而已。 罢九心里暗暗叫屈。 也是怪他，这么久没见就忘记木之青是什么性子的人。 她要是不开心起来，那可真是比阎王还可怕，什么人敢让她吃亏。 于是再次回到鱼池边，一日三餐定点喂鱼的罢九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缓缓道来。 “说我一直呆在问佛宗也不尽然，但是也可以这么说。” 话末了，罢九还不由得总结一句。 木之青的杏眸里满是光芒，显然觉得罢九叙述的故事很有趣。 “你是说你进了壁画里的世界？” 罢九长吁短叹，“是啊，我原本也以为壁画里的世界是骗人的呢。”他抱怨，“你不知道那个世界有多恐怖！时不时就有星火燎原的异象出现！到处都是天崩地裂！时不时就有巨人从头顶踏过！如果不是祖师爷曾经断言我一声顺风顺水，我都差点以为我就要命陨当场了！” 不光是木之青觉得有趣，节灵明显也提起兴趣。 “若是能进入壁画的世界，那么他这一生确实有些大造化在身上。” 木之青的视线略微偏移，落到节灵身上。罢九没有察觉到，以为她在听，所以喋喋不休在抱怨中。 “我先前说过，壁画记录的是上古之时。他说的星火燎原和天崩地裂，很有可能就是世界最开始衍化之时的异象。” 节灵深邃的星眸盯着一无所知的罢九，“而他口中的巨人，很大可能就是上古之神盘古。” 旧有盘古开天辟地，这点连木之青都知道。 木之青好奇，“若真的是盘古，罢九道友为何还会用巨人称呼？” 节灵意味深长，“有时候离得太近，便是一叶障目。” 木之青若有所思，于是便问罢九，“你看清巨人的面目了吗。” 罢九颇有怨言，“我当时都是站在人家的脚趾缝才躲过被踩成肉泥的结局！我怎么知道他长成什么鬼样子！躲还来不及呢！”他的怨念好像不止于此，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眉头皱得死紧，“鬼知道巨人为什么还要有脚臭！我当时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的就算了，还险些没臭得厥过去！” 节灵，“……” 木之青略微睁大杏眸，猝不及防有着几分惊异的她看样子有些天真，“盘古还有脚臭吗？” 节灵，“……” 因为吃惊，木之青直接说出声，并不只有节灵听到。 罢九噎了很久，然后不确定的喃喃道，“盘古？说是盘古好像也可以说得过去。” 罢九不是傻的，相反，他古灵精怪得很。对于自己经历了那些东西，怎么不会有些猜测。 节灵无奈的看着木之青，“我说过，壁画可以带给人很大助益，或者你可以多关注这方面问题。” 他含蓄的想要让木之青将注意力从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转移。 木之青的兴趣却更多是放在盘古的脚臭上，“既然你目睹天崩地裂，星火燎原，那会不会更有可能是你自己臭掉了，然后吧锅甩到人家盘古身上。” 比起前者，她更相信是后者。 罢九，“……木之青！” 木之青笑，“不过罢九道友确实比以前年轻了一些。” 初见时罢九是小白脸的年轻样子，如今更是嫩生生的，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样，而且眉眼间更有朝气，从他身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按理来说高阶修士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岁月的沉淀，他却是一点都没有。 但是木之青关心的自然不是这个，她只是在引出罢九说身上的变化。 第六百二十九章 偷香火钱 其实哪怕不论罢九身上的怪异，就单看小九不怎么移动过的寿数，就可见端倪。 罢九闻言抬起下巴来，骄傲得不成样子，“以前大师兄只会说我于占卜一道没有任何天赋，只会些寻常修士会的东西！如今我却是要让他刮目相看的！” 说起来，比起罢一，罢九确实一直未曾展现出他身为天卦弟子的一面。 天卦弟子多是精通占卜算命，罢九却与之格格不入，若不是事先知道，很难让人觉得他和天卦岛有关。 即使是如今，木之青在天卦岛呆了那么久，也还是很难将他和天卦岛上的那些人挂钩，他一点都不像那些人。 “我祖师爷说了，我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占卜于我来说不用强求，缘分该会来的时候就会来！果不其然！我现在就有了这个奇遇！跟无师自通一样！” 节灵道，“他并不把你当外人。” 木之青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需要一个炫耀的对象。” “你在天卦岛呆了那么久，占卜的方式见过不少，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他。” 节灵这个时候还是温温和和的样子，想要炫耀的罢九丝毫不知道黑心肝的人就在自己身旁。 这也不是罢九得意忘形，实在是多年夙愿在此，再加上木之青早已对他身份知根知底，根本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更何况木之青的性子他没有十之八九了解的把握，也有十之五六。 她才不会是那些仿佛得了眼红病，见不得别人好的修士呢。 再说关于壁画的机缘，全靠虚无缥缈的缘分，常人控制不得，罢九也不怕别人知道。 “说得这么厉害，那不如让我见识见识。”木之青笑眯眯的说，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意图，正大光明的试探着。 罢九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更清楚的看全她，视线划过她脸上的每一处角落，然后才说道，“这第一个参悟到的东西呢，就是以面相看人。” 按理来说应该是追问他能看出什么，可是很显然木之青的关注点和别人很不一样。 “你连巨人的脸都没看到，怎么学会看的面相？” 在罢九眼里，那就是他被木之青轻视了。 他大声道，“我这么厉害，和壁画的缘分这么深！自然是一开始的时候就参悟到什么啊！” 罢九很难讲，“总之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天地之间有什么东西钻入我脑海里，让我无师自通！” “顿悟你知道吧？和那有点类似！” 木之青不知信了几分，但是很闲适的点了点头。 “那就看你说得准不准了。” “……” 罢九左右看了一圈，竟然只有木之青在附近，这让他有些尴尬，“我找人来……” “我不是在这吗？”木之青打断他，兴趣十足的道，“你观察我的不就好了？” “……”罢九的脸白了白，嘀咕道，“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建议。” 在他观察木之青的时候，身边的空气好像降温下来了，让人身上有几分寒冷。 但是木之青都这么说了，那罢九自然不能退缩。 “关于你的面相……”罢九琢磨半天，先落在她的眉眼上，“你的眉眼清亮，生来就不会是个小人。” 木之青笑吟吟，“可否说点有用的？” “别急！”罢九继续说道，“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不会是池中之物，而且近年有大福，也有……”他一顿，嘶了一声，“你最近怎么琐事在身？好像是旁人施加在你身上的，但是奇怪的是，你暂时又能得一片清净！” 罢九说的显然就是她身份暴露后有意无意招揽她的人了。 “还有呢？” “还有……”罢九嘀咕，“旁人的我能看出许多，你的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掩盖了命数，让人无法一探究竟。” 对上木之青怀疑的目光，罢九不服输道，“不过我才不止这点手段呢！你随我来！” 木之青跟着罢九来到早上才来到的佛像前。 庞大的佛像前衬得人极为渺小，只有三五僧人在殿中打扫，而罢九偷偷摸到人家的香火箱里，往里面摸了两枚铜钱，摸完就悄悄跑出来。 木之青挑了挑眉，“当着人家佛祖的面偷钱？” 罢九脸一红，“我这是借！大不了我等会儿丢更多灵石进去！” 香火箱多是信徒自愿捐赠的香火钱，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灵石矿石多得是，罢九却独独摸了铜钱，这让木之青想起什么。 “箱子里的铜钱和普通的铜钱有什么区别？” 正在捣鼓铜钱的罢九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敏锐！”他说道，“占卜占卜，既是借天地力量，那载入天地力量的铜钱当然要有些因果，再没有比问佛宗箱子里的铜钱更有因果的存在了。要知道凡人来一趟千辛万苦，身上多少都有点不凡。” 这里离北大陆极近，离凡人所在的南大陆更是南辕北辙，凡人想来这里不容易，而铜钱又大多只有凡人会使用，所以说铜钱来得不易并没有错。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等会儿被发现了！”罢九将铜钱塞到木之青手里，“你来扔。” 木之青习惯性的转动铜钱仔细看了看，看完才漫不经心向前一扔。 灵力发出，在空气中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铜钱骨碌碌的落在半空中停下。 “哎？”罢九傻眼。 只见两枚铜钱全都竖立起来，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介于两者之间。 木之青笑吟吟问他，“道长，请问这是什么卦象呢？” “……” 他怎么知道。 这明显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罢九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祖师爷已经为木之青算过了。 罢九不自在的站直身体，好一会儿都找不回颜面，但还是不死心的道，“你要算什么？” 木之青也不拆穿他，杏眸朝一边看去，嘴上慢悠悠道，“那就算我和壁画中的世界有没有缘分吧。” 罢九眼睛一亮，他挺直胸膛，“能和壁画有缘的人百年来只有我一个！短时间不会再有人比我还厉害！” 第六百三十章 请教 “这样吗？” “当然！” 木之青慢悠悠唔了一声。 罢九这才意识到她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就算我说了实话，你也不能这样无视我啊……” 他话一噎，因为他终于知道木之青在看什么了。 矮瘦的老僧慈眉善目的立在大门口旁边，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怎又偷佛祖的香火钱练手呢？看来放生池中的鱼儿又要劳烦施主了。” 罢九，“……” 他面如死灰。 怎么又被逮着了！ 释空大师走了过来，对木之青道，“见过木施主，如今已到午时，贫僧正好无事，来寻你去吃午膳。” 罢九如同失了魂一样无精打采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一路去膳堂和早晨有些不一样了，木之青看到了修士的影子。 释空大师毫不介怀，慈眉善目的道，“木施主不用疑惑，想必这些施主就是冲你来的。” 罢九闻言睁大眼睛，瞬间打起精神道，“冲你来的？为什么冲你来？跟我算的结果是不是一模一样！” 木之青唔了一声，“如果你算得准的话，那他们的来意只能落空了。” “清净……清净……”罢九重复这两个字，忽然跟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是了！是了！他们的来意肯定落空！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来的，都打扰不到你身上！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小爷果然天赋异禀！算命都算得这么准！” 木之青皱眉看向他。 释空大师目不斜视，“宗内小僧几乎都被他算过了，但是因为入了佛门便是抛却前尘往事，所以他的打算全都落空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证明自己领悟到的东西，施主难免就激动了一些。” 释空大师显得很善解人意。 木之青想了想，问释空大师，“他在壁画里呆了多久？” 释空大师道，“不久，约莫几百年罢。”他知无不答，“不过对于他而言，恐怕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壁画上。 壁画上的痕迹晦涩难懂，很难想象怎么在里面不知不觉度过几百年的时光。 哪怕不见半点荤腥，中午的膳食依然很美味。 可是再好吃的素食吃多了也会觉得没有滋味。 于是有一日木之青问罢九，“你喂的鱼能吃吗。” 罢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木之青不像开玩笑，他不可思议道，“你若是不想永远待在问佛宗被人超度，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 木之青只好无奈打消了主意。 罢九凑近她，“那些人怎么回事？隔一段时间就来找你聊天，都聊什么呢？” 他指的是那些邀请木之青离开问佛宗，去他们家里做客的修士。 万剑宗掌门一点都不怠慢，派了宗门里的化神老祖来和她聊天。 化神老祖是个面生的人，性格一板一眼，对木之青还有个对待平辈的样子，对待其他人就是一副死板态度，眼中只有自己的剑，一点都不会说话，但是比其他宗门家族圆滑的化神修士好多了。 也是因为问佛宗多了很多高阶修士，那些偶尔上山来歇脚的低阶修士有些诚惶诚恐，不敢在问佛宗多待。 “不知道呀。” 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木之青是在敷衍他。 罢九气闷，看老是凑到木之青身边的小九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小白眼狼！” 鬼知道这么多年不见，小九对待木之青怎么还是跟当年一样比对待他还亲切！ 节灵曾为此发表出评价，“它与那只灵声鸟都是对纯粹灵力很是亲切的妖兽，很适合作为培养成灵族的预备选项。” 看他那熟稔的样子，显然从前没少在心里衡量，所以经验丰富。 木之青对此是轻轻一笑，“如今你也可以试着培养一下，对你来说，灵族应该是多多益善吧？” 节灵面色不变，“如今我不在玄灵大陆，培养一个灵族要付出无数心血，我并没有条件。” 顿了一顿，他轻轻一笑，“不过你不同，你有这个条件，或许可以试试，这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还是算了吧。”木之青懒洋洋，“我并没有兴趣。” 自从来了问佛宗，她和释空大师唯一的交际就是一起相携去膳堂吃饭。 当然有时候释空大师也会和她说些别的东西。 “那位朝你而来的施主年纪虽轻，但是身上杀孽不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望樱忽略了一直看着她的老和尚，坐在木之青前面。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木之青只好看向她，吃惊的道，“东皇道友怎么让你来了？” 哪怕是东皇胜耐不住性子亲自来了，木之青都不会这么惊讶。 望樱沉默，好一会儿才像找回自己声音了一般开口道，“他来让我问你一件事，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会告诉我。” “唔。”木之青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望樱看向释空大师。 释空大师脾气很好的拿起竹筒，“贫僧吃完了，两位施主慢慢吃。” 矮瘦的老和尚走远了。 他看上去太普通了，望樱不认识他，等他走了才道，“上次东皇府开启禁地秘境的时候，多了许多冲着长灵果来的修士，后来问了才知道，那是因为你当年晋升化神期前吃下一颗长灵果。” 木之青慢吞吞的吃下一根春笋，“你想问什么？” 要不怎么说东皇胜桀骜不驯呢。 一般来说会派来和木之青交涉的修士，怎么也要化神期才对，结果东皇胜派了一个金丹修士过来，这在很多修士眼里就是轻视。 膳堂里暗暗观察木之青的修士却发现木之青不知为何，对眼前的金丹小修很有耐心。 难不成东皇胜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望樱道，“他们都说长灵果有晋升化神的功效，但是长灵果几千年流传出去的名声都只是能让人增长自己的天赋罢了。那些蠢人相信长灵果能让人晋升，我却觉得是另有效用。” 她顿了一下说道，“以上是他的原话，他想知道长灵果对你有什么用。” 第六百三十一章 帮帮忙吧道友 望樱处在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中，哪怕那些人的修为比她高出许多，随便伸出一个手指都能碾死她，她也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木之青，等着她的回答。 这次机会是望樱在东皇胜那里争取了好久才争取到的。 东皇胜眼前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是他还是力排众议选择了她。 当时那些长老得知这个消息后，险些没当场把她杀了。 东皇胜却是凤眸一扫众位长老，冷笑出声，“你们在场谁未得罪过她？” 东皇的一众长老便不说话了。 往年他们和木之青的交集可没有一个愉快的。 不知为何，他们天生的就是看不惯木之青。 当然，木之青几次出入东皇府干出的事情也怪不得他们对她不爽。 总之望樱身上的伤刚好，就前来问佛宗。 前来之时，东皇胜甚至为她设想了很多木之青的反应。 虽然当时东皇胜的样子恨不得亲自前来剥木之青的皮，但是他到底还有理智。 望樱想起东皇胜交代的话：当你说出了来意，她不出意料就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望樱记得当初自己问道。 东皇胜阴沉着凤眸，“索要报酬。” 所以望樱正在等着木之青索要她想要的报酬。 但是出乎意料，木之青轻笑一声，在她面前托腮道，“也就那些蠢人才会觉得另有效用，几千年的时光里，长灵果增强修士天赋的效用难道你们自己还不清楚吗？”竟然还为此专门来问她？ “……” 蠢人被原路奉还。 望樱有一瞬间没听明白木之青的意思，因为她有一瞬间是懵懵然的。 反应过来她沉默了好久。 她记得东皇胜跟她说了很多话，但是没有任何一条假设的反应是跟现在木之青的反应有关的。 好一会儿她艰涩的道，“能否说得更加具体一点。” 木之青讶异，“更具体一点就是我只是用长灵果增强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想了想，她也不为难望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至于当初玄霜树的异状和玄灵大陆的恶劣天气全都戛然而止，那就是跟我自己有关了。不过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当时跟我有关的任何东西的，所以长灵果会被人赋予谣言一点也不奇怪，时间长了就好了。” 望樱沉默。 时间渐渐过去，很快不是吃饭的时辰。僧人们陆续离去，留下的人就显得异常显眼。 斋堂陷入沉默之中。 打饭的老僧各忙各的，也没有驱赶客人的意思。 “木之青！” 忽然来了一人，冲进斋堂便冲木之青挥手，然后携着一道白色身影跑了过来。 声音打破寂静，仿佛在死水中泛起涟漪。 小九最先到达木之青身边，木之青抚摸着它松软的皮毛，抬头就看见罢九期待的问，“我的饭呢？你帮我留了吗？” 木之青把竹筒推过去，笑眯眯问，“刚喂完鱼啊？” 罢九明明辟谷了，但是吃斋饭还是吃得大快朵颐，根本停不下来。 “对啊！每天哪来那么多枯叶喂给它们啊！那些和尚又不让我上手摘叶子，说那样违反万物自然的什么什么生存，我每次等叶子落下都要等好久！” 罢九扒了一口饭，鼓囊着嘴满身怨言。 等怨言说完了，脑子闲下来了，他看眼望樱，“这小妹妹哪来的？怎么从前没见过？你从哪儿勾搭来的？” 望樱面无表情，根本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眼前这人也算是高阶修士吗？生得面嫩就罢了，还这样横冲直撞。 罢九可不知道他口中的小姑娘在编排他，因为他挨了木之青一个眼神。 他擦了一下油乎乎的嘴，“不是勾搭，不是勾搭！” 木之青这才道，“这是东皇府的小姑娘，名字叫做望樱。” “望樱？”罢九一边吃一边不忘点头，“这名字不错！比我的好！” 天卦岛上下，没一个起名好到哪里去的，都是同出一源的敷衍。 “望樱姑娘。”木之青笑眯眯的转向她，“你还有事吗？” “……” 望樱抿唇。 她不想离开。 但是她已经找不到由头了。 僵持半响，她出声道，“告辞。” 然后起身走了。 木之青托腮看着罢九吃饭。 罢九也不介意，望四周看一圈就撇了撇嘴，“你这麻烦不小啊。” 木之青笑眯眯，并不否认，“是啊。” 罢九打了个寒颤，“你怎么怪怪的？” “罢九道友也看到了，我麻烦在身。” 罢九往里塞饭的动作变慢了，“干……干嘛？” 木之青笑眯眯，“能否请罢九道友帮我个忙呢？” 罢九一听，这还得了，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可能！我能帮你什么忙！” 绝对没好事！ 木之青垂下眼眸，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她睫毛上，显得她有几许忧伤，幽幽叹了口气，“罢九道友不愿意就算了。” “……” 好诡异。 可是木之青忧郁的样子难得一见，而且看上去好像真的是有求于人？ 这可太稀罕了。 她有什么事要求他的？ 难不成真碰到什么麻烦了？ 他可以借机嘲讽她啦？ 罢九终究抵不住疑惑，“你先说说什么事？怎么就需要我帮忙了？” 木之青幽幽道，“传说中的壁画实在太过神秘，罢九道友的遭遇更是让人心驰神往，不知罢九道友可不可以帮我探探如何才能进入壁画。” “不可能！” 这次罢九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你也知道，壁画那是有缘人才能进的！你能不能进取决于你自己，我怎么能帮你呢？” 罢九心里暗想，好个木之青，之前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如今还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说不准早早就羡慕他的遭遇，却因为面子问题不敢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其他人不行，但是罢九道友可是亲自进入壁画的人。” 罢九还是不同意。 木之青看上去真的有些脆弱了，抬眸看着他，“那你将这段时间我给你留的饭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第六百三十二章 能来赎我吗 “……” 罢九干涩的咽了口唾沫。 可恶的木之青，半点不吃亏的性子一点没变，这种小事都要和他清算。 但是奈何吃人嘴软，罢九心想反正我没招，随便试试还能打发时间。 “行吧，我给你试试。”他很快又道，“但是你知道的，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不成功肯定是不成功的，但是他要提前说好，免得木之青到时候恼羞成怒。 虽然她不一定是那样的人，但是一定会干出那样的事。 罢九防着她。 “没问题。”木之青笑眯眯，“那就多谢罢九道友了，罢九道友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起身轻盈的走了。 “……” 罢九啊呜一口猛的咬进一口春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春笋是从他心尖上挖出来的一般。 “看什么看！” 他还不忘瞪一眼周围有意无意的视线。 “……” 是夜，木之青盘坐在蒲团上修炼，一股淡淡的灵力和一丝几不可见的金光没入木之青的身体中，来到她的丹田后，还将角落里封印的东西逼得更加安分几分。 那丝力量想必就是放生池中原本凶悍的水中妖兽那么听话的原因了。 日夜沐浴在佛光之下，觉得有缘甚至会助益于人。 忽的，木之青睁开眼睛。没过几秒，一道传音符飞了起来，被她抓入手中。 木之青费解的歪了歪头，捏开传音符。 传音符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她想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时，终于有人传来虚弱的声音。 “那……那个什么……我是罢九，白日里答应帮你的事你还记得吗？我……”声线有些颤抖，“我被人当小偷了，你能来救我吗？” “呵。”节灵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侧。 木之青缓慢的挑了挑眉。 于是漆黑夜晚，在这个几乎见不到月亮的夜晚，罢九委委屈屈的蹲在墙角，眼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来，他忙不迭想要冲过去，可是看到她那双晶亮的眸一，俨然是来看热闹的。 “圣智佛子？” 她说出声。 “……”罢九生无可恋的捂住脸，面对墙角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闭口不言不再说话了。 这是一处墙角，很隐蔽，上面刻着木之青未曾见过的壁画，在漆黑的夜晚下几乎看不见。 木之青将目光落在在场第三个人身上。 “阿弥陀佛。”哪怕是漆黑夜晚下，僧人手中的佛珠也在隐隐闪着光。 圣智佛子闭着眸子，“深夜这位施主鬼鬼祟祟，先是去放生池殴打水中妖兽，后是在这片墙前来回徘徊，便误以为他是妖魔假扮，将他控制住。” 木之青睁大杏眸，“殴打……哈。”她失笑，意味深长的看向罢九，“那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冤呢。” 罢九从墙角抬起头来愤愤不平，“你怎么还能嘲笑我呢！我这是在帮你忙！不然我现在能是这个样子吗！” 木之青恍然大悟，忽的俯身看他，距离离得极近，笑眯眯的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所以罢九道友在答应帮我忙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借此做幌子偷偷干坏事吗？” “……”罢九往后缩了缩，莫名觉得木之青现在有点可怕。 “那个……话不能这么说……我……我那是路过！我天天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它们！还不许我多看看它们吗！我根本没怎么动它们！只是戏弄戏弄而已！” 木之青站直身子，垂眸看他，“啊，罢九道友还真是禽兽不如呢。” 她笑眯眯的看向圣智佛子，“佛子所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我认识的罢九道友可不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人，或许是真被妖魔附身，对问佛宗图谋不轨也说不定呢。” 罢九急了，“木之青！” 圣智佛子闻言定定的看着罢九，转动着佛珠的动作微顿。 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不知为何给罢九带来一阵寒颤。 “佛子！佛子！圣智佛子！我们见过的呀！我只是晚上出来溜溜风而已！你误会我了！” 罢九手忙脚乱的在那里解释，圣智佛子定定看了他半响，最后收回目光，站在壁画前沉默不言。 夜晚的冷风吹过，好像有什么人在耳边呓语。 罢九打了个寒颤，只觉六神无主，“不是吧！你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是妖魔啊！” “哈。”木之青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罢九道友是失了智吗？佛子怎么会连你是不是人都分辨不出来。” 冷风吹过，终于为罢九带来一丝清醒，他勉强有了一些思考。 先前是因为这个事情太过丢脸，所以害臊得无地自容，再加上圣智佛子的脸色太难看，所以一时之间才没想通其中关节。 现在眼见圣智佛子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罢九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问佛宗呆了这么久，若说最忌惮的人就是这圣智佛子了，给人的感觉甚至比释空大师还要危险。 圣智佛子此人没有什么存在感，可就是这份低调，让人更不容小觑。 罢九一时也顾不得木之青之前戏弄他了，凑到她身边轻轻嘀咕，“这可怪不了我。这里是问佛宗，佛子的大本营。可是他大半夜无声无息捏着佛珠巡视整座寺庙，换做你你也会吓到的，你看到他那双眼睛没有？又吓人又一声不吭，我差点以为他会直接把我超度了。” 所以怪不得他认怂，直接把木之青叫了过来。 实在是这大半夜的人不知道都去了哪儿，和圣智佛子独处他实在犯怵。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着壁画半响，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周围，然后视线顿住。 “话说，好像快天亮了呢。” 哪有，这离天亮还早着呢。 罢九正想说，忽然远处一声钟声吓得他一激灵，连忙看过去。 只见高处的钟塔不知道是谁在敲钟，钟声传出很远，他们又离得近，有一瞬间觉得这钟声震耳欲聋，甚至能直接传到脑海里。 “不是，还真要天亮了……” 钟声响了很多下，神奇的是，当钟声停下时，远山正好冒出了晨曦。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夜寻 晨曦泛着金黄色的光，朝大地显现出自己的光辉。 高处的钟塔屹立着，并未见到一丝人影，在晨雾中通往钟塔的台阶若隐若现。 “原来这里离钟塔这么近……”身旁传来罢九的嘀咕，似乎也很疑惑自己先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钟声停了，大钟没再晃动，可是先前的钟声却没有停下，还在朝远处传播。 钟声好像唤醒了寺庙的一切，远处隐隐能听到僧人的动静，有人拿着洒洗的工具去打扫佛殿，更多的僧人则是汇成河流一样准备去晨诵。 木之青揉了揉仰得发酸的脖颈，漫不经心的看眼壁画。 一股晨风吹过，仿佛眷恋般的吹过木之青的发丝。 木之青似有所觉，看到圣智佛子还在看着钟塔的方向。 半响，圣智佛子移开目光，缓缓转动着佛珠，朝木之青和罢九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先前是小僧误会了，小僧还有早经要念，先走一步了。” 然后圣智佛子穿着单薄僧衣的身影便转身离去了，口中还在念着经。 等人走后，罢九才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这圣智佛子怪怪的！” 木之青从壁画中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好像没有罢九道友来得怪呢。想不到罢九道友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还会记恨自己喂养的鱼。” 罢九冤死了，苦着一张脸追上木之青，“喂！我真的没那么干！我是在帮你忙！” 见木之青不信，兀自在寺庙中行走，罢九连忙道，“我昨晚一入夜就在观察壁画，几乎走遍整个寺庙，怎么偏偏我来到这个角落圣智佛子就来了？要说他没有鬼我不信！” “你说谁有鬼？”木之青古怪的看着他。 罢九兴许真中招了，否则怎么会糊涂到在问佛宗的地盘上，说人家佛子有鬼。 罢九见她不信更是激动，“你看看现在天都亮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反正我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圣智佛子有鬼就是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 罢九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我现在是高阶修士！我很相信自己的预感！” 罢九跟着木之青七拐八弯，木之青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罢九连忙急脾气的绕过另一边看她，却是一愣。 因为他看到木之青的神情。 不复以往笑盈盈的样子，明显在思索着什么，与他的目光对上就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你瞧，你的仇人来了。” 对面走来几个僧人，罢九往周围一看，气个倒仰。 原来不知何时，木之青带着他走到了放生池。 放生池中的小鱼无忧无虑的游动着，向来浮动在水面上的庞大妖兽鼻青脸肿，委委屈屈的淹没在水中。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罢九快要气死了，跑到放生池前叉着腰大喊，“小九！该死的小九你快给我出来！” 木之青驻足看了一阵，看到小九浑身湿漉漉的从某个角落钻了出来，看到她后双眼一亮，朝她欢快的跑过来。 “小九你给我过来！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吗！没事你对人家动什么手啊！” 这么三言两语，朝明白了昨晚的始末。 原来不是罢九怀恨在心夜晚给人家妖兽套麻袋，而是小九和人家打了起来。 木之青笑眯眯的抚摸着小九，小九半点没管自己气急败坏的主人，仰着脑袋呼呼的，看上去惬意得不得了。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无缘无故去揍人家呢？”木之青喃喃自语。 气急败坏的罢九听得一愣。 木之青瞥见他的反应，幽幽叹了口气，“原来不是为了面子甩锅给小九。” 罢九，“……” 他反应过来，脸色更黑了。 “我都说不是了啊！” 夜晚再次来临的时候，木之青和罢九走在夜晚的寺庙中。 罢九嘀咕，“昨晚可没这么热闹。” 相比起昨晚的安静，今晚暗地里的热闹可没少过。 木之青指尖拂过壁画，漫不经心说道，“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吧。” 罢九一噎。 这么长时间，他大概也知道木之青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在身。 之前木之青成日里呆在厢房让他们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如今大半夜在外面晃荡，那些抱着心思来的修士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此时估计一个不落的在暗地里跟着呢。 罢九对此什么都没说。 木之青看上去倒是真的为壁画来的，特别全神贯注的研究每一个壁画。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掩藏，寺庙点燃着蜡烛，时不时会经过大敞的殿门。 每一殿里面都供奉着一座金像，对于他们这些道修来说，如非必要他们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如果说他们修仙就是为了成为神仙的话，那么人家佛修信仰的神仙就在跟前，他们是不可能去接触的，就怕一不小心冒犯了。 轻轻的脚步声在周围回荡，小九的脚步轻，跟在木之青身边哒哒哒的响。 而与之相反的是，木之青走路几乎没声。 罢九在身后打量着，心中嘀咕她倒是比昨天的圣智佛子还更要像鬼。 忽然，木之青回过头来，罢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木之青笑盈盈，“你在想什么？” 不远处就有一座敞开的殿门，蜡烛的光亮照亮木之青的半张脸，罢九心中暗暗叫苦。 这家伙不会连他暗地里编排她都能察觉到吧。 “没想什么。”罢九很快道。 开玩笑，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木之青，要是敢说他背地里怎么想她的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她这人睚眦必报得很。 木之青“唔”了一声，慢吞吞的转回头。 微风吹过，传来隐隐的香火味，也传来罢九的气息。 木之青当然不信。 风已经出卖了罢九，牵动了她的心神。 他明显就在想与她有关的事情，而且以他的性子，还不会是一件好事。 “话说回来，问佛宗这么多壁画，罢九道友是得了哪一处壁画的缘分呢？” 罢九道，“就是离放生池很近的地方，”他撇了撇嘴，“释空大师说是我和放生池有缘。” 第六百三十四章 掌厨 木之青停下脚步，“这里吗。” 她停在一处回廊前，面前正好是一处壁画，身后不远处就是放生池，隐隐能听到水声，还有水中妖兽的呼噜声。 “大概就是这吧。”罢九不以为意的掠过放生池，指着壁画道，“这个圆圆的代表着太阳和月亮，底下是大地，上面的线条乱七八糟的代表着四分五裂，还算规整的就是大地合在一起，上面一个个黑点就是一个又一个生灵。” 罢九的手中有莹莹光亮，那是属于他的灵力，一一划过每一处痕迹。 罢九的眼中也带着一抹复杂，“我好像知道这每一个黑点的一生，从此得到了自己占卜的东西。” “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啊。”罢九叹了一声气，“却已经倒在岁月的尘埃里。” 木之青意外的看他一眼，“罢九道友竟然也会伤春悲秋。” “……”罢九无语。 就在罢九以为木之青还会就着壁画问他更多问题好达成自己的目的时，她却转身来到放生池前。 不远处透过来的烛火能隐隐照亮池水，最重要的是池水里还有两个亮如灯笼的眼珠。 “呦，没睡呢。” 木之青蹲下来。 罢九走近一看，发现她和水底的妖兽面对面，不由斜看她一眼，“怎么着？你也要像小九一样揍它一顿？” 他对这一池子的动物没一个有好感的。 “你说……”木之青慢吞吞的道，“小九脾气这么好，怎么就看不惯这妖兽呢？” 她转头，眼前的小九并没有异状，还眷恋的蹭了蹭她。 “吱。” 木之青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水中的妖兽似乎动了动，引得水声响起。 木之青若有所思，“你知道这妖兽的来历吗？” “听说是很多年前大杀四方的凶兽，现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和尚们不就喜欢搞这一套吗。” 他不以为意的说，忽然对上木之青看着他的视线，那杏眸一错不错，让他一惊。 “……干嘛？” 这样怪吓人的。 木之青慢吞吞的转回头，“没事。” 裙角扬起，木之青转身沿着放生池行走。 罢九眨了眨眼睛，连忙转身跟了上去，“你这反应不对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得不说不愧是曾经和木之青针锋相对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了解木之青。 木之青幽幽叹了口气，忽然抬头望着夜空。 今夜不见月亮，却连星星都不常见。 “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啊。” 壁画是，放生池也是。不管是危险的还是不危险的，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他们通通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也不担心被人抢走。 还是就这么自信，有佛祖的存在便能够庇佑问佛宗上下。 罢九迷茫，“木之青你在打什么哑谜？那凶兽有什么特殊的？” 木之青看向他，幽幽问，“你认识那只凶兽吗？知道它叫什么吗？” 罢九一愣，“不知道啊。”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啊”了一声，“反正我在玄灵大陆混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妖兽。” 放生池中的凶兽常年待在水中，只有那双眼睛浮出水面，全身黑黝黝的，看不清全貌。 罢九既是惊奇又是好奇，“这代表什么？” 凶兽不知道多少年的妖兽，长得又那么普通，除了体格庞大点，在他眼中没有什么特别。 “亏你还是天卦岛上的人。” 木之青没理他，转身走了。 罢九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被看轻了，“你什么意思！” 天卦岛周围全是海水，罢九在天卦岛上长大，见惯了那些海兽，还不知道放生池中的妖兽奇怪在哪。 节灵轻笑，“那不是属于水中的妖兽。” 问佛宗是佛宗，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将不属于水中的妖兽强按在水里。 所以不属于水中的妖兽为什么会呆在放生池中，日夜沐浴在佛光之下呢？ 木之青瞥一眼节灵。 这老妖怪想必早就看出不对劲来，所以在她看破这一点的时候才一点都不惊讶。 总之她也习惯了。 木之青回过头。 “天亮了。” 她忽然说。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罢九听到这一句不由狐疑。 木之青好像很在意天亮不亮，昨晚的圣智佛子也是。 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罢九驻足在木之青身边，和她一起抬头看去。 一股微风吹过，罢九摸了摸脖子，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暗中好像有什么怪物在觊觎，连带着微风一起都成了忌惮。 罢九咽了咽口水，“不是吧？”他靠近了木之青，更加冷了，“这问佛宗里不会有鬼吧？” “鬼？” 他对上木之青的杏眸，里面明晃晃的讶异。 这就有些丢脸了。 罢九一个元婴修士，认为问佛宗里有鬼。 罢九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连忙转移话题，“钟！钟声又响了！” 清澈又沉闷的钟声似乎带着梵文，从山上响彻到山下，顺着微风与空气传出很远去。 今日的天亮得早了些，因此能清晰看到钟塔上的情况。 大钟微微摆动，却是空无一人。 罢九也注意到了，“那塔上怎么没人啊？” 钟声彻底消散，木之青收回目光，“走吧。” 罢九一愣，“去哪儿？壁画你不看了？不是要进去吗？” “吃饭比较重要。” 罢九，“……” 虽然斋饭好吃，但是也不至于如此。 于是木之青去吃饭，罢九去喂鱼，喂完鱼不见木之青，他飞了一道传音符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是吧。”他转过后厨，果然看到木之青就在这里，桌上摆着几个竹筒，泛着食物的香气。 而木之青和一个白胡子老僧面对面，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 白胡子老僧不同于释空大师，身宽体胖，看上去就像个弥勒佛，给罢九的感觉有些熟悉。 他走过去，“这位是……” 他有些警惕。 这问佛宗画风清奇，上到方丈，下到扫地僧皆不容小觑，罢九呆在这里磋磨多年，已经有些心理阴影。 身宽体胖的弥勒佛眯眯眼笑，“小僧乃掌厨。”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夜晚继续相会 “掌厨？”罢九睁大眼，来到竹筒前，“这问佛宗里的斋食都是你亲手做的？” 弥勒佛笑眯眯，“正是。” 罢九呐呐无言。 他看出这位掌厨的修为绝对不低于元婴修士，可是问佛宗连一个做饭的都得是元婴修士，实在让他汗颜。 “施主饿了吧？”掌厨和尚给他拿了一个竹筒，“这是小僧新做的菜，这位木施主特意为你留下的。” 香味勾人得很，让人垂涎，罢九小心翼翼接过竹筒，看到了香嫩可口的豆腐，“……谢谢大师。” 到底是食欲占了上风，罢九转到木之青身后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不够还有。”掌厨和尚说。 罢九含糊应了几声。 木之青歪头，“所以大师的法号是什么呢？” 掌厨的大师也有佛珠，转着佛珠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掌厨的，法号无足挂齿。” 木之青道，“大师这样说，是看不起自己的工作吗？” “……”掌厨和尚失笑，“小僧法号净妄。”他继续道，“说来，木施主想必还认识小僧的师弟。” 罢九好奇的探出头。 师弟？ 谁啊？ 木之青勾了勾唇，“是睡僧道友吗？” “睡僧……”净妄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半响点头，“正是。”他失笑，“小僧与净空拜的同一个师傅。他擅长以梦入佛，刚入门时便成日躲了早课去睡觉，而小僧则是专注于这厨房的三寸之地。” 净空想必就是睡僧的法号了，只是外界一般因为他爱睡觉就叫他睡僧。 罢九三两口扒完了饭，就听木之青和净妄一来一回的聊完了天，竟然还相谈甚欢，很是有话题。 罢九抖了抖身体。 反正他是难以想象木之青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在他眼中，净妄跟睡僧一样奇怪，一个爱睡觉，神情惫懒没精神，带得人也无精打采的。一个行为老派，开口闭口都是怎么做菜最好吃。 就这样牛马不相及的人，木之青和他们聊起天来也是津津有味的。 反正罢九听得直想睡觉。 “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我还得去喂鱼！” 木之青叫住他，笑眯眯道，“急什么？正好净妄大师要做午膳了，我和你一起走。” 罢九，“……” 他耷拉着眼皮和木之青走出膳堂。 木之青道，“今夜我去你厢房门口寻你。” 罢九无精打采，“这不合适吧？先不说孤男寡女的，就说我白天看放生池都看吐了，你又要带我去看吗？” “怎么会呢？”木之青讶异，“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带我去看看壁画的玄机。” 罢九无语，“你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两天你光听钟声都比找壁画玄机的精力多。”他自己嘀咕，“我看你说找壁画玄机就是在消遣我呢。” 罢九明显是要罢工，木之青想了想，说道，“你想知道小九为什么要对放生池里那头妖兽大打出手吗？” 罢九一僵，僵硬的看向雪白的小九。 小九蠢得不行，意图想要蹭木之青，却被木之青的灵气屏障隔绝在外。 它那么想亲近木之青，木之青却嫌它会掉毛。 不是吧？ 罢九瞪着它。 他这个主人几次追问都不告诉他，他还以为它是偶尔一次嫌着没事干才这么做，原来还是因为吃里扒外吗？小九不告诉他这个主人，却告诉木之青？ “小九的脾气很好，所以会导致它那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罢九冷静下来。 不，小九虽然有时候会犯浑，但是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更何况每次小九和木之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在，小九若是真能和木之青沟通，他怎么会不知道？ 小九不会骗他，所以对于那晚为什么会攻击放生池里的那头妖兽，它是真的不清楚。 所以连小九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木之青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罢九一脸纳闷的看向木之青。 罢九的表情变幻得很明显，所以也很好猜。 木之青眉眼一弯，笑意盈盈，“晚上告诉你答案。” 说完，她轻盈的走了。 罢九，“……” 可恶啊！ 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也就木之青能做得出来！ 于是是夜，罢九打开门就看到木之青背对着他站在厢房门口。 小九先他一步奔了出去。 罢九的脸臭臭的，“这里可是男性厢房，大半夜你出现在这里影响多不好。” 木之青笑眯眯的从月色中收回目光，“谁在乎？” “……说得也是。” 罢九东张西望。 今天晚上暗处的视线怎么感觉不到了？是修为太高他感觉不到，还是……木之青全都甩掉了？ 罢九若有所思。 木之青今晚想干嘛？ “你说今晚要告诉我答案的。” “别急，我带你去放生池。” 今晚夜色不错，月光朦胧，还有漫天星辰。 放生池倒映着两道身影，背景是漫天星辰。 放生池里的妖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往水下沉了沉，两个灯笼大的眼睛便浸在水里。 “答案在哪儿？”罢九蹲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 明明木之青和这头妖兽的接触还没有他的多。 “你白日喂鱼的时候小九可有反应？” 罢九摇头，“没有，我喂过多少次了，小九从来没有什么反应，就只有那天晚上，我一靠近放生池，小九就立马跳进水里和它打了起来。” “所以那晚是特殊的对吗？” 罢九想了想，肯定的点头，“按照小九反常的状态来看，那晚肯定是特殊的。若不是你在这里吊人胃口，我都要以为只是一场巧合，毕竟再好脾气的妖兽也能理解它们有发狂的时候。” 木之青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是。” 她继续道，“那晚最大的特殊呢，就是月亮躲在云层里，天亮得很慢很慢。” 罢九难以理解，“这种情况也不只有那日发生啊，这能说明什么呢？” “不，那夜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圣智佛子。” 罢九看着木之青的杏眸，后知后觉发现她从那晚开始就在好奇圣智佛子的行踪。 第六百三十六章 放生池的端倪 罢九无语许久。 “所以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费这么大劲的呀。” “当然值得。”木之青笑眯眯，“你不觉得很好奇吗？” “……” 罢九默默转头。 差点忘了木之青就是这么一个拥有恶趣味的人。 他早该习惯的，木之青的关注点永远与众不同。 “那差别在哪里呢？姑且不论这里是问佛宗，圣智佛子想怎么巡逻都可以，就说小九那夜的反常，和圣智佛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之青幽幽道，“为什么是小九动手后你才遇到的圣智佛子呢？圣智佛子到底是为什么东西赶来？” 罢九闻言，神情不自然起来。 木之青轻笑，“说起来，还一直未曾问过罢九道友，如果只是看到圣智佛子夜晚巡逻的话，如何就会让你慌乱到找救兵？” 罢九无语片刻，不自然的道，“我就不应该找你。” “所以你当时做了什么呢？”木之青笑眯眯，“小九那夜暴动真的和你无关吗？” 罢九的神情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原来你是这样怀疑我的！”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小九为什么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可撒谎的？就为了凸显在小九眼里，我这个主人一点用都没有吗？” “嗯？”木之青歪头，“不是因为这个？” “真的不是！” 木之青的视线停留在罢九身上，罢九一脸坦荡。 “还真不是啊。”木之青仔细想，看上去比刚才还要认真了。 “那是因为什么呢？” 罢九反而莫名兴奋起来，“你也有今天！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木之青杏眸流转。 “需要我告诉你答案吗？”节灵问。 “谢谢节灵前辈，但是不需要。” 木之青难得起了胜负欲，想了半响，她却忽然想到什么轻笑，“好像是我想复杂了。” 罢九叉着腰，看上去得意到不行。 木之青轻轻笑了一声，“当时你的传音符用的由头是小偷，那自然应该是字面意思。” “……” 罢九一僵，得意洋洋的神情僵硬起来。 木之青见此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但是更加惊讶了，“罢九道友，你竟然真的行偷窃之事！” “嘘嘘嘘！小点声！”要不是木之青不让近身，罢九都恨不得亲自上手捂住木之青的嘴，脸色涨得通红。 “我才不会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木之青淡然的点点头，“所以呢？罢九道友偷什么了？” 罢九，“……”他反而气愤起来，“我真的是为了帮你才那么做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幸灾乐祸。” “帮我？”木之青幽幽道，“你说说看，让我知道你是怎么帮我的。” 罢九道，“我这人一向信守诺言的！你那日说了让我帮忙，当夜我就去了！”说着说着，他气势小下来，“既然是为了壁画而来，那我就想这壁画呆在墙上不知道多少年了，没准哪里就掉漆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木之青却已然明白了。 “你挖人家的壁画了？” “嘘！”罢九道，“小声点小声点！” 这要说出去，他的脸都要掉光了。 木之青却弯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会觉得圣智佛子把你当小偷了，慌的找我求助！” “……”罢九恼羞成怒，“木之青！你怎么转移话题了！是不是白日的话都是诓骗我的！” 木之青笑着摆摆手，“我何曾是那样的人。” 罢九冷笑一声。 这个臭不要脸的，说要告诉他小九打架的原因，结果现在反而是他不知不觉中被套了话。 这件事情真的太丢脸了，要是传出去，他罢九以后该怎么混，师兄和岛上的人又要怎么想他？ 月黑风高，悄悄琢磨着把人家的墙撬下来，这传出去实在损他颜面。 木之青捂着笑得不断起伏的肚子，“放心，我这就告诉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问节灵，“你是从哪个地方看出来的？” 那夜她赶过去，却没能看出来壁画被动过，节灵是怎么察觉到这一点的呢？ 这次若不是她估算错误，估计也不会在罢九身上听到这件事。 节灵含笑，“我就是知道。” 竟是不解释什么。 木之青挑了挑眉。 罢九在她眼前挥手，“你发什么呆呢？说好要告诉我的呢？别做吊人胃口的事情啊！”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目光落在放生池中，“这可不是水生的妖兽。” 罢九一愣，“不是水生的妖兽？”他意识到什么，但是又半知半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木之青耐心的道，“不是水生的妖兽却日以夜继的呆在放生池中听着念经声，你觉得那些和尚会如此苛待它吗？” 罢九仔细想了想，还是苦恼的道，“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千年老妖兽，不管它原本是生活在水里的还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对它根本没什么影响吧？” 顶多就是不舒服一点而已。 “再说了，它不过是一头妖兽，把它放进水里它自己不也没意见吗？” 木之青道，“妖兽或者是人，在他们眼中可是一视同仁，没什么不同。” 罢九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是。 这么想着，罢九就迫切起来，“不是水生的妖兽却被宗里的和尚安排在放生池里，如果排除是和尚们自己的问题，那就只剩下妖兽有问题的这个可能！” 罢九兴奋的看向那两个灯笼，“我估计这头妖兽为祸不少人！所以才被他们限制在放生池中洗心革面！既然是有罪在身的老妖兽，自然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木之青笑而不语。像是在默认。 罢九想了好多个方案，最后想到什么一愣，“就算这妖兽不是普通的妖兽，那小九也不至于和它打起架来啊，你还是没说小九反常的原因！” “别急，我这就告诉你。”木之青凑近罢九，声音几不可闻。 “小九忽然生气，自然是因为……”她唇角微勾，“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夺舍了啊。” “……”罢九瞪大眼，“什么鬼！” 第六百三十七章 妖兽原来是人类? 放生池的池水清澈，上面有些许浮萍，妖兽两个灯笼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 “不是，”罢九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总算反应过来了，“你说谁夺舍谁？夺舍小九吗？谁夺舍小九？” 他伸出的手指都在发颤，直接指着放生池里的妖兽，说话有些磕巴，“它……它吗？”他试图干笑，“这怎么可能呢？” 妖兽夺舍妖兽，这情况百年一遇。 但是罢九下意识看向小九，看它摇着尾巴，歪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也是疑惑。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他确实作恶多端，所以被放在了这放生池中。”木之青伸出手，灵气落入放生池中，照亮了放生池中的景象。 庞大的妖兽像是黑影一样潜伏在水中，眼睛极大，眼珠子还有些许血丝。比起白日静心听念经声的样子，夜晚的他更具有妖兽的凶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幅身躯里，藏着一个作恶多端的灵魂。”木之青看向罢九，弯眸，“人类的灵魂。” 罢九愣住。 人类的灵魂…… 他静默无声，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到这一刻，他竟然毫不怀疑木之青。又或者是因为对木之青的了解，他知道她不会无矢之放空话。 木之青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大殿，隐隐能从打开的大门看到金色的佛像。 “你知道此处位于何处吗？” 罢九喃喃，“中心。”他笃定的道，“放生池位于问佛宗的中心处。” 见木之青看向他，罢九语速极快的道，“不管是阵法还是什么，位于中心处的地方都有其特殊的地方，更何况是问佛宗这样的地方，它的中心处更是不凡，一定有其的道理。当年我发现放生池位于问佛宗的中心处时也感到奇怪，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原因，但是如果是用来镇压邪恶之人的灵魂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说着，罢九咽了咽口水，看着放生池中因为光亮聚集在一起的小鱼，“所以我这段时间喂的鱼全是人类的灵魂？” 他打了个寒噤。此时在他的眼中，小鱼已经不再无害。 放生池其实很大，从壁画的长廊往外走，就是步上放生池中的长桥，长桥有两三座，悬空在放生池中，不管往哪个方向都可以看到池中的鱼儿，而放生池的旁边才是一座一座金殿。 “噢，那些只是普通的鱼儿。”木之青道，“顶多稍微有点净化灵魂的功效。” “……”这也叫“顶多”？ “这什么鱼啊，这么逆天，看上去很普通啊。” “我常常去观摩大师们念经，他们的经声可不一般。” 罢九心想我呆的时间比你久，怎么只觉得念经声跟天书一样，听得人想睡觉。 他回到正题，已经能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看那还一动不动潜伏在水中的妖兽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灵魂被塞入妖兽身躯里留得一条命，然后被问佛宗放在放生池中镇压并且净化，就这样不知道多少年，直到那一晚可能镇压松动或者能力变强，意图夺舍小九，小九感觉到被夺舍，所以才怒而殴打妖兽！” 木之青点头，笑眯眯道，“大概就是如此了。” 罢九无语，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该说他是被镇压得脑子出问题呢，还是该说他本来就蠢呢？放着我一个人类不夺舍。去夺舍小九？他这是妖兽做上瘾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放生池中的妖兽有些躁动，那双亮如灯笼的眼珠红血丝更多了，空气一下子变凉了。 木之青轻笑，“能有这样待遇的人当年一定修为不低，可是被镇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又怎么敢轻易夺舍一个元婴修士，他当时一定是抱着一击即中的心思去的。” 罢九接下话头道，“结果连夺舍小九都做不到，甚至还因此引来圣智佛子。”他幸灾乐祸，“果然还是本来就不聪明吧，人也笨，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嗬……” 水中咕噜噜的冒泡，当自己是妖兽千百年的灵魂终于冒出了一点声音，足以可见他的生气。 罢九冷哼一声，根本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要我说这么笨的东西怎么可能厉害到哪里去，如果是千年前那就得是个无名小卒，咱们又不是没活那么久。要是几千年前呢，那更是脑子生锈，我要是他，就省着点力气，天天听听佛经养养老就行了，还指望着什么恢复自由，像这种祸害，不直接去阎罗地狱都是因为和尚仁慈了！” “嗬！” 一瞬间，鱼儿都被惊得游走，水中不断升起气泡。黑黝黝的妖兽露出水面一点点，却只能就此打住，因而眼眶里的血丝变得更多。 罢九看得心中轻快，“活该！让你窝囊的装妖兽！看你现在还装不装得下去！” 小九蹭了蹭罢九的腿。 罢九安抚的摸了摸它，嘴上更不饶人。 一想到小九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险些被夺舍，而他对此一无所知，罢九就不会放过这头妖兽，今日要是让这头妖兽完好无损，那他就是孬种！ 木之青也不拦着，笑眯眯的看罢九站在桥上，对水中的妖兽破口大骂了一个时辰。 如果可以，妖兽的头上都想冒烟了。 “两位施主。” 一道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从夜色中走来，一一脸困意，带着无奈，“你们扰人清梦了。” 罢九一愣，“睡僧？” 睡僧按住怀里躁动的幻猫兽，身子还向一边倾倒，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 “小僧正是。”他走过来，放生池中的异动随着他走过来而消失了。 被人当场抓到辱骂人家的东西，罢九半点不心虚，“他那么对待我家小九，我不可能就此罢了！怎么也要脱下他一层皮！” 睡僧圆乎乎的脸有些无奈，“是以那日师兄并未过多追问你对壁画动手之事。” “……” 罢九偃旗息鼓。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下山过了? “那……”罢九声如蚊讷，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万一那夜成功了怎么办，我可受不了我家小九吃亏。” “他无法成功。”睡僧如此笃定，却没有说原因，“不过因此让施主的灵兽受了惊吓，小僧感到万分抱歉。” 睡僧抱歉的看着小九，手中灵力出现，是一颗兽果，看样子就十分美味。 “这个就当是补偿。” “吱！” 眼见口粮被拿出来，幻猫兽哧溜一下就从衣襟钻了出来，伸长手就要去夺走兽果，却被早有准备的睡僧抓住。 “别闹。” “吱！”幻猫兽挥舞着双手。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睡僧不为所动，幻猫兽继续闹，他一并镇压了，“这颗兽果能增加些许修为，聊胜于无。” 罢九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着台阶往下爬，他接过兽果，“你的灵兽……” 他有些稀奇的看着幻猫兽。 早就听说问佛宗睡僧身边有一头妖兽，外表平平无奇，却一直跟在睡僧身边，今日终于清楚看到这头妖兽的面貌。 原来是一头善于幻象，性子还有些娇气的幻猫兽。 “吱！”幻猫兽很生气，便罢九龇牙咧嘴。 罢九撇了撇嘴，也瞪了瞪它，露出牙齿。 来啊！比比谁的牙更白啊！ 黝黑的妖兽已经沉入水中，只是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珠依旧死死的看着罢九。 睡僧面向木之青，“木施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木之青一直盯着放生池，冷不丁突然问道，“我认识他吗？” 罢九讶异看向她。 水中妖兽微不可见的一抖。 木之青看向睡僧，笑盈盈问，“是我的错觉吗？水中那位道友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之一类，雷同者甚多。”睡僧微顿，然后说道，“夜已深了，是个睡觉的大好时机，两位不如回厢房。” 黝黑的妖兽彻底沉入水中，连两个眼珠都不露了。 木之青道，“睡僧道友，圣智佛子呢？” 睡僧停住，眼睛耷拉着，看上去随时都能睡过去，手倒是仍然有劲，能镇压幻猫兽的一切动作。 “圣智师兄若是没有出山历练的话，就是在念经，至于在哪个殿中念经，小僧也不甚清楚。” “多谢睡僧道友解惑。” “木施主不必如此。” 睡僧走了，感觉再多留一刻，他便会原地睡过去。 “到头来他还是没说这个人是谁。”罢九道，“你说你认识他，你觉得他是谁？” 木之青摸摸小九，“不知道呀，但是天快亮了，我们应该去睡觉了。” 睡觉？ 罢九无语，“所以你对壁画的世界根本就不感兴趣。” 说什么为了壁画让他帮忙，她何曾把精力放在那上面了。 “啊，你说得是啊。”木之青这才想起来似的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她笑眯眯，“那就有劳罢九道友为我在壁画上多费心了。” “……” 木之青纤细的身影离开长桥，走在回廊之中，路过那些大开着门的大殿。 罢九在原地无声的骂人。 钟声传出很远，罢九匆忙喂好鱼，忽然看到那无人自动的大钟，想起这两日木之青和圣智佛子的异常。 那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罢九不禁步上台阶，走上钟塔，小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钟塔上真的没人，罢九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栏杆前。 朝阳在升起，衬着众多远山。 “不过这里风景倒是不错。”罢九嘀咕。 微风袭来，有些许惬意。在这里可以看到山下通往山上的路。 罢九忽然看到什么，身子向前倾。 僧人在扫台阶上的落叶，在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从山下的台阶缓缓走来山上。 “木之青？” 只见那人一袭绿衫，不是木之青又是谁。 罢九看清的那一瞬间，想都没想就转身下了钟塔，朝问佛宗门口跑去。 入眼是古旧的台阶，罢九顺着台阶跑下去，小九四脚并用，跑得比他还快了一点。 终于，他来到木之青面前。 “嗯？罢九道友？你喂完鱼了吗？”木之青探头看他的来处。 她们相隔不过两三层台阶，晨雾缭绕，罢九隐隐闻到一股血气，他看到木之青手中的木棍，终于道，“你什么时候下山的？下山干什么去？” 木之青莞尔，“去走了走。” 走了走？ 傻子才信。 罢九挠心挠肺的好奇，“有好玩的事情你怎么不带上我？” “没有好玩的事情，只有难走的路。” 木之青绕过他，继续上台阶，带着点埋怨的道，“这台阶太长了，我以后没事才不要爬它。” “……” 木之青不肯说，罢九只好跟在她身后，“你打算在问佛宗呆多久？” “山下的事情恼人得很，相比之下此处十分安逸，又没人赶我下山，所以有多久我要呆多久。” 罢九狐疑。 这才不是木之青的性格呢。 可是木之青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让她开口。照旧用了素斋，木之青关上自己的厢房门也没再说话。 罢九郁闷的转过身。 “绝对发生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说着，罢九灵机一动，跑了出去。 那么多人暗地里监视木之青，他们肯定知道，他要去问他们！ 可是转了一圈，一个个嘴严得很，甚至看不出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那些修为比罢九高的人他奈何不了，而那些只是单纯凑热闹的修士更没什么好问的，他们好奇木之青的身份，却连木之青眼前都不敢凑，还要反过来问他。 罢九躲着他们走，忽然在问佛宗门口看到这个人。 他心下一动。 这个人他眼熟，修为低，而且还往木之青面前凑过，说不准她知道。 于是他问，“我记得你是代表东皇胜过来的，那你知道木之青今早从山下回来时为什么吗？” 望樱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看向这个元婴前辈。 “不知。” “你不知？”罢九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不告诉你又如何？”望樱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转身便走了。 罢九瞪大眼睛。 第六百三十九章 妖兽的来历 “可恶，现在低阶修士都这么傲的吗？”罢九不忿道，“要不是因为不想以强欺弱，我光捉弄都要捉弄死她！” 他来木之青这里抱怨，木之青很有耐心的听着。 “是望樱吗？” 罢九道，“就是她！”他握紧拳头，“她是东皇胜的人，一定是东皇胜还记恨着以前的事情！他等着！这口气我咽不下！” 竟是直接把账算到东皇胜的头上。 就是望樱给他没脸，他也只是打着加倍还给东皇胜的算盘。 节灵无法理解，“他是如何想的？” 木之青笑着道，“想来只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从前东皇胜和罢九就不对付，关系可以称得上是水火不容，看来如今更甚。 罢九骂着骂着又凑到木之青身前，“所以你今早到底去做什么了？” 木之青放下茶杯。 罢九追问的样子很是不依不饶，但是并不烦人。 木之青道，“你不是好奇那头妖兽是谁吗？” 罢九瞪大眼，“你下山就是为了弄清这件事情吗！” “原先是为了另一件事情，但是顺带着弄清了这件事。” 罢九才不管是哪一件事情呢，他迫切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他到底是谁？我知道了以后喂鱼的时候带着他的名字再骂他几句，让他投胎几辈子都后悔自己招惹过小九！” “他啊。”木之青勾唇，“说起来我和他颇有渊源。” 她的杏眸朦胧，似乎陷入追忆之中。 “我和他的关系好像称不上太好，如今可能也还记恨着我。” 罢九睁大眼，“还真是你认识的？而且听上去你们好像关系匪浅！他到底是谁？你怎么他了，所以关系不好？” 木之青想了想，“关系不好应该是因为我杀了他？” “……”罢九半响呐呐道，“你还真是每次都出人意料。” 他无语。 杀了人家还叫关系不太好？还只是记恨？这得是不共戴天之仇好吗！ 但是他被木之青弄得更加好奇了，“所以他到底是谁？” “你知道沈家败落的事情吗？” 罢九回忆了下，“记得，当时沈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大师兄还往里面掺了一脚。” “是啊。”木之青笑眯眯，“那个人就是导致沈家败落的罪魁祸首之一。” 罢九一愣，“那他怎么会在问佛宗？” “说起来也和他的身份有关。”木之青道，“他名叫冬善，原先出身问佛宗，然后成了堕僧，判出问佛宗。当年我杀了他之后，圣智佛子出现了，想来是他将冬善的灵魂带到问佛宗里。” 罢九恍然大悟，“你今天下山是去找圣智佛子的！” 他想了想，“我记得当年沈家的事情可不光彩，我听过看过一展琉璃壁的人说，沈家前任家主为了长生意图杀死自己的至亲血肉，这行为不是邪修做不出来，想来圣智佛子是看在同门情谊的份上，想要利用放生池净化这个昔日的同门。” “或许是。” 声音太过平静，罢九忍不住看了看木之青。 她仍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他嘀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难怪他明知不成功也要试图夺舍小九呢，估计就是看不得你这个仇人在他面前晃悠。” 木之青手中出现眼熟的兽果，她喂给小九吃，“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小九啊小九，这个就当我赔罪了，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兽果富有灵气，能够增长修为，小九不懂她们说的话，但是它吃得很开心。 “这还差不多。”罢九随即道，“这兽果是你从睡僧那里得来的？他身边那头幻猫兽也同意？” “既是赔罪，自然是我自己寻来的。” 罢九一愣。 问佛山附近能有什么产这种兽果的地方，联想到木之青今天下山过，罢九静默不语。 木之青真心想要讨好人还真是诚意十足，一点都不耽搁就去寻了兽果。难怪小九这么喜欢她。 ……等等。 “你给它喂了什么？”罢九眼尖看到不属于兽果的灵气。 “我的灵气呀。”木之青专心喂着小九，丝毫不理震惊的罢九。 “你不用担忧它会吃坏肚子，它还算喜欢我的灵力，我的灵力对它有些好处。” “你……” 罢九无奈，弯腰抱起小九，雪白的小九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看着兽果的眼睛里满是渴望，还张了张嘴不太情愿被罢九抱走。 罢九正色道，“你不必如此。若是让那些成天暗中监视你的人知道了你灵力的特殊性，你如何还能安生过日子。” 他想到木之青随意惯了，但是没想到她敢在他面前将自己的特殊直接展现出来。 罢九在问佛宗呆了那么久，该知道的不知道的，早在那些冲着木之青来的修士那里就知道了缘由。 他知道木之青不是常人，也知道她身份的特殊性。甚至因为去了一趟壁画中的世界，他隐隐能感觉到的东西比罢一还多。 反正罢九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贪心的人，也因为大师兄已经将天卦岛该做的事情和该尽的责任都承包在身上，所以他更多是只用为自己而活，可以自然的和木之青相处，不用顾及其他原因。 他不需要管木之青到底有多不同，他只需要知道木之青是他的朋友，他们之间相处得很愉快就够了。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看了罢九一阵，然后才轻笑一声将兽果全都给他，“别担忧，小九很讨人喜欢，我愿意给它一些馈赠。” 兽果数量还不小，个个新鲜，上面甚至还带着露珠。 罢九嫌弃的将兽果一股脑塞给小九，“它自己身上有开辟的空间，想吃多少都随它！” 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行吧行吧！看你给了它这么多兽果的份上，壁画的事情我会多费心的！” 木之青莞尔，“那就多谢罢九道友了。” 罢九要走之前，木之青叫住他，“你可以为小九报仇做任何事情，”她笑眯眯道，“但是可不可以忘记冬善二字。” 罢九几乎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面色复杂，“没想到在这点上你倒是挺善良的。” 他答应了。 第六百四十章 预知 “其实最开始入宗的时候，他比我更像佛子。”圣智佛子面色平静，“他热心帮助凡人，不忍看到生离死别，经常为了故去的灵魂念诵往生经，希望他们去往阎罗地狱的路是平的。” 袅袅烟雾升起，圣智佛子的住处很简洁，不远处是一个亭子，他和木之青此时就坐在亭子中，木之青沏着雪融茶，听着圣智佛子说往事。 “而当初刚入宗的我，反而对生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没被师傅带回问佛宗的时候，我总会被人叫做怪胎。即使当了和尚也同样如此。因此师傅常让我入世，去体验人间的喜怒哀乐，让我明白佛祖昔日为何会做出割肉喂鹰的事情。” “所以后来冬善道友为何会变成那样呢？”木之青听得入神，就连雪融茶都忘了喝。 圣智佛子垂眸看着佛珠，“你还记得当年他死去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吗？” 木之青道，“记得，并且印象颇深。” 圣智佛子带着了然看着木之青，“以木施主的性子，恐怕对他的话略有赞同。” 木之青轻笑，“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承认他的部分话我很难反驳。” 否则她怎么会记冬善记到如今。 “他原本是那样热心善良的一个人，可是热情在日复一日的入世中消磨掉了。”圣智佛子转动着佛珠。 “而你还是一如往常？”木之青道。 圣智佛子一顿，没什么情绪的道，“正是。” “他在放生池中许久了吧？圣智佛子打算什么时候送他去往生路？” “他曾经是问佛宗弟子，往生经对他无用。”圣智佛子道，“小僧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净化他身上犯下的孽障，让他免于去阎罗地狱还债。” 木之青道，“他曾经是问佛宗弟子，作孽能造成什么后果他比任何人还要清楚，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明知后果还要去做，以圣智佛子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放任他去吗？” 圣智佛子道，“他死去时几乎魂飞魄散，但还是留下一缕残魂，他既然对这世间仍有留恋，小僧便不好全然抛弃他。” 圣智佛子就连说起这些，语气都是没什么起伏的。 更有可能的是，关于此时他认为自己有理由去做，而不是应该去做。 果然是圣智佛子的为人处世。 难怪佛子便能是问佛宗千年一遇的存在，更容易到达常人到达不了的境界。 “只要看清世界的本质，那么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人。” 木之青喃喃念着这句话。 她认为圣智佛子就是这样的人。 身在众生之中。却不是众生之人。 节灵道，“身为佛子，晋升之事不会像常人那样艰难。只要他们想，修为一事对他们来说便没有屏障。” 木之青笑了笑，收起茶具站起身，“圣智佛子告诉我这么多，唯独不愿一解我的来意吗？” 圣智佛子平静的看着她，“该知道的事情你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只能徒添伤怀。” 木之青道，“当年你带走了欧阳思，欧阳思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她又说了一遍来意，圣智佛子沉默。 但是他并非避而不答之人。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为何突然想起他，不是已经忘了吗？” “忘了？”木之青不置可否，想了想说道，“大概只因为行走在问佛宗的每一处，都能想到他吧。” 圣智佛子的眸子微动，却仍是宁静的看着木之青，“小僧只能道一声多问无益。” 木之青无声的看着他。 圣智佛子说，“小僧可以问你知道此事欲要如何吗？” 木之青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好。” 圣智佛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满腹的佛经没了说出去的理由，他转过头，“木施主，小僧到了念经的时间。” 木之青眨了眨眼。 她走出这角幽静的亭子，走出回廊，路过一些别有用心的修士。 “这些修士手里拿的都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木之青不理这些修士，但是有时候会对他们产生好奇。 幸而有节灵的存在，她不用去问那些修士们。 “你右边那位用的是探寻妖气的法宝，身后那位用的是显露真身面目的宝镜。”节灵一一说出来。 木之青轻笑，“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正好路过放生池，她停在放生池前。 放生池里的妖兽整个身躯沉在水池中，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木之青，就像一头普通的妖兽。 对视一会儿，木之青发起了呆。 风吹起她的衣衫，带动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木之青。” 恍惚间，她从不知名的地方捕捉到这一声。 “嗯？”木之青的杏眸清晰起来，环顾四周，她陷入沉思。 撇除那些没事盯着人看的修士，附近并没有人叫她的名字。 “你怎么了？”节灵察觉到她的愣神。 “有人叫我。” 节灵感知了一会儿，“并没有。” 他看木之青的神色不似作伪，星眸微动，“我可以给你一点参考。” “是什么？” “或许是化神修士对未来的预感。” 木之青一点就通，“所以未来会有一日，我站在此处，有人来找我？” 节灵颔首。 木之青笑了，“原来化神期的世界是这样的吗？”她道，“那你们半劫界的修士岂不是更甚？” 节灵轻笑，“若有那么厉害便好了，那岂不是无缘无故有了预知的能力。” 他难得会这么轻松的调笑人。 “那是因为什么？” “你会如此，是因为那人与你的关系匪浅，而且你的心中也记挂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隐隐知道原因，所以才会捕捉到未来的画面。” 节灵意味深长道，“毕竟问佛宗就立在这里，放生池目睹无数时光流过，同样一片地方发生不同的事情，哪怕是在不同的时间里，也因为有了同一点牵扯而容易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 他看木之青若有所思，星眸温柔下来，“所以你在记挂谁呢？” 木之青想了想，“如果要满足你说的这几个条件的话，我得好好想想。” 第六百四十一章 换人喂鱼 自那天木之青莫名感知到有人叫了她一声之后，节灵每日都要问她是否猜到那人是谁。 “那不如你也来猜猜看？”木之青眯着眼睛，“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 节灵星眸微动，半响摇头，“我想不到。” 木之青捏着手指算，“首先，可以排除你。” 节灵微顿。 木之青笑眯眯，“并非是因为不记挂的原因，更因为你一般不会连名带姓的叫我，比如我更喜欢叫你老妖怪而非前辈一样。” 节灵无奈的看着她，“你总是出其不意的当面编排我。” “我可没有。”木之青继续道，“还有罢九道友也可以排除掉。” “我记得他似乎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你，为何不会是他？” 木之青笑起来，“很简单啊，因为我不会记挂他。” 节灵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半响才说道，“那你认为排除不掉的是谁呢？你又会记挂谁呢？” “唔。”木之青苦恼的道，“那可太多了，到这里就难以排除了。” 节灵似笑非笑，“是吗？” “是啊。” 过段时间，有一个人来找木之青。 那个人最先碰到的是罢九，罢九带她来找的木之青。 所以木之青再一次见到了夕魄。 夕魄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没像从前那样灵动。 “木前辈！”可是她看到木之青，还是下意识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你怎么来了？” 夕魄不好意思的笑，“我听说你在这里，所以特意来见你，之前状态不好，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 夕魄伸出手，灵声鸟顿时出现，挥着翅膀朝木之青飞来，被她眼疾手快的抬手制止住。 可是就是这样灵声鸟也高兴得很，沿着她的灵力飞着。 “若不是你，我也没办法契约到小声。” 小声是夕魄为灵声鸟起的名字，听上去就没有花费多少心思。 木之青笑，“当初是它跟着你出来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不用谢我。”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罢九没见过夕魄，看木之青对她的态度也不一般，不由告诉问她们。 夕魄自己便打量，“木前辈帮助我良多！我这个名字便是她为我取的！她对我的大恩我永远难以报答！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罢九明了，“你有这个心意倒是难得。”他撅了噘嘴，“那以后我也可以勉强带你玩。” 夕魄展颜，“谢谢这位前辈！” 罢九果然实现了他的诺言，接下去一段时间就带她在问佛宗里走一走，品尝问佛宗的素斋，还有带她喂鱼。 “你不知道，我从前也是当过和尚的！这放生池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的善良，你多喂喂鱼总是没错的！” 夕魄全程听得极有耐心，不管罢九说什么她总有话接。夕魄很会来事，为人又乖巧，所以久而久之罢九也就真正满意了她。 偶尔木之青也会来放生池看罢九和夕魄各怀心思的相处。 果然罢九最后轻飘飘的把喂鱼的活交给夕魄，这就是他的目的，而他就可以全然撒手。 夕魄未必不知道罢九的算计，但是她却无甚所谓，甚至还对问佛宗的一切东西感到新奇。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加上罢九也不讨厌夕魄，夕魄接过喂鱼后，他偶尔也会在修炼上指点她一二。 值得一提的是，夕魄有一日碰上了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向来很难搭理其他人，但是看到夕魄后就停下了脚步。 “施主身上系着很多人的性命。” 罢九稀奇的看向夕魄。 能让圣智佛子注意的事情一定不凡，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很难想象夕魄会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事情。 夕魄垂眸，遥远记忆里那晚的不敢置信和绝望好像已经快要遗忘。 她不是不心虚的，因为她面前站的是圣智佛子，圣智佛子还亲眼目睹了那座山坳里的人。 余光有绿色衣衫的身影，夕魄注意到笑意盈盈的木之青。 她咬了咬唇，半响抬起头来，“我很快就会了结这一切。” 圣智佛子看到了木之青，什么也没说就点点头走了。 夕魄对木之青露出笑容。 木之青笑眯眯。 节灵道，“她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活了那么久，夕魄的心思不用想他也知道。 “当年她用对那些村民的处置获得了你的注意，她怕若是没了那些村民，就没了和你的交集。” “我什么也没做。”木之青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说是这样说，木之青从未伤害过那些村民和村民的后代，她只是救了一个炼气期的夕魄。 该说她残忍吗？ 明明知道岁月流逝到如今，夕魄完全是为了她才不敢轻易舍弃那些村民，她却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节灵半响道，“对错很难评判。” 他温和的笑了笑，“只是我认为你可以更加温柔一些。” 木之青暼向他，笑眼弯弯的道，“像节灵前辈对待岚芙姑娘一样温柔？” 节灵缓慢抿唇。 “我什么也没做，一切只是她的选择。” 等说出口了，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是木之青刚才说的。 他顿了些许，最后有些无奈，“你啊你。” 于是这个话题便不欢而散了。 “她应该不是你预知的那个人吧。” 今天的夕魄有些倒霉，刚送走了圣智佛子，转头又对上望樱。 两人打了起来，就像面对杀父仇人一样不依不饶。 罢九看上去很懵逼，完全不懂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反应过来连忙用灵力劝架。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许在问佛宗打架！”他好歹在问佛宗呆了这么久，再加上曾经当过一段时间问佛宗的小师弟，他自然看不过去。 木之青眼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耸了耸肩，“当然不是。”她望向天边，感慨了一句，“不过我有预感，很快那天就要到来了。” 节灵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唇角，“那正好让我见识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记挂着。” 第六百四十二章 画中人是佛子! 值得一提的是，罢九将喂鱼的事情交给夕魄之后，终于更有精力来实现自己对木之青的承诺了。 他在有一日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来敲木之青的厢房，脸上看上去疲惫得很。 “我找到了！我终于知道我能进壁画的原因了！”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靠在门边好奇问道，“你竟然真的找到了？” 木之青这幅散漫的样子让罢九气得要命，更觉得木之青对此根本没有上过心了。 “对！我找到了！你到底要不要听嘛？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就让我站在这里？” 木之青让开门口，“进来吧。” 于是罢九踏进厢房，径直坐到椅子上，并且心安理得让木之青给他泡茶，一副理所当然的大爷样。 出乎意料，木之青竟然对此很是包容，笑眯眯的拿出雪融茶。 茶香很快飘了出来，罢九深吸一口气，终于满意的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情吗？我曾经在问佛宗当过小师弟，” 木之青点头，“当然记得。” 事实上她认识的人里也就罢九有到处去当人家小师弟的癖好，她如何能忘记。 “问佛宗不比旁处，不是有灵根有资质就能呆久的地方，我那是可没有什么佛修的慧根，所以只能像平常僧人一样负责在问佛宗里做一些洒洗的活，我就连上下山的台阶都扫过！” 木之青耐心的听着，“所以事情的转折在哪里？” “你别那么没耐心！”罢九道，“我当初就是一个小和尚，不管是圣智佛子还是睡僧我全都比不过！可是我今夜去探查壁画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根本想不起来！” 他继续说道，“说来也多亏夕魄小姑娘，如果不是她我都难以想起圣智佛子。” “难道是圣智佛子让你进壁画的？” “不是！”罢九道，“恰恰相反，他真的冷漠得可以，我当时是他的同门也不见得他说几句话，也是因为太低调了，所以我很难想起他。可是他最近忽然和夕魄说了几回话，我对他印象深刻了点，就想起本该被我忘记的事情。” 罢九神情太过兴奋，让木之青也觉得好奇心燃了起来。 罢九也没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当年圣智佛子还没有多大的名气，但是我在问佛宗洒洗的时候见到他，他都是跟一个扫地的老僧站在一起。他们也不聊天，有时候就是他静静的看着那扫地僧人扫地。” “久而久之，我就对两人好奇起来，可是圣智佛子不理人，我看他也犯怵得很，所以就只好去问扫地僧人。” “那扫地僧人还算亲和，为人处世很让人舒服，有时候还会教我一些佛经，一来二去我就和他熟悉了起来。熟悉了之后就没再看到圣智佛子，我对此也没有多在意，反而还松了口气。” 在罢九对问佛宗不算清晰的回忆中，那个扫地僧人一定是占了绝大部分，所以相反的，他对圣智佛子实在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不像一般和尚，冷漠得要命。 他此时的重点却也正是圣智佛子。 “他消失了很长时间，当年也是因为这点我才对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晚上看过一副壁画忽然想起来，当年其实我有最后见到圣智佛子一面。” “那时我好像在帮扫地僧人扫地还是干什么，我不太记得清了，反正当时扫地僧人一定在我的身边。然后我们扫着扫着，圣智佛子忽然凭空出现！我当时以为他是施了法术才会这样神出鬼没的，根本没在意！” 罢九越说语气越激昂，显然要说到关键处了，木之青耐心听着。 罢九继续道，“当时扫地僧人和圣智佛子聊了一会儿，圣智佛子就离开了！而扫地僧人当时随口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话呢？” “他说——圣智佛子从属于他的世界出来了！” 罢九越发激动，“属于他的世界！这句话这么重要！我当时怎么能忘记呢！” 他激动得大饮一杯水，“我有理由怀疑，这问佛宗这么大，里面隐藏着无数壁画，而一个人对应着一副壁画！宗里有的壁画若是和那个人的世界有关就是有缘，和那个人的世界无关就是无缘！” 木之青听完沉吟下来。 罢九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似乎觉得兴奋。 节灵这时候提醒道，“他这样的状态，显然不止是这一句话带给他的，你可以往深里问问他。” 木之青想了想，就问道，“如果只是因为这样，你不会这么失控，你还发现了什么呢？” 罢九也没有瞒她的意思，“你知道我为何会留意到那副壁画吗？” “为何？” 罢九难掩激动，“那是一副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壁画！我想我找出了其中的原因！你跟我去看一眼就会明白了！” 于是木之青朝西边的角落里去，听到了一处壁画前。 出乎意料的是，这堵墙的后面就是放置着佛像的大殿，而这堵墙上面的壁画很不明显，乍一看还以为只是挂了一幅画。 这是…… “割肉喂鹰。”节灵说道。 只见墙壁上赫然就是一副佛祖割肉喂鹰的画面。 壁画很长，一开始是生灵涂炭的生灵，下一幕则是佛祖带着佛光出现，再下一幕就是经典的一幕，救世主将自己的肉割下，赐予了生灵活下来的权利。 在金殿的墙上看到这些并不奇怪，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 木之青停在最后一幕面前。 因为这里离佛像很近，所以罢九声音也放轻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踮起脚将画中佛祖的脸遮掉，“这样看，这人是不是很像圣智佛子？” 遮掉画中人悲天悯人的脸，一副充满救赎感觉的画顿时变了一个意境。 画中的人手指苍白，徒手拔掉自己的肉，比起在做救赎的事情，更像是一种自残，一种将近乎冷漠的自残。 那手，那身影，和圣智佛子代入起来完全不会违和。 第六百四十三章 脚趾间的黑点 木之青看着壁画久久沉默。 她的手抬起，仔仔细细的仿佛临摹般的掠过整幅壁画。 罢九的眼睛还在发亮，只觉得自己揭开了问佛宗千百年来的秘密。 木之青放下手，看向罢九，杏眸中的情绪波澜不惊，看得罢九一愣，兴奋的感觉也褪去一些。 “你不高兴吗？” 木之青看着他，半响吐出几个字，“那你的壁画呢？” 罢九一愣，紧接着想起来什么，在回廊中奔跑，木之青无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很快她们便来到放生池附近。 罢九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举动有多奇怪，双手摸遍整幅壁画，眼睛和上次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间。 “我那时浑浑噩噩的。但是我知道四分五裂的线条代表天崩地裂，渺小的黑点放大看可以看到各种凶兽……” 良久，罢九失魂落魄的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壁画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在哪里呢？” “或许你的顺序看反了。” 罢九迷茫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掌抵在一幕壁画上，“这里是开始。” 罢九一愣。 “可是这是一片祥和的时候，大地完好无损，很多凶兽在天地之间诞生。” 木之青不理他，手指指向乱七八糟的线条，“这是结束。” 罢九迷惑，“为什么呢？” 木之青似乎对他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很有耐心，这对她来说可是罕见的事情。 她耐心的在一些黑点中指向角落里的一个黑点，“你看这是谁？” 罢九靠近，放大了看，愣了愣，“这头凶兽手上怎么拿着一把斧子啊。” 说完，他自己愣了愣。 “难道这是……”他的脸色变了。 一片祥和的天地之间，各种凶兽汇聚一堂，而在离它们远远的角落里，有一头凶兽举起了自己的斧子。 木之青给出答案，“这是盘古。” 罢九愣住。 “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崩塌，便是下一幕壁画的样子。” “而这天地祥和的样子则是天地混沌之时，妖魔乱舞。” “可是……”罢九喃喃，“盘古不是凶兽啊。” 木之青平静的道，“你还不明白吗？壁画不全都是写实的，至少在你这幅壁画上，不管是盘古还是什么神灵，都被抽象的画作了凶兽。” “在天地混沌之时，神灵之间的斗争无穷无尽，而在他们还在较劲的时候，盘古举起了他的斧子，天地变色，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应该由天崩地裂变成一片祥和的天河乍然间转换了过来，罢九一时不能接受。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这幅壁画会代表我？” “很简单啊。”木之青不知道在黑点上研究什么，带着一些散漫回他，“你是天卦弟子，若是想要顿悟占卜，当然要到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去，还有什么比天地初开的地方更适合你呢。” 罢九眼中的迷茫散了一些。 他逐渐相信了木之青的话。 这时候木之青忽然发出一阵笑声，让罢九从茫然间回神，“你笑什么？” “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想看吗？” 罢九下意识道，“好啊。”他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 然后就看见木之青的手从那些黑点中收回，轻松一挥，绿色的灵力像是萤火虫一样流转在黑夜中，形成了一幅绿幕。 绿幕上的画面罢九也认识，他刚才才看过。 那是…… “代表盘古的凶兽？”罢九认出来。 木之青把黑点放大了，让盘古变成半人高的影响，凶兽难以分辨面目，但是能看到它的手脚还有那把巨斧。 平心而论，代表盘古的凶兽长得实在太抽象了，除了手脚还是正常的，身体其他地方的线条全是凌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雕刻在壁画上，还是那么渺小的样子。 “你往下看。” 罢九懵逼的往下看，然后看到木之青白皙的手指指向凶兽的脚底板，笑得开怀，“罢九道友，这是不是你啊？” 在放大的凶兽脚趾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特意画得清晰，线条流畅的脚趾之间显得很是突兀。 想起曾经和木之青说过自己经历的罢九黑了脸。 “木之青！” 这下他再也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思了。 胡闹过后，木之青和罢九行走在回程的路上，一路上没有人，夜晚寂静。 罢九的胸膛还在起伏着，明显是无法平静。 这时他再看向每每都能看到的壁画再也不是以前的心态了。 罢九每次经过一幅壁画，都会在心里想它刻画着的故事，意图从凌乱的线条里领会它们的故事。 可是除了自己经历过的和圣智佛子那么带着明显寓意的壁画，罢九看其他的壁画只是茫茫不知所以然，根本看不出端倪。 或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他费尽心思领悟也没有用。 不过弄清这一切的罢九心情还是轻松的。 “既然我们弄清了壁画的秘密，以后你就能通过这一点找到适合自己的壁画了。也不知道已经被人进去过的壁画还能不能进，但是应该是能的吧？不然这么多年来哪还有漏网之鱼。” 罢九喋喋不休，“我看不如就胡编乱造，不管有没有看出来，先将壁画画着的故事想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再选个和你本人相近的壁画，到时候我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幅壁画上，事情就要简单得很了。” “问佛宗到处都是壁画，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幅很难的吧？” 罢九以为木之青泄气了，可是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 就算他们明白了壁画真正隐藏的壁画，但是想要通过这点去进入壁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是我们连这一步都走到了，我就不信还能被关在门外了。我有预感，我们就差临门一脚了。” 罢九想着想着，忽然道，“我先帮你找，不行的话我们去找圣智佛子帮忙，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壁画意义！” 第六百四十四章 木之青。 “多谢罢九道友啦。”木之青对罢九很温和，“我会考虑的。” 罢九因为木之青的态度不自在起来，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不屑的道，“你知道就好，这回可多亏了我！” “你说得对。” 木之青“逆来顺受”，反而把罢九搞得尴尬了，他纳闷的看着木之青。 她咋回事。 忽然木之青停下脚步，回头望他，“罢九道友还记得那位扫地僧人是谁吗？” “……” 罢九一愣。 他面露茫然。 “我……对啊，他长什么样呢？”抓着头发半响，罢九愣愣看向木之青，“我不记得了。” 他居然不记得了。 “那扫地僧人绝对不简单！”罢九意识到。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否则他怎能忘记扫地僧人的面貌，对他的记忆只剩下和圣智佛子相关的事情。 木之青听此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 “嗯……”她抬头看明月，略微笑了一下，“夜色已深，很快就要天亮了，罢九道友早点回去休息吧。” 罢九，“……” “不是，就这样了吗？你不想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吗？” 然而他一路跟着木之青，木之青毫不犹豫的关上厢房的门，只留他一个人在门外，尽管她关门前颇为客气的让他回去休息，罢九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绝对有理由怀疑木之青是过河拆桥！用不到他了就打发他走！ “可恶！” 罢九在门外气恼一阵只能无奈离开。 等一人一兽的脚步声离开之后，罢九不知道的是，木之青还停留在门前。 厢房里没有灯火也没有夜明珠，但是不妨碍木之青能在黑暗中视物。 她杏眸明亮，黑暗并不能给她造成阻碍。 木之青在黑暗中静立许久，感受着天地间的灵力缓缓来到她的身上。 “你真的想进入壁画吗？” 木之青抬眸，分毫不差的落在节灵身上。 他一袭月白色的衣衫立在厢房的角落里，离她有些距离，在他不开口的时候，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节灵前辈呢？在这问佛宗中，是不是也有一副独属于你的壁画呢？” 这厢房木之青住了许久，对这房里的每一样摆设都了然于心。 原先问佛宗的厢房简朴得很，也就床上的蒲团显眼一些。她在房里放了许多自己用惯了的家具，逐渐填满这间厢房，乍眼一看和万剑城中的小院房间差不多的布局。 她在黑暗中来到桌前坐下，静默无声。 节灵静默许久，沉默没在黑夜里一直延续下去。 “低阶修士便罢。高阶修士的修为越高，修炼越慢，受寿命和修为紧迫，几乎所有高阶修士都会寻求提高修为的办法。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晋升的门路，他们都会去试试。” 木之青眉目微动，半响托腮看着节灵，散漫的一笑，“说起来，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节灵前辈似乎也都去过。” 节灵来到她身前，俊美不像凡人的面目凝视着她，似乎有些许温柔存在。 木之青莞尔，“所以呢？所以节灵前辈有没有在问佛宗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节灵注视她一会儿，半响温柔道，“你如此聪慧，不如猜猜。” 话音刚落，节灵的身影从眼前消散，与此同时，木棍发出了光芒，一缕隐隐约约的香气萦绕周围。 木之青皱了皱鼻子。 那夜之后，木之青放在壁画的心思果然变多了。 她不仅由暗转明，不再黑夜里摸索壁画，还在白日里看过壁画的每一幅每一画。 也因为她明目张胆的如此行事，那些明里暗里观察木之青的人也都关注到壁画身上，意图找出原因。 这日木之青停在放生池前，站在一处长桥的角落里，耳边是袅袅水声，还有夕魄在喂食鱼儿的声音。 自从罢九把喂鱼的事情交给夕魄之后，他就时常不见踪影，除了偶尔还能在膳堂看见他，其余时候皆不知道在做什么。 夕魄看了看水中。 不知为何，木之青静立在长桥上，许久也不见得动过一下的黝黑凶兽也翻了个身，注视着木之青。 一人一兽看上去像是在无声对立着，却绝对不像是相互陪伴。 “木前辈，”夕魄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放生池有多深。” 夕魄想了想，“我也不甚清楚，但是那头凶兽身躯这样庞大，想必这放生池也是深不见底。” 木之青听完，既没赞同也没发表意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夕魄困惑的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畏惧于此时的木之青。 在她心里，木之青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夕魄不是当年的黄毛丫头了，她知道高阶修士都有属于自己的傲气，绝非像木之青这样每日笑盈盈的，不在意身份之差的。 可是此时木之青不笑的时候，让夕魄觉得她比那些将弱肉强食明明白白说出来的修士还要深不可测。 夕魄想要多亲近木之青，可是她看木之青沉默，心里也乖觉，认为她此时不该打扰她，便只沉默的在旁边喂鱼，时不时看着鱼儿争食的一幕陷入沉思，似乎也有属于自己的忧愁。 “木之青。” 一道声音响起，夕魄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谁。 是谁连名带姓在叫木前辈？ 她知道那位带着雪白灵兽的男修会这样叫木前辈全名，可是这位明显不是。 夕魄下意识看向木之青，却看到她杏眸抬起，眸中的情绪比放生池中荡起的水中涟漪还要激烈。 是谁？ 木之青转过身，隔着一座放生池遥遥相望，看到了叫她的那人。 那人被人搀扶着，不同于搀扶那人的焦急慌张，被搀扶的人面目平静。 她身着最鲜丽的颜色，和这问佛宗格格不入。 那是最血红的颜色，却又最暗沉，像是被鲜血浸透了。 “木之青。”她又叫了一声，那冷漠阴沉的面相竟然微微松动，像是蓄起来的一口气放松了。 木之青与她厚重头发下的双眸对视，然后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如此不珍惜自己。” 第六百四十五章 姚童的故事一 夕魄呆在原地，连手中的鱼食落入放生池中都不曾发觉。 那人是谁？ 她从未见过木之青这样说过话。 木之青来到那两人的身前，搀扶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搀扶的人却眉目沉静。 不，与其说是沉静，不如说是刚死寂。若不是因为木之青引起了她的心绪，那眼中应当更加阴沉才是。 “不过寥寥之身。”那人费力站好，伸出苍白的手来，手中竟然有一块黑黝黝的石头。 她笑了，“我遵守诺言了。” 黑黝黝的石头半点不透光，却隐隐有符文显现。 木之青的目光从石头转到她的脸上，竟然叹了口气。 “姚童道友。” 夕魄听到木之青称呼那人。 自从白衣仙人解决了妖魔离开安乐城之后，安乐城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恢复人烟的。 南大陆是凡人居住的地方，凡人很多，地方又只有玄灵大陆的一角。所以虽然安乐城原先被妖魔屠城，有些百姓迫于无奈，还是被凡人皇帝安排在安乐城中。 总该有人做这第一人的。 而有了第一人开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安乐城从那以后再未有过妖魔踏足，甚至连天灾人祸都少见。 因此百姓安居乐业，第一个来到安乐城居住的姚家也越来越繁荣。 姚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逐渐成了安乐城中的书香门第。 既然是安乐城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自然更有可能得到种着一棵常青树的宅院了。 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流言，只要常青树尚在，安乐城便在，离常青树越近的人家就会变得越幸运。 所以姚家的主家就围绕着常青树而生。 而常青树也在这千年的时光里越来越茂盛，变得生机满满。 只是常青树惫懒得很，意识清醒时除了大骂白衣老贼，除此之外并不想理这些凡人。 若是有热闹可看倒也罢了，但是大多是姚家后院里的争风吃醋，这些心计只看得常青树更加昏昏欲睡，只能将意识沉淀在树身空间中，将精力更多用去研究白衣老贼赠送的木心上。 然而有人不想让她清净。 木之青从沉睡中清醒，不开心的“看着”坐在自己树根上的人。 那是一个喜欢穿红衣的女童，女童是姚家的小姐，不喜欢别人伺候，常常甩开那些女侍，往往作为树前就是一整天。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显然女童并不安分。 其实说她不安分也不对，因为她性子安静，一般并不开口。 但是她的眸光太让人不适了，还有偶尔的开口，更让木之青觉得难受，恨不得将她的嘴巴缝上。 “杀了他们。”女童仰头望着树冠，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她一错不错的盯着，嘴里微不可见的开合着。 “好吵。好想杀了他们……好想杀了他们……杀……杀……” 女童一般不开口，一般开口就是不厌其烦的将“杀”字重复一整天。 语气里并没有杀意，但是漠然的口吻更让人接受不了。 据木之青观察，可能女童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实在太能折磨人了，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字，往往一天过去，木之青自己都要不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了。 女童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坐在树前，久而久之木之青勉强提起一点兴趣。 毕竟上个让她印象这么深刻的人还是一个满是天真又啰嗦的小姑娘。 而这次是一个看似沉默寡言，却张口闭口要杀死别人的阴沉女童。 上个善良的小姑娘屠了满城，而这个阴沉的女童会变成什么样呢？ 女童性格很古怪，不光不喜欢旁人靠近她，更不喜欢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小脸惨白无比，就连她的父母都厌恶她。 女童好像天生少一根筋，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喜恶。 若是没人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就好，她能在树前安静一整天，若是有人犯了“忌讳”，女童便会故态复萌。 “好吵……好想……好想杀光他们……好吵……杀……杀……” 木之青起初想要探寻女童为何变成这样，是不是有人苛待她或者加害她。 可是很快木之青就发现了女童身边一切正常。 很快木之青便明白了原因。 茂盛的树叶每一片都具有光泽，很是漂亮。树叶在风中摇晃，木之青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沉默的小姑娘。 和别人无关，她天生就是个小变态。 小变态恨不得自己活在山中，这样就可以与世隔绝，不用听人说话，不用担心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人，更不用担心听到别人恼人的呼吸声。 小变态整日将这些烦恼发泄到木之青身上，木之青也不是好惹的，也会故意在女童沉默的时候假装用树叶造成说话声，想让她赶紧离树远一点。 但是小变态好像还有点傻，她不光不离开，还从沉默中烦躁起来，口中又开始重复那两句话。 一次就算了，两次三次都是，总之小变态就是不远离常青树，木之青的打算落空，都快乐得没脾气了。 那就让她看看小变态这个异类是先不容于世而夭折呢，还是屈服于大多数发生改变，融于世中吧。 这勉强还算有趣的事情是木之青在白衣老贼来过之后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了。 但是她没想到事情朝第三种可能发展了。 那是在小变态十一岁的时候，有一个杀人犯闯进了姚府，劫持了姚府小姐。 小变态苍白的脖颈在杀人犯的刀前不过一寸，被威胁着不许出声，让他藏在自己的房里。 也算杀人犯运气好，小变态因为脾气古怪的地方，没人认为小变态会一脸平静的在房里有人的时候还会让女侍滚。 小变态真的没发脾气，也没犯病。 在所有人走了的时候，小变态对杀人犯说，“你受伤了。” 杀人犯眼中冷光闪过。 小变态说，“教我杀人，你就是我师父，你可以在这里一直待着。” “……” 纵使是杀人犯，也因为小变态的要求愣住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姚童的故事二 显而易见，杀人犯没理小变态的要求，但是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概他也看出小变态的特殊之处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小变态的屋子里住下了，还在她的面前拔出自己胸膛的箭矢疗伤上药。 小变态竟然保持沉默，就这样看着杀人犯滴着冷汗处理伤口，最后还堂而皇之霸占了小变态的床。 小变态在床前站了一夜，犹如鬼魅，而杀人犯竟然也心大的呼呼大睡。 两人就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相处一室。 冷风吹过，木之青的树冠在微微摇摆。 木之青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觉得两人太有趣，又觉得两人太无聊。 但是最有趣的是，此时小变态的脸色是她见过最苍白的时候。 于是杀人犯醒来后还是被小变态吓了一跳。 “小鬼，你没毛病吧？” 小鬼定定的盯着杀人犯好久，然后忽然张口吐了杀人犯一声。 吐完说，“恶心。” 杀人犯，“……” 木之青乐得看热闹，发现杀人犯竟然没解决了小变态，反而黑着脸在这里住了下来，时不时教训小变态没有个孩子样。 小变态这时候就会千篇一律的说，“教我杀人。” 杀人犯翻了个白眼。 小变态每天都会吐，杀人犯终于可怜小变态。 “喂，小鬼，你是不是身有重病活不久啊？” 小变态面无表情的处理呕吐物，“不，你恶心而已。” 杀人犯笑了，“我恶心在哪？” 杀人犯除了会杀人之外，脾气真的算得上好。 小变态停了动作，黑幽幽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杀人犯，让人浑身发毛。 “你的呼吸、恶心，我、很讨厌你、活着。” 杀人犯捏着鼻子靠近小变态，打量了她半响后，然后倒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小变态抿唇。 笑完杀人犯给了她刀，挑衅道，“那你来杀我啊。” 小变态没有动作。 杀人犯挑眉，“不敢？” 小变态没有反应。 杀人犯眉眼冷厉起来，看上去终于有杀人犯该有的样子。 “小鬼，我告诉你，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杀人犯声音冰冷，只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只有滔天恨意，“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小鬼定定的看着杀人犯，忽然撞向刀口。 杀人犯立时跳了起来，躲过小鬼送死。 “他妈的你疯了吗！” 小鬼没有得逞，看了杀人犯一眼就继续处理呕吐物，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 小变态。 小鬼。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 杀人犯倒在床上无语望天。 双方都认识到了小变态（小鬼）有多与众不同。 杀人犯的伤渐渐好了，人也被小变态气得没脾气了。 “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小变态沉默的看着杀人犯，目光落在他的黑面巾上。 杀人犯笑了，“你还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啊？” 他冷下眼眸来，“别怪我没提醒你，知道我样子的人都死了。” 小变态奇奇怪怪，杀人犯也没正常到哪里去，把阴晴不定发挥到极致，让木之青有时候都不知道看谁比较好。 小变态不说话，还是看着他的黑面巾。 杀人犯又温和下来，“行吧，我好歹得知道我的刀下亡魂叫什么名字。” 杀人犯解下了黑面巾。 出乎意料的是，杀人犯意外的年轻，就是个半大小子。 杀人犯得意洋洋，“怎么样？你仇人长得不错吧？” 杀人犯一直认为自己是小变态的仇人，因为自己伤好后总是要离开的，到时候杀了小变态灭口，自己可不就是小变态的仇人吗。 小变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呕……” 小变态吐了。 杀人犯黑了脸，亮出自己的刀。 果然还是现在就灭口比较好。 “呼吸、”小变态边吐边说，“轻点！” 杀人犯，“……” 行吧，杀人犯故意打了个哈欠。 小变态显然拿他没办法，边吐边履行自己的诺言，“姚、童！” 杀人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小变态的名字。 “……谁愿意知道你的名字！” 杀人犯睡觉去了。 小变态真的不得父母喜爱，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放在门口，真的是被人散养的状态。 “小可怜，”最近杀人犯喜欢叫她别的，懒洋洋说道，“你到底是不是姚家的孩子啊。” 小可怜不说话。 杀人犯杵了杵她，“说话！你爹娘怎么不管你啊？” 小可怜道，“教、我……” 杀人犯眼睛一亮，“因为太笨教不进东西所以不管你了？” 小可怜磕巴着说完，“杀、人！” “……” 杀人犯不理她了。 但是养伤的日子太无聊，杀人犯还是没忍住去逗小变态。 “喂！我教你点别的！” 小变态阴沉的看着他。 “别这样，这不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万一我被你杀了怎么办？” 小变态不理他。 杀人犯耍戏法一样拿出一样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变态不理他。 杀人犯嘿嘿一笑，自问自答，“这叫笛子！你不知道了吧！” “我教你吹笛子，你告诉我原因！” 小变态磕磕巴巴，“教、我……” 杀人犯黑了脸，“你给我闭嘴！” 小变态不说话了。 但是杀人犯太烦人了，小变态被强买强卖教会了吹笛子。 “我、叫他们、杀了那些烦人、的人！” 杀人犯反应了很久，不敢置信道，“你还真叫你父母杀了那些侍女啊！” “曾、经。”小变态皱眉，“她们、太吵。” “然后呢？”杀人犯好奇了，“然后你爹娘怎么不管你了？”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 这问题她会答。 小变态说，“然后、叫、他们、滚！” 杀人犯，“……” 他呐呐无言，半响忽然笑了，哈哈大笑之后说道，道，“我是杀人犯的话，那你就是小杀人犯！” “你这个小！恶！人！” 杀人犯将小变态的脸捏得通红，一点都没留力道。 小变态沉默的看着杀人犯，眼眸阴沉，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杀人犯伤好了，但是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整天乐吟吟的逗小变态。 第六百四十七章 姚童的故事三 很快小变态就十三岁了，除了给她一口吃的，小变态就没离开过自己的院子。 偶尔她的父母会来看她，到了这个时候杀人犯就会不见踪影，然后小变态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她的父母，把她的父母看得头皮发麻。 “今天是过年你知道吗？” 杀人犯带着一身血腥气来到小变态面前，手里还提着一盏红通通的灯笼。 “这、是什么？” 杀人犯把灯笼放在桌上，熄灭了灯火，屋里只靠灯笼照亮。 “这是过年都会点亮的红灯笼，一般代表着好事来了。” 小变态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 杀人犯却严肃跟她说，“要是死去的人，只要点亮红灯笼，他们便知道回家的路。” 小变态沉默的看着他。 杀人犯做了个鬼脸，“就比如被你害死的那些侍女，他们也会回来找你索命的！你等着完蛋吧！” “索、就、索！” 小变态背过身去。 “哎嘿？”杀人犯稀罕的面对她，“你是生气了吗？你是生气了吧？” 他开心得很，不免怪声怪气起来，“我还以为你这小鬼心狠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这么胆小啊！” 姚童沉默的看着他。 杀人犯一愣。 姚童道，“你、要、杀我、吗？” 杀人犯心里犯起嘀咕，无趣的往后退了退，“总有一天是要杀的。” 姚童说，“我、会顺着、光亮来、找、你的。” 她认真的说。 杀人犯听愣了，然后噗嗤笑出声，“可以啊小鬼，还学会威胁人了！” 小变态垂眸，不理他了。 杀人犯杵了杵她，“喂，说实话，你不是那种想杀人就杀人的啊，那些侍女真是因为你死的吗？” 小变态抬起黑白分明的眸，是一双冷漠到无情的眸子。 “你、是杀人犯、你杀人、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杀人犯笑了。 木之青被笑声吵醒，烦躁无比。 小变态和大变态！ 新年过后，杀人犯消失了一段时间，小变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的坐在树前，冬天寒冷，那些侍女却不敢接近。 木之青“看着”小变态。 没有察觉得到木之青的存在，也没有人和她说话。而小变态人人都看得到，却没有人会理。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 看来能睡几天好觉了。 过了几天，杀人犯竟然来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小变态你还不如是个哑巴呢！” 小变态愣愣的看着他，真像个哑巴了。 杀人犯恨铁不成钢的把她的脸颊往死里捏，“你他妈受了委屈是不会跟我说是吧？你娘不是你亲娘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你爹还算宠爱你，你是不是被她的仆人磋磨死都没人会知道！” 小变态太矮了，只能仰着头看杀人犯，脸颊红通通反而显得她的脸色有些血色。 杀人犯泄愤一阵终于放了手，看小变态还是傻傻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幸好你还知道让你爹把那些侍女全杀了，不然你连成为小变态的机会都没有。” 小变态不说话。 她的脸上露出不解。 她一直看着杀人犯，不知道是在不解什么。 杀人犯越看她越来气，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会为你出气的。” 小变态终于有反应了，“你、要……” 杀人犯稀奇起来。 木之青若有所思。 小变态要说什么？ 小变态说，“教、我……” 木之青撇了撇嘴。 杀人犯反应过来，毫不客气的捏住她的脸颊，“你他妈给我闭嘴！” 木之青从昏昏沉沉里醒过来，周围的灵力一直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聚集到她身上。 那个白衣老贼到底还算说话算话，有了这颗木心的存在，木之青每时每刻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在发生着改变，也是因为这样，她的神智大部分时候都是陷入沉睡。 她有一种预感，也许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彻底恢复意识，甚至想那个白衣老贼说的那样，修成了人身。 笛声从不远处传了出来。 木之青懒洋洋的伸出树枝去“看”人。 竟然是小变态在吹笛子，吹得还挺好听。 “喂，”杀人犯从墙上翻了下来，“我把那个女人扔到郊外了，你明年应该可以去拜拜她的坟墓。” 笛声一听，小变态把笛子往后一藏，静默不语。 “怎么办？”杀人犯靠近她，“我又杀了一个人，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手上还染了血，你要怎么谢我？” 杀人犯轻佻又肆意，径直走到小变态身前挑起她的下巴。 小变态黑白分明的眼睛只好直直望入他的眼底。 杀人犯一愣。 木之青慵懒的抖抖树枝，在心里百无聊赖的数着时间。 一百七十五只小羊……一百七十七只小羊…… 呆住的两人总算分开了。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杀人犯急匆匆翻过墙跑了。 小变态愣愣。 木之青打个哈欠。 年轻的少年少女啊…… 冬去春来，木之青又不高不低的睡了几觉，看着杀人犯和小变态相处的日常也算有趣，总比那些宅斗好看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宅院的主人又娶了一个正妻。 这下他的正妻没有苛待小变态，只是嫌恶的选择漠视。 小变态的年岁长了，她的父亲给她议了几次亲，那些人全被小变态的表达自我给拒之千里。 杀人犯对此笑得肚子疼，“满口都是啥人，那些媒婆不跑才怪！” 他欣慰的拍拍小变态的头顶，“表现得不错，继续保持。” 小变态不说话。 不知何时，她不再在他的面前说起任何杀人的话。 她穿起了新的衣裙。 红色的衣裙是新做的，针脚粗糙，但是她穿起来很美，衬得豆蔻年华的小变态皮肤白皙。 杀人犯不由有些看痴了。 小变态任由他看，然后说，“你带我走吧。” “……啥？” 小变态说，“那些讨厌的人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对人喊打喊杀的。” “……” 杀人犯愣住了，然后下一秒竟然是破窗而逃。 小变态看着大敞的窗户，窗户外空无一人，只能看到老树的新枝。 小变态困惑。 第六百四十八章 姚童的故事四 杀人犯再回来的时候，木之青在他怀里看到一簇花，花朵有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也有不知道从谁家后院摘来的名贵花卉，掺杂在一起可以看到采摘者的用心。 “喏！送你的！”杀人犯红着耳根将花送给了他的小变态。 小变态捧着花，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他，“你是来带我走吗？” 杀人犯抓耳挠腮，“不许说这种话！”见小变态不说话，他无奈道，“你什么都不懂，我不可能趁人之危，而且我杀过人，配不上你……我会好好护着你的，你想要一个人便一个人，我永远不会逼迫你。” 小变态一愣，“我想一个人……可是我不讨厌你。” 杀人犯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变态的头发，“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跟我走吗？放心吧，即使你不跟我走，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小变态沉默。 小变态越发大了，她虽然性子怪异，架不住她模样越发美丽，媒婆还是不间断的上门，其中不乏有家世不错的人家。 也因此，小变态的父亲来见小变态越发频繁。 小变态的父亲长吁短叹，来见过小变态几次后便扬长而去。 过了一段时间，就有源源不断的礼物送入院子。 小变态提着刀，指着那些送礼的下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冷漠。 “过来、就杀了、你们！” “……” 礼物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下人们连滚带爬的跑了。 杀人犯出现在小变态身后，似乎有些复杂，“我……” 小变态捏着刀转身，杀人犯怕伤了她的手，将刀轻轻拿了过来，小变态居然也不拒绝他的靠近。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不可以上门来……” “可以。” 小变态不等他说完就道。 杀人犯一噎，哭笑不得的弹了她脑门，“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就随便答应？” “我知道。” “……” 杀人犯面色复杂，专注的看了小变态半响，忽然拥她入怀中，无声抱了许久之后道，“我以后再不杀人了。” 他想好好和他的小变态过日子。 就算现在配不上她，他也会努力。 小变态闻言似乎想要挣扎，“不、我还要你教……” 杀人犯黑着脸打断她。“闭嘴！教你杀人就不能娶你！你自己选！” “……” 小变态不挣扎了。 杀人犯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是上门来下聘。 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家道中落但是很有钱的公子哥，彩礼是之前别人的两倍，小变态的父亲很快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人的婚期很快定下，杀人犯还是会偷偷跑来见小变态，有时候会看到她在试嫁衣。 小变态依然不需要那些仆人伺候她。 杀人犯痴痴的看着她穿嫁衣的样子，“我喜欢红色。”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变态穿上嫁衣纵使貌美，仍然摆脱不了一些阴沉，但是哪怕皮肤白皙到苍白，放在杀人犯眼里也是极美的。 杀人犯置办的宅院离这里不远，他们成亲那日围观的人很多，杀人犯几乎把自己的家产都掏了出来。 那是安定城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木之青提起了一点精神，树枝悄悄伸到人家的院子里，看到揭开盖头后，小变态盛满光华的一双眼，还有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成亲后、你会教我……” 这次杀人犯没让她闭嘴了，只是喃喃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倾身吻了上去。 婚后的日子没什么波澜，和从前杀人犯养伤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但是生活平淡却幸福。 杀人犯没有雇佣仆人，知道小变态不喜欢，所以他为小变态学着做饭，学着打扫卫生，还去租了几个商铺赚钱。 他除了教小变态吹笛子，还会教小变态读书，教她生活上的很多事情。 “比如杀人，这两个字不能随便乱说，别人很容易把你当异类的。” 小变态抿唇。 杀人犯似乎无奈，凑近她悄悄说，“要是我不在你很容易吃亏的，要是真有那种情况，你且忍耐一些，等我回来为你讨公道。” 小变态抬头，险些撞到他的下巴，“你不杀人吗？” 她说话已经不磕磕绊绊，但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执拗。 小变态敲了她的脑门，“什么眼神？我不杀人你就不爱我了吗？” 小变态不说话。 杀人犯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好吧好吧，如果那个人不算个好人的话，我说不定会教训他，但是我不会杀人的。” “为什么？” “为什么？”杀人犯笑了，“因为我想和你长久的过一辈子，所以承受不了一点离开你的风险。” 小变态似懂非懂，沉默的看着杀人犯。 “你啊你，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杀人犯抱住她，“只要是对你好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做的。” 小变态在他怀中仰起头，“你很喜欢我吗？” 杀人犯嘀咕，“你不喜欢我吗？这话问得人很不高兴。” 小变态将脸埋进他的怀中。闷闷道，“喜欢。” “……你说什么？” 杀人犯握住她的双肩看着她。 小变态直视着他，半点不怯场，直勾勾说着心里话，“再没有更喜欢了。” 再也没有更喜欢的人了，所以他便是她最喜欢的人。 “……” 杀人犯紧紧抱住了她。 木之青的树枝颤动。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几年。 小变态在杀人犯的呵护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杀人犯也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身上逐渐没了那些血腥气，日常需要龇牙咧嘴的只有可恶的火不够听使唤，害得饭菜糊了，又或者是又打碎了几个碗。 可是好景不长，安定城迎来了仙人。 那可是仙人啊。 仙人来的那日，仙乐齐出，天边的云彩都成了彩云，惹得百姓们纷纷跪下。 木之青从沉睡中醒来，感觉到体内的束缚减弱，体内的木心几乎要彻底消化。 嗯？ 千年之期要过了吗？ 她好奇的“看着”那个所谓的仙人。 那人一身彩衣，没有白衣老贼那么小白脸。 第六百四十九章 如今 修士是感到此处有一丝异样之气，似乎血腥将近，是以路过之时才被吸引而来。 但是到了此处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却有了异样收获。 木之青看到修士闪身一变，来到她附近的院落里，正好落到了小变态面前。 小变态静默不语，只是仰首看他。 彩衣修士惊疑一声，“你体内有阴魂之气，似乎灵魂不稳，本该早早毙命，怎会存活……” 木之青神智纵使在千年间沉沦不定，也从中察觉到什么。 杀人犯看不出来，但是她看到彩衣修士查看了小变态的根骨，然后眼中尽是欣喜。 “这个根骨……明明已是这个年岁，但是仍然埋没不了这身好根骨！”修士正色，“你可愿随本道修仙？” 小变态冰冷的看着他，握住杀人犯的手不发一言，看他如看仇人。 修士一愣，倒是不恼，“你根骨太好，以凡人之躯无法承载，所以神智未能全开。你于音道之前途不可限量，有本道在，纵是闯一闯仙路又有何妨？” 修士耐心规劝，腾云驾雾的那幕根本没人怀疑他怀中的真实性。 杀人犯面白如纸，勉强笑了笑，“我娘子不过凡人，哪里当得仙人这么抬举。” 杀人犯虽然杀过人，但是心中也是信奉世上有仙人的，正因为如此，他越是见识到彩衣修士的真本事，越是心中激荡，犹如梦中。 修士的目光勉强放在杀人犯身上，纵使不见鄙夷，但是几乎视之于无物。 但是他掐指一算，脸色又缓和下来，“你倒是和她牵扯不浅。”他似乎有些遗憾，“既然你与她尘缘过深，那纵使根骨甚好也不能在此途行得太远……罢了，这个交给你，若是下定决心了却尘缘，就捏碎此符，本道会来接你走。” 小变态不为所动，杀人犯却咬唇许久，将符收下后笑嘻嘻道，“我与娘子伉俪情深，断是没有分离那一天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仙人抬举！” 修士看了小变态一样，应了一声便在原地消失了，临走之前道，“若是一般时候倒也罢了，但是此地命数将尽，恐有妖魔作怪，本道不一定能拦下，作何决定由你们打算。” 修士走了，杀人犯将前来打探消息，就快要挤破门槛的百姓们打发走了，然后关上门垂首不语。 小变态在原地歪头看他。 “我学会了做面，现在做给你吃？” 她敏锐的觉得她的相公心情不好。 小变态并没有把刚才那个人放在眼里。 她的相公背影萧条，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抱住她。 “小变态，”他喃喃，“你有这福气，你该去修仙的。” 杀人犯知道这世上有仙人，那是他们凡人不敢想象的世界。 从前没机会便罢了，但是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他如何能自私的不为小变态考虑？ 庞大的老树中，木之青已有人形的灵体第一次睁开眼来。 她想要四处走走，至少走出这片空间，但是却做不到。 看来木心还未完全掌握。 她回到原位，看着那静默许久的两人。 木之青没有多大的好心，但是她第一次好奇他们这对夫妻会做出什么选择。 到底是只求一世夫妻，还是为心爱之人求更远的出路呢？又或者…… 木之青看那红衣妻子专注的仰头。 “他不是说这里要出事吗？那接下来我们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吗？” 杀人犯一愣，许久之后苦笑，“童儿啊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姚童一头埋入他的怀中，“我想杀人。” 杀人犯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往年小变态克制不住焦躁的杀意一样。 “这次不一样。” 姚童说，“我只要你。” 杀人犯一顿，然后一笑，“那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老了你要是后悔怎么办？我们到时候不就成了一对怨偶了？” 小变态不会说他们一定不会成怨偶，只是说，“我自己的决定、敢替我做、杀了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磕磕绊绊的讲话了。 两人无声相拥的时候，木之青看到小变态抽出杀人犯手里的符纸。符纸水浸不了，火侵不入，小变态便毫不犹豫撕了。 彩衣修士来了，似乎讶异他们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 结果小变态对他一字一句说，“你、走便走、别、乱留东西！” “……” 彩衣修士甩袖走了。 小变态走向目瞪口呆的杀人犯，投入他的怀中，“饿了。” “……” 木之青意味深长。 谁道小变态少不更事？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甚至不给一星半点动摇她和她相公之间关系的可能。 “你……”这回换杀人犯磕磕巴巴了，“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又如何？”小变态执拗的看着他，“那我、现在走？” 杀人犯一时之间竟然忍不住看向修士消失的地方。 “让我走、或者你自己想去、我杀……” 杀人犯抱住了她。 彩衣修士走了，但是杀人犯还记得他的话，于是接下来就以最快的时间卖掉名下的田地和商铺，给了小变态的父亲一大笔银钱，然后收拾包袱带着小变态跑路。 “在那之后的事情呢？” 黑黝黝的悟道石上符文闪耀，光亮消失之后，厢房已经安静许久。 暗红衣衫的姚童汗湿全身，乌黑的发黏在脸上，已经愣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里才响起节灵的问声。 这句话姚童自然听不到。 木之青也没有出口问的打算，只是坐在姚童身旁，无声的看着她。 这是她对小变态和杀人犯唯一的记忆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自然不能回答节灵。 节灵看出她没有问姚童的打算。 他心念电转间，忆起从前种种。 “有这段故事在，怪不得你对她甚是特殊，在节灵洞府时是你第一次真正见到她吧？” 木之青只去过一次节灵洞府，见到姚童的时候节灵那时还没现身。 显然至今木之青不再去节灵洞府是对的，那里完全就是节灵的地盘，全程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第六百五十章 骨琴来历 天色渐渐黑了。 姚童黑白分明的眼眸垂下，似乎还陷入回忆之中，冷汗干了又湿，又像是陷入愣神中，无法回神。 “看她的模样，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尘封了这段回忆。尘封回忆的人定是想让她忘却尘缘，什么都忘了，却忽略了她心中不愿忘，反倒误了道途。” 对于姚童之事，不止木之青一直记得当年之事，就连节灵听闻了此事，也不免加以几分关注。 木之青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按理来说她应该最喜欢跟人说这些热闹之事了，从前游历之时看多了这种事，她没少和节灵讨论。 可是这时却不同。 她没有和节灵讨论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姚童。 她不会问，除非姚童自己想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管是日出还是日落，对于修士来说，只要她们想，也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似乎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姚童像是成了木头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她本就是受了重伤才来的，如今对伤势不管不顾，又乍然接受了旧时的记忆，就更是面白如纸，不似人间人。 木之青也不是一直都陪着她，中途去开了厢房门，看到鬼鬼祟祟的罢九。 罢九想探究里面发生了什么，被木之青挡着，他小心翼翼问，“发生了什么？怎么你连壁画都不去看了？” 他很久不见木之青，又从夕魄那里知道了木之青有客人，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一探究竟，但是此时木之青真开了门，不知为何，他反而不太敢直接问了。 明明从前不管是什么事情直接问就可以了，为什么这次木之青给他的感觉这么奇怪？ “这事不急。”木之青让他不要老是守着门，然后去问旁边守着门的人，“你师叔怎么了？” 送姚童来问佛宗的明显是妙音宗的弟子，自从姚童进了厢房，她也就在门口守着，明显是担忧姚童的。 “晚辈也不太知道，姚师叔近些年都不知所踪，好像是去创什么秘境了，后来回到宗门后便让晚辈送她来问佛宗……” 小弟子也不知道太多，但是她隐隐知道姚师叔是为了旧事来找木之青的，她更知道木之青的大名，所以有些畏惧。 “木前辈，姚师叔她身受重伤，宗内师叔们都担忧不已，却劝不动她，还望您可以多劝她几句。” 姚师叔一旦执拗起来，不管是谁都劝不动她。 木之青神色不变，“我记得姚道友有恩师，怎么她也劝不动吗？” 小弟子焦灼，“那位师祖自很多年前就闭关了，所以……” 木之青又问了几句，然后不等竖着耳朵听完全程的罢九反应，她就将门关上了，关上之前还不忘让他回去。 罢九，“……” 不管门外的人如此抓耳挠腮，木之青转身却不期然的和面色惨白的姚童面对面对上了。 原来她不知何时抱着琴站起身，在黑暗的厢房里犹如鬼魅。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黑暗的厢房里，姚童幽凉的声音传来。 “你问。”木之青面色无状。 “你到底是谁呢？”姚童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里面分外死寂，“为何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亲切呢？” 她靠近木之青，“安定城那样的地方，如果我见过你，我不会忘记，我更不会对一个人心感亲近，我更未在那个地方杀过一人，愧过一人。” 木之青杏眸微动，望着姚童的眼眸里尽是包容。 “你知道外界说我是什么吗？” 厢房里静默。 半响姚童的声音响起，“他们说你是妖，说你不是人。” “那你认为呢？” 姚童静默，半响轻笑，“你？你是我的恩人吧。” 她坐了回去，抚着古琴，神情竟然有一些怪异的温柔。 “悟道石的回忆好多啊，好像是你亲眼目睹的，但是回忆却只到我和夫君离开安定城之后，所以你那时一定在安定城中吧。” 木之青并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来到姚童的身边看着她。 “对了，”姚童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问，“安定城最后有妖魔出没吗？” 她的小脸消瘦，形销骨立，苍白得不似活人。 木之青道，“安定城毁了。” 姚童低头，露出苍白的脖颈，她同样苍白的手在通体白皙的古琴上流转，“这样啊……” 她不说话了。 姚童坐在凳子上，木之青站在旁边瞧着她，一时也没有说话。 这屋中还有第三人站在角落中，没有人察觉，比姚童更像是鬼魅，却又仗着那张脸的便宜，让人觉得蓬荜生辉。 “我快死了，你知道吧？”姚童忽然说。 木之青道，“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约定……”姚童恍然，“是飞升或者死亡的约定吗？” 木之青点头，“看得出来你现在是后者。” 她竟然毫不遮掩。 姚童也不在意。 又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她在意的东西了。 “我这些年，去了好多地方。我四处走，四处找，总觉得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要去找什么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姚童笑了一下，有些阴凉，“你的话我听进去了，因为我喜欢你。可是我实在做不到，所以我就去争夺那些天材地宝，去闯秘境，于是我终于得偿所愿。” 了无生志的话被她轻飘飘说了出来，好像一点都引不起她的心绪。 木之青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触感冰凉，就像恶鬼索命一样，她却一点畏惧都没有的低下头来，平静的看着姚童。 姚童仰头，执拗的看着她，“你想知道我最后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吗？”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骨琴上。 即使离得这么远，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骨琴的寒凉。 姚童笑了，“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初见时你好像就一直在注意我的琴。” “嗯。”木之青承认了，“有些熟悉。” 姚童松开手，眼角是晕染笑意的薄红，“你猜得没错，这是他的尸骨所做。融入他的血肉，取了他的胸膛和脊梁。” 第六百五十一章 神出鬼没 “还有呢？”姚童说到这里，喃喃念道，似乎是在回忆。 节灵皱了眉。 红衣女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妙，好像随时都能够走火入魔，给予木之青一击。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哪怕他此时对姚童的故事有些感兴趣，他也不会容许姚童那么做。 木之青现在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不会容许她的心性上出现什么黑点，而姚童又对木之青很特殊。 所以他上前一步，只是靠近了她们，瞧着姚童的脸色。 姚童并没有做什么。 反而是木之青弯下身子，轻轻道，“我猜，那不是因为他负了你。” “没有负了我？”姚童愣愣，然后笑了起来，“那你就错了。” 木之青想了想，说道，“可能你的判定和我有所不同，毕竟你是当事人。” “那在你眼里看来呢？”姚童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问木之青。 “在我看来，凡人的骨头再坚硬，都不足以支撑为元婴修士的武器。” 姚童抚摸着骨琴，笑了笑，“那你觉得还需要什么呢？” “灵魂。” “哦？” “却又不止于此。”木之青又说。 “还有什么呢？” “挚爱。” “……”姚童笑了笑，“谁的挚爱？” “若只是你的挚爱，那不够，若只是他的挚爱，那也不配。” 元婴修士的本命法宝，岂是简单的灵魂和爱恨滋养能成的？ 既然材料不过凡人之骨，那总要在别的地方加倍补回来。 姚童垂眸，许久都没有反驳。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木之青轻轻问。 姚童站起身，“我亏欠你良多，此次重伤，我再与仙途无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尽全力也会办到。” 她说起这些时面容沉寂，但是极为认真。 姚童看着木之青，“我生来如恶鬼，于世间我不过尘埃一枚，于我这世间却如同阎罗地狱，或许也算是解脱，就容许我将昔日之事掩于我一人身上。” 她的唇苍白，眸光无力，早已了无生志。 木之青听闻，并没有刨根问底。 她待姚童真的温和极了。 厢房的门打开了，罢九还在鬼鬼祟祟往里看，看到姚童穿着暗红衣裳抱着骨琴缓缓走出不由一愣。 “姚师姐你怎么了……” 他一眼就看出姚童不仅是身上有伤。 姚童好像没听到，谁也没理，走出厢房远远走去了，妙音宗弟子狐疑的看眼罢九，匆匆对木之青告了一礼，连忙追了上去。 罢九回头吓了一跳，因为木之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你在妙音宗当过小师弟啊……” 罢九奇怪，“你不是知道吗？” 曾经还因为这点让他吃亏。 木之青的笑眸望着他，“你觉得妙音宗那些道尊如何呢？” “哪方面的？”罢九细细思考，“修为高了就会有点高高在上，目下无尘，要说太过分的举动没有，总体来说还是很有长辈样子的人，毕竟是名门正派。” 他见木之青若有所思，不由问道，“姚师姐那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不太对？她那么珍爱骨琴，刚才出门时我看她都几乎用尽全力去抱它，就差捏碎了。” “碎？” 罢九呐呐，“夸张说法而已，骨琴肯定碎不了的，那是她最合契的法宝了，除了姚师姐谁都用不了。” 木之青笑眯眯，“你可知，骨琴是如何而做的？” 罢九嘀咕，“这我怎么知道，这种秘辛我要是知道还了得，我只是去妙音宗当过一段时间内门弟子而已。” 木之青的杏眸微眯。 罢九想了一下，犹豫道，“不过倒是听说姚师姐那架骨琴是用妙音宗秘法做成的，被取骨那人必须要有一颗赤诚之心，这样才能承载美妙绝伦的音声。” “要自愿吗？” 罢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木之青在说什么，“那是当然！而且需得足够孤注一掷才行！” 孤注一掷…… 那日之后罢九很少见到木之青了，也是那日之后罢九才反应过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回答木之青的问题。 这可把他气的够呛。 姚童到底来问佛宗做什么？为什么带着重伤之躯也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可能真的难以解答了，因为木之青一直神龙不见尾。 问佛宗是个清修的好地方，罢九还挺勤奋的，会像从前第一次上问佛山一样去扫上下山的台阶。 问佛山真的很安静，几乎与世隔绝，山下那些琐事都会止于山下，更何况唯一一个能扰乱池水的木之青总是不知所踪，所以那些来问佛山的修士明里暗里都安静下来，至于暗地里有没有暗中查探就未可知了。 “咦？” 罢九惊疑不定的直起腰。 山下台阶缓缓行来一道身影，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圣智佛子。 圣智佛子的行踪一向不可掌握，他从未见过他下山过。 不知为何，罢九有点惧怕圣智佛子，所以就弯下腰假装继续打扫。 若有若无的香火味和血腥味传了过来，圣智佛子很快经过罢九。 罢九动了动鼻子。 稀罕事，圣智佛子这是跟谁打架了？看样子动了杀戒啊。 罢九闷声不响的扫地，心里暗暗琢磨。 首先，圣智佛子肯定不会对凡人出手，那么就是修士或者妖兽了？ 跟凡人一样，圣智佛子没事也不会跟妖兽打架，因为他是佛门弟子，自诩众生平等，妖兽身上别无所图。 至于和修士倒是有可能。 首先修士里不是没有动不动屠城的邪恶之辈，这点佛门弟子肯定是看不惯的，一定会出手。 但是圣智佛子的性子怪异得很，也不一定会出手。 至于修士主动跟圣智佛子出手概率就更小了，毕竟谁不长眼要去跟一个佛子打架啊。即使不认识他是佛子，但是和尚身上向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对修士来说无利可图，再加上他们出身问佛宗，所以避开还来不及呢。 那还有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遇到那种动不动屠城的邪恶修士了？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也说得过去…… 等等。 罢九猛的直起腰向高处的圣智佛子看去。 如果是……消灭妖魔呢？ 第六百五十二章 妖魔骤增? “你近来神出鬼没都在干什么呢？” 好不容易罢九逮到木之青一次，连地也不扫了来找她。 茶香袅袅，闻之沁人心脾，茶烟之下，是碧绿色身影。 “看罢九道友扫地呢。” 罢九无语，“你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真是让人甘拜下风。”顿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没离开问佛宗啊？问佛宗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山下那么多烦心事，我自然不会离开。” “那你去哪儿了？研究壁画去了？” 木之青动作一顿，笑盈盈抬眸看他，“不告诉你。” “……”罢九气的够呛，总觉得自己在热脸贴冷屁股。 “罢九道友不要这样妄自菲薄。”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罢九愤愤不平，“我就不该来找你，小九成天见了你就忘了主人，我早该知道教训。” 这是在一处凉亭，凉亭外雪白的小九和灵声鸟正在互相转圈，灵声鸟被小九追得掉了羽毛，小九似乎觉得好玩，在灵声鸟后面穷追不舍。 “它找到了新的玩伴我很开心，但是那鸟儿有些可怜。” 木之青招手，小九立刻抛弃了那灵声鸟，屁颠屁颠的来找木之青，一蹦一跳的在她周围转圈。 夕魄松了口气，抬手召回灵声鸟，露出讨喜的笑，“谢谢木前辈！” 罢九看着这一幕，牙根都酸了。 木之青又倒了一杯茶，“如何？你最近对壁画一事有何发现？” 罢九郁闷，“你在问佛宗呆着没在研究壁画啊？” 木之青叹气，“太难了，看它犹如在看天书。” 罢九新奇起来，“还能在你嘴里听到这认输的话啊？” 这可太不容易了。 罢九故意感叹一会儿，然后才放心的说道，“壁画确实很难懂，有些痕迹根本牛头不对马嘴，猜都很难猜到画的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一展，一叠纸出现在桌上。 “这是我这段时间记录下来的壁画，壁画太多，这肯定不是全部，我琢磨着墙上老不出货，或许记录在纸上会有不同的收获，所以就替你记下来了，你不用太感谢我。” 他就差直言让木之青谢谢他了，脖子仰得极高。 木之青笑眯眯，“谢谢罢九道友。” 节灵轻笑。 她对感谢倒是不吝啬，毕竟这段时间她可没有把心思放在壁画上。 罢九听得高兴，自然而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最近我几乎天天能看到圣智佛子上山，你猜他下山干什么去了？” 木之青从善如流的问，“罢九道友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有所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木之青过于商量的语气听得罢九通体舒畅。 他一边想木之青这方面还挺讨喜的，一边说道，“你不知道，他每日那一身血气有多呛人，我猜来猜去，圣智佛子估计是下山除妖魔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木之青杏眸微动，“每日都看到他上山？” “那是自然，我还能骗你吗？” 木之青喃喃，“现在妖魔这么多吗？” 罢九一拳锤另一手掌心，“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圣智佛子每日下山，说明他要对付的妖魔很多！” 他目光炯炯，“木之青，你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会不会累极到你身上了。” 木之青回神，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会牵连到我身上？” “这还不简单？”罢九理所当然道，“现在你在众人眼里太神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我不是说我这么认为，而是大多数人会这么认为。你因为太过神秘，能够做到常人不能做的事情，所以一旦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下意识就会把这件事情按在你头上。” 木之青赞同，“你说的没错。” 可是她还在慢悠悠喝着茶，看上去半点不担忧。 罢九奇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木之青摊手，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怎么做怎么认为是他们的事情，我总不能未雨绸缪，先行烦恼起来。” 罢九想了想，觉得烦恼这件事情确实出现不到木之青头上。 他忍不住道，“其实你知道解决的办法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任凭他们将目光放在你头上呢？问佛宗这么多修士，我平日见了都觉得烦，凭你的性子为什么就忍受得了这些冲你而来的人呢？” “嗯？”木之青反而问他，“你认为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罢九道，“最简单的做法当然是让自己不再那么神秘，减少他们把一切黑锅往你身上扣的可能，只要你不是神仙，他们就不会一直抓着你不放，好歹几千年前还有精灵族的存在呢，他们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 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确实有精灵族的存在。 “多谢罢九道友的建议了，我会试着考虑一下的。”木之青抬眸，“不过关于圣智佛子的事情，罢九道友还有什么信息吗？” 罢九挠头，“倒是没什么信息了，我打算过段时间下山一趟，看看妖魔到底怎么回事。” 木之青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道，“那就劳烦罢九道友那时候将信息告知于我了。” 罢九皱眉，“木之青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你要干什么去？” 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木之青，还以为这是别人假扮的呢。 木之青想了想，“你占卜不出来吗？” “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我占卜你完全是一团迷雾。” “这样啊……”木之青想了想道，“我还要确定一段时间，到时候有机会的话我告诉你啊。” 她笑眯眯的说着。 罢九，“……” 什么叫有机会啊？ 他头皮发麻，总觉得木之青要坑他。 罢九并不知道，木之青并非神出鬼没，只要他闲暇之余抬头便能见到。 她一直呆在钟塔之上。 “回来了。” 释空大师转过身。 木之青站立在钟塔的入口处说道，“听说你家佛子近日都在除妖魔？”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多事之秋 “众生平等，天道也是公平的。” “世间万物皆有轮回，若是阴阳失衡便要平衡，若是天地失衡，便要平衡天地。” 木之青木着脸听释空大师讲了半个时辰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在释空大师话中的间隙说道，“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跟大师聊得太久。” 释空大师停了下来，恍然道，“木施主不愿意听这些是正常的，是贫僧将你不愿之事施予你了。”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木之青道，“原先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在心里有事惦记的时候，便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耐烦了点。” 她倒是大胆，直接当着人家面说自己不耐烦。 释空大师慈眉善目的看着她。 木之青撑着栏杆，看到远处的放生池。 “听说放生池那头妖兽曾经是你们问佛宗的弟子？” “听说？”释空大师道，“圣智或是净空与你说的吧？” 净空是睡僧，木之青耸肩，“这不重要。”她似乎颇有感慨，“我还以为一旦入了问佛宗便不会有人想要离开，但是原来会有人厌烦这一切吗？” “木施主怎么会出此言？恰恰相反，佛修之路太过清苦，并无几人耐得住这些清净。” 木之青想了想，“其实在我眼里，问佛宗和万剑宗有些像。” “为何？” “说不上来。”木之青道，“万剑宗几十年磨一剑，眼中心中甚至身体都要交给剑，成为另一个存在，否则便修不出结果来。而问佛宗同样如此，你们都是一样看旁事比看待自己更重要。” 释空大师似乎有些不太赞同木之青，“万剑宗心中只有剑，但是不代表他们放弃了自己，反而预示着自身的升华。”但是他很包容，“木施主所言贫僧大概明白，贫僧也知道木施主的道不在此处。” 木之青幽幽道，“就如同世上千千万万俗人一样，我认为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旁的人旁的事物都比不过自己。” 释空大师静静的听她说， 然后木之青道，“爱自己不好吗？” 释空大师若有所悟，看了一眼古朴的大钟。 “若是俗人，会更在乎七情六欲与身外之物。若不是俗人，更不能免俗。对于他们来说，总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木之青耸肩，“好吧，我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 释空大师无奈，“木施主，你已经缠着贫僧许久了，贫僧能告诉你的事情已经都说了。” 木之青幽幽道，“比如佛经？” 释空大师听得失笑，“木施主你啊。” 在阳光之下，木之青眯起眼睛，仔细看了释空大师一会儿，然后看向大钟，问道，“敢问大师每日敲钟者是谁？” 她又看向释空大师，“我为何从未见过？” 释空大师摇头，“若是贫僧告诉你，那么你这段时日的问询又有什么意味呢？” 木之青轻笑，杏眸弯弯，“因为这么做的话，就能让我知晓你这样回答的答案是什么了呀。” 释空大师一顿，摇头发笑，“贫僧要去诵经了。” 木之青低下下巴，“不送。” 释空大师无奈，行走到台阶上又顿住，回头看来。 “听说木施主有段时间总是夜探本寺？” 节灵轻笑一声，“呀，被抓个正着了。” 木之青不满的看他一眼。 怎么说得自己像贼一样？ 她挺直背，理直气壮，“我猜释空大师一定不是来问责我的。” 释空大师似乎很是无奈，“木施主真是有先见之明。” 这句话显然不是真的夸她，这让木之青上上下下的看眼释空大师，似乎颇感惊奇。 释空大师道，“那么多夜里，木施主应当将壁画之事探讨得差不多了。” 木之青的视线往外眺，除去远去那些远山远云，偶尔能看到些许庙墙上的纹路。 “贫僧可以告诉你，本寺中确实有一副与你有缘的画。至于是此刻有缘还是将来有缘，就看施主的运气了。” 释空大师缓缓步下台阶，钟楼上只剩下木之青一人。 木之青若有所思，恰好有一阵微风吹过，让她若有所觉的微微侧目。 古朴的大钟上纹路毫无规律，盯得久了好像大钟也在微微摇晃一样，让人目眩神迷。 木之青不再往钟塔去了。 罢九回来的时候，她将释空大师说的关于壁画之事告诉给了他。 这让罢九松了口气，“既然释空大师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人放心了。” 毕竟之前她们甚至连木之青和壁画有没有缘都不确定。 “有了释空大师这句话，那么你找不找壁画都无所谓了，总归你有朝一日肯定能得偿所愿的！” 说完罢九还忍不住嘀咕，“我还以为在这方面我能胜过你呢。” 结果是他想多了。 木之青给他倒了杯茶，茶香四溢。 她行为举止缓缓，进退有度，不疾不徐的样子看得人赏心悦目。 罢九忍不住道，“我下山了一趟，你就不想问我知道了什么吗？” 木之青抬眸，笑眯眯道，“该知道的我都在外面那些人口中知道了。” 罢九反应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木之青口中指的那些人是各大宗门各大家族派来探听她身份的。 “不是吧？”罢九惊异，“你还往那些人面前凑什么啊？”躲都躲不及！ 木之青耸肩，“你不明白，这些无关的事情，他们不会介意告诉我的。” 罢九无语。 那是当然，他们都可能直接将这事按到你头上。 既然木之青已经知道，罢九也不再卖关子，往后一靠道，“山下妖魔确实变多了，至于原因暂时还不清楚。我不光在山下看到很多小和尚，还看到不少游历的剑修，都是冲着妖魔去的。妖魔多聚在西北处，现在西大陆那边多了不少浑水摸鱼的邪修，当真让人可恨。” “啊！对了！”罢九忽然想起什么，“我还看到夕魄了呢，她什么时候离开问佛宗的？” “一月前。”木之青漫不经心的说，“她说她修炼有所停滞，我便建议她下山历练。” 第六百五十四章 化神中期 “总之我看最近是多事之秋，麻烦的事情少不了，你自己注意些。” 罢九站起身，“我这次回来也是来向你辞行的。前段时间我大师兄联系到我，让我回天卦岛一趟，就不在这陪你了，有事你传音符给我一道就行了。” 因为木之青被罢一所嘱托，所以罢九才想起来要和罢一联系，于是他们两个师兄弟便终于有了往来。 只是这次罢九被罢一叫回天卦岛，罢一作为天卦岛的传承人，这次罢九回去，想必事情小不了，毕竟罢百陨落之时，罢九都没回去。 木之青颔首，“好。” 罢九皱眉，木之青没有好奇他回去的原因，他却忍不住道，“那你呢？你没打算下过山？” 木之青看向他，罢九霎时明了她的意思，“知道了知道了，无非就是你觉得山下的事情太麻烦，打算继续龟缩在问佛山上的那套说辞。” 木之青眯起杏眸。 罢九抖了抖肩，“别这样看我，我可没说你什么。总之后会有期，我先溜了啊！” 木之青撇开眼，“滚吧。” 她毫不客气。 罢九对她做了个鬼脸，拉过留恋不舍的小九就跑了。 木之青起身伸了个懒腰，挥手就关上门。 回首时就看到节灵坐在桌前笑她，“难得没有旁的事情打扰你了。” “是呀。”木之青笑眯眯，“我这不是正打算闭关修炼吗。” 节灵唇角露出笑容。 木之青果真如她对节灵所说的那样紧闭房门，不知山中岁月的修炼起来，她的满心满眼里都是修炼时所引来的灵力，所需要做的就是将引来的灵力从何处经脉中汇聚到丹田处，并且以此研究封在丹田中的东西。 灰色的气雾缓缓流动，被灵力逼得只占丹田一角，木之青打了个哈欠，一边提纯着灵力积蓄在丹田处，让丝丝缕缕的灵力汇聚到如同大海的灵海中，一边试图引起灰色气雾别的反应。 这在金山邪魔谷中得到的奇异之物在木之青的丹田中不知呆了几百年，呆得她有时候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但是在沉入丹田时，又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木之青推测这有可能是什么天地之气，古籍中记载的息土和它很像，但是外形状态却相差甚多，但是息土是从混沌之时就留下来的宝物，这样东西估计也想差不多。 有时候木之青隐隐能感觉到它的作用，但是与其说是靠自己得出的结论，还不如是一种来自心神的直觉，这偶尔会让木之青怀疑这团灰雾是否能作用于心神。 其实研究不出来，木之青是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放弃的，但是她已经放在丹田里几百年，这时间可够久了。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琢磨出灰雾的真正作用，但是考虑到她飞升半劫界的时间不远，所以木之青只能在灰雾身上多耗费一些心力了。 总不能晋升半劫界的时候还留这么不知名的东西在体内，那样可太危险了。 毕竟晋升雷劫如此凶狠，她若是连做到对自己体内的了解都不够，那样到时候晋升才是够她喝一壶的。 这不是木之青无故担忧，因为她对体内不够了解的弊端，她在化神雷劫的时候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化神雷劫都如此，更何况是飞升半劫界了。 于是木之青便这样将一半心神放在修炼上，一半心神放在灰雾上。 长此以往，木之青终于察觉到到一点异常之处。 因为她发现她这么做的时候，修炼的灵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益。 明明没有专心致志，但是效果却更好吗？ 木之青若有所思。 她当然觉得这是灰雾的缘故。 修炼不知岁月，灵海中灵力激荡，不知何处传来屏障破碎的一声。 “啵。” 化神中期已成。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木之青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恭喜。” 睁开眼的时候节灵正从木棍中显出身形，温和的恭喜她晋升修为。 只要木之青想，哪怕是化神期，她也能够达成目的晋升。 “谢谢。”木之青骄矜的说道。 木之青掐指一算，节灵若有所觉，“不过过去几十年罢了。” 更确切的说，是七八十年。 木之青掐了一个净尘术，抚去不存在的灰尘。 木之青站起身，厢房内是碧绿色的灵力缓缓流淌到她身上，周围环境显然像个小识海，有树根与藤蔓组成一个小型丛林。 随着灵力全部回到木之青身上，厢房的一切异象就如同黄粱一梦消失不见了。 木之青缓缓伸了个懒腰，久坐许久，仿佛能听到骨头缝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伸完懒腰后木之青行至窗户前打开窗户。 厢房外一切如旧，几十年的时光并没有给问佛宗带来什么改变。 木之青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走吧，去送送她。” 节灵勾唇，身影消散。 “厢房门开了！那个人出关了！” 前来“做客”的人惊讶的宣布这个消息，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那人冷笑，“你不用来试探我！可怜本尊也是妙音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在问佛宗呆了这么多年，还要跟你们这群废物一起行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们和本尊一样，眼睁睁看着人家在眼皮底下闭关！结果好不容易出关了人就不见踪影了！我们还不知道人家去了哪里！” 试探有了结果，对目标都是同样的不知所以，来者都不知道该喜该忧。 “我就不信了！她当真是什么泥鳅大妖不成！我们一等化神修士，怎么都能被她甩得团团转！” “要不然啊，我们再去一趟沈家！妙音宗道尊你曾经不就这么做过吗？” “呵，沈家的功法再厉害，现在的家主都是一个容不下兄弟的沈家后人！上任沈家家主还好说，这任家主不务正业，眼中只有那些权势，沈家功法能掌握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问佛宗众位道尊焦头烂额之际，木之青已经下了问佛山。 第六百五十五章 悲凉无状的音符 问佛山本就坐立在东大陆和北大陆的交界处，再往北一些就是冰天雪地的北大陆。 按理来说来到北大陆一般就是向着玄冰城去的，但是木之青此时可没有去玄冰城的意思。 “晋升了化神中期后，你的身法似乎更胜一筹了。”节灵说道。 木之青轻笑，“是那群道友们太弱，当然这跟我厉害也脱不了关系。” 她毫不客气的言语幸亏没有被山上那些人听到，否则定是会引起众怒。 节灵早已习惯木之青的性子，闻言只是笑了笑，便轻轻放过。 “方圆千里内有两处妖魔出现，还有一处是一个元婴修士在寻冰山里的雪魄，没有你要找的人。” 木之青微微侧头。 她的神识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些。 四处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少于雪花，其他到处都是结冰的地面和山头，偶尔还有泥洼不平的坑洞，大概是有人在这里打斗时破坏的地方。 这次出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木之青身上披着的绿衫更加纯净轻灵，衬得她的小脸洁白如玉，给人一种灵气逼人的感觉。 木之青在身上披了一件淡色的披风，披风的帽子毛绒绒的，挡住了她的脸颊，水灵灵的杏眸倒是全都露了出来。 她轻轻勾唇，“妖魔吗？那便不急，先去会会这些妖魔。” 话音落下，木之青丢下节灵，身影消失在原地。 节灵并不着急跟上去，大概过了片刻的时间，随着两声“嘭”声，引得冰花四溅，两团黑漆漆的庞大身影下落到泥洼不平的坑地中，眨眼就被崩塌的冰块掩埋了大半。 微风吹过，木之青出现在坑洞上方，垂在胸前的长发乌黑茂密，随着微风而动。 不用想也知道，木之青竟然将千里之内分布在不同地方的两只妖魔给带了回来。 倒塌的冰块在不断耸动，木之青将它们带回来之前，顺手揍得挺久，所以妖魔一时之间连压在身上的冰块都挣扎不开。 “好蠢。” 这似乎取悦了木之青，毫不客气的笑着说。 节灵看着她，心想木之青真的很像他跟她游历时见过的一个凡人公主。 凡人公主苦于自己没有灵根，只能忽略到玄灵大陆除了这个角落里漫天飞的修士们，终日以酒乐取乐，每次最有兴致之事就是看她那些各色男宠为了她争风吃醋。 那时凡人公主的神情就与木之青有些许神似。 “你在想什么？” 节灵的神情可瞒不过木之青，都是相处这么多年的人了，谁还不明白谁。 正如她了解节灵一样，节灵也同样了解她。所以节灵并不藏着掖着，温和的将自己想到的东西缓缓道来。 木之青轻嗤一声，嘲笑他的奇思妙想，“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以自己争风吃醋的男宠取乐，哪有我看着恨不得将我吞吃的妖魔们苦苦挣扎来得有趣味得多！” 木之青显然以自己的乐趣为乐，一点都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当然，这不是她看不上那位凡间公主，毕竟她那时候还称赞了那位凡间公主别出新意。 节灵笑而不语。 木之青走进坑洞，“算了，看在你们这么蠢的份上，我来帮你一把好了。”说完她一挥手，便轻易将压在妖魔上的冰块挪开。 几乎是瞬间的，坑洞的妖魔以最快的速度飞掠而起，带起狂风冲向木之青。 妖魔的叫声似乎藏在狂风中，黑漆漆的身体轻易就能包裹比它们体型还要更大的猎物，轻易将猎物的血气挪到自己身上，助长它们自己。 可是这次它们显然是碰到了铁板，狂风中藏着它们的哀嚎，掩埋它们的痛苦。 一股凉凉的微风吹过，木之青的黑发乖巧的落到胸前，两团妖魔随着风消散在空气中。 木之青甚至没有怎么动手。 节灵观察到，木之青运用灵力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似乎只是心神一动，周围的空气甚至是妖魔们带起的狂风都成了与它们作对的敌人，挤压着空间让妖魔们没了原本的形状，直至消散。 显然木之青晋升之后不止身法更胜一筹，她对自己的能力越发得心应手了。 “节灵前辈在观察什么？”木之青笑眯眯的说。 节灵收回视线，温和说道，“我只是感到欣慰罢了。” 这幅以前辈口吻自居的语气让木之青眯了眯眼。 “呵，你脸可真大。” 木之青飞了起来，话语随风而逝，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节灵挑了挑眉。 很显然，他被骂了。 这次晋升之后，木之青的爱好不再是坐在飞行灵屋中，懒散又悠悠的飞，而是更喜欢亲自翱翔在天空之上，控制着微风和穿越云彩，好像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掌握一切。 木之青越过寻找雪魄的剑修，微风卷起离剑修不远的一块地方。 剑修察觉有异抬头时，什么都没感觉到。 苍原犹豫了一下，走到被微风刮过的地方，竟然感觉到了雪魄的存在。 “……” 苍原手中的剑在嗡鸣，苍原抬头，眼中尽是复杂。 不过一瞬之间，木之青便来到另一个千里，期间又解决了几只妖魔。 正如先前罢九所说的，玄灵大陆上的妖魔数量增多了不少。 木之青特意留了一分心神，发现那些妖魔就是在胡乱啃噬冰块，弄不清它们到底是从何处出现的。 不过这些顺带要弄清的事情对木之青来说不是主要的，木之青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在跨越不知多少个千里，木之青停下了脚步。 这仍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之地，甚至是位于北大陆的角落了。 此处没有其他地方坐落那么多冰山，大多是一片平坦之地，就如一片冰原。 可能正因为如此，偶尔有凉风呼啸着吹过时才因为无遮无掩的关系，风声嚣张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天然音符。 凉风在呼啸，木之青接近以脚步来丈量每一寸冰地。 披着披风的她不急不缓的走过这片冰原，最后终于在冰原中间停下。 狂风在吹奏着属于它们的音符。 悲凉无状。 第六百五十六章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木之青忽的闭上眼睛，两手合在一起。 她就这样安静的矗立在冰地之上。 此时恰巧还有一股狂风吹过，卷过她的衣衫，卷过她披风下的碧绿裙角，卷过她色泽光亮的长发。 狂风吹啊吹，带着这抹痕迹无限消减，直到深入冰原之下。 一望无际的冰原下有一处天然冰洞，一个人坐立在冰洞之中，睫毛都结成了霜，身上穿着鲜亮的红衣，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身上到处都是冰霜，仿佛整个身子都要结成冰了，但是衣衫上鲜亮的颜色却依旧。 被消减过后的狂风吹过地底的人，她若有所觉的颤动着结冰的睫毛。 狂风低了下来，似乎有一个人在叹气，带着无限忧愁缓缓途径冰原之上。 木之青并不动弹。 一个站在冰原之上，一个坐在百里冰原之中。 明明相隔甚远，却仿佛有着属于她们的默契。 心照不宣。 又更像是在僵持，但是又更像是尊重他人意愿的一次问询或者等候。 木之青在等着她的结果。 在等着她的同意。 风在传讯她的讯息。 冰洞中的人静坐良久。 冰原上的人自始至终未曾动弹过一丝。 “唉……” 若有若无的叹声回荡在暗无天日的冰洞中，很快无声。 盘坐在冰洞中间的人睫毛颤动，冰霜扑朔朔落下。 她睁开了眼，乌黑的瞳孔寂静。 下一秒，她消失在冰洞中，冰洞空无一人。 数股凉风卷袭在冰原上，木之青的对面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木之青睁开杏眸，杏眸一弯。这再也不是从前那笑不达眼底的模样，而是出自内心的高兴。 “木……” 红衣女子似乎许久没说话了，哑着声音说出这个字便再也没话了。 “姚童道友。”木之青轻声叫她，往前走了两步，“这样的你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都将只有你一个，若是无声无息走了，世上哪还有第二个你呢。” 柔声到这幅模样的木之青极少出现过，她对姚童当真是温柔到了极致。 再是不通世故的姚童，都不免眼中复杂。 “又有什么好记挂的呢，孑然一身并不坏。” 木之青柔声道，“我不想你一个人孤单的走。” 姚童愣愣的看着她，忽然说，“我自小就是个怪胎，我不爱任何人，我讨厌任何人，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了，靠近我了，我只会嫌他们吵闹，并没有留恋之心。” 她就像个白眼狼，永远不会记任何人的好，木之青惦记她做什么。 木之青不答，上下看了姚童全身，问道，“你的骨琴呢？” 姚童不说话。 木之青又靠近了她，“按理来说，上次所见的伤势只是让你无缘化神期罢了，即使有损寿命，我这次出关后，也不该算到你的死期就在今日。” 姚童就要死了。 她的死期就在今日。 她知道这一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明白了。 姚童是一步步看着死期到来，并且独自坐在冰天雪地的地底之下，打定了主意坐化离去。 可是到头来，偏偏有木之青这样的变故出现。 “若说你心存死志，故意让自己的伤加重，这不是不可能，但是以你的性子，如果要做到那个地步，不如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所以不是这个原因，那是因为什么呢？” 姚童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不发一言。 木之青爱惜的道，“我猜，你的伤势之所以加重到这个地步，一定和消失不见的骨琴脱不了干系吧？” 木之青眼中的爱怜不似作假，这种爱怜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木之青和姚童绝对算不上知己，但是在此刻，带给姚童的感觉却不亚于知己。 几千里的距离，木之青得知她的死期将近，也丝毫不怕浪费时间精力，独自跑来见她。 姚童张了张口，到底是说道，“我将他融入了我的骨血。” 这个“他”到底是它还是不是它，已经不重要了。 木之青再度靠近了姚童，她们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在咫尺之间。 也是在这个刹那，直挺挺站着的姚童身子忽然在凉风中摇晃，最后软倒身子，本该倒在冰地中，却因为木之青恰到好处的靠近，她接住了她。 姚童无力的躺在木之青怀里，张了张口似乎想继续说出什么，却先吐出一口血。 聪慧如木之青，刚见到姚童的时候就意识到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强弩之末的姚童本不必管离地底那么远的木之青的，可是她还是自愿出来见她了。 木之青很好的支撑着姚童的身子。 姚童在不住吐血，木之青摸了一手黏湿。 她伸出手一看，原来姚童的衣衫纵使暗红，但是更多的是从皮肉之间渗出的血。 血染红了整件衣衫，变得更加暗红。 就连姚童裸露出来的手和脖颈都渗满了血。 她看上去惨不忍睹，姚童却一点都不在意。 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到底值得吗？ 节灵如天神一样站在身旁，眉毛微皱，即使并不言语，但是他并不赞同姚童的做法，只是多年来的涵养让他选择了安静旁观，不发一言，不会去打扰木之青想要送友人的心思。 木之青为姚童输了些灵力，充满盎然生机的灵力减少了姚童的痛苦。 “谢谢。”姚童吐出的血让衣襟更加暗红。 她笑了笑，“我并非是放不下他，只是我生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他自私的做下决定，我却不可能领他的情。” 木之青静静的聆听。 姚童静了一会儿，只是这么一会儿，她黑沉沉的眸光就暗淡了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木之青将现在的姚童和年少的姚童重合在一起。 年少的姚童总是独自坐在庞大的树前，就像现在这样仰望着木之青。 姚童眼里一阵恍惚，忍不住抬起沾满血的手，似乎想要触摸木之青的脸颊，向来怕脏怕累的木之青没有任何反应。 冰凉的手摸到更加冰凉的脸颊。 姚童喃喃说，“从初见时我便想说了，我看见你总有一种亲切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第六百五十七章 姚童陨落 洁白透明的冰原，鲜艳的色彩招摇。 姚童的血染红了周边一众冰原，甚至渗入到冰地之下。 凉风带着悲伤吹过，吹下木之青毛绒绒的帽子，露出一头青丝。青丝随风向后飘动，木之青的脸颊有半边沾上了血痕，因为她白皙的皮肤，血痕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但是又有种因差异甚大而带来的美感。 木之青从未让自己这么狼狈过。 哪怕是从前初出茅庐，到处猎杀妖兽，了解这个世界，她也未曾让自己的脸颊沾上这么多血过。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手却在半盏茶前无力垂下，甚至在这之前还磕磕巴巴的说，“其、其实、我挺高兴你、你来的……” 然后那双黑沉沉让人觉得阴沉的眼眸便彻底暗淡下去。 临到死了，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生前事的人却是死不瞑目。 木之青抱住姚童，忽的抬起头来。 冰原上的风吹过，不知哪来的灰烬向上飞旋，在打了卷的风中飞动。 木之青感觉怀中的重量在慢慢减轻。 灰烬变得更多了，冰原上的风成了助力，将灰烬都卷到一块。 木之青低头时，怀中已经没了任何重量，红衣鲜艳的姚童不见踪影，就连她染红的冰地都没了血液的痕迹，成了灰烬飘上半空。 “这是两个人的尸骨。”节灵说道，“看来她不止将骨琴融入骨血之中。” 木之青没有看他，只是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灰烬。 灰烬之中，有两团灰雾从中出现，然后渐渐变得透明。 节灵道，“骨琴用了灵魂献祭，本该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但是你这位朋友似乎用了邪修的手段，主动献祭了自己的半边灵魂和修为，让另一抹灵魂得以留下一魂一魄。” 在这方面，木之青的经验并没有节灵多。 她眼睁睁看着风卷带着灰烬和灵魂向更远的地方飘去，直至最后变得透明。 “她们的结果会如何？” “魂魄缺失是无法进入阎罗地狱的，更遑论投胎。她们二人的灵魂要在天地之间永世纠缠，直到得到魂魄需要的力量才有可能进入阎罗地狱准备投胎。” 节灵看向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现在将她们拦截下来，为她们找个适合她们夺舍的魂魄。” 明明后者还不如前者，节灵却要特意提出来，显然不同寻常。 节灵看到木之青平静的和他对视。 他笑了笑，对她的目光没有表示什么，而是说道，“前者的话按理来说消耗的只是时间罢了，她们迟早都能投胎。但是有一个问题是，玄灵大陆上有一天紫灵河。” 木之青挑了挑眉。 节灵似乎有些惊讶，“我没告诉过你吗？” 木之青笑了，“显然没有。” 节灵便道，“按理来说妖魔只会拥挤在紫灵河中，但是每年都有不少妖魔肆虐在玄灵大陆中，那自然是因为玄灵大陆有吸引它们的地方。” 木之青再去看那团轻风时，灰烬已经完全不见了。 “不是因为血肉吗？”她面容平和道，“妖魔屠杀凡人或者修士，都能助长自己的实力，这不是它们的目的吗？” 节灵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驱使妖魔的自然不是因为这一点，或者说是不仅仅是这一点。 但是节灵要卖关子，她便由他去卖。 反正如果前者行不通，后者又不想干，那么她自然能够再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哪怕是那团已经看不见踪影的魂魄，她也能够用自己的手段再聚拢回来。 所以节灵的这些小手段并不能引起她内心多大的波动。 节灵似乎看出了她平静下的不耐烦，轻笑一声也不再卖关子了。 他说道，“妖魔大多是没有理智，全凭本能行事的东西。它们并不知道玄灵大陆上有增益它们的血肉在，而是更多的碰上了才会去杀戮。所以能促使妖魔本能行动的，并且可以靠近紫灵河引诱它们的存在，你不妨可以猜猜看是什么。” 到这个目的，想猜出答案并不难了，甚至节灵是明摆着将答案摆在木之青面前。 木之青眸光闪动，“是姚童现在所需要积蓄的东西。” 她抬起头来，一锤定音，“它们和魂魄一样，都能通过吸收魂魄所需要的力量增强自己。” 节灵轻笑，“这股力量也可以称之为:魂力。” 话音落下，木之青定定的看着节灵。 能够吸收魂力的妖魔和需要魂力增强自身的魂魄，两者之间若是化作等号的话，那么能吸收魂力的妖魔到底属于什么东西呢？ 节灵似乎完全明白木之青在想什么，像一个耐心的长者一样解答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妖魔和人类的魂魄极为相似。” 木之青嗤笑一声，对节灵颇为保留的说法感到不赞同。 “既然都笼统在魂魄两个字了，那到底是不是人类的魂魄又有什么区别？不管是妖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世上可不止人类才有魂魄这种东西。” 这就是属于身为人类的傲慢了，将一切不是“自己人”的东西排斥为异类，连相提并论都不屑。 节灵颔首，“正是如此。” 他并不恼。可以说，除了木之青不信任节灵这一点来说，节灵所做的一切，包括言行举止都像是起初他说的那样单纯为了培养灵族一样。 好像除了培养灵族，让木之青成长这一说，他没有任何私心，所以连木之青有时候的“冒犯”他都能全然不在意，像一个拥有十足温和的极具包容性的长辈一样。 所以节灵此时还站在木之青的角度分析。 “你要知道，节灵大陆可是有一整条紫灵河，即使里面的妖魔不会全部跑出来，但是仅仅是从其中漏出来的漏网之鱼，那些妖魔就足够抢走玄灵大陆上的魂力资源了。” 木之青并不否认。 节灵继续说，“而从你在意的这个人身上可以得知，她的执念可以让她的灵魂支撑许久，但是再久，也久不过长长久久呆在玄灵大陆上的妖魔不是吗？” 第六百五十八章 你见到姚童了吗? 节灵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几乎掰开揉碎了一点点讲给木之青，木之青听完却久久没有动作。 节灵光亮的星眸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远方，此时哪怕木之青去追那两缕魂魄恐怕也要废不少力。 节灵温和的问，“所以长久而言，再深的执念也有消散的一天，比不过长长久久的妖魔，于是吸收足够的魂力完善她们的灵魂，让他们能够有资格前往阎罗地狱投胎不过是无稽之谈。所以与其去追寻那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不如在一开始就早做决定。” 长长久久生存在玄灵大陆的妖魔吸收起魂力来，哪里还能留下一丝半点给别人。 木之青无声的眺望着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权衡利弊。 节灵放轻声音，“所以，你是要选择介入其中，选择为他们的灵魂寻找两具合适的身躯呢？还是选择漠视，放手不管呢？” 他明里是在看木之青做选择，但是暗里他却知道木之青会做出什么选择。 木之青不喜欢夺舍这个行为，不然当年也不会冒着让东皇胜气急败坏追杀她许久的风险，也要放跑东皇羽儿的魂魄。 可要是不这么做，姚童可就再也没有下辈子，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之中。 难道木之青就舍得吗？ 所以节灵觉得木之青会选择前者，去抛弃她一直以来的原则。 反正选择后者，那木之青也是要抛弃一定的原则。毕竟她难得喜欢姚童，而木之青又是一个为了有趣之事能花费那么多精力的人。 “长长久久的妖魔……吗？” 节灵包容的看着她拿出悟道石。 昔日在悟道石封存的记忆和符文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只要木之青想，她或许可以潜心钻研这块悟道石，让自己的道更上一步。 毕竟悟道石在历经数百年姚童的因果后，最后再由姚童的手还给木之青，这块悟道石就已经完全属于木之青。 而随着姚童的陨落，这块悟道石终于有了一种蒙尘的明珠终于拂去灰尘的感觉。 悟道石呆在木之青的手中，纵使黝黑，也能让人感到蓬荜生辉。 她是想用悟道石，靠上面曾经留下姚童的痕迹召回姚童的灵魂吧。 这个做法倒是聪明。 至少不用再费神追上那两抹早也不见的灵魂。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木之青端详着悟道石许久，竟然轻轻将手放下，悟道石回到了储物袋。 节灵眯了眯星眸。 他看到木之青转过身，一身轻松的笑意盈盈，“那当然是不管了啊。既然姚童道友已经身亡，我送了她一程，就代表前程往事皆已过去，我还有什么好值得惦念的呢？” “……” 木之青竟然选择了后者吗？ 节灵有些意外，他以为木之青是另有后招，可是木之青轻巧的转身在冰原中行走，看着是真要离开了。 竟然真的选择了后者，选择放弃了姚童吗？ 不知为何，节灵总感觉有些疑虑，并不全然相信木之青。 可是木之青表现得毫无异样，这让节灵不禁想起类似的往事。 难道在她表现得这么重视的外表下，姚童在她心中的分量和东皇羽儿差不多呢？ 想到这个可能，节灵反而有些捉摸不定。 毕竟若是其他原因便罢，但是要是用木之青冷情这一点来解释的话，完全解释得通任何事情。 节灵低下眸子。 看来是他高估了姚童在她心中的分量。 到头来也不过如此，根本没被木之青放在心中。 节灵唇角一翘，不再纠结此事。 既然木之青都这样“冷情”了，那他该考虑的事情已经帮木之青考虑过了，她都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暼了节灵一眼。 没让节灵察觉，她又毫无异状的移开视线。 去找姚童时花费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倒是时间减少了不少，哪怕木之青在路上顺带处理了几只妖魔，也依然用极少的时间回到问佛宗。 望着延绵不绝，通往问佛山山顶的古旧台阶，木之青刚踏上第一步，就若有所觉的停了下来。 “木之青。” 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木之青回身看去，看清人不由挑了挑眉。 这是个好久不见的人。 矗立在身前的是个身体欣长的中年女修，中年女修风韵犹存，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这是个至少有化神后期修为的女修，身上穿着妙音宗的宗门服饰，深色的服装衬得她有些威严，但是岁月年长的威严在她露出亲切的态度后便消散了不少。 “你还记得我吗？” 看得出她对木之青没有恶意，也没有像平常高阶修士一样一口一个“本尊”的叫着。 化神女修的语气和神情有些犹疑，似乎拿捏不定木之青还记不记得她。 木之青弯起眉眼，“当然记得，音青道友。” 音青道尊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端详木之青对她没有太多抵触后，便靠近了木之青一些，“说来我们也许久未见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木之青笑盈盈道，“音青道友何必这么说，这么久没见，你不是也同样记得我吗？” 那又怎么能一样呢？ 音青道尊没有多说这点，因为她不相信木之青不知道原因。 音青道尊看着面前笑盈盈仿佛脾气十分好的木之青，心中难免有几分感叹。 音青道尊有些忘记自己刚见到木之青的场景了，但是还记得当年对木之青的印象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罢了。 但是经年过去，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木之青竟然和她同等修为，两人之间平起平坐。 关于其他人要弄清木之青的身份什么的，音青道尊没有多在意，但是她还记得从前注意到木之青，还是因为她是后辈的同辈，再好一点的印象不过就是优秀一点的后辈罢了。 音青道尊面色复杂，除了感叹这一点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但是到底是活了很久的人了，不过短短一瞬便将所有情绪收了起来，道： “你见到姚童了吗？” 第六百五十九章 音青道尊 音青道尊是为姚童来的。 木之青心念电转间，坦然的点头，“见过了。” 她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 音青道尊更加复杂了，“那……” 刚出口就停了下来，似乎调整了一下自己，才缓缓说道，“几十年前姚童外出历练时受了重伤，再也无缘化神期，由一个后辈送她来到了问佛宗，想来那时就是来见你吧？” 这一点音青道尊应该早在那个后辈口中得知了事实，但是她在木之青面前这么说，木之青也坦然点头，“没错，当年姚童道友来找了我。” 音青道尊一顿，似乎没想到她称呼姚童为道友。 但是她脸色缓和了一些。 光从这两句话上，音青道尊就可以知道木之青是不注重那些俗礼的人，并不像那些把修士分出个三六九等的人。 这让音青道尊更加温和了几分。 这样的木之青能更加让音青道尊想起从前和她接触时的场景。看来木之青并没有因为自身引起外界注视而拥有什么改变，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好相处得很。 “前不久，我还在宗门里，却看到属于姚童的魂灯熄灭……”音青道尊勉强笑了笑，“所以我才想着来问佛宗找你，想知道她生命的最后尽头有没有人送她。” 结果她来到问佛宗没多久就碰到了木之青，也算她运气好。 音青道尊脸上的忧伤不似作伪。 木之青想了想，将姚童的情况说给她听。 音青道尊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了，甚至还有一些旁人理解不了的沧桑，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姚童告诉你的，否则在生命的尽头，她也不会让你送。那孩子年少时的性子就孤僻，若是她不喜爱的人，也不会在生命的尽头还愿意见你一面。” 木之青的杏眸定定的看着音青道尊，好一会儿才说道，“当年是你将她引入妙音宗的吗？” 出乎意料的，音青道尊摇了摇头，“姚童入宗的时候我还在焦头烂额的准备晋升化神，并没有心思去南大陆。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当年引姚童入门的是我一个师侄。” 她叹了口气，“姚童若是入妙音宗籍籍无名便罢了，偏生她根骨奇佳，哪怕半路修炼也是宗门的佼佼者，是以宗内都是用心培养她，我也从师侄口中得知她的往事。” 木之青无声的看着她，虽然还是一副顶有礼貌的样子，但是音青道尊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不同。 “你别误会。”她叹了口气，“我那位师侄无缘道途，早早陨落，像姚童那样刚强的性子若是没有一个靠山是不行的，于是师侄拜托我，我便将她接手过来。” “原来如此。”木之青道，“我记得当年姚童道友和一位同宗门的男修组成‘金童玉女’的组合，这也是经过姚童道友本人同意的吗？” 音青道尊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欣慰的道，“看来你与姚童的关系是真的不错。要知道姚童千百年都未曾有过一个朋友，我时常为她担忧。” 木之青和音青道尊也不干站着聊天，而且问佛山脚下也不方便，所以两人便一边聊天一边朝着山上走去。 音青道尊能为了姚童陨落而专门来一趟问佛宗，自然不用怀疑她对姚童有过什么坏心。 哪怕是旁边的节灵都阴谋论的认为音青道尊是借此靠近木之青，木之青面上也没有嘲笑出什么。 “你既然知道姚童和金玉的组合，那你想必也知道金玉的根骨和姚童的根骨莫名相合，两人一个使琴，一个使笛，能将威力发挥出更好的效果，他们二人的道途也会走得更加长远。” 木之青即使听闻这点，面上也没有什么波动，“我记得当年的金玉背景深厚？” 姚童从不会和她谈这些，她只知道她和金玉的相处不过是尽了人道主义的同门情，两人之间相处不算不愉快，除此之外更多的细节一点都不知。 音青道尊也没有瞒她的意思。 “以姚童的性子，本不该和人交际的。但是金玉是我师侄的家中弟子，别看姚童性子冷淡，但是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宗门将资源倾斜到她身上，久而久之，她也懂得要回报宗门。” 所以当年的姚童同意了和金玉练了妙音宗的独门秘籍，不光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也让旁人对妙音宗培养弟子的能力高看一眼。 结果经年过去，当年的辉煌却随着金玉早早陨落而减淡。 当初“金童玉女”的天才名头，随着剩下最后一个人的陨落，将永远不会被人提起。 或许未来妙音宗还会有更多天才，但是音青道尊恐怕难以忘记昔日的“金童玉女”。 毕竟姚童可是她亲手教导过的后辈。 对于姚童，音青道尊确实有点师徒之谊，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木之青听音青道尊说了一些往事，音青道尊看她没有再维持笑眯眯外表下的漠然，这才道，“……你送姚童的时候，姚童可有提过我？” 木之青看了看音青道尊，然后诚实的摇了摇头。 “……” 音青道尊愣愣，半响摇头一笑，“罢了，我瞒着她那些往事，打着为她好的招牌，她不愿意提起我也是应该。” 音青道尊知晓姚童的骨琴是什么来历，但是她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姚童并不会再去追寻这些记忆，结果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姚童根本无法迈过那个坎儿。 木之青脚下一顿，在台阶上停了下来，问音青道尊，“那你觉得姚童道友是怎么知道这些往事的呢？” 这个最大的疑点，音青道尊却从未提起。 音青道尊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道，“其实早在她筑基期的时候，她就已经走火入魔过一次，那是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往事，当时就差点身亡，是师侄找了我封存她的记忆，她才能活下来。” 音青道尊叹了声气，“姚童这么深的执念，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她再次想起来的准备。” 第六百六十章 剑修易飞升? 当姚童被金丹道人带回妙音宗的时候，她已经是将近死亡的地步，金丹道人看出她性命堪忧，便将她的记忆全部封存了起来。 所以后来姚童一觉醒来，才会将一切都忘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姚童根本活不下来。 修真界这么精彩，灵力和掌握力量的滋味如此美妙，为何一定要去执着于那些不愉快的凡尘之事呢？ 这是当时的金丹道人和后来的音青道尊一直不理解的事情。 后来想想，音青道尊认为那是姚童的性子太过执拗，容易钻牛角尖，薄情又重情的缘故。 木之青对音青道尊认为的事情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问道，“姚童道友只告诉我她在安定城的事情，带回姚童是她离开安定城的事情吧？当初发生了什么？” 音青道尊面色复杂的道，“你要知道就连修士都是以强者为尊，若是惹上强者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木之青一点就通，“你是说姚童和她夫君离开安定城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音青道尊道，“那是凡间的强权，姚童相貌不错，若是呆在安定城倒罢了，去到别的地方便容易引人觊觎。那个凡人为了姚童杀了不少人，她们在南大陆已经没有呆下去的可能。后来那个凡人为了姚童，便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师侄，让姚童去修仙。” 木之青听到这里就道，“那他为何会死？” 音青道尊知道木之青指的是那个凡人为何会变成姚童手中的骨琴。 “一个凡人杀了当地权贵，想要毫发无伤根本不可能。当年我师侄已经尽力救他，但是到底伤了五脏六腑，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成了骨琴？” 音青道尊说到这里，终于没了那种不理解的情绪，反而多了一些复杂。 “她们二人互为挚爱之人，若是将挚爱之人的尸骨作为本命法器，那能够增强姚童的实力。那个凡人听说之后，竟然主动找上师侄，求他把自己做成骨琴，说这样能永远和姚童在一起。” 音青道尊不知道是什么情感去驱使那个凡人那样做，也难以理解他为何会那么做，但是并不耽误音青道尊为此生出一些尊重之意。 或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哪怕姚童的性子再怪，音青道尊还是好好教导了姚童。 话说到最后，音青道尊不免有些幽怨。 她到底没法做到那么大度。 “姚童还真是薄情，当真一点都不念着我。” 这对没有师徒之名但是有师徒之情有怎样的牵扯木之青并不关心。 音青道尊也很快叹了口气，驱散了若有若无的忧愁。 “她选择了这个结局，连对自己都这么狠心，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最后将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也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事情。” 聊到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音青道尊临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跟木之青道，“你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有一日能够飞升半劫界的。其他无缘飞升的人便罢了，但是万剑宗的剑义道尊你可知道？” 这番话暗含的意思很明显，木之青抬起杏眸，就连节灵都往这边看来。 “你是说……” 音青道尊颔首，“万剑宗的剑义道尊已经闭关数百年，我得到消息，他恐怕在不久后出关，到时候他将要飞升半劫界。如果是万剑宗的话，修炼到这个地步没准就真的可以飞升半劫界，旁观这场热闹对我们来说有益无害。” 得知这个消息，木之青不着痕迹的和节灵对视一眼。 不用多说，旁观旁人飞升半劫界的好处实在太大了，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个诱惑。 “多谢音青道友告知我这个消息。” 音青道尊摆了摆手，“这么大的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我只是卖你个好罢了。毕竟你比我更有缘半劫界，前途无量，我旁的事情懒得做，但是与你交好倒是不会放过的。” 音青道尊足够坦白，但是这份坦白显然就是木之青想要的。 音青道尊果然知道怎么和木之青相处，这可比那些明里暗里监视她探究她的人要让木之青喜欢。 木之青笑弯了眼，“音青道友的好意我知晓的。” 音青道尊摆了摆手，“都说不必谢了……” 音青道尊的身影随着话音消失了。 偌大的台阶上，只剩下木之青一个人……啊，还有一个节灵。 木之青看眼节灵，转身继续爬台阶，节灵自然而然和她并肩而行。 “算算时间，万剑宗确实有要飞升的人了。” “剑义道尊要飞升我不奇怪，不过你这么说，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门道？” 节灵看一眼木之青，无奈的道，“你从不关心玄灵大陆往日飞升的人都有谁吗？” 木之青眨了眨杏眸。 节灵摇了摇头，“虽然飞升半劫界艰难，一千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但是对于万剑宗的剑修来说，只要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到化神期，大多都可以飞升到半劫界。” 木之青若有所思，一点就透，“就是因为剑修都是一些脚踏实地，吃得了苦又有坚强心性的人吗？” 节灵温和，“可以这样说没错。剑修难以晋升，不重外物。但凡能够成为高阶修士，实力和同阶修士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化神修士，他们晋升半劫界的几率就比旁人大。” 节灵不仅讲到这里，“像万剑宗偌大一个宗门，除了那些不上不下的剑修，剑义道尊能算个人物。” 木之青杏眸微动，长了不少见识，“除了他之外呢？难道万剑宗的掌门就没有资格飞升半劫界吗？” 她见过万剑宗的掌门，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讨厌的人。 节灵无奈道，“修为和权力怎么能混为一谈？” 就像是沈家，沈长青修为和资质比沈长风好，但是光从当家主来说，难道沈长青有沈长风当得好吗？ “说得也是。”木之青笑了笑，忽而灵动的道，“除此之外，我还很看好林广归！” 第六百六十一章 云竹到来 木之青的适应能力十分强。 节灵刚说了剑修易飞升的点，木之青就想好了剑修中她最看好谁会飞升。 “……剑修易飞升只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毕竟剑修能成为高阶修士的人都是十里挑一，修炼要比旁的修士更刻苦，也要更艰难。” 若是能忍受剑修修炼的艰难晋升到高阶修士，那晋升半劫界自然于这样的人来说又有何难？ 木之青缠着他，“所以你是不看好林广归吗？” 由于木之青经常“道友”“道友”的叫别人，所以为数不多的连名带姓叫别人都比叫道友亲近得多。 节灵看了木之青一眼，不置可否，“他确实有潜力。” 但是他却没有十分看好他，“他到现在都比不过你，距离化神期不知道还有多久，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毕竟晋升化神的雷劫和心魔并不是好相与的。” 木之青不满，“你怎么可以把我和其他人比呢？”她厚颜无耻的说道，“和我比当然谁都优秀不起来！” 节灵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缓缓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林广归似乎和宿家的宿天依有些牵扯。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结成道侣了，剑修无法保持剑心的纯粹，那么他自然很难有通天之缘。” 木之青恍然大悟，然后乐不可支，“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节灵暼她一眼，“难道你没有看出他们二人的牵扯吗？” 节灵并不相信。 木之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脸上的神情有些像讨打的小孩子一样。 “不管是林广归还是宿天依，在他们心中，可是有更多也更重要的事情排在男女之情前面。或许他们之间确实有些情感，但是你要是因此而小看他们可就没必要了。” 节灵移开目光，“孰是孰非，旁人又怎么说得清。” 木之青叉腰，“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要不要赌一把？” 她那副自信的样子和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让节灵条件反射的感到头疼。 “不赌。”节灵尽量保持温和，“你该准备出发了，免得错过剑义道尊飞升的时候。” “不急不急。”节灵不接茬，木之青也没有太执着，往山上看一眼，“还可以再呆一段时间。” 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木之青如她所说的那样，成日呆在问佛宗中，不是去放生池观赏风景就是去斋堂吃素斋，偶尔碰到释空大师就抓着聊一聊天，或者到人家后厨，和净妄聊聊天。 总之若是问佛宗的僧人不赶她，她就会天长地久的住下来似的。 在节灵眼中，木之青的行为无亚于“不务正业”。 “你在等什么？”终于有一日，节灵忍不住开口，“你成日呆在问佛宗中，哪怕剑义道尊真的飞升了，你又怎么知道？”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不怕错过吗？ 可是木之青老神在在，“放心吧，不会的。” 节灵皱起眉。 木之青看上去很是成竹在胸，他不由开始若有所思。 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快。 有一日木之青抓了一把落叶，有一搭没一搭喂食放生池中的鱼儿时，一个人找上门来。 “喂。”一道人影翻身坐在栏杆上，面对面看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木之青瞧了他一眼，又扔了一把落叶下去，“总归我就是一个除了问佛宗哪都去不了的人，除了问佛宗我还能去哪儿呢？”她叹了口气，“去哪儿都会被看，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 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一脸奇异，“你是木之青吗？还是何方妖魔假扮的？” 木之青悠哉的喂完鱼，拍了拍手。 “你猜。” “哎！”那人追上来，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怎么和沈长青消失那么多年，一回来两个人都变化这么多呢？老实交代，你们干什么去了？” 木之青停下脚步，“我们去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那人一愣。 木之青弯着眼睛靠近了那人，轻声道，“云竹道友，多日不见，你怕是忘了怎么好好说话了。” 云竹“呃”了一声，从善如流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木之青笑看他一眼，转身去看鱼儿争食。 云竹嘀咕了一句，“这也不怪我啊。”他来到木之青身边，“我听说沈长青出现在沈家的时候，特意找机会去看过他，他看上去和以往确实很不一样啊。” 木之青杏眸微动，“哦？哪里不一样？” “人变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云竹冥思苦想，可是那双眼睛却在滴溜滴溜转，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没打什么好算盘。 然后他就看到木之青猝不及防的转身来看他。两人面对面的，看着木之青那双笑盈盈的杏眸，云竹打了个寒噤，心下顿时老实了不少。 “难道你不知道万剑宗的剑义道尊要准备出关飞升了吗？怎么你还是整日待在问佛宗里？听说你从和沈长青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问佛宗？” 云竹打量着木之青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随即不敢置信道，“你不感兴趣吗？剑义道尊呀！万历那小子的师尊！剑义道尊可是这些年最有可能成功飞升的人了！” 木之青勾唇。 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云竹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你如今化神期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哪个阶段了，但是你迟早有一天会面临和剑义道尊同等的处境，你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可不一定有第二次了！剑义道尊飞升于你而言应该特别重要吧？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 “你这不是就来找我了吗？难为你还记得我，你既然来了，我自然会随你一起出发万剑宗。” “……” 滔滔不绝的云竹顿住了，神色有些僵硬。 “这个……那个……啊，其实也不用。我就是好心来通知你一声，你都是化神修士了，速度肯定不是我能比得了的，我还是别拖你后腿了，你自己出发就行了。” 木之青诧异，“这怎么可以？我当然要带你一起出发。” 第六百六十二章 练习新法术 云竹木着脸和木之青飞行在云雾之中。 木之青还贴心的问她，“这个速度于你可是刚刚好？还需要放慢一些吗？” “……”云竹面露青筋，假笑着摇头后问，“我记得你从前出行不是都坐在飞行灵屋中吗？怎么这次不坐了呢？” 木之青叹了口气，“感觉坐在飞行灵屋中没有什么一起，不如飞着好。” 云竹木然转过视线。 他怀疑木之青在故意针对他。 明知道她现在是玄灵大陆那些人眼里众矢之的存在，他跟着她也会变成众矢之的，若是有飞行灵屋还好说，至少能遮掩一些，结果现在是半点不遮掩。木之青也是，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众矢之的飞行在天空上，什么遮掩都没有，地上的人甚至能看到她们化作的流光。 明明从前还一直坐飞行灵屋啊！ 云竹狐疑的看向木之青。 “嗯？怎么了？”木之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没怎么。” 不管如何，云竹还是苦逼的随着木之青踏上了前往东大陆的道路，这其中花费的时间和路程就不必多说了。最重要的是这“老友的久别重逢”算是让云竹成功回忆起木之青这让人蛋疼的性子，一路上没少被她旺盛的好奇心，同时又极具骄矜的生活习性摧残。 “啪！啪！” 隐隐的电流声在微微震响，转过一块石壁来到空地的云竹忽然感觉呼吸一窒，空气稀薄起来，害得他险些没寒毛直竖，警惕的往后退缩了几步，疑心是不是有谁要暗杀他。 “啪啪啪！” 电流声在空气中显现，呼吸进去的空气更稀薄了，云竹闭住呼吸，终于看到罪魁祸首。 那是一身绿衣的木之青，一手举着木棍，灵活的手腕在微微转圈，木棍也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这人在搞什么鬼？ 吃够了亏的云竹看清人还是松了口气的。 至少木之青在这，他不用担心被人暗杀。就算木之青真的看不惯他了要对他下杀手，也不至于搞这么没谱的事。 于是松了口气的云竹向前一步，开口道，“你在干……我草！” 他嘴皮子还没动两下，空气中那些看上去非常微弱完全造不成威胁的电流忽然带着稀薄的空气，连半点风都没引起就朝云竹略开，引得他急忙躲避。 “轰轰轰！” 灰土弥漫，噼里啪啦的电流忽然引起大爆炸，将足有半山高的石壁炸了个细碎，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来就化作尘土在空气中飘扬。 而原本稀薄的空气忽然一下子返还了许多空气，让毫无准备的云竹险些背过气去。 他狼狈的呛咳好久，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元婴修士，反应迅速的躲过“暗杀”，躲过被炸得成灰的石壁扑个灰尘土脸的场面，却躲不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 “木之青！” 气愤的叫声顿时冲破这片空地。 木之青很快就看到气冲冲从几乎看不清人影的灰土中跑出的云竹？ “你到底在干什么！” 木之青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练习新法术啊！” 再没有更理直气壮的样子了。 “你……”云竹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颤抖，被木之青这幅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木之青更无辜了，也更理直气壮了，叉着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练法术，为什么还要凑过来！要不是我控制好了灵力，自己又够厉害，万一你撞上来挡住我法术怎么办！” 云竹还来指责她？她没怪云竹太皮糙肉厚，万一他没躲开挡住法术，那她试法术威力都做不到，她该找谁说理去？ “你！你！你……” 云竹的手指颤动得更加厉害了，恨不得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半刻后，云竹终于捡起他狡猾商人的本性，心平气和的和木之青坐个面对面。 “怎么样？万剑宗有什么消息了吗？” 云竹心平气和，表面平静，于是木之青也“大度”的翻过前篇，心平气和的和他聊了起来。 云竹已经不想搭理她不久前还怪他“主动”往她法术上的思想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么久没见后，木之青的脸皮更厚一层，跟土匪似的。 要换做平常人云竹早就不搭理她了，但是是木之青的话，他就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亏。 没办法，木之青现在的对玄灵大陆的地位可不是从前那样，再说他这里还欠了木之青一颗寂望丹呢。 于是云竹真的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之前去叫你是算你用飞行灵屋赶路的时间的，这会儿比预计时间早到达太多，所以万剑城那边还没什么动静。” 木之青闻言抬眸看他，唇瓣微动。 云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等她说就道，“不过按照剑义道尊闭关的时间，所有人都认为他离出关不过几日，只要安心等着就好了。正好你在万剑城有座小院，住的地方不会太艰苦，你大可以舒舒服服的等，不行的话我早年也有置办一些产业。” 木之青“唔”了一声。 云竹更苦口婆心了，“别那么没耐心，你现在不爱坐飞行灵屋也不爱吃油腻的烤鸡。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万剑城有很多很多新研发出来的糕点小吃，你绝对会感兴趣的！” 木之青看着他。 云竹咬了咬牙，心里就不信这个邪了。 “难道你不想品尝那些各类糕点然后悠闲的待在万剑城中吗？这样的等待难道你也接受不了吗？” 木之青眯起眼睛，看着努力说服她的云竹。 云竹不知道，他越是这样下力气去说服木之青就让人感觉没好事。 毕竟若是无所图，何必这么殷勤呢？ 在云竹绞尽脑汁想下一轮的安抚时，木之青才终于松了口，“那你帮我准备。” “……”云竹嘴角瞅了瞅，“行！” 再怎么着他还能指望木之青去搞这些？ 木之青眯起了眼睛，果然有所图啊，连这都能答应。 于是木之青笑眯眯道，“那就麻烦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阴天了 木之青一边在属于她万剑城的院子里吃着云竹送来的糕点瓜果，一边在研究自己的新法术，还是算过得比较充实的。 至于满大街给木之青的云竹累成狗还是怎么样，木之青没有丝毫过问的意思。 云竹这种性子的人却半点没有叫苦。 就这样还敢说他不是别有用心，那不是木之青犯蠢，就是云竹傻了。 所以木之青接受得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至于收到好处后才要去回报成本这回事？ 不存在的。 她有答应云竹什么吗？ 完全没有。 不过呢…… 木之青躺在躺椅上，目光先从书上挪开，看了一眼正撅着屁股在勤勤恳恳修整鱼池的云竹。 云竹这么狡猾的人，难道能看不出这些吗？ 木之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目光放在书本上。 既然云竹表现得这么明显，那就有故意让她知道的嫌疑。没准心里打的主意就是给她一个心理预期，让她知道他即将有求于人，让她做好准备。 所以云竹将自己供祖宗的态度拿出来，提前让木之青看到他的诚意。 而他若是足够清楚明白以木之青的性子不会上当，那么就说明他想要她帮忙的事情多半就是一些小事，她八成会答应。 不然云竹怎么会做这种没有回报的成本事？那不是赔本生意吗？ 总之两人一个比一个心里还要清楚的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尽力达成目的，一个懒得去管这些弯弯绕绕。 一个明白了对方拥有让人头疼的尿性，一个早已习惯对方永远不可能有事说事，敞开光明大道交际的性子。 近几个月来，万剑城明显乱了起来，这一点从街头巷尾的客栈摊位就可以看出一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咕的修士变得非常多，出现在他们嘴边最明显的词汇就是“万剑宗”和“剑义道尊”几个字。 显然万剑宗这么重要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别人，一传二二传四全都渲染开来， 平时就精明的修士们支起两只耳朵，机警的等着第一消息。 但是比起这些修士，当然人少有人的消息会灵通过云竹。毕竟云竹背后可是有许多知阁做后盾的，哪里会比不过那些明里暗里进入知阁的修士们。 也是因为这样，知阁日常被堵得水泄不通，倒是没有出太大乱子。也不知道一个知阁里面就一个机关人的地方是怎么能招待这么修士的。 这一点在买完糕点回来的云竹嘴里得到了答案，他阴沉着一张脸，心情差到爆炸。 “我看这些人是头皮痒了！知阁隔个几百年不给他们颜色瞧瞧，他们就敢在知阁头上开染坊！” 木之青慢悠悠品尝了一口糕点，这块糕点是浅绿色的，闻起来一股清香味，吃起来却是酸甜味，酸甜味的糕点很是开胃，很像云竹买回来的那些蜜饯。 云竹又狠狠咒骂了几句那些厚颜无耻的修士，把他们贬得什么都不是，浓厚的负能量就差冲破空气了。 木之青就着茶水慢悠悠的吃下一块糕点后，才懒散的看他，“看来你是被人责怪办事不力了？” 云竹会这么生气很简单，知阁之所以没有供不应求，是因为购买信息的灵石太贵。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三两群修士凑在一起，一个人进去得到了消息，其他人不就一并知道了吗？ 至于再精明点的修士，还可以把消息转卖给其他人，也难怪云竹气成这样。 这一点木之青一点都不意外。 其他事情就不说了，若是论起钻空子耍聪明，人类一直很擅长。 云竹大感颜面无光，哪怕装听不到，这种反应也是把答案送上来了。 木之青也没嘲笑他，慢悠悠说道，“这也不怪人家，知阁就这么一家，挤不下人的话，他们这么做还能为你们减轻压力。” 云竹脸一黑。 结果还是她幸灾乐祸了吗！ 他就不信这种事情放在木之青身上她还会这么悠闲！ 云竹气到不想说话。 木之青将目光放在院门上。院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那些从外面窥探神识可瞒不过她。 自从她回到万剑城中的小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监视。毕竟她在万剑城的住所相当显眼，那些有意之人只要稍加打探就知道了。 木之青烦他们，设了禁制禁止窥探便看得与他们周璇。 其实她起先是去赶过人的，后来那些人学精了，找了一些其他本事没有，但是跑路特别快的修士来监视她。 老树擅于隐匿就算了，身法也能精通一点，但是和一些速度专精的人比速度还是让她嫌麻烦得要命。 云竹也想起这件事，忍了忍才没有出言幸灾乐祸，不然木之青直接把自己赶出这座院子就有的玩了。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照旧起身去照顾鱼池里的冰鱼。 冰鱼是木之青未去天卦岛前，在玄冰城所得的长寿冰鱼，经过这几百年发育就变得五彩斑斓，由于是冰寒环境下的动物，云竹还得特意结几个冰寒阵法。 “话说，你走的那几百年都把冰鱼放哪儿去了？” 木之青唔了一声，简洁的道，“寄养到别处了。” 这话让云竹狐疑的转过身，他上下瞧了她一眼。 寄养？她还能寄养到别处？也没谁能帮她养这些玩意啊。 有鬼，绝对有鬼。 但是云竹没有在这档口刨根问底的打算，而是专心伺候这些娇弱的冰鱼。 正伺候着呢，云竹忽然听到歙州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惊疑不定的转身就见木之青站了起来，笑盈盈的模样没有了，正专注的盯着天际。 “……” 云竹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朝天边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木之青这是在看什么？ 木之青一般不会有无故放失的时候，她的神情太认真了，所以云竹耐着性子又看了天空许久。 没有，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天空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是一个阴天罢了，因为快要天黑的关系没有那么充足的光照，但是太阳还是有的。 …… 等等！ 阴天？ 第六百六十四章 剑义出关 “这……” 其实阴天再正常不过了，哪个人类没见过刮风下雨的？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木之青异常的反应，云竹并不笨，不会到这时候还反应不过来。 云竹震惊的看向木之青，“这是……雷劫的预兆！” 这时木之青在他的目光下笑意盈盈的看了过来，“看来你们的消息还是不怎么可靠嘛。”就差雷劫降下来他们才收到消息。 “……” 云竹哑口无言。 因为随着时间的过去，天黑得更加快了，黑云全都聚拢在万剑宗的头顶。 剑义道尊出关了！ 云竹没有木之青的趣味，当机立断道，“走！我们赶紧去占个位置！”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落后于人呢！ 可是木之青直接将他提了起来，笑眯眯道，“知道你心迫切，你的速度太慢了，让我来帮你一帮。” 于是云竹跌跌撞撞的被木之青提着衣领悬空，一步就跨出千米，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万剑宗的山门。 他被放了下来。 云竹捂着脖颈脸都憋红了，却没心思和木之青计较，“看到那座山了没有？我们去那里！这次剑义道尊在自家宗门晋升，为了不毁坏宗门的东西一定会选择一座山的！我们离远一点还要占据高地，这样才能看得清！” 云竹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于是木之青神识一扫，他便被木之青提溜到一座山上。 阴云更多了。 落地后云竹左右看看，不得不承认木之青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良好占据了最佳高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剑义道尊的身影！” 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彻底黑了下来，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周围万里的天空都聚满了乌云。这么庞大的规模，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大部分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天空。 到处都是黑暗一片不管是对木之青还是对云竹都是没有影响的，黑暗里视物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这震撼的一幕绝对会直击心灵。 而她们现在却连引起这一切的人影都没看到！ “来了！” 周围不知道哪个山头的修士发出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很快他们就看到有一人腾空飞到离万剑宗千里之外的山头。 “木之青！”云竹立刻叫道。 她们离得有点远了！ 木之青却摇了摇头，“不能靠近。” 云竹尚且不解，神识就看到试图靠近那座山头千里之内的修士七窍流血，连忙脱离了千里之外才好了一些。 而那人至少都有元婴修为！ 云竹一阵心惊。 雷劫还没开始啊！现在就有这么大威能了吗！ “不止如此，”木之青幽幽道，“虽然雷劫还在酝酿，但是最多不出三天，我们就得远离这处地方。” 君不见剑义道尊特意远离了万剑城和万剑宗。 木之青的话根本不用质疑，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有其他不死心的修士想要靠近剑义道尊，但是全都是无功而返。 云竹忍不住道，“一群蠢货！”不说剑义道尊了，就是万剑宗的剑修也不会让他们靠近！他们现在不但没拦下，还有得罪万剑宗的风险。 “云竹。” 木之青叫了他一声。 云竹一愣。 因为现在的木之青显得十分正经。 “你能看到剑义道尊吗？” 云竹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再继续探究的话我会七窍流血的。” 这并不奇怪，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即将突破化神期的剑义道尊加上正在酝酿的天雷，这股威力不是开玩笑的，他连直视都做不到。 木之青冷眼瞧着那些前仆后继又败兴而归的修士们，总算明白了云竹这段时间的目的。 原来云竹是早做好了这个准备，又想近距离看剑义道尊渡劫，保证自己不错过，又想保证自己的自身安全。 而这一切木之青能做到，他就来找她了。 很显然，木之青不会拒绝这种小事，因为云竹之前的糖衣喂得好，而且吃准了她一定不会拒绝有一个人陪伴的性子。 “我为你转述可好？” 云竹一喜。 “好啊好啊！”还有这好事！ “剑义道尊的状态还不错，天雷冲着他来也没有慌张，就是方正的脸上严肃了点。就很有临危不惧的气质。” 云竹心想剑义道尊要是在天雷还没降临前就慌张了，那才有稀罕呢。 他按耐住性子问，“除此之外呢？剑义道尊现在是化神期大圆满，整个玄灵大陆都没几个，你同是化神期，看出什么区别没有？” “倒是没什么区别，就是整个人更加内敛了，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 嗯？ “剑义道尊现在应该是在养精蓄锐，毕竟不知道天雷什么时候降下来，能抓紧时间准备就捉紧时间准备。剑义道尊是剑修，没有太多花样，便会从心态上下手了。” 木之青没有言语，沉默的看着远方，那双灵动的杏眸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迷雾。 剑义道尊难以看到，云竹便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修士上，指着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多收集几个情报。 别看他们现在只是在做靠近这种无能功，外人好像看不出什么似的。但是只要有目的的看过去，看他们之中哪些人起了争执，哪些人没有，那么这些人里在云竹面前便大半成了透明的。若是有朝一日狭路相逢，那么凭着这些一招制敌！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虽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开始，但是其他有利于自己的信息也不能忽略掉。 比如那个长袍修士抵御剑义道尊带来的压力，用的手段明显是符阵宗那一派的。 云竹在努力绞尽脑汁的时候，木之青的侧重点和他完全不一样。 她杏眸映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衬得好像她的杏眸都变成了极致的黑。 千里之外，稳重可靠的剑修站立在高峰，无声的看着夜空，紧握着自己的剑一言不发，仔细看去，才能看到他的脸皮也是略微绷紧的。 原来剑义道尊也在紧张啊。 第六百六十五章 雷霆在酝酿 翻滚的乌云总算不再无声，雷电开始咆哮，像是仰颈而鸣的野兽在奏响着属于它们的乐章。 定力强的人就罢了，其他人只是稍稍看上一眼，都觉得两股战战，头皮发麻。 这和其他雷劫完全不一样！其他雷劫和这场雷劫完全没有可比性！ 任谁抬头看了这片天空，都不会怀疑它的危险度。 遥遥千万里之外，冰天雪地中，这一幕也落在玄冰城主眼中。 玄冰城主身形高大，在他的面前竟然还摆放着几乎等人高的一展琉璃壁，一展琉璃壁将千万里之外的场景映入其中。 延绵不尽的黑云像是画中泼洒的墨水，又像滔滔不绝的来自深渊的黑河，在这之下，是一个隐隐可见的黑色人影。 这“头重脚轻”的一幅画，任谁看了都觉得头疼欲裂，不可直视。 黑色人影一直未曾动过，如同苍石一般，却连面貌都看不清楚。 “剑义啊……”玄冰城城主叹了一声，其中情绪难以捉摸。 “现在怎么样了？”短短一个时辰，时间变得度日如年，云竹忍不住再次问道。 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原因让云竹有一种无法掌握的感觉，等那些蠢货不再试图趁着雷劫还在酝酿的时候凑近，云竹更是感觉时间难熬。 所幸他之前没有白伺候木之青，她手中的木棍一展，云竹只觉得眼中一凉，眼前顿时清晰可见，透过黑云带来阴霾看清了剑义道尊。 剑义道尊一动不动，沉默的看着头顶黑云。衣衫无风自起，千里之中唯他一人，身躯中似乎藏着莫大的力量，只是瞧着都觉得震撼。 云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剑义道尊果然不愧是剑修。” 光看着都觉得刺人眼目。 不知道是不是受雷劫影响，性子圆滑的云竹完全沉不住气，止不住四处走动，坐立不安。 连元婴修士都如此，更别说那些鸟兽之类的生灵，早已颤抖着身躯远离这块地方。它们总是有野兽一样的直觉的，毛发炸开，跟修士们反方向奔走而出，云竹甚至看到一头赤目妖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潜伏在附近的。 鸟兽们连自己的老窝都不顾了。 木之青瞧了一眼坐立难安的云竹，“受不了的话我们再退一点距离出去。” 云竹都没心思诧异木之青的“贴心”之处了，硬是咬着牙摇头，忍了下来，“这次机会千载难逢，绝对不可以错过！” 无边天际中，除了乌云和酝酿的雷劫，好像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随着乌云压顶靠近大地，心思敏感的人甚至会疑心是不是天道降临，将自己吓得一身冷汗。 云竹忍得下，但是总有人支撑不住，不过一会儿就脚步匆匆，连飞都不敢飞得太高，擦着冷汗匆匆退散。 这时候修为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云竹动用灵力强忍下来之际，木之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云竹不甘的问。 怎么两个人就差这么多？ 木之青拿着悟道石，感受着体内灵海正在翻腾，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可以趁此机会感悟一下天道？” 感悟天道？ 反正云竹光是保持站着都觉得费力，更何况感悟天道了……等等！ 她这意思是她在这雷劫未来的时候能够感悟到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吗？ 意识到这点，云竹更羡慕嫉妒的瞪了一眼她。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同样是人，怎么就差这么多？ 木之青并不是在唬云竹，她确实在天地之中的威势感觉到什么。那是一种流转在天地之间的能量，这股能量极难察觉，甚至难以吸收，但是靠近了它，能感觉强压之下，神识更加清醒，识海更加轻盈。 剑义道尊久久不动，想必能感觉到的东西更是远远高于她。 恍惚之间，木之青有所明悟。 化神期果真是玄灵大陆能容忍的最高修为，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离天道极近，好像就要成为天道中的一份子，好像就能感悟到天道中的规则似的。 这种感悟是难得的，好像整个人就要乘风归去了一般。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响，震耳欲聋。 “不对！”云竹有些站不稳，“有地龙！”他惊疑不定。 大地正在震颤，头顶是乌云，脚下大地正在剧烈晃动，不过一眨眼，山下地底便出现裂缝。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里还有地龙翻身！ 木之青提醒道，“注意看，地震的中心点恰好在剑义道尊脚下。” 云竹一看，果然如此。 剑义道尊站立的那处山顶已经有了摇晃的趋势。天雷还未至就有了如此变故，万剑宗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难道没有提前侦测附近的环境吗！ “等等！” 云竹想起来什么，瞪大眼说道，“我记得剑义道尊好像是土系灵根！”他猛的看向远方，“所以地震之事并非全然意外！那是早有成算！剑义道尊故意这么做的！” 木之青感受着天地之间传达的讯息，弯起眉眼，“剑义道尊确实是土系灵根。” 她如此笃定。 下一刻，位于地震中心的剑义道尊动了，他举起了剑，地震之中源源不断的土系灵气纷纷聚集到他的剑尖上，形成一个褐色的光点。 褐色的光点有逐渐加深的意思，随着土系灵气的聚集，地震的程度减弱。 云竹霎时明白了，“剑义道尊果然是借地震之地来增强自身！” 对于修士来说，只要灵根合适，那么不管是火山爆发还是地震剧烈，哪怕是暴雨倾盆，也不会像凡人们那样手足无措，如同迎来末日。 恰恰相反，拥有合适灵根的修士还会主动往这些灾难地而去，借天地之力修炼，增强自身。像是原先罢一借火山爆发晋升修为就是这个道理。 “好了，雷劫快降下来了，我想我们应该走了。” 云竹丝毫不怀疑木之青的话，于是便乖乖被木之青带走。 木之青携着云竹在天际留下一道流光，临走之时她回头一望。 天空降下雷霆，剑义道尊迎面而上，从上至下挥出剑。 第六百六十六章 雷劫一 剑义道尊没有躲避，没有逃避。 充满厚重的土灵力裹挟着无数剑气，锋锐又稳重，直直对上降下来的粗大雷霆。 “轰隆隆！”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响。雷霆与剑义道尊狭路相逢，雷霆降在剑身上，电流分出数股横向炸出无限光辉，剑义道尊举着剑分毫不让，与雷霆只有咫尺之距，却眼也没眨过。 此时的云竹已经被木之青带出很远的地方，退出好几千里，他已经看不清具体状况了，但是他能看到大概。 云竹咋舌，几乎目瞪口呆，“剑义道尊怎么……怎么迎面而上了……” 寻常人面对雷劫，哪怕平日里再怎么凶猛都不免会韬光养晦几分，哪里有刚开始就试图击碎雷霆的。 木之青意有所指的道，“剑义道尊可是剑修。” 剑修勇往直前，他们的字典从来没有后退两个字。 话这么来回一两句，远方的雷霆便被剑光彻底劈开，剑义道尊又落到山峰之上，竟是完好无损。 而这似乎激怒了天上的雷霆，顿时乌云更加浓厚，几乎如同黑夜。遍布其中的雷霆酝酿得更加凶猛，让人心惊。 天地之间尽是一片轰鸣，惹得人心惊胆战。距离此处遥遥万里的之事都静若寒蝉，不管原先在做什么的都停下动作。 此处的动静就连南大陆的凡人都能有所察觉，不禁都退回家中大门紧闭，呆在床上瑟瑟发抖。 而距离此地如此之近的木之青和云竹就连彼此之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剩下轰鸣的雷鸣声。 云竹忍不住服下一颗丹药，好歹将头痛的感觉压下去，只是神识还是如同刀割一般，他不敢再将神识延伸出来。 但是富贵险中求，云竹很明显的感觉到在这种外力强压之下，他丹田和经脉中的灵力在疯狂运转，全力压缩，虽然压力也大，但是灵力会被锻炼得更加纯粹。 云竹咬下牙。 忍了！ 木之青静静的看着乌云压顶。 每一道雷劫都最少酝酿三天，前面的雷劫算是轻松的，但是就这样的强度都能比上她晋升化神的最后一道雷劫强度，威力可想而知。 而不管雷劫酝酿多久，声势有多么惊人，在每一道雷劫降下的时候，剑义道尊总是提着剑迎面而上，没有半分犹疑。 在剑义道尊的剑下，好像天地之间再无旁人？他从心中由内而外表达出的感觉让人不禁觉得恐怖如斯。 这就是化神大圆满的程度吗？ 随着雷劫一道一道降下，木之青带着云竹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很远。 她们还算好的了，木之青哪怕带着云竹都不曾退散。但是木之青神识中感觉到好几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早早退出更远了。 云竹同样也注意到这点。 明明连他咬牙都能继续站住，他以为木之青应该更加轻松的，但是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好像对修为越高的人，越承受不住离得这么近。 这是什么原因？ 木之青又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 然而这个时候根本不方便说这些，云竹只能惨白着脸打量木之青。 她仍然轻盈，绿衫被狂风卷带着长发飘动，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难不成是错觉吗？ 云竹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 天道。 剑义道尊正在渡劫，渡劫若是成功便会飞升到半劫界。 现在的雷劫强度是玄灵大陆所能承受的最高力量，哪怕是玄灵大陆的另一边都能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那么木之青是不是能感觉到除此之外的什么东西呢？ 而或许这样东西就是让其他化神修士撑不住的原因。 在云竹所不知道的是，木之青面无表情之下，有一道白衣身影站在他和木之青之中。这是任凭云竹将脑袋想破都想不到的事情，在如此重压之下，她们之间的交流仍然没有什么阻碍。 “玄灵大陆能支撑的雷劫就是这个程度了。随着剑义道尊度过一道道天雷，他身上的修为正在节节攀升，等超过玄灵大陆可以承载的灵力，天道便越加明显，便越会往死里去铲除天地之间的异数。在这个过程中，同样是化神期的修士会更加不好受。” 节灵的声音是直接作用于木之青的脑海中的，像是神识传音又不像是传音。 木之青的喉咙里有一丝铁锈味，正是来自天道越近，天道给予她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头巨狮在向蚂蚁进行警告。 她感受着体内灵海的翻腾，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露出一抹笑。 “我来此本来就是为了这个雷劫，有甚可惧？” 吃点这样的苦算什么。 剑义道尊能够在威势如此恐怖的雷劫下仍然选择迎面而上，她木之青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是这种感觉一定是不好受的。 木之青总是日常生活中看上去格外骄矜，可是到了可以骄矜的时候，她却选择了吞下一切痛苦硬抗。 节灵叹了一声，“也罢。总归对你有好处。提前熟悉这股气息，对你日后也有好处。” 很多时候，在大事来临或者大难临头的时候，并非没有办法解决。但是事情本身并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最让人头疼的是随之带来的压力。若是不能接受这股压力，那么还不待做些什么呢，人就会发疯。 新一轮的雷劫又在酝酿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让人头发发麻的程度了。 因为天际的乌云甚至比不过雷电充斥的数量，合成一起便是乍眼一看都是雷霆。 这时候天地之间哪怕有乌云也不再是漆黑，反而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去。 因为雷电充斥在天空中，光亮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云竹已经又退出很远。 木之青忽而转头，在亮如白昼的雷劫之下看向节灵。 “话说起来，你的身影好像要消散了？” 节灵原本还算凝实的身影变得虚实，在天地之间亮如白昼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身影了，但是同时又在天地之间的浩然下掩饰住异常。 但是木之青仍然发觉了。 节灵看上去有些无奈，“被天道抓到了。” 话音落下，他消失无踪。 第六百六十七章 雷劫二 木之青的心一跳。 与此同时，酝酿了许久的雷霆再度朝山峰之上降下，剑义道尊依旧迎面而上。 “轰！” 被剑光劈开的雷劫忽然间跨越千里，一股散开的雷电以掩耳不及之势直直往木之青而来，木之青及时旋身避过。 “噼里啪啦！” 雷电击在地上，使得泥土成了焦土，没了半分水分。 雷电消散之后，节灵的身影才缓缓出现。 木之青下意识感到失望，失望在心中一触即逝，因为她很快意识到更让她震惊的事情。 节灵的身影又变得凝实了！ 但是这种凝实和从前的凝实不一样！ 木之青和节灵有些距离。 节灵的月白色衣衫正在飘动，从脚到身躯又变成虚实的状态。但是木之青越过他的身影，清晰明白的看到距这不远之处，云竹睁大的眼眸。 “……” 木之青挑了挑眉。 “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了。天道离得太近，请容我离开一会儿。” 节灵彻底消失了。 此时又是一股散开的雷电直冲木之青而来。木之青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就出现在云竹的身旁。 她提着云竹的后脖颈，身影再度消失，直到又退后百里才停下。 没有雷电再出现了。 远处剑义道尊身形有些狼狈，但是仍然不动如山的站在山峰之上，等待下一道雷劫的到来。 天上的雷电在酝酿，木之青缓缓的侧头看云竹。 “……” 云竹脸上有些不太明显的僵硬。 木之青缓缓眯起眼睛。 云竹咽了咽口水，保持神色如常的，仍然是一副和先前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会儿，云竹汗如雨下。 然后他看见木之青眉眼一弯，好一副温和柔美的样子。 “你看见了。” 云竹看清木之青的口型。 她这样笑着说道。 “……” 云竹听到自己心如擂鼓的心跳声。 “轰隆隆！” “云竹道友，这是第几道天雷了？” 木之青的传音从云竹的脑海中响起，云竹暗暗骂一句娘。 但是即使知道木之青明知故问，他还是道，“快了，最多还有两三道雷劫。” 这场雷劫一共有八十一道，才将将度过七十八道，正在迎接七十九道的到来。而这七十九道天雷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大半个玄灵大陆已有将近半年亮如白昼却刺目极了的天空。 木之青叹了一声，“剑义道尊终于有些乏力了呢。” 云竹心中微动，他当然时刻关注这些。 随着雷劫的每一次降下，剑义道尊全都迎面而上，到了最后这几道雷劫，他已经浑身褴褛，成了一个血人，却未见他有半分退缩的样子。 好像雷劫再强，都是会变成助长他的存在，变成他的磨刀石，磨炼他的剑，磨炼他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所有关注这一幕提起心的时候了。 剑义道尊……他能否继续撑下去呢？ 云竹沉下心神，不免紧张起来，很难说是希望剑义道尊渡劫失败还是希望他渡劫成功。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渡劫半劫界，只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大多陨落在前面的雷劫之下，灰飞烟灭。 即使很难看到东西，云竹自然睁着眼睛，心里很是紧张。 他喃喃念道，“两道……还有一日最后一道就会降下雷劫。” 木之青竟然听到云竹喃喃自语的声音，轻笑一声，“看来剑义道尊飞升半劫界是必然的事情了。” 云竹却咽了咽口水，“这最后一道雷劫向来都是最凶险的，你不是说剑义道尊如今已经浑身鲜血吗？像他这样的渡劫方法，不知多少心血浪费掉。这最后一道雷劫太过关键，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胜负。” 剑义道尊脚下的山峰都被雷劈掉一半了呢，几乎夷为平地。 这还是雷劫专注对人，剑义道尊每回都迎面而上的效果。 木之青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日，已经在这里僵持了好几个月的所有修士更加提起心神来，不管心法练得再好的人，如今都呼吸急促起来，死死的看着风暴的中心处。 “来了！” 他们或说出声，或暗暗想道。 属于晋升半劫界的最后一道雷劫到来时，天地不再亮如白昼，所有天空全都暗沉下来，像是天空承受不了乌云的重量，朝大地压来。 “轰！轰！轰！” 穿梭在乌云的游龙带着吞天的气势，一下子弥漫出很远。而这样的游龙不只有两三道，而是四五道一起，几乎眨眼的瞬间就碰头到一起。 “轰隆隆！” 碰头在一起的游龙从头到尾开始消失。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看到乌云一片，天地之间黑沉沉一片，再无半点光亮，像是末日来临。 云竹紧攥衣襟，手都汗湿了。 “咚！” 巨大一声响，有那么一瞬间云竹甚至以为天炸开了，不禁浑身一颤。 可是往上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云竹咽了咽口水，“什么……什么声音啊？” 半倾，一旁传来木之青幽幽的声音，“雷劫将至。” 话落，云竹发现木之青身周出现淡绿色的光芒，一直延漫到他身边，形成光罩将她们二人保护在其中。 云竹心中一跳，意识到什么。 木之青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光罩刚将她们保护起来，天地之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好像要把天炸开，好像要把地炸开。 “轰轰轰！” 最后一道雷劫终于显现出它的身影，像是一头觊觎的贪婪恶龙，先是虎视眈眈的头颅出现，贪婪的“望”着剑义道尊。 “轰隆隆！” 恶龙没有半分预兆，庞大的头颅钻出云层，露出它粗壮的身躯，然后径直朝着脆弱的大地而来，径直朝着那个血人而去。 云竹瞪大眼睛，时间仿佛变慢了，那似乎能够毁天灭地的雷劫朝着那渺小的山峰而去，他甚至都看不到剑义道尊的身影。 “他变成剑了。” 身旁传来木之青的声音。 什么？ 云竹下一刻就意识到木之青再说什么了。 因为在仿佛被变慢的巨龙之下，有一道血色剑光出现，刚开始像沧海一粟，但是很快光芒大盛，像是炮弹一样直直冲着巨龙而去。 “他疯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雷劫完 他没有疯。 剑义道尊没有疯。 虽然再光芒大盛的剑光和巨龙般的雷电比起来都渺小至极。 但是两者很快相碰到一起。 “轰隆隆！轰隆隆！” 众人头皮发麻，在这威势之下，全都忍不住退后一步。 众人身边的大地有弥漫而出的闪电，让大地成为一片焦炭又很快消失。 众人忍不住闭上眼。 “轰！” 在耳边，漆黑中，震耳欲聋的声音源源不绝。 所有人的心跳都变得极快。 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划过一道念头。 如此天威之下，谁人能安好？ 在这一瞬间，大半玄灵大陆的人都感到度日如年。 远方的万剑城似乎感觉到威胁，护城的阵法应激出现，将一切威胁阻拦在外。 而在所有人的心中，她们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们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 在这样的天威之下，她们为何还要修炼？ 那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所有一切凡尘之事，所有一切争夺天材地宝的心，众人都不明白自己曾经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们到底有没有对天道的敬畏之心？ 她们应该有对天道的敬畏之心？ 她们怎么敢修炼？怎么敢妄想着逆天夺命，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们怎么敢的啊？ 他怎么敢的啊？ “雷劫过去了。” 恍惚之间，在一片黑暗中云竹听到木之青轻盈的声音，“剑义道尊想必在抵抗心魔了。” “……” 什么？ 有很长的时间云竹听不懂木之青在说什么，她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但是很快，云竹反应过来了，沉寂的心顿时从呻吟中清醒起来，狂跳的心脏在提醒他，在告诉他还活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云竹咽了咽口水，睁开了眼睛。 首先是天际微微的光亮，云竹忍不住遮挡眼帘。 “那是……” 他的瞳孔微微睁大。 天边的光亮像是要掀开一片黑暗，将夜幕带走。 天地之间有些许焦炭之味，可是微风吹过便不见踪影。 原来恰是晨曦时。 天边的太阳像是一颗蛋黄，背景是霞光万丈，霞光万丈之外是蔚蓝无边的天空。 这熟悉的一幕，这每日都能见到的寻常景色，此刻竟然让云竹感到有些热泪盈眶。 很快他安心下来，彻底恢复理智。 “剑义道尊呢？剑义道尊怎么样了？” 此刻神识已经可以延伸出来，但是云竹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到那座山峰。 明明之前还能看到些许影子的。 “山峰平了。”木之青说。 云竹愣愣看向木之青，她竟然还有心情笑意盈盈。 如此天威之下，就连活着都是一种亵渎。有那么一瞬间，云竹都以为阎罗地狱离他极近了。 木之青……或真是个怪物。 “剑义道尊呢？” 木之青笑眯眯，“我好像看到你眼中的敬佩了。你是不是敬佩到我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呢？我说过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 云竹彻底恢复正常，震撼的心胸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抽了抽嘴角。 木之青真是……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云竹视线回到远处，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 他的神识可以感觉到已经有不少恢复过来的修士正在犹豫，或许是在犹豫要不要靠近。 毕竟他们之中可能有些人都不知道剑义道尊是渡劫成功还是渡劫失败。 缓了缓，云竹彻底想起木之青的话。 “他在度心魔？”云竹忍不住道，“那这还不算渡劫成功……我们再靠近一千里吧。” 他都顾不上诧异那等天威之下，剑义道尊是怎样抵抗得了，并且在那仿若天龙的雷劫之下活下来了。 木之青无可无不可，提着云竹的领子眨眼间靠近了千里。 有不少人像她们这样做。 云竹摸着衣襟，对木之青的行为顾都顾不过来。 他踮着脚尖看，除了看到夷为平地的山峰，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要不再靠近一点？”他提议道。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别想了。” 嗯？ 为什么这么说。 云竹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我真的是糊涂了！” 这种话有什么问的必要。 很快答案就摆在她们面前了。 远处有一道修士的气息忽然显露，那是自天边而来的流光直接降落在那道气息之前。 这是一个白衣剑修，板着一张脸，就这样轻易看破了别人的隐匿术。 “还请退回去。” 万剑宗的人就在眼前，被抓了个现形的修士什么都没说，身影直接消失了，打消了靠近的心思。 而这相同的一幕还出现在各个地方。 剑义道尊不是散修，他的背后有一整个万剑宗做靠山，万剑宗帮不了度雷劫，但是怎么会容许有人将手伸到剑义道尊身上。 什么捡漏，什么肮脏的心思都是不存在的。 按理来说修士们都不是傻的，没人愿意得罪万剑宗。 但是此时的情况不同。 那可是即将飞升半劫界的人啊！ 她们怎么可能抵御得了这种诱惑？ 于是万剑宗的剑修便出动了。 云竹没管那些犯蠢的人，一直踮着脚尖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有些焦灼，“剑义道尊的心魔要多久？能不能成功？怎么看不到他的踪影呢？” 此时人多眼杂，各种小心思在雷劫褪去之后重新升了起来。 可是天际的太阳照样升起，很快高高挂在天空上，蔚蓝清澈。 “多久都不足为奇。” 声音的来源有些低，云竹回头一看，木之青都拿出个蒲团坐在地上了，老神在在的样子看得他牙疼。 “不行！我得去打听一下！” 说完云竹转头就想走。 “站住。” 云竹一僵，回头一看，木之青的手掌之间把玩着她那根木棍，笑意盈盈的样子，“坐下。” “……” 云竹掉头回来，连蒲团都没心情拿，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 两人坐在高山之上，外表看着倒是仙风道骨，但是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们知道了。 云竹死死的看着远方，就是不看木之青。 完蛋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万丈霞光 可是木之青什么都没说。 于是云竹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都好像在等待着远方消息的到来。 剑义道尊度完雷劫了，连那种雷劫都撑得过去，心魔一定没问题的吧？ “你觉得他的心魔会是什么？” 忽然间，木之青开口了。 云竹咽了咽口水，假装神色如常，“我怎么会知道。” 木之青笑着转头看他，“剑义道尊的出身你也不知道吗？” “……剑义道尊原是西大陆人士。据说他的母亲出身东皇府，父亲来历成谜，他出生于西大陆，也在那里长大，十岁之前从未度过紫灵桥。在十岁那年，他独身一人去往万剑宗，并且成功成为万剑宗的弟子……这是我能查到的所有了，时间过去太久，那一辈的事情只能查到这里了。” 木之青的木棍不知何时收了起来，手指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 “出身东皇府，却去到万剑宗吗？” 云竹道，“其实也不用奇怪。不管出身哪里，有的人就算出身再显赫，找不到合适自己的道途依然没用。像是剑义道尊这样天生就合该做一个剑修。前途无可限量，与之相比，其他都不算什么了。” 修士最重要的东西是修为。 只要能将修为提高，道途一片光明坦荡，其他东西又有什么重要的？那些前尘往事都该忘记了才是。 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道呢。 像剑义道尊这样一踏上道途就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儿的人，有多么让人羡慕。 木之青却想到和旁人不同的地方。 剑义道尊和东皇胜估计还有点血缘关系。 可是剑义道尊可一点都不如东皇府的人那样争强好胜。 像剑义道尊这样的人，他的心魔会是什么呢？ “嗯？” 此时正是天亮十分，天空忽然出现了变故。一股霞光蛮横的夺走了日出的光辉，霞光出现的时候，空气中某些气息为之一变。 木之青站起身，望着天际的光芒。 云竹惊艳，“这是……” 木之青道，“剑义道尊成功度过心魔了。” 云竹惊讶，“这么快！” 可是很快事实就摆在眼前，天边的霞光越来越多，云彩纷纷为霞光而让步。 “天有异象……破界而到半劫界……”云竹喃喃念道他从书上看来的文字，“木之青，这几乎要赶上你化神雷劫的时候了！” 天际的异象一出现，不用旁人说，离异象千里之外，能够被万剑宗容许的范围之内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远方的友人收起一展琉璃壁走出屋子，也看到了天边的异象，这比一展琉璃壁里的还要引人注目。 玄冰城城主摸了摸八字胡，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成功了啊……时隔近两千年岁月，终于又有人成功走上通往上界的路。” 问佛宗中的释怀大师步上钟塔，身后的大钟无声的摆动着，释怀大师看着天边一幕，轻轻一叹，“果真不愧是剑义施主。” 而在现场，众人近距离观看时却不约而同的想到同一件事情。 “剑义道尊呢？” 霞光已至，为何不见剑义道尊其人？ 山峰早就已经被夷为平地，大地之上一片焦土，修士们轻而易举就能在上面捕捉到活人的气息。 但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剑义道尊呢？ “他化为剑光了。” 云竹听到木之青的话，心中悚然一惊，“什么？剑光？剑光在哪儿？” 木之青无言看向天际。 云竹惊疑不定，可是很快，天际的霞光越来越多，好像形成七彩的彩虹，而在彩虹形成之时，空气变得紧绷，有一道流光脱离霞光，从上到下像陨石一样高速落了下来。 云竹瞪大眼，“那是剑义道尊！” 流光渐渐从头显露出面目，很快从无形化为有形，剑义道尊完好无损的从天上落了下来，身上可怖的气息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得到。 剑义道尊什么时候到天上的！ 云竹惊疑不定。 然后他就看到剑义道尊转动着眼眸，在他的目光之下，明明相隔千里，云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动都不敢动。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在剑义道尊的目光下，云竹只感觉自己是身处在大象前的蝼蚁。 他们就不像是同一位面之人。 然后惊奇的一幕发生了，不过一秒，天空的霞光转瞬便换了一个地方，包括霞光笼罩下的人也来到千里之外。 云竹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和木之青的面前，是神情古板的剑义道尊，剑义道尊的衣衫在吹动，衬得他不像此间人，他和木之青面对面站着，他的脚离地有些距离，他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木之青。 “你的气息是玄灵大陆最怪异之人。”剑义道尊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听在云竹耳中有些恍惚，不像是此间人一样。 木之青成为化神修士后，哪怕自身表现得再不似常人，也没有人敢面对面质问。 而木之青没想到，晋升半劫界的人竟然不会立刻离开，于是就造成这么多年以来，她被人面对面对峙。 剑义道尊不愧是万剑宗的老祖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为玄灵大陆操心。 “难道道尊也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云竹汗如雨下。 她承认了！木之青承认自己不是人了！ 剑义道尊道，“我只问你，曾经在玄冰城帮助玄霜树的你，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对玄灵大陆不利吗？” 玄霜树是北大陆的核心，是镇妖魔的神树，如果木之青能够帮助玄霜树，那自然也能害玄霜树。不管如何，一切选择不过都是她的一念之间。木之青对于玄霜树就像一把双刃剑。 剑义道尊从前无法在木之青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如今苦尽甘来即将飞升半劫界之际，便忍不住以此来向木之青讨个答案。 木之青弯眸，“人太弱小的时候会被人欺，有能力的话，只要能力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便不会让人放心，而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一人对千千万万的人，剑义道尊是希望我怎么说，才能得到一个你满意的答案呢？” 第六百七十章 不见节灵 “……” 剑义道尊轻轻留下一句叹息，“我说不过你。” 他的目光远眺，根据他的目光，可以看到一脸惊喜赶过来的万厉。 “师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木之青看清剑义道尊眼里掩藏得极好的不舍和忧伤。 “徒儿……”剑义道尊道，“后会有期，你我师徒之缘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剑义道尊化作来时的流光，整个人掠过奔跑过来的万厉，速度极快的飞掠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而在此时，天边的霞光越演越烈，光芒大盛，充裕的灵气覆盖在这处天空上，异象频出，有一瞬的时间光芒比天雷来临时还要强盛，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光芒褪去，众人睁开眼睛时，剑义道尊早已不见踪影，而天边的霞光消失不见，像是梦一场，太阳照常升起落下。 空气中属于强大修士的气息消失不见，众人的身体轻盈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木之青站在山峰最高的石头上，眺望远方，只看到一张又一张茫然的脸庞，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啊？剑义道尊就这样飞升半劫界了？”云竹措手不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灵气充裕的灵雨啊！”他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来的！ 木之青当初晋升化神还有灵雨呢！这家伙当年寸步不让的收取灵石一直让云竹耿耿于怀。 “你闭嘴！”刚跑上山的万厉通红着眼睛，紧握着剑，“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尊！”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编排你师尊，你不要胡乱迁怒啊喂！” 万厉伤心得要命，才听不进去他的话，“你还说你没有！我都听到了！” “喂，讲点道理好不好……” 两人在吵吵嚷嚷，木之青的视线一直放在西边的方向。 方才光芒万丈，所有人都不知道剑义道尊是怎样破碎虚空进入半劫界的。木之青却隐约看到剑义道尊被霞光裹挟着朝最近的紫灵河而去。 古籍里都说晋升半劫界后会破碎虚空，打破世界壁垒去往下界，现在看来，分明是破开紫灵河，阻隔妖魔，坠入“下界”才是。 “木之青！” 木之青转动眸光，看到云竹指着她一件讶色，“你的眼睛……” 木之青素来灵动的杏眸布满了血丝，有一滴血泪划过脸颊。 木之青不甚在意的伸手抹去，“云竹道友，我们该走了。” 再不走，等众人的目光从剑义道尊身上移开，她就要被围个水泄不通了。 但是木之青带着云竹走的时候，到底还是多了一个跟屁虫， 因为自家师尊走了而导致伤心不已的万厉很是消沉了一阵。 云竹心有烦心事，都不敢去招惹万厉，万厉现在是随便说一句就能炸。 “把他带回来干嘛？”趁万厉不注意，云竹悄悄跟木之青编排人家，“连剑义道尊临走的时候都那么关注你，足以说明万剑宗对你的态度。万厉那家伙多大的人了，与其说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师尊所以导致那么失态，不如说他是借此事靠近你，好给宗门通风报信！” 木之青想到自己初见万厉的时候，对云竹的话不置可否。 云竹再接再厉道，“现在外面大街小巷议论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剑义道尊，我看他们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剑义道尊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我们朋友一场，就让我敲打一下万厉，然后直接把他送走，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提防他有别的想法。”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 就连万厉知道剑义道尊最后的动向，那些防着其他人的万剑宗剑修难道就不知道了吗。 “云竹道友。”木之青忽然正色道，“从前我们还不是好好的吗？甚至还结伴去旁观剑义道尊飞升，怎么如今就变了呢？” 云竹脸色一僵。 “……你胡说的什么话，这是哪有的事。” 木之青抬手托腮，“可是从那日离开山峰起，你就没少提出要离开，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恨不得赶紧离开我身边。” 云竹干笑，“瞧你说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该害怕你的时候早就害怕了，怎么会等到今年。” 他就差汗如雨下了。 木之青这家伙，还是该坦诚的时候不坦诚，不该坦诚的时候瞎坦诚。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他是造了什么孽，才让她这么吓他。 木之青定定的看眼云竹。 云竹在她的眸光下有些挡不住了，索性心一横下定注意。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不干脆挑明！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该刀还是该剐总要给出一个章程！ 云竹想到这里，正要开口，忽然见木之青食指抵唇，无声“嘘”了一声。 “……” 云竹这下汗是真的要下来了。 木之青的杏眸定定的看着他，好像在传输着什么信息，声音却带笑，“说来万厉道友不过是因为再也见不到师尊感到伤心难过了一些，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云竹道友何必那么苛责。” “……哈……哈哈，”云竹话语如常，“你说得也是，话说这把年纪还能这么依赖师尊也挺招人稀罕的哈哈。” “嗯，那出自道友情，云竹道友是不是应该好好安慰一下万厉道友？” “你说得是……我现在就去问问他！”话音刚落，云竹卷着风就跑出门，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惊疑不定的回头看。 怎么回事？看木之青那反应，她们还不是一伙的？ 云竹反应过来，就差暗暗骂娘了。 不知不觉又被木之青卷入未知的事件了！ 云竹忐忑不安的去找万厉了。 房中，木之青的手掌一展，木棍出现在手中。 原本木棍外表中看不中用的蓝色纹路早就被本源灵力冲散了，浓郁的木系灵力充斥在木棍上的每一个地方。 日积月累下，原本让人厌烦的浓郁香气都被冲散得减弱许多。 木之青的杏眸弯弯，“节灵前辈你在不在？” 木棍毫无反应。 木棍和她心灵相通，木之青又唤了几声，木棍依然毫无动静。 “真的不在啊……”木之青抬眸沉思。 第六百七十一章 拥挤的妖魔 没过几天，一大早木之青带着云竹和万厉避开那些暗中窥探的修士，无声无息的来到紫灵河前。 这段紫灵河位于紫灵桥有些远。 “我们来这做什么？” 自从那天云竹被木之青那一声“嘘”吓得不轻后，就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事情了，今天还是他强迫万厉跟过来的。 一旁的万厉离她们都有些距离，站得远远的。除了剑义道尊刚飞升的那段时间他的眼睛都是通红的之外，现在已经面色如常了。 只是他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比之从前会更加冷厉，不仅不爱说话也更加孤僻了，最近和云竹的矛盾都少了许多，大多时候就是从早到晚一声不吭的练剑。 但是要是云竹提及让他离开，他又会无视，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此云竹经常吐槽他是放着好好的万剑宗不去练剑，偏偏跑到这一亩三分地来修炼。 想走的走不掉，能走的又赖着不走，反正云竹是无奈至极。他就不能跟这个死脑筋换换吗？ 微风吹过，眺望紫灵河，只能隐隐看到远方的西大陆建筑与山林。最夺人眼球的无疑是泛着死寂的紫灵河。 “你看紫灵河有什么变化没有？” 云竹仔细瞧了瞧，不以为意，“紫灵河能有什么变化，值得你一大早过来看。” 他就想在小院里呆着哪里也不去，免得被别人发现他和木之青靠得太近殃及鱼池。 “最近妖魔变少了呢。” 云竹倒不惊讶，惊讶的是另外一点，“你天天呆在家里，消息还挺灵通的嘛。”然后他看到木之青瞥了他一眼。 他不也是？ 云竹轻咳一声。 木之青目带玩味。 看来云竹和外界有特殊的沟通技巧。 云竹急急打断她的目光，“你要知道剑义道尊飞升了呀，以你的眼界，肯定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一提到剑义道尊，万厉的注意力就全吸引了过来。 云竹继续道，“剑义道尊飞升之后，玄灵大陆的灵气反哺了不少回来，天道降临，天地之间的阴邪之气驱散不少，灵气变得纯粹，也就不利于妖魔生存。自然而然的，就没那么多妖魔冒出来。” 云竹有意无意的看了万厉一眼，多提了一句，“这都是剑义道尊的功劳！” 万厉面色有所缓和。 “所以妖魔减少并不奇怪。” 木之青听得恍然大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这个反应惹得云竹狐疑的看她一眼。 云竹心念一动，想到木之青先前的话，“怎么？听你的意思，妖魔减少还和紫灵河有关？” 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还发现紫灵河有所变化？ 想到这里，云竹狐疑的将目光投向紫灵河。 晨雾袅袅，紫灵河不透光，修士敏感的感知能感觉到紫灵河沉寂下的危险之处，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云竹还知道，紫灵河之下隐藏着无数妖魔，只是平日里难以察觉得到罢了。 “你所说的改变，不会是关于紫灵河中的妖魔吧？” 木之青顿时欣慰的看着云竹，“云竹道友果然敏锐。” 云竹抽了抽嘴角。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小孩子求夸奖吗？ 木之青忽然抬手，聚集了紫灵河上的一团雾过来，然后伸手一挥，笼在手里。 这是在做什么？ 云竹疑惑。 木之青缓缓说道，“先前我在问佛宗的时候，发现问佛宗的墙壁颇具特色，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研究了一道法术出来。” “……”云竹抽了抽嘴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指的是应该是问佛宗开宗立派时就出现的万年壁画？” 木之青不置可否。 云竹咂舌，瞪眼，“这也能学法术！” 要是玄灵大陆的人都像木之青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拆人家开宗立派的镇宗之宝成为自己的东西，那么这个世界还不得乱套了。 那么修士还愁什么不能飞升，不能拥有自己的手段的？ 木之青真是…… 云竹瞪着她半响，好一会儿才泄气。 难怪旁人都觉得木之青不是人了。 这是人能做的事？ 木之青没理云竹的目光，继续说道，“问佛宗的壁画上到天地开源之时，下到古今之时。它们的纹路来源不可究其原因，却隐隐有些规律在身上。我想我不能细究到天地开源之时，但是至少也能捕捉到些许微末规律。” 云竹闻此迫不及待起来，“你要给我们看什么？” 木之青抬眸望向前方，“且看着。” 然后伸手往前一抛，刚才收到的云雾回归紫灵河之上。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紫灵河的云雾全部朝这边聚集而来，云雾聚在一起，浓郁成纯白色，以纯白为底倒映着景象。 “……” 看清白雾里显现出来的景象，云竹脸色紧绷，就连万厉都聚精会神看了过来。 “那是……” 只见云雾之中倒映着什么，那是一幅画……不，与其说那是一幅画，不如说是实时都在变化的一幕场景。 只见白色为底的纯白之下，是浓郁的黑。这反差极大的一幕似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仔细看去，没人会这么认为，不会有人小觑这一幕。 因为那浓郁的黑……中间有两条道，像是山洞里弯弯绕绕的天然通道，又像是飞鸟划过天空时留下的印痕。 而那两条道之中，那黑色的气雾在蠕动。云竹感觉到不对劲，再仔细看去，就发现黑色的东西是……妖魔。 云竹睁大眼。 白雾之中，印刻的痕迹是一只只妖魔。而且这妖魔不是寻常所见到的模样，而是气雾全都化作了粗略的手脚。一只妖魔拥有四五只手脚，全部都严丝合缝的契合在别的妖魔身上。 看到这熟悉的手脚，云竹下意识去寻找妖魔的头部。 结果他看到妖魔的头部契合在别只妖魔的手脚之间，严丝合缝，看不清五官的头脑沉默而寂静，死死的看着云雾外的他们。 云竹咽了咽口水，“这是……怎么会？” 他终于僵硬着看向木之青，“这是什么？” 木之青弯眸一笑，“它们的地方很小，不是吗？” 第六百七十二章 紫灵河的变化 云竹不言。 从云雾上的画面看来，妖魔所在的位置当然小了，否则它们怎么会严丝合缝的聚在一起。 可是若是地方真的这么小，那么中间为什么又会多出两条空道来？ 为何妖魔即使忍着这样拥挤，都要留出两条道来？ ……不对，等等。 云竹猛的摇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他猛的转头看向木之青，“我问的是这些妖魔是怎么回事？它们出自哪里？” 木之青笑了，“这么多的妖魔……”她收敛了笑意，“云竹道友，你说还会出自哪里，还能出自哪里呢？” 哪里能有这么多妖魔呢？ 云竹听罢，愣愣看向紫灵河，目光几乎想要透过紫灵河的河水望向深处，却是徒劳无功。 他沉默半响，然后才哑着声音道，“紫灵河。” 这么多的妖魔，除了出自紫灵河，还能出自哪里。 木之青点头，笑语嫣然，“正是，云竹道友猜对了。” 万厉这才从发愣中反应过来，“那中间那两条道是什么？如果这是紫灵河里的妖魔的话，那么为什么中间会空出两条道来？” 木之青闻言却沉默下来，垂眸半响后，才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呢。” 云竹却忍不住道，“如果你不知晓缘由，如何才能知道紫灵河发生了变故？”他顿了顿，又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之前是没有这两条道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云竹忽而道，“难道是还在问佛宗的时候，紫灵河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唯有那个时候，你才有接触到紫灵河的机会。” 否则从问佛宗来到紫灵河的一路上都有他的陪伴，在这期间，他并未看到木之青靠近过紫灵河。 如果答案真的是这样，那么又有问题随之而来， 那就是如果木之青在那么早之前就发现了紫灵河下的妖魔让出两道空地，那何至于憋到如今才带着他和万厉来到紫灵河呢？ 木之青一看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木之青轻轻一笑，指着云雾道，“你们瞧，这像不像是妖魔在为谁让路？” 云竹和万厉闻言再去看云雾，果然便觉得那两条空道留得特别刻意，果真就像是为谁在让路一样。 “你的意思是……”万厉道，“有人深入过紫灵河，所以妖魔才能为谁而让路？” “不可能！” 万厉刚刚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云竹就想也不想的，斩钉截铁的回道。 “怎么可能有人能进入紫灵河！这连化神修士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万厉听了，也觉得自己的猜测离奇，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疑虑，他沉默的看向云雾，不再开口。 云竹再瞧向这紫灵河的时候，心里除了惊讶于疑虑，更生出了一些寒意。寒意顺着他四肢百骸而延伸，让他如坐针毡。 如果紫灵河中的妖魔真的为什么存在让路的话，那个存在又会是什么东西呢？那无疑是个谜题，而且让人十分忌惮。 让云竹此时冷汗连连。 就在这时，紫灵河上的云雾忽然散了。 万厉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还在愣着。 云竹却心生警惕的看着木之青。 话说回来，此时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满心疑虑，都是因为木之青。 木之青耸了耸肩，“我说了，我只学到皮毛。时间到了，它就自然消散了。” 云竹哑然半响说道，“或许那是妖魔自己闲得蛋疼非要这么挤着呢？”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神游飞外的万厉看了过来。 木之青笑着挑眉。 “……我开玩笑的。” 木之青拍了拍手，“好了，我们该走了。” 云竹一愣，“走？走去哪儿？” “回万剑城呀。” “不是，”云竹指了指紫灵河，眼睛瞪大，“你让我们来这里，让我们看到刚才那些东西，结果你现在说走就要走了？” 木之青为难，“可是刚才……我是在开玩笑啊，我怎么可能能将紫灵河下的景象倒映出来呢？我又不是一展琉璃壁。” “……” 云竹一头黑线，“你以为你现在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木之青摊手。 “所以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云竹，“……” 三人又回到了万剑城，这次万厉向她们道别，“多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该回宗门了。” 木之青弯眸，“万厉道友不再多留一会儿吗？” 万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吗？” 云竹不可置信，“怎么？你刚才是在客气吗？” 万厉抿唇。 木之青道，“好了，虽然不知道万厉道友在疑虑什么，但是想住就住好了，我这座院子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只要你不要和其他人一样怀着其他目的靠近我，我会很开心你的陪伴的。” 云竹脸一绿。 到最后，万厉还是跟着木之青和云竹回去小院了。 院子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万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然后他抽出剑，飞身离木之青她们有些距离之后开始练起剑来。 木之青恍然大悟，“是了，出门的时候万厉道友的剑还没练完。” 所以云竹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万厉带出门。 云竹嘀咕，“这个死脑筋。” 然后他沉默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却直接无视掉了，直接绕过练剑的万厉回到屋子。 云竹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我不信你只是单纯让我们发现这一点！你肯定有你的目的！” 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将人的好奇心吊起来后就不管不顾了呢？ 木之青笑眯眯的回头，“话说回来，和寂望丹等重的宝物你想好了吗？” “……” 云竹的脸绿了。 所以当年帮他夺取寂望丹的时候，为什么不直言她对寂望丹没兴趣啊？ 寂望丹这样的东西，他到底要从什么地方给她找同样价值的啊。 云竹变了变脸，果断拿出一个小金笼，“这个给你消遣时间。” 说完他果断转身走了。 木之青转动着小金笼，垂眸看着金笼中的两只妖魔。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困惑 “这两个人还没死呢。” 木之青将小金笼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的手指搭着小金笼，专注的打量着小金笼的两只妖魔。 小金笼里的两只妖魔完全看不出哪只属于西老子，哪只属于蝎女子了。 倒是感觉得到两抹神智，只是非常微弱，微弱得几乎有些感觉不出来了。 想必他们二人也没什么清醒的时间，不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 西老子和蝎女子对木之青的恨意绝不会是轻的。 要是他们清醒这，哪怕用咬的都要咬掉她的手指。 木之青失望的将手放了下来。 她又研究了一会儿小金笼，很快就因为失去兴趣丢开了。 当年玄灵大陆发生异状而转化的二人现在虽然还有神智，却能看出来不出几年就会消散，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木之青趴在桌子上，盯着小金笼的两只妖魔发呆。 节灵是怎么回事呢？ 她的手指轻轻敲动桌子。 如果节灵真的回到半劫界了，那么他还会不会选择回来呢。 毕竟有木棍这个媒介在，他随时想回来都可以。 想到这里，木之青忽然挺直了腰背，手中出现木棍，她凑近看了看木棍。 过了一会儿，她杏眸里的光弱了下去，木之青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 算了，谁知道老妖怪有没有后手。 与其做有可能打草惊蛇的事情，她还是想想更多后手吧。 “咻！” “……呼……呼……” “咻咻咻！” 万厉神情坚定，眼眸专注，手上挽了一个剑花，往身后转了一个来回，然后积蓄灵力挥剑而出。 “嘭！” 鱼池的石块飞溅，鱼池里的冰鱼惊吓得四处游动。 云竹刚打开院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哀嚎一声，身影瞬间出现在鱼池旁边，伸着双手小心翼翼检查。 鱼池里的冰鱼没有什么异样。 云竹松了口气，随即转身道，“喂！你练剑就练剑，别乱破坏东西啊！到时候要是破坏了严寒阵法，鱼儿热死了怎么办？你去跟木之青解释啊！” “……” 万厉收剑，“下次不会了。” 云竹吹胡子瞪眼，“你这都是第几次了！要不是你还收敛着力道，那是不是整个院子都得遭殃啊！” “……对不住。” “好了。”一侧的窗户打开，木之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你占了唯一一个房间，万厉道友天天在院子里风餐露宿，你还不准人发泄一下心中苦闷吗。” 云竹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说，反正下次他要再随便造我也懒得管，他自己记得收拾残局就行！” 说完他越过万厉就要走。 “云竹道友。” 木之青叫住了他。 云竹转过身，“干嘛？” 木之青弯眸一笑，“我刚才好像看到云竹道友从外面回来。” 云竹听此就立住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特意给了谜题给我们，不就是让我们去探究的吗。” “什么谜题？” 云竹嘀咕，“你就装吧。”他大声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至于谁毁的院子谁自己换！” 云竹走了之后，万厉在原地就显得有些局促。当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不禁把剑往身后藏了藏。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会将鱼池修好的。” 木之青发笑，趴在窗户上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一些。” 她看上去没有生气的意思，万厉松了口气，听话的靠过去。 然后他的额头就被木棍敲了一下。 万厉捂住额头瞪大眼，猝不及防的后退一步看着她。 木之青的手中握着木棍，搞了个袭击，也不怕事主翻脸，反而还笑意盈盈的说道，“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我的院子就这么大，能撑得住几次修修补补？” “……”万厉垂头丧气，“对不住，是我没控制好。” 木之青收起木棍，“下次要练剑去屋外练。” 万厉犹疑。 “怎么？”木之青瞥一眼他，耐心的问，“有什么难题吗？” 万厉道，“外面有很多人。” 如果他在外面练剑，那些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凑上来，试图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 “不过都是一些好事之徒，你不理他们就好了。” 万厉抿唇，良久才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木之青失笑，“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被套话吗？” 万厉不语。 木之青趴了回去，懒洋洋的说道，“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更不知道我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放心，不用困扰。” 万厉沉默的看着她，半响垂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在院子里练剑了。” “等等。” 木之青直起身，偶尔可以透过她的身影看到屋里精致的摆件。 “若是你想的话，哪怕你练一年半载的剑，你都可以将剑气控制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你最近频繁灵气外泄，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万厉听得抬了抬头，半响又垂了回去。 木之青恍然，“是因为你师尊飞升的事情吗？” 万厉不语。 木之青就当是默认了，“你师尊飞升那么久了，我以为你早该适应了。” 万厉抬头看着她。 万厉像是罚站一样，对比木之青全然的懒散，他的全身上下显得很是紧绷。 木之青若有所思，“你师尊成功飞升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为何会这样不舍呢？” 万厉终于抬头看着她，他的眼睛里全是困惑。 “我不是不舍，我是……”万厉的话戛然而止。 “你是什么？” 万厉垂头丧气，“我师尊临走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他愣愣说，“他说他和我的师徒之情到此为止……” 木之青站起身，“你是认为剑义道尊飞升之后，是为了斩断和玄灵大陆的一切缘分所以才那么说的是吗？” “我师尊不是这样的人！”万厉反应很大，“我师尊他重情重义！绝对不会因为想要斩断缘分就那么说！” 木之青仔细看了看他的反应，然后耸了耸肩，“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那还在困惑什么呢？” 万厉垂头，“我师尊说，若是我不改我的心性，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 第六百七十四章 优柔寡断 剑义道尊如今在半劫界，万厉再也见不到剑义道尊，指的意思就是他无缘半劫界。 木之青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剑义道尊会将话说得这么重。 万厉垂头丧气，“是我给他丢脸了。我师尊那么优秀，我却总是拖他的后腿，要是广归师叔是他的徒弟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连飞升前都在操劳我的道途了。” 木之青的笑意收敛起来，“我想我大概明白你师尊的意思了。” 万厉迷茫的看着她。 “万厉道友你的心性太过拧巴了。” 万厉垂头，“掌门常说让我不拘小节一点，我总是去琢磨一些小事。” “师尊他……”他握拳，“师尊他还怪自己，说是他在我年少时太护着我，所以才导致我太依赖他。” “这种事情怎么怪得了他，要怪就应该怪我，这么多年了也没学个长进……” 木之青上下看眼万厉。如果肉眼可见情绪的话，那么万厉现在浑身上下应该都是被迷茫的雾气笼罩。 “万厉道友，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万厉抬头，迷茫的看着木之青，“有什么事你直言就好。” 木之青此时深刻明白了心境对修士有多么重要，若是心境不提升的话，修士无论如何都不会更进一步。 万厉是如此，所以他身上的灵力那么不稳定。连原本充满凌厉的剑气，如今都加上几分柔和，没那么锐利了。 “我记得你我同在玄冰城时，你的师尊为了让你独当一面，将你丢到城主府。那时候很多人不服你，给你下绊子，对你冷眼以待，你孤立无援。” 万厉的眼里出现几分怀念。 他当然记得这个事情，他永远都会记得他辞行玄冰城城主，专注练剑的时候，师尊脸上的欣慰。 “那时你说，你弄不明白那些人情世故，修士的世界没有手里的剑简单，你为那些人际交往感到痛苦。” 万厉一愣，眼里的光更暗淡了，“说来还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我想要什么。可是于剑一道，我的心思繁多，我可能就不适合做一个剑修，不然也不会让那么多人失望……” 木之青沉默半响，她提起玄冰城的时候，意思是让万厉回想起当年的决心。 可是万厉却越发颓废了。 “万厉道友。” 万厉迷茫的看着她。 “你是元婴修士，元婴修士在玄灵大陆可是高阶修士，你很强，你不用怀疑这一点。” 木之青遇到的其他元婴修士，比如云竹罢一等等，哪个不是人精。 可能对于修士来说，埋头修炼导致的效果就是数百年时光如弹指一挥间，实际心智对于埋头修炼的人来说，反而和活过的岁月不匹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证明埋头修炼是错的，难道人就要时时刻刻充满算计，心思不那么纯粹，才不会导致不管活了多久，心思还会纯净得让人嘲讽吗？ 太过奸诈让人不喜，可是什么坏事都不做，在意身边人身边事，同样会让人不喜。 那要是不在意身边人身边事，以算计的目光去看待一切，这样就是对的吗？ 木之青心念电转间，轻轻笑了笑，“万厉道友，剑义道尊是你最在意的人了，他现在飞升到半劫界了，你也应该努力才是。” 万厉被她诚恳的模样弄得一愣，然后道，“我想我应该给自己一些信心。” 万厉如今的心境，不会支撑他的修为更进一步。 “其实你很适合剑修。” 万厉茫然。 木之青笑了笑，“没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怀疑这一点。” 万厉若是走上佛修之路，他无法对旁人和旁事做到过眼云烟的程度，所以他不适合做佛修。 而若是法修，法修所需要的心境会更复杂，甚至还需要不择手段一些。 相比之下，剑修对万厉来说就刚刚好。 剑修不需要那些尔虞我诈，只要心思保持纯净，忍受得了练剑的枯燥，心中在意自己的剑同在意自己一样。 云竹就很适合。 “……我知道了。”万厉鼓起勇气，“谢谢你，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为自己身为剑修而迷茫。” 木之青颔首。 万厉当然是爱剑的，这点毋庸置疑。不然任凭木之青说破脑袋，他该在意还是在意。 万厉的烦恼总而言之只有一句话，他有些不接受自己的性格。 而这点是致命的，毕竟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话，他的修为还能够保持原样吗。 如果万厉有朝一日能学会对身旁人身旁事的在意少一点，那么他的修为尤其是心境就会更上一层楼。 剑义道尊有一点没说错。万厉确实太依赖他了，所以他才会在飞升半劫界的时候，将话说得那么不留余地， 因为若是他还在玄灵大陆的话还好，他可以随时知道万厉有没有行差踏错一步。 那他飞升半劫界了呢？ 万厉那么依赖他，若是他走了，万厉会不会误入歧途？ 所以剑义道尊索性狠下心替万厉斩断这一切。 而且…… 木之青摸摸下巴。 剑义道尊那么为万厉着想，难道就不担心物极必反，万厉反而朝着更糟心的方向走歪吗？ 剑义道尊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 木之青抬眸。 他大概率会托付给旁人，让人看着万厉，随时准备将他拉回来。 而这个人肯定不是木之青。 万厉舒出口气，心中的苦闷减少不少，“我去外面练剑了。” “等等。” 万厉转身，迷茫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微笑了一下，“把鱼池修好再走。”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 万厉连忙去修鱼池。 修完鱼池，万厉雷打不动的去练剑了。 “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云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那小子是死脑筋，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拧巴在道途上。” 相比起木之青的“好心”劝慰，云竹是懒得费那个心思。 木之青笑眯眯的看着他，“云竹道友近日早出晚归，得偿所愿了吗？” 云竹来气了，“你还说呢，还不是你吊人胃口！” 第六百七十五章 密谈 云竹查紫灵河查得快吐了，就差没有自己深入紫灵河看看妖魔到底是不是拥挤成那样，看看拥挤的妖魔中到底为什么要留下两条道。 而这么费心的前提是这一切都出自木之青，她明明知晓原因，明明知晓来龙去脉，却一句话都不说。 答案离得这么近却要追寻答案，不怪云竹在忙碌的同时还心不甘情不愿，郁闷得快吐血。 木之青耸了耸肩。 云竹心里没了指望。 看来真的指望不上木之青，她不说的话，他总不可能撬开她的嘴巴让她说。 木之青手一伸，小金笼就飞到云竹手上，“还你。” 说完她就要关窗。 “等等！”云竹连忙叫住她，木之青挑眉看来。 云竹左右环顾了一下，笑了笑，“这么快就还给我啊，自己一个人不无聊吗？你要是觉得没什么趣味的话，我把这个小金笼送给你都行，这样你有人陪我的话，我也不用担心你闲着没事捉弄人了。” 他的目光若有所指。 木之青唔了一声，“这个小金笼没什么好玩的吗。我最近打算好好修炼，说不准什么时候热闹就来了。” 她关上窗。 云竹摆出的笑脸僵了，忍不住来回徘徊，绞尽脑汁思索。 她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现在是自己一个人？那热闹呢？什么热闹会主动来找她？ 云竹忽而顿住，不太敢相信的看向木之青的房间。 她的意思是……那个人有可能还会回来，她要在这座院子里等他吗？ 可是他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个威胁吗？ 难道她不应该想办法彻底摆脱他吗？ 云竹早出晚归除了在调查紫灵河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那日天雷之下，他无意中看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身月白衣衫，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云竹就能忽略掉那些惊天动地的天雷，眼里只能看到他。 那个男人看上去是个灵魂，却又有些不太像。最重要的是他在木之青的身边！木之青哎！ 她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了？ 云竹查了许久，都没查到木之青身边能有什么人。 那个人在木之青身边呆了多久了？为何两人待在一起，木之青却表现出一副两人不是一边的？ 就是因为这样，云竹一时半会儿才没有想着远离这些。一是对比那个神秘人，木之青更偏向他。 二是……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何连木之青都这么忌惮他。好像是……打不过一样。 如此一来，范围更小了。 木之青如今是化神修士，谁能压制住她，让她不敢忌惮成这样呢？ 云竹能想到的只有木之青和沈长青曾消失一段时间，他能查到木之青大概是通过罢一和罢九去过天卦岛。消失那百年木之青应该是去了天卦岛。 天卦岛上的天卦子弟隐居了那么多年，没准就有什么手段特殊的高手。 可是问题来了，天卦子弟是算出木之青的威胁，所以才派人跟在她身边监视着她的吗？ 这么想的话，倒是还合理一些。毕竟天卦弟子就是为了玄灵大陆的安宁活着的，若是木之青对玄灵大陆有威胁，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的。 这样一来，好像就剩下这个可能了。 但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木之青对玄灵大陆真的有威胁吗？ 多年前天气恶劣，暴雨和干旱层出不穷，妖魔的力量变强，玄霜树出现枯萎。是木之青晋升化神之时拯救了玄霜树。 化神雷劫后的异象竟然能够修复玄霜树，谁会认为这样的木之青是抱着倾覆玄灵大陆来的？ 木之青身有特殊之处，且能够造福玄霜树，如果不是她自己足够强，外面那些闲着没事监视她的人早就一拥而上，喝她血吃她肉了。 所以那个男人如果不是天卦弟子，又能是谁？那么神秘，却能够威胁到木之青，让她这个性子的人不给一点机会，给云竹的感觉就是木之青完全想那个男人去死。 一展琉璃壁里的人听完云竹的话沉默了许久。 “她没让你保守秘密吗？” 云竹很是恭敬，“看木之青的样子，她好像根本无所谓这件事被谁知道。” 一展琉璃壁后的人有些不赞同，“不管如何，她肯定不希望这件事被闹大，你跟我说倒罢了，此后不许再对人替这件事。” 云竹恭敬应是，心里在想没准木之青都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了，所以才连警告他不许乱说都没说过。 “但是……”云竹不解，“那个男人会是谁呢？” 一展琉璃壁后的人道，“你别忘了，木之青不是常人。她一出现在玄灵大陆名声大噪的时候，没人知道她的功法是什么。” 云竹心里有丝明悟，“您是说……” “你认为那个人是近年才出现的吗？” 可是随即云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如果是那样的人，岂不是说明……” “修士的功法于木之青无用，你可曾见过她使用过什么宝器，争夺过什么天材地宝吗？” 云竹点头，“她连寂望丹都不在乎，晚辈从前便发现她除了一些吃食茶点，其他东西一概不用。” 他犹疑了一下，“可是如果那个男人和木之青同出一脉，是一样的神秘存在，那他们之间为何还会反目？而且那代表着那个男人在木之青身边很久，这么多年，我见过她无数次，也有朝夕相处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点。” “恐怕不单单是同出一脉。” 至于具体是什么，一展琉璃壁后的人没有说。 “你发现不了并不足为奇。我们不应该低估那个人的实力。这次你能看到他，是因为玄灵大陆最强的雷劫所致，否则即使一直被蒙在鼓中，也不是不可能。” 云竹咂舌，“那得是什么存在啊。如果他当真那样强的话，又为什么不曾在玄灵大陆出过一点名头呢？” 一展琉璃壁的人沉默半响，“或许不是不出名……你可以往这方面查一查，强大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留住。” “……是。” 第六百七十六章 图谋妙音宗至宝 松软床铺上，木之青翻了个身，翘着双脚趴在床上，一只手输送着灵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木棍之中。 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淡绿的灵气中包裹着一丝灰雾。 灰雾沉沉，可是看上去又很是有灵巧的气息。 木之青内视丹田，果然发现丹田里的灰雾少了一丝。 “在木棍里就没什么痕迹吗？是被吸收了还是什么原因呢？” 床铺边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书籍，木之青翻过一本书籍。 “金山的存在至今没人察觉，有人认为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有人认为是一个强大的秘境……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金山第二次出现。” “那紫瘴林呢？邪魔谷在灭绝之前，在紫瘴林中存在了数百年的时间，原先那里就是紫瘴林，迷雾重重，好像也没什么故事啊……” 木之青想了想，翻身起来盘坐在床上，从记忆里翻找着什么。 终于，她找到了。 一幕景象出现在木之青的脑海中。 无数人头和人干密密麻麻的叠在一起，像是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树木。 假扮成人类的妖魔视修士为口中之物，认为吃掉人类能够得到永生…… 这些都是木之青在金山里经历的一切。 这次有了灵感，木之青便不再略过这一幕。 假扮成妖魔的凡人头颅，其中还夹杂着被献祭的修士身躯，在这样鬼森之地，偏偏有这样一件宝物。 宝物来历成谜，是它就诞生在那片诡异的地方，还是在鬼林形成之前它就在哪儿了呢？ “嗯？”木之青睁开眼睛，懊恼的敲敲自己的额头，“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金山是现实世界中，玄灵大陆的影射。 玄灵大陆的紫瘴林是经历过无数生命的洗礼，最终才会形成数千年的紫瘴林，凡人难以入内，修士九死一生。 这样的存在，有什么理由去诞生这样的宝物呢？ 而且紫瘴林中的宝物还被紫瘴林的环境所连累，相容成了紫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木之青得到了金山里的这个东西，才会放弃紫瘴林的东西。 金山里的那团灰雾明显更有益木之青，充满着矛盾的生机。 所以如果不是后者的话，那只能是前者了呀。 木之青又躺回去。 “我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呢？”木之青气鼓鼓。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倒是很容易联想到一件事情呀。” 木之青转手，手掌心上悬浮着一道金色符文。 这是宿天依在金山里收集的天然符文，据说对飞升有用，可是符阵宗的冰心儿用生命证明了天然符文与飞升无关。 可是天然符文最重要的一点是…… 木之青的杏眸闪烁。 它们是天底下之间生成的宝物啊。 跟灰雾何其相似。 就像从前她天然的就认为灰雾和息土有关一样，灰雾就是天然生成的，而且不是因为紫瘴林的影响而天然形成的，而是在紫瘴林出现前就出现在那里。 而后来紫瘴林生成，宝物被埋葬在紫瘴林中，直到邪魔谷的户主在那里开宗立派，利用宝物增强邪修的功力。 天然符文在手心上缓缓流转，木之青的瞳孔上倒映着符文的模样。 “其实除了符文，还有很多东西都类似呢。” “比如……” 木之青抬眸，唇角露出一丝笑。 “传说中天降宝物于妙音宗等宗门啊。” 云竹曾在金山里说过，妙音宗之所以有今日这样的威势，是因为万年前凤盘音铉现世，妙音宗老祖以凤盘音铉开宗立派，凤盘音铉为至宝，才能有今日的妙音宗。 灰雾若是天然生成，那和凤盘音铉是何等相像啊。 甚至不止凤盘音铉，符阵宗还有传说中能够连通上界的阵法……当然，这点真实度有待商榷，如果不管符阵宗的话，那么东皇家的长灵果又是从何处而来的？ 与之相比，沈家的万年钟石乳都有所逊色，毕竟同样是天然之物，灰雾和凤盘音铉最是特殊。 “它们为什么就可以是天然形成的至宝呢。” 木之青托腮，“如果它们同出一脉的话，那我就得去妙音宗走走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妙音宗的凤盘音铉如此珍贵，她一个外人，要怎么去妙音宗探探这件宝物呢？ 要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来整个妙音宗的报复。 木之青看了看木棍，确定没什么动静后她下床，挥手将床上的书籍全都收起来，然后开门走出院子。 鱼池中的冰鱼在肆意游动着，池水的角落在阵法的作用下结着冰霜。 为了确保冰鱼活着，院子上也被拍了一个冰寒阵法，此时正扑朔朔往下下着雪，落在木之青绿色的衣衫上，转眼就消融不见，连个痕迹都用不上来。 木之青一抬手，冰雪便绕着她的头发走，全顺着她的衣衫到鞋子上。 当时云竹在院子拍阵盘的时候，看到她在窗户边悠闲的围观，还欠揍的说一句：“反正下不下雪，冷不冷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总不可能某些人因为不想沾身上就嫌弃人家洁白的雪吧？” 木之青当时的回答是将他拍到阵盘旁边的墙上，于是云竹还要费心琢磨着怎么修缮墙壁。 木之青打开院门，呼呼声传到耳边，外面温暖如春，和院子里的大雪纷飞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万厉道友。”她叫正在练剑的万厉，“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万厉停下练剑，胳膊带着力量感，长时间的练剑可以清晰看到手臂上的青筋。 他一点汗都没留，喘着气跑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木之青点头，指了指周围，“这些打扰你的人，你知道有没有属于妙音宗的？” 自从万厉在院子外练剑后，没少人打扰他练剑，万厉不胜其烦，直到日复一日他练剑之后才好过一点。 万厉想了想，“好像有个人自报自己来历的时候说自己是妙音宗的修士。” 万厉是万剑宗的剑修，那些宗门的人自诩大家同是大宗门子弟，没少上来凑近乎。 木之青点点头，然后环视周围，客客气气道，“妙音宗的道友何在？” 第六百七十七章 英石道君 周围安静了半响，连风声和阳光似乎都被人为控制的凝滞几分。 一堆高阶修士凑在一起的影响力是惊人的，有时候控制不好，周围的环境都会随着他们的情绪起伏。 一时没有回应木之青也不着急，似乎不担心没人出来。 果然半响后有个人从虚空中出现身影，是一个妙龄女子，面容年轻，但是眼眸中的阅历全然不是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见过木前辈，晚辈正是出自妙音宗，道号英石，乃是妙音宗的精英子弟。” 大宗门有内外门之分，除了内门比外门身份高，还有更高于两者的精英弟子。 面前这个人正是妙音宗的精英弟子。 木之青笑眯眯，“我们谈谈吧？”然后她对万厉道谢，“不耽误万厉道友练剑了。” 万厉颔首，也不问木之青要干什么，提着剑继续在风中练了起来。 木之青带着英石进入小院，“麻烦帮我关一下门。” 英石接到宗门任务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进入这个院子。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木之青此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虽然能够近距离接触木之青，但是英石心里不是没有忐忑的，她老老实实的用手关上院门，无视院门外若有若无的探寻目光。 “木前辈找英石有什么事吗？” 扑朔朔的雪让英石更加紧绷，雪花的凉意让她更清醒几分，她还看到角落里的鱼池，心想这位前辈不愧是让掌门惦记的人，在这么多人群狼环伺的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情养鱼。 “别着急。”木之青笑眯眯的招手，“过来坐下。” 木之青坐在躺椅上，倒是没有不成样子的躺下，但是用灵力让躺椅摇来摇去，气氛顿时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英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圈，院子里只有石桌石椅，离木之青有些近，她矜持谨慎的坐下，乖巧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轻笑一声。 这个人倒是有意思。 “你认识姚童吗？” 英石一板一眼道，“姚师姐是宗门的风云人物，晚辈自然知道她。”她小心翼翼看一眼木之青，“但是姚师姐因为秘境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外面不知所踪。” 木之青垂眸。 音青道尊没有将姚童的死讯传出去啊。 转念一想木之青便明白了。 音青道尊这是给姚童一个好的名声。 不管如何，姚童可以因为重伤而死，却不能因为曾经的凡尘往事而死。 木之青温和的问，“你的名字很特别呀，有什么典故吗？” 英石缓了缓紧绷的脸色，虽然木之青凶名在外，她很是害怕，但是目前看来，木之青看上去很和善。 “回前辈，这是掌门为我取的道号。英石是我们妙音宗回音阁的主要材料，虽然外表像石头，但是敲击的时候会有美妙的音符出现。” “原来如此，你的道号很好听。” “……”英石脸一红，“谢谢。” 木之青笑了笑，“过段时间有空了我能去妙音宗走走吗？” “……” 英石惊愕的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因为上一个话题残存着。 好一会儿她意识到木之青话中的内容，错愕道，“木前辈你要去妙音宗？”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是她听错了，但是在看到木之青的笑容后，她便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不可以吗？”木之青很失望的样子，“久闻妙音宗大名，我一直想去拜访的。” 英石的反应很快，很快就在木之青的目光下镇定下来，很诚恳的说道，“木前辈说笑了，妙音宗当然欢迎您。” 木前辈为什么要去妙音宗？她明明知道现在各个宗门根本不可能会拒绝她的到来，至于原因更简单了。 英石看不明白眼前人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拒绝，自然是应承下来，而且想得十分周到。 “妙音宗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贵客，请容木前辈宽容一些时日，我会传给宗门这个好消息。” 木之青莞尔，“那就麻烦你了。” 英石太上道，木之青都不用多费口舌。 “正好我这些时日需要等待一个人，就有劳你向妙音宗传达我的意愿了。” 英石是恍惚着出门的，被木之青三送四请，十分客气，好像她是什么身份尊贵的贵客一样。 英石刚出门，云竹就从外面赶了回来。 木之青笑眯眯的站在门边送别英石，云竹转头到脖子疼才等到英石不见踪影。 云竹麻溜的进门，挥手关上院门，比英石还要惊疑不定，“你叫她进来干什么？” 木之青笑着看他一眼，转身走向房门。 “有些无聊了，所以找人聊聊天，那位道友很可爱。” “……骗鬼也不是这个骗法吧！”云竹追上去，“你别回避问题啊，你要是没什么目的你会做这种多疑的事？还是你又要给自己找个室友呢？后者的理由我都比你鬼扯的那些更相信！” “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你应该识趣一些才是。” 木之青做了个鬼脸，“我有更好的建议，你可以去问她。”说完，她“嘭！”的关上房门。 “……” 云竹捂脸。 他是见鬼了吗？ 他头疼的看向院门，好一会儿转头冲着房间喊，“你说的啊！那我真去了！我可不是偷偷打探你的私事，我这是在你的允许下光明正大的替你办事！毕竟你都这么要求了！我得给你点面子不是！” 屋里没有动静。 云竹不死心的喊，“我真去了！你到时候可不能到头来后悔啊！这可不是让你抓到由头质问我的点啊！”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木之青懒洋洋的声音，“滚，我要睡觉了。” 云竹麻溜的转身就跑。 睡什么睡，又不是凡人，天天在家里睡大觉。 但是木之青默许了就好说，他不能光明正大问正主，正主不肯说，他可以自己去问那个女修！反正木之青也同意了。 云竹跑出很远，又倒了回来，“喂！死心眼，木之青刚刚找那个女修做什么？” 万厉停都没停一下，剑风都快刮到云竹身上。 “滚！”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前往妙音宗 云竹一脸晦气的坐在木之青身前。 “你是耍了什么手段，那个女修理都不理我！”他愤愤不平，“还有万厉那个死心眼，竟然都学会叫我滚了，你敢信？” 木之青轻笑，“太招人烦的人哪怕是人憎狗厌都不奇怪。” “……” 云竹此人也够绝，当着木之青的面说他调查她算计她。 反正以木之青的性子，你要是偷偷去查，被她发现了她得想方设法找回场子。但是要是坦坦荡荡的将话摆开来说，将事实摆在木之青面前，她反而懒得计较，甚至高兴的话，还会乐意多说几句。 这是云竹所琢磨出的事情，于是两人的相处便多少有些诡异。 “你到底找人做什么？” 木之青懒洋洋的抬眸，“你真的很烦人，都说不会告诉你了。” “……行吧。”云竹气哼哼的站起来，“我自己去查！” 云竹跑走了。 很快，不过几日，英石就再次上门。 英石上门时云竹赖在院子不成，就贴在自己的房门上，被木之青一个隔音阵法就隔离开了。 英石道，“若是木前辈无事，随时都可以出发妙音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晚辈可以为您带路。” 木之青坐在躺椅上，垂眸看着手中木棍半响。 英石的目光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棍上。 这就是传说中来历成谜的大杀器吗？可是看上去真的就同木棍一样。就是这样一柄木棍陪了木之青那么久吗？ “怎么会嫌弃呢。”良久，木之青松手，笑眯眯的抬眸瞧着她，“现在我们就可出发的。” 英石神情一松，向木之青行了一个礼。 云竹在房里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终于再次听到院子传来动静。 隔音阵法没了？ 云竹连忙打开门跑出院子，正好碰到练剑回来的万厉。 嗯？人呢？ 云竹整个院子跑了一圈，有意无意的看向木之青的房间。 应该在房间吧？ 云竹轻咳一声，厚脸皮跑去敲门。 “木之青？” 没人理他。 云竹又敲了几次，终于发现不对劲。 没有阵法？ 云竹忽然打开门。 门内可以看到一大半的精致摆设，没有听到木之青的责怪声。 云竹猛的把门关上，转身面露惊诧。 “人呢？” 什么时候出门去的？ 云竹思索了一下，想要出门去，忽然顿住脚步，看向休息了一会儿正在擦剑的万厉。 “喂，木之青人呢？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万厉手中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的道，“她说要出门几日，过段时间就回来。” “……你不早说！”云竹急切的上前，“她去哪了！” 万厉抬眸，眼眸里竟然冷冷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嘿，我说你……” “我知道你别有用心，可是要让我知道你要对她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 万厉全然不怕他的变脸，停止擦剑，并将锋利的剑尖指向他。 云竹条件反射的举起双手，“喂，不用这么反应过度吧！我可不想和你打架！” 万厉放下剑，看也不看他就转身继续练剑了。 云竹纳闷的看他一会儿。 敢情会咬人的狗不叫？ 云竹朝他喊道，“喂！等木之青回来，我要告诉她你又在院子里练剑了！” 万厉的动作肉眼可见的一顿，然后收起剑顶着夜色打开门出去了，没一会儿就传来练剑的呼呼声。 木之青随着英石到达妙音城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英石调整呼吸，好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英石准备了飞行灵屋的，但是她没想到木之青直接带着她飞行，化神修士的速度太快，一步就能走上百里，让她每每都有种空间不适应而形成的呕吐感。 “你还好吗？”木之青很是歉意，“知道你不适应的话，我应该再慢一点的。” “不……我……我还好……”英石强用灵力压下去，勉强笑了笑，“木前辈的诉求是最重要的，晚辈现在就带你去宗门。” 要到达妙音宗要先穿越妙音城，妙音城街边随处可见各种乐器，有的乐器曾见过，有的乐器不曾见过。 受妙音宗影响，妙音城是一座以乐会友的城市。 英石带着木之青穿越妙音城，来到妙音宗的大门前。 守门弟子认出英石，“英石师叔！弟子现在就去通禀掌门！”机灵的守门弟子看也不敢看木之青，连忙跑进去通知门中长辈了。 很快，木之青看到音青道尊和一个长者出得门来。 “哈哈哈！”长者身着深色的宗门衣袍，笑声爽朗极了，“想必这位就是之青道尊吧！久闻大名！” 木之青弯起杏眸，看上去很好脾气，“那想必你就是妙音宗的掌门了，时常听到你的名字，还是头一次拜会。” 这话让妙音宗掌门听得通体舒泰，心里暗想这位木之青也不尽然是传言里所说的不善交际。 音青道尊立定在木之青身前，朝木之青示意一般点点头，“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 木之青行了个道礼，“音青道尊好久不见。” “好了，贵客远道而来，咱们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之青道尊，不嫌弃的话，就由本掌门带你看看本宗的风土人情？” “那自然再好不过。” 妙音宗掌门是个非常圆滑的人，立即就带木之青进了妙音宗的大门。 妙音宗不像万剑宗一样一入门就是缭绕云雾，看不清周围环境。相反，妙音宗一入门就是宽阔的空地，远处的建筑形如宫殿，宫殿走廊下每隔几米就垂吊着一串串风铃，等人经过宫殿时，风铃便会发出清脆的铃声，让人觉得悦耳至极。 铃声层层叠叠的重合在一起，让人见识到妙音宗以音为道的奇妙之处。 木之青被自家掌门和音青道尊前呼后拥，身后还跟着乖巧至极的英石道君，这个组合引得经过的弟子纷纷交头接耳。 “这位前辈是谁？” “不知道啊，你没瞧见掌门都亲自陪在一边吗？” 英石道君乖巧的神情冷了下来，严肃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要是惊扰了贵客，瞧本君不扒了你们的皮！” 弟子们这才纷纷退散。 第六百七十九章 宾主尽欢 掌门豁达道，“哎，门下弟子太过年轻，好奇心太重，让之青道尊见笑了。” 木之青比掌门表现得还豁达，展示着自己的笑脸，“怎么会呢？年轻人就该有些朝气才是。” 掌门一顿，斜眼看一眼音青道尊。 这哪里像是你所说的不懂交际，这以长辈自居的口吻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音青道尊的脸僵了僵。 是她不够了解木之青吗？ 可是即使如此，音青道尊心里都觉得很是违和。 音青道尊接过话头，“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对妙音宗感兴趣，早知道如此，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该多提一句，这样也不用你主动提及了，真是失礼。” 木之青弯着杏眸，笑意盈盈，“常人常说我想一出是一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音青道尊觉得失礼呢？明明是我不请自来更讨厌一些。” 几人话里来话里去，不管妙音宗掌门和音青道尊如何拐着弯试探，木之青都安然的在这片风铃乐声中应对如常。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掌门殿所在的山头上了，放眼望去，妙音宗一众建筑如云中楼阁一般，路上人来人往的修士们更是来去匆匆，拿着各样宝物互相交流，好一副修仙宗门的盛景。 妙音宗掌门的脸都快笑僵了，太过拐弯抹角的坏处是旁人跟你拐弯抹角时，你想知道的目的就还是原来那样摸瞎。 音青道尊瞥一眼神色如常的木之青，这人一脸闲适，一路走过来都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待妙音宗的一切，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忧这客套下的风起云涌。 她顿了顿，索性直接道，“不知道你这次来妙音宗所为何事？” 妙音宗掌门是个圆滑的男修，听此就是不赞同的看她一眼。 可是木之青道，“我是想来见见妙音宗的风土人情的。” 还是这句话。 妙音宗掌门心想你这么直接的问话有什么好处。 还不待掌门想想该怎么圆滑的将话说得好听，就听木之青继续说道： “听闻妙音宗有一样足以开宗立派的宝物，名叫凤盘音铉，所以我闻名想要来见见这样珍贵的宝物，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 掌门圆滑的神情僵在脸上。 音青道尊皱起眉。 英石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呼吸声都变轻了。 音青道尊确认一遍，“你想见什么宝物？” “凤盘音铉。”跟他们一样拐弯抹角的问话而回答大半天的木之青，说完这句话才好像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啊，对不住，我是不是不合时宜的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了？” “……” 你也知道啊。 妙音宗掌门不愧是做了几百年掌门的人，很快笑了笑，“你瞧你说的，怎么会过分呢？要怪就怪那些危言耸听的人。” 掌门叹了一声气，“不瞒之青道尊说，外界对我们妙音宗向来有诸多揣测，不光是凤盘音铉，外界还经常将一些传言按在我们头上，其中有真有假，我们也常常困惑得很，不怪之青道尊觉得迷惑想要来一探究竟。” 这些话总而言之一句话，凤盘音铉有可能只是传言，但是传言有真有假，不怪木之青亲自来到妙音宗想要见见这传言中的凤盘音铉。 但是这凤盘音铉不过是传言中的宝物罢了，他们就算拿不出来，也是因为那是众人杜撰的罢了。 若不是木之青从堪比百事通的云竹那里确确实实听到了妙音宗有凤盘音铉，恐怕就会怀疑妙音宗是不是有这样一件东西了。 木之青苦恼的皱皱眉，“原来如此啊。我倒是理解掌门的为难之处，毕竟外界对我也同样是心怀不轨的，总是将我杜撰成妖怪，就差把我当成梦中的人物了。但是实际上我也不过是一个同你们一样的人罢了，只是手段特殊了一些，实在经不起外人的诸多试探。” 纵使妙音宗掌门再如何圆滑，都不由再度神情僵硬起来。 音青道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木之青犹犹豫豫起来，“嗯……”她看眼英石，一副生怕自己不够礼貌似的小心翼翼的说道，“话说近年万剑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不然我几次出得家门，怎么都会偶遇到英石呢？” “……” 掌门笑了笑，“没有的事……对了，旁人杜撰的事情以你我的修为都不应该被迷惑住才对。本掌门想之青道尊千里迢迢来见识妙音宗的风土人情，本掌门一定要好好尽一尽风土人情，让你不枉此行才是。” 自家掌门生硬的转开话题，音青道尊不能不给面子，僵硬的笑了笑，她说道，“英石先前传来消息时我便为你安排了住处，住处旁边的风景可很是别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一看如何？” 木之青从善如流的拜别掌门，跟在音青道尊身旁，“我的住处离音青道尊的近吗？我想跟你离得近一点，这样我们就能更好的叙叙旧了。” 掌门摆着一张笑脸看她们二人宾主尽欢的走远，然后才揉了揉僵硬的脸，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来。 “英石，你和她相处这么久，早前就没听她露过口风？”他犹豫了一下，一脸不确定的道，“她真的是为了凤盘音铉来的？” 英石犹豫，“此前弟子确定从未听过她提过凤盘音铉，哪怕是半个字眼。” 掌门眼睛有些空虚。 他要不要召集一下各个长老商量一下对策？ 英石犹豫了一下说道，“木前辈明明知道我们对她有些心思，她此次前来会不会另有目的？毕竟凤盘音铉可是我们宗门的至宝，寻常人若是敢直接提出来，我们将她轰出门都是轻的。” 掌门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说……” 英石说道，“所以弟子以为，凤盘音铉只是她口头提出来好掩人耳目的，没准她就借这个让我们骇然的机会达成她真正的目的，毕竟……”她提醒道，“有谁会冒着被人惦记的危险还要深入虎穴呢？” 掌门神情一肃，“连凤盘音铉都说出来做掩护，她果然不怀好心！” 第六百八十章 纯净的净土 “这么看来果真不行呢……”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音青道尊正在讲解妙音宗的好玩之处，一时之间没能理解木之青的意思。 木之青笑眯眯，“我是说清晨的妙音宗果然更有大宗之风呢，连方才经过的练气修士都个个拥有人中之秀的面相。” 音青道尊闻言有些尴尬。 一夜过去，木之青在妙音宗准备的宫殿休息过后，音青道尊首先带她去的就是晨练弟子所在的地方。 可是谁知道那些外门的弟子正好在为一件乐器争抢起来，音青道尊实在没脸听木之青夸赞成这样。 音青道尊索性转移话题，“前方是回音阁，英石想必和你说过，回音阁是用一种特殊的石头环绕而成，是天然之地，站在其中时只要一股微风吹过，都能听到响亮独特的音符，有很多弟子深入其中时，对自己的音道都会有所顿悟。” 说到这里，能明显的看出音青道尊对回音阁的喜爱。 很快木之青就到了这久闻大名的回音阁。 回音阁说是阁，但是其实是一出四面环绕的石壁，四面石壁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一起，要想入内就需要从上方飞入其中。 站在上面从上往下看时会觉得有些阴森，像是深渊一样让人有股未知的神秘。 但是真的飞入其中，站在四面石壁包裹的中心时，光线意外的充裕。在外面的光线照射下，石壁似乎也会发光一样，仿若石头的材质都显得很是不同。 音青道尊走到一堵石壁前，用食指的关节处轻轻敲击石壁。 顿时，有一股悦耳的声音传出，最开始时是微弱的声音，直到最后变大，环绕在整个空间中。 而音青道尊再去敲击另一处石壁，传出的又是不同的声音。 各种音符组合在一起就像一首完整的曲子，沐浴在充裕的光线和美妙的音符下，只觉得通体舒畅，让人觉得有所顿悟。 音青道尊笑着转过头，“如何？我年少时这回音阁可帮了我不少忙。” 木之青认真的点点头，“果然好听。” “……” 也就只有一个好听了。 外行人只懂得听好不好听，至于音符下传达着什么情绪，暗藏着什么玄机，木之青是听不懂的。 音青道尊勉强走了过来，“其实有时候回音阁的作用是带给人平静，有时候在外面历练久了的修士，心里总是浮躁的，但是只要他们回到妙音宗，来到回音阁，所有的浮躁都会从心里拂去。” 木之青明了的点点头。 看来这回音阁对妙音宗的弟子如同凡人对自己的故乡一样拥有着特殊的情感。 听到木之青的比喻，音青道尊愣了愣，然后莞尔的笑了笑，“你这么说也没错。” 人声在回音阁里都带上了一丝和平日不同的韵律，似乎所有声响到了回音阁都赋予了不同的美妙外衣。 木之青不禁笑出声，“音青道尊真的很爱自己的宗门。” 感慨的声音传出去很远，风捕捉了木之青的声音，将声音传出去很远。 妙音宗掌门和一个白胡子老头细细聆听，然后对视一眼。 “圣地在告诉我们，此人的心如圣地一样洁净，绝不会是什么妖魔之流。” 妙音宗掌门道，“你的意思是说，玄冰城那边的人并未说谎吗？” 白胡子老头颇有深意的道，“你别忘了，她住在万剑城这么久，万剑宗始终未有什么措施。” 妙音宗掌门不赞同，“你别忘了，万剑宗的弟子和她走得很近，谁知道他们暗中有什么交易？” 白胡子老头闭了闭眼，“孰是孰非，继续看便是。” 妙音宗掌门犹豫了一下，“那她说凤盘音铉此事……如果她真的为凤盘音铉而来呢？” “圣物并不是见不得人，若是她能拿出与之匹配的报酬，我们就是给她看一眼又如何？” “……” 木之青的衣衫翻飞，飞出回音阁回首望去，回音阁又衬得和深渊一样漆黑了。 木之青看了看周围，好奇的问音青道尊，“会不会有弟子不小心点进去摔断腿？” “……”因为回音哥而心中变得平静的音青道尊无奈道，“金丹修士以上的修士不会有这个困扰，而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更不用担心了。” “嗯？这是什么缘故？” 看得出来木之青对回音阁很好奇，而且心怀对旁人珍视之物而拥有的尊重。 音青道尊温和道，“回音阁是一片净土，净土向来是有灵的，你可以卸掉灵力试试看。” 木之青听闻，竟然张开双手，毫不犹豫的往下跌去。 音青道尊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心脏一跳，连忙向回音阁里看去。 只见木之青轻灵的身影下，衣衫被向下的风鼓动着呼呼作响，而她的神情祥和，犹如安然赴死的跳崖之人，白皙的面容上是让人心惊的盈盈笑意。 木之青感受着剧烈的风声，目光里的音青道尊逐渐被四面的特殊石壁取代。 而她很快感觉到了不凡之处。 风好像有了重量，向下跌的失重身影感觉到了音符的存在。 耳边是悦耳的乐声，好像是风带动了石壁，经过的石壁都在奏响着属于它们的音符，一条条五颜六色的丝线丝丝缕缕的顺着狂风而编织成有形的网状，借住了木之青纤细的身影，温柔的将她接住。 木之青的双脚随着丝线的牵引立在地上。 木之青举目望去，此时的石壁在她的眼中更赋予了一层不凡的光芒。 “真美。” 她由衷叹道。 五颜六色的丝线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除了根据她的声音奏响新的音符之外，所有丝线如同昙花一现一般在空中消失不见。 石壁上的音青道尊等来了木之青的身影。 “你……”音青道尊一脸复杂之色。 “怎么了？”木之青一脸轻松的问她，“音青道尊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吗？还是有什么想要补充的话？” 音青道尊一惊，然后更复杂的说道，“回音阁是纯净的净土，只接纳纯净之人，若是心中丑恶之人，回音阁连鲜血都不会接纳。”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回音阁接纳了你，”音青道尊失神般的望着她，“我年少时也曾为了检验回音阁对我的评判一跃而下，可是从未像方才一般看到那么多美丽的音符。” 木之青笑意盈盈，“音青道尊现在才说这种话，不怕我方才跌个粉身碎骨，回音阁还要憎恶我的血肉，急急忙忙用美丽的丝线将我的血肉抛上来啊？” “……丝线？”音青道尊一愣，“在你的眼中，音符是丝线的模样吗。” 木之青唔了一声，感觉到不妙，“在音青道尊的眼中呢？” 音青道尊更加失神的看着她，她已经完全顾及不到自己的失态之处了。 “我只是能感觉到音符啊。” 感觉……而不是看到。 木之青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的带着责怪的意思说道，“幸好回音阁给我面子，不然音青道尊你要让我尴尬死了，万一我直接跌倒地底，那不是得让你们认为我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音青道尊回神，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木之青是化神修士，就算真的卸掉灵力跌入回音阁之中，凭化神修士的肉身强悍之处，又哪里伤害得了她分毫。 只是木之青要转移话题，音青道尊也不就此事多说什么。 “那就让我为你赔罪，带你去看看其他不错的地方吧？” 木之青欣然应允。 音青道尊带她去看妙音宗的灵药府，为她介绍会发出声音的树枝，能够口吐人言的鹦鹉草，不出意外，妙音宗连种植的灵药都多多少少和声音有关。 木之青在这里看到许多只有妙音宗才会拥有的灵药，外面那些商铺里能够拥有的灵药全是从妙音宗这里购买的。 “音道如同一匹高傲的烈马，若不是自己心悦的环境和主人，它们宁可枯萎也不愿独活。很多灵药都是需要美妙的声音才能够存活。若是心思不净之人奏响的乐章，那么灵药会更愿自己不曾出生。” 音青道尊带着长辈的慈和，望着那些拿着自己的乐器在灵草田之间奏响乐章的弟子们。 虽然每一个人的乐器都不同，但是合在一起更是悦耳，而不会有任何的违和之处。 “能够来灵药府伺候灵药之人，都是最有望成为高阶修士的弟子。”她温和的看向木之青，“毕竟对于我们音修来说，美妙的乐章才是最重要的道。” 木之青听得点头，面有惊艳，“原来这就是妙音宗啊。” 能让木之青露出这个神情，音青道尊的心情很好，“道有万道，若是与音有缘，不管是修士还是妖兽，都是妙音宗欢迎的客人。” 木之青想到什么，“我记得音青道尊有一个后辈叫音妙儿，她来这里伺候过灵药吗？” “……” 音青道尊勉强笑了笑，“难得你还记得妙儿。”她也不见得生气，就是面色复杂，“相比起音修，妙儿应该更适合法修。” 音妙儿很早之前就陨落了。 木之青道，“既然如此，当时为何不让她转法修呢？” 音青道尊的神情不再像方才那么慈和了，而是一脸肃穆，“她生下来就是我音青的后辈，她如何能够抛弃妙音宗去接受别的道途？” 参观了那么多妙音宗的祥和之处，听到音青道尊这么说，木之青也不惊讶。 极致的喜爱之下便是拥有极强的排外性。之前音青道尊对木之青的态度不错，可是远远没有她去过回音阁之后来得态度和善。 木之青在看到妙音宗极好的一面之后，并不会被这完美的一幕所迷惑，甚至以她的恶趣味，她还会在其中找到不那么完美的一幕。 她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完全完美的东西。 于是木之青敏锐的从记忆里想到音妙儿这个人。 而妙音宗也如愿让她揭开完美的外表。 于是木之青笑眯眯起来，不再多谈此事孰对孰错，而是一脸如常的在音青道尊的带领下去看看妙音宗的各个地方。 妙音宗很大，如此过了几天，木之青依然没有逛完整个妙音宗。 木之青还是很有耐心的，对妙音宗有兴趣她便能一直呆着。 可是这样的耐心不多，所以在第七日的时候她找到妙音宗掌门。 “请问掌门，我入宗那日提出的意愿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待掌门找其他借口，木之青就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一定存在凤盘音铉，掌门就不要想其他借口否决这点了。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如何才能让我接触凤盘音铉。” 妙音宗掌门不禁看向赶过来的音青道尊。 音青道尊也很是尴尬。 这么多天她带着木之青跑上跑下，可是木之青的态度也不见得软化，甚至还是这个样子。 木之青很是抱歉，“我知道凤盘音铉太过珍贵，我又是个外人，有什么要求掌门尽管提，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商量，希望我们不会因为凤盘音铉撕破脸皮。”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方了，掌门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无疑是大家都敞开天窗说亮话。 妙音宗掌门不知道木之青是怎么察觉到此事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甚至希望他直接将要求提出来。 可是说实话，木之青提出来的这一点正中掌门的下怀，掌门想不出继续绕弯子的借口。 “……是这样的，之青道尊应该知道自身的特殊之处。本掌门执掌妙音宗多年，妙音宗藏书阁中有上下五千年记载，可是从未听过有哪个钟灵之秀有跟之青道尊一样的情况……” 妙音宗掌门还不太习惯这敞开说天窗的亮话，抵拳轻咳一声才说道，“请问，之青道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面对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木之青是眼都不眨一下。 这让妙音宗掌门不禁看了一圈自己的人，不敢相信木之青只身入他们的“老窝”，面对这等犀利的问话，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 终于，在所有人面色各异的期待下，木之青缓缓开口，“其实，这应该去问问符阵宗。” “……” 她说什么？ 这是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回答。 第六百八十二章 敞开天窗说亮话 “……冒昧问一句，此事和符阵宗有什么关系？”妙音宗掌门硬着头皮问道。 木之青这句话就跟把牛和马不相及的地方凑在一起。 明明问的是她的身世之谜，怎么最后她能扯出个符阵宗？ “敢问掌门，你说的有真有假的传言中，是不是有一个传言有关符阵宗？” 掌门道，“作为大宗门，符阵宗自然有许多传言，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个？” 他心里已经有些认定木之青要说些旁的话敷衍自己了。 “此言差矣。”木之青道，“我既然是为了贵宗的凤盘音铉而来，那么我提起的符阵宗之事，自然也跟凤盘音铉有关。” 妙音宗掌门面色一变，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妙音宗掌门勉强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凤盘音铉绝对不会和符阵宗有关，所以木之青将凤盘音铉和符阵宗相提并论，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和妙音宗的灯泡因为要有同等地位的符阵宗至宝。 ……妙音宗的凤盘音铉那样重要，作为掌门的他，又岂是能议论符阵宗同样重要的东西，那话语太过敏感，掌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木之青很是贴心，似乎知道掌门的为难之处，于是直言道，“传说中，符阵宗拥有直达上界的阵法，那是天然而生成，上面的符文能够支撑符阵宗研究出上万符文。” “当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能够直接和上界交流。” 掌门殿内安静许久。 木之青环视一圈面容陌生的各位长老，缓缓说道，“敢问各位，你们认为此条传言是真是假，而若是为真，那么此阵法指的上界，是半劫界还是仙界呢？” 这话…… 众人面面相觑，连音青道尊都沉默下来。 这应该怎么说呢？ 好一会儿，一个坐在掌门左手边的白胡子老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来历和传说中符阵宗的至宝有关？难道……”白胡子老头看着木之青道，“你的来历和上界有联系？” 纵使在场之人再怎么稳如老狗，前面还记得不要和符阵宗的至宝扯上太多关系，后面那句话就直接确定了符阵宗至宝确有其事。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有更惊讶，更要追究的事情就摆在眼前。 木之青老神在在，半会儿却又垂眸叹了口气，白皙的脸上添上些许忧愁。 “若是符阵宗真有能够和半劫界交流的天然阵法，我反而还需要拜托各位帮我一回呢。” 这突然的示弱让人惊疑不定。 木之青也不待人再问，自顾自说道，“问问那半劫界之中是否有哪位老前辈常常失踪，好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位恩人在我年少时常伴我左右，知晓我的根骨于玄霜树有益，能够给予玄霜树生机。” “……” 妙音宗掌门摸着胡子的手顿住，瞳孔凝固住瞧着她， “你是说，有个半劫界的大能修士指导你修炼？！” 木之青幽幽说道，“若不是如此，我一介散修，又何德何能能够靠不知道哪里来的功法修炼到如今的地步呢。” “……” 木之青此话是真是假？ 妙音宗掌门脑海中划过这个疑问。 “你可知道，半劫界的修士自从离开玄灵大陆，便再也不能回来？哪怕他们有这个本事，此间天道也不会容他们？” 妙音宗掌门作为一宗掌门，知道的事果然比其他人多。 不过也是，飞升半劫界的大能修士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有谁给予宗门利益，有一个例子还好说，若是都是这样，玄灵大陆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什么。 木之青道，“原先不知道，后来便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前辈已经离开了，我并不能向他验证。” 说出这样足以让整个玄灵大陆震惊的事情，木之青依然昂首挺胸，并不惧任何人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任殿中的修士将打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神色间不见半分犹疑。 最后又是白胡子老头最先打破沉默道，“你提起此事，和你想要看到凤盘音铉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之青从善如流道，“实在是久闻大名，很是想要见识一番。我知晓凤盘音铉的珍贵，所以我便拿出你们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事情，以此来交换。”木之青抬眸，微微一笑，“不知道，此等筹码可够？” “我们岂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如此让人惊讶的事情，我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白胡子老头闻言却沉默下来。 木之青环顾一圈，目光掠过掌门，来到白胡子老头身上，又是一笑。 “我知晓，你们想要知晓我的来历，担忧玄灵大陆是真，担忧玄霜树受不受我威胁是真，但是我可还记得玄冰城城主对我许下的承诺。有玄冰城城主担保，按理来说你们总该相信我了才是。” 白胡子老头皱了皱眉，觉得她这个话音不像是有好事。 果然木之青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这天下间哪怕是圣人，都是冲着有利可图去的。虽然我相信尔等绝对够关心玄霜树，但是在此之后，你们更想亲自弄清这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甚至想要自己亲自执掌这股力量。” “……” 不知哪来的拍桌声响起。 木之青依然不为所动，笑眯眯的道，“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这就是你们追查跟踪我的理由，是也不是？” “……我想可能哪里有所误会。”掌门的脸绿了一绿，又很快恢复正常，“之青道尊何必如此冤枉我等的用意，我们并无此意。” “是这样吗？” 木之青的话已经使得音青道尊都变了变脸色，此时殿中的氛围有些奇妙的微妙感。 木之青一展笑颜，唇角上翘，“那就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只是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我想这股力量你们可以去借助符阵宗去问问那位神秘的老前辈，毕竟对于我身上之事，我很清楚在我身上的力量，谁也夺不走。” 话音落下，在大殿中余音缭绕一会儿。 木之青心神一动，脑海中听到一道声音。 “好啊，让我捉到你在这里编排我。” 第六百八十三章 得偿所愿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脑海刚一传开，连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放在心上的木之青，脸色不由顿了一顿。 她的神情不再泰山压于顶依然不为所动，她捏着手掌心半响，微微抬眸。 殿中其他人并没有发现木之青的异样，一是因为木之青及时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二是心怀不轨的人再怎么样也没其余心神再分给旁人。 木之青唇上一勾，目光落在掌门之下的一处空地，唇不动而发出声音。 “你回来了啊，真是恭喜，让人庆幸。” “劳你挂怀了。”脑海里的声音客气道。 随之而来的，是木之青对木棍的感应被牵引了，狭小的木棍色似乎落下了什么强大的气压，除了感到威胁来临时的兴奋之外，还有极强的排斥性。 而木之青抬起杏眸的前方空地，缓缓出现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男人。 她略微撇了撇嘴角。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节灵缓缓走向她，“我好像没有听到什么好话。” 木之青定定看着他走近，眼睛也不眨一下。 直到节灵离她极近，似乎要和她的身影相融，近到让人感到不适时，他的身影霎时消失了。 他回到木棍中了。 木之青垂眸，微微一笑，“那是你的错觉，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木棍中传来轻笑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她抬起杏眸，无缝连接的对一众脸色不好看的妙音宗掌门等人道，“这便是我的来历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了你们，不知各位，我可有幸一观凤盘音铉的模样？” 静默良久，妙音宗掌门道，“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白胡子老头接过妙音宗掌门的话音，“若是你没有撒谎，其实你早就见过凤盘音铉了。” 木之青杏眸一眯。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她这些话是不是谎话，还是在诈她。 说谎当然是没说谎，节灵的存在也是真的。 那如果诈她是真，他的话也是真呢。 那如果是……她见过凤盘音铉没有撒谎呢？ 木之青心中了有所悟，原本隐隐的猜测加上此时白胡子老头的话语彻底验证。 她唇一弯，“多谢各位，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木之青退后两步，忽然提着裙摆转身跑了起来。 殿中的人们并没有动，以他们的神识，他们轻易就知道木之青往哪个方向跑去。 “她竟然……”白胡子老头利眸一松，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愣愣，“真的看到了。” 木之青的奔跑惹得妙音宗路过的弟子全都疑惑看来。她全然不顾，很快跑到目的地。 节灵了然，声音顿时出现在她的身旁，往深渊下望去，“这是妙音宗的回音阁吧。” 他的星眸望去，却看到木之青背身，纵身往深渊下一跃而下。 “……” 节灵的星眸倒映着义无反顾一跃而下的纤细身影，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极慢。 深渊与纤细的人类身影形成极强烈的反差，人类纵身一跃入深渊之下，给人带来的视觉感受更是不同。 节灵展颜。 木之青的身影如上次一样，被丝丝缕缕的丝线围绕在一起，平安落地。 不同于上次，这次她的视线紧紧放在丝丝缕缕的丝线上，肆无忌惮的打量。 时间在这一刻，在她的眼中仿佛变慢了，木之青手中不引人注目的出现一丝灰雾，被她握在手中，直到她的双脚落到实地上。 五颜六色的丝线消失了，木之青莞尔一笑，杏眸弯弯。 她负手而立，身姿轻盈。节灵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就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木之青转身。 节灵一愣。 他从未见过木之青这么开心的样子。 他温和克制的露出一丝笑，“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达成了不少事情？” “你回来了？”木之青生硬敷衍的转移话题，“我在万剑城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天道发现了我，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一段时日。” 话音刚落，节灵和木之青都不约而同的抬头。 半响，木之青飞出回音阁，对上一脸复杂的妙音宗掌门。 “其实有一件事你误解了我等。”掌门复杂的说道，“虽然世人都希望力量与其掌握在他人手里，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妙音宗绝不是那等泛泛之辈。” “我们会打探你，也只是我们不了解你，相信不了你的立场。” “但是事到如今，我宗的圣地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担忧是无稽之谈……你走吧，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要仰仗于你。” “仰仗于我？”木之青敏锐的察觉到一些违和的字眼。 掌门舒展眉头，没了那些警惕和试探，平和的说道，“它是这样告诉我。” 木之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他话里的可信度，好一会儿后耸肩，“看来先前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实话，我从前一直认为你们这样的大宗门就像是话本里写的恃强凌弱的坏蛋。” “这是坏蛋吗？”掌门竟然也难得轻松的开了个玩笑，“其实追根究底，强者为尊就是我宗的宗旨，偶尔的人道主义也只不过能算作善心大发罢了。若是没有方才这件事，若是你不是化神修士，想留住你的代价太高，本掌门也不太确定会发生什么。” 后面那句话就是这段话里最虚伪的一句话了。 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 木之青非但不恼，反而道，“看来我还得庆幸了，要不然我该接触到的妙音宗掌门应该只是妙音宗掌门的形象，而不是有幸接触到比如英石眼中的和善掌门的平易近人形象。” 前者只是妙音宗掌门的刻板形象，一点个人性格也没有，后者就要来得真实得多。 就像陌生人之间总有相处的尺度，可是亲近起来却和在陌生人的尺度中接触起来的人完全不一样。 妙音宗掌门沉思一会儿，然后无奈道，“看来你的心境果真凌驾于众人。”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万兽山中心 离开妙音宗，木之青没急着回万剑城，而是往离妙音宗极近的万兽山而去。 万兽山群山环绕，内里尽是妖兽，但是比之紫瘴林的妖兽，这里的妖兽要显得无害得多，至少不会一步遇到一只全身是毒的妖兽。 “剑义道尊太过正派，半劫界那些人千年都没一个新乐子，这次来了一个剑义道尊，他们没少合起来捉弄他。” 木之青将一头大肚妖兽翻了过来，惹得妖兽四脚朝天又因为太胖而不住挣扎，想要靠自己翻过来。 “嗯？听着他们好像很闲的样子。” “到了半劫界，寿元长得很，打架又容易惹众怒，便只能去找人的乐子了。” 可想而知，千年都是一样的面孔，忽然来了一个新面孔，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木之青唔了一声，大肚兽还在努力翻过来，她绕过它往内围走去。 “之前我看到的那个前辈，你说他爱捡破烂睡大觉的那个，他是什么反应？” “依然还是爱捡破烂睡大觉，捉弄新人不在他的爱好之内。” 节灵缓缓跟在她身边，山中妖兽群嚎都不能晃动他的衣衫。 “我见剑义道尊被人促狭得可怜，便为他提供了适合做洞府的地址，免得他整日被人打架所波及，也不用担忧闯入别人的地盘。” “嗯？这又何出此言？剑义道尊现在是练虚修士，怎么会连别人的洞府都分不清，还会闯入别人的地盘？” 节灵轻笑，“就比如百米外那头妖兽，它的洞府在那处，可是这方圆一里都沾染上的它的气息，是它的地盘，别的妖兽不能染指。在半劫界，这样的规矩同样适用于修士。” “听起来很无聊。”木之青有些嫌弃，“占地为王当光头大王有什么意思。” 节灵道，“半劫界太大，人又太少，久而久之便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这不足为奇。” “听你这么说，你不会也以地盘的大小为荣吧？”木之青瞧着节灵。 节灵轻笑，“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木之青杏眸晃动，节灵看出她的嫌弃，笑了笑并不解释，“等你到了半劫界你便明白了。” “我恐怕永远不会明白。” 说话间，木之青已经到了万兽山的内围。 这里被群山环绕，中间是一块凹进去的密林，已经不能再随处可见妖兽，中心处有一处幽潭。 潭水幽幽，寂静无声，这里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就连潭水都如一潭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晃动。 节灵道，“虽然你已是化神中期，但是此时你不一定打得过它。” 木之青向着潭水走去，寂静无声的压力让人觉得威压甚重。 “我看过许多书籍，上面都说万兽山的内围中心和紫瘴林的邪魔谷都是不能轻易擅入的地方。此时紫瘴林已经没有了邪魔谷，而万兽山的内围依然没有人敢擅入，如同禁地。” 木之青立定在潭水边，死寂的潭水倒映出她的身影，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吹得潭水中的身影都微微扭曲。 木之青还看到潭水中倒映的自己竟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她皱着眉摸自己的嘴角。 “越是高阶的妖兽身上的材料越是珍贵，我很好奇这只妖兽为何没有引人觊觎，按理来说一人打不过，应该组团来打它，这样就能得到很多珍贵的材料了。” “它不同。”节灵向周围看去，密林的树干全都扭曲起来，无声的缠绕在一起，向着木之青而来。 “你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木之青撅了噘嘴，伸出双手，潭水里的自己竟然没有和她一样做同样的动作。 “你别忘了我是什么。” 话音刚落，淡色的灵力出现在木之青手中，随着她的动作而如影随形，生机勃勃的木系灵力顿时笼罩了中间这片密林。缠绕在一起，无声诡异的朝着木之青而来的密林僵硬住，一动都不敢动。 密林上，每一棵树木都是木之青的灵力，木之青食指累积出一团绿色灵力，指着幽潭，面带不满的道，“喂！丑东西，不许你变成我的样子！” 幽潭里扩大着诡异微笑的“木之青”无声大笑，幽绿的杏眸直勾勾的看着木之青。 木之青与“自己”对视半响，忽然抬手，手中光团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忽然间，木之青周围的树木全都腾根而起，高出土地半米有余，神奇的腾空在半空中。 木之青昂首而立，下巴一抬，“再变成我的样子，我就把中间的树木全都拔根而起，看你一头妖兽光秃秃的加上这一池幽潭要怎么藏！到时候不管是谁站在山头上，都能直接看到你的潭水，说不准还能远程投掷一些石头填潭！” “……” 死寂。 半响，悬浮在半空的树木忽然挣扎着想要回到坑里，似乎有另一方角力想要夺回树根，树根上下挣扎，好半响都还在原地不曾动弹过，依然是原地在半空。 似乎只要木之青食指一弹，这么多千年老木就会飞身而起，弹到各个山头上。 “……” 潭水中带着诡异微笑的“木之青”消失不见了。 木之青站在潭水边，潭水却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影。 木之青舒了口气，灵力消散，悬浮的树木全都回到原地。 几乎是刹那间，潭水全都卷在一起，如同一头深水怪兽一样脱离潭洞，所有潭水拔高而起，如同一头巨龙的头颅一样，靠近了木之青。 无数滴潭水组成的“深水怪兽”无声的和木之青对望着，似乎随时都能如同洪水一样倾注在木之青身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木之青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潭水，心念一动，所有树木就如同潭水一样悬浮而起。 “……” 潭水缓缓流动着回归潭洞。 四周静默许久，树木始终没有回归原位。 节灵看着眼前一幕，木之青和潭水无声对峙，不由垂眸微笑，只觉得这一幕好笑极了。 怎么像是争抢玩具的孩童一样。 悬浮的树木不管多粗壮的树根都一动不动。 终于，有一方先耐不住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怂兮兮的蛟龙 “你是谁？” 这道声音稚嫩如孩童，却带着深深的恶意。 木之青和潭水“对视”，“我叫木之青。” “你来做什么？”孩童声音一顿，然后再次响起，“你打不过我，如果是为了得到我，那你大可死心。” “万兽山中心在两千年前就不能有行人擅入，如同禁地，而两千年后你还在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做到两千年都没有任何长进的？” “……呵。”孩童的冷笑声恶意更甚，“两千年前你还不知道在哪，本尊就算飞升没有进度，也总比你们这些寿命短暂得可怕的人类要好得多，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 木之青蹲了下来，衣衫垂在潭水上，只差一点点就会碰到潭水。 她将衣衫捞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是一头待飞升的妖兽，我走了好几遍玄灵大陆，好像只有你这一头是与众不同的。” “哼！” “出来见一见吧？” 潭水没有理她。 木之青歪头想了想，伸出指尖，指尖聚集出一丝本源灵力。 本源灵力一出现，连根都悬浮在半空的树木忽然变得更加生机盎然，藤蔓快速生长而出，树叶更加茂盛。 转眼间，此地就像是神仙住的绿野仙踪一般，形成一副荒诞的绿木仙境。 孩童声大惊，“你这是……” “你瞧，我不是人，所以出来见见吧。” 潭水微动，又一静。 猛然间，所有潭水消散不见，木之青蹲在潭水前，眨眼就看到一眼深渊，她好像蹲在深渊前，前方黑暗至极，跟回音壁带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此处深渊似乎能吞没一切光线和声音，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心中生寒。 而在深渊中，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探了出来。巨大的瞳孔有木之青半个身影大，只伸出半个头颅，就用那双大得吓人的眼睛靠近了木之青。 “你是什么东西？”孩童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木之青脸色不变，“在问别人是什么东西之前，要先告诉别人你是什么东西。” 这颗巨大头颅有两根弯角，弯角旁有几根须须，但是表皮又光滑极了。 须须甩了甩，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我不是东西，我是蛟龙。” 木之青眨了眨眼睛，“九阶蛟龙吗？” “不是。”孩童不傻，“该你说你是什么东西了。” “我不是人，也算不了东西，我是一棵树精。你刚才说两千年前我都没影是错的。两千年前我在愁怎么变成人。” 巨大的头颅从深渊又钻出来一些，露出长而宽的蛟身，它从上至下的看着木之青，忽而蛟身微动，隔着一段距离环绕住木之青，头颅微低，巨大的瞳孔里满是好奇。 “确实没有人臭味。” 它的蛟身鳞片在光线下泛着微微银光。 它的声音一下子和善很多，“我从未见过树也能成精的，但是你确实不是人没错。” “但是树……”头颅微微歪着，“感觉也有点不对。” 木之青站起身，离蛟龙的头颅更近了，“你是天然形成的蛟龙，还是蛇蜕皮成的蛟龙呢？” 蛟龙不满的动动须须，“你在侮辱我。我生来只需要为了化龙而努力。可不是那等地龙之流。” 木之青纠正它，“地龙不是蛇。” 蛟龙厌恶，“于我来说，都是那等恶心之物，无甚区别。” 蛟龙昂首，“我可是这世上唯一一头蛟龙。” 木之青莞尔，“那我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独特的存在，连你都比不上我。” “……” 蛟龙的须须微动，不甘心的钻进深渊，“我想我没有办法反驳你的话。” 它似乎想到什么，头颅又伸出来些，“刚才你泄露出的气息好像不是我第一次闻见，你从前是不是有露出来过？” 木之青想了想，“有几次，但是离这里都很远。” 蛟龙甩了甩须须，冷哼道，“我的鼻子最灵，距离再远又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瞳孔正视着她，“你来找我做什么？” 木之青定定的看着它，然后才说道，“有些好奇这世上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存在。” 蛟龙趴了回去，“我们可不一样。” 木之青的目光透过它去看节灵。 节灵无奈的笑了笑，“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这头蛟龙还在蜕皮，妖气重得我不用思考它是否能变成灵族。” 木之青叹了口气，“是啊，我们不一样。” 一人一蛟沉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默契的撇过头。 食之无味。 弃得轻松。 “你什么时候飞升，”木之青懒洋洋的说道，“你既然说你不是九阶，那就是八阶了吧？” 蛟龙厌恶，“玄灵大陆承受不了八阶妖兽的雷劫！可是我只有经历了雷劫才能晋升半劫界！” 木之青恍然，“难怪我看过那么多书，都不见有什么妖兽飞升的消息。” 节灵闻言道，“妖兽能产生意识千只里出不了一只。又因为妖兽得天独厚，修为和寿命天生便比人类高出一截，所以天道的威力会更强一筹。” “这头蛟龙很会审时度势，弱小时便避着人类走，强大了便占据万兽山中心，不惧人类。” “或许是因为性情原因，这头蛟龙的天赋神通便是有关于隐匿。” 可不是，若不是木之青就站在这里，怎么都不能确定那池潭水竟然是蛟龙变的。 节灵隐晦道，“它还能淡化旁人脑海中对它的印象，不自觉便会回避万兽山中心。” 木之青恍然大悟，“难怪我游历那么多次，从来没想过来万兽山中心走一遭呢。” 节灵道，“你所看的那本有关于万兽山中心记载的书籍，着者修为一定不低于化神期。” 这头蛟龙不可谓不神奇，但是也足够悲惨。 若是天雷永远不来，它只能永远困在玄灵大陆。 “你呢？”蛟龙嫉妒的说道，“我刚开始险些被你骗了，你现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不会也能像人类一样得天独厚吧！” 木之青遗憾，“抱歉，我恐怕没有和你一样的困扰。” 蛟龙盯着她。 “算了。”蛟龙恹恹。 第六百八十六章 各怀鬼胎 想也知道蛟龙这声“算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偏偏蛟龙自己还要说道，“你要是早个千年过来，我说不定就因为嫉妒吃了你。” 木之青一点都不意外，“为什么现在不呢？” 蛟龙幽怨，“习惯了，随便吧。” 它已经学会接受现实了。 “喂。”蛟龙甩了甩须须，“可恶的树精！还不赶紧给我把那些树放下去！” 木之青这才想起来一般，“不好意思。” 树木眨眼之间全都回归原位。 “真是怪了，人类都不会想到用这个威胁我。” 木之青脸色很厚，“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有用。” 蛟龙哀怨的看着她。 木之青不懂得适可而止，“你瞧，他们显然不知变通。你既然选择这么个地方住下，一定不想要邻居全都阵亡，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才对。” “……喂！谁要听你解释这些啊！” “算了随便吧。”蛟龙瞪她一眼，“你到底来干嘛的？” 木之青闻言更靠近岸边一步，杏眸定定看着它。 蛟龙瞳孔放大，往里缩了一点。 “干嘛？” 木之青看了它半响，杏眸微动，然后撇开目光，“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好了，现在没什么好奇心了，我走了。” “……”蛟龙无语，“我就应该把你吃了，你这个讨人厌的树精。” 木之青朝它晃了晃拳头，“注意一点你的措辞，不然我飞升那天就把天雷引过来劈你。” 蛟龙不以为意，“你以为这么威胁我就会……” “噼里啪啦！” 雷电一条条从木之青的手中延伸而出，蛟龙的话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雷劫的气息……你这个疯子，这雷电哪来的？” 木之青抛了抛雷电，“化神雷劫剩下的，还没消化，你要吗？” “……疯子！” 寻常人谁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体内啊！ 木之青耸肩，“那我走了，改天有空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 蛟龙黑脸，“不需要！再不走我就吃了你！” 木之青飞身在林间跳跃起来。 不管她跑得有多快，依然甩不开节灵，节灵往后看一眼，蛟龙已经从深渊中缩了回去，变成一汪潭水。 “你想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剑义道尊在干什么吗？” “在干什么？”木之青问道。 “他还不能适应自己的力量，所以在练剑的时候，剑气不小心削掉了隔壁邻居的一座山头，于是他被追杀到千里外。” 木之青笑了，“怪不得你们一个个都是大怪人，连剑义道尊那样一本正经的人都遭受到这种待遇，不知道时间长了之后剑义道尊会不会同化。” 节灵想了想，“有可能。” 眨眼间木之青就出了万兽山，现在万兽山的出入口中。 木之青回首望去，节灵轻笑一声，“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什么话还是忘记什么事没对那头蛟龙做？” 木之青瞥一眼节灵，忽然定住目光，皱着眉头指责道，“节灵前辈，你怎么能总是这么想我！我们之间就不能直来直往一些吗？我哪里有那么多不能当着你的面做的事，你总是这样怀疑我们之间会很缺乏信任感。” 节灵无奈而宠溺，“是，你说得对。” 木之青变脸比翻书还快，实话实说道，“你这种表情会显得你很奇怪，精确点来说的话，就是让人觉得恶心。” 说完她就忙不迭跑了。 节灵立在原地，回首望向那万兽山，手指微动。 若是可以，他倒是想直接屠掉那头蛟龙，省得木之青之后再找机会做些小动作。 可是…… 这就是木之青聪明的地方了。 玄灵大陆容不下他，蛟龙又是此间最强，他暂时还奈何不了它。 罢了，至少他会一直跟着她，有什么算计，难道还能逃得过他吗。 木之青回到万剑城中的小院，一打开门就看到云竹，她走进来关上门，“万厉道友呢？” 云竹跑到木之青身边盯着她，随口回答道，“他被林广归带回去了。” 木之青想了想，“唔，广归道友啊……好吧。” 她坐到躺椅上，看到云竹还盯着她托着腮道，“好吧好吧，你想问什么赶紧问，不要这幅表情。” 云竹一听到这话就原地跳了起来，“木之青你疯了！你跑到人家妙音宗去了！” 木之青唔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会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你，或者会在妙音宗相会。” “你疯了我又没疯！”云竹不理解得团团转，“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特殊吗？你就不怕自己去一趟妙音宗，连骨头都得被人利用干净吗！” 木之青摊开双手，“你瞧，我一点事都没有。” 云竹道，“所以我现在在怀疑到底是你脑子出问题，还是妙音宗的掌门脑子出问题了！就你这么任性的举动，你竟然没在半路被人抓住严刑拷打！” 云竹下意识的反应都认为木之青不会在妙音宗出事，但是那不代表妙音宗没有威胁，而是妙音宗掌门不会那么蠢，让人在他的宗门里出事。 所以木之青回来时的路程绝对不会好过。 结果她最后还是平平安安回来了，而且路上没有任何一次袭击！ 木之青听得很不高兴，“我留你在这里住这么久，都没能让你如愿做些什么，凭他们又怎么可能。” “……”云竹一噎。 木之青这是就差直说云竹也怀着将她严刑拷打的心思。 云竹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指指着木之青，气得说不出话来，手臂都在颤动。 “你你你……”云竹拂袖，“木之青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歹我们也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么做！” 木之青点头，好奇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在我回来的路上浑水摸鱼的安排人手啊？明明这样我就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了。” “……你这不是怀疑得挺起劲吗？”云竹气都气不起来了，木着一张死鱼脸自暴自弃。 木之青托腮看着他。 云竹转移目光，轻咳一声，所有做派烟消云散。 “说认真的，你去妙音宗做什么？” 第六百八十七章 飞升的奥秘 木之青移开目光，“不告诉你。” 云竹讪讪。 好吧，直接问木之青不会告诉了，假装关心的气急败坏她也不吃这一套，看来在木之青这里注定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那万兽山呢？你去万兽山做什么总能说了吧？” “狩猎妖兽赚点外快。”木之青站起身。 云竹抽了抽嘴角，“别以为我忘记你手里拥有堪比一整个灵石矿的灵晶。” 狩猎妖兽才值几个灵石？ “云竹道友你很烦哎。”木之青打开房门，往里看了一眼看向云竹，“打开过我的房门？” 这下云竹什么也顾不得了，举起双手道，“可是我进都没进去过！我就是确认一下你在不在而已！” 木之青微笑了一下。 “嘭！” 院门在云竹鼻子前关上。 云竹，“……” 木之青从窗外看去的时候，节灵一身月白色的衣衫站在院中环顾四周，一双星眸寂静无声。 木之青停下走动，双手撑在窗台上道，“怎么？回去半劫界一段时间，就忘了这里是什么样子了？” 节灵转动星眸，不出意外看到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眸。 他勾唇移开视线，“是有些忘了。现在想想，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玄灵大陆，迟迟不肯飞升半劫界了。” 木之青跳上窗台坐着，笑看他一眼，“怎么？觉得半劫界太孤单太无聊，还是因为没有我在所以很无趣？” 头顶的阳光呆在云层里，霞光为天边渲染成了一幅画卷，院中的两人一人身着轻灵的绿衫坐在窗台上，让人眼前一亮。一人身着单调却不乏味的月白色衣衫，修长身影面对着窗台。 “那些人都太过无礼，确是没什么好眷恋的。” 木之青两手撑在身后，几乎半个身子都伸出窗台了，确保持着恰好的平衡感，她仰起下巴看着天空，“真想见识一下常出现在你口中的那些前辈啊，听起来很有趣。” 节灵摇头，“不说这些了，那日剑义道尊飞升，你可从中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他对自己徒弟的恨铁不成钢和担忧，这个算吗？” 节灵无奈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木之青得意的一翘嘴角，一副捉弄成功的可恶模样。 她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老老实实挪了挪位置，靠在窗台上，这才说道，“那日天光乍亮，所有人都闭着眼睛，一睁眼剑义道尊就飞升了。” “哦？”节灵眉目不动，“看来当时的场面一定很震撼。” “当然，直到现在大家都在啧啧称奇当日的场景！” 节灵含笑，“那你呢？” “我啊……”木之青叹气，“我当然是遗憾飞升这样的大事，怎么没让我亲眼看到那一幕呢？也许在我闭眼的时候，就有天梯出现接应剑义道尊呢？说不定天梯尽头还有七彩霞光，还有仙人接应！”她鼓着嘴，“所以说真的很让人遗憾啊，每每想起这些都让我扼腕不已！” 节灵失笑，“说正事。” 木之青丰富多彩的神情顿时变得一脸正色，“好吧，我当时想人不能睁开那我就用其他东西帮我见证这一刻。只是可惜我让万万种草木帮我，最后只有一棵草木见证了那一幕。” 节灵并不意外，“这才是正常的，若是所有人都可以用一些手段亲眼见证到这一切，秘密又何以延续万年。” “我想你说得对，那位草木也只能告诉我它感知到剑义道尊往哪个方向去，然后便消失不见了。你不知道他飞升之地如今有多萧条，几乎寸草不生。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在他所过之处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你知道的，我毕竟对这些草木和旁人不一样。” 节灵温和，“我知晓你向来不喜修士给草木带来灭顶。” 他即使想要知道木之青的后文，但是也没忘记在此时给予她一声安慰。 木之青在窗台上支起一只腿，托腮回忆道，“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我整理了那些草木的感知，就到最有可能的紫灵河边去了。”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他果然入了紫灵河。” 这句话若是放在外界，被外人听到了，定是会觉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河底下的妖魔为剑义道尊让了两条道，径直向下看不到去处。” 听到这里，节灵却轻轻摇了摇头，“并非是为他让了两条道。” “那是什么？”木之青恍然，“难道是……” “嗯。”节灵不用听她说，便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木之青托腮的手指轻轻敲击脸颊，若有所思的道，“如果飞升过后想要去到半劫界需要驱逐妖魔或者消灭妖魔，为自己争取出一条‘飞升之道’，那就难怪玄灵大陆的妖魔减少了那么多。” 话说着，她好奇的问道，“能够让妖魔明显减少到这个地步，突破化神期的剑义道尊得有多强呀？” “你可以这样想，剑义道尊的雷劫如此凶猛，自然是因为不够凶猛的话，根本比不过她在雷劫后期就节节攀升的修为。” 那日的雷劫有多浩荡？可是那不过是为了能够压制住他的修为罢了。 足以可见化神之上的修为威力有多么恐怖。 “原来如此，所以根本不会有因为度不过紫灵河，而导致陨落的情况发生吗。” 节灵颔首，“若是如此，那么便度不过雷劫，早已消散在雷劫之上。” 木之青恍然，“这样啊，这么容易啊……” 她的杏眸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思索什么？” 木之青叹息一声，幽幽道，“就是觉得突破化神竟然这么强，就很让人向往。” 真是如此吗？ 节灵道，“那你……” “那我就努力些，争取早点飞升半劫界是不是！”木之青抢过他的话头，笑得乐不可支，“你是不是想说这些！” 节灵无奈，并不反驳，“你知道的，你总是说我不遗余力想要规劝你快点去半劫界。” “因为那就是事实啊！” 节灵轻笑，“是，我说不过你。” 第六百八十八章 幼稚 这次观看剑义道尊飞升，却是让木之青受益良多，按她的话说就是飞升的一套流程她已经大致明白了。 “话虽如此，但是心魔还是最难过的一关。身体上的雷劫降临你可以找一些东西帮你，但是问心的劫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度过的。” 节灵道，“我的建议是，你如今已是化神中期，不如趁着这段岁月，去找寻自己的心魔会是什么，并且尽自己最大可能让自己的心魔最小化。” “心魔这种事情如果能自己解决，也算不上心魔了吧。” “并非如此。”节灵道，“比如林广归和现任宿家家主若是真的有所情愫，那么如果他觉得这会是他的心魔，他大可提前许多年去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才不遗憾。有所准备之后，心魔也会有所削弱。” 木之青瞪大杏眸，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他们二人八字还没一撇，到底有没有情愫还得两说呢，节灵前辈你这个假设实在太没道理吧。” 节灵面色如常，“不过是假设罢了，也许他们真的确有其事呢？谁又知晓原因。” 不等木之青再说，节灵说道，“我从前有个好友，他认为他最大的心魔会是因为年少时亏欠的某个人，所以在化神期的那段岁月里，他用了很长时间去寻找进入阎罗地狱的办法，并且找到那个人的转世，有意识的去补偿她。” 木之青讶异，果不其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化神修士还能进入阎罗地狱吗？” “有些人的功法特殊，再加上用心的话，是可以利用一些阴寒之物承载自己的一魂去往阎罗地狱的。只是那时前往阎罗地狱的便是属于生魂，很容易有被死魂觊觎的危险。” “原来如此，那他是怎么补偿他却亏欠的人的？” 节灵道，“他给了那个凡人一世姻缘。” 木之青听完，却看着他笑了起来。 节灵道，“怎么了？” “明明是自己需要，却狂妄的说成给予吗。” 节灵一顿，陷入沉思。 木之青语带玩味，“我想你会如此叙事，一定是你那位友人让你耳濡目染吧。” 节灵展颜，“这方面的事情我无甚所谓，我只需要知道我们的友谊对我无甚损害便罢了。” 木之青并没说他的观点如何，而是继续问道，“所以呢？你会这么说，一定是结果让你那位友人如愿了吧？” 节灵颔首，“正是如此。他很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么，而如今他就在半劫界。” 那位友人现在就在半劫界就是最好的证明。 节灵道，“他的心魔确实威力有所减弱。” “那是因为他自以为让他自己心安了罢了，哪里和他亏欠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木之青忽然一本正经起来，“我从来不觉得同样的灵魂转世过后便还是同一个人。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不觉得千年时间过去，我还是曾经那个我。” 节灵抬起星眸看着木之青，心中一动。 这是木之青第一次这样露口风评价自己。 这一瞬间，他将方才谈论的一切事情全都抛之脑后，“嗯？为何这么说？” 木之青支着脑袋，似乎有些困倦了，懒洋洋的说道，“让我见到从前的我，我可是不敢认的。从前的我见到了我，也一定不爱现在的我。” 节灵听得双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还想再问什么，木之青却打了个哈欠，“困了，不说了。” 节灵张着唇，却只能看到木之青晃晃悠悠，似乎真的是困倦了，所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松软的床铺，直到陷入松软的云被之中。 节灵将疑问按在心中。 他从认识木之青开始，便不觉得木之青有何改变。他相信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木之青从未曾变过。 可是她从不会无故放失，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这么说呢？ 这不得而知。也许有些话只有当日气氛正好的时候才能说出口，等之后节灵再找机会试图问清之时，却再也得不到答案。 云竹垂头丧气的转身。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来了，小院依旧对他大门紧闭。 “真过分，我只是碰了一下房门而已。”云竹嘀咕道， “女孩子的房门可不能随便打开。” 一道戏谑年轻的声音响起，云竹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少年郎脚边还有一头拥有雪白皮毛，看不出品种的灵兽。 云竹收敛了神色，斜看他一眼，“你这整日四处晃荡，如同那街头的闲汉，也不知是怎么修炼到元婴的。” 罢九对他晃了晃拳头，“喂！说话注意点！小心我揍你！” 云竹泰然处之的拍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谁在说话吗？” “喂！” 罢九忽然想到什么，收敛了怒色，带着小九大步走进院门，院门对他畅通无阻，他走进去冲云竹做鬼脸。 “略略略！我进得来你进不来！活该！” “嘭！”小九用屁股将大门另一边也关上了。 云竹指着院门说不出话来，半响拂袖，“幼稚！” 堂堂一个元婴修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罢九在对一桌糕点大嚼特嚼，小九则是在鱼池边张开嘴去逗弄那些透明的冰鱼。 木之青站在鱼池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罢九，“你这次是路过还是打算在这里住下。” 罢九含糊道，“路过！我一师兄强令要求我闭关好好修炼！” 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的，一手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嚼一边又咬掉一半糕点，忿忿不平的说道，“他担心我再不修炼以后就要苦等寿命殆尽陨落！但是修炼这种事情怎么是想修炼就能修炼的！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修士愁陨落了！” 他说话的时候糕点屑像下雪一样飞着，木之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好好吃饭。”然后才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修炼？” 罢九灌了一口茶水，“当然是有灵感的时候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资质有限，道途也有限 木之青轻笑一声，对节灵说道，“你听听。” 她竟然是赞同罢九的。 节灵无奈的看着她，再看向罢九的目光就不怎么友善了。 罢九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股凉风在，拍了拍胸口将糕点勉强咽下，“对了！我得跟你说件事！之前剑义道尊飞升的事情你知道吧？” “当然。” “那时候我也在！在这之前我不是跟夕魄那小姑娘到处除妖魔吗？所以观看剑义道尊的时候我就想着为了照顾她就把她放到身边，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她顿悟了！” 木之青这下意外了，“她因为剑义道尊飞升一事顿悟了？” “是啊！”罢九咂嘴，“可惜了！当时刚好有一道雷劫降下，打断她的顿悟了，也不知道下次顿悟是什么时候了！” 顿悟此事对于修士来说可遇不可求，一旦顿悟成功，不说是心境，就说是修为都会长进一大步。 而夕魄她离顿悟就临门一脚，却偏偏就差那么一步，离修为大进就差那么一点点。 木之青停下喂鱼，转身看着罢九。 罢九吓了一跳，“干嘛？这事怪不了我吧？没有我她都不能靠得那么近！而且顿悟也动不了她人啊！” 木之青摇头，“你想多了。”她若有所思，半响叹了口气，幽幽道，“有些人穷尽一生也不会有一次顿悟，我就是替她可惜。” “你也这样觉得吧？”罢九老成的叹了口气，和他的外貌一点都不相称，“要是换做我，真是呕也呕死了！她就是差了一点运气！真是福也兮也，福祸相伴啊！” 木之青闻言狐疑的看着他，把罢九看得浑身不对劲，“干嘛？” 木之青忽而微微一笑，“说来，咱们的罢九道友本就是天卦弟子，更何况在问佛宗还有自己的一番机缘，你如今对占卜一道可是颇为精通，难道对于夕魄就只停留在浅显的一层吗。” “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是每个人都占卜，我都活不过明天！” “是这样吗？” “当然！” 木之青不说话，静静的看着罢九。 罢九在她的目光下，底气十足的样子逐渐变了，他轻咳一声，“我是看你们没有什么师徒情分，而且你对她好像也不太上心才跟你说的，说完你可不许急眼。” 木之青放下鱼饵给小九玩，走过来在躺椅坐下的时候手上已经干干净净的，“说说看吧。” 罢九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心，“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妖怪一个比一个不好糊弄，别说神情有点端倪了，就是说话有点停顿都能被你们听出异样，跟你们相处真是让人心惊胆战，有时候都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跟你们……” 木之青抬眸，“嘶，你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咳。”罢九道，“我是没有占卜啦，但是只要修为不高于我自己，我是能冥冥中感觉到一个人身上的玄机。” 罢九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知道那种冥冥中的感觉是什么吧？比如我看着你的时候就像看一团迷雾，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你看夕魄呢？” “我看夕魄……”罢九不着调的神情收了起来，颇有些遗憾，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能感觉到那次被打断的顿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木之青看着他。 罢九悄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夕魄资质不够好，本来晋升金丹就是特别幸运的事情了，至于元婴……我恐怕她没有这条路了。” 木之青垂眸。 “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点吧？她本来资质就不太好，我还有点可惜。毕竟她为人挺聪慧的，我还挺喜欢她的。” “她人呢？” 罢九耸肩，“顿悟失败之后她整个人也有点失落，我估计是那次顿悟虽然失败了，但是依旧冥冥中让她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太过怅然若失，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说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情，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有时候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木之青抬眸，看到节灵缓缓走了过来，给这座小院带来些许蓬荜生辉之感。 说起来节灵一直都不太喜欢夕魄那个小姑娘。 “木之青？”罢九叫她，“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我提起这茬你可怪不到我身上。” “你很吵。” 罢九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起这些你还嫌我烦了！”他气鼓鼓道，“算了！随便吧！反正我这次就是顺便路过找你拿点雪融茶的！我估计我好几百年都不会再出天卦岛了！一师兄知道我在问佛宗进了壁画，勒令我好好修炼呢！我估计我回去之后得在岛主那里闭关了！” “好事啊。”木之青撑着脑袋，落了几缕长发在手臂上痒痒的。 “天机岛主可是你们天卦的领头人，跟着他修炼你一定很有收获。” 罢九皱着脸，“但是修炼真的很枯燥啊。” 罢九不仅外表一副少年样，就是心性都和少年差不多。 木之青对此没有回答他，不然她不想说谎话，可是说实话节灵又很不乐意听。 “对了！”罢九想到什么，“既然剑义道尊飞升完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问佛宗啊？问佛宗的壁画你还没找到呢！虽然有一副注定与你有缘，可是你不回问佛宗的话，估计是顶天的有缘也会跟你无关吧？” “这你就是白在问佛宗当小师弟了。问佛宗的有缘论可是只要有缘，不管你是上天还是入地，该让你得见的还是会让你得见，该你的东西还是你的东西。” 罢九吐槽，“我可不像你，你在问佛宗才呆了多久啊，就因为成天往人释怀大师面前凑，才被他逮着念佛经！这种事情你自己听就行了，说出来摧残我干嘛！” 木之青看向他。 罢九麻溜闭嘴。 木之青这才开口道，“你临走之前，帮我烤只**。” “……啊？” 夜黑如墨，仅有月光照耀，罢九在院中苦着脸升起火堆烤鸡。 第六百九十章 上好的玉石 罢九一边埋怨自己的手艺生疏了，一边娴熟的烤着鸡，最后看出来的鸡色泽金黄，再撒上一些蜂蜜，肉质鲜美，嚼之生津。 “这么多年不烤也还很不错嘛！”罢九喜滋滋吃着属于自己的烤鸡。 木之青看他一眼，“你知道有一种话术叫降低期望值吗？” “知道啊！”罢九扔给小九一根鸡腿，一边振振有词道，“那就是在自己的真实实力下适当的贬低自己，这样旁人见到你的实力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出乎意料之感，觉得你真是强得恐怖如斯！” “你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罢九更加喜滋滋了，“别管套路好不好！足够管用就行！” 木之青失笑，“我会多给你一些雪融茶的。” 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罢九坦率的小心机很讨人喜欢。 节灵道，“风在告诉我，你在见到你之前烤坏了七只鸡。” 木之青看向罢九，罢九满嘴油光的对她笑。 木之青笑意盈盈。 罢九最后不仅带了雪融茶走，还带了不少雪融茶的种子，带着小九在夕阳下出发。 夕阳倒映他的影子，还有活泼的小九在他身边跳来跳去，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一眼木之青。 木之青站在门头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看不到。 “他可真幼稚，你说是不是？” 木之青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云竹蹲在门边和她一起送别罢九。 她移开目光，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转身就要关门。 “哎！等等！”云竹猛的跳起来，一跳三尺高，按住院门，朝木之青讪笑，“别这么绝情啊！你还没气够呢？” 木之青的瞳孔倒映着云竹死皮赖脸的身影。 半响她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未为这座院子起名。” 云竹心想你这哪是才想起来，你这分明是懒得给院子起名。 但是他很是乖觉，立马积极的道，“我可以去给你找牌匾的材料！什么上好的灵木我都能给你找来！” 木之青想了想，“我不要灵木，我要玉石。” “玉石……”云竹笑容僵硬。 就这座木头做的陈年小院还要用玉石做的牌匾？那真是不嫌违和。 但是他还是堆着满脸笑容，“没问题！哪怕是黄金都没问题！不过那种东西肯定没什么用！但是那是凡人最喜欢的东西，我只是说来表达一下我的决心！” 木之青点头，“那你就帮我找块玉石牌匾吧，至于名字……”她想了想，“就叫‘归来’吧。” “归来？好名字啊！我马上就去……” “嘭！” 院门猛的关上了。 云竹僵硬着笑脸转过身。 可恶啊，用完就丢。 他的神识无时无刻不再延伸着，就是因为这样，云竹更能感觉到附近别有用心的人变少了，甚至没有偶尔传来的靡靡之音。 别提那个英石道君了，妙音宗的修士根本一个都没来。冲着这个，他都得知道木之青到底做了什么让妙音宗妥协了。 云竹往外走了两步，抬头看空空如也的门头。 “归来……好烂大街的名字……放什么玉石好呢……等等！” 云竹的目光僵硬的下移，落在陈旧的院门上。 归来？ 名字叫归来？ 这个节骨眼上叫归来？ 结合木之青这段时间又铁了心把他拒之门外…… 云竹，“……” 不会是那个人回来了吧？ 云竹很快面色如常的琢磨道，“再好的玉石也不行啊，我得想想怎么翻新这个门好配上上好的玉石啊……” 他面色如常，心里苦哈哈。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要上赶着来啊。 节灵从院外收回目光，“你终于决定为这座院子取名了。”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 节灵无法违心，“虽然雅致，但是外面一条街上，有很多店家叫这个名字。” 木之青满不在乎，“自己取的将就就好了，玄冰城的落光院我倒是觉得不错，住在那里都觉得整个人变成了光，不管走向哪里都是旁人对我的赞誉，可是现在可没有这样的人了。” 节灵落下神情，转移话题，“说来，直到如今你也没有一个道号。” “要那么多名字做什么。”木之青掩嘴打了个哈欠。 她向来嫌麻烦得很，叫人都懒得管什么后辈还是同辈，一律以“道友”称呼。而道号又是修士上了金丹期才有长辈为自己起的道号，她若是每个人的名字和道号都要记住，那就不会到现在还“道友”，“道友”的胡叫了几百年。 节灵知晓她的脾性，笑了笑没再说话。 结果过了几日，云竹上门敲门，木之青一打开门就看到一整块长宽皆有十米的青色玉石。 云竹的神色比以前收敛一些，指着玉石道，“这据说可是上古宗门拿来面壁的玉石！上面的灵力不仅丰厚，最重要的是在它身上残留的岁月古痕，旁人想要收藏都没处去找呢，你觉得这个玉石怎么样！” 木之青绕着玉石走了一圈，最后选定左上的一块区域，“我要这个地方做我的牌匾，其他地方做我的院门。” “……我是打算重新给你做个院门没错啦，但是你确定要用玉石做院门？” “有什么困难吗？” 触及木之青的目光，云竹恍惚间想起天雷下站在她身前的白衣男人。 “……没问题！大不了我去找符阵宗的道友帮我加工一下玉石，往上面多施加几道阵法就和平常大门一样了！这一点都不费事！” 木之青很是温和，“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也是为了赔罪嘛！”云竹自己大喊有鬼。 做什么事摆出这幅神情来，真够吓人的。 云竹又抬起玉石走了，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敬爱的之青道尊，请问你要亲自写名吗？” 木之青本想拒绝，然后触及节灵无声的视线，然后莞尔一笑，朝云竹点头，“好啊，我写，到时候加工好麻烦你帮我送来了。” 云竹在一声声不麻烦中跑路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玉石大门 云竹很有效率，几乎是当天就把加工好的玉石摆在木之青院子里了。 “啊，还有院门那个大工程呢！我去找符阵宗的人帮忙了！你先写着！写废也没关系，可以再换一块！这种东西我们有的是！” 云竹说完就跑了。 木之青端详玉石许久，然后展开手看向节灵，“动手吧。” 节灵一顿，“什么？” 木之青笑眯眯，“我的字写得不太好，这个院子的名字就劳节灵前辈动笔了。” 节灵看着她。 木之青顿了顿，有些失落，“不可以帮忙吗。” 节灵失笑，“不必如此，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要求了，那我当然不会拒绝。” 木之青展颜。 长宽都有十米的玉石被云竹找人细心的截了一段出来，几乎没有损伤，表面光滑，清晰到能够倒映出人影。 用玉石做牌匾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用这么上好的玉石做牌匾的人很少。 云竹果然很有诚意。 节灵看了玉石许久，最后终于两指为剑，玉石上无人无物，却逐渐刻下印痕。 等待落成之时，节灵负手而立，玉石上的“归来”二字已然完成。 “归来”二字似乎也随主人一般，笔锋转折俱不锋利也不圆润，但是细看之下，可以看到“归来”二字的风骨里暗藏锋锐。 节灵所书写的字不像寻常人一样锋芒毕露，暗藏杀机，甚至有些许温和，但是细看之下却绝对不弱于前者。 这是两个谁都能看，却谁都不会觉得是泛泛之辈能够写出的字。 “好！”木之青道了一声好，丝毫不吝啬赞叹，“节灵前辈的字果然很好看！” 节灵轻笑，“你不嫌弃便好。” “怎么会嫌弃？这分明完美至极。” “既然如此……”节灵挥手，院中安放的玉石便飞了出去，木之青走出去一看的时候，玉石已经安放在院子的门头处，分毫不差。 “这以后就是归来院的牌匾了！”木之青一锤定音。 玉石牌匾安在门头后，就越发显得院子太过穷酸。之前木之青买下这座院子的时候少说也是六七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虽然不至于囊中羞涩，但是也买不下太贵重的院子。 是以这座院子不是什么珍贵的材料所做，而是仅仅有些灵气的灵木所做，若不是木之青这等生机旺盛之人偶尔前来居住，使得院子里外都可见木头的丰盈之处，只怕会更显得寒酸。 归来院的其他地方倒还罢了，唯独这院门，因为顶上的上好玉石所衬，不由显得实在是不够相称，看上去很有头重脚轻之感。 所幸云竹没让木之青等多久，就带着“玉石大门”归来了。 这安装也简单，是由他带回来的符阵宗道友施加一道阵法便严丝合缝的替换了木门。 这下这整个归来院可真是大焕光彩，整座院子焕然一新，和以往完全不同。 甚至玉石大门上还有些许装饰的花纹，不知道是什么雅致的花相对着，像是一条条小龙，很有草木之灵的感觉，似乎还为此专门设了阵法，导致看上去的时候，那些花朵仿若实物，还会因为风的吹动微微摇晃。 在正午最烈的阳光照射下时，玉石牌匾反射着些许光芒，微光连带着整扇玉石大门似乎也在发着光。 这么打眼一看，真是让人深感“蓬荜生辉”，眼前一亮，整座院子完全大变样了。 “不错！”木之青大赞一声，很是满意。 只是看节灵的样子，反而颇有一幅不过泛泛之辈的淡然神情。 这并不奇怪，木之青从前认识节灵的时候就知道他与凡人的皇亲贵族“讲究”程度不相上下，他在半劫界的住处一定比木之青住惯了的两座糙院子打理得要更好。 在这方面又能看得出节灵知礼之处了，那就是从来不评价木之青对居住的舒服度要求高，却完全不在乎外观的行为。 这两座低阶修为买的院子，也能让她一直住到现在。 当然，这也有节灵对这一切都没有归属感的原因，反正又不是他住。 木之青和善的转向那位来帮忙的符阵宗修士，“我曾经见过道友几面，若是没记错的话，道友的道号似乎是叫方令？” 方令道君听闻，不由倍感惶恐，“在下确实叫做方令，但是实在当不得之青道尊道友二字。” 木之青可是化神修士，两人的修为差了一大阶，怎堪以同辈之礼相待。 木之青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在意这些虚礼作甚，你一个元婴道君，还是符阵宗如今最具天赋的弟子，不也大材小用的来帮我安一道门。” “……”方令道君不由红了脸，一时语塞。 木之青这些话若是让性子敏感的人听了，定是会感到难堪，倍感无地自容。 其实木之青说得没有错，一般正经元婴道君都是玄灵大陆在符阵一道上的大佬，怎么可能花时间琢磨哪样小阵法会让门装饰得更好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就站在木之青面前，这个门还是为木之青做的，人是一旁的云竹叫的，木之青直言说出来未免让几个人都觉得尴尬。 难道木之青就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云竹抱歉的对方令道君笑了笑，连忙接过话头，“这还是方令道君大义，知道我有难事在身，便义不容辞的大包大揽过去，说来还是我欠方令道君一个人情。” 面上说着，云竹一边传音给木之青，“别想太多，符阵宗或许想要想方设法靠近你，但我可不会为了一点好处给人开这种方便之门！人家方令道君完全是看不过去上古玉石被浪费，所以这才亲自把事接过来。” 外界很多都不知晓，符阵宗对这种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最是感兴趣，说是这种玉石纹路之中没准能发现一些上古衍生下来的符文。只是上古玉石这种东西一般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所以方令道君有幸遇见了，自然是能多接触就多接触一会儿。 云竹对这些倒是明白得很，但是却忽略了自己到底有多么暴殄天物。 第六百九十二章 闲来小话 方令道君闻言反倒抱歉起来，“不过是在下对玉石有些兴趣，实在不能算作一道人情，云竹道君能让我有接触玉石的机会，我就已经感激不已。” 方令道君是个实诚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确实是抱着有利可图才靠近云竹的，眼下自然不会不知好歹的顺着云竹的话往下说，当真承了这道人情。 木之青玩味的看了看方令道君，忽然说道，“那等哪天我不在的时候，方令道君可以把我的门扒回符阵宗慢慢研究。” 方令道君，“……” 云竹，“……” 两人一同转头看向木之青，一致的目瞪口呆和不敢相信。 她说什么？ 木之青失笑，“你们在想什么，我肯定是不会陨落的，我指的不在自然是飞升啊。” “……” 怎么说呢，他们震惊的也不是这件事啊。 方令道君实在不敢多呆，生怕木之青真的给他这个诺言，只是依依不舍的看一眼玉石便匆匆离去。 云竹仰头目送方令道君慌乱的背影飞远，这才抽了抽嘴角，一脸一言难尽的看向木之青，“你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有吗？”木之青正在欣赏自己的门和牌匾，“我说的是真的啊，这个承诺永远有效。我人都在半劫界了，当然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都跟你说惊讶的不是这种事了！” 你到底是怎么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种话的！ 不过有了玉石大门和玉石牌匾的功劳，云竹总算是再次进这归来院了。 只是这次云竹完全不像前段时间那么迫切，连妙音宗的事情都顾不上打听，整个人都是坐立难安的，眼睛总是晦涩的暼向那些空无一人的地方。 那个人说不准就在他看到的地方站着呢。 木之青倒是悠然自得的坐在躺椅上逗弄那些冰鱼，别提多悠闲。 “他这是怎么了。”节灵多精的人啊，别管云竹多么隐晦，都能看出一丝玄机。 木之青慢慢“唔”了一声，头也不抬，专心逗弄冰鱼道，“前段时间开我房门了他。” 节灵一听，含笑的面容便若有若无的往云竹那边看，“是吗？” 木之青看节灵那个样，想了想他这人虽然日常不声不响的，但是暗中坑起人是往死里去的，看在这新到手还没热乎的玉石牌匾和玉石大门，她也得稍微照顾云竹几分。 于是她转头道，“说来你消息灵通，能帮我一个忙吗？” 向来对此嫌弃不已，生怕被拉壮丁的云竹却求之不得，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事？可是要置办什么东西？就是把整个院子都做成玉石的我也能帮忙。” “这倒是不用，如今但是够用了。”木之青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云竹一听更加精神起来，“谁？” 不会和妙音宗有关吧，毕竟也没有木之青想查的人啊。 难道是东皇家那边的？想查查东皇胜是不是给她使绊子了？ 可是明显不是。 木之青道，“想让你查一个名叫夕魄的女修，上次出现是在剑义道尊飞升的时候，那时候还有罢九陪着。罢九前段时间经过这里的时候说夕魄独自离开不知道去了哪儿，我前两日去她常去的山谷也不见人影，所以想让你帮我查查她现在是否安好。” 夕魄肯定是没什么危险的，木之青给她的铃铛不见用，但是有时候危险不是来自外在的，而是来自内在的。 顿悟被打断这种事情想想都让人懊丧，而且罢九那人不是很能掩盖情绪，夕魄又太过聪慧，没准能从罢九的反应里察觉到什么。 尤其是木之青前两日出门去那个村民居住的山谷，山坳里倒是不见村民的身影了，这种变故让她对夕魄犹为好奇。 “夕魄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既然她在剑义道尊飞升的时候出现过，那沿着周边探听消息肯定能找到人影！不过你找她是做什么，将她带到你身边吗？” 云竹已经懒得去想为何木之青出门又回来一趟为什么悄然无声了。反正对于化神修士来说，就是东西大陆走一遭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又有谁能察觉得到他们的行踪。 像是今日出现在北大陆，明日出现在南大陆，再出现在天涯海角的事情一点都不足为奇。 “你只需要帮我看看她的状态如何便好，不用提及我的存在。” 云竹连声道好，心里却已经开始揣摩木之青对夕魄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了。 这就是和云竹交际的不妥之处了，他心眼太多，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他都恨不得掰开揉碎了去探寻，好从中多知道点什么。 也就是木之青和林广归这种对这些事不太在意的人才能和云竹交往得开了。 等云竹走了，节灵坐在石椅上，伸着手去逗弄云竹带来的一桌花卉。 花卉姹紫嫣红，据云竹所说这是“新家之礼”，能够带来好运道。 花卉极艳丽，上面还带着露珠，是灵花品种，有些甚至能够入药，是低阶修士求之不得的药材，在这里却成了一朵朵观赏的花卉。 “因为此事而关注夕魄，你是想看看人心易变，而夕魄的心会不会因此而变？” 一人在逗弄美丽的话，一人在逗弄灵动的鱼。 木之青叹了一声气，“何谈变不变的呢，人心不是每时都变？又何须关注在此时。” 节灵暼她一眼，“小节上的变动自然是无妨，大节上的变动却不是小事。那是你最爱的热闹。” 木之青不满，“纵使是有这么回事，那也不会对着夕魄去，她好歹还是由我起名的呢，我怎会去看她的热闹。” “是吗？”节灵学她一样弯了弯星眸，“我还以为在你心中，谁都放不进眼里。” 木之青不跟他说了。 节灵顿了顿，又换了个话题惹她开口，“悟道石从姚童那里得来已经许久，已是掺杂了不少人情世故，够你炼化它了吧，怎的不见你用？” 木之青闻言专心喂鱼去了，节灵一瞧便知她还是遇到了困难。 第六百九十三章 借悟道石的道 节灵不在时的好处有很多，在时的好处也不能说没有。 比如有他在的话，木之青的眼界能够更加放宽一些，哪怕放宽到半劫界也不妨事。 她不仅能旁观到剑义道尊的好处，还能在节灵的帮助下知晓剑义道尊到半劫界的日子，并且更加清楚仔细的知晓飞升半劫界各个关节要经历什么事。 当然，节灵在时的坏处更多，其他大事上的坏处便不说了，譬如小事上的坏事，比如如今…… “医者尚不能讳忌行医，你岂能因为常常在悟道石上受挫，便将它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若是如此，你前面放在上面的心血又该如何？” 节灵在木之青身边呆了这样久，她略微一个侧身，回避回答假装没有听见，节灵便知道她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无疑是再次在悟道石上受挫，不能全然领悟，所以才这样发脾气。 ……是的，发脾气。木之青的发脾气不像是平日里骄矜的直说而出，她更多时候发脾气是脾性起来了，而且这事若是不关乎旁人，那么任何人也不知道她竟是发脾气的。 木之青被节灵劝诫得烦了，只能说道，“区区一个悟道石，三番五次给我难处，它若是想凭借我给它的心血而肆意妄为，赌我不敢放弃它，那它就是大错特错！” 她理直气壮，“哪怕给了十分心血，只要还想得寸进尺，那就是放弃又如何！” “……”节灵有一瞬间没说出话，好半响终是摇头失笑，也没了平日里高峰朗月的做派，反而颇有自己的几分真性情流露出来。 “出息。”他的责怪都是不轻不重的，对木之青像是真拿她没办法一样无奈，“不过一颗未开神智的悟道石，你与它置气难道它便能懂事乖巧了？” 木之青不理他，节灵只好哄着她，“好了好了，你把悟道石拿出来，顺便与我说说到底难在何处，我也能帮你不是？” 木之青盯着他半响，似乎在考虑他有没有幸灾乐祸。 显然，节灵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所以木之青还是把悟道石拿出来了，扔给他便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视线，“那你看吧！” 节灵看着她失笑，“与一块石头耍脾气作甚，难道它就能让着你了？” 木之青不听。 于是节灵只好将悟道石拿在手中，慢慢找悟道石的问题在哪儿。 木之青转头的时候，节灵正看得专注，手欣长又显得如同莹玉，衬得黝黑的悟道石更加丑陋。 木之青的杏眸中不甚明显的闪过一抹狡黠。 竟然真吃这套。 好半响，节灵才道，“炼化倒是炼化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你应该可以凭借它来帮助悟道的，但是灵气输入悟道石又有一丝阻碍，似乎就是这丝阻碍在阻挠着你悟道。” 木之青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悟道石，往上一跳坐在树枝上晃着腿，裙角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抬起手枕在后脑上，倚靠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我想从悟道石上巩固自己的道，可就如同你所说，不管我如何放开心神，悟道石始终对我有一些防备，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节灵不习惯仰头看人，又见木之青此时没了那些任性，愿意好好说话了，于是便坐回石椅上缓缓说道，“还有一种原因，既然你已完全炼化了悟道石，那么悟道石此时就是为你而生，里面一定承载着你的道。你如今什么都感觉不到，其中还有一丝阻碍，有可能是因为你的道太过捉摸不透，是以连悟道石都排斥容纳你的道。” 木之青嗤笑一声，“它身为悟道石，却连我的道都接受不了，那我确实应该早早放弃，省得在它身上浪费时间。” “你又来了。”节灵无奈，“有话好好说，工具只分在谁的手里，而不是分好用和不好用，你也不想就此露怯吧？” “若是可以的话，就算露怯又如何？” “……” 木之青如此软硬不吃，让节灵颇感头疼，“你再这样，我便不帮你了。” 于是木之青见好就收，“那你说说我该拿它怎么办？” 节灵想了想，“既然它不能直接承受你的道，甚至不能因此容纳你，不如迂回一些，间接让它承受你。” “嗯？”木之青的头从树枝上探出来，眼里都是好奇，“这又是什么道理？” 节灵勾唇，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什么？”方令道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犹然不敢相信的确定一遍，“你说要让我用你的悟道石悟道？” 木之青给他看够了悟道石，上下抛着悟道石点头，“是啊，这里面有我的道，用我的道和你的道对冲，对你来说的好处便是洗涤旁的阻碍，让你对自己的道更加清晰明了，而我也能因此进一步领悟到我的道。” 这就是节灵提出来的办法。 一般的悟道石肯定不会容纳主人以外的人悟道，不然木之青当年也不用为悟道石的归属权折腾那么久。但是节灵教了木之青新的术法，那就另开蹊径让自己的悟道石“借”别人悟道。 众所周知，悟道如同心魔一样会遇到许多阻碍，扫清尘埃之后才能认清自己的道。 而节灵所提出来的原理就是，旁人“借”悟道石悟道，而在其中受到的阻碍就是由木之青的道组成的元素。 只要两人合作，一人悟道，木之青专门去研究那人遇到的阻碍是什么，那便能实现双赢局面，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 方令道君有些犹豫，不光是这种方法在此之前闻所未闻，更是因为…… “难道你担心我会在你悟道的时候害你？”木之青恍然大悟，“如果是这一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立下心魔誓许诺。” “不不不是！”方令道君连忙摆手，“我一介元婴，有什么好让前辈来害我的理由。前辈一只手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只是前辈为什么会来找我？” 第六百九十四章 方令道君的反向悟道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木之青摆手，“因为云竹去帮我办一件事了，你我又多少算个朋友，你又正好住在我隔壁，我不找你找谁？” “……” 朋友？ 方令道君面带迷茫。 他虽然整日关在自己房中琢磨符阵，但是对木之青的言语还是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之处。 “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不帮也不勉强，我再去找找其他人。” 方令道君闻言连忙道，“当然可以！昔日之青道尊在玄冰城渡劫之事惠及玄霜树，让在下敬佩至极，这等小事又如何能够不帮！” 玄霜树的奥秘除了玄冰城，也会掌握在少许人手里，方令道君作为符阵宗的得意弟子，自然知道玄霜树对玄灵大陆有多么重要。所以不管其他人对木之青是什么态度，在恪守符阵的方令道君看来，木之青就是值得尊敬的。 因为他知晓玄霜树的价值，所以才更加知晓木之青当年那个举动到底惠及了多少人。 木之青于是将他拉进自己院子，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什么？这么快吗？” 木之青的效率很慢让方令道君适应。 木之青仅仅是一点头，就让他两手放在悟道石上，一边双手续起灵力，准备施展起术法。 方令道君看着桌子黝黑的悟道石，下定决心的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施加清心阵法的玉佩，这才将手放在上面。 罢了，舍命陪君子，就是悟道石拒绝别人的道，他也不至于受到什么损伤。 木之青见他的手放上去之后，便施展起节灵教她的术法。顿时莹莹光亮从悟道石上升了起来，显得悟道石不再那么黝黑普通，反而添上几许光辉。 随着木系灵力的增多，方令道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成功了。 一次就成功，木之青并不惊讶，除了这道术法是节灵所教之外，还有上了化神期之后就成倍增加的领悟力，也让她意识到这道术法非但无害，而且效果颇为温和。 “我等你顺利归来。”一旁的节灵温柔而耐心的注视着她，并且给予祝福，似乎不觉得木之青会失败。 木之青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吉言。”节灵并不能进入悟道石，悟道石也不能容载节灵。 眼见方令道君眉毛舒展。木之青也闭上眼睛，灵力依然源源不断的朝着悟道石输了进去。 首先是一片熟悉的黝黑，紧闭双眼带给人的黑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木之青有种在黑暗中前行的感觉，不过没有往日里遇到的阻碍，她好像是穿过一层透明的屏障，然后轻风便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明亮至极，恍如身处在梦中。 “道是什么？” 老套的声音即使再怎么厚重，旁人觉得威严，木之青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由撇了撇嘴，朝声源处看去。 天边有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上面却不是任何一尊神像的脸，而是一个慈眉善目又颇有威严的老爷爷。 而在老爷爷苍老而睿智的目光下，是一脸迷茫的方令道君，方令道君似乎看不到木之青的存在，一心仿佛沉浸在无限回绕的问声之中。 “道……不是什么，是我研究符阵的喜悦，符阵上带着岁月的厚重，但是当我解开时，那比什么都强。” “撒谎！”老爷爷的声音忽而锋利起来，“若是如此！你何必追求长生！若是一心醉心于符阵，你何必行走在修真界的销金窟里！你只是在为你的行为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就是一个既虚伪又贪婪的人！” 方令道君一脸茫然，“可是不提升修为，我怎么研究符阵？” “……” 他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而是出自内心的。 木之青并不奇怪，方令道君能够成为元婴修士，一般来说已经不会像是低阶修士一样连自己的道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的明悟并不稀奇。 方令道君确确实实就是一个醉心于符阵，简单到极致的人。 可是让木之青和方令道君始料未及的是，天边的老爷爷非但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出来，木之青和方令道君都是一愣。 然后就连如同佛像的老爷爷伸出手指，就差杵到方令道君的脑门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慈眉善目，哪里还有半点威严。 他恨铁不成钢，就像是街头愤愤不平的小老头，“你个缺心眼的！我问你就说啊！我是谁啊我！我是你祖宗还是你的谁，你们这些修士个个都是缺心眼！我要是琢磨一个问心的法阵，打着晋升心境的名号来，你们个个都得积极的踩进陷阱让我坑！你说你们是不是傻啊！” 话音落下，振聋发聩。 方令道君一脸痴呆，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天边充满皱纹的老脸。 这和他心想的悟道不一样啊？ 木之青却舒服了，眯着眼睛看天边的老头数落了方令道君大半个时辰，一脸的心满意足。 就应该这样啊，刚才那个套路太老了，有什么意思。 方令道君呆呆的被数落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天际啰嗦的老头消失了，又是一阵黑暗。 木之青再看到方令道君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站在路中间眼神发直。 “别挡路！” 这里的街道甚是繁华，人来人往可容纳不下一个发呆的人。 “你个呆子！没看我们正忙着吗！赶紧起开！别挡路！” 方令道君被人流携着，直到在墙角才免于被挤成饼的下场。 他眼神发直的看着各式各样的人，脸上鲜活怒骂的脸色。 ……这和他想象的悟道不一样！ 结果可想而知，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符阵的方令道君来到这处生活节奏甚是飞速的市井不但没了一技之长，还要被那些市井小民嫌弃来嫌弃去。 对符阵一道甚是精通的方令道君，一旦没了符阵，又没了赖以生存的身份和实力，便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不是什么你欺负我来我欺负你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 小(方)垃(令)圾 在这里，方令道君被无视得彻底。 他连茫然的在街道上走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大步往前走，不然就会被人嫌弃碍事。 就算是这样都不能让人满意，他一边大步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遭人嫌弃，甚至还要抽出心神来寻找悟道的地方在哪里，他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方令道君承认，悟道才刚刚开始，他就后悔了。 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多？ 方令道君被挤得五官变形，只能看到人来来去去，不管走了多少人，又会从空茫之地赶来更多忙忙碌碌的人，人人肩碰着肩，脚尖碰着脚跟。就没个宽敞地。 方令道君就是铁打的身子，都不免觉得气喘吁吁。 相反，这不是因为累，而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庸庸碌碌，让他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面带苦难，走在这条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街道上。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种不知时间不知目的的走动实在太过寂寥，方令道君的心里竟然还咂摸出几分孤独来。 他的符阵呢？ 他只想赶紧悟道出去研究自己的符阵，只有符阵才能让他安心，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这点。 也是因为这股更加深刻的认识，所以方令道君更加急迫的想要寻找出路。 悟道悟道，悟道的地方在哪儿呢？悟道的人在哪儿呢？哪怕是被刚刚的老爷爷数落，方令道君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他今年才不过元婴中期，这种看不到尽头的路好像要将时间全都消耗掉，万一他要是在这里寿元殆尽了，他又哪来的时间可以用来研究符阵呢？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啊？ 偏偏周围的人都忙得要命，时不时就要催促身边的人，导致周围全是他们的抱怨声。 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方令道君只有拼命赶路，走得快点，快点，再快点，才能让他们的抱怨声少一点，才能不至于太挡他们的路。 在方令道君被挤得像肉饼的几米之外，木之青就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那些赶路的人全然不敢靠近她，任她周围留了一米的空，他们只能更加去挤方令道君的空隙，着急的往他们的去路走。 “嗯……这都是什么场景啊。”木之青自己还嫌弃，还抱怨方令道君笨，“找什么悟道的地方啊，悟道不就在你眼前吗？” 这处地方模仿得极好，不光每个人脸上都有不一样的神情，催促和有事要做的紧迫都不像假的，让人从内心为他们着急。还有常理应该有的汗臭味，脚臭味，摊位两边的包子味，肉腥味，应有尽有，毫不掺水分。 所以木之青说不定比方令道君还渴望解脱离开这里。 方令道君可不知道木之青在一旁恨铁不成钢，他只知道随着身边的人流，随着他们的裹挟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时间过去多久了？该不会一个月过去了吧？该不会两个月过去了吧？ 一想到这些，方令道君就觉得焦灼。 这还不如上一个场景呢！ 不由自主的，产生的焦躁感让他再度暴躁起来。 方令道君在同门眼里，哪怕是那些低阶弟子眼里都是一个和气的人，甚少发脾气不说，有符阵的事情去找他指教，他也从来都不吝啬帮忙。 只是这次方令道君心里出现一团火，而且这团火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烧得他心火旺盛，只想挣脱这个无聊的牢笼。 “快点！别挡路！我赶时间！”身后又有人推搡他。 明明这还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此时方令道君只觉得心头的火轰的一下烧大了。 他的脑袋一片嗡鸣，全是燃烧焦躁而生成的热血。 “关我什么事！你们赶时间关我什么事！你们赶时间就努力自己走自己的啊！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啊！凭什么迁就你们！” 方令道君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彻底停了下来，眉眼全是愤怒，做了他清醒时永远不会做的事情。 “我！凭！什！么！给！你！们！让！路！” 随着这一字一句吐出来，周围的一切庸庸碌碌全都消失不见，焦急苦难的人们没了踪影，再也没有了那些自认为五谷轮回的要紧之事，方令道君一发心中烦闷，顿时轻松极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方令道君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时一样迫切。 符阵！他的符阵！他要去做他热爱的事情！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方令道君近乎急切的在黑暗中行走，不管不顾的想要奔向自己的符阵。 终于，他步出黑暗，眼前迎来一片金光，他自…… 方令道君撞上满脸褶子的面容，天际的老爷爷一脸慈祥的对他笑。 “现在，你可明白道是什么了？” “……”方令道君深呼吸，心想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不用急于这一时。 方令道君抬头挺胸，傲然而立，声音笃定而充满自信，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的道是符阵！符阵之外的事情都不能带给我快乐！我永远不会为自己不快乐之事多加费神！这就是我的道！” 天际的老爷爷一脸欣慰，“很好。” 然后就见他变脸比翻书快，指着方令道君的脑袋骂，“你个小垃圾！我刚才怎么说的你都忘了是吧！我是谁啊你就随便告诉你的道是什么！你这人记性这么差还修什么仙啊！去路边当乞丐吧你！” 方令道君，“……” 方令道君明白了一件事，他知晓这个世上竟然真的会有骂人不带脏字，而且能滔滔不绝毫不重复的指着人脑袋足足骂上大半个时辰。 不像上次，这次方令道君不知哪来的勇气，想起了刚才大声说话的畅快，顿时挺直胸膛，目光炯炯的看着老爷爷的眼睛道，“你没有权力这么说我！” 声音掷地有声。 老爷爷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令道君抬起下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老爷爷。 老爷爷露出慈祥的笑，“捡垃圾去吧你！小垃圾！” 忽然，方令道君被踢回热闹的街道。 “……”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两端指责 方令道君，“……” 木之青，“……” 靠！ 方令道君一脸麻木，跟着人群走的步伐倒是很熟悉。 虽然破局之法知道了，他也不是没想着照做，可是脱离了那一头热的情况，这时候让他发作还真是底气不足，显然底气不足的发作没有任何用处，谁都知道他是没了爪子的大猫。 于是方令道君硬生生又随着吵闹的人流往前走，直到忍无可忍发作之后，才终于离开。 “……” 他沉默的看着天际的慈祥老爷爷脸。 “现在，你知道道是什么了吗？”老爷爷一脸深沉的问。 方令道君冷漠的看着他，任老爷爷再问多少遍都没回答的意思。 于是…… 老爷爷怒了，指着他的脑门大骂，“你个小垃圾，一点礼貌都不懂，我问你话你是听不懂吗！脑门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方令道君，“……”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木之青，“……” 这和她想的也不太一样。 于是方令道君又被骂了大半个时辰，才被踢回那个街道上。 看着这熟悉的街道，木之青仰头看看幻化出来的天空，感到有些怀疑人生。 这个方令道君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有这种悟道场景？ 方令道君生无可恋的随着人群走动，心里想那位之青道尊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悟道石里会是这种悟道场景！ 悟道石经历了什么！ 就这样，方令道君一遍一遍的被踢回街道，在慈祥又吵闹的老爷爷和庸庸碌碌又极为吵闹的街道来回徘徊。 就在木之青考虑要不要出面把方令道君的头按在地上时，又一次回到街道上的方令道君呆立在原地。 哎？ 木之青眼前一亮。 这货终于懂得在开头就发飙了吗！ 方令道君不负她的期望，这次不管人群们如何催促，如何拥挤，他都没有动上一丝一毫，反而像是发呆一样呆立在原地。 但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下一步举动。 木之青，“……” 完了，这人不会悟道悟得走火入魔了吧？ 木之青开始思考如果出现这种事故，她要怎么保下方令道君的道途。 好歹是她把他拉进来的，当然不可能看到他因此吃亏。 可是却见方令道君忽而仰天捂脸，大喊出声，“明明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到底为什么要在之中攀比谁更好！甚至还有还不如被老头数落的想法啊！” “……” 木之青琢磨的神情落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令道君捏起拳头。 所以结果还是方令道君的心境问题吗！ 他堂堂一个元婴道君，到底为什么还有这种修行不到家的事情！ 害得她也跟着他一遍又一遍悟道！她说怎么这两个场景都不带换的呢！ “轰！” 无声的声音响起，街道轰然碎裂，天际又出现泛着金光的慈祥面容。 木之青看着那张脸，唇瓣无声开合，用垃圾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们给我滚！” 在老头慈祥的张开嘴的时候，方令道君怒吼一声，声音几乎响彻天空。 “咚！” 终于，所有一切全都成了碎片消失不见，方令道君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桌上的悟道石大口喘气。 木之青收回悟道石，一脸冷漠的看着方令道君。 方令道君终于缓过气来，眼里出现一抹锋芒，然后对上木之青的视线。 “……” “告辞，在下改日再来登门拜访。”方令道君头也不回的走了，打开院门就看到蹲在门边的云竹，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匆匆走了。 木之青，“……” 节灵看到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向来古井无波的心不由动了动。 他还从未见过木之青这幅模样。 “悟道石里究竟是什么？他为何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木之青闻言，指着院门气得说不出话，“避之不及？”她几乎跳脚，再没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就他？他还好意思嫌弃我！明明是他的问题！明明是一件小事，他到底为什么能左右犹疑！明明待遇都垃圾得不行，他竟然还能觉得另一个更好！” 云竹刚进入院门就迎面而上木之青发颤的指尖。 “……” 他惊疑不定的往外看了看一声招呼不打就跑的方令道君，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木之青。 云竹谨慎而小心的迈出院门一步，警惕的问道，“你被夺舍了？” “……滚！” 云竹放心的走进来，将院门关上，还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方令道君可从来没不打招呼过。” 木之青冷笑两声。 “……” 云竹又谨慎而小心的退后一步，后悔自己院门关早了。 “你真的没被夺舍吗？” 木之青的杏眸阴冷冷的看着他。 云竹举手，“我什么都没说。” “哼！”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看到木之青的反应，云竹更加抓耳挠腮的好奇。 把木之青气成这样可不容易。 “你稍微说说呗……你别瞪我，我真的好奇啊，我还刚为你办成一件事呢，要点酬劳不过分吧？我啥也不想要，就想知道你和方令道君发生了什么。” 于是木之青缓了缓心气，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样子，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听完事情始末的云竹，“……” 他抽了抽嘴角，“你们好像谁都不能怪到对方身上……” 木之青的悟道石能将好脾气的方令道君折磨成这样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结果木之青竟然还有脸嫌弃方令道君悟性太低，害她被那慈祥老爷爷和喧闹的人群折磨无数次。 而方令道君这种悟性低到令人发指的元婴道君，竟然也认为都是木之青的悟道石角度太过刁钻，所以忙不迭告辞离开……当然，这也有悟道成功，性子变了不少的缘故。 但是思来想去……她们好像都没脸怪别人啊！ 节灵听完，和云竹思考的角度倒是不同，先是低低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难怪悟道石如此排斥你。” 连让方令道君间接悟道都会出现这么诡异的事情，更何况木之青亲身上阵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夕魄的消息 云竹如今特别好奇一件事，他从来不曾这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过。 “既然你以方令道君为主，来间接领悟悟道石……请问你在这次悟道中领悟到什么了。” 木之青冷笑一声，“领悟到方令道君此人！够了吗！” “……” 云竹鸡贼的等了一会儿，等到木之青恢复理智，重新恢复从容不迫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问道，“夕魄的事……” 木之青含着微笑，“你说。” “……” 这会儿倒是不气了，但是看起来更诡异了怎么办？ 云竹不由咽了咽唾沫，面色如常的说道，“我查到夕魄曾经回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结合你从前说的，我觉得应该和你去过的山谷是一样的。后面不知她应该是为了游历，在万剑宗新发现的妖谷一带历练，正好碰到宿文柳，现在宿文柳带着她在那附近一带的城池住下，也不知道宿文柳留下夕魄是做什么，但是目前来看，夕魄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也不算是宿文柳强迫留下的。” 说起来，万剑宗新发现的妖谷还和木之青脱不了关系。 她曾经在那一带渡过雷劫，周围的山林因为她而生长茂密，生机旺盛，妖兽便全都往那边聚集起来，几乎像是一个小型的万兽山。 就连万剑宗探寻妖谷适不适合留下的过程也是木之青亲眼见证的，因为那时正好是万剑宗一个名叫林凡的弟子领下的宗门任务，后面在天气异常的那几年里陨落身亡了。 总之经过多番打探，万剑宗认为妖谷适合低阶修士历练，于是请符阵宗的修士去设下妖兽只许进不许出的真的，将其圈地起来，专供低阶弟子历练的场地。 是以夕魄前往那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光是听上去，倒是让人觉得夕魄已经从顿悟失败的失落中走出了。 只不过…… “宿道友在妖谷那一带做什么？” 别说妖谷只是低阶修士历练的地方，高阶妖兽寥寥无几，就说宿文柳自身作为西大陆宿家的人，前往妖谷又是什么原因？ 云竹隐晦的说道，“玄灵大陆上除了紫瘴林和万兽山，不是没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妖兽出没的地方，只是从来没有像是妖谷那样自然聚集在一起的妖兽。妖谷不知是为何形成的，原本不成气候倒也罢了，但是近几年妖谷里不但妖兽强大了，就连灵草都滋生起来了。其他家族和宗门知道这个事情，自然会派人来查看原因。” 至于他们打着的算盘……自然是希望自己能琢磨出原因，也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复制出同样的地方。 若是能自行复制一个妖谷出来，那也是一件美事，有利于自家家族或者宗门下的低阶弟子更好的成长。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妖谷，带动的可是整个低阶修士阶层的资源，然后再由低阶修士转向城池售卖妖兽材料或者灵草，那么自然而然的，周围的荒山都会聚集起人来，渐渐出现城池，那不管是对大宗门还是对大家族而言，都是促进繁华的地方。 若是不去想些办法复制粘贴，那么妖谷这种好地方，注定只能惠及万剑宗，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历练吧，地方太小又不够格。 “他们主要是看在妖谷能不能找到原因自行复制的价值才派人查看。而宿家又因为这些年宿文柳走南闯北的四处跑，再加上人正好在东大陆，所以这件事才落在了他的头上。” 要不然宿文柳一是宿家的嫡系血脉，二是当今家主宿天依的亲侄子，这种事情还不至于落在他头上。 对于这些呢，云竹倒是还好，毕竟宿文柳本身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没有那些大家子弟的毛病，所以答应了这种烦琐的小事不算让人惊讶。 比起这些，云竹更加惊异另一件事。 “宿文柳和夕魄是怎么回事？据说还是宿文柳看到夕魄，主动让她过去的呢。”云竹神情变得贼贼的，“他们之间不会……”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暼了他一眼，“是不是在你脑子里，男女之间只有这点事了。” “……”云竹悻悻嘀咕道，“我又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第一次提罢了，你就这么说我。” 木之青现在不好惹。 云竹总结出这件事之后，再加上他最近对木之青身边空空的地方容易连接想象力，所以就准备麻溜的告辞走人。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 “有事。”木之青忽而绽放出盈盈笑意，杏眸弯弯，“云竹道友，这悟道石……”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必须得走了！下次见！” 可是云竹还没走呢，眼前就出现木棍的光亮，然后是木之青美丽的脸庞，“云竹道友请留步。” 云竹，“……” 等云竹再出得归来院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他的眼神有些发直，嘴唇有些哆嗦。 “吱呀。” 旁边的门开了，云竹呆呆看过去，看到面带警惕的方令道君。 方令道君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大敞的门，又毫不犹豫的大声关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 “……” 现在云竹哪还有心情方令道君的性情大变呢？他自己都危矣！ 归来院里，云竹走后便十分安静，木之青坐在石桌前，两手握着一块正在发光的悟道石，很有一些施法的仙女模样。 她的双眸紧闭，唇角翘着一抹笑，皮肤又白皙水灵，衬得普通的院子都如同仙境一样。 另一边悟道石中，木之青如同外面自己的身体一样噙着笑，坐落在一群垃圾堆里，不远处还有成山的粪便。 仔细看的话，她轻松惬意的笑意里其实含有一丝扭曲，却被她梗着脖子强行保持住微笑。 “是，我讨厌脏东西，就如同讨厌你这个人一样，但是在情况不允许的情况下，我没什么要放纵自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回避动作？” 在垃圾堆的另一侧，是刀山和火海。 刀山火海木之青并非没有度过，只是在此时却是失败的象征。 第六百九十八章 隔壁的来客 既然刀山火海意味着悟道失败，那么木之青就是忍着脏东西奋力前行，都不会选择跃入刀山火海中一了百了。 她才不会做这种懦夫才会做的事情。 既然苦难早晚会到来，早晚要经历，那么为了自己能快点结束这个过程，她就是尽早去迎接又如何？ 天际的老爷爷带着满脸褶子，倒是没有像对待方令道君一样指着人家的脑袋骂。 因为指着人家脑袋骂的事情只能适用于一部分的人，而不能使用全部的人，比如就不能适用于木之青，她可不吃这套，能被骂醒的那种程度早千八百年就不适用在她身上。 于是老爷爷只是沉默着等待，阴险的夹着自己眼角的褶子，看着木之青会如何做出选择。 一边是一刀两断之后便能结束苦难的出口，一边是将痛苦化作心中细水长流的溃脓，却意味着大门，木之青会如何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木之青并未逃避，只是用着满脸压抑得几乎控制不住的暴躁和强压下来的微笑，两者十分不相融的神情看着老爷爷。 幸好这老头没用满脸慈祥恶心自己。 悟道石是木之青的产物，所以她清楚明白眼前的老爷爷并不是真人，而是一种从她的道里衍化出来的人物。 在她用云竹再一次打开悟道石后，属于她本身“窗口”，悟道石也终于为她打开，她不再担心遇到阻碍，可以直接去接触自己的道。 不过与其说是接触，还不如说是锻炼。 “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怕脏怕累的人吗？” 可恶的悟道石，竟然让她在一堆屎尿里面去找一颗黄豆！ 木之青闻着冲天恶臭，连屏住呼吸都懒得去做了，一身几百上千年都未曾变过花样的绿衫都变成了“新款式”。 她已经懒得去吐槽了。 所谓的悟道石，就是在你的弱点上疯狂跳动。 若是因为某些苦难而忘记自己一开始是为了度成悟道石的初衷，那就是悟道失败，悟道石将永远存在。 即使木之青满身痕迹，脏的不能再脏，臭得不能再臭，她依然坚强的翘起兰花指展示两指之间黑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黏腻黄豆。 老爷爷声音沉稳，“可是即使你忍住了嫌弃，可是去做这种事情，本身就和你的道相互冲突了吧？” “嘭！” 木之青毫不客气的把黄豆扔到他脸上。 “那你说怎么办？我过不去悟道石，然后放任自己输给你们吗！这怎么可能！” 老爷爷叹气，黄豆自然没能砸中他，“胜负心太强，本就是阻碍道途的地方。” 木之青轻笑一声，“真不好意思，这本就是属于我木之青的特色！” 话音落下，一切糟心的事情全都远离。 木之青再次回到归来院中，缓缓睁开眼睛。 这里的一切整洁，干净，泛着香气。 她的衣衫美丽，颜色清新，味道也清新，身上干净。 “如何？”一边老神在在的节灵说道，“你好像又逼走了一个云竹？” 木之青轻笑一声，第一时间是将手中的悟道石扔到墙角，直到发出清脆的声音。 “声音很好听嘛。” 还能发出个响。 木之青十分满意。 节灵默默看着她。 木之青弯着眼眸，拍拍手转过身来，“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你在悟道石里发生了什么？” 木之青笑了。 “你确定要问？” 看着木之青的神情，节灵便知晓他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不过从木之青这里得不到答案，节灵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他左等右等，云竹都未曾再进归来院一步。 “……”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悟道石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无利不起早的云竹都颇感阻碍，不再往这里来？ “节灵前辈。” 节灵心里想什么是不会在心里显露的，他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石桌上，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算计着什么。 躺椅上的木之青叫他，他面色平静的看过去，正好看到她移开自己脸上的书籍，“隔壁方令道君迎来一个女修，符阵宗的阵法不好破，我动手的话很容易打草惊蛇，你帮我偷听一下那个女修是谁。” 节灵都未曾问一句她为何要去打探别人的事，只是平静的应一声就按她说的做了。 隔壁院落，方令道君对来者颇为冷淡，但是可以看出有些尊敬。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修在环看周围的环境，重点是落在和归来院相隔的墙壁上。 “我来看看你啊。” “我这有什么好看的。”方令道君不为所动。 女修这才注意到什么，将目光着重落在方令道君身上，“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都只顾研究手里的阵盘，放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你当真可以办成事情吗？” 方令道君不胜其烦的看了她一眼，忍了忍暂且没抱怨，“宗门给我置办了一个小院，远离那些三不五时前来讨教的同门，我专心研究符阵有什么错？” 女修闻言笑了一声，“宗门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他们要是真想让你专心埋头苦干，又何必让你在这里闭关？隔壁住着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令道君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起来，“那与我何干，我只要顾好我的符文便够了！” 显然这个回答没能让女修满意，“我怎么觉得一段时间不见，方令师弟性情大变了不少呢？”她有些狐疑。 方令道君深呼吸一口气，“你可以在院中住下，但是不能打扰我研究符阵，不然我便不能再收留你！” 女修更为诧异，但是为人也识趣，抬起双手道，“行行行！我不会打扰你的！这么久不见，性情变了这么多，连我都不待见啊，我看你迟早于符阵一道上疯魔。”后面那句话是女修自己嘀咕的，然后便围着墙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半空的水幕一五一十的将隔壁的场景倒映出来，木之青的目光落在女修脸上，慢吞吞的唔了一声。 “原来是方令道友的师姐啊……” 第六百九十九章 交个朋友吧? 这位师姐也是一个奇人，明明身为符阵宗弟子，却屡次破坏方令道君在院中设置的小阵。 她倒不是有意为之的，而是无心的。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神奇。 她连阵法都认不出来，破坏了都不知道，这其中固然有方令道君阵法精湛的缘故在，但是她作为同门师姐却只有这点水平可一点都说不过去。 也因为隔壁这样奇怪的鸡飞狗跳，木之青平日里没少看着这景象津津乐道。 这位师姐又不知道破坏了哪道阵法，这下连院子的防护阵法都薄弱起来，木之青即使不靠节灵也能自行窥探。 一根细细的根须悄悄越过墙壁来到草地上扎根，不过转瞬之间就钻出小小的绿叶，粗看之下和其他青草没什么不同。 节灵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忽然说道，“你知晓方令道君因醉心于符阵，所以符阵之类的材料消耗严重，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前往市集补充材料吗？” “唔，这倒是不知。”木之青并不是很爱观察方令道君。 “你想说明什么？” 节灵摇头，“类似于这等埋头修炼的人，平日里身边有一个照顾的道童还是很有必要的。” 木之青转了转杏眸，“你是想让我有一个道童？” 两人都认识这么久了，木之青早就明白节灵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他提起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节灵失笑，“你修炼不过聚集灵力，难道还有哪个道童能帮你不成？” 道童的必要性指的是服务方令道君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心里眼里只有符阵，而材料若是要他们亲手置办，那无疑会浪费许多时间，而有了一个道童帮忙处理这些杂事，便能专心研究符阵。 既然节灵的目的不在这里，那会是在哪里？ 木之青狐疑，却看节灵不再说起，仿佛之前只是无意提起的话题。 木之青托腮，她才不信。 于是她便更加专心的观察隔壁的动静，试图找出节灵的话下之音。 木之青也因此注意到，方令道君确实隔段时间便会出门，回来时采购的材料几乎能塞满半个院子。 “茱萸师姐，请你去那边坐着好吗？”方令道君指着另一半空空如也的院落。 茱萸道君手中还拿着一个材料，颇为无辜的看着他，“可是我真的很无聊啊！宗门的事情又不让我管，没人欢迎我，难道就连你也不欢迎我了吗？” 方令道君忍了忍，“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令道君忍无可忍，“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这话有些重了，茱萸道君失落的低头，可是很快又自我安慰道，“我知道了，这次的材料这样昂贵，我随便拿的一个都是八阶妖兽的头骨，难怪你烦我。” 方令道君无语了片刻，“这是我做的阵盘，不是什么妖兽头骨！” “……啊？”茱萸道君连忙放下，嘀咕道，“不见你尊老爱幼就算了，半分情面都不给，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师弟了。” 她挪动着走开，转头时方令道君已经琢磨自己那些材料去了，一点眼神都没给过来。 茱萸道君抱臂看着。 “这师姐弟真奇怪。”木之青道，“原来她叫茱萸，真想问问她为何对阵法一窍不通。” 节灵头也不抬的收拾桌上的茶具，“你可以邀请她上门来。” 木之青唔了一声。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节灵抬眸，“哦？哪个地方不对吗？” “感觉这位道友给人的感觉很违和。”木之青摸着下巴暗自琢磨。 “哪里违和？”节灵平静的问道。 木之青不答，兀自沉思着。 她这副纠结的模样让节灵微微勾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见她一拍掌心。 “节灵前辈建议得是，既然如此好奇，那就请她过来问问！” 怎么请？ 节灵随之而来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木之青一跃而起，悬空趴在墙头上。 “……院子设有法阵。” 木之青当然知道，隔壁的人还没发现她，她便伸手扣了扣阵法，当是扣门一样去触动阵法。 几乎是一瞬间，隔壁的所有声音和动作都停下了。 “里面有人吗？”木之青歪了歪头，明知故问道。 茱萸道君和方令道君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方令道君反应过来，挥手将阵法的屏障撤去，然后他和茱萸道君一同抬头，刚好和头顶的木之青对视。 “……” “……” 木之青趴在墙头上垂眸看着他们，微微歪头略显好奇。 方令道君一看到她就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起了一张慈祥的脸庞。 “……你来做什么？” 他看木之青警惕极了，心里全想着木之青的悟道石是和主人相挂钩。 “别这样，我不是来找你的。”木之青冲着呆愣的茱萸道君笑，“这位道友，请问我们能否交个朋友呢？” 方令道君，“……” 茱萸道君合上嘴，好一会儿脸上便挂出热情的笑，“您就是传说中的之青道尊吧！” 木之青疑惑，“传说？” 墙头上白皙的脸颊让茱萸道君心里也犯嘀咕。 按理来说不管高阶修士的外表再如何年轻，眼里都有一种不配少年面貌的违和感，但是墙头上的绿衫女子眼里的好奇都是实打实的，没有掺杂别的复杂的东西。 这绝对是之青道尊没跑了。 茱萸道君想道。 传说中的之青道尊性情桀骜不驯喜怒无常，干出堂而皇之蹲在人家墙头上说要跟人交朋友的事情好像也不奇怪。 茱萸道君露出灿烂的笑，“久闻大名。” 木之青闻言，也杏眸一弯。笑意盈盈。 过不了多久，茱萸道君便“登门入室”，和木之青互换姓名。 茱萸道君发现传说中说是喜怒无常的之青道尊其实一点都不难相处，甚至颇为平易近人。基本上不管她说什么话题，木之青总有话接上，而且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滔滔不绝，好像永远都不会冷场。 “你会喜欢与我相处吗？” 第七百章 天大的好消息 茱萸道君才登门第二日，木之青就满怀期待的问道。 “……当然喜欢，我想不会有人不喜欢，之青道尊何出此言？” 茱萸道君谨慎又小心的答道。 木之青这幅样子好像是……好像是期待她会喜欢她们之间的相处一样。这和传说中的之青道尊差得太多了，茱萸道君感到浑身不适应。 反正如果换做她是一个化神道尊的话，她即使不是多么在意修为差距，但是也绝对不会如此重视一个元婴道君对她的看法。 木之青耷拉着眉眼，又是想高兴，又怀疑的看着茱萸道君，“可是没有人喜欢和我相处，他们总是留我自己一个人。” “……” 木之青这句话说的……非常可怜……茱萸道君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眼前的好像不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化神道尊，而是一个缺爱又渴望别人和她玩的小女孩。 若是云竹在此，肯定会恨不得抖掉满身鸡皮疙瘩，可是茱萸道君却在木之青水灵的杏眸下，忍不住心生不忍。 “怎么会呢？不会有人不喜欢和你相处的！” “可是若是有这样的人呢？” “那就一定是他们不识好歹！之青道尊您那么温和又礼貌，世上谁人达到您这个境界能做到您这样亲和的？” 这些话是茱萸道君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果然传言不可信，她接触的木之青实在太过知礼，也一点没有喜怒无常，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木之青忍不住开心的笑，“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 茱萸道君温和的看着她。 木之青笑眯眯，两人不过正式认识第二天而已，便一个比一个热情，恨不得义结金兰了。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木之青歪头，“那我问了你不准生气……你身为符阵宗弟子，为什么不懂阵法啊？” 茱萸道君，“……” 她热情怜惜的神情卡了卡，像是迟钝的次龟熊。 有一瞬间茱萸道君反应迟钝的想木之青确实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截了当就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等彻底反应过来了，茱萸道君意识到重点。 ……她们才认识第二天，她什么阵法的知识都没显露，木之青她是怎么才能问出这个问题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懂阵法。 或者换句话说……木之青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茱萸道君动作缓慢的扭头看向隔壁院子，终于意识到木之青的问话下表达的最核心的事情。 ……原来她在这之前就已经偷窥了她和方令师弟啊！ 这实在是……这实在是…… 木之青眨了眨眼，“怎么了？不能说吗？”她有些失落，“不能说也没关系，我都理解的。” “……” 节灵侧目，脸上浮现出讶色，比方令道君还要惊愕。 木之青这作态……真是让人不舒服得紧。 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茱萸道君抽了抽嘴角，很快温柔又热情的说道，“怎么不能说呢？我对你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这位道尊实在是……茱萸道君不卡壳了……这位道尊实在是理直气壮得紧！直接将自己暗地里观察过她们的事情明晃晃摆在茱萸道君面前，一点不怕她知晓。 茱萸道君心念电转间，却更加可怜兮兮的看着木之青，“大宗门嘛，优秀的弟子太多。我本身不就中人之资，上比不过师兄，下比不过师弟，又受限于天赋，于符阵一道上没什么神通，理所当然的，我便只能遭宗门厌弃。不瞒您说，我如今和散修也不差什么了，这次前来万剑宗，也只是想要离开宗门那个伤心地，求师弟收留我罢了。” “原来如此。”木之青很是怜惜她，“身在符阵宗却对符阵一窍不通，你一定很是郁郁不得志吧？” 茱萸道君动容的看着她，“之青道尊……”她鼻头一酸，“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关心过我了……” 如果这便算是关心的话，那么玄灵大陆上应该处处都是合家欢。 木之青怜惜的看着她，“你的资质一定很高，所以才会在不擅符阵的情况下，也能独自修炼到元婴修为，他们不重视你，只是他们为人太过迂腐罢了，并不是你的问题。” “……” 茱萸道君颇感暖心，泪眼汪汪的笑，“您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真的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遇见您！” 茱萸道君直到告辞离开时都是感动汪汪的，木之青一定坚持目送她进了隔壁的院门。 她移开视线的时候，看到远远站立在一旁仿若呆立的云竹。 木之青展颜，举手高兴的招呼云竹，“云竹道友你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 云竹抽了抽嘴角，看了看隔壁的院落，这才犹豫的朝着木之青走过来。 “好……好久不见，刚才那是？” “啊，”木之青莞尔，“她是我新交的朋友，道号叫做茱萸，是方令道友的师姐！” “茱萸……”云竹露出微笑，“所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你是怎么能勾搭上一个符阵宗修士的？” 木之青落下笑容，“你说什么？” “……”云竹闭上嘴，挤着快关闭的门进来，然后顺手关上门，对木之青讨饶的笑，“你绝对不知道我这次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嗯？看你这样好像是好事？” 云竹握拳，“自然是好事！而且不管是于我而言还是于你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 “嗯？你说说看？” 云竹兴奋的搓搓手，“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提过的妖谷吗！” “啊，自然记得。” 云竹看上去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我刚收到消息！妖谷里有一头将近七阶的木灵鸟！” 木之青杏眸微动，“什么？” 云竹哎呀一声，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说话。 “七阶的木灵鸟啊！在妖谷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妖谷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万兽山！短短的时间里妖谷诞生了七阶木灵鸟，这还不足以说明它的价值吗！” 第七百零一章 要大改造的妖谷 “嗯……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点对我来说算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云竹焦灼，“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能在短时间内孕育出七阶木灵鸟的妖谷无疑是块风水宝地！若是我们人为的将妖谷的范围扩大，将妖兽赶进里面，久而久之，那里不就是一个连高阶修士也能历练的好地方了？” 云竹期待的看着她，“这可是个新地方啊！” “唔……”木之青耸肩，“说实话，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云竹道友却这么兴奋，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真正目的。” “……”云竹期待的眼眸黯淡了下去，“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分享一下我的喜悦而已。” “朋友之间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木之青沉吟半响，转瞬移开话题，“好吧，过了这村没了这店，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笑眯眯又友善的问云竹道，“茱萸此人，你了解多少？” 云竹，“……” 两人对视一会儿，黑眸晃动。 云竹干净利落的收回热情洋溢的目光，“好吧，请容我先打道回府回上个话题。” 木之青颔首。 云竹的话音更轻柔几分，“虽说现在扩建妖谷的决定已经做下，但是想象的事情和实际的有些区别，目前万剑宗各个长老正打算落实这个目的。” 他继续说道，“从前便罢了，但是妖谷附近一片贫瘠，顶多有一众草原，现今有一只七阶木灵鸟出世，已经证明妖谷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云竹嘿嘿笑两声，“你觉得这其中会是什么原因啊？” 木之青思索了片刻，“嗯……想不出来。” 云竹脸色垮掉，不死心的道，“对此事你真的没什么想法吗？比如有什么宝物藏在妖谷深处滋养妖兽，比如……” 木之青伸出手，笑眯眯道，“所以你对茱萸此人有什么了解吗？” “……”云竹转了转眼珠，说道，“好吧好吧。其实你要是说起符阵宗其他人我说不准还帮不到你，但是若是刚才那位女修是茱萸道君的话，我对此倒是知道几分。” “哦？你不认识本人，却知晓茱萸道君的名号？” “你可别觉得我编瞎话唬你！你要是听说了原因，你也会对茱萸道君这个人印象深刻的。” “你说说看。” “比如茱萸道君的师尊是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这点不算太稀奇对不对？但是若是她的祖爷爷曾经差点当上符阵宗的掌门呢？” 木之青想了想，耸了耸肩，“好像这点也不稀奇。” 云竹自己也知道，“别急，重要的还没说完呢。那就是……最后茱萸道君的祖爷爷成了化神道尊，成为符阵宗的后盾之一，而且这后盾可不是只站在符阵宗后面，而是……”云竹左右看看，手支在嘴边悄声说道，“而是将掌门变成了傀儡，他自己明里占了一个符阵宗老祖宗的身份，暗地里却是符阵宗真正的掌门，符阵宗不管发生什么还是具体怎么做，都得看他的意思！” 云竹说完，稍微往后退了退，“怎么样？这点够稀奇了吧？” 节灵缓缓说道，“若是这一点的话，那确实足够人印象深刻。一般来说修士修为变高之后，尤其来到化神修为，便一心只想飞升，很少有人会将精力放在权势之上。” 木之青却有几分了解那位化神道尊的内心，“想必他很是喜爱权势，又颇有几分自信，认为自己鱼和熊掌都可兼得。” 云竹撇了撇嘴，“可是事实证明，鱼和熊掌确实不可兼得。”他小声说，“大概在几十年后，那位道尊迟迟不能晋升，最后只能将寿命消耗殆尽。” “从那之后，作为那位道尊直系亲属的茱萸道君，自然不能落个好下场，现在的掌门做够了傀儡，还能容得下茱萸道君都算得上他心胸宽广了。” “至于茱萸道君身上最稀奇之处……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说。”云竹只是轻轻提一句，“她完全是靠自己的祖爷爷才能进入符阵宗，从小到大都是按法修修炼的，于符阵一道一窍不通。” 而这种种加起来，就是云竹对此印象深刻的原因了。 妙音宗走的音道，问佛宗不用多说，万剑宗走的剑修一道，那么明明没有天赋却占着宗门的资源大摇大摆的立在那里，茱萸道君自然是千百年来东大陆头一回了。 木之青托腮，“原来如此啊……” 茱萸道君只是说她在宗门有多么多么受排挤，可是对这些事情可一句话都没提，对比她那热情又崇拜的目光，当真是反差极大。 木之青不知道想到什么，忽而唇角微翘，“那对茱萸道友本人呢？你说的这些都是她的出身和背景，她一个修炼到元婴的道君，怎么关心她的一点传闻都没有？” 云竹茫然，“我不认识她啊……而且茱萸道君在外界并没有什么名声，没听说她做过什么事。” “这样啊……” 云竹瞥了眼她，“我方才看你和她不是挺姐们好的样子吗？这些事情你还需要来问我？直接问她不就够了？” 木之青笑眯眯的看着他。 云竹麻溜的道，“我回答你了啊！那关于妖谷……”云竹搓手。 “你方才不是说得挺好吗？妖谷变得如今这幅模样，有可能是其中暗藏什么法宝，也有可能只是运道导致它如此，谁说得清呢？” “……你赖皮。”云竹不死心，“你好奇心这么旺盛，我废了这么多口舌，你都不想亲自去妖谷看看吗？” 越是这样云竹越认为其中有鬼，木之青绝对知道什么。 木之青懒洋洋道，“你说归说，怎么就将你自己利用我好奇心意图达到目的的事情说出来了？” 云竹，“……”他神情讪讪。 木之青幽幽的抬眸，“再说，我这段时间全在研究我的悟道石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好奇这好奇那了。” 胡说八道。 云竹暗地里吐槽。 这不刚好奇一个茱萸道君吗？ “或者……”木之青道，“你愿意和我一起研究悟道石？” 第七百零二章 方令道歉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就先不奉陪了！再见！” 云竹跑得很快，跑出去没两步又倒回来，语速极快的道，“如果你改主意了，我随时欢迎你！”然后转身真的跑远了。 木之青瘪了瘪嘴，将悟道石扔了出去，发出“叮！”的一声响。 “老狐狸太无趣。” 节灵不置可否，转而说道，“那位几十年前寿命殆尽的符阵宗老祖，应该是和剑义道尊同辈分之人。再加上服用一些延长寿命的丹药，直到几十年前就陨落，恐怕死之前连化神后期的修为都不到。” 木之青想了想，“你想说什么？” 相比于节灵，她并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在悟道石一事上耽搁太长时间，没准那个道尊的后果就是你的下场。” 木之青定定的看着节灵。 节灵面无异色，她相信即使马上山崩地裂，他都不会变一下神情。 木之青缓缓鼓掌，“面无表情说出这种威胁的话，不愧是节灵前辈。” 节灵展颜，很是无害。 “说回正题，我好像明白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嗯？我每日与你说过很多话，你指的是什么？” 木之青微微一笑，杏眸直直往进他的星眸，星眸内空空如也。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节灵眉毛微动。 次日，木之青到隔壁登门上访。 她很礼貌的轻轻敲门。 门被打开了，是一脸惊喜的茱萸道君，“之青道尊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的话，我过去就好了！” “想起这么久了，我也不曾拜访邻居，实在有些失礼，今日便特意过来看看你们。” 茱萸道君咬了一下唇，连忙让开道路，“之青道尊您快请进！” 木之青进了门，看到僵立住的方令道君，体贴的说道，“方令道友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方令道君移开视线。 于是木之青当真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这里没有鱼池，院子中心倒是有一棵灵树，树干上全是一些隔离阵法，而院子中到处可见的零零散散的材料就不用多说了。 “真不好意思啊之青道尊，不知道你来，所以也没收拾一下院子。”茱萸道君有些局促。 木之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意盈盈道，“怎么会呢？你们就当是平常就好了，将我当做自己人的话，就不会那么拘束了。” “……您说得是。” 于是茱萸道君热情的为木之青介绍来介绍去，连一块镶边的青砖都能说个二三四。 “你别看这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砖头！昨日有个没分寸的家伙不怀好意想要接近我师弟时，我就是用这块青砖拍到他脸上的！” 木之青疑惑了一声，“啊，竟然有这种事发生吗？” 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这里看的。 “有啊！”茱萸道君愤愤不平，“也不知道这附近哪来那么多没礼貌的家伙，神识扫来扫去就算了，还莫名其妙来敲门，当时是我方令师弟去开的门，那个人一直说些有的没的也就算了，但是他还变着法打听之青道尊你！于是我气不过就拿砖拍他了！” “打听我吗？” “对啊！谁知道他们闲着没事干这么做是为什么！” “们？”木之青温和的看着她，“来的是一个人，为何是他们呢？” 茱萸道君左右看看，然后挠了挠后脑勺，“我说出来之青道尊你可别生气……” “你说。” “我从前听过你一些传闻，原本我是对传闻嗤之以鼻的，毕竟流言蜚语传到最后总是变了个样。但是昨日有人登门再加上有时候发现有多处神识都盯着这里，就想他们是不是都像是登门那家伙一样……都是冲着之青道尊你来的。” 木之青点点头，“说得也是，听上去确实是一丘之貉。你们也是因为离我太近，所以才惹人注意。” 茱萸道君犹豫起来，“说起来冒犯了……但是我确实替你看不惯那些人！您身为堂堂一个化神道尊，他们凭什么在暗地里监视你！” 她义愤填膺。 木之青叹了口气，“没办法，人都有好奇心。” 茱萸道君完全不能理解，“之青道尊您可是堂堂化神道尊啊！那些人如此挑衅您，您是怎么能忍下来的？” 木之青笑眯眯，看上去很好拿捏，“退一步海阔天空，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好了……”茱萸道君小声嘀咕，“习惯习惯……若是万事都是这样的借口，岂不是太让着那些人了……” 她的话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看向木之青，“对不起……之青道尊，我是不是管太多了？要是冒犯到您，我向你道歉！” 木之青摇头，“怎么会呢？难得遇到你这样真性情的人。看得出来茱萸道友心里是颇有成算的人，喜欢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茱萸道君心一跳，总觉得木之青话里有话，“这……” 木之青却转而说道，“嗯？方令道友，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到现在都没进行下一个动作。” 材料四处散乱，方令道君就坐在里面，抱着怀里的阵盘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我只是需要休息。” 木之青便道，“啊，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我就不多叨扰二位了。” 方令道君闻言，忍不住站起身来，“你……” “怎么了？方令道友想说什么？” 方令道君看看茱萸道君，对木之青道，“我后来想了想，我认为我需要给你道歉。” “哎？”木之青笑盈盈的神情卡了卡，“为什么这么说？” 方令道君抿唇，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当日悟道石之事，我承认我对前辈有了迁怒。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我忽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忽而弯腰，“我为我的失礼为您道歉！” 他弯腰停顿了很久，久久没有直起腰。 木之青眨了眨眼，承认自己被惊讶到了。 “……好吧，那我接受了。” 第七百零三章 热情在后 木之青从善如流的接受让方令道君直起腰来看着她。 木之青挑眉，心里琢磨方令道君刚才是不是只是客套一下。 然后就见方令道君认真的看着她，“我想过了，不管如何，前辈的悟道石是天底下最棒的悟道石了！” “……” 木之青失笑。 她来之前的目的绝对没有方令道君，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被方令道君惊讶到了。 回到归来院时，节灵淡淡的暼了她一眼。“他的道歉不无道理，但是先前你的迁怒更无道理，却也不见你试图道歉。” 木之青耸肩，然后将目光缓缓放到和隔壁只有一墙之隔的墙壁上。 “节灵前辈你说……我走了之后他们会说什么呢？” 隔壁院子里，茱萸道君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令道君，“不是，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方令道君满脸的红色退了不少，木之青不在之后，他整个人显得自在很多，可是故态复萌，他对茱萸道君这个师姐并没有多热情……或者说他只想一门心思扎进一院的材料中，并没有多余心思去搭理茱萸道君。 “她不好惹，你自己做事三思而后行。” 说完，方令道君一头扎进无数材料中。 茱萸道君，“……” “之青道尊！好巧！你这是要去哪里？” 木之青出门时茱萸道君也正好从院子里开门出来。 木之青晃了晃储物袋，“去找失踪人口，你呢？” “失踪人口？”茱萸道君想不明白，索性抛开这些回答木之青，“我方令师弟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研究符文到了关键处，又缺了几样材料，就让我跑腿帮他去找咯！” “你们感情很好呀。” 茱萸道君听得一言难尽，“从前还行，现在嘛……”她叹气，“他眼里哪里还有半个人类。” 木之青听得发笑。 茱萸道君开心的凑过来，“我能跟你一道吗？找人我很在行！至少比符阵在行！” 木之青杏眸含笑，也跟她一样开玩笑，“这是在自贬吗？” “哈哈哈被前辈看穿了啊，我确实不太擅长找人……” 两人一来一回，一路上算是聊得愉快，不管茱萸道君说什么，木之青总能接得上来话。 木之青说是要找人，但是一点都不着急，先去陪茱萸道君进了几家店铺采购材料，从其中一家店铺出来时，茱萸道君警惕道，“之青道尊，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啊？” 木之青眉眼都不抬，“确实有人。” “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万一对你不利怎么办？” 茱萸道君一惊一乍的，木之青却浅笑道，“能被人发现被跟踪的人，有什么值得人忌惮的？” “……哈哈说来也是，”茱萸道君小声说，“不会是平日里暗中监视您的几个吧？” 木之青点头，笑眯眯道，“只要被我记住一丝气息，那么不管花多少心思伪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哦。” “……”茱萸道君一僵，“这样啊……之青道尊真的很厉害！” 木之青笑眯眯，“过奖。” 茱萸道君轻咳一声，“啊，好像买得差不多了，我去帮你……” “对了。”木之青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她笑意盈盈，“说起来，茱萸道君的气息倒是很熟悉。” “……啊，”茱萸道君干笑，“什么啊，我们每日都在一起，之青道尊会感到熟悉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吗？” 茱萸道君热情道，“是啊！能认识之青道尊我很开心的！” 木之青含笑，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 茱萸道君逐渐垂头丧气起来，“那个……我想起来我才叫买完了，应该尽快送回给我师弟！之青道尊！您先找着，我送完就回来找你！你不用管我！” 茱萸道君说完就跑了，都不等木之青回答。 节灵星眸缓缓转向木之青，唇角微微一笑，“这么快就想到了。” 木之青叹气一声，“着实没想到一个被宗门厌弃的人也会刻意接近我。” 一般会注意木之青的，只有类似妙音宗那样的存在，而反倒是出自个人的修士却不会去招惹木之青。 开玩笑，他们孑然一身，又没有大宗门大家族做靠山，要是被木之青杀了怎么办？ 大街上，木之青准确无误的转头看向节灵的方向，“你说方令道君为了采购材料经常出门，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索原因，现在想来，就是那个时候茱萸道君知晓可以通过方令道君靠近我吧。” 节灵笑着，“可是方令道君因为进入你的悟道石，所以待人待事冷淡不已，即使茱萸道君想尽浑身解数表演自己，也只是单方面，方令道君根本没有配合她。” 他的星眸里涌上促狭，“可是即使如此，还不等人家确认要不要登门时，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木之青“唔”了一声，扭头走路没说话。 节灵知晓她可能会恼羞成怒，可还是说道，“你就半分没察觉吗？” 木之青盯着他半响，然后昂然抬头，“谁见了我不是一脸热情的别有用心样，我怎么知道她是热情在先有意靠近在后，还是热情在后，有意靠近在先。” 节灵轻笑，“你看看你，她那么热情，你欣然应允，可是却以人家有意靠近你为荣，半分不在意她是否是个两面派。” 木之青嘀咕，“她选择方令道君，就注定我肯定会搭理她的。” “至少她确实选了一条明确的路，比其他那些只敢在远处观望的人强。” 木之青想了想，若有所思，“所以她一个被宗门厌弃的人到底为什么要来靠近我呢？” “你好奇了。” “是啊。”木之青坦言不讳。 “嗯？你要找的人在这里。”节灵停下脚步。 木之青随之停下脚步，原地转了一个圈，看着眼前的建筑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眼熟。” 节灵想了想，“你还记得清竹书铺吗？” 木之青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成衣铺。 “看来你要找的人将它改为卖衣服的地方了。” 第七百零四章 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您好！这位道友！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成衣铺里热火朝天，木之青一进门，就有一个伙计抽空跑过来接待。 “我找人。” 木之青朝他笑了笑，径直向着屏风后走去。 “哎！这位道友！你不能进去！” 木之青的修为看不出来，所以伙计连忙追过来，“您这样会引起误会的！你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木之青大步来到屏风后。 屏风后的人喜怒难辨的神情在看到木之青之后僵了一僵。 “啊……”云竹手从布料上收起来，“你来这干什么？” 伙计看看木之青又看看云竹，云竹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屏风大概施加了一道阵法，纵凭成衣铺热火朝天，这里都是一片寂静无声。 木之青展颜，杏眸弯弯，“很明显，我是来找你的。” 云竹瞧上去有些不对劲，“你找我做什么？” 木之青的目光往他身后看，“一件衣服，你藏它做什么。” 云竹哎呀一声，“你就说你找我做什么，有急事可别耽误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啊！” 木之青唔了一声，“你不是希望我去妖谷看看吗？” “……啊？” 木之青确认，“嗯？” 云竹反应过来，立马开心起来，“你决定去妖谷了！” “嗯，是啊。” 云竹开心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突然？明明你原本没打算去的不是吗？” 木之青唔了一下，缓缓靠近云竹，“倒也不是什么改变主意，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研究悟道石，忽然之间心中有所悟。” “……什么悟？” 木之青立定，明明云竹还比她高一点的，他却有一种自己仿佛在仰头看她的感觉。 “这次妖谷之行后，我准备着手准备晋升的事情。晋升之后呢，估计还是闭关，总之修炼无止境，也许没有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也许下次再见的时候是在天雷之下。” “……”云竹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你的预感吗？” 木之青颔首，“是啊。”她缓缓道，“好歹是相处这么多年了，既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那我想我们就再好好走过一段路吧。” “……” 云竹的眼珠倒映她的身影，好一会儿都没动过一下。 修士的修为越高，越能捕捉天地之间的某些东西。木之青是化神修士，作为化神修士忽然心有所悟，有所预感，那么那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对现在的某种预示。 所以说相对于世界上很多东西来说，高阶修士实在是一个很逆天的存在。光凭预感，就可以避免许多吃亏。 木之青挑眉，在云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怎么发起呆来了？云竹道友这幅样子可是少见。” 她的笑意盈盈，杏眸灵动，唇角含笑，还能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或者说，木之青向来不是把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去的性格，她有这个理由做下某些决定了，她就会去做。 在一开始就决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话，她就从不会有什么遗憾或者缅怀的心思。 “呃……”云竹喃喃，“还真是荣幸啊。” 在木之青的目光下，云竹笑了，“好啊！你都这么说我肯定不会拒绝你啊！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合适？可不能太晚啊！不然到时候去了什么都晚了！” “唔……那就三日后吧。” 云竹应下，“那三日后我去归来院找你！正好我这几天也有些事要做！” 木之青唇角笑意扩大，点了点头后便要转身离开。 准备绕开屏风的时候，木之青顿住脚步。 “话说回来……” 她转身，对上云竹疑惑的神情，她杏眸一弯，“对于清竹书铺的事情，想必云竹道友心中一定有所怨言吧？” 云竹对此地一定是有特别的情感，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他何必一等到当年的风头过去，就继续沿用此处，不曾放弃过呢？ 节灵闻言不由看向木之青。 当年清竹书铺的事情木之青没有一点歉意，一来是云竹先行招惹她，二来她虽然毁掉清竹书铺，但是未尝对云竹不是一件好事。而促使清竹书铺最好毁掉的原因，并不是她一手促成的。 云竹不自在起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道什么歉，我又没有放在心上，往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我不至于跟你计较这些事。” “啊……”木之青慢吞吞道，“想必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说完，她继续迈开脚步，绕过屏风，青色的衣衫飘逸着走远了。 “……” 云竹捏紧衣衫。 果然！他对木之青就不应该有什么期待！ 木之青回去之后在院子里安生呆了一日，躺在躺椅上摇来摇去看书。 第二日她把躺椅搬到院子外，欣赏她的玉石牌匾和玉石院门。 “真好看。”木之青叹息一声。 隔壁院子的门打开一条缝，茱萸道君的脑袋探出来。 木之青朝她招了招手，“来啊，一起欣赏我的门。” “……” 茱萸道君磨磨蹭蹭的过来，顶着暗处许多神识实在觉得有些汗颜。 “……之青道尊很是闲情逸致。” 她搬着一张椅子陪着木之青欣赏了一会儿玉石牌匾和玉石院门，木之青的躺椅一直在摇晃，发着吱呀作响的声音。 躺椅到底太多年月，有些老旧了。 木之青躺在上面，也能衬得躺椅很是尊贵起来。 “话说，茱萸道君参加过紫灵桥比试吧？” 茱萸道君紧张的舔了舔唇，颔首道，“大约一百年前，我参加过一次。” “结果如何？” 木之青现在手里就差一把蒲扇了，可是她撑着脑袋也很配躺椅。 茱萸道君挠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符阵宗弟子，好像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法修。对于修为或者符阵，都是中人之资……当年，紫灵桥比试勉强挤进三十名。” “那也很不错了。” 茱萸道君只当客套话了。 木之青笑眯眯，“说起来，人生在世，总有一个擅长的事情，即便没有，也有一个为此而奋斗终生的目标。” 第七百零五章 凌云壮志 “茱萸道君的目标是什么呢？” 话音落下，茱萸道君偷偷瞧了一眼木之青的神情。 真是意外的和善。 她恪守本分的垂下眼眸低下头，“呃……话说起来有些惭愧，我并没有这样的目标，晚辈活着不过籍籍无名，若不是出身符阵宗，怕是早就籍籍无名。” “是吗？” 节灵矮下身子和木之青对视，“我知晓她的目标是什么。” 木之青含笑道，“那就看看是不是你我的观点相同。” 她的杏眸转动，来到茱萸道君身上，“若是真的泯然于众人，茱萸道君便不会做出刻意靠近我的事了。” 茱萸道君，“……” 她连忙躬身，“对不起！我只是实在好奇传说中的之青道尊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什么恶意，还请之青道尊相……” “好了。”木之青从躺椅上坐起身，“我又不生气。” 她的手搭在扶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和手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我给你一次机会如何？” “……什么？” “你要知晓，人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而不是过客的人不过万里挑一。我的预感告诉我，你我之间不外如是。” 茱萸道君愣住，下意识看向木之青，对上她一双笑眸。 “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赌呢？” “什么？”茱萸道君承认自己现在完全是被木之青的话带着走，脑子仿佛不能思考了。 她不是很能明白木之青的意思。 “我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而作为过客的我们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生了有概率的交集。而这交集是十分短暂的。你别有用心的靠近，我也很好奇你本身。” 茱萸道君愣愣的看着她。 “明日……就要离开？” 木之青笑着道，“赌一赌吧。你告诉我你靠近我的目的，看我会置之不理甚至对你发怒，真正确认你别有用心，还是会直接给你一个答案，一个……”她杏眸更是弯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你赌，还是不赌呢？” 明日就要离开，你是现在选择坦诚相告，赌一个我直接满足你的目的的可能呢？还是继续恢复原状，不会有被她伤害的风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当然，也有可能被耍。 茱萸道君低头思索了好久，木之青也不催促，继续欣赏她的玉石牌匾和玉石院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夕阳的晚霞在天边出现了，茱萸道君才艰涩的道，“我的祖师爷是符阵宗任谁都要叫一声老祖宗的存在。” 木之青的目光从玉石落到茱萸道君身上。 她耐心的倾听。 茱萸道君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了一眼她的神色，又立即垂了下来。 “我的祖师爷很让人尊重，可他只能当老祖宗……但是在曾经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宗门里的人都默认他为掌门……加上当今掌门，一共有两任掌门曾经形同虚设。” 木之青明了，“当今符阵宗的掌门寿命不多了吗？” “……嗯。”茱萸道君困难的点头，“若不是我的祖师爷几十年前陨落，恐怕如今的掌门也不能够掌握符阵宗……” 木之青撑着脑袋想了想，趁茱萸道君还在做心里建设继续开口的间隙对节灵说道，“这样的被架空不似人间帝王，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有着掌门的身份和待遇，却不用尽掌门的责任，这样不舒服吗？” 节灵包容而无奈的看着她，“一般来说，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屈辱，并不是三生修来的好事。” 他后面那句话，完全是针对木之青的观点认为的。 木之青耸了耸肩。 她见茱萸道君继续卡壳，在躺椅上撑起身子，靠近了坐在小板凳上的茱萸道君。 “我想我能够理解靠山离去，你不被宗门所重视的原因了。既然如此，那么试探我靠近我的任务便不会落到你的头上，你也知晓只要符阵宗当今掌门只要一天没有陨落，你就一天没有出头的日子。哪怕从我这里得知什么，都没有能改变当今处境的机会，那为什么还要靠近我呢？为什么不选择安逸度日呢？” 木之青的话，让茱萸道君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她那总是热情似火的脸上出现了执拗的神情。 茱萸道君抬头，终于忍着心中的紧张直视着木之青。 “之青道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出身万剑宗，一定要剑法精湛才能当领头人吗？出身妙音宗，一定要音法优秀才能当掌门吗？” 木之青杏眸微动，泛上笑意。 她想她明白茱萸道君的意思了。 “看来你并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茱萸道君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显露，足以可见她在克制着什么。 她执拗的说道，“纵看古今，阅览无数古籍，我左看权力，右看实力，都不认为它们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剑法精湛的人不一定当得好万剑宗的掌门！妙音宗也不一定要一个有通天前途的人来当掌门！” 茱萸道君道，“我从一开始就知晓我没有更进一步的天赋，既然如此，那我坦然接受！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就没有资格去那个位置看一看！甚至是坐一坐！” 她执拗的问，“一个没有结果，能看得到自己重点的道途，我满足自己的野心有错吗？他们凭什么驱逐我，排斥我？” “我既没有因为自己修炼不到终点而迁怒任何人，那么任何人就不能因为我资质有限而来看瘪我，认为我在另一条道上也走不通！” 木之青纤细的眉毛微挑，听到一旁节灵的轻笑，“可是……她并非因为符阵的天赋不到而做不到掌门，而所有掌门也并非有一个能够有缘于半劫界。” 木之青没有理节灵这时候暗藏的什么情绪，而是问茱萸道君，“你应该知晓自己真正无缘于那个位置的原因吧？” 茱萸道君道，“我知道！因为我的祖师爷！但是……”她定定的看着木之青，“我这就来找你了。” 第七百零六章 四方城 木之青如今对于玄灵大陆的意义很难说明，若是由她找到了她的来历身份，那么她就多了一个筹码。 这就是茱萸道君靠近木之青的原因。 茱萸道君看木之青久久不答，方才的胆子只能藏匿起来，故作小心翼翼的准备问木之青，“我……” “你想何时当掌门呢？” 茱萸道君抿唇，胆子又露了出来，“之青道尊方才不是说人人都应该有一个为此而奋斗终生的目标吗？我想我的目标就是当上掌门。” 她握着拳，“我还记得我度过元婴雷劫的时候，差点倒在心魔上，是这个愿望支撑着我活了过来。” 茱萸道君道，“我知晓人人都怪我祖师爷越矩，可是我实在是感谢他，虽然因此他陨落后给我带来后患，但是也给我带来了机会。若是我掌握了足够的筹码，那么我想我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木之青没问在茱萸道君的心中，当今的符阵宗掌门在什么位置。 因为那毫无意义。 这世上没有圣人，千年难出一个圣人，更别要求一个元婴修士能有别的什么东西重过自己。 “我知晓她为何是过客了。” 节灵的话让木之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温和的说，“显而易见，如果她足够让你喜欢，你会像这次的妖谷之行一样，还有机会继续相处。” 节灵定定的看着她，星眸浮上笑意。 “现在，我想该到了揭露赌局胜败的时候。” 木之青露出笑容。 第三日，云竹出现在归来院，靠在玉石院门上催促木之青，“你在做什么？该走了。” 木之青从房间里走出来，什么都没带，倒是鱼池里的冰鱼被她放在灵兽袋里了，除此之外归来院什么都没改变。 云竹瞥一眼隔壁院子，“昨日你和那个茱萸聊了什么？她连夜就离开了万剑城。” 木之青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云竹拍了拍嘴，嘿嘿两声，“偶然得知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很有时间来盯着你。” “我可从未这么说过。”木之青越过他走出归来院。 她略一挥手，归来院便大门紧闭，灵光一闪，禁制便笼罩了整个归来院。 因为太过突然，云竹险些没被禁制弹飞出去。 “……” 报复！ 这妥妥的报复！ 云竹哀怨的看着木之青，木之青挑眉，“愣着干什么？你的飞行灵屋呢？” “……你的呢？” “储物袋里，”木之青懒洋洋的道，“太多东西，懒得找了。” “……呵呵。”云竹隐蔽的翻了个白眼，任劳任怨的拿出飞行灵屋，“这上面可镶嵌了不少珍贵宝石！可算是表达我的诚意了！我可一次都还没用过呢！” “那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你可少来，我总听你的话像是在阴阳怪气。” 路上云竹总算缠着木之青得知了茱萸道君的事情，听完之后他久久失语，良久拍手惊叹，“好理想。” “我有预感，这下符阵宗近百年来可腾不出空来折腾其他的了。内斗就已经够他们玩的了。” “云竹道友，太过幸灾乐祸可不好。” “……你先收一下你自己的表情再来说这种话。” 妖谷本就是在万剑宗的区域，云竹的飞行灵屋是上等飞行宝器，日行千里，所以要不了几日就到达了妖谷。 到达妖谷的那一日，飞行灵屋还在降落，木之青透过窗边就看到了地上渺小的黑影。 “那是……城池？” “对啊，”云竹道，“我不是跟你讲过妖谷扩大之后，有人在附近建起城池了吗？这个就是，城主是早年投靠万剑宗的一个元婴道君，万剑宗将这座城池命名为四方城。” 说到这里，云竹耸了耸肩，“有四方来财，广招来客的意思。” 飞行灵屋落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不为其他，只因这飞行灵屋金光闪闪的外表，就知道来人的修为和身份绝对不简单。 不管是木之青还是云竹，对于这种目光都是泰然自若。 进了四方城，木之青颇感兴趣的到处看看，后来只能失望的移开目光。 大概是因为此处是新起的城池，虽然各类买卖的修士很多，但是论繁华绝对比不过万剑城，甚至每个人都来去匆匆，明显很少有人定居在此处。 也是因为没有需求，所以这里不管是房屋还是客栈，都显得很简陋。 云竹嘀咕，“话说我们这么招摇的话，很容易就能让人知道我们来了啊。” 木之青和云竹相携着进入城门的那一刻，没少引起别人的目光，甚至旁的修士默默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你说谁？”木之青转头，“宿道友吗？” 云竹嘀咕，“不是他。” “那是谁？” 木之青的目光忽然一顿，然后蓦然笑了，“原来如此，是他啊。” 只见街对面，在路人纷纷退让的时候，背着剑独自行走的剑修就算是再怎么低调，都会变成众人的焦点。 木之青甚至敏锐的捕捉到让人的议论声。 “他是谁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忌惮他？”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曾经单挑过那只木灵鸟……那只木灵鸟可是七阶妖兽！轻易镇压七阶妖兽的存在……你自己想想吧……” 背着重剑的剑修径直朝着云竹走来，然后停在他身前。 “你不是一个月前就动身了吗？” 云竹轻咳一声，“这不是等着木之青一块来吗？哈哈哈说来挺巧啊，我们刚到就碰到你了！” 剑修剑眸移动，和木之青对视上。 他略微点了点头。 木之青弯眸，“广归道友，又是许久不见了。” 林广归的脸色没那么紧绷，只是和木之青之间的气氛不见得多么和睦。 云竹挤进她们之中，“啊……那个，你现在是要往哪里去来着？” 林广归挪开视线，“去妖谷。” “哎？那正好啊！”云竹面对木之青，“反正四方城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正好广归现在要去妖谷，我们一起还能做个伴！” 木之青的目光滑过周围，轻轻一笑道，“好啊。” 第七百零七章 七阶木灵鸟 这是一片平原，平原之上树木稀少，可是离开四方城没多久，肉眼就能看到一大片树林，一眼看不到底。 而在树林的一端，有许多修士进进出出，可以看出其中不少人刚刚经历了一场酣战，身上都有不少伤痕，显得很狼狈。 蓬头垢面的人更是不少。 木之青立定在树林前，仰头看了一会儿，“唔，果然扩大了不少。” 云竹解释，“万剑宗决定扩大妖谷的时候，就派出不少宗门弟子来种植灵树，有的灵树还是从别的地方移栽过来的千年老树。”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玄灵大陆，有修士的地方，就一定逃不过妖兽。 妖兽不仅是修士作为历练的必需品，甚至有妖兽在的地方，还会因为伴生出现不少灵草。 灵草对于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真正的修士来说，丹药永远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除却万兽山和紫瘴林这样的天然大型妖兽地，玄灵大陆上还有不少人为的小型妖兽聚居地。 云竹道，“论起妖谷，肯定没人熟悉得过广归，所以就麻烦广归你为我们带路了。” 林广归一言不发的走在前方，木之青走在他身后，正好能看到林广归背上的剑。 归灵剑虽然在剑鞘里，但是周身的华光依然不凡。 节灵走在木之青身旁，“他的剑心颇为内敛，如今归灵剑有些许躁动，想必是因为临近化神期的缘故。” 唔，差点忘了，节灵对剑一道也有所涉猎。 云竹追上林广归，“我们得先去找那只七阶木灵鸟。既然它是妖谷第一只晋升七阶的妖兽，那么从它身上的话，最大可能会找到突破口。” 林广归嗯了一声。 云竹转了转眼珠子，“话说，广归你来妖谷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林广归看着他不语。 “云竹道友，虽然你和广归道友是朋友，但是对此事想要走捷径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些吧。” “当着人家万剑宗弟子的面说自己的企图，云竹道友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事了。” 云竹恼羞成怒，“多话，广归都没说什么！” 木之青也不恼，挑眉看着林广归。 林广归收回视线，“木灵鸟在妖谷最深处，那里有一处悬崖，而它平日里就在悬崖之上。” 木之青笑了。 云竹郁闷。 三人的脚程都不慢，妖谷的妖兽对他们造不成威胁。神经粗些的妖兽们，哪怕她们就在它们老窝面前经过它都没有反应。而感知敏锐的妖兽更是在感觉到他们之后就竖着寒毛逃走。 林广归是刻意绕着人走的，所以期间并没有遇到修士，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三人来到悬崖前，云竹举目四望，什么都没看到，往悬崖下一看，只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里的树倒是长得不错，可是……”云竹左顾右盼，“怎么没看到木灵鸟？” 林广归上前探了几棵树冠。 木之青靠在一棵树前，抱臂看着他动作，“是不是广归道友之前将木灵鸟打怕了，所以人家才躲着你。” 林广归这次倒是开口了，“不是。” 云竹追问，“那是什么？” 林广归道，“木灵鸟不爱人类，人类出现时它便会躲起来，我上次遇到它是因为它正好在觅食。” 云竹明了，“竟然这么怂的吗？我记得木灵鸟喜食汁水丰富的灵草，我们可以去找一些灵草引诱它。” “没用。” “为什么？” 林广归道，“试多了。” 木之青噗嗤笑出声，“人家又不是傻子。” 云竹黑了黑脸，“我就奇了怪了，不是说好一起来看这里的异常吗？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一直在说风凉话。” 木之青喂了一声，“哪有。” 可是她的杏眸里不带着笑就好了。 云竹怀疑的眯起眼睛，“你不对劲。” 木之青挑眉。 节灵轻笑，“他可真了解你。” 云竹的目光忽然落到她倚靠的树上，去拉林广归，“广归，广归，这棵树你试过了吗？” 林广归和木之青对视了一眼，然后抽出归灵剑，举剑挥出。 锋锐内敛的剑气像是一阵风一样掠过木之青身旁，吹起她的发梢，径直向着树冠飞去。 “吱——” 一声悦耳的鸟叫声传出，眼前忽然光线昏暗，抬头看去，只看到一只展翅有几米长的鸟儿从树冠飞出，在头顶盘旋的时候遮住了光亮。 木灵鸟俯冲想要飞入悬崖，被林广归轻易拦住，剑气将木灵鸟困在结界之中，木灵鸟用身体去冲击结界，却只是徒劳。 比三人加起来还要大许多的木灵鸟就这样困在他们面前。 云竹看了看茂密的树冠，又看了看木灵鸟，最后将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抽了抽嘴角，“巧合？” “显然。”木之青摊手。 云竹黑脸。 林广归将归灵剑放入剑鞘之中，靠近木灵鸟，“这就是那只七阶木灵鸟，它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 云竹顾不得其他，绕着木灵鸟走了一圈，期间不住拿出各种宝物探查木灵鸟，还在它的挣扎下取走人家一滴血。 “确实没问题啊。”云竹沉思，“可是不应该啊，木灵鸟升级的速度也太快了……难道单纯只是地方的问题吗？” 云竹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在他和林广归靠近木灵鸟的时候，木之青一直站在原地，既不怕林广归的剑会伤到她，也不怕木灵鸟飞出树冠的时候对她造成伤害。 可是这时候她倒是动了，她缓缓靠近了木灵鸟，“你们是什么灵根？” 云竹道，“广归是金灵根，我是……”话音未落，他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木之青伸出手，暴躁的木灵鸟瞬间平静下来，近十米高的木灵鸟低下头颅，头顶的毛温柔的触摸木之青的掌心。 木灵鸟通体碧绿，身形庞大，而木之青一身碧衣，皮肤白皙。 眼前这一幕意外的融洽。 “或许，”木之青笑意盈盈的看向他，“你应该找一个木灵根的元婴修士。” 第七百零八章 十八人的包围 四方城最大的客栈还算凑合，虽然条件简陋了些，但是修士只要布下禁制，一般就没什么区别了。 云竹半夜思索来思索去，还是起身去敲了木之青的房门。 “有事？”木之青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我能进去吗？” “不可以。” “……好吧，我想你知道我的来意。”云竹抱臂靠在房门上，“白天的时候你就是这样随便靠一棵树就找到木灵鸟，然后木灵鸟还特别亲近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木之青道，“你找一个木灵根的修士，木灵鸟会很亲近木灵根的修士。” 云竹眼眸转动。 木之青道，“你在打什么坏心思吗？”她弯眸，“我劝你最好不要。” 云竹泄了气，两手有气无力的垂着，用肩膀靠在门上，“之青道尊，木前辈，求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多透露一些吧。你当初答应我不就是要来探查妖谷的情况吗？你就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吧！” “不要。” “……”云竹一噎，然后站直了身体，一脸哀伤，“明明你感觉到了，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有交集的时候了，难道你要留下什么遗憾吗？” 木之青靠近了云竹，一双杏眸直直对着云竹，“少来。” “……” 云竹不死心，“多少说点什么吧？” 木之青步入房间内，“说些什么啊……”她回头，“那我只能劝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的关上房门。 云竹愣住，“她到底察觉到什么了啊……” 他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这里有一扇窗户，他在窗户前吹着晚风若有所思。 “话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明显到木之青第一次去就没了兴趣啊。” 云竹的视线顿住，和街道上的一个人对上视线。 宿文柳？ 宿文柳一身金衣立在客栈前，整个人却显得极为低调。 他仰头，客气的对云竹道，“我们能聊聊吗？” 云竹换上满脸笑容，“当然可以！” 一楼客栈，云竹和木之青相对而坐。 此时天光大亮，街道上的修士开始忙碌起来，不少修士神色匆匆的出了客栈，这时候就显得他们两人分外悠闲。 ……不，悠闲的只有木之青。 云竹郁闷的干掉一盘糕点，“广归昨日都没从妖谷回来，你今天真的不再去看看吗？” 木之青托腮看着窗户外的人群，看上去有些厌倦，“没什么好玩的。” “……” 谁能把这里当成好玩的地方。 云竹抹脸。 所以不怪他怀疑啊，实在是木之青这种性格的人这样对待妖谷，实在是……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妖谷的变化是不是和她有关啊。 “你联络了木灵根的元婴修士了吗？”木之青问。 云竹还得庆幸木之青至少还关心这个。 “他有事耽搁，估计得明日才到。” “不建议你们去伤害那只木灵鸟。” 云竹升起期待，“为什么？你是觉得那只木灵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因为它很可爱。” “……” 云竹忍了忍，“你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误会……”木之青抬眸看他，“什么呢？” 云竹沉默的看着她。 木之青道，“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说道，“昨天你走的时候，有人发传音符给我，让我尽快离开此处，最好连夜回到问佛宗，你觉得是玄冰城城主发给我的，还是其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 木之青喃喃自语，“有时候与其等脓包恶化，不如一举将它刺破。” “轰！” 狂风忽起，整座客栈忽然消失不见，许多还在房间的修士纷纷落到地上，惊慌四望。 “什么人！” 可是周围都是一样惊慌的人，他们很快将目光放到木之青和云竹身上。 因为整座客栈消失的时候，只有木之青和云竹的那套桌椅幸免于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云竹抬头，看到日头正盛。 客栈消失，他和木之青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今天的太阳真烈啊，你说是吗，云竹道友？” “……你这个疯子。” 太阳光之下，骤然出现几个黑点，黑点由远及近，威压随之而来，木之青的周围落下十几名修士，他们加在一起的威压让尚且还处在慌乱中的修士动也不能动。 这下那些被无辜牵连的修士已经不再凶光显露，防着危险来临了。 因为显而易见，落下的这十几个人中，没有一个是他们能惹的。 “无关人等，速速退散！”威严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四方城。 四方城寂静了一瞬，然后不管是消失的客栈周边，还是四方城另一头买卖的修士们纷纷朝着四方城外逃去。 不过一刻之间，四方城就只剩下十几余人。 四方城只剩下一座空城。 尽管如此，那些逃离四方城的修士还是没有停下逃离的脚步。 “好多……好多化神前辈！”疲于奔跑的修士满脸惊骇，“他们若是打起来，不光四方城，整座妖谷都会完蛋！” 四方城中，木之青笑着对云竹说，“听到了吗？无关人等，你还不快走。” “……”云竹唇瓣微动。 不过这么短短几刻罢了，他已经是满额头的汗。 木之青拿起桌上的茶壶递给他，“走吧。” “……” 云竹抱着茶壶，缓缓往后退。 十几名修士并未有人拦他。 云竹退出包围圈，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为何不走呢？” 云竹看向身旁的人。 云竹反唇相讥，“那不是正合你的意吗？只是你一个刚晋升化神的小小修士，恐怕都不够格和她对上手！也只能在外围站着了！” 一身玄衣的东皇胜凤眸微眯，“不要以为你有靠山我就不敢杀你。” 云竹……云竹忍下这口气，又往后退。 一个……两个…… 他心里默默数着。 加上外围元婴巅峰的修士，竟然有十八人。 十八人……木之青要如何脱身？ 他终于停下脚步，目光中出现宿文柳的身影，宿文柳看也没看他，喃喃自语，“她为何不走？” 第七百零九章 你本身就是宝物 云竹往前看了看，往旁边看了看，往身后看了看，忽然一脸迷茫。 这么多人……该是什么利益驱动着他们啊？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呢？ 云竹咬牙。 十余名化神修士的威压之下，活不下来一只蚂蚁。 木之青环顾四周，最后落在最靠近她的一人身上。 “霆雷老祖，我们好久不见了。”木之青歪头，“后来我了解了一下才知晓，原来您会一头白发是因为状态不好。在您这个年纪状态不好，想来只有寿元的困扰吧？” 东皇霆雷不复在东皇家的和善，但是也没有凌厉到哪里去。 “我当年放你离开东皇家，是因为天卦弟子所言，我出身东皇家，天卦弟子言你有利于玄灵大陆，本座便不会让东皇家与你为敌。” 他道，“那年我为玄灵大陆着想，可是今日，我不得不为自己着想。” “你认为我能帮助你晋升吗？” 东皇霆雷不语。 木之青环视一圈，“你们都是这样认为吗？”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八卦服的修士身上，“你呢？你今日是代表符阵宗，还是代表自己呢？” 符阵宗的道尊五官陌生，显然不是木之青这一辈的人。 “吾名界旬，界旬所为只是界旬所为。” 界旬年少时是惊艳绝伦的，可是进入化神期之后，他已有千百年的时光都放在闭关上。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另一个身着金衣的女修身上，女修身材佝偻，却面容祥和。 “你呢？” 女修温和的笑了笑，“宿磬。或许你不记得我了，但是当年你拿到紫灵桥魁首的时候，我在一旁看到你拿了属于你的奖励，那年我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 木之青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时，他们都没有任何敌视的回答了，几乎是有问必答。 七个。 除却东皇霆雷，界旬道尊，宿磬道尊，还有四名或是出身小宗门和小家族，或是散修。 只是这四名并非化神巅峰，最高不超过化神后期，却因为种种原因修为难以寸进，却面临寿元将尽的困扰。 七人处在包围圈的内围，还有十余人错落在不远处。 “他们呢？”木之青的目光在东皇胜他们身上转了转。 东皇霆雷道，“我们今日若是陨落在此，他们是见证者，今日过后，不会有任何人再来打扰你。” 木之青失笑，“你们七个人来围攻我一个，好处要得，贪婪要在，还要要求我不迁怒你们身后的势力，未免也太过想当然了吧。” 宿磬抱歉的看着她，“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或者宗门愿意与你为敌，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光明正大，而是因为你能给他们带去利益。我们今日来到你身前，就代表着背弃了自己的家族和宗门，从我们决定了此事，家族便不再和我有关。” 她缓缓上前两步，“我叫宿磬，我原本是宿家人，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如果不解决寿元问题，什么利益都不会和我有关，既然如此，宿家的利益和我便再无干系。你或许不知晓，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晋升修为，我会不择手段。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都会去做。” “原来如此。”木之青道，“理应如此。我从前就在想，千年时光的经历就在眼前，上一个千年的前辈们又在哪里。你们终于决定从保护神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变成自私自利的修士了。” “确实如此。”宿磬平静的说，“能活到现在的我们，本身就是不择手段收刮延长寿命的方法活下来的。” 界旬拿出阵盘，阵盘上竟然拍了五个天然符文上去，出身金山的天然符文在他的手中变得很是不同，上面甚至有些浑浊的气息，一时之间，都分不清他是正道修士还是邪修。 界旬注意到木之青的视线，不吝啬解释，“世上之事不分黑白，修炼到你我这个地步，自然什么都尝试过，正邪之分的界限从来都不是清晰的。” 木之青好奇，“你们不会有心魔吗？尽管我一人的性命不算什么，但是你们背弃了你们的家族，背弃了你们的宗门，就算真的能够晋升，那你们的道心该怎么办呢？” 她们有问有答，可是气氛再融洽，还是掩盖不了空气已经不再流通的事实。 “到了这个地步，”东皇霆雷道，“我们的道心只是最简单的活着罢了。” 活着这个事情，又能对不起谁呢。 谁都没有自己重要。 “注重那些的人，今日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东皇霆雷拿出自己的武器，是一柄似刀非刀的宝器，上面被嵌入无数雷电。 “你大概不知道，剑义的飞升有多么让人绝望。” 界旬道，“能够修炼成人的存在，身上却没有妖气，我查阅了多年典籍，总算有了一个怀疑的目标。” “你是天生灵物幻化成的人对吗？” 木之青看向界旬，“说起来，我还是挺喜欢你们这一点的。” 这句话一出，七人都有一瞬间的微顿。 木之青弯起杏眸，“至少你们对你们的卑劣从不遮掩。没有打着浩然正气的正派名头来恶心我。” 宿磬虚手空握着，“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宿磬的金衣之上出现金钟虚影，金钟摇晃，无数虚影向着木之青挤压而来。 微风吹动空气的凝滞，木之青的木棍挥出，挡住身后的空气波动，原来是界旬的身影从破碎的空间中出现。 木之青准确无误的拦住界旬，木棍上散发出耀眼的绿光，带着生机勃勃，却准确无误的拦住雷电和虚影。 木之青的身影从原地消失，期间界旬的身影无数次出现在别的地方，其他人都随着界旬的身影锁定木之青的踪迹。 宿磬拂过金衣，灵力出现，甩向其中一位穿着黑衣的道尊。 “她的目标是你！” 虚影到来，黑衣道尊躲过虚影，虚影擦过绿色的衣衫。 “噗嗤！” 黑衣道尊的胸口被圆钝的木棍破开，木之青依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第七百一十章 天生灵物化作人 生机勃勃的木棍却在极短的瞬间消耗掉体内的生机。 黑衣道尊跪倒在地。 面容白皙的木之青神情变都未曾变过，握着木棍的手便要截掉黑衣道尊的头颅。 只要她落下，黑衣道长就是神仙到来也拯救不了他的性命。 可是这个时候，宿磬已到，木之青只好退出数里。 “你们四个小心！她要先解决掉你们！” 宿磬追出去数里，黑衣道尊连忙吞下一大堆丹药，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宿磬扬掌，金钟先木之青一步落在她身上。 “噗！” 金钟已至，木之青的声音却骤然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 宿磬终于大惊起来。 “啊！” 惨叫声从数里外响起，宿磬回头，瞳孔不受控制的睁大。 只见黑衣道尊身前，赫然就是木之青的身影。 木之青面无表情，一米宽的木棍在她手里听话极了，所以才能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彻底贯穿黑衣道尊的身体。 “……” 黑衣道尊的气息染上了木系灵力，带着生命气息的灵力冲天而起，丹田的灵海破碎成碎片，元婴当即就飞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木之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够突破他们的防线，就当他们的面杀死一个人。 霸道的雷电气息穿破冲天的灵力，迅速将灵力转化为自身，径直冲着木之青而来。 木之青甩手，大到足以让行动形成阻碍的木棍消失不见，她快到极致，又出现在数里之外，可是宿磬早已在此处等着她。 各种灵光闪烁，若不是眼力极好之人，恐怕都不能直视此地。 云竹没有那个能力捕捉这些行动，他只能借助一展琉璃壁。 “你疯了！”东皇胜追了过来，“谁让你将一展琉璃壁昭告天下！” 云竹挥开他，“你认为是我做的决定吗？” 此时玄灵大陆上，除了南大陆，又出现了几百年前的景象。各种客栈中，甚至是远在北大陆的玄冰城客栈中，都出现此地的景象。 宿文柳拦住东皇胜，“师祖他们既然已经做下了这等决定，便不会在意出现更多见证者。” 此时此刻，整个玄灵大陆，都会为东皇霆雷一行人的话负责任。 他们的争执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冲天的灵力和黑衣道尊的倒地变成了结束。 宿文柳震撼得最后一步，下意识看向那不能直视之地。 冲天的灵力在转头的一瞬间成为冲天的雷霆向着木之青而去，黑衣道尊的元婴疯狂泄露着生命力，脆弱的元婴根本不能支撑他再留在此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眨眼的瞬间，充满生命力的元婴便在雷霆和灵力之中消散不见，而正在互相追逐的道尊们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掷到元婴身上。 一代化神道尊，顷刻之间就这样陨落。 而宿文柳的脑海中还是不可抑制的停留在木之青面无表情夺走黑衣道尊生命的那一幕上。 那么多人冲着她去，而她一往无前，冲着一个目标，顷刻间就夺走他们之中某一条性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七位化神道尊的眼中。 木之青得手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剩下六名道尊全都提防着她。只是就算是这样，木之青的木棍还是太过出其不意，甚至还可以人在此处，木棍却出现在数里之外，让人防不胜防。 六位道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但是比起他们，以一人之身对峙六人的木之青更是讨不了好。 木之青一袭绿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身上伤痕累累，伤口上带着其他道尊极具侵略性的灵力，阻碍着她恢复伤势的可能。 她吐出一口血，血花自动燃烧，不留给任何人以自身血脉攻击她的可能。 这是出自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道尊，据说是散修出身，什么手段都有，比起正派修士他更像是邪修。 若是平日里，他不足为惧，但是东皇霆雷等人咬得太紧，木之青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尽量减少自身的损伤。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住受到重伤，若不是她提前解决掉其中一个道尊，界旬甚至可以通过七人成阵来免疫她的伤害。 还是太吃力了。 三个将近化神巅峰的修士就已经足够对付木之青了，更何况是七个人。 玄灵大陆上，除了某些接受不到讯息的偏远之地，或者万兽山深处，或者紫瘴林深处，其其余地方全都寂静无声，荒无人烟。 哪怕是偌大一个万剑城，此时街道上聚满了人，客栈上的屋顶早就被人掀开，房梁上都坐满了人，也依然不够。 众人全靠着自己的手段将一展琉璃壁的画面传入眼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她果然不是人！竟然到现在都没落败！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何是人！” “原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木之青吗……啊！她又突破包围重创一位道尊了！” “可是她灵力撑不了多久了！她的那个宝器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过了！” 在众人之外，万剑宗中，万剑宗掌门脸色难看，“他们就是看在剑义飞升，没人阻止得了他们才这样猖狂！” 远道而来的音青道尊道，“不能放任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说得倒轻巧！有本事你能拦得住他们啊！”东皇长老道，“一般人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木之青是天生灵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好不容易看到飞升机会的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我们根本不可能阻止这些顶峰人物！” “天生灵物……”宿家的宿天依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天生灵物浑身是宝，更何况是产生灵智，化作人形的天生灵物……他们到底有多么吸引人，音青道尊你不是最知道的吗……如若不是她曾经前往妙音宗与你们达成什么协议，难道今日围攻她的人就没有你一份吗？” 宝物，谁不心动呢？ 东皇霆雷背弃了家族，他们全都背弃了除自身以外的所有身外之物。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第七百一十一章 身负重伤 无数几乎成为空城的城池里，所有修士全都关注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局。 好像不过一睁眼一眨眼，就是好几个日夜过去。 木之青白皙的脸上沾满了血。 一直沉默的沈长风无力的闭上眼。 此次之事，最有实力却丝毫没有参与其中的万剑宗成了各大势力聚在一起的地方。 因为只有万剑宗，他们不用担心是否有打着自己算盘的人。 “问佛宗的释怀大师还有多久能到四方城？” 万剑城掌门道，“何止是释怀大师，就连万无大师都出关了……此事，足以惊动整个问佛宗。” 符阵宗掌门阴沉着脸。 或许从茱萸道君回到宗门直接找了界旬他就应该警觉的。 现在茱萸道君卖了界旬一个人情，她倒是得了好了，但是界旬为了一己之私搅进这趟浑水，对符阵宗一点好处都没有。 到底是活下来的欲望大过一切，让一向以宗门为先的界旬都如此肆意妄为！ 众多烦恼，让符阵宗掌门阴沉着笑了笑，“你们替她担心什么？她胆大妄为得很！还怕围攻她的人不够多呢！她明知自己能够引起多少人的私心！明知除了这些老祖宗没人奈何得了她！可是她还是引他们出手围攻她！明明她再清楚不过只要她呆在问佛宗就一点事都没有！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情绪激动到极致，符阵宗掌门反倒是诡异的平静下来，“坚持到如今，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是神是鬼，总要露个头出来了。” 在这些身份贵重的修士之下，同样应邀而来的小家族和小宗门完全不敢说一个字。 特别是其中几个被保护神道尊背刺的小宗门小家族掌门更是面无人色。 别说什么挤掉大宗门大家族的目标了，此事过后，他们还能不分崩离析就是有祖师爷保佑了。 东皇霆雷等人可以以个人名义去一逞他们的私心，因为大宗门大家族根本就不缺一个化神道尊，只会伤一点元气而已。可是他们只有一个老祖，那是真正的保护神角色！ 但是保护神抛弃了他们，只选择了自己。 甚至人人都可以因为这个原因踩上他们一脚！ 完了，什么都完了。 是神是鬼，总要露个头出来…… 原先已经面色木然的沈长风忽的抬起眸来，在这个场面上无能无力的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的木然忽然消散无踪。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站着的沈长青。 这么大的事情，足以让他们抛却一切短暂的站到一起了。 毕竟……那可是木之青啊。 两人对视，最后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一展琉璃壁上。 木之青……她到底是神是鬼？ 至于救她？ 不管是沈长青还是沈长风都有自知之明。 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掺和进里面，就算是有资格……他们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那个勇气掺和。 自横空出世以来，横扫一切天才，追上隔辈的林广归等人位于魁首，甚至远远将他们抛在身后的木之青，到底是什么存在……如今，总应该能够揭晓了吧？ 谁能够不好奇呢？ 不说其他晚些时候才知晓的人，就说一直离她极为亲近的云竹等人，难道就不曾怀疑过木之青的来历吗？ 云竹看着终于赶到的林广归这样想道。 林广归花费了三天三夜找到了云竹，看到他手中的一展琉璃壁，神情冷厉，“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竹无力的笑了笑。 让林广归留下来，他这个死脑筋一开始就不会离开木之青，他怎么可能透露给林广归知道。 林广归一向视万剑宗为先。 “广归……”云竹嘘了一声，眼睛是红的，“为什么我的修为上不去啊，要占也应该是我占这个便宜才对啊！” 林广归质问的话便咽在嘴里，呆呆的看了云竹一会儿，缓缓将视线放在一展琉璃壁上。 他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试探她到底是什么吗？想来答案很快就来了。” 数百里之外，打斗延绵了数十里，四方城早就成了一片废墟，东皇霆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嘭！” 木之青的身影如同流星一样坠到地上，锤出一个深坑。 她不惧东皇霆雷的雷电，可是界旬破碎空间的能力和阵法太过强悍，再搭配多智近妖的宿磬，使得她没有一丝反抗的可能性。 今天这一天里，她几乎都被追着打，反击少得可怜。 除却东皇霆雷，宿磬和界旬，其他三个化神道尊心知肚明自己的实力太弱，根本就不往木之青的十里内靠近，而是在远程运作，而界旬又恰到好处的将他们的攻击全都破碎空间直接来到她身边，使得攻击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若是没有躲过去，那就得完全承受化神道尊的全力一击。 木棍撑大，堵住了坑洞的光，各色攻击在沉闷的黑暗外响起。 木之青躺在深洞中，杏眸倒映着从木棍外透露的各色灵光，周围不住有空间波动，却被木棍给打断。 “讨厌的符修……” 在这方寸之地，在木棍的帮助下，木之青总算有短暂的喘息余地。 她躺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已经分不清自己的血和其他人的血了。 木之青能明显的感觉到丹田的干涸，偌大的灵海早在这场战斗中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哪怕想这个时机吸收灵力都做不到，因为界旬早已杜绝所有的木系灵力出现在百里之内。 懂阵法的人就是玩得脏。 木之青有气无力的想。 在这短暂的平静下，有一个人蹲在她身前，莹白的指尖落到她脸上却幻化成了虚影。 木棍能够抵挡的时间好像变长了。 节灵俯下头看着她，长发垂在她两侧，他的星眸里全是疼惜。 “你可曾后悔过？” 节灵到了玄灵大陆限制实在太大，大到他是出了妖谷才从风中察觉到今日之事。 他告诉了木之青。 可是若是有用，他也不会有告诉她的机会。 剑义道尊飞升后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木之青依然在玄灵大陆啊。 她为何不早避开？她明明有机会。 第七百一十二章 她是树! 黑暗中，木之青躺在冰冷的地上，获得短暂的喘息。 她的脸已经看不出白皙了，全是鲜血染成的痕迹。 可她弯起杏眸，没心没肺的笑了。 “为何要后悔？” 所幸，木之青的牙还是白的，笑起来的时候，鲜血也不能阻碍她的美丽。 节灵从未看木之青受过重伤。 可是这样的木之青，依然美丽得惊心动魄。 这不是容颜上的美丽。 节灵轻声呢喃，“你图什么呢？这样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他又想去触摸木之青的脸颊，可是什么都没摸到。 “你图什么呢？” 木之青杏眸弯弯，还在吐着血，于是她的牙也染上了鲜血，这么狼狈，可是她毫不在意。 平时那样爱洁又挑剔的人。 “被七个化神道尊围攻哎……一般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很容易让人好奇的……” “……”节灵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你是疯子吗？” 木之青杏眸弯弯，稍微侧过头，便距离节灵的耳边极近，几乎用气声说道，“活了这么久，难道你不想看看一群位高权重的化神道尊抛弃一切，距离希望一步之遥又破碎希望的样子吗？” 她再也没有往日里的骄矜，杏眸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那可真是一场天大的好戏。” 木棍开始松动，出现裂痕，木之青吐出一口血，露出笑容。 “别说你不好奇啊老妖怪。” 节灵星眸里终于倒映出木之青狼狈却美丽的模样。 “轰！” 木棍终于承受不住灵光，在木之青的杏眸中，木棍伴随灵光一起轰然崩裂，瞬间化为乌有。 她用了近千年的木棍，名字草率却让任何人不敢小觑的木棍在眼前就这样被毁个彻底。 节灵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木之青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六道人影。 当一展琉璃壁中，东皇霆雷等人彻底毁掉木棍之时，举世哗然。 “什么！这等宝器就这样破碎了！木之青……” 还不待人想木之青的下落，一展琉璃壁中就出现木之青的脸庞。 深洞之中，各色的灵光摧毁了木棍，躺在冰冷土地的木之青满脸鲜血，明明狼狈得不行，可是当外面的光照射进来时，她竟然弯起亮晶晶的杏眸，盈盈一笑。 东皇霆雷等人飞入深洞，哪怕木之青躺在地上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反抗之力，他们依然全力一击。 不出意料，等他们到达深洞之时，就是收刮木之青性命之时。 整个玄灵大陆都为之屏住呼吸，他们的目光随着那雷电，随着那金钟虚影，随着那阵法等等手段而逐渐靠近木之青。 他们此时已经想不到这些攻击下去，木之青会变成什么样了。 他们的瞳孔中只有木之青笑盈盈的面容，在她的笑容之下，好像各色攻击都只是为了添色她的容貌。 在此时此刻，木之青将在他们的心底刻下痕迹。 “疯子……”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似乎惊醒了其他人。 “不！” 沈长风听到身旁传来尖利的制止声，他已经没有心神去顾及声音到底出自谁的口中了。 在他的眼中，一瞬仿佛成了千古之时，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宿文柳落下眼泪，嘴唇在颤动，身体却未动过分毫。 深洞之中，攻击已至。 木之青闭上眼睛。 “轰！” 雷电掺杂在全部攻击之中，深洞又被击出数里之深，可是已经深入深洞的东皇霆雷等人却被攻击冲击得飞出深洞，直到触碰到白云才勉强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界旬你做了什么！” 胜利在望，所有人都怀疑是界旬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设下了空间阵法，想要独吞胜利的成果。 而他们确实并未看到界旬，甚至不能察觉深洞里发生了什么。 可是不可能！ 界旬精通阵法，他们早就防着他了！不可能让他得手！ “呃……” 东皇霆雷赶到深洞附近，还未深入，就看到了界旬的身影。 但是…… 他愣住了。 一根抽条的树木在飞速长着绿叶，可是在树木的顶端，贯穿着一个人的胸膛。 那熟悉的面容，不是界旬又是谁！ “木棍……木棍不是消失了吗？”恍惚间，东皇霆雷听到一个化神道尊在说话。 “不！这不是木棍！先离开深洞！”宿磬竭尽全力的喊着，并且有意识的奔离原地。 果然在下一秒，另一根抽条的树木忽略所有人，径直朝着她追来。 不过眨眼间，贯穿界旬的树木成长成茂密的树冠。不止如此，深洞中延伸出来无数树冠，而树冠还在不断上升，还在不断上升，直到……深色的树干从深洞中生长了出来。 此时界旬的身影早就淹没在茂密的树冠中，根本不知晓他是死是活。 树冠一直在长，一直在长，直到顶到了白云。 玄灵大陆近一半的大陆都是鸦雀无声。 “深洞……深洞有多深……” 他们先是回忆起了深洞深不见底的画面，然后才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什么。 “这是……这是……” 东皇霆雷在百里之外，那大树依然显眼，逃离慢一点的一个化神道尊顿时被藤蔓扔入树冠之中，不见人影。 方圆几里之内，到处延伸着大树的树根与藤蔓，仿佛一个小型丛林。 他喃喃，“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吗……” 是神是鬼，总要露个头出来…… 惊讶后世与前尘，颠覆上下千年之事就发生在眼前。 木之青……以树为灵，前所未见。 “退！快离开这里！” 十余名前来见证的各个修士终于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他们拼命奔跑，恨不得跑到仰头也看不到树冠的千里之外。 在此参天大树眼前，玄霜树算什么。 木之青……木之青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她竟然是一棵……比玄霜树还要巨大无数倍的大树！ 云竹奔跑之中，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无数和木之青相处的细节，然后他便看到树根与藤蔓绕过他向着其他人卷去，树根卷起他们的腰身高高竖立着。 云竹停下脚步，地面上是无数藤蔓，藤蔓上甚至还开着绿色小花。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由树冠燃起的烟花 云竹举目四望，十余名化神修士和元婴修士全被长着绿色小花的藤蔓卷着离开地面。 甚至他还在其中看到了不住挣扎的东皇胜。 他环顾四周，透过泛着花香的小型丛林看到了林广归的身影。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连思考也不会，就呆呆的看向那棵参天大树。 这是…… 木之青。 他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东皇霆雷！你再不来帮忙！我们都得没命！” 宿磬周身无数层灵气屏障，整个人已经被无数藤蔓和树根掩埋得不见踪影，却还是靠着金钟在苦苦奋斗。 跟她相比，东皇霆雷竟然还有发呆的时间。 显然木之青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宿磬身上。 明明是东皇霆雷更强，可是凭什么她更加重视宿磬？ 明明他才是最强的人！明明东皇家的秘法天下无敌，不管是东皇家还是整个玄灵大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木之青免疫他的雷电呢？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明明……明明已经少了一个剑义，为什么又来了一个？ “东皇霆雷！你个傻逼！”宿磬破口大骂，“屏住呼吸没用！花香能从灵力和皮肤无孔不入！” 东皇霆雷终于醒神，此时他也看到了他并非没有藤蔓和树根攻击，藤蔓和树根距离他的心口和丹田只有咫尺之距，他连忙和宿磬一样在身上笼罩了无数灵气屏障，还有许多雷电流转在灵气屏障中，停止吸收任何灵力。 或许是因为雷电原因，花香更不能近他的身。 东皇霆雷飞身去帮宿磬，在宿磬脱身之时，又有一个化神道尊被长着绿色小花的藤蔓卷入茂盛的树冠中不见踪影。 七个化神道尊如今竟然只剩下三个！ 一个山羊胡道尊，东皇霆雷和宿磬！ 东皇霆雷和宿磬腾出手去救出山羊胡道尊的时候，所有藤蔓和树根索性放弃了另外两个人，全部挤在一起对付宿磬。 无数金钟出现在宿磬周围，虚影如同鬼魅一样啃噬着树根和藤蔓，宿磬飞身想要脱离它们，可是无论她飞得多高还是飞得多远，全部都没有用！ 哪怕是飞入云层中都会被拽着摔入地面！ “不要再过来了两个蠢货！我还能应付一炷香！你们赶紧找她的弱点！” 宿磬疲于应付之时还要大喊，“靠近她！既然躲不开你们就靠近她！弱点一定在本体上……呃！” 宿磬腹部被捅穿，伤口上生长出小绿花，绿花的花香味甚至能够渗透进皮肉里。 “……” 宿磬面色苍白，瞬间失去了血色，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出现了无数恐慌。 活了上千年的她，早就不知道后悔是何物的她开始感到后悔。她是第一次在死亡之外感到了另外一种恐慌。 木之青…… 她再没有比此时还深刻的想着这个名字。 她不可抑制的想起深洞中，在光线的照射下还在笑意盈盈的木之青，明明她的脸颊全是一片血色，她却能笑得那样开心。 宿磬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慌。 然而最让她感到惧怕的是，即使在这么多人围攻的情况下，即使方才看上去马上就要死的情况下，木之青依然没有忘记她最应该对付的是谁。 她知道……她明明看上去那么疯，但是她知道该怎么脱离眼下的困境。 甚至利用自己的虚弱，甚至连自己恢复原型的机会都要利用！ 明明之前很多次她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要害处！明明那么多次她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 可是她却利用垂死的状态迷惑他们！甚至不惜让自己的武器被他们毁掉！ 然后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选择了黑暗中的深洞，选择了胜利就在他们前方的时刻！甚至连她都忍不住大意起来的时刻！ 就在那个时刻！就在那个不能更好的时刻！她利用那个会让所有人失神的唯一的重要时刻解决了最具威胁性的界旬！ 而不是选择了更具迷惑性的东皇霆雷，而不是选择她！ 明明她和东皇霆雷看上去比只会利用空间破碎躲藏偷袭的界旬还要更强啊！ 可是事实证明……她就是对的！她实在太清楚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了！ 甚至……甚至她知道下一个是对付她！ ——不！ 宿磬猛然醒神。 “这无孔不入的花香实在是太讨厌了！”宿磬五指为爪，毫不犹豫的伸手挖空自己的腹部！ 去掉受伤的创口，她的腹部空空如也，但是她的腹部被自己的灵力包裹起来，总算没有花香影响自己了。 宿磬的眼眸狠绝，连半点犹豫也不曾有，就逼出自己的心头血。 一半的心头血被她用来抵挡来自周边的攻击，金钟胀大，摧毁方圆数里的灵力，一半的心头血被她施以术法，用极快的速度向着那庞大的树冠而去。 “你们深入深洞火烧她的根！我攻击她的树冠！为你们燃起盛大的烟花！” 化神修士的心头血威力不同凡响，在宿磬狠绝的目光中，心头血在半空中出其不意的化作火花，然后抛到庞大的树冠之中。 “轰！” 庞大的树冠，茂密的树叶眨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如宿磬所说，玄灵大陆迎来了万年难得一见的一场烟花。 这场烟花飞在云层之中，燃在整个玄灵大陆之上，烧在所有修士的心中，倒映在他们的眼里。 此时此刻，所有人不合时宜的感谢起一展琉璃壁的存在。 因为一展琉璃壁，他们目睹了盛大的烟花。 “唉……” 轻轻的叹息声响起，“看来我还是看走眼了，应该最先杀你的。” 不知哪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眨眼间，方圆百里的绿色小花全部盛开了。 淡淡的灵力从花蕊上升起，直到袅袅升入云层中。 “哗啦啦……” 天空下起了淡绿色的雨水，淡绿色的灵雾衬得此处如同仙境，雨雾下巨大的树冠在燃着火花。 无人夺得走树的光辉。 雨下，火花停了。 雨也停了。 绿色的小花合拢在了一起。 第七百一十四章 火化比烟花更美 一半的心头血还在消耗着为宿磬保驾护航。 另一半的心头血却已经燃烧殆尽。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鬼。 盛大的树冠萎缩了很多，被火烧成灰的树叶不知凡几，天地之间灰烬在飘扬。 大树的树冠狼狈，可是因为太过庞大，盛大的烟花还是不能够全部将她摧毁。 宿磬意识到什么，铁青着脸看向树干下。 山羊胡道尊僵立在了深洞上，飘扬下来的树叶如同钢针一样将他扎成个刺猬，包括元婴。 是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能猜到木之青会全力对付她，难道木之青就不会知晓她因此会做出的举动，在下一步等着她吗？ 木之青从始至终都未曾转换策略。 就如同一开始在他们的严防死守下，面对面夺走了黑衣道尊的性命一样。 木之青再次在她的策略之下杀死下一个人。 逐个击破。 现在……就只剩下她和…… 不对！ 宿磬睁大眼睛。 烟花只在树冠上燃烧！ 东皇霆雷呢！ “你在找他吗？” 粗壮的树干前出现纤细的身影。 是木之青。 此时宿磬忘记了一切，她动用另一半的心头血疯狂的攻击那道身影。 ……扑了个空。 “别冲动。”木之青的身影重新聚起，“你们很厉害，我只能用幻术和你们面对面了，没法抛却本体和你面对面。” 她面容没有了任何一点血液，白皙如玉，甚至还好心的指了指她身后，“你瞧，霆雷老祖不是就在你身后吗？” 宿磬睁大眼眸，猛的转身，然后心脏猛的被穿透，有一瞬间她甚至因为心头血的缺失而感觉不到疼，然后才真正看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浑身创口的东皇霆雷将武器刺向她的心口，再也没有了支起灵气屏障的力气，而是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才是最强的！本座是东皇一！是最强的东皇人！剑义你永远别想打败我！你去死吧！” “……蠢货。” 宿磬喷出最后一口血，软软倒地。 和先前颠覆，这回换做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木之青的虚影出现在上空，带着绿色小花的藤蔓刺穿了东皇霆雷的元婴，也一并毫不留情的刺穿她的元婴。 木之青杏眸并不弯弯，俯下身子触碰宿磬的脸颊，和她涣散的眼眸不同，木之青的杏眸格外明亮，里面还带着惋惜。 她轻轻说着，“你说你，从早到晚闭关在宿家干什么？我很想再和你聊聊天的。” 可是她却执起树叶化作的利剑，毫不留情的给予她重重一击，连让她苟延残喘的缓缓陨落都不许。 “不行哦，”木之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太聪明了，不能多留你哪怕一秒。” ……骗子。 ……说好的是幻术呢…… 这是宿磬最后的意识。 她彻底陷入黑暗，永远的黑暗。 木之青确认宿磬死透了，站起身来眺望四方，正好和一展琉璃壁的对视上。 她弯起杏眸，一展琉璃壁重重只剩下她一个人，因为她弹弹手指，宿磬和东皇霆雷便燃起了火花，她在火花前，皮肤白皙，长发焦黑的笑着。 众人心中全都泛起了寒意，在她的笑声中惊愕得不能自已。又惊恐，又惊艳。 因为这火花代表的意义，因为她在此情此景下的笑容而惊艳。 然后，一展琉璃壁彻底陷入黑屏。 留在众人脑海里的还是那个又惊艳又让人惊恐的笑容。 玄灵大陆上的人们陷入震撼中，但是即使一展琉璃壁已经谢幕，故事还是在继续。 火花燃烧殆尽，木之青的长发焦黑，有的甚至短到下巴处，贴在白皙的脸颊上痒痒的。 木之青提着裙角在树根与藤蔓上行走。她竟然是光着脚的，脚掌纤细美丽，小心翼翼的避开每朵盛开的花。 “木之青……” 木之青路过呆愣在原地的云竹和林广归，路过高高被卷起的人们。 “木之青！”东皇胜红着眼睛，除了吐露出这个名字之后倔强得一言不发。 木之青一一经过他们，终于来到庞大的大树前。 她提着裙摆扬起头，看着茂盛的树冠。 即使树叶还是有，但是焦黑的地方更多，如同她此时不再靓丽美丽的长发。 “该死的修道。”木之青嘀咕，“就知道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得发生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心境。” 她抬手，树冠中应声掉下几具身体，都是刚刚卷入其中的化神道尊，差不多都死得透透的了。 木之青挨个检查，挨个火化，最后停留在一具躯体前，躯体还在微微抽动，似乎还在挣扎。 木之青提起裙摆怕地上脏，随手摘下随着心意生长而成的树枝戳了戳这具躯体。 这具躯体瞬间在发抖。 “太好了，幸好当时控制好了力道！” 地上的人满身血液，木之青戳了戳他，一点都不愿意靠近。 “你真的只是翻阅典籍怀疑我是天生灵物吗？” 地上的躯体终于不再挣扎，木之青挑起他的头发，露出他的五官。 界旬充斥着血丝的眼眸望着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羞辱我！” 在这件事情之前，他是符阵宗引以为傲的保护神，平日不轻易出现在人前。 但凡他出现在人前，不管是谁，都是毕恭毕敬。界旬现在还记得宗内弟子得到他的指点后那敬佩又狂热的目光。 界旬是符阵研究得最透的人，是符阵宗的天才。 符阵宗以他为傲，他又何曾不是以自己的宗门为骄傲？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他已经放弃了他的宗门，他的宗门也不会再要他了。 “喂，界旬道友，你眼里的后悔是怎么回事？事情做完了之后才开始后悔吗？这未免太过厚颜无耻了。” 界旬红着眼睛，后悔如潮水般褪去，“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别这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看在我差点给你希望的份上，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界旬闭上眼睛，“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这些虚的，实际行动比较重要。”木之青理直气壮的问道，“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啊。”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事了 界旬并不言语，一副一心向死的样子。 木之青道，“你再这样的话，我会将你的元婴还有灵魂放在符阵宗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火化掉，那一定比刚刚你经历过的烟花还要美丽。” 界旬瞳孔放大。 木之青道，“其他人就算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们符阵宗可是有据说能够连通上界的阵法，你说你靠翻阅典籍了解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就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吧，不然我会想出更过分的事情，比如把你的灵魂塞入小猪仔里，然后把小猪仔和元婴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火……” “符阵宗没有连通上界的阵法！”界旬道，“我们只有能够短暂沟通半劫界的办法！是半劫界告诉我们你大概是什么存在！” 木之青面无表情下来，“哦？具体是谁告诉的呢？” 界旬不再言语。 “你是想让我威胁到什么份上你才能见到黄河死心呢？”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不管怎么样都可以，是我欠你的。” 木之青笑了，“现在倒是冠冕堂皇，一副一点都不惧怕我威胁的样子，好像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欠我才肯告知，就可以用这点东西推翻对我的作为一样。” 界旬平静的看着她。 高高在上的符阵宗老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就连东皇霆雷那样的人物，宿磬那样的人物也会命陨在她的手中。性命的威胁就在眼前，或许求饶她便会放了他呢？ 但是界旬一言不发，胸膛不住起伏，沾满鲜血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木之青抬起手指，“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吧……” “木施主！” 释怀大师落在地上，身周全是藤蔓在跟随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木施主，放过他吧！” 木之青扔掉树枝，直起身子讶异的看向释怀大师，“释怀大师！” 话音还未落下，扔掉的树枝便成为火花，不过眨眼的瞬间就将界旬整个人吞噬掉。 界旬平静的面容被火花舔舐，谁也不知道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回忆起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啊，”在火花中，木之青眨了眨眼睛，“释怀大师方才说什么来着？” 释怀大师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面容。 “啊，我想起来了。”木之青一脸抱歉，火花燃尽，她摊了摊手，“真是对不起，不可以呢释怀大师。” “即使是释怀大师，也不能对我的战利品指手画脚。” “……” “阿弥陀佛。” 轻轻的念经声响起，有一个和尚踏着祥云而来，无悲无喜的看着木之青，“是贫僧来晚了，施主如何行事都是施主的自由。” 木之青歪头，“你好眼熟……” 和尚说道，“贫僧法号万无。” 延绵数里，全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土地，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八个化神道尊造成的这一切，此处土地或许需要上万年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回去。 可是那深入地底的深洞却显得格外不同，至少里面竟然生长起了树木，有了绿芽的抽条。 云竹站在深洞上目睹这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当初妖谷之行不该让广归你带路。” 木之青碧绿色的衣衫扬起，她言笑晏晏，看上去心情很好。 此时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数月，当日木之青受了那样重的伤势，如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没有人能够确认她是否伤势完全痊愈，但是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再也不会有人前来招惹木之青了。 木之青一个化神中期的修士，以一己之力对抗七名化神道尊。深洞就在眼前，人们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日映入眼帘的参天大树。 木之青的修为根本无法以人类的实力去度量！ “眼红吗？或许我可以答应你晋升半劫界的时候，我可以在你希望的地方晋升。” 云竹目光闪动，没有对此说什么。 “此处有妖谷，你们大战的时候几乎绕开了它，或许这片寸草不生的数里之内正好建起新的四方城。” 云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一旁的林广归抬起眼眸，“有人来找你。” 木之青伸起懒腰，“我谁也不见，云竹道友没有保存好我的茶壶，就劳烦你替我应付这一切了。” 云竹黑着脸，“你们打了几天几夜，那茶水都馊了好吗？” 当时那个场景，他连一展琉璃壁都险些摔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个茶壶。 “不管，这事就落到你头上了，你得帮我。” 云竹无语的看着她。 “说起来，我该走了。” 云竹沉默一阵，“我送你一段路。” 林广归停留在原地，看着友人和木之青相携着离开，并未跟上。 他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如同一棵苍松一样保持着沉稳的缄默。 此次一别，不知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也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不能再相见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显得那么重要。 本来就不是多么深厚的交情，更何况以往的交集都是不快多于愉快。 “哎？”木之青转身，“广归道友？”她示意了一下，“走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和我闹别扭了。” “……” 何谈什么闹别扭，他们哪里是能够闹别扭的交情。 但是此时此刻，在木之青笑盈盈的眉眼间，在此时的阳光之下，林广归恍惚回忆起延长数里的紫灵桥之上。 在那紫灵桥的高台上，绿衫女子鲜衣怒马的骄矜谈笑，还有他与她相立时的年少时光。 林广归的薄唇轻扯，背着重剑跟了上去，“来了。” 一行三人，一人白衣，一人灰衣，木之青是最鲜亮的绿衫，就这样越过东皇胜和宿文柳。 宿文柳愣愣失神。 “你这次去问佛宗就真的不打算再出来了吗？”云竹反复确认，“等到你飞升那一日才出来的话，很多人身陨道消的时候你就见不到了。” 字眼随着空气飘到宿文柳和东皇胜耳边。 东皇胜的凤眸黑沉，忽然喊道，“木之青！” 第七百一十六章 离别 这声话音似乎穿越了无数时光，目光落在东皇胜情绪极端的脸上时，木之青停下了脚步，无声笑着回望回来。 云竹喋喋不休的话音顿住。 良久，木之青弯起杏眸，“东皇道友有事吗？” 东皇胜凤眸看着她，神情中似乎藏着万千思绪，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说道，“我们聊聊。” 木之青摇头，“不聊。” 东皇胜喉咙微动。 “没什么好聊的，不是吗？”木之青笑意盈盈道，“比起聊天，你更想做些别的吧。而如今我比你强出那么多，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东皇胜站在原地，无声的看着她。 “说起来，我有些怀念刚认识东皇道友的时候。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比这个时候有趣得多。” 东皇胜的眉头紧皱，凤眸内蕴含着诸多恼色，他看着木之青，紧握手中的雷箭扇。 “如今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死死盯着木之青，忽然一松。 他的脑海里闪过参天大树，想到很多很多东西。 最终，东皇胜道，“我会努力修炼，今日无法打败你，明日无法打败你，谁又知晓千年之后的事。” 木之青挑眉，笑了，“你是在向我发出邀约吗？” 东皇胜的脸色沉寂下来，定定看着木之青，“对，我在向你发出邀约。” “哪一种邀约呢？” “你且先去半劫界，我必会赶上你的步伐。到了那时，我不信我还无法与你一战！” “东皇羽儿当年那样死去，我绝不会步她的后程！” 木之青莞尔。 “好啊，我便应下你的邀约。” 云竹送木之青到千里之外，在临别之时拿出一个储物袋，“这个给你。” 木之青接过储物袋，“这是什么？” 云竹道，“我欠你一颗寂望丹，你不要寂望丹，我总要拿点别的什么补上。” 木之青神识一探。 储物袋内满满的宝器矿石，且全都是避雷之物，其中不乏有珍稀宝物，每一件放到外面都会引起抢夺。 “这是来妖谷之前我准备的东西，现在想来准备还是不够，但是至少这些东西能帮你度过一些天雷。” 木之青手中灵光一闪，出现一样宝物，这是众多武器矿石中显得最格格不入的宝物。 一件衣裳。 衣裳表面流光溢彩，若是不去触摸它，它的表面便会坚硬如石。若是将它穿在身上，防御力定会上升许多。 看着这一储物袋的东西，很难想象云竹一个元婴修士是怎么做到的。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抬眸，“看来很早之前你就准备了啊。” 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云竹的目光隐晦的看过空荡荡的四周，然后对木之青道，“好歹认识多年，寂望丹你不要，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 但是这些宝物加起来的价值又岂是一颗寂望丹可以估算的。 “你就当我商人本性浮现，试图用这些东西卖个好，毕竟你如今可是整个玄灵大陆的最强之人。” 木之青如今不过化神中期，但是她变化成本体后，很难想象有谁能够打败她。 参天大树太过巨大，连弱点都难以找寻。 木之青一笑，将东西收了起来，“那我就收下你的东西了。至于你的投诚，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云竹白了她一眼。 几人一时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云竹说，“你别死了。广归是一定有缘半劫界的，我却是不一定，你若是倒在天雷之下，反倒要我给你收尸。” 木之青嫣然一笑，然后看着他缓缓后退，“你的话我收到了，我会在半劫界等着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云竹不语。 飞升半劫界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太过遥远了。 “好吧，云竹道友，广归道友，有缘日后再相见了。” 林广归面色复杂，好一会儿对她点了点头，“再见……木之青。” 云竹摆了摆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祝你马到成功！” 木之青笑了笑，走出一段距离的身影化作流光消散。 云竹望着天际，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忽然他一愣，低头抬手，看到手中出现一片绿叶。 他和林广归面面相觑，赫然在林广归的手中也发现同样的绿叶。 “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绿叶仿佛有灵，两片绿叶上飞出一行字。 “予你们一个初心，心魔易渡。” “……” 云竹握住绿叶，面色复杂的看向天际。 她还有这个本事……现在，她将生机赠与了他们。 宿文柳失魂落魄的回到妖谷，看到了同样失魂落魄的夕魄。 “……你怎么了？”他敏锐的发觉不对。 夕魄愣愣看向他，抬起的手中空空如也，“铃铛……她来收走了铃铛。” 宿文柳一愣，“她宁愿来找你也不愿意见我一面。” 夕魄双眸含泪，已经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失神的滑落到地上。 “她说……她和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远隔千里之外的节灵洞府又到了开启的时候，这次开启的时候，人同样很多，只是他们的神情比起以往更加心不在焉。 因为不久之前，他们刚被颠覆了世界观。 苍原的运气不错，这次进入节灵洞府得到了锤炼宝剑的磨剑石。只是乐极生悲，他跌入了一处坑洞，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身处无边无际的甬道，没有任何宝物也没有任何出口，像是迷宫一样在此处转来转去。 而在烦心之余，他不断碰到其他修士，有的修士看到他是剑修会退避三舍，有的修士看到他是万剑宗的修士便会将他当做主心骨，以他为首在甬道中穿行。 迷宫一样的甬道时不时会出现凶狠的妖兽，除此之外还要面临同行修士的背叛。 有苍原在，他们这一行人几乎没有这样的担忧。因为每当有那种事情发生，苍原便会毫不留情的斩去背叛者的性命。 在无边无际不知什么是尽头的时候，修士会生出一些心思，苍原从不评价，但是早已习惯，并且提防。 不知道过了多久，甬道尽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第七百一十七章 灵归 苍原等人起初以为是另一伙修士，可是很快他们就不这么以为了。 因为他们耳边只听到了脚步声，神识却连一点来人的影子都没察觉到！ 这不对劲！ 是什么妖兽吗？ 在场之人都握紧了武器，咽了咽口水盯紧甬道。 此处甬道极宽阔，可是他们心里不知不觉却有一些寒意生出。 未知的恐惧让人彷徨。 修士一直以来依赖的神识毫无作用。 他们只能听着脚步声在宽阔的空间回荡，脚步声轻轻缓缓，却仿佛踩到每个人的心头上。 直到——来人显露出了身影。 刚开始是眼前一亮，因为来人穿着鲜亮的衣衫，衣裙摇曳的时候很美。 然后注意力才会落到来人的面孔上。 那是…… 众人全都愣住。 出乎意料，来人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反倒是一个拥有白皙面容的女子。 女子…… 有些眼熟。 “啪嗒！”苍原身旁的散修武器落地，指着来人面色惊恐，“你你你……你是木之青！” 木之青立定脚步，面对着十余人不见怯色。 她的目光缓缓落到每一个人身上，看着他们如同小鸡仔一样不停的发抖，最后来到苍原身上。 不同于其他闻风丧胆的修士，苍原此时皱着眉，很是不善的看着木之青。 似乎几次相见，这位来自万剑宗的金丹剑修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木之青喜欢一切可能性。 所以她缓慢的挑了挑眉，对着他们说，“是本人，怎样？” 木之青充满恶意的笑了，“你们害怕我吗？” 话音未落，闻风丧胆的人们连滚带爬就要跑，被木之青弹指一挥拦在原地，以怪异又奇怪的姿势停留在原地，偏偏瞳孔瞪大得像见了鬼。 有人笑得乐不可支，“看来我们的之青凶名远扬啊。” 木之青不悦的暼向身旁的人影。 “不要这么叫我。” 节灵星眸里出现笑意，“你走遍整个节灵洞府让我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还是不能够叫你的名字吗？” 木之青那场大战，在深洞之时木棍被毁，节灵自然无法留在玄灵大陆。 是木之青不辞辛苦跑来节灵洞府，找到他从前放在这里的一丝气息，让他得以找到路，从半劫界重新来到木之青身边。 “说实话，我感到惊讶。我以为你会很开心没有我的日子。” 这是节灵再次出现后，对木之青说的第一句话。 木之青莞尔一笑，“是的，不能叫。” 节灵包容的看着她。 木之青绕过他来到苍原面前。 木之青虽然话是对节灵说的，但是不断变换的神情还是让其他人惊恐不已。 她就这样停留在苍原面前，离苍原最近的修士几乎恨不得晕过去，脑子里全是一展琉璃壁中，木之青大杀四方的场景。 木之青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苍原的眼睛，好像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一般。 “竟然让我撞上了啊，我是不是应该杀你们灭口？” 修士们抖如筛子。 苍原微顿，然后道，“灭口之说只会出现在没有能力解决难题的人身上。” “你不是。”苍原道，“所以前辈，请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他很是认真的说着。 木之青笑出声，并不否认，也没有再逗他们，“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苍原沉默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硬邦邦的开口，“我只是不喜欢什么事都不愿意好好说的人。为什么大家不可以就事论事，有事说事？”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广归师叔从前和我说过你是世上最坦率之人。” 可是他见了她，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就连你也是这样……我不知道这个人人都不坦诚的世界什么时候能消失。” 木之青一愣，然后笑着收回手，“看来你是个老古板。” 苍原绷着脸，“我不觉得我想要这样的世界是错的。” “你要是早生两百年就好了。”木之青叹息，“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不变初心的话，你会早死哦。” 木之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在场的人全都挣脱了束缚。 无边无际的甬道并无变化，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人，又好像木之青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 “呼……呼……”这个宽阔的空间一时之间都是喘气声，每一个人都是劫后余生的神情。 “苍……苍原道友……” 苍原猛的转头看去，看到一脸探究的散修。 有人会因为木之青而慌乱，当然就有人会因为木之青而生些别的心思。 “你没事吧？那位方才说了什么？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苍原抿唇。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转动，总会有各式各样的修士存在，开启属于他们的道途，经历属于他们的挫折。 时间悄然流逝，钟声飘到很远的地方，通往问佛宗的台阶上只有少许僧人在洒扫。 木之青收回飘远的神识，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身影转瞬就出现在钟塔之上。 钟声还在响起，钟塔上却除了木之青什么人都没有。 木之青伸手触摸上古老的大钟。 微风霎时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像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 “你每次来时，他都会清醒一分。” 万无大师无声的出现在木之青身后。 木之青收回手，“在下一个千年出现的时候，大师确认魔人不会再出现吗？” 大师微微摇头，“当年圣智带走了他的尸骸，他却还留有神智。既然他一直留有神智，又何谈下一个魔人。” 木之青的目光放在大钟之下。 “那样会很痛苦。” 万无大师道，“刚开始钟声总会夜半响起，后来贫僧说，你将会在问佛宗闭关五百年之后，大钟便再也没有异常。” 木之青静立，然后轻笑，“呆子。” 微风轻轻吹过，只吹动木之青的发梢。 “施主有没有觉得，很多时候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刚刚好。” “嗯？”木之青转身。 万无大师道，“魔人会被你碰见，就连世人皆知你的来历，也是你有足够实力的时候。” “前者确实巧合，至于后者，我可以回答大师原因。” 第七百一十八章 你且去吧 木之青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唇角微翘，“现在回想过去，其实我有许多次被别人知晓来历的时候，其中有一次最为惊险。” 她轻轻一笑，“有一年我在东皇府，和东皇道友险些打了起来，是一名天卦弟子赶到制止了一切。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如果和东皇道友一决死战，说不准就会现出原形。” “而那时候的我……”木之青耸肩，“显然无法单挑七个化神道尊。” “这些刚刚好啊……”木之青感叹，“很多都是人为呢。可是天卦弟子聆听天道，谁又能知晓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天道顺势而为的结果。” 万无大师听完，无声道了声阿弥陀佛，“因缘际会，像你我哪怕不经意间从天地之间捕捉吉凶，又何尝能够看得清内里本质呢。” 万无大师包容的看着木之青，“在外人眼里，你一路顺风顺水，外人又岂知你没有自己的烦恼。” 木之青展眉，她并不否认，转而道，“那万无大师的烦恼呢？” 万无大师平和的道，“贫僧的烦恼大概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看透佛法。万千世界，贫僧不过一粒尘埃。” 木之青笑了笑，“大师是个可敬之人。” 万无大师摇头，“若论起可敬之人，贫僧认为不外玄冰城城主如是。” 木之青挑了挑眉，“没想到竟然能从大师口中听到这些话。” 万无大师道，“他独自守在玄冰城，永远出不得玄冰城，哪怕修为不得寸进，也不曾动过离开的想法。这样的施主，如何不值得敬佩。” 木之青展颜，“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这么多次由不同的人说起同样的请求，问佛宗好歹让我容身这么长的时日，我可不敢相忘。” 万无大师垂首，“施主大义。”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大义谈不上，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转而她又道，“我走了，等再次相见，我说不准就要彻底出关了。” “恭候施主佳音。” 木之青弯眸。 问佛宗头顶的阳光正在缓缓升起，霞光照亮了矗立在高层的钟塔，古朴的大钟在阳光下展露出属于岁月的痕迹，一身绿衫的木之青笑语晏晏。 万无大师的双眸倒映着这一切，又好像越过万千时光回忆这一切。 半响，他缓缓闭上眼睛。 失妄失生，事情明明就发生在眼前，他却用千百年之后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想象这终将成为回忆的这一幕。 眼睛替他目睹这一幕幕景象，直到最后以回忆重新出现，亦或者掩埋在记忆的尘埃里，永不出现。 万无大师此生见过无数之事，哪怕再如何深读佛法，悲天悯人，他也难以记得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但是这一刻，万无大师了有所悟。 千百年后的他会再度回想起此刻。 他是如此笃定。 而这个心中了悟……对于他来说已经可以代表许多事情。 比如……他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想起木之青？ 比如……千百年后的什么场景导致他想起木之青？ 万无大师包容度的看着木之青。 “至少贫僧认为，那不会是一件坏事。” “什么？”木之青在台阶下抬头看来，万无大师温和的摇了摇头，“你且去吧。” 你且去吧。 …… 木之青行走在一片荒芜中。 土地干枯，裙摆刚好到脚腕，不用担心沾到地上。 木之青停留在一处干枯土地前，缓缓蹲下身子，裙摆铺在干涸的土地上，虽然不见脏，但是违和得紧。 土地因为干涸，所以微微裂开，木之青伸了一只手指到裂开的缝隙中。 她还不待做下一个举动，就感觉指尖碰到什么活物。 木之青将手抽了出来，有一枝绿芽抽条般生长出来，当它停止生长的时候，绿叶正好和木之青的指尖触碰，触感微凉。 木之青眉眼微动，似乎感受到什么，抽手站起身，缓缓往后退。 忽然间的，看上去完全无害的绿芽猛的抽条继续生长起来，眨眼就越过木之青成了参天大树。 木之青仰着头都未能看清树冠的全貌。 “唔……果然是全盛的时候。”木之青双眸羡慕，“真好看啊。” 她白皙的手握住自己的长发，触感和绸缎一般，握着的时候缓缓从指缝间散落。 木之青抬眸，杏眸却是极为冰冷，方才的笑意转瞬即逝，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与我有缘的壁画，就是这点能耐吗？” 话音落下，参天大树猛的一顿，忽然间木之青的身体开始失重，有无数参天大树从枯裂的大地生出，木之青的脚下就生长出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就在脚下，一瞬间视野拔高无数米，脚下树冠松软。 木之青来到了云层间，视线一错，就看到树与树之间，树冠与树冠之间全都连在一片，其中揉搓了一些云朵进去，全部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片平地，平地的颜色由绿转白，由白转灰，直到松软的树冠彻底消失不见，脚下坚硬。 这是一条条平直的道路，道路有很多交叉口，交叉口上竖立着一根根杆子，杆子上亮着三盏灯，三盏灯有三种颜色。 此处的光线明亮，亮如白昼，分不清白天与黑暗。木之青的杏眸肉眼可见的放大，瞳孔内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她微微张开嘴，久久都没有动弹。什么笑意盈盈，什么轻漫全都不见踪影。 “……” 过了许久许久，杆上只有一盏灯亮起，颜色和她身上的衣衫相差无几。 木之青缓缓前行，到道路对面去。 可是她到了道路对面，回首望去，却看到原本的地方凭空出现一栋栋建筑，组成记忆里陌生而熟悉的每一个模样。 杆上的灯光变了一个颜色，木之青站在原地等候许久，直到再变成绿色，她才缓缓走到道路对面。 可是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她回首，果不其然看到方才的景象出现在道路对面。 “……呵。” 木之青弯眸，这次不再管杆上的灯如何，她再度到道路对面。 第七百一十九章 人生壁画 木之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一直在这条路来来回回的走，道路对面的景象却像是海市蜃楼一样靠近不得。她无法走到自己熟悉的街道里去，明明那些街道就在眼前，明明尘封的记忆中，那熟悉的记忆只要轻轻触摸便能得到。 可是她无法进入那熟悉的街道中。 道路对面的景象，和所立这边的空空如也，就像是今天与明天，谁知道明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亦或者说……明天什么时候真正到来过。 永远有到不完的明天，直到精神如灯火般熄灭，直到身体如油尽灯枯般消散。 可是那样的明天更不会到来。 木之青停下脚步，一双杏眸已经恢复成平日里的笑意盈盈，方才久违的震惊就像是幻觉一样不曾出现。 可是转瞬，她的杏眸就格外冰冷，注视着道路对面的一切。 “这么多年了，你们当真以为我还会在意吗？” 木之青挪开视线，靴子一动，原地转了一个圈。 “昨日往往，如同黄花过境，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值得牵挂，但是若是耍我……”木之青抬眸，手不知何时伸起，掌心内绿光点点，缓缓显露出木棍的身影。 木棍通体莹绿，比起木头来说更像是一根上好的玉石。 比起从前，木棍上更添几分力量。木之青白皙的手握着木棍时，仿佛就拥有足以能够翻江倒海的力量。 木棍带给了她力量，又或者是她带给了木棍力量，她们之间相辅相成。 木之青向后一步，木棍横扫而出。 “就是不行！” “轰！” 木棍引起的飓风狂浪如涛，翻江倒海的力量朝道路对面卷去。 道路对面的建筑在此等飓风之下犹如蝗虫过境的稻田一样毫无招架之力，左右摇摆之下纷纷倒塌，惊起惊天尘土，所有建筑不管多高如今都成了一片废墟。 木之青毁了它。 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毁了自己记忆里那陌生又熟悉的街道，这些建筑中，没准其中有一栋就是自己曾经的家，她还没去找到，还没从记忆里搜寻到，还没真正找到，就被她亲手毁去。 “轰！” 废墟之后，木之青持着通体翠绿的木棍静静立在原地。 忽听一声响，眼前一切如同碎片一样分崩离析。 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就好像渐渐要掩埋在她记忆里的那些回忆一样。 这么多年了，她好不容易有可以接近这些回忆的时刻，却要她眼睁睁看着它又远去。 木之青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所有一切分崩离析，不曾阻止过。 蓝天，白云。 木之青站在白云之上，脚下是树冠。 忽然，参天大树全都成了光点消失不见，木之青脚下失重，竟然一点反抗力都没有就极速落下高空。 掠过蓝天，穿过白云，毫无灵力的从高空落下，好像随时都能摔个粉身碎骨，让人心中慌乱。 木之青却张开双手，看着蓝天白云在眼前远去，任由自己高高落下。 即将落地的时刻，空气中漂浮的光点温柔的接住了她，让她立在了地上。 天地之间，除了美丽的蓝天白云，一切荒芜。 木之青环视四周，忽然听到一滴水滴声。 “嗡……” 丝弦拨动的声音。 平地忽然起了一座高山，高山之上传来靡靡之音，天地之间跳动的光点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全都蜂拥而至。 高山之上无数光点环绕，像是龙卷风一样急速转动，直到有什么东西在光点中缓缓诞生。 那东西就像是头顶的白云一样，刚开始彷如虚影，然后渐渐显露出美丽的模样。 耀眼的光点之中，一根根细细的丝线逐渐染上五颜六色的颜色，然后在光点中揉搓在一起，成了拥有斑斓颜色的彩线。 木之青望着这一幕，微微勾唇，“原来这就是凤盘音铉的诞生吗。” 她缓缓步过高山，感觉到凤盘音铉的震颤。 它好像在述说着什么。 “万物有灵，我曾经前去妙音宗找过你，你虽然毫无神智，但是还是愿意给予我一份机缘。” 木之青伸手，那高山上的凤盘音铉好像触手可及。 “你让我见识到了一场天生灵物的诞生，让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自己说成东西，木之青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温和的看着这一切。 “你真美。” 话音落下，凤盘音铉丝丝缕缕的丝线顺着高空而上，和天地间的灵力互相交错，缠绕成了一层层阶梯，从那白云之上延伸到木之青脚边的阶梯。 木之青温柔抚摸了一下阶梯，顺着阶梯缓缓走了上去。 踏上阶梯的一瞬间，心里有玄之又玄的感觉升起，某种玄妙的东西了有所悟的在木之青心中生起。 木之青顺着阶梯缓缓而上。 若是有人在场，一定能看到一个绿衫女子踏着虚影般的天梯如同平地走高楼一样，这一幕看上去是那样梦幻。 木之青越走越高，天地之间的灵力一阵惊荡，木棍自动从木之青手中出现，被她随意捏碎成灰。 眼前出现一幕景象。 是五百多年前她一人对战七个化神道尊时，洞口的木棍破碎，节灵的身影也远去。 直到她越过上万里，去到节灵洞府，昏暗的洞口中，她找到那一抹气息，节灵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身前。 这次将木棍捏碎，待她从壁画出去之后，节灵也将回到半劫界，而且不会怀疑她。 毕竟她可是身在问佛宗的壁画中，发生什么变故都是可以理解的。 而她晋升在即，可不会像当年一样浪费时间精力去节灵洞府专门寻他。 木之青踏上那一层阶梯，阶梯上的画面还在闪现，她毫无留恋的越过这幅画面。 她不曾回头，前方却又出现新的景象。 问佛宗里，木之青立在钟塔之上，节灵在万丈霞光中回头看她。 “我没想到你会去寻回我。” 画面里的木之青拥有和现在如出一辙的盈盈笑意。 “你是我的恩师，我修炼的道上怎么可以缺少你的陪伴。” “我想参与你人生最重要的一刻。” 第七百二十章 天有异象 画面里，节灵的眼神温柔到不可思议。 “我在节灵洞府留下一抹神识，若是有朝一日出现和当日一样的情况，你还会再去找回我吗？” 节灵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星眸中似乎能够倒映头顶的万丈霞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两人久久对视，木之青勾唇一笑，“原来你在节灵洞府就留着这样的心思啊。” 节灵轻笑。 木之青越过那层阶梯。 她答应了吗？ 好像没有，又好像有，但是那些一点都不重要。 前方的阶梯又出现一幕景象。 这个时候，木之青离地已经几万米，地上的荒芜与高山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黑点。 天地间的灵力缓缓流动，画面梦幻而美好，像是梦中的仙境，如梦似幻。 前方的画面里，白衣的节灵立在一片废墟中，朝着被斩断树冠的大树伸出手。 “本尊给你场造化，此木心附有诸多运道，就由你来替本尊护着此城千年安宁。” 木心没入树木中，树木仿佛有灵，抖了抖残缺的树冠。 白衣人冲天而起，身影消失不见，原地徒留一棵昏昏沉沉的大树。 “白狗贼……” 画面中的树木抖动绿叶，好像在呓语。 木之青听懂了这声呓语。 “哈……” 木之青笑了一声，停留在这层阶梯上，回首看向这幅画面。 画面中，树木化作人身，行走在众多树木与妖兽中。 时间流逝得极快，众多景象如同昙花一现，很快画面中就剩下一个身着绿衣，满身神气的木之青。 她的身前站着宿文柳。 宿文柳满身忧愁，“真羡慕你从未变过。” 沈长青和沈长风面色复杂的立在木之青面前，“你为何可以永远不变呢？” 云竹狡猾的神情活灵活现，“你个违反常理的大奇怪，人怎么可能不背初心。” 画面中，云竹等人渐渐远去，只剩下一身绿衫的木之青。 阶梯上的木之青和画面中的木之青相对而立，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都是同样的杏眸带笑，带着促狭还带着看热闹般看着另一个自己。 “白狗贼……啧啧啧，多快乐的骂人啊，你现在还能骂得出吗？” 画面中的木之青问。 阶梯上的木之青认真沉吟。 “我现在会在心里叫他老妖怪。”木之青说着，紧接着轻笑一声，“可是我比起他，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画面中的木之青笑吟吟的看着她，语气散漫带着漫不经心，“你到底有没有变，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画面散去。 木之青停留在这层阶梯上思索良久，最后漫不经心的继续抬步上阶梯。 这次没有画面再出现，木之青一步一步缓缓踏高。 到了最后，木之青闭上了眼，好像心中的感悟足以让她走上这一段路，她哪怕看也不看前方的路，也一样一步不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间的灵力仿若代表着木之青，互相缠绕着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丝线，又像是随意得漫不经心的嬉笑玩闹。 终于，木之青停下了脚步，天地间缠绕在一起的灵力尽数分离，如同尘归尘，土归土一般泾渭分明，毫无杂乱。 木之青睁开眼眸。 杏眸中倒映着光，木之青看到一片大海。 大海之上坐落着一座小岛，岛上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的绿叶与延漫出来的藤蔓铺满了整座岛屿。 木之青站在微微荡漾的海浪上，朝那参天大树的树冠看去。 …… 她看到了一片荒芜。 那是阶梯之下。 她还看到了隐隐高山。 木之青的杏眸缓缓眨了一下，她看到玄灵大陆。 参天大树的树冠几乎顶到玄灵大陆，像是倒栽树一样悬挂在天空的小岛上。又好像它本该就该生长在天空上。 木之青好像看到了紫灵河，又好像看到了玄冰城中的玄霜树。 紫灵河纵横北大陆与南大陆，像是隔绝又像是连接一样成了分界线。 木之青看了半响，然后缓缓在大海中前行，踏上那座绿意嫣然的小岛之上。 她立定，回首望去，只见大海波涛全部成了蓝天与白云，波浪成了白云，延绵不尽的大海成了美丽的蓝天。 木之青噙着笑转头，伸手触摸上参天大树的树根。 天地间的灵力散发出耀眼光辉，参天大树为木之青敞开怀抱，散发出漫天灵光拥住木之青，像是母亲的怀抱一样。 木之青张开手，连同参天大树一起飞向上空的玄灵大陆。 速度起先缓慢，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几乎是天地间的灵力驱使着她上升。 灵力激荡，木之青耳边似乎也听到“嗡”的一声。 “轰！” 问佛宗的放生池旁，一抹绿影忽然从池中飞了出来，池中黝黑的妖兽伸出头颅，用那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眸盯着木之青。 “多谢这多年照顾啊冬善道友！”木之青一句话说完，便飞身向着问佛宗外飞去。 “木施主！” 圣智佛子闻声赶来，只看到放生池中白雾袅袅，放生池中的水都被蒸发殆尽，转眼黝黑的妖兽便摔到空空如也的放生池底中。 圣智佛子只来得及扬手，将池底的鱼儿都用灵力包裹起来，确保它们的生机。 他的身影跟出去后，只看到上下山的台阶上，木之青一掠而下，径直向北方飞去。 圣智佛子还不待做什么，就看到木之青飞过的天空绿光漂浮，灵力大盛，在天空的云中掠过一抹余痕。 “这是……” 圣智佛子追了上去。 在问佛宗通往玄冰城的这个方向，许许多多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空，看着这个异象。 黑云压低，聚集起来的云层浓厚黑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坠下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眼就雷电交加。 修士们全看着木之青飞过的那抹痕迹。 “那是谁？有异宝现世不成？” “不！那是……有人要渡劫！飞升雷劫！” 玄灵大陆上的人们全都沸腾了，在远在东大陆的云竹收到消息前，木之青已经掠过玄冰城的城门，缓缓落到玄霜树的树冠上。 她与赶来的玄冰城城主对视。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丹田激荡 这么多年不见，玄冰城城主苍老如钟，嘴边的八字胡都变得苍白，狡猾不再，反而有了几分年老者的慈祥。 “你来了。” “是啊，你高兴吗？” 玄冰城城主莞尔，随即命令管明道君，“管明，迅速驱散城内修士，一个不留。” 管明道君仰头看着木之青愣神了一下，然后收回视线，“是！” 他黝黑的面容有些许疲色，那是作用于精神上的疲惫。这些年他为了修炼没少伤神，五百年前他曾经试图晋升过化神期，却以失败告终。 而木之青却如旧日旧人，转眼当年言笑晏晏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才五百年……她就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管明道君很快从这些胡思乱想中回神，目光坚定下来。 他终生守护玄冰城。 木之青的目光从管明道君身上收了回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紧得几乎留下伤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的丹田中灵海激荡，元婴已经睁开了眼睛，在壁画中冲破的化神壁垒此刻才后知后觉的胀痛起来，排江倒海的灵力全数往她身上挤，让她几乎透不过气起来。 木之青蹲下身子，伸手抚摸冰冷的玄霜树树冠。 玄霜树透明如冰，看上去没有任何鲜活气，却足够美丽。 木之青闭眼一探，玄霜树对她任何防备都没有，她直抵玄霜树内里的五彩斑斓。 五彩斑斓绚丽极了，但是在这外边之下，却有一只又一只密集的异种趴在上方，缓慢的啃噬玄霜树本就不多的生机。 “这才多久，你就又被骚扰了。” 木之青喃喃低念，像是疼惜般的闭上眼睛。 绿衫的木之青闭眸感受着玄霜树，看上去竟然有一些虔诚。 而在她的头顶，是延绵不尽的黑云压顶，浓黑如墨，时不时有长蛇般的雷电来回穿梭。 “玄冰城主，你要知道天雷之下，玄冰城将不复存在。” 玄冰城主的目光坚定，从未有过的认真，“城池可以再建，若是没有了玄霜树，玄冰城又算什么玄冰城。” 木之青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玄冰城主，态度却不高傲。 “妖魔挤在紫灵河中，全靠玄霜树的根镇压又能到什么时候。我给予之生机，不过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玄霜树会被魔气啃食殆尽，到了那时，玄霜树倒塌，玄灵大陆只会被妖魔倾塌。” 玄冰城主苦笑了一声。 说来惭愧，他此时被头顶的天雷弄得坐立不安，但是木之青的话还是让他忽略了那些干扰。 “玄灵大陆妖魔众多，若是没有紫灵河，它们早就已经布满玄灵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若是有其他办法呢？” 木之青突然的话语让玄冰城主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木之青，垂在身侧的手指紧张的蜷缩在一起。 “你是什么意思？” “若是有其他办法呢？你愿不愿意付出你的毕生修为，毕生精力去做呢？” 天雷仍在酝酿，远方时有灵光乍现，不知道是哪位修士赶了过来，却只敢远远观望。 玄冰城主沉寂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每隔千年，魔人都将出现，而在上古之时，玄灵大陆曾有过一次布满妖魔的情况。当年百米之内若是有一个修士就有百只妖魔，那样的惨状没有谁愿意看到。” 木之青的丹田中灵海在翻腾，使得她全身上下的经脉里灵力一直在不停的回流。 她面无异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意盈盈，“话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都不知晓城主大人您对妖魔的执着来自于何处，不知晓这次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晓原因？” 在和玄冰城主对话的每一时每一刻，木之青都在忍受着无比痛苦的煎熬，比从前冒险将天雷容纳在身体里更加难受，但是她却吭也没有吭一声。 莫大的灵力太过庞大，已经不是凡胎肉体能够容纳的，急需能够毁天灭地的天雷重塑身体。若不是木之青的本体特殊，哪怕她的自制力再怎么强大，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 玄冰城主沉默一会儿，然后摸了摸苍白的八字胡，“你是灵树出身，恐怕不知道玄灵大陆上，众多修士不仅要苦恼于资源与资质，还要苦恼妖魔随时都会出入的威胁感。若是妖魔不强的话倒好了，但是很多时候修士就得折在妖魔出没的地方。” 木之青不惧妖魔，岂能知道修士们提心吊胆的日子是怎样的。 玄冰城主在天雷下抬头看着木之青，“你那一代的修士，除了东皇胜之流，能活到如今的还有几人？” 千年过去，宿天依靠着宿家的财力还能做她的家主，林广归还能靠着他的毅力与资质成为化神修士，那些以家族为首，以宗门为后盾的修士当然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除了林广归，除了东皇胜，除了宿天依，除了沈长青这些人，千年前的那批修士哪个还有名字？ 他们全都倒在岁月的洪流里，无声无息，人们只闻林广归，只闻木之青。 难道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就没有人有机会晋升化神吗？ 或许是有的，但是他们要提防妖兽，他们要获得资源，还有总是在玄灵大陆上下无孔不入的妖魔，这些总总加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到如今。 “听说你与沈家上代家主相识，你可知那位家主在西大陆遇到妖魔陨落？” 木之青丹田内的洪流逐渐转为平缓，眉眼静静。 “是啊，我与沈长风相识。” 昔日的旧识陨落得无声无息，就如同偌大一个沈家变得萧条一样，沈长风竟然死在一次妖魔出没中。 他的心脏早年受到重创，根本与化神无缘。 若是运气不好点，可能也就只能无声无息陨落了。 千年前的那批人又少了一个，用这种方式。 木之青良久露出一抹笑容，“城主大人，你该离开这里了。” 神识之下，包括玄冰城，千里之内只有寥寥几人。 管明道君赶来，正好听到木之青的话。 “……保重。” 第七百二十二章 事情大条了 玄冰城主退到千里之外，正好看到几道光影匆忙落地，只见一名男修落地后踉跄的往前两步，似是不敢相信。 “她晋升竟然不通知我！” 头顶黑云压顶，全往正前方的天空聚集，到处都是雷电满眼，看得人心慌腿软。 “云竹！”古板剑修扯住男修的后领，“不能再进。” 云竹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身影出现在玄冰城主面前。 “城主大人，木之青和你说什么了？你看她状态怎么样？” 玄冰城主道，“一如往昔。” 云竹听罢，竟是松了口气，“那家伙最会让自己舒服，跟平常一样想来是很有把握。” 可是他还是止不住的往远方看。 “广归！广归！你能看到吗？我这当年比较弱，你帮帮我！” 玄冰城主挥手，半空中瞬间出现千里之外的景象。 云竹连忙凑过来，“多谢城主大人！”他很快发现异常，“她怎么一动不动啊？那手还捏着！” 画面里的木之青似乎感觉到被人窥伺，视线越过画面直直往他们看来，云竹甚至感觉到自己和她对视上了。 木之青看了半响，微微勾唇，张唇无声做了口型。 云竹喃喃念出：“事情大条了……” 他瞪大眼。 什么意思！ 画面里的木之青却已经移开了眼，显然是纵容他们窥伺她。 “城主大人！”云竹转头问玄冰城主，“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玄冰城主也一脸凝重。 黑云不知道还要酝酿多久，管明道君沉默一会儿后说道，“别担心，以她的性子，能这么说反而代表没多大事，甚至还有可能……就是为了看你这幅反应才这么说。” “……” 云竹脸绿了绿。 林广归闻此一本正经的道，“这么大的事情，她是不会拿来……” “不。”云竹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面有苦色，想埋怨又不敢埋怨。 “别人是做不出这种事，但是如果是她的话……” 挺有可能。 林广归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对玄冰城主道，“出门前掌门与我说这次天雷声势浩大，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真正开始，需要谨防有心人算计，不能再出现当年的事情。” 玄冰城主眸光变得冰冷，“当年他们仗着本城主不能出玄冰城才有机会得逞，这一次那些老家伙都死透了，本城主看哪个胆大的宵小敢随意行事！” 这边如何动作暂且不提，就说空无一人的玄冰城内，只剩下悬浮在玄霜树上的木之青。 事情真的大条了。 木之青耷拉着杏眸想。 “害怕吗？” 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木之青抬起杏眸，“你指的是哪一种。” 穿着月白色衣衫的节灵轻轻一笑，“当然是天雷之下，这可是此界最强的天雷，你害怕吗？” 头顶的雷云浓黑如墨，天雷从出现到现在，哪怕一直跟在木之青头顶也未曾响过哪怕一声。然而这并不能让人安心，反而更应该让人提心吊胆。 仿佛那第一道天雷再憋着劲放大招一般。 木之青耸了耸肩，“从我经历金丹雷劫的时候我就知道，现下再怎么强大，再怎么让人敬畏的雷劫都是没必要的，因为你之后还会经历元婴雷劫，化神雷劫……总之让你产生敬畏心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回首望去，觉得曾经让你产生过敬畏心的东西不值一提也是真的。” 节灵思索片刻，然后展颜，“很特别的角度。” 然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木之青体内丹田的灵力又开始激荡，直到木之青觑够了节灵淡淡的虚影，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你为何还在玄灵大陆？” 节灵温柔的看着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木之青耸肩，“说实话，壁画里实在不怎么惊险，但是你寄身的木棍消失也是真的消失。” 她很认真的给出解释，但是其实追根究底，只是说了一些废话。 但是木之青说清楚了自己想说的话。 “木棍消失了，你怎么还在？” 节灵看上去有些遗憾，“上次的事情发生一遍就好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不会愿意再一次错过你性命攸关的时候，既然如此，哪怕少了寄身的东西，我也可以付出一点代价暂时陪在你身边。” 节灵温和道，“即将晋升半劫界，天雷这样可怕，千里之内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没有人陪，爱看热闹的你一定会孤单的吧。” “……”木之青纳闷的看他一眼，然后问道，“代价？什么代价？” 利己主义的节灵也会付出代价，原因只为了陪她吗？ 可能是因为节灵付出了，所以木之青觉得他一定是有所图谋，否则付出的东西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所以木之青异常在意节灵付出了什么代价，又或者……他到底有没有付出代价。 面对一脸怀疑的木之青，节灵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星眸中有些深沉，却毫无异状的说道，“你当真是无情啊。” 木之青顿了一下，弯起杏眸，“雷劫在即，节灵前辈有什么建议需要告知的吗？我想你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在雷劫降下来的时候应该都会坚持不下来吧？” 就连剑义道尊飞升的时候，节灵都需要避其锋芒，更何况是木之青飞升了。 雷劫太过恐怖，木之青根本没想过自己的本体能够完好无损。 到了那个程度，直击此界最强雷劫的她无亚于是直面天道，节灵如何能够在此等情境下继续留着。 节灵语气带了些波澜，“就连生机你都愿意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留在玄冰城，却对我如此无情。” “怎么会呢？我是在关心节灵前辈。” 节灵缓缓低下星眸看着木之青。 “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尽管我陪不了你全程，但是至少我能多一些参与。” “顺带说一句。” 节灵如她一样弯起星眸，是和从前都完全不相同的温和，看上去显得真心实意极了。 “之青，我很期待和你真正见面的那一天，我想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于我来说应是无比开心的。”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天雷之下 节灵缓缓往后退，在木之青看得到他却没那么近的地方停下。 这样他能留得久一点。 木之青抬头看着天象，心想事情大条了。 她和玄冰城主的对话节灵是只字不提。 木之青可不会认为节灵忘记这件事。 说什么一定要参与她的人生大事，结果在她从壁画出来，以为他消失殆尽的时候，他不也只是默默隐藏在暗处，让她顺理成章的以为他回到半劫界了？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得那样好听的节灵对木棍为何消失一件事没有任何一句话的过问，给她玩了一把黄雀在后的戏码。 木之青杏眸暼向远处的节灵，清风朗月的节灵察觉到她的视线还弯了弯星眸，说了声“别怕。” 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害怕。 现在做出很好说话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岚芙。 木之青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盯着头顶的天雷。 它还要酝酿多久？ 木之青估算了一些时间，“明日子时第一道啊……” 木之青无视云竹发来询问状态的传音符，从腰间拿下一个储物袋。 打开储物袋，一地的宝器矿石顿时冒了出来，满满当当的落在玄霜树的树冠上。 木之青环视了一圈几乎快要堆成小山的宝器矿石，又伸手捡回云竹的传音符。 “帮我照顾小冰鱼，我一切都好，我要专心应付天雷了，你再发来我不会理你了。” 木之青连同传音符和装着冰鱼的灵兽袋一起飞了出去。 不过两三秒，云竹就收到了来自木之青的传音符和灵兽袋。 “……” 云竹握着灵兽袋默默无语。 玄冰城主哭笑不得，“她还真是老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着这些冰鱼。” 话说起来，这些寿命很长的变异冰鱼还是玄冰城主赠送给木之青的。 但是现在根本不是顾及这些冰鱼的时候。 玄霜树上，一层又一层的光罩，木之青悬空在上方，仿佛头顶就是白云。 雷电噼里啪啦的闪烁着，时不时有少许雷电蔓延到光罩上却被消弭殆尽。 显然云竹赠送的东西很有用。 木之青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丹田里运转起灵力，灵力在天雷的轰动下不住躁动，完全无法平息下来。 木之青也不需要它平静。 她闭上眼睛，灵力经过经脉来到手中形成一个光团。 “轰！” 与此同时，头顶的天雷终于酝酿完毕，巨大的光柱直直向木之青劈开，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衫，衣衫呼呼吹动着，玄霜树琉璃般的树冠也在剧烈颤动着。 雷电将至的一瞬间，木之青睁开眼，光团放出，附着在阵法上，阵法发出光亮，直直和天雷对上。 “咚！” 像是重锤落在坚硬的钢板上，天雷击中光罩，光罩在震动，余晖朝着四周激射而去，乌云中还在不断输送着天雷，仿佛源源不断一般，在天与地之间连接起来。 “这是……传说中的灭雷天阵？”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玄冰城主侧目，看到沈长青。 他不知何时到来，立在一边一眼不错的看着。 玄冰城主回头，“灭雷天阵是符阵宗以上古符文制作而成的阵法，符古大师陨落前也只有不到五副，一副在你们沈家，一副在宿家，两副在符阵宗，还有一副也不知所踪。” 远处的天雷终于消弭，乌云变得更加浓重，天地之间都是一片黑暗，玄冰城暂时没有什么损坏，那一道绿衫人影如蚂蚁一般渺小，等着天威不知道何时再次到来。 云竹这才松了口气，有心说话了，“灭雷天阵除了能够抵抗堪比化神雷劫最后一击的天雷之外，还有吸附雷电的功能，能将乌云内的天雷吸附过来，用以降低后面一道天雷的威力。以雷抗雷，这就是符古大师最得意之作。可惜他寿元殆尽之后，符阵宗再无人可以复制。” 话说着，他若有所指的看眼沈长青。 “说起来，没准有朝一日就到你用上的时候呢。” 沈长青脾气很好的摇了摇头，并不搭茬。 “你的老旧识好像都来了。”天雷消失，节灵出现在木之青身后，虚影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能消失。 木之青的神识扫过远方很快收回，“何止他们，能够观摩这种天威的雷劫是场大机缘，他们都来一点都不奇怪。” 她甚至都察觉到东皇胜的气息，不用看她也知道东皇胜一定是一脸阴沉的看着她度雷劫，而且心中还不一定希望她渡劫失败。 因为若是希望她渡劫失败，那就不是东皇胜了。 “这个阵法不错，但是顶多只能再承受两道天雷就成了极限。” “这不还能有两道天雷吗？好事。” “你倒是乐观。” 第三道天雷消失的时候，灭雷天阵到达了极限，木之青将灭雷天阵甩到千里之外的云竹手上，开始用其他的宝器矿石抵抗天雷。 直到储物袋的大半东西都毁在天雷之下，天雷也才不过降下九道。 木之青按耐下自己躁动不安的灵气，这都是因为天威太近而造成的自然反应，她微微皱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天雷降得越多，心便跳得越快。 木之青边默念清净决，边向一边看去。 节灵对她露出微笑，“看来你感觉到了。” “你要走了？” “嗯。”节灵的星眸认真，“我想最多不超过半年，我会见到你的对吗？真正的面对面相见，在半劫界。” 木之青莞尔，“我想是的。” 天道察觉到节灵的存在，一道细小的雷电向着节灵劈来。 节灵的身影在雷电到来时离去，地上被劈出焦炭。 “小心别进入别人的地盘，来找我。”离去之前，节灵最后的话回荡在耳畔。 木之青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除了乌云间的雷电声，天地间不仅漆黑而且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木之青才动了动，向着最高处飞去。 “真的走了啊。” 木之青看向天空，杏眸凌厉起来，“来吧，让我见识一下最强天雷的威力。” “轰——” 第七百二十四章 最后一道天雷 “咳！” 木之青没忍住咳出一口血。 方才她用肉身硬接下天雷后五脏六腑受到刺激，丹田里的灵海更加激荡，几乎就要逆转到经脉里了。 “果然不愧是晋升雷劫吗……” 化神雷劫和晋升雷劫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强度，化神雷劫时她还硬接下不少天雷，晋升雷劫却难以做到。 好像是天道亲临，阻拦着木之青更加接近她一样。 木之青全身灵力齐出，将残留在身上的天雷全数吸收。 从前她吸收天雷的习惯还是有所回报的，至少她炼化天雷的速度更加快速了。 在下一道雷劫到来前，体内的天雷已经不能再伤害她了。 但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是，木之青知晓自己不能再硬接下天雷了。 好吧。 “既然如此……” 木之青张开手，木棍涨大，她飞身而起，迎向巨大的天雷，渺小的身影好像随时都能湮灭在此等雷劫之下。 木棍横冲直撞，径直冲进天雷之中，木之青的身影跟在木棍之后在天雷间穿梭。 天雷仿若活物一般跟在她身后，直直冲着她而来。 然后木棍涨大，木之青握住木棍，和天雷面对面迎接上，两者对冲，雷电在木棍上噼里啪啦的响，终于在接触到木之青前消弭无踪。 木之青的身影落在玄霜树的树冠上，手握的木棍缩小，带着烫手般的温度，偶尔可以看到雷电在其中不断闪烁。 “嘶，剑义道尊当年是怎么用剑劈开的？” 木之青不思其解。 因为木棍已经到了极限，这才只是一道天雷而已。 越到后面的天雷威力更强，有的时候还不用降下，就已经能给人足够的威力。 比如此时的玄冰城早已是一片废墟，什么琉璃房瓦，透明房屋全都倒塌，不止如此，地上还遍布着许多深刻，寒冰之上竟然带着袅袅白雾，好像随时都能蒸发一般。 玄冰城如此惨状，意外的是玄霜树却完好无损，就像一个天雷绝缘体一样，还是在高空绽放着属于它的美丽身姿。 不用抬头看，木之青光凭空气都能察觉到下一道天雷的讯息。 那绝对是不同寻常的，光以肉体凡胎绝对承受不住的力量。 “你们快看！大树在生长！” 不管多远之外，哪怕没有一展琉璃壁，他们也能看清木之青了。 那是庞大无比的大树，在玄霜树旁生长而出。 在树冠几乎要触碰乌云之际，就如同算好的一般，天雷也降了下来。 酝酿好的天雷威力非同一般，就像要将人劈得灰飞烟灭一般劈入参天大树之中。 天雷进入大树后像是进入一个无底洞，顷刻就不见踪影，明明是那样巨大的光柱，却来得声势浩大，走得迅速无踪。 这是木之青第一次以真正的原形对抗天雷。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肆意伸长着身姿，哪怕树冠入云层也没关系。 虽然引人注目，却无人胆敢觊觎。 千里之外，人们都仰着头，张着嘴默默无语。 此树，太过宏大，乃是此生从未见过之景。 “这比剑义道尊那次还要吸人眼球。”云竹良久感叹一声。 或许木之青根本就不需要他提供的东西，即使那样，她也能靠自己度过天雷。 “难怪……”云竹道，“难怪你从不使用武器，也从不使用丹药外物……” 有这样的原形，她这样的存在，什么东西对她而言都是锦上添花。 事实上木之青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那样轻松。 她以树身对抗天雷，天雷降下的痛苦暂且不说，光是用最快的速度降解天雷都是不容易。 不过痛苦对木之青来说没什么，天雷带来焦灼痛苦如同烈火，她也早已预想到今日这一幕，在很多年前就提前熟悉天雷。 木之青沉入识海中。 任天雷再如何强大，她自岿然不动。 不知道又降下多少天雷，大树已经被劈得七零八落，离天空最近的树冠更是散落下无数落叶。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天雷。 在这个时刻，千里之外的云竹早早就提起心来，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 大树太过狼狈，树冠焦黑，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她到底如何了？” 大树让人震撼，但是时间长了，大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难免让人捉摸不透木之青的状态。 没有人回答云竹，他们都看得专注，就连玄冰城主都紧紧握着拳。 可千万要成功啊。 玄霜树能不能恢复如初，就看今日了！ 到了如今，天地之间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反而透着淡淡蓝光，让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原因很简单，如今千里之内，以木之青为中心的天空全都是深蓝色的雷电，几乎都照亮了整个天空，就好像这次的天雷延绵了千里一样，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甚至还有人两股战战，留下来的修士不仅需要元婴以上的修为，还需要足够异于常人的胆量才行。 好像是眨眼的瞬间，最后一道天雷终于酝酿完毕，千里内的雷电全都向着中心点聚集，猛的向那参天大树劈去。 “轰隆隆！” 天威，不可说，不可形容。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哑然无声，只知道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那强大的天雷仿佛梦中才能出现一般，参天大树已经足够庞大，天雷好像还要更强几分一般，两者碰撞在一起，一时分不清谁更强。 好像比剑义道尊那时的雷劫还要强大…… 云竹的脑海里只能够闪过这个想法，就全都空白一片。 狂风呼啸，带着细小的雷电吹到远方，带去不祥的气息。 那庞大的参天大树好像要湮灭在天雷之中，又好像是强大的天雷要湮灭在参天大树中。 忽然，大地开始震动。 那时参天大树在震动。 好像在忍受着无尽痛苦一般，连大地也看不下去，正在抗议。 “轰——” 震耳的声响一直都未散去，几乎萦绕在整个玄灵大陆上。 玄灵大陆各处，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不管是在算计别人的还是被别人算计的，此时全都抬头望天。 第七百二十五章 心魔一 他们看到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他们看到在急速行动的乌云，他们听到仿佛耳鸣般的稳稳声响，他们听到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发生了什么？ 玄灵大陆的众人全都迷茫起来。 世界好像暂停了。 一展琉璃壁出现裂痕。 云竹放大的瞳孔中，看到远方的一切。 参天大树在剧烈抖动，在相隔一线的距离里，终于是天雷最先消弭。 “轰！” 狂风呼啸，猛的将千里之内的乌云全部吹开，这才发现天空不是因为乌云而漆黑，而是因为天空原本就是漆黑的。 那不是黑夜般的漆黑，那是让人心慌的暗黑之地，整个世界好像没有了光亮。 一时之间黑暗遮住了众人的眼帘，不管云竹如何睁大眼睛，都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到周围不慎泄露心中不安的呼吸声。 参天大树怎么样了？ 木之青怎么样了？ 这仿佛预示着不祥的黑暗，让云竹头脑充血，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呼吸粗重，脑海里晕眩至极。 忽然间，天地间出现了一点光亮。 光亮之中，是那棵参天大树。 云竹死死睁大眼，眼中只有那抹光亮。 在一片黑暗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抹光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待细看，那天地之间唯一的光亮中，参天大树忽然变换成了一道人影。 人影纤细，浑身是血，杏眸中甚至还有几缕雷电闪烁。 这次云竹哪怕不靠一展琉璃壁也能看清木之青了，因为那光亮是如此明亮，因为那是何等的万众瞩目。 他看到光亮中的木之青身影狼狈，他看到木之青引以为傲的长发不见踪影，只余不到脖颈的碎发，在风中飘动，有时盖住她的脸颊，有时盖住她光洁的额头。 这是短发的木之青。 云竹从未见过，但是那是何等的耀眼。 比起长发，短发更适合木之青。 云竹忽然想道。 因为此时的木之青是显得那样的洒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除此之外她不用记挂任何事，浑身轻松，无比自由。 自由…… 绿衫在吹动，纤细的手腕覆在小腹前，木之青缓缓闭上了那双杏眸。 她悬浮在空中，忽而缓缓下落。 就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是却又违背常理一样用匀速的速度降落。 玄冰城主最快反应过来，“她现在陷入心魔了！快派人去阻止任何人靠近！” “不用了。”沈长青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到他走进千里之内的区域，藤蔓生长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填满的千里之内的地方，像是荆棘一般阻止任何人的靠近。 剑义道尊飞升时有宗门相护，木之青渡劫时哪怕不靠别人，自己也做好了后手。 千里之内的北大陆，寒冰之地，如今一反常态的生长了藤蔓，一眼看去仿佛是千里的丛林。 “等等！你们看她！”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看过去，只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缓缓下落的木之青。 那是缓慢生长的玄霜树枝丫。 玄霜树像是琉璃一般的枝丫向上生长，温柔无比的接住木之青之后，并将她保护在枝丫之中，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玄霜树在保护她！” 玄冰城主喃喃，“这么多年了……我守护玄霜树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它主动保护过谁……” 木之青睁开眼。 “红烧肉，红烧猪蹄，红烧排骨，排骨玉米汤，全都是你爱吃的！你快点给我起床吃饭！” 一个笑眯眯的老头毫不客气的扯掉木之青的被子，明明一脸慈祥，行动却一点都不符。 木之青看了他半响，然后转身用被子蒙住头，“不要，梦不完整。” 老头啼笑皆非，“天天都什么歪理！快点给我起来听到没有！你爸妈还等着上班呢！” “你让他们先吃就好了啊！”木之青听到自己这么说，她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的呆在身体里看着她动作。 “那怎么可以！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木之青感觉到“自己”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被讨厌的老头退去洗漱。 “自己”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脸稚嫩，拥有学生气，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看着很是古灵精怪。 “我叫什么。”忽然间，木之青说道。 镜中古灵精怪的“自己”眨眼就换了一个表情，那双灵动的杏眸静静，带着审视。 木之青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没想到她能直接问出来。 镜中的老头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的道，“都叫你不要每天睡那么多了！你是木之青啊！天天撒娇卖乖的木之青啊！” 木之青没再说话，跟在老头后面走出房间，忽然之间老头消失不见，她穿着露着小腿的裙子悬浮在半空。 这样会走光的吧？ 木之青听到脑海里有人嘟囔了一声，她情不自禁的收紧裙子，忽而一顿。 那声音好耳熟，就好像是自己在脑海里默默念叨的一样。 她的身体有别人吗？就像刚刚的她呆在女孩身体里一样。 谁敢呆在自己身体里，她一定不会放过…… 木之青不待细想，忽然场景变换，到处都是哭泣的人。 她背着一个包走在路上，一眼都不敢往那些看。 他们一定很伤心吧？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量不去看他们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不需要别人可怜，我不注视他们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木之青的脑海里转过女孩稚嫩的嘀咕，带着深深的哀伤。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垂头丧气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 “明明昨天还一起上学的，那时候怎么不知就是永别了？” 她和在火化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好朋友。 木之青心中忧伤。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忧伤呢？ 她脸上哀伤，脑海里冷静的想。 因为她是好朋友啊！不能看好朋友的热闹！ 像是回应一般，脑海里响起女孩稚嫩的解释。 好朋友啊…… 木之青想，那确实不能看热闹。 “他好可恶啊！老是在后桌揪我的辫子！我诅咒他出门踩狗屎！喝水塞牙缝！” 第七百二十六章 别打扰我心魔劫 画面一转，木之青背着包走在路上，嘴里愤愤不平的骂着人。 木之青听着“自己”在抱怨，在脑海里想：那就剪没他的头发。 啊，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剪刀对着头很容易受伤的。 像是回答一般，脑海里转念闪过这个想法。 木之青冷漠。 场景变换无数次，“自己”总有她的想法，鲜活又喋喋不休的据理力争。 “木之青！”慈祥的老头怒气冲冲，“是不是你在我房间放了十八个闹钟的！这才两点钟！” “自己”打了个哈欠，埋头写字，不以为意道，“我熬夜复习，你吵醒我那么多次，当然要起来陪我啊！” “你给我过来！” “自己”满屋子乱跑，就是不让人逮到。 无聊。 木之青想。 才不无聊！很好玩啊！我明天还要这么做！ “自己”很开心，脑海中的嘀咕都带着笑意。 好鲜活啊。 木之青百无聊赖的杵着脑袋。 看着那老头生气确实挺好玩的，她忽然隐约间记起自己从前总是这样做。 要不然她也试试？ 嗯……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和别人一样的事呢？ 好像也不是别人。 木之青想。 她们是同样一个人啊。 对啊！ 脑海里又传来回应。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你说我鲜活做什么？明明就是我们本来就很鲜活啊！ 一样的人吗？ 木之青想，她叫木之青，她也叫木之青。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从前好像就是这样的。 她看着“自己”找老头撒娇。 这个老头也很亲切。 面前出现了一个镜子，倒映出女孩稚嫩又活泼的面容，她的五官小巧，感到痛心的时候会皱起鼻子，感到伤心的时候会憋着嘴。 感到快活的时候眉眼间是神采飞扬的，皮肤白皙，看上去很是古灵精怪。 木之青就这样呆在“自己”的身体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听着“自己”在脑海里喋喋不休的回答。 镜中，木之青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面容鲜活，嘴角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笑，笑起来的时候杏眸弯弯的，里面全是笑意，还带着古灵精怪的脸颊，好像不知道烦恼是何物。 这就是她。 木之青是第二次掌控自己的身体，可是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不是这样的。 木之青的指尖点在眼角上。 杏眸弯弯，她却看着杏眸里的笑意感到违和。 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 女孩富有同理心，虽然感觉不太像自己，但是自己从前确实是这样的。 脸上露出这种表情还不错呀。 木之青端详着想。 她觉得不错，可是自己怎么就变得和她一样了呢？ 木之青从未被人影响过，除非那人是自己。 可是哪怕是从前的自己，又凭什么来改变现在的自己呢？ 现在的自己可以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好，但是若是因此直接向从前的自己看齐，那么过去的这段岁月又算什么呢？ 木之青缓缓放下手，杏眸仍是弯弯，但是杏眸里的笑意一点一点退去，直到只是杏眸弯弯。 她的唇角带笑，杏眸弯弯，皮肤白皙。 虽然带着灵动，却没有半分古灵精怪，只剩下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仿佛天地崩裂在眼前都不曾会变动神情一般。 “你知道树生长成参天大树需要多少时光吗？” “你知道一动不动感受着枯燥岁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木之青含笑的问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表情再温和不过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是我，但是我可以是你。” “我可以继续往前走，但是若是想让我退后成为从前的自己……哪怕是我，我又凭什么变成我呢？” 天地开始崩裂，木之青果然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神情未曾有分毫变动。 “心魔想让我变成从前的自己，以此否认自己不曾来过玄灵大陆，就此沉沦在梦境里吗。” 木之青在崩裂的世界中行走。 “你认为我留恋曾经的这一切吗？” 木之青轻笑，“那就大错特错了，让我来告诉你真正会发生什么吧。” 她缓缓说道，“如果我回到原本的世界。” 行至言随。 崩裂的世界中出现熟悉的道路，木之青深入高楼，回到温馨的房子。 笑眯眯的慈祥老头和父母痛哭流涕，抱着木之青仿佛重得失去的珍宝一样。 木之青一动不动任他们抱着。 他们拉着她话家常，木之青继续说，“这时候我该瞒着他们自己还是常人，还是说自己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呢？” 木之青弯眸一笑，“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他们最爱我，我也爱他们，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以选择前者呢？” “于是我告诉他们真相。” 三位长者很是震惊，拉着她嘘寒问暖，屡次叮嘱她不要再往外说，免得与整个世界为敌，木之青全都应下了。 “可是时间久了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恩爱的父母，慈祥的老人一天天苍老。 直到慈祥的老人快要死去。 他是自然老死的。 “他们值得我爱，自然不会要求太多。所以不会要求我用灵力让他继续活着，甚至心中不会有任何责怪。” “可是为什么呢？”一团黑雾出现在木之青身前，声音竟然是男女老少重叠在一起的，具有岁月的厚重。 木之青看它一眼，就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心魔。 “你可以让他们活着，你为什么不这样选。” “生老病死皆有规律，这句话对我来说不适用。如果他被人害死，我会去杀死凶手，但是若是自然老死，我又为什么要选择留下他呢？” “哪怕他是你最爱的爷爷？” “哪怕他是我最爱的爷爷。” “……”心魔沉默很久，“你好奇怪。” 木之青转而道，“他死了，剩下恩爱的父母。他们才是最奇怪的，竟然可以一辈子都深爱对方。” 心魔难以理解，“你为何这样悲观？” “你打扰到我度心魔了。” “……抱歉。” 恩爱的父母很爱木之青，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些不解，但是他们并未责怪木之青。 第七百二十七章 心魔完 可是为什么就能用上不曾责怪这个形容的词呢？ “让我们设想一下恩爱的夫妻哪个会先死亡吧。” “我说过，他们很奇怪，像是话本里一样梦幻般的能够拥有一辈子的爱情。既然如此，那么发生生离死别的事情时，极有可能出现一个可能。” 父亲哭着哀求木之青，“你不救你爷爷就算了！那是他自愿的！我们也不曾怪你！可是那是你母亲啊！你母亲她不要求什么！可是你至少让她多活一段时间吧！” 他哭得泣不成声，“她走了我要怎么活？哪怕就一天！你母亲她一直想要去我们初见的地方！给一天时间让我们一起去吧！” 木之青低头看着他，然后摇头，“我不。” 父亲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你明明有能力！” 木之青哀伤的蹲了下来，和父亲视线持平。 父亲消失了。 心魔激动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想！哪里就那么让人心凉了！而且他什么都没做！他还是那个让你敬爱的父亲！” 它是心魔，但是它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又或者说，它无法接受木之青如此凉薄。 木之青站起来，“是啊，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当人拥有强大的力量时，哪怕只是靠近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都会拥有和往常不一样的期望。” 心魔寂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认为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吗？” “梦幻般的一辈子恩爱已经足够稀少，就像房子打好了地基。若是他们连对伴侣心里忠诚都做不到，那么最后对强大力量的野望绝对不止于此。” 木之青转身看着心魔，“你想同化我变成以前的自己想法不错，但是若是试试看让我以现在的力量回到他们身边，或许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心魔沉默良久，然后道，“连这样的现实都能想象得出来，甚至还平静得有演技做出一脸悲伤的你，我还能指望用什么击溃你的心境。” 木之青摸了摸脸颊，然后笑意盈盈，但笑不语。 心魔沉默良久，好像在感受着什么，“你明明就在怀念从前。” “可是我又回不去从前的自己。让现在的我回到迟早会变质的幸福家庭里，我才不要这样做。” 心魔哑然，好一会儿低声说道，“你还真是无懈可击。” 木之青展颜，杏眸弯弯，“要不然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呢？” “……” 心魔反应过来，黑雾急速想要往后退，却已经迟了，木之青白皙的手抓住它。 “抓住你了。” 她狡黠的弯眸，“今日吃了教训，以后你就不会轻易现身了，为了报答我，你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心魔不住挣扎，木之青笑盈盈抬手，看着心魔弯眸说道，“首先第一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有的疑惑，那就是……心魔道友是不是妖魔的一种呢？” “……” “成了！”玄冰城主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全都抬头看去。 只看到包裹在一起的玄霜树树枝全都分离开来，天有异象。 乌云已经全部散去，天边出现了树影，大树的影子淡淡，隐藏在白云里，好像能延绵百里，有人尝试飞着去触碰，却什么都摸不到。 有一人出现在天空。 那是木之青。 木之青仍然还是一袭绿衫，天上的树影忽而消失，淅淅沥沥的雨从天上落了下来。 那是…… 云竹愣愣张开手，“出现了……她化神雷劫的时候也下过这样一场雨。” 天有异象，七彩霞光。而灵雨连成一条又一条细细的线，落在众人身上，凉凉的触感却又沁着灵气。 “快看玄霜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他们看到此生最惊艳的一幕。 北大陆的玄霜树开了花。 玄霜树的树枝在雨中生长，琉璃般的树枝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五彩斑斓的花。 死寂般的玄霜树不复枯木原样，耀眼得就像天边的五彩霞光，充满着生机勃勃。 树枝缓缓生长，玄霜树的树冠越过一片废墟的玄冰城，玄冰城开满了青草与鲜花，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复苏了春天。 有少许琉璃般的树枝往上生长，上面五彩斑斓的花朵在微微颤动，缓缓又小心翼翼的亲近木之青。 在这等情景之下，众人全然不顾下起的雨，只知道傻傻的看着这一幕。 木之青……就像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地上的青草与鲜花满园春色，她的身影生机勃勃。 玄霜树的枯枝，冰块，上面都能染上生机，五彩的花毫不违和的出现在枯枝和冰块上。 “果然是她……”玄冰城主喃喃道。 “什么意思？”沈长青看着那道身影问。 管明道君回道，“若干年前，玄冰城曾经有一次满城长满了青草，玄霜树往外生长数米，而当时……”他满面复杂的说道，“她就在落光院中。” 云竹道，“就是当年那一次，城主大人开始怀疑她吧？” 玄冰城主没有否认。 玄霜树树枝上绽放的花朵已经缓缓合拢，消失。 他很肯定玄霜树树身内的异种已经全部消失。 “她要走了。” 沈长青下意识向前一步，又停下，沉默的看着天空的木之青。 她是如此耀眼，与他好似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木之青浑身伤痕全都消失不见，衣衫鲜亮，却还是一头短发，随风飘散在脑后，洒脱极了。 如风一般自由。 她的身影急速下降，落在一片废墟中。 木之青来到落光院。 落光院已经没有落光院的样子了，和玄冰城一起付之一炬。但是只要有玄霜树在，玄冰城就在。 她望着落光院发呆，落光院连牌匾都碎裂成渣。 云竹及时赶来，看到她的背影竟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好一会儿才往前一步，将灵兽袋递出，“你的东西。” 木之青回身，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在半劫界等你。” 云竹苦笑一声，“我倒想啊……你要走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跳入紫灵河 木之青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放在沈长青身上，好一会儿才道，“别说废话。” 云竹，“……” 他抽了抽嘴角，“是我太美化你了。” 可是事到临头了，木之青的杏眸中带上几许光亮，“希望能在半劫界看到你的八卦书籍。” “……那才不叫八卦。” “我是认真的，别死了。” 云竹愣住。 木之青淡淡一笑，身周的空气已经在排斥她了。 这是天道在警告她。 不能再留了。 “再会。” 说完木之青运起灵力飞起，强光逼得云竹等人闭上眼睛，她的身影飞了起来。 这和化神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好像只要她想，她可以破碎虚空去任何地方。 她的身影轻盈得不可思议。 她的五感好像全部打开了，哪怕是相隔千里，甚至是万里，她都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温度，听到他们从风中飘来的声音。 木之青在短短一瞬接收了无数信息，她却甚是轻松，好像天生本就应该如此。 木之青随着一抹调皮的微风往前飞，身体轻盈得好像是被风吹着走，又好像是风吹着她走。 经过别人时，也不过轻轻刮起他们的衣衫。 在木之青的眼中，她好像看到一抹金光，金光诞生在天地之间，穿过山与河，为她指导了路线。 这抹金光有些眼熟，就像是……当年金山绽放的光芒。 木之青看到金光的终点，不由轻轻一笑。 这是玄冰城另一个城门口，旁边就是延绵万里的冰山，万里冰山封印着无数妖魔。 金光指引她跳入紫灵河中，木之青却迟迟不动。 她答应了很多人来玄冰城渡劫，因为这样有利于玄霜树，能够祛除妖魔带来的异种。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木之青不顾天道的警告，缓缓越过紫灵河走向万里冰山。 她来到冰山前，发现冰山内流转着淡淡的金光，而四周全是停顿在半空的妖魔。 妖魔也受强光影响。 “我一直好奇，既然妖魔全都藏在紫灵河中，那么万里冰山的妖魔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想来，”木之青缓缓伸手触摸冰山，冰山竟然没有冰凉的触感，她的手无遮无挡的没入冰山之中，摸到水的触感。 冰山内，水在指缝间缓缓流淌。 “每逢冬眠之际，冰山内封印的不仅是妖魔，还有紫灵河水。” “紫灵河倒灌在万里冰山，千百年来一直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却没有人发觉。” “这就是真相吧。”木之青缓缓想着心魔说的话，忽而一笑，“纵横整座玄灵大陆的紫灵河，万里冰山是源头，也是尽头。” 她如此自言自语着，像是思索又像是推断。 好一会儿，木之青仰头，冰山的顶峰怎么看也看不全。 她缓缓叹了口气，“还是有点不明白啊。这是封印呢，还是……大开之门呢？” “轰隆隆！” 天空的五彩霞光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开始电闪雷鸣，玄灵大陆上的人都开始躁动，因为强光持续得太长。 木之青嘴角流出一抹血，丹田的灵力正在涌动，逆转着经脉。 天道不仅是警告她了。 木之青最后看一眼冰山，身子缓缓往后退。 身影一闪，她来到紫灵河岸。 紫灵河水正在缓缓流淌，看上去是那样无害，可是上面的紫雾却带来些许不祥。 流动数万万年的紫灵河生人勿近，无人敢靠近，吞噬着所有靠近之人之物，似乎连目光都能吞噬。 木之青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第一次见到紫灵河，心中就有一抹警告，警告她不许靠近紫灵河。 可是如今紫灵河就在身前，木之青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感觉。 她看了一会儿，忽而一笑，张开双手，奋不顾身的朝着紫灵河倒去。 风卷起紫雾吹起她的衣衫和秀发，紫灵河眨眼就吞噬了木之青的身影，连一个水花都未曾溅出。 紫灵河还在缓缓流动，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玄灵大陆的天雷散去，众人的眼前纷纷恢复正常。 “……是我的错觉吗？刚刚好像有天雷的声音？” 有人这么说着，玄灵大陆的一切全都远去。 静。 极致的寂静。 全身的窍好像都被关上，她明明能够感知到万里之外的动静，此时却寂静无声。 木之青好像来到了一片暗黑之地，眼前漆黑，耳边寂静，好像关闭了五感一般。 木之青丹田内的灵力在缓缓流转，她的手中忽而绽放出光芒。 刹那间，所有的一切全都在眼前显现。 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和方才的漆黑不一样。 木之青看到一张又一张的鬼脸，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块，正在无声又密集的靠近她。 骤然被发现，木之青和无数鬼脸对视上。 忽然，妖魔一拥而上。 各色的灵光出现，木之青在妖魔之中杀进杀出，为自己提供容身之地。 她却好像不满于此，无数树叶飞射而出，每逢碰到一只妖魔，妖魔便会飞灰湮灭。 木之青丹田里的灵力如同浩瀚星空，明明应该被妖魔吞吃的，却硬生生被她清理出一片空地。 但是没有用，妖魔还是源源不断的补上，好像永远都不会疲倦，繁衍能力强到令人窒息。 “真讨厌。” 木之青逆转河流，无数绿叶围绕着她，向着河底飞离而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河里感受不到河水的存在，却连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 忽然间，满目的妖魔全都退散而去，木之青触到一层隔膜。 那是一片红光，但只是乍眼一看。 红光纷纷“转过身来”，全都拥有一双双赤红的眼眸。 它们没有任何反应，不像其他妖魔一样对木之青一拥而上，可是带给人的威胁却比所有妖魔加起来还要强。 它们就这样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年月，不知道疲倦，永生永世的站在隔膜边望着世界另一边。 木之青来到隔膜前，红眸无声的注视着她。 透过隔膜，木之青看到另一个世界。 那是半劫界。 第七百二十九章 荒漠的生机 紫灵河就像木之青飞在天空，望着底下的玄灵大陆一样。 站在隔膜边，她能清楚看到隔膜另一边的荒漠，高山，清澈的河流与草原。 而这些红魔就这样注视着这个世界，不曾像其他妖魔一样试图前往玄灵大陆。 哪怕玄灵大陆是一条生路，它们也忍耐着孤寂呆在紫灵河深处。 “这么看来……你们好像不屑占领玄灵大陆啊。” 这些红魔，哪一头放在玄灵大陆都是为祸一方的大魔头。 它们对玄灵大陆无动于衷，对木之青这个来自玄灵大陆的外来者也无动于衷。 木之青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穿出隔膜。 穿梭隔膜只有一点阻碍，然后木之青便呼吸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空气，还有微风。 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玄灵大陆全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与她从前的世界更不相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荒芜，没有人气，寂静无比，连鸟声都几乎没有。 这就像一片荒漠，安静无比，却还有少许生机。 木之青回头望去，最后一眼好像看到隔膜红光大盛，无动于衷的红魔拥挤着，试图通过木之青穿过的道路，红眸里带满了渴望。 或许因为太过渴望，它们几乎不要命的冲着木之青穿过的道硬挤过来。 然而对木之青无害的隔膜对它们却苛刻至极，雷光将它们劈得灰飞烟灭，可它们还是前仆后继。 不知道多少只红光的消逝，终于有一团红光越过隔膜。 木之青好像看到红眸里的狂喜，可是下一秒，一道雷光劈向红光，红光在喜极而泣中灰飞烟灭。 “痴心妄想。” 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隔膜已经不再涌出红光，并非是红魔放弃了，而是天空取代了隐隐约约的紫灵河景象。 木之青转身，看到立在白云间的两个人。 一个穿着紫衣，一双凤眸带着不善，另一个则是穿着破烂道袍，腰间挂着一堆破烂。 木之青眯起眼睛。 半劫界的天空是阴沉的，不知道哪来的大雾遮住了阳光，木之青身旁却有白云，好像是为了迎接她一般。 她脸上好整以暇的神情还没落下，就带着似笑非笑，同样打量着他们。 破烂老道笑眯眯，“妖魔跑出来，你就这样干看着？” 木之青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她慢吞吞道，“它们很努力，让人于心不忍。” “一群卑劣恶心的妖魔，如同沼泽里的臭虫！不攻击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每次有人飞升，它们就多了一个进入半劫界的机会，它们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紫衣修士掷地有声。 木之青道，“是吗？” 破烂老道和紫衣修士对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说道，“道友，你叫什么名字？瞧着不像是那几个宗门家族的路数。” 木之青虚空越过他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紫衣修士眯起了眼睛。 破烂老道却不在乎，没什么正形的跟她在白云间行走，“我们可以交换啊，都可以商量的嘛。” “我知道你，你不知道我，这个交易我不做。” “你知道我？”破烂老道疯疯癫癫的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太有名了！”然后他指着一脸打量的紫衣修士，“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可以跟你交换他的！” 木之青暼了紫衣修士一眼，“一双凤眸，又一身雷系功法，再加上这个想找人打架的神情，我想很明显。” 紫衣修士嗤笑一声，“你还不够格当本座的对手。” 说完，紫衣修士化作一道雷电，消失在天际。 破烂老道道，“不用管他！东皇家的就这样，他叫东皇绝，他自己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木之青不语。 她在打量天空下的大地。 破烂老道眼珠滴溜了一下，然后立马说道，“你看到那片草原和荒漠的交界处没有？那里是老道的洞府。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别人的地盘不能随便进，他们都冷漠得要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你可以先去老道那里，老道慢慢跟你说这里的规矩！” 木之青终于停下，转头看他，“规矩？” 破烂老道一愣，“啊，对啊，规矩。” 木之青勾唇，“我来半劫界可不是让别人给我立规矩的。” 说完，她化作一道绿光，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破烂老道想追上去，然后一愣，纳闷的挠挠头，“怎么回事，老道怎么会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破烂老道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主啊。”他想了想，忍不住打了打嘴，“好不容易来一人，老道还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木之青来到一片荒漠。 落地的时候她还在回想方才经过的那几道强大的气息， 那是她见到最强的人，就连万兽山中的那头蛟龙都有所逊色。 还未靠近，甚至神识还没略过，就有强大到让人警惕的气息暗含警告。 木之青想，这半劫界中果然如同节灵所说的那样，遍地是强者。 她哪怕进入练虚期，乍一上半劫界，恐怕也只是处于最底层。 木之青抬头看天空，天空中灰雾缭绕，看不见阳光。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紫灵河下的世界呢？ 半劫界的荒漠很多，人却很少，木之青在荒漠中行走，细细的沙烁滑落一旁。 忽然，木之青停下脚步，伸手一挥。 只见绿光出现，细细密密的灵力布满了这片荒漠。 一棵棵青草竟从荒漠中蜿蜒而生，眨眼间这里就成了一片草原。生长起来的青草还带着欣喜与眷恋拂过木之青的脚边。 木之青笑眯眯的蹲下身子，抚摸草尖。 “好强的生机之力。” 木之青站起身，看到前方带着一脸好奇的男修，男修道，“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木之青打量了一眼男修，男修脸上白净，腰间系着类似勺子的宝物。 “或许是因为我刚飞升。” 男修大笑两声，“这哪是或许，是肯定啊。半劫界好久没来新面孔了，上次还是一个剑修。” 第七百三十章 吊脚小楼 青草的生机延绵很远，木之青一袭绿衫在这其中毫不违和，所有的草尖全都向着木之青的方向偏离，哪里还看得出这里原本是一片荒漠。 男修看木之青不理他，自顾自料理青草，不由说道，“你这草长得不错，连东皇绝打架出来的雷电之力都能抵消，改变此地寸草不生的命数。” 木之青看他一眼，“东皇绝在这里打架？” “咦，你认识他？”男修转而解释道，“是啊！其实不止东皇绝，像你我之流放在玄灵大陆都是能为祸一方的存在。别看我们是正道，但是打起来的破坏力着实可怕。若不是有半劫界给我们祸祸，那玄灵大陆可抵不住我们的存在。” 男修摊手，“我若是打架，灵力能让千里之内寸草不生，但是顶多千万年又会生长回来，可不像是东皇绝，直接让这片地皮一点用都没有，没有半点生机。” 木之青想了想，“你叫什么？” 男修顿时充满兴味，“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你刚才还是爱答不理的呢，跟其他刚飞升来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男修道，“很简单啊，比如我当年刚刚飞升的时候，除了心中狂喜，还彷徨得要命。毕竟这里动不动就是大佬，心脏承受能力差点都得患得患失……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那些家伙的脾气虽然不好，但是熟悉起来还是挺好的，但是有一个前提是……” 男修轻声道，“你得有资格让别人熟悉你。” 木之青挑眉。 随即男修哈哈大笑，“被我吓到了吧！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努力活下来，总有一天能让他们熟悉你的存在的！” 木之青沉默少顷，忽而轻轻一笑，“我在玄灵大陆的时候，听到半劫界有一个擅于做菜的厨师，我想厨师一定是热爱自己手下的菜肴，却不曾想厨师也热爱自己的嘴上功夫。” “……” 男修脸上的笑容僵住，“咳……”他转而一本正经的道，“以前的名字不重要，现在你叫我厨神就好，我每百年都会有一道新菜，现在距离下一道新菜还有几日，到时候你记得来尝尝看。” 他递给她一道灵光，“这是我洞府的住址，有了它，你就不会被攻击了。” 木之青接过灵光打量，发现有点意思，想了想，她伸出手，在旁边青草上采集了一点灵光，然后递给厨神。 她轻笑，“礼尚往来。” 厨神恍惚，“学得还挺快……”他接过灵光，忽而晃了晃脑袋，这时再看向这些青草时，不由往后退了半步，“你这是……” 他愣了半响，然后奇异道，“你这是什么功法？我刚才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自己被你牵着鼻子走！” 木之青笑着在草原中行走，厨神稀奇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袭绿衫在青草中飘扬，青草纷纷为她让路，他顺着让出的路行走。 “这里的千万生命因我而生，便是我的地盘。你来到这千万生命中，没有我的允许，自然只能归于我的磁场之中。我给了你灵光，便是默许你进入这片地方，你便是我的客人。” 厨神听罢，不依不饶，“你一个刚来的修士怎么就这么厉害？我不管！我邀请你吃菜，还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知道我的菜有多珍贵吗？寻常人根本吃不到！” 他说到这很是骄傲，脸上的容光是由内而外的。 足以可见厨神给出的承诺有多么珍贵，因为连他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着。 “木之青。”木之青在青草中停下，回首望来，笑意盈盈，“我叫木之青。” 厨神被她的笑意弄得一愣，然后抖了抖肩膀，嘀咕道，“我看你也不简单，祸害遗千年，这如出一辙的笑容跟那个谁似的。” 木之青不语，继续向前行走。 厨神跟在她身后，“今日是我没有坏心，我要是有坏心，这因你生长的千万生命是不是会百般阻挠？” “它们都是弱小的生命，还未强大，我让它们避之锋芒还来不及，怎会让它们迎难直上。” 厨神听罢沉默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寻常人可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是生是死。” “别人我不管，可是这些青草因我而生，那就谁都没有资格让它们死。” 此言一出，厨神先是摄于她的豪气，然后反应过来便是不以为然，“你不知道这里的常态。这么多草木，有人在数万里打架都能波及到，总不可能人家弄死了一根小草，你就要弄折人家的双腿吧。” 木之青没有说话。 厨神以为言到于此她已经明白，就给她面子当没听到这些豪言壮语。 “这么大范围的草木或许你保不住，但是你的洞府以你的能力还是能保住的。怎么样？你初来乍到，想好在哪里开设洞府了吗？” 木之青停下，正好来到草原中心，举目望去，哪个方向都是青绿的青草。 她缓缓伸出手，“这里。” 话音落下，四周的青草延绵而上，根茎如同藤蔓一般生长，有树枝从地底钻出，眨眼间就在眼前形成一座两层的吊脚小楼，还散发着微微青草香。 厨神稀奇的触摸墙壁，墙壁坚硬无比，却又充满生机。 “你怎么做到的？怎么感觉跟活物一样？” 木之青走进小楼，厨神跟了进去，出乎意料的发现小楼里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有木质的桌椅。 “啧啧啧！就你这个能力，轻易就能在此界造出一片城市吧？”厨神耸肩，“可惜了，在这种鬼地方基本没什么用。” 木之青来到吊脚小楼的后面，伸手时青草往旁边蔓延，自然生长成两米高的院墙，墙上的藤蔓还微微伸出来，上面生长出些许花朵，为这座吊脚小楼增色不少。 “竟然还有院子！你真有闲情雅致！你对木系灵力绝对掌握到极致了！” 厨神转而发现不对，“哎？这院中怎么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啊？” 他回头，看到木之青阴沉的对他笑，“当然是给你准备的棺材啊。” “……” 第七百三十一章 真正的节灵 浑身透明的冰鱼反射着光线，变得五彩斑斓，在清澈的池水中游动时兴奋不已，还有少许几只恹恹的在旁边休息，似乎是因为在灵兽袋呆了太长时间，还没恢复好元气。 厨神用诡异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冰鱼，然后猛的转头对木之青道，“作为你开那种不合时宜玩笑的补偿，送我几只冰鱼做菜吃吧！” 他是认真的。 连木之青玩心大起的玩笑都顾不上计较。 自从冰鱼填满了院中的鱼池，他就一直眼眸放射着光芒。 “不。”木之青言简意赅，笑意盈盈，“偷偷也不行。那样我会用青草做个好看的棺材给你备下的。” 厨神嘀咕，“不过是让着你罢了，真以为你打得过我。” 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不与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计较，我没那些老人自恃身份掠夺别人财富的爱好。” 木之青看着他，杏眸中竟然笑意一片。 “……” 厨神莫名浑身不自在，“干嘛？” 木之青移开目光，慢悠悠的坐在藤蔓环绕而成的秋千上，脚轻轻一用力，秋千便缓缓动了起来。 她抬头看天，久久不语。 厨神纳闷，“干嘛那副样子？” 木之青叹了口气，幽幽的看向厨神，“你不够聒噪，这里的人不够多，连晒太阳的阳光也不够……半劫界……好无聊啊……” 最后她长叹一声，仰头望天空，随便秋千怎么晃都兴致缺缺。 从飞升的地方来到这一片荒漠，她才感受到几个人啊。 这样想想，木之青更感忧伤。 微风吹起，不急不缓，带来淡淡青草香，给人感觉很舒服。 木之青心情稍微放松，就看到自己肩膀上被吹起的秀发。 秀发黑亮有光泽，像是丝绸一样，但是……短。 “……唉。” 厨神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忽然变得更加忧愁。 “可是我们飞升到半劫界就是为了修炼啊，修炼之余还不怕毁灭整个玄灵大陆，半劫界多好啊，清净极了，只需要专心修炼就好了。我们的目标可是成仙，这点孤寂算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修炼到练虚的？道心都还没通透！” 木之青幽幽看向他。 厨神往后退了一步，却看到她在一秒之内变得热情极了，脸上的笑意盈盈显得是那么完美，那么假。 “……你干嘛？” 木之青的脚轻轻抵在地上，秋千停下了。 她还是看着厨神。 厨神被她这个表情看得心里发慌。 “你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就算你的地盘特殊了点，但是想要劫财劫色还是太嫩了点吧！” 厨神正在做好招呼，尽力不想打架，“我已经很多年没打过架了！你别让我破例啊！你……” “嘘。”木之青的食指抵唇，视线不变，这个时候，厨神才发觉她的目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而是…… 身后？ 厨神愣了一下，往后看去。 微风吹来，厨神动动鼻子，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味道是……那个谁！” 随着厨神惊讶的声音中，两米高的院墙仿若活物一样向着两边退去，露出一人宽的通道。 而在院墙退散时，在满墙的花朵下，远处的青草更加显得生机勃勃。 退来的两边院墙中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衫，眉眼如月，比那花朵还要耀眼几分。 他拥有一双如同装满漫天星辰的星眸，那是他最出色的地方，可是其他五官却一点都不逊色，在他温润如玉的神情中带着如月般的光辉。 温柔，耀眼，长身玉立，俊美至极。 厨神往后退了一步，嘀咕道，“你来干什么？” 节灵带着满色的温柔步入院墙中，厨神终于发现不对，猛的转头看向木之青。 果然，节灵朝着秋千上的木之青走去。 “我记得你更喜欢躺在躺椅上。”节灵温润如玉的道。 木之青看着他。 他看着木之青。 时隔数千年，节灵真正的站在木之青面前。 时隔数千年，木之青真正的站在节灵面前。 两人面对面对视着，他们之间仿佛流淌着万千时光，容不下任何人插入。 “我说……”厨神难看着脸，打破这阵寂静，几乎带着失态的问木之青，“你一个刚飞升的家伙，怎么会认识这个家伙的！” 木之青杏眸弯起，带着笑意问节灵，“呀，原来节灵前辈在半劫界如此不受人欢迎吗？” 节灵毫不意外木之青似认真似玩笑的促狭，只是星眸转动，淡淡的瞥一眼厨神。 厨神的脸色难看起来，看一眼木之青就冷哼一声甩袖就走，“跟这家伙有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厨神埋头往外走，忽然归拢两边的院墙冷不丁的合拢在一起，引得他差点撞头。 他懵了一瞬，询问般的转头。 木之青笑眯眯，“厨神道友，请走正门。” “……你！”厨神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们当真是……当真是……一丘之貉！……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说完，他狠狠瞪一眼节灵，直冲冲往外面走。 “过几日见，厨神道友。”木之青在他身后招手道。 厨神踉跄了一下，又不好反悔，只能跑得更快了。 院子里一时寂静下来，木之青缓缓回头，看到节灵温和的脸庞。 “唔，节灵前辈是什么修为呢？还以为来到半劫界就能看透呢。”木之青看上去失望无比，把心思都写在脸上。 节灵弯眸，毫不吝啬答案，“合体。” “唔，距离大乘一步之遥呢，真好。” 节灵温和的看着她，“你也可以，迟早的。” 木之青此时是练虚，练虚之上是渡劫，渡劫之上才是合体，合体之后是大乘，大乘之后才是飞升成仙。 光是想想，都觉得修仙之路当真是任重道远。 节灵专注的看着她半响，不管木之青做出什么动作，哪怕是捉弄厨神，他都一眼没往厨神身上看。 木之青坐在秋千上，他长身玉立，却毫不介意的低头看她，那双星眸很容易就会显得非常深情。 忽而，节灵伸出手，手指纤细，如玉一般。 “我不再是假的，你要碰一碰吗？” 第七百三十二章 厨神的菜肴会 节灵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玉石一样，手掌心还带着血色的润泽。 木之青盯着眼前的手好半响，然后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这个给你。” 节灵抬起手，鼻间先闻到一道清凉的茶香，沁人心脾。 他顿了一会儿，然后失笑着道，“雪融茶？” 木之青仰头看着他，笑着点头，“是啊，这个见面礼你可满意？” “见面礼……”节灵仔细沉吟这三个字，半响唇角微勾，温柔的看着木之青，“我很满意，有劳你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袅袅雪融茶的香味飘出，在青草上空飘荡，吊脚小楼的青藤院子里，木之青和节灵相对而坐。 节灵的手是极好看的，慢斯条理做出沏茶的动作更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的面容静静，真是上好的皮相。 木之青托腮等着他将茶泡好，然后轻啜一口，清凉的感觉在口中弥漫开来，比从前还要寒凉，她不由双眉微皱。 可是随即，极妙的是，寒凉之后，茶香争先恐后的萦绕在舌尖之上，方才有多寒凉，如今就有多清香，甚至因为寒凉，清香的味道加倍。茶水顺滑的咽下之后，喉咙之间都留着余香，清凉得刚刚好，唇齿留香，让人头脑为之一香。 木之青放下茶杯，蛮是稀奇，“你还真擅长泡茶。” 节灵轻笑，“我年少时对书院的朗朗读书声颇为不屑，但是却时常跑去书院，垂涎那教书先生的茶尖。” 似乎木之青的夸赞让他心情很好，所以节灵也不吝啬分享从前的事情，不管是雅还是不雅。 木之青是隐隐约约知道节灵的少时会有些狼狈的。 她还在等待节灵说出更多的东西，他却不再说下去，转而说道，“说起见面礼，还真是失礼，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要送我什么吗？” 木之青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节灵轻笑，“厨神不是邀请你吗？今日得知你的消息来得匆忙，不如几日后我给你。” 木之青的杏眸闪烁。 半响道，“好啊。” 节灵在木之青的院子里喝了一盏茶，离开时给了她一样东西。 “有了它，你能找到我的住处，我的住处将永远为你敞开。” 木之青眉目微动。 半劫界的天空很少见到阳光，木之青在吊脚小楼周围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什么人影。 值得一提的是，厨神在第二日又登门拜访了，带走了她一些青草。 “这些生机旺盛，我想研究着做一些菜。” 他打了声招呼，木之青当然同意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青草就恢复了。 有她在，草原将永远存在。 半劫界在没有人到访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木之青一个人一样，这让她不由坐在草原上发呆。 怎么想，玄灵大陆都和这里差很多啊。 “听说厨神请了你。” 漫漫草原中，穿着金衣的男人缓缓靠近了木之青。 木之青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道，“我叫宿煌意，近日总是听节灵提起你。” 宿家人飞升到半劫界还是这么招摇啊。 木之青弯起眉眼，“我也听节灵前辈提起过你。” 宿煌意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但是比节灵又弱了一些， 宿煌意有一双很是多情的眼眸，“节灵从前不爱出门，但是近千年来却更加严重，有些人甚至以为他悄无声息的陨落了。” “哦？还有这回事？” 宿煌意没有多谈，“走吧。节灵有些事，特意让我接你一道去厨神的菜肴会上。” “他有什么事？” “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两人飞在天空中，木之青感受到不少气息的波动。 “厨神的菜肴会滋味丰富，带着人生百态，所以每逢到这个时候，那些家伙都会出门。” 木之青看了眼宿煌意，“他们都很喜欢人生百态吗？” 宿煌意带着心照不宣的回视她，“你知道的，半劫界太安静了。除了每日打架，去找些空间黑洞或者灵草宝物，他们还能有什么乐子呢？” “他们不应该好好修炼吗？” “修为越高，就越不是坐着闭关就能晋升修为。这一点想必你也有所体会，大家总是在找别的办法增长自己。” 宿煌意有问必答，看上去就像个温柔的人。 “你也是吗？” 宿煌意微顿，失笑着道，“你果然如同节灵所说。” 木之青好奇的歪了歪头，“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宿煌意无奈摇头，“只是说了你此人生性较为好奇罢了。就是说起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让我为你解答疑问罢了，免得你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说起来，他对你真的很在意。” 木之青若有所思，然后展开笑颜，笑眯眯的对宿煌意道，“或许是因为节灵前辈可称我半个老师的原因。” “半个老师？”宿煌意有些惊讶，可是前方隐隐出现什么灵光，“到了，这次的菜肴会厨神坚持在云朵中举行。” 他带着木之青飞得更高了一点，果然看到云朵中站着三三两两的修士，皆是宽大衣袍，衣诀翻飞。 高空的微风不燥，周围的云朵全被灵力拢而不散，木之青摸上去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云朵的松软。 此时要是有点阳光就更好了，会衬得此时的环境更加明亮一点。 大家都虚空站着，半点都不耗费灵力，厨神正在某一朵云朵中烧着火。 不用疑问，那火必不是寻常的火。 “那是他百年前找破烂老道换来的丹田真火。”宿煌意解释道，“现在菜肴快要开炉了，厨神估计没有精力照料我们，我们在一旁等着就好了。” 他抓来一片云朵充当椅子，木之青如法炮制的做了，坐下时果然也是松软极的，还不用费灵力站在半空中。 这个气氛还是有些舒适的，最重要的是前所未见。 木之青吹着凉风，稀奇的看着厨神动作，连周围那些修士投掷过来的目光也不在意了。 “哎！是你！” 可是有人不懂她的不待见，破烂老道惊喜极了，“你才刚来多久厨神就愿意邀请你了！老道果然没看错人！” 第七百三十三章 奇怪的菜肴 木之青看了看破烂老道，忽而唇角勾起笑来，“这位前辈，我现在想看厨神在干什么。” “……啊，不好意思啊，是老道失礼了。” 破烂老道往边上飞了飞，可是还是没离开木之青。 “你见到那个古板剑修没有？你们飞升时间那么近，肯定认识的吧？” 破烂老道安静不下来，木之青有些不太开心。 “前辈你打扰到我了。” “……” 破烂老道讪讪。 “呵，一个刚飞升的家伙，脾性倒是不小。” 东皇绝不知何时出现，一双凤眸桀骜不驯，看着木之青的眼神称不上友好。 宿煌意上前一步，“东皇绝，想打架现在可不是好时候。” 两人相对而立，东皇绝看出宿煌意的维护。 他挑了挑眉，“怎么？她才来了多久，你们就发展出感情来了？你忘了荒漠深处的冬……” “东皇绝！” 宿煌意温文尔雅的神情顿时变了。 木之青看看宿煌意，又看看东皇绝，最后看向厨神。 “你能接受我晚一点回来吗？” 厨神从白云前转移视线，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看向这边，少顷他似乎很快明白了什么，不悦的看向东皇绝。 “其他时候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斥责的话说出，来此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东皇绝举起双手，还是混不吝，“也不知道这个刚飞升的家伙怎么来的菜肴会，但是你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木之青含笑看着他，“我看，我还是先失陪一会儿好了。”话是对厨神说的，她的裙角却微微摇曳，向着东皇绝走出两步。 “等等。”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平静的语气轻易就能平息一切斗争。 木之青敏锐的感觉到在场的人神色都有些微的变化，然后纷纷都转头看去。 只见白云之间，节灵穿着几乎与白云融在一起的白衫缓缓走来，他向着木之青而来，天在此时奇迹般的晴朗了，阳光照射在木之青的衣衫上，带来她喜欢的暖意。 节灵在众人的目光下落定在木之青面前，谁也没看，星眸倒映出木之青的身影。 “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 “节灵？” 木之青微微转动杏眸，看到东皇绝惊疑不定的神情，“你竟然出关了？” 木之青微微弯眸。 节灵的到来，似乎使得此时的情景添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怪异。方才还端着身板的各位修士，如今神色都称不上友好，又有些忌惮，又有些敌视的望着节灵。 似乎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啊。 节灵几乎都能读懂木之青眸中的意思。 “节灵前辈，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在半劫界这么受人欢迎啊。” 甚至他听到她的传音。 木之青的杏眸中甚至故意带上一些挑衅，偏偏让人气都生不起来。 “啊！”忽然传来厨神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头该死的白虎！赶紧给我出来！” 木之青看过去的时候，厨神的头伸进白云里抓出来雪白的尾巴，一时分不清是白云还是什么，直到一头活灵活现的白虎出现在面前，嘴里还咬散了一团白云。 白虎活灵活现的眼珠子带着拟人的神气，上蹿下跳引得厨神气愤不已。 “白虎。” 节灵平静的一声叫，白虎顿时一跃而起，乖乖趴在他脚边。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盯着白虎瞧。 厨神气恼，“麻烦你管好你的宠物！” 节灵的歉意很诚恳，“这是我的失职。” 厨神一噎，似是不敢相信节灵的反应，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木之青想，厨神和节灵不对付不会就是因为这头白虎吧？ “麻烦死了！厨神！”东皇绝叫道，“到底还开不开始！还不开始我就拖着节灵打架去了！” 木之青轻笑，看眼节灵，却发现他毫无反应。 “你一个蹭吃蹭喝的要求那么多干嘛！下次的菜肴会你自己想办法来换名额！” 厨神拉过一旁的白云，挥手间白云分成数份，均匀的来到众人眼前。 一瞬间的功夫，一小团一小团的白云在众人的面前分化成不同的东西，木之青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身周的灵力笼罩了白云，使得白云变了样。 …… 木之青伸手，变了样的白云落在白皙的掌心。 这是…… “雪白的青草。”节灵弯眸，“这很适合你。” 木之青瞥了一眼他的白云，“像是一颗白色的心脏。” 节灵握住白云化作的心脏，同样也阻隔了旁人的视线。 “如大家所见，这是以每个人身上的灵力为引制作成的美味佳肴。每个人身上的灵力都是不同的，只要一丝，就能制作出属于自己人生的酸甜苦辣。” 厨神骄傲的一仰头，“至于是酸还是甜，就看你们的灵力是什么了。” 这和木之青想的菜肴不一样。 “可是既然是美食，这样就不好吃了吧。” 节灵微微靠近，在木之青的耳边轻声说，“我从前便和你说过，他擅于折腾一些让人欣赏不了的美食。” 可是他也说过厨神的厨艺会让她对半劫界产生期待。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 厨神不满道，“我知道你们对美食的定义是什么样！但是美食是多种多样的，不止是口腹之欲！口腹之欲早在千八百年前我就已经研究透了！” “呵。”东皇绝讽刺道，“尝都没尝一下，果然刚飞升的家伙道心还没修炼透彻，真是既傲慢又无礼。” 木之青稀奇的看东皇绝。 还有他说别人的份？ 东皇绝看样子是真的很不屑，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仰头将东西吃了。 他的白云化作的样子是一柄似剑非剑的武器，具有十足的攻击性，倒是很像他。 东皇绝就这样眼都不眨的吞了一柄剑下去，然后闭上眼睛额头冒汗，似乎在消化着什么。 木之青环视一圈，发现白云化作的东西稀奇古怪，而那些修士们毫不犹豫就吞掉了，没有半分犹豫。 这么信任厨神呢？ 这时候倒是能显出木之青是刚来的了。 “吃吧。”节灵随手将白色心脏喂给白虎，“你还没有尝试过，可以吃吃。” 第七百三十四章 闭关 白虎吃了节灵喂的东西之后，立刻瘫在白云间不动了，看上去像中毒身亡一样。 节灵对上木之青的视线，以为她在担心别的。 “不用担心，没有毒。只是这菜肴于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木之青若有所思的抛了抛白色青草。 虽然是白云所做，倒是神奇般的聚而不散。 她勾了勾唇，杏眸弯弯，“好啊，那就让我尝尝看。” 说着，她一口吞下青草。 很神奇的口感，刚一入口竟然是冰凉的，就像是雪融茶一样，木之青动了动眉毛。 又有点像丹药，入口即化。 她用灵力找寻，都找寻不到青草的踪迹，只有淡淡的凉意充斥在嘴中。 倒是没什么香气。 可是很快的，木之青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好像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寒冷，孤寂。 木之青耳边似乎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 木之青睁开眼睛，眼前的白云和节灵全都离她远去。 参天大树和翠绿青草在诉说着春日的生机，在周围快速生长起来，眨眼间就身在丛林之中。 木之青原地转了一个圈，看到了白花绽放。 可是这样的万物生长，却仍是带给人一片冰凉。 就像是幻觉一般，这些东西很快在她的转圈中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透过阳光的白云，直到最后出现节灵那张出众非凡的脸。 节灵平静又温和的问，“如何了？你好像没什么感觉。” 木之青环视一圈，方才服下东西的修士们还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甚至就连东皇绝都还在满头大汗，周身雷电频出，似乎在打一场无形的架。 宿煌意吞下的是一朵花，他此时静静的站立在原地。 而最疯癫的是破烂老道，他好像吞下了一枚铜钱，如今在手脚并用的挥舞，在白云间四处穿梭，根本停不下来。 木之青挑了挑眉，“明明他们的反应比什么都有趣。”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也感到菜肴无趣。” 木之青笑了笑，弯腰摸了摸白虎，白虎还在呓语中。 白虎过了好久都没有恢复过来，节灵将它收了起来。 厨神不敢相信木之青的反应那么寡淡，缠着她想要她多说些什么，节灵拦住他。 “再过一会儿，东皇若是醒了，由你来替我打吗？” “……” 厨神安分了。 节灵和木之青对视一眼，和她在万里高空中飞翔起来。 木之青含笑望他，“我的见面礼在哪呢。” 节灵道，“在我的洞府里。” 木之青唔了一声，身影在万里高空中停下。 “明明那么早就说要送我见面礼，却还没准备好吗？” 木之青伸出手，“把白虎送给我吧。” 节灵看着她。 木之青挑眉，“节灵前辈不舍得吗？可是我初见白虎时就喜欢，你不能割爱吗？” 她要求得理所当然，节灵轻笑，伸手白虎便出现在木之青身旁。 “它和我签订了契约，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它在你身边陪伴你。” 白虎还在晕乎乎的，木之青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好啊，只要白虎就够了。” 她笑眯眯道，“我要回去修炼了，节灵前辈我们有空再见面呀。” 木之青抱着白虎飞向荒漠的方向。 节灵在原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喃喃道，“我又不会将你吃了。” 一觉睡醒，骤然换了一个主人，而且还是木之青，白虎接受不能，在吊脚小楼上蹿下跳。 可惜它的新主人铁石心肠，没有任何心软。 木之青望着天空，“你就安生在这里待着吧。” 白虎通人性的眼睛盯着她。 木之青笑了一下，蹲在白虎面前，很是耐心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之后的许多年我们都得躲着你家主人。” 白虎无法接受事实，木之青站起身，张开双手。 吊脚小楼外，延绵不绝的青草生长出树枝，就像是荆棘一样向上蔓延，直到将整座吊脚小楼包裹在其中。 “我也是时候好好修炼了。” 木之青笑眯眯。 在玄灵大陆的时候，节灵总说木之青太过散漫，即使说要好好修炼，也闭关不了多久。 木之青从不否认。可是节灵此时站在草原前，明白她的答案了。 木之青将半劫界视为洪水猛兽，竟是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决定将整个半劫界视作闭关的地方。 半劫界的阳光不多见，天亮了又黑，月亮明亮。 节灵在原地矗立许久，身上也洒着月辉，他的手指微动。 眼前看不见吊脚小楼，前两年东皇绝路过，试图攻破荆棘，最终失败而归。 她是打定了主意闭关。 为此破烂老道纳闷极了。 “怎么刚飞升就闭关啊？这样修为能有所增益吗？那个剑修都没她这样。” 破烂老道看了看节灵，“不会是因为你吧？”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这里站立许久，东皇绝每次来找他打架，十有八九不会跑空。 久而久之，半劫界这些修士早就意识到什么。 节灵轻笑，缓缓说道，“她生来便喜爱热闹，却唯独不待见你。你知晓为何吗？” 破烂老道疯疯癫癫，“还不是嫌弃老道我乱捡垃圾，你们这些修士都端着，哪里看得起老道这样的人。” 节灵侧头看他，眼神冰冷。 “数千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论旁人如何伪装，她早就看透伪装之下的龌龊和肮脏。” “这就是原因。” 破烂老道神色僵住，阴沉的看着他。 可是半响，他似乎按耐下来了。 面前的可是节灵。 破烂老道举起双手，往后退两步，“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那后辈要是真这么厉害，那你岂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说完破烂老道便准备跑，却被一柄剑横空阻拦，节灵的眼神冰冷，破烂老道不由咽了口唾沫。 “你瞧我，嘴总是不中用，你别往心里去啊。” 节灵冰冷的看着他，在破烂老道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他却放下剑。 “你们安生不了多久了。” 破烂老道茫然。 “你说什么？” 节灵却没再解释，转身望着那被遮掩起来的吊脚小楼。 他们都安生不了多久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玄灵大陆有人飞升 时光荏苒。 玄灵大陆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天边的雷声轰轰，这么浩荡的景象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天下的修士早已换了好几番，不知道有多少湮灭在岁月的洪流里。所以对于这些修士来说，他们都是此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因为如此，他们迷茫一片。 只有那些经历过岁月考验的修士们，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竟然不是万剑宗！” 一条紫灵桥，横跨万剑城和东皇城。 很明显，动静是在西大陆。 紫灵河似乎都在微微激荡。 云竹踉跄的站了起来，扒开面前的后辈，向着门外跑去。 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景象，久久失语。 “大人。”前来使云竹出关的后辈说道，“属下百般确认，确实不是万剑宗的林老祖飞升。” “那是谁？” 不知道有谁问了一声。 云竹却缓缓后退两步，就像早已知道答案一样，轻声说道，“没想到这次让你赢了他一次。” 那位属下回道，“是东皇老祖渡劫。” 落下锤音，云竹并不意外。 看着天边的动静，他缓缓道，“你可要争气啊，她还在等着你呢。” 绿衫的身影还在记忆中鲜亮得很。 他还记得那人的声音和每一字每一句。 “云竹道友，真希望能在半劫界看到你。” “这可不像你。” 那人笑了，“到时候可有一场盛宴等着你看呢，你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什么盛宴？” 云竹想起自己当时惊而发问。 那人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茶杯，雪融茶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她喝完茶后，露出灵动的一双眼，却漫不经心的说出足以让整个玄灵大陆震颤的事情。 云竹忽而转身，在一众后辈的呼喊道，“他渡劫失败了再来让我出关，成功了便不必再来。” 后辈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您又要闭关吗？知阁那边……” 云竹停下步伐，“新一季的冬眠之际又要开始了，你们自去捕捉知魔。至于我……”他回身面对那些后辈，“也不能落下啊。” 半劫界中风云变幻，宿煌意落下一子，“你倒是稀客，不在那边守着了？” 节灵垂眸，吃了他一子。 “节灵啊节灵，你何曾这么心软过？成仙不顾了？无上仙途不要了？你数千年的筹谋，难道就要这么落空不成？” 节灵抬头，看着风云变幻的天空，星眸倒映着这一切，俊美至极的侧颜让人赏心悦目，他已经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道，“有人要飞升了。” 宿煌意索性抱臂，随他一道看着天空，“你对玄灵大陆熟悉，你觉得这次飞升的是哪位？有没有可能是我宿家后辈？” 节灵摇头，“这次你的后辈，无人有飞升的资质，千年之后或许有可能。” 宿煌意一僵，嘀咕道，“不管听你说多少遍，我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转而他又抛开这些，问道，“那是谁？” 节灵望着天边的异象，缓缓眯起眼睛。 玄灵大陆中，天雷终于停歇，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可是那天雷中心，仍是毫无动静。 “但是没有上次的天雷强，可是怎么安静这么久了？” 林广归屹立在一边，背着剑如松石一般稳重，一如从前那般。 “林老祖，”万剑宗掌门来请示他，“据说东皇老祖的心魔难渡，你看是不是……” 林广归终于开口，话音缓缓，“心魔难渡，但是不该倒在这里。” 他转身，竟是不看了，“他能成功的。” 渡不过心魔，但是能成功？ 万剑宗掌门惊疑不定，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林老祖的希望了。 林广归却没有多加解释，背着剑的身影带着岁月的厚重，他忽而与一人擦肩而过，他不由停下，侧身看去， 那人白发苍苍，手上却举着一幅旗帜。 那边的万剑宗掌门都投掷目光过来，看着那旗帜，惊疑不定极了。 那是……天卦弟子！东皇老祖飞升为何能惊动天卦弟子！ “林老祖。”他颔首。 林广归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松石，师尊是天卦罢一。” “罢一……”林广归道，“我记得他陨落了。” 松石颔首，神情平静，“是，师尊占卜耗损太多寿命，已经陨落。” 占卜…… 又有什么事情能值得罢一频繁占卜？ “你来找他？” “是。” “为何？” 松石苍老的眼眸抬起，看着林广归，“恕晚辈不能告知。” “……你走吧。” “多谢前辈。” 松石握着旗帜缓缓向着天雷中心走去，警戒的东皇长老甚至拦都没拦。 林广归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握紧。 他想起来了，当年木之青和东皇胜在东皇家打起来，是罢一赶到，说他们之间不能打。 为什么不能打？ 他的剑眸沉默，半响转身，走上紫灵桥。 为什么不能打？ 为什么罢一的弟子会前来寻找东皇胜？ 或许……他又再一次被排除在外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没人愿意找一个剑修商量。 林广归的剑眸抬起，脚步坚定而稳重的落下每一步。 剑修也不需要过问什么事，他只需看着，与他的归灵剑一起。 背后的巨剑似乎感到主人的心绪，微微震动，散发着灵光， 林广归眉目舒展。 他只要拥有归灵剑便够了。 “你做到无愧本心了吗？” 四面八方的声音向着东皇胜席卷而来。 东皇胜一身玄衣，沉默而寂寥的的走在其中。 四面八方的声音不依不饶，头痛剧烈，他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忽然，远方出现一道身影，拥有让他觉得面容可憎的面容。 东皇胜停下脚步。 “我是你的执念吗？” 那人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东皇胜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的错开目光，和她擦肩而过。 他又走了许久，红衣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脸上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骄傲。 东皇胜移开目光。 “我会打败她的。” 东皇胜手里出现雷箭扇。 “而她身在半劫界，我又怎能被心魔停滞住脚步。” 雷箭扇挥出。 他凤眸阴沉。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东皇胜来到半劫界后 “我才不会犯这种错误！” “轰！” 半劫界的天空白云和乌云在交替着旋转。 半劫界辽阔的土地上，有一片恍若荆棘的草原。 草原中心，被层层荆棘包裹住的吊脚小楼里，木之青抬起头望着天空。 她停下抚摸白虎的手，弯起眉眼。 “是他。” 他将穿越紫灵河而来。 “真是迫不及待啊。” 吊脚小楼虽然被荆棘包裹，但是一切运转如常。 她的视线不会被荆棘所阻，她能望得到天空。 吊脚小楼的院中，荆棘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鱼池，避开她的白虎，为她的前路自动避让。 木之青站起身，“不陪你玩了。” 白虎委屈的看着她。 木之青不改主意，身上的气息质朴，看上去就像个凡人，和白虎站在一起显得很是柔弱。 可是白虎却不敢冒犯她。 木之青摇曳着裙角，身后的长发已经长出来了，在腰后随着动作而动，每一根长发都在飘动，黑亮拥有光泽。 她走进吊脚小楼中，荆棘重新聚拢。 “我等着你来找我啊。” 只留淡淡一声笑音留在院中。 白虎撑起前脚，坐在院中，琥珀般的瞳珠上倒映着荆棘，它却仿佛能通过荆棘看到那座吊脚小楼。 静静看了许久，白虎抬头看天空，闭上眼睛又趴了回去。 东皇胜猛的喘气，转身向后看去。 隔膜后的红魔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不住想要通过隔膜往里面挤。 隔膜之后……是紫灵河。 东皇胜凤眸微动，看向脚下。 延绵数千里的大地就在他的眼前。 其中，萧条甚多，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能感觉到。 这就是……半劫界吗？ 忽然，身旁传来异动。 东皇胜挥动雷箭扇，毫不犹豫将越狱成功的红魔绞杀殆尽。 隔膜消散，只剩下灰沉沉的天空。 整个世界更显寂寥。 东皇胜看了一眼原本隔膜在的地方，然后缓缓落地。 他知晓紫灵河中尽是妖魔，但是他没想到半劫界竟然就在满是妖魔的紫灵河之下。 头顶……就是紫灵河吗？ 或者……头顶便是玄灵大陆吗？ 不，那应该只是穿过某一个结界。 他现在已经到达另一个世界了。 东皇胜落到一片荒漠之中。 她在哪呢？ 东皇胜选择了一个方向，在荒漠中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他真的走出心魔了吗？ 不由自主的，东皇胜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忽然，他脚下一顿，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寒冰弥漫到他脚上，甚至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东皇胜心一跳。 他竟然抗拒不了！ 这是一股他从来未曾见过的强大气息。 明明……他已经是练虚了啊。 寒冰之上，有人从远方缓缓走来。 就在那人出现的同一时间，寒冰蔓延到腰上便停下了。 东皇胜望着那边，然后一愣。 他看到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冰蓝色的衣裳，脸上好像也被冰冻住一般，寒冷如冰。 她的身子高挑，身形单薄，停在东皇胜面前时，只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东皇胜便感觉到窒息。 一片荒漠，全被冰封住。 “你就是刚刚飞升的那个家伙？”她的声音都仿佛带着寒气。 东皇胜凤眸看着她，“你是谁？” “我？”女子在他周围绕了一个圈，好像是在打量他，“我叫冬山。” 冬山…… 东皇胜作为东皇家的顶端人物，自然是好好查过飞升半劫界的人都有谁的。 “看来你不是宿家人。” 东皇胜答道，“宿家最有潜力飞升的前任家主因为渡不过情劫，已经和飞升无关。” “也就是说，近千年他们都不可能飞升？”冬山忽而大笑，“真是报应，还有度不过情劫的宿家人。宿家的人还真是一些情根深种的大情种啊。” 后面那一句嘲讽的意味很浓，东皇胜没有接茬。 “那你呢？你是谁？” 东皇胜道，“我叫东皇胜。” “东皇……”冬山冷嗤一声，“果然，除了你们这些备受盛名的家族和宗门，能飞升到半劫界的还有谁呢。” 东皇胜闻言凤眸微动，“一千多年前有一个散修飞升……” “她啊……”冬山挥手，“我原先以为她和节灵扯上关系，节灵和那家伙关系匪浅，我便不屑于去见她，没想到到头来是我看走眼了。” 她挥手之下，冰封褪去，东皇胜身上的寒冰不见，他却一时不能动弹，竟然狼狈的跌坐在地。 “哈哈哈！”冬山仰天大笑，“你们这群东皇家的疯子，要不是怕东皇绝没事找我打架，我还真想留下你解解闷！” 东皇胜顾不得其他，踉跄的站了起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木之青现在在哪儿吗！你的意思是你不曾去见她，她也不曾来见你吗！” 半劫界这么萧条，在外面活动的人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只手，东皇胜原本以为以木之青的性格，她应该会挨个找乐子，等到他来半劫界的时候，她应该早就闻名此处，人人都知晓了才对啊！ 冬山道，“她在荒漠之上生长了一片草原，你往生机最盛的地方走去就是了。” 她的身影在淡淡消失。 “看在你告诉我这么一个好消息的份上，我再奉劝你一句，别人的地盘可不能随便进，小心……死哦。” 冬山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东皇胜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他剧烈的喘着气，被冰封的地方还在隐隐刺痛。 他看了一眼方向，向着感知到的生机勃勃踉跄走去。 为什么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木之青…… 他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荒漠。 你到底在哪儿。 数月后，东皇胜停在荆棘前不住喘气。 “废物，你也太弱了，你现在谁都打不过，不好好修炼四处跑什么。” 东皇绝在东皇胜的周围四处飞。 东皇胜飞升后没两日，他的祖宗便找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是出手和他打了一架。 东皇胜无法招架，但是他还是没放弃找木之青。 现在，他终于到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荆棘为他让路 东皇胜没有理会东皇绝，现在他的目光全然被面前的荆棘抓住。 木之青就在里面吗？ 他不由得觉得有些不真实。 跨越千年时光，他真的来到半劫界了？ “你往这来做什么？”东皇绝无聊的化作一团灵光，在东皇胜身边飞来飞去。 “这里面的家伙无聊得很，我当时不跟她打架可不意味着永远不和她打。可惜我试过好多次，都不能越过这片荆棘，反而弄得遍体鳞伤。” 说到这里，东皇绝的声音有些阴沉，“能把我弄伤又让我无可奈何，她明明有资格和我打一架！却跟个乌龟一样龟缩在里面不出来！太可恶了！” 说着，他化作的灵光朝荆棘跃去，却在触及荆棘的时候被弹开。荆棘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他，落地的时候不由现了人形。 那双和东皇胜如出一辙的凤眸里满是不甘心。 “有本事你出来和我打一架啊！” 看来东皇绝说话没有半分掺假，他确实对这片荆棘毫无办法。 也是因为如此，东皇胜更能体会到东皇绝的心情。 明明就能酣畅淋漓的打一架，近在咫尺，结果却只能荆棘之外徘徊着。 东皇胜的目光落在荆棘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人屹立着，淡淡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却给他带来无限压力。 这是比冬山还要强的人。 东皇胜意识到。 他不由握拳，心中燃起战意。 只是一眼而已，他身上的灵力就按耐不住想要来一场打斗， “他你就别想了。” 东皇绝显然很了解东皇胜，“他是我的对手。” 东皇绝凤眸带上一些复杂，“他叫节灵，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想跟他打架，你还得过个几千年才有资格。” 节灵…… 东皇胜被战意燃烧的理智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老是守着这些荆棘不动弹，想跟他打架他都拒绝。” 东皇绝看上去是真的烦恼，“这一个两个怎么回事！本来这个地方就够无聊了！” 东皇胜忽然心神一动，看向荆棘。 半响，他忽然向着荆棘走去。 东皇绝也不拒绝，抱臂斜看着他，“别怪我没提醒你，被荆棘刺个重伤我可不会帮你疗伤，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要是不试试我才会看不起你。” 东皇胜走向荆棘，荆棘近在咫尺。 然后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荆棘忽然向两边退开，为东皇胜让开一条道路。 东皇胜一顿，紧紧握起拳头，他步入荆棘之中， 东皇绝不过短短半秒愣神，顿时反应过来，飞速向着东皇胜撞去。 “我要进去！” 可是晚了，东皇胜进入后，荆棘又重新包裹起来，东皇绝又被荆棘弹开，身上都是伤痕。 东皇绝恼羞成怒，“东皇胜！为什么你能进去！难道老祖我还比不过你吗！” 可是东皇胜已经不见踪影。 荆棘还是原本的老样子，和往年没什么区别，东皇绝跳脚。 “安静些。”淡淡的声音传来，东皇绝的凤眸紧紧盯着节灵。 节灵望着那片荆棘，没有试图进去，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望着荆棘的星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边还要嫌弃东皇绝的吵闹。 东皇绝眯起凤眸。 他不蠢，他感觉到了这其中的猫腻。 “你不是和那个女修关系不错吗？为什么她宁愿放我的徒孙进去，也不愿意放你进去？” 节灵没有回答。 前方的荆棘在不断往两边退让，身后的荆棘又合拢，身旁的荆棘等他走过之后又会合拢。 荆棘连他的老祖东皇绝都阻挡不了，若是一个不慎，尽在荆棘包裹中的东皇胜便会溅满鲜血。 他却一点都不惧怕，凤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他死死的看着前方，丝毫不惧怕荆棘，一路向前。 终于，分开的荆棘中露出吊脚小楼的模样。 几乎是一看到这座吊脚小楼，东皇胜就能想起木之青。 这像是她会喜欢的地方。 近在眼前了，东皇胜反而停下了。 分开的荆棘在静静的等着他，身后的荆棘却不曾分开。 他早已没有了退路。 东皇胜抬步，步入吊脚小楼中。 荆棘在身后合拢，他来到了一片洁净的地方。 光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吊脚小楼中燃烧着蜡烛，显得此处带有一些温馨。 东皇胜看到另一边的门开着，他缓缓走过整洁干净的桌椅，越过带着岁月痕迹的躺椅，来到了门前。 一股茶香率先扑面而来。 屋后是一个院子。 院子上被荆棘包围住，却光线明亮。 鱼池中透明的鱼儿在游来游去，鱼池边雪白的白虎在用爪子逗弄着鱼儿。 鱼池两边还种着一排茶树，长势喜人。 一旁的院子中有一套桌椅，桌上是各种茶具，袅袅热气带着茶香萦绕在院中。 桌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泡好一杯茶，轻轻将茶盏放在对面，然后笑意盈盈的抬眼，微微歪头，“你来了呀。” 东皇胜一言不发的走近属于他的那杯茶盏，茶香气缭绕。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人。 可是高处矮处她似乎都不是很在意，而是挑了挑眉。 “不坐下吗？” 东皇胜沉默，然后坐下来。 视线几乎齐平，他更清楚的看到对面那人的眉眼，还有她弯弯的眼眸。 皮肤白皙，笑眼眯眯，一身绿衫一如往昔，却让他觉得面目可憎。 “恭喜呀，东皇道友，你飞升了。” 东皇胜看了她半响，不发一言。 木之青伸手，示意他喝茶，“这就是迎接礼了。” 方才一路的荆棘盛开，已经足够迎接礼了。 东皇胜已经很好的意识到他此时根本无法一偿宿愿。 她就是故意的，将答案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唤醒他的理智，告诉他：看吧，你打不过我的。 东皇胜拿起茶盏，更想把茶盏摔碎到那笑盈盈的笑脸上。 可是他握紧了茶盏，心中激荡，胸膛不住起伏，却只是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雪融茶的凉意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不轻不重的放下茶盏，凤眸中带着邪意。 “是啊木之青，可真是好久不见。” 第七百三十八章 晋升渡劫 东皇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凤眸中邪气四溢，几乎看不出他的心中如何激荡。 木之青弯眸，“东皇……” “别这么叫我。”东皇胜看着她说道，“别这么叫我。” 他好不容易保持平静。 别这么叫他。 他的凤眸内分明充满邪火，他藏在桌下的手青筋出现，却只是握拳。 木之青便撑着下巴，似乎有些新奇的上下打量他好久，这才说道，“那就让我们聊聊玄灵大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吧？”顿了顿，她笑着问，“请问聊这些可以吗？东皇道友。” “……” 东皇胜险些挤碎了茶杯，他看着木之青恶劣的笑脸，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非要这样吗？” “到了半劫界，你还是以此为乐吗？” 东皇胜猛的靠近了她。 “收起你的玩笑！” 木之青杏眸不再弯起，她平静的看着东皇胜。 半响，她弯了弯唇。 “好啊，那就让我们聊一些正经的事吧。” 她忽而落下神情说道，“让你带来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东皇胜蓦然松手，垂下凤眸。 “带来了。” 荆棘之外，久久都没有人出来。 “她不会把我的徒孙杀了吧！”东皇绝握拳，灵力激荡。 节灵眼眸上抬，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 “喂！问你话呢！”东皇绝拦住他的路，“那个木之青到底什么路数！” 节灵看了他一眼，抬起手的时候，手中出现一柄灵气逼人的剑，他平静的说道，“让开。” “……” 东皇绝一愣，因为他很少见到节灵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一时不察还真让他走了。 “……他这是又怎么了？” 东皇绝凤眸疑惑。 半劫界实在太过安静，宿煌意放出强大的神识，纵使神识能够舒展数千里，也依旧找不到一个人。 “嗯？东皇绝那家伙又去找谁打架了？” 远处有强大的气息在波及周围，那充满破坏力的灵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真无趣。”被远处的两个人用神识警告了一下，宿煌意顺势收回神识，“天天不是闭关就是打架，东皇绝竟然是最活跃的人。” 厨神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等他打完我再去看看，他打架过后的焦土有雷电味，适合做一道菜肴。” 宿煌意看了他一眼，“除了他，你也算是活跃的。” “不还有一个破烂老道？成天去捡一些破烂，也很活跃。” 宿煌意撇了撇嘴，“他啊……” 似乎不感兴趣，他没有多说。 厨神却很有兴趣，“上上上次的剑修有在东边闭关的家伙当靠山，上上次的没搭理他，上次的有东皇绝当靠山，他也就只能在战败或者陨落的家伙身上得到好处了。”他舔了舔唇，“如果能得到他的一点灵魂做菜就好了，那一定能让我更上一层楼。” 宿煌意嫌恶，“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记得到时候的菜肴会不要邀请我。” “你懂什么，经过我手的菜肴完全和原本……”厨神话音一顿，奔出屋子，“什么动静！” “轰！” 天边驱散了阴霾，却有一大片乌云席卷而来，显得本就荒寂的半劫界更显孤寥。 宿煌意赶出来，眉头紧皱又松开，“是有人晋升渡劫了！” “渡劫？谁？破烂老道吗？” “……不，”天边有几道流光，那是东皇绝赶过去的身影，“不是他。” “那是谁！” 宿煌意一言不发，身体像流星一样飞上天空。 “喂！你等等我！”厨神跟了上来，在靠近渡劫的一步之遥停下，悬浮在天空往下看去，他终于知晓了答案。 “是她！”他惊疑不定，“她才来半劫界多久？闭关也能晋升？” 厨神试图询问宿煌意，却发现他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懂，复杂得……好像天大的坏事就要到来。 “……你和她很熟？” 天边陆续有几道流光赶来，强大的神识一遍又一遍的绕开他的身影探寻渡劫之地。 宿煌意望向一处方向，神情凝重，“我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他都放任不管。” “谁？” 冷不丁厨神愣住，因为宿煌意直直的看向他，眼中带着警告，“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 荒漠中唯一的一片草原，此时荆棘盛开，四处来探望的神识只看到一座吊脚小楼。 吊脚小楼上，木之青站在屋顶上，衣裙在风中飘扬。 “轰隆隆！” 再熟悉不过的天雷在天上轰鸣，比练虚雷劫还要强横。 但是天雷在变强，不意味着木之青还停留在原地。 数十道雷劫，她竟然只身容纳，谁也不知道她那纤细的身子是如何消化这些雷劫的。 只知道最强劲的雷劫落下之后，强大的荡力扫平一切，将所有神识震开。 木之青气喘吁吁的垂眸，看到除了脚下的吊脚小楼，草原只剩下一片焦黑。 这就是半劫界荒漠的由来了。 若是玄灵大陆承受这样强度的雷劫，要不了几次，便会成为一片寂寥之地，又如何能生灵遍地。 木之青抬起双手，细细碎碎的灵力带着强盛的生机，天边的乌云散去，阳光从云后露了出来，洒在这片荒漠时，亲眼瞥见了青草生出，生机重新降临这片大地。 青草缓缓，微风习习。 天上霞光遍地，灵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将木之青拢在其中，灵雾袅袅。 “什么！” 雷劫散去的这一刻，半劫界不少人都失态了。 “为什么天有异象！” 厨神震惊的看向宿煌意，“你晋升渡劫期的时候有灵雨落下吗？” 宿煌意一脸难色，哪里还顾得上厨神。 节灵可从未说过这女子……这女子如此特殊过！ 厨神见他不答，已经无法顾及许多，蓦然腾身而起，衣衫飞旋，收集霞光与灵雨。 天空传来他快活的声音，“这些可都是做菜肴的上好材料啊！不能浪费了！” 宿煌意，“……” 他扶额。 也就只有厨神这个脑子一根筋的才会注意这点东西了。 随即，宿煌意神识放出，看到数道流光来者不善的向着草原飞去。 第七百三十九章 灵的报复心 荆棘盛开之下，青草遍地，这是整个半劫界最充满生机之地。 灵雨已经彻底停下，霞光散开，阳光还撒在半劫界的大地上。 草原上的每一棵青草都因为新生的露珠而衬得娇艳欲滴。 可惜在如此难得的美景之下，只有不速之客满身的野心忽略了这一切。 吊脚小楼上，木之青抬头欣赏着许久未见的阳光，白嫩的脖颈充分的接触着阳光，闭眼感受阳光的明媚。 “你……” 不速之客并不在乎旁人对他们的看法，不仅让空气充满恶臭，还要开口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木之青仰起的脖颈恢复平常的弧度，她歪了歪头，看着悬浮在天空的数道人影。 开口的是破烂老道，破烂老道带着不敢置信，却又炙热至极的眸光，甚至按耐不住的向前走了一步。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晋升了？你的秘法是什么！” 木之青困惑的皱了皱眉，然后释然的扬了扬眉，说道，“我时常在想为何世间有人能拥有厚颜。” “但是一想到人的多样性，我便不感到困惑了。” 破烂老道听不进这些绕绕弯弯，目光灼热，恨不得用目光舔舐出她的所有秘密，他急切道，“快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木之青落下双眸，“我想你是忘了……” 她蓦然抬手，手中木棍隐现，众人疑惑不解，因为木棍看上去实在朴实无华。 可是这样朴实无华的木棍，被木之青在手中挽了一个棍花，然后木棍激射出去，蓦然涨大数十倍，带来强大的压迫力，将破烂老道猛的打飞出去，重重的落在草原之外的荒漠上。 破烂老道一声惨叫都没出，人便像是流星一样落地砸出深坑，抵住整个身体的凶器消失不见，下一刻就出现在木之青的手中。 木棍恢复原本的大小，木之青这才看着破烂老道飞出去的方向笑盈盈的补充道，“我现在是你的前辈啊，收拾你很简单的。” 说完，她扬眉，阳光都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笑意盈盈的看向天空站着的数道人影。 “可惜了，我不是你们的前辈。” 木之青颇为遗憾的眯了眯眼。 不然她就不用看他们站在这里碍眼了。 宿煌意满目复杂。 “我认识你。”木之青看着宿煌意，然后目光转移到还在因收集到灵雨而惊喜的厨神身上，“我也认识你。” “至于你们……” 她的目光放在其余虎视眈眈的人身上，颇为困惑的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平日半劫界不见半点人，如何现在就冒出这么多人了？ 而且还都是一些…… 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头老太太。 东皇绝看看左边的灭情老太，灭情老太飞升半劫界近万年，除了闭关便是杀人，明明心里老朽不已，却保持着一张少女容颜。 他又看看右边的凌绝道长。 凌绝道长白发苍苍，瞧着仙风道骨，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阴险之辈，近些年却开始呆在他的老窝不出来。 此时凌绝道长正不露声色的打量木之青，东皇绝忽然想起来他早年似乎是靠着采补之道晋升的。 他和这个家伙打了数日，本应该早点分出胜负，可是这个家伙阴险的招数没完没了。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打架，他才不会闯入这个家伙的地盘找架打！ 东皇绝晦气的移开目光，凤眸阴沉的看向木之青，“你不认识我？” 还把他和这些家伙混为一谈？她怎么敢的！ 他上前一步，雷灵力激荡，“来吧！让我们打一架！你有资格当我的对手了！” 木之青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东皇家的人还真是执着于打架这回事。 “我不跟你打。” “小辈，”凌绝道长上前一步，风鼓吹他的拂尘，还真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千年，你是如何飞升的？” 木之青歪头，“前辈，你问这些不太好吧？” 凌绝道长抬了抬下巴，努力做出虚伪模样，“你虽然已是渡劫修士，但是你还不是老夫的对手。” 木之青缓慢的眯起眼睛，“啧。” 还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灭绝老太拥有一双阴险毒辣的眼睛，“你绝不是寻常人类。” 木之青笑了一声，往后挪了一步，“想知道我是什么，别只是站着听我说，我等你们追上来问。” 说完，千里的草原往上生长，木之青纵身跃入草原之中不见踪影。 “追！” 灭绝老太的身法比凌绝道长还要好些，几千年的老前辈了，实力也确实不容小觑，周围的草原水分尽被抽取，木之青很快感觉到了风声。 她及时侧身，飞出数百里，青草飘飘，被破坏了便又生长，灭绝老太停下动作，一双美眸不断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那小辈有两把刷子！”凌绝老道冷哼一声落地，“不过在老夫面前，都是雕虫小技罢了！” 说着他一抽拂尘，灵力与邪力并做一力而出，正要做法，忽然远处散发出一道天光。 东皇绝立刻警惕看去，“你也来！” 只见天边，白色的人影从天降临，欣长的身影恍若神明，周围的灵力自带光芒，轻易抚平了灭绝老太等人的攻击。 “节灵老贼！你这是什么意思！”灭绝老太娇斥出声，“别以为本座就不能拿你如何了！” 节灵温润如玉，神情温和，“尔等都是活了数千年的人了，难道还算不出比起眼前的利益，有更大的劫难即将来临吗？” 莺飞草长，长有数十米的青草被微风浮动，青草飘飘之时，可以隐约看见他垂在青草中的衣衫。 木之青杏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忽然间，那立于青草之上的人星眸微动，似乎与她对视上，又淡淡移开。 面对灭绝老太等人的质疑，节灵淡然道，“孰是孰非，无非尔等技不如人，莫要后悔。” 灭绝老太再去茫茫草原找寻木之青，他便没有再开口。 木之青垂下杏眸，离开了原地。 节灵侧头，却已经找寻不到人影。 “唉……”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响起。 宿煌意道，“真生分。” 第七百四十章 红魔之地 “就因为旁人疏远你，你便起了报复心逗人一逗。”宿煌意缓缓走过来，“你刚刚想说些什么？何故吓唬只说了一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那些老妖怪都察觉不了的？” 节灵转身，落在茂盛如树林的青草间，“不与你说。” 宿煌意无奈，“喂！” “与其操心这些，你不如想想这里的动静会不会引来冬……” “好了！”宿煌意在他身后喊道，“我知道了！我不问了！你别无差别攻击我！” 节灵可倒好，还回头冲他温柔一笑，然后就收起笑容头也不回的走了。 宿煌意的脸色发青，却又对周围环境疑神疑鬼，“算了算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吊脚小楼早已消失在茫茫草原中，不管灭绝老太等人如何施展法术，都破坏不了这里的青草分毫。 他们越发觉得此处不凡，反而越不愿意离开。 被隐藏起来的吊脚小楼内，东皇胜怪异的看木之青一眼，“那个节灵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木之青的杏眸带着笑，“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没想到他却是看破不说破。” “什么意思？”东皇胜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与你一同办，便是绑在同一艘船上，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木之青想了想，勾唇道，“你放心，他可不在意这些。” 东皇胜不信，“他身处半劫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为玄灵大陆考虑。” “别人我不确定，他嘛……”木之青转而说道，“你确定最强的人都在这里了？” 东皇胜看着她。 木之青挑眉回望。 “……凌绝老道是合体期，我东皇的长辈也是合体期，还有灭绝老太一个大乘和节灵，至于其他大乘的修士还有没有……那可不好说，有的可能已经陨落了，有的可能还藏在某一处。毕竟修为到了那个份上，寿命也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有的是办法和法宝延续自己的性命。” 木之青唔了一声，“那就再等等吧。” 东皇胜忍不住道，“好，他的事情我不问，但是你呢？玄灵大陆的安危又与你何干，你为何愿意这么做？” “你才刚来半劫界。”木之青示意他眺望远方，“你不觉得这偌大一个世界，好像缺少了什么吗？” “……” 木之青蹲下身，看着青草抽芽生长，“好了，我那么多年前就筹划这件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多问。” “……” 显然，木之青是不耐烦了。 东皇胜黑了脸，“是，此事全凭你心意。你愿意做对玄灵大陆是机遇，不愿意做旁人也奈何不了你。” 木之青轻咦一声，眉眼带上恍然，“原来你害怕我临时反悔。” 东皇胜撇过头去不语。 木之青轻笑，“放心吧，不会的。” 她转身骑在白虎身上，“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旁人发现不了你。” “……你要去哪儿？” “这你就不必管了。” 青草让开又合拢，木之青不知道去了哪里。 青草漫漫，节灵碰到凌绝老道，凌绝老道主动避开，他却停了下来，望向远方。 半响，他垂下星眸道，“你何必躲着我。” 轻风吹起青草，节灵周围空无一人。 节灵看着一处方向，白虎轻触地面，朝着他走来。 白虎亲昵的叫了一声，蹭了蹭节灵的衣袍。 “她去哪了？” 白虎轻轻叫唤两声。 “你不知道？”节灵轻笑，“说来也是，她都将你还我了。” 他的目光放远，“既然要玩捉迷藏，那就让我猜猜看吧。” 猜猜她在哪儿。 木之青渡劫之后，说来也奇怪，半劫界一连多月都是个好天气，雾霾的云朵散开，太阳暖融融的。 乍然看上去，好像荒漠也不再那么孤寂了。 木之青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荒漠上，眺望很远，她挥手洒下几颗种子，几棵小树苗竟然从荒漠中长了起来。 “这里的木灵力实在少得可怜。” 木之青的身影消失，再出现时便在某一处天空。 她伸手触摸虚空，自然什么都没摸到。绿色的灵力涌现，星星点点的弥漫在空中，有一层红色的壁垒缓缓出现，仔细看还能看到壁垒正在涌动。 是红魔。 红魔赤红着眼，急切的想要涌入，正好木之青松手，壁垒消失。 “半劫界里的红魔呢？”木之青困惑的眨了眨眼，指尖缠绕上红魔的气息，施展法诀去追踪。 好一会儿，她松了口气，“找到了。” 木之青眉眼弯弯，“让我见识一下吧。”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半劫界看似萧条，但是也有可取之处。除却那些被各方人士圈养起来的药园子，也不乏一些天地灵物。 半劫界木灵气不多，是以能感觉到的木灵气都是供养天地灵草的地方，只是那些天地灵草一旦孕育而出，便早早就被那些人精归为有主之物。 而魔气对这些天地灵物有害，纵使红魔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但是娇弱宝贵的灵草可承受不了任何一只红魔的出现。 于是理所应当的，那些各方人士默契的将红魔全都归拢一处，就放在东方的边角之地，并用阵法束缚起来。 木之青来到边角之地时，周围数千里都没有人烟，更没有什么灵气肆意之处。 裙摆微微晃动，木之青步入一处荒石，阵法的波动隐隐约约。 这就是束缚住红魔的阵法了。 一旦迈进这处阵法，眼前便是黑暗一片，望不见天空。 木之青灵动的眼眸中，望见黑暗里逐渐亮起的红光，密密麻麻，如同当日在紫灵河一般。 周围尽是滔天魔气，面对如此盛景，木之青微微挑了一下眉，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明朗的天空下，白虎慵懒的迈动着四肢，跟随在节灵身旁。 忽而，它停下脚步来，面露警惕的盯着前方的苍石。 节灵星眸微微眯起，温和道，“看来红魔诞生了不少。” 虽说红魔都被关进紫灵河，但是半劫界到底曾经是红魔的大本营，只要魔气仍在，难免还会诞生妖魔。 “她也在这里吧？” 喃喃一声叹息。 第七百四十一章 他的过往 绿衫翻飞，木之青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寒冰之上，她放眼望去，周围一片寂寥。 她意外的挑了挑眉。 半劫界是有几座冰山，但是她记得这里原本可是一座荒漠。 半劫界的修士本事大得很，物转星移都不算什么，虽然到处都是荒漠，但是修士的举手投足之间，就算是移一座山来都不什么。 不过很快木之青转念一想，就知道此处是怎么回事了。 “与冰系有关的修士啊……” 木之青一看便知这绝对不可能是大乘修士的地盘，因此她并不急着离开，反而饶有兴致的在寒冰上行走。 她本在边角之地，可惜还没待多久就感觉到节灵的气息，于是只能赶紧从那里离开。 想到这里，木之青淡淡一声叹息。 唉，打不过，打不过啊。 若是打得过，她又何须躲着他。 其实时日长了，节灵若是狠下心来，纵使一时半刻找不到她，但是她又岂能永远躲着他？ 是以，她的动作最好快一些。 就算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此事，至少也要将水搅浑才好。 明明内有忧患，外招忌惮，偏生木之青还能眉眼轻松，光看外表，好像一点都没往心里去才是。 现在，就让她探探这位实力不错的家伙为何不往草原那去吧。 木之青有心想要找的话，论起躲藏和找人没人找得过她，她很快找到一个女子。 那是一片寒泉，女子站在寒泉边，说自己叫冬山。 “我听说了草原的事。”冬山抬起下巴，倒是没什么敌意，反而饶有兴致道，“那些老家伙刚愎自用惯了，可很久没吃过亏了。” 半劫界不光地方有意思，人也有意思。这里的修士自凭实力，也不信任他人，全都是独自过活。不在他人有难时掺上一脚，都算他们很有仁义了。 木之青歪头，“你为何不去呢？” 冬山撇了撇嘴，面露不屑，“他们为飞升抢破了脑袋，也不见这万年来有谁飞升。我脱离玄灵大陆已是万中无一之事，还不如怡然自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人啊，总是不知足的。 木之青笑眯眯，“还是道友看得通透，又有几人能活得如同你一样逍遥自在。” 很显然，这位冬山姑娘懒得耍心眼，说话行事都很是无所谓。 “逍遥自在？”冬山冷笑一声，“就姑且算是吧。” 木之青好奇的看她，半响恍然大悟，“原来就连道友这样的通透的人，也有烦恼。” 冬山不愿理她，“你若不想打家劫舍，就尽快离开我的地盘，不然我也不是好惹的。” 木之青杏眸一弯，轻轻道，“若是半劫界大乱，你会如何？” 此言一出，静默许久。 冬山上下看眼她，忽然冷笑一声，“半劫界何时不乱？若是你有这本事，我倒是还敬佩你几分。” 木之青轻笑，一个储物袋漂浮在空中，“这是适合生长在冰寒之地的茶叶，名为雪融茶，便当是我见道友的见面礼了。” 冬山一愣。 木之青却已然消失在原地。 冬山思考一会儿，召来储物袋，刚刚打开，便是一众茶香。 这是半劫界从来没有的味道。 冬山目光中不由有一些追忆。 果然是玄灵大陆的产物。 玄灵大陆……她都快忘了故土。 见面礼没有问题，冬山看向天际，面上却添上一些复杂。 冰雪之中，并没有就此沉寂下去。 冰雪忽而从远处消融。 冬山的眉眼煞气腾腾，望着远方的冰雪从远及近的消融。 忽然，消融的冰雪中出现一抹纤长身影。 白衫如同月辉，节灵站在岸上，垂眸望着寒泉中的冬山。 “方才可有人拜访冬山？” 冬山冷笑一声，脸上冰色的图腾若隐若现，她在忍耐着自己的怒气。 “稀客啊！听说你闭关数千年，怎生一出关就来冒犯我的领地！” 节灵望向她手中的储物袋，空气中似有淡淡茶香。 空气一时安静。 半响，节灵往后退一步，“看在煌意面上，吾便饶你一次。” 冬山脸上的图腾越甚，被她强行忍耐。 “我打不过你便是打不过你！关他人何事！” 节灵沉默摇头，看向远方，身影消失。 “轰！” 冰雪飞扬，如同主人的思绪。 “可恶！可恶！” “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忌惮他，为什么呢？” 绿衫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雪地上，飞扬的冰雪影响不了她分毫，她亦屹立不动。 冬山猛然一僵，震惊看去，“你没离开！” 她更震惊的是节灵竟然没有发现她。 木之青叹了口气，很是幽怨的说道，“你看到了，我有麻烦在身。” “你为何不被他……”冬山的话音戛然而止。 这不是她该问的。 可是木之青却是分毫不介意，笑意盈盈道，“若没有一技之长，我怎么敢走出草原。” 冬山张口半响，忽然卸了力气说道，“他是个疯子。” “你了解他吗？” 冬山垂眸，“通过他人之口，知晓一些。” 至于是谁，冬山显然不想多说。 “起初他名声不显，在玄灵大陆也多是盛名，可是来到半劫界之后……”冬山复杂道，“但凡有逆他者，他都斩杀不待！” 木之青听得认真，冬山的脸色稍缓。 “不过说实话，这听上去很难想象。” 冬山冷笑，“以前的半劫界可不是如今这样各自为营。当初许多人看不惯节灵，借此聚在一起围攻他，俱被他杀得溃散！如今的凌绝老道和灭绝老道，全是那时候分食他人修为强盛而起！” 冬山紧紧盯着木之青，一字一句道，“若是有机会，无人不想杀他！” 木之青挑眉。 她的脑海里忆起节灵清朗的眉眼。 半响，她饶有兴致的道，“若是他处于下风，其他人岂不是群起攻之？” “可能吗？”冬山冷笑，“若是真有那种机会，那我还真是期待那一日！” 木之青若有若无道，“据说……他是继承了大能的遗迹发达的？” 冬山闻言，意味不明的道，“你知晓得倒多。” 木之青眯着眼笑。 第七百四十二章 了解他 破烂的小屋里，充斥着各种破烂，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几副森冷的骨架。 破烂老道哎呀叫疼，骂骂咧咧的声音萦绕此地数日。 他抽着气，心疼的掏出一副骨架，吸取里面的精气。 半响，一簇骨灰稀稀落落落到地上。 这次带来的力量甚多，破烂老道好受了一些，闭目修炼起来，周围的灵力带着若有若无的邪气，充斥着整个屋子。 微不可闻的，一抹绿光和邪气混合在一起，眨眼消失。 一片尸山血海中，破烂老道搓搓手，乐不可支的扑到尸骨里挑拣起来。 “哇！渡劫期的尸骨！捡到宝了！练虚期……也还不错嘿嘿嘿！” 心魔甚是无语的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 “你怎么不直接现身？” 木之青化作一道小绿光，轻笑一声，“我伤了他，出现在他的心魔里有什么奇怪的。” 在半劫界大多数人眼里，她可还被凌绝老道等人困在草原中，哪里能随意现身。 更别提，还有一个紧追不舍的节灵。 绿光飞出，木之青纤细的身影忽然落在尸山血海之上。 破烂老道脸色一僵，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痛。 “你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绿藤从四周飞起，木之青眼中绿光闪烁，不似真人。 她缓缓靠近破烂老道，直到他摔到血海之中，沾染了满身荤腥。 “听说你的道法很特别。” 破烂老道目露惊恐，他已经分不清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握，使得他什么都不敢多想。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忽然画面一变，周围的血海变作虚无，一片荒芜之下，天边忽然出现一道白影，将血魔斩杀剑下。 强风剧烈鼓动着，破烂老道身上干燥无比，他卧在干草之中，他瞪大老眼。 风吹动白衫，天上的人从天而降，他拥有一张深刻面容，一双星眸仿佛装了天上星月。 “节灵老怪！” “节灵”未曾看他一眼，径直朝着木之青斩去，“拿命来！” 眨眼间，两人胶着在一块，下一瞬，白衫高高在上，从天边飞去，原地只剩下木之青，她躺在血海之中，不知生死。 周围又变作一片血海，尸体堆了满山，木之青深陷血海之中。 破烂老道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从血海中爬了起来，缓缓靠近木之青。 明明异常之处那么多，他却半点都想不到，反而觉得快意无比，完全虏获他的心灵。 “叫你伤老道我！到头来还不是要在他手下吃亏！你功法如此奇特，待老道融合了你，功力定会更上一层！” 说着，破烂老道迫不及待运起功法，弯腰就要撕了地上之人的血肉。 忽然的，血海中的人猛的睁开眼，一双杏眸亮着绿光，身旁的血液使得她看上去极为妖异。 破烂老道僵在原地，眼睛被那双杏眸紧紧注视着，无法移动分毫。 木之青缓缓从地上立了起来，与此同时，旁边的尸山从最顶上的那具尸骸开始，缓缓恢复成血肉。 旁边的尸山血海忽然变了一个场景，那是一片荒漠。 彼时破烂老道刚刚飞升，却因为闯入别人的地盘被狠揍了几顿，他气不过便又折返回来，藏在荒石中忽然看到眼前一幕。 白衫人影高高在上，那刚才还狠揍过破烂老道的人毫无抵抗能力。 节灵挥手，周围荒漠更是一点生机都无，白虎咬断了那人的咽喉。 他的尸体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地上。 荒石中的破烂老道恐慌不已，猝不及防间，他和天上那人对视上了。 ……一秒……两秒…… 好像过了百年那么长，又好像只是刹那之间。 那高高在上的人平静的收回视线，连同白虎一起消失不见。 破烂老道从荒石中出来，荒石变成沙土，他抖着双腿靠近尸骸，忽然发了狠撕咬尸骸的血肉。 身在半劫界的修士，本身就是一样宝物。 尸山上的尸骸一具一具减少，重映死前的一幕幕景象，那白衫身影始终高高在上。风云变幻，使得半劫界荒漠遍地，直到尸山见了底，白衫人影再也没有出现，破烂老道的实力提升上来，便靠坑蒙拐骗继续提升实力。 最后一具尸骸化作沙土，缓缓落到地上，破烂老道的瞳孔倒映出尸山血海。 周围一切恢复原样，眼前绿衫飘动，他的瞳孔倒映出木之青带着三分笑的灵动面容。 “原来如此。哪怕是靠别人尸骨修炼，总要有个开始。” 而刚开始的破烂老道若是仅靠自己，又杀得了谁呢？ 破烂老道瞪大眼，猛的跌坐在血海中。 他在哪里？ 混混沌沌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他靠恶名昭着整个半劫界，半劫界的修士尸骨全都是他解决的，可是数千年过去了，没人会想到他刚飞升的时候是怎么得到尸骨的。 若不是刚飞升的时候得到尸骨，他恐怕等不到恶名昭着便会被人随手捏死。 没人想到这一点。 就连破烂老道自己都忘了。 可是他忽然想起来往事了。 在木之青的帮助下想起了。 不……不是木之青！ 破烂老道猛的睁大眼，“这是心魔！这是心魔！” 他一声哀鸣，猛的睁开眼。 眼前是破烂的屋子，熟悉至极。 他身上带有熟悉的苦痛，那是重伤未愈，引发心魔到来。 破烂老道后怕之余，心里闪过一抹疑惑。 若是引来心魔，那应该早就走火入魔才是，怎么还能醒来？ 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发觉周围寂静无比。 他心里咯噔一声，死死盯着半敞的房门。 房门之外，立着一道白衫人影。 房门打开，节灵一双星眸，静静的看着床上狼狈的他。 “……” 木之青解决完心魔讨要感谢之物的事，这很简单，只要给它抓一点妖魔给它吃就好。 它常年混迹于修士的心神中，若不是木之青靠近它，恐怕都没人为它提供美味的食物了。 “这次的恐惧和邪气我很喜欢。”心魔流口水，“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叫我。” 心魔消失了。 木之青轻轻一笑，望着远方的破烂小屋。 第七百四十三章 开始搞大事 远处，破烂小屋燃起火光。 木之青挑了挑眉，笑得开怀。 装的那样好，可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让她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呢？ “吼！”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虎啸，是一头白虎。 紧接着，那白衫人影也转过头来。 相隔百里，却好像四目相对，跨过无数距离与屏障。 木之青的笑容一僵，“……”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就此追逐起来。 玄灵大陆中，万里冰山正处休眠之中。 松石带着天卦岛一众老头老太太拿着卦盘在各个冰山中徘徊。 他们远赴北大路，从南大陆遥遥深海中而来，跨遍玄灵大陆天涯海角，却半点不显得疲累，尽都是面色肃穆。 玄冰城的城主早就换成管明，他险之又险保留寿命，如今只有一事尚在心中，若不办成，他恐怕心中难安。 昔日的玄冰城城主，在千年前飞升失败后，便只剩下一抹残魂，物是人非。管明走遍玄灵大陆，寻得残魂寄存之石。 八字胡残魂感叹，“若是成功，便不枉此生了。” 恰在这时，云竹从北寂桥走来，步入万里冰山之中。 这许多年以来，他的脸上增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少了当初许多圆滑。 古朴的年华在他身上看得到岁月的远去。 他严肃着一张脸，“玄霜树内又是异种遍布，比上次更多了几分。” 管明抬头，望见那仿佛能够遮天蔽日的玄霜树，明明那样庞大，却像是中空之树，在气盛之余，不由显出几分衰败。 这样的玄霜树他不是不曾见过，只是那时雷劫到来，玄霜树焕然一新。 而不过过了数千年，便又故态复萌。 紫灵河并未被冰寒冰冻，但是也显得有几分萧瑟。袅袅白雾蒸腾而上，状似十分无害。 但是只要是玄灵大陆之人，便不会有一人小瞧这紫灵河，不管它是波澜壮阔，还是波澜不惊。 而身为玄冰城城主，管明更知晓紫灵河的厉害。 只要这紫灵河存在一日，这玄霜树只会永远千疮百孔。 “跑出来的妖魔多否？” 云竹沉默一会儿，然后说道，“尽管多捉知魔，但是未来之事还是难以预测，没有妖魔敢进玄冰城，倒是北大陆之外，将有更多小宗门被妖魔屠戮。” 触目惊心的话仅是让管明闭了闭眼。 近千年来，妖魔更加肆虐，诸如此类的事情管都管不过来。 好像是自从那个人离开后，妖魔便更加变本加厉，又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北大陆再也镇不住无数妖魔。 再这样下去，处处繁华的玄灵大陆只会变作妖魔之地。 所幸…… 管明睁开眼，看向那万里冰山。 眼前就有一条生路摆着。 只希望，定要成功啊…… “你说……会成功吗？” 管明昔日也是一名爽朗的修士，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有志之士，难免也有一些不定。 对此，云竹轻轻挑眉，向来圆滑的神情带着笃定，“自然！”他回首看向那万里冰山，脑海中出现一抹绿影，他自信非常，“有她在，那是一定成功。” 她在的时候，云竹没少跟她暗地里唱反调，从来都不曾真心实意夸奖过她。若是木之青知道他此时的模样，只怕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半劫界的太阳还是温吞的挂在天上，没有多少炎热的气息，光辉都不甚太多。 木之青几乎跑遍整个半劫界，那些还耽误在草原上的家伙竟然原地休息起来，打着蹲也要蹲到她的心思。 她自然是乐见其成了，但是有时候还是不免感慨永远不要低估人智商的极限。 她掐指算了算，不由嘀咕，“云竹这家伙能不能行？” 可是很快她就神色一松，因为天边风云变幻。 木之青不由搓了搓手，“终于又有人飞升了，这次是哪个老相识？” 话是这么说，但是木之青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除了那人，也没别人了。 果然在几日后，木之青远远看到天边有一道黑影，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样，锋锐的剑影似乎要划破天际。 剑影不像当初一般一往无前，多了几分内敛，但是同样势不可挡。 木之青勾了勾唇。 剑影在天边划过两道痕迹，在云朵中书写出一道刻痕，尽管很快离去，但是木之青还是察觉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果然不愧是云竹老狐狸。” 没让她失望。 木之青抬起手，手中的灵力涌现，细细密密的绿色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散发出去。 她闭上眼，沉入丹田。 丹田之中，隐隐发热。 强烈的生机气息和若有若无的一点羁绊传至心灵。 起先，这股灵力的动静很小。可是很快，随着细细密密的光点传往半劫界各地，一切都不一样了。 羁绊随着光点步入荒漠，升入高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结界，进入黑暗之地。很快，黑暗中的存在全都睁开眼睛。 空气仿佛都在躁动。 离这股动静的冰雪之地，冰冷女子猛的站起身。 “这是搞什么？” 哪家修士闲着没事抽风了？动静这么大！ 可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不对，绿色光点全都绕着她飞往远方。 这么强盛的生机之气，这是…… 她要做什么？ 不管转眼的时间，冰冷女子便收起了那些吐槽，重视起来。 “广归。” 遥遥无际的高空中，林广归持剑而立，剑光的锋芒还未隐去，他的剑刚刚大放光芒，身边的云朵还未聚拢。 林广归转过身，向来稳重的眼里闪过一抹喜悦怀念。 “师尊。” 他的师尊，道号剑义，已经飞升半劫界千年，向来低调极了，只一心闭关修炼。 时隔千年之久，师徒二人隔着一个世界再次相见，仿佛什么都没变过。 两人并肩立在高空，看着无数绿色光点升上高空。 这些来历神秘的东西让半劫界不再像以往一样平静，无数人忌惮至极，却很快发现绿色光点并不近他们的身。 这是做什么的？ 谁在搞事情？ 剑义看着眼前一幕，轻轻一叹，“广归可否告诉为师发生了什么了？” 一朝闭关睁眼来，果真物是人非。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中招 偌大一个天空，就像是一副画卷，被星星点点的绿光沾染在一起。那些绿光通往半劫界各处，直到隐隐有汇聚之势，聚集在某一处天空。 宿煌意心惊，“这是何人如此嚣张？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惹来其他人捡漏！” 节灵幽幽抬眸，“她才不怕。” 宿煌意一愣，“你认识那人？” 说起来，这股气息的确眼熟。 想不了那么多，宿煌意冷冷一哼，“不管那人要做什么，声势如此浩大，我却是不可能放过的！” 最重要的是，宿煌意心中的警铃作响，隐隐约约的警示让他如临大敌。 此事对他来说，甚至对整个半劫界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宿煌意顾不得想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能够影响整个半劫界，他只知道到了他这个修为，预感绝对不能轻视！ 想到这里，他就要化作流光去往高空，却闻轻轻一道声音传来，“何不等等。” 宿煌意诧异的看过去。 节灵眉眼如星，“我是说，你最好在原地。” “……” 宿煌意一愣。随即一股寒气蒸腾到心底，让他不寒而栗。 节灵这是……警告！ 平坦的青青草原之上，暴涨的青草忽然缩了回去，变成普通大小。 灭绝老太最先发现，“莫不是异象所至？” 她心中大喜。 她在这里耽搁数年，对那女修更是势在必得，如今对方出现弱势，岂不是天助她也！ 至于那天空异象？那与她何干？这半劫界都平静多少年了，区区乌合之众，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和她抱有同等想法。 远处一道流光闪过，凌绝老道飞天而起，直奔高空。 灭绝老太轻嗤一声。 走吧走吧！他把目光放在别处，才有利于她呢！ 可是很快事态逆转，灭绝师太余光瞥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定睛看去，不由大惊，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刚安分下来的青草蜿蜒而上，和空气中的绿色光点仿佛互相配合一般，眨眼就形成粗壮树木，追着那点流光而去。 若只是这样还好，就连那抹流光都仿佛被绿色光点影响，在高空中晃了一晃，竟然显现出凌绝老道的身形来。 “呃……何方竖子！”凌绝老道的身体内躁动着，生机横冲直撞，生机本该是好事，但是这股属于他的生机却不像是他的一样，一直想要钻出体外。 他被暗算了！ 凌绝老道第一反应是这个，并且经验丰富的他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灭绝老太身上。 “灭……” 不待他暴起算账，底下的树木已经抵达他的脚下。 凌绝老道根本不将这些雕虫小技放在心上，重拳就将这些树木击得粉身碎骨，化作残片飞洒而出。 可是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粉碎的树木竟然在顷刻间化作绿色光点，和高空中的如出一辙。 不止如此，它们极为快速的朝着凌绝老道飞来。 它们恍若无物，无法抵挡，顷刻间就没入凌绝老道的体内。 不过顷刻，凌绝老道只觉得体内被压抑的那些生机像是迎风见长一样，很快就钻出体内。 他吊目暴涨，血丝出现，只因他看见他身体中生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截绿芽，眨眼就成了枝丫，以他的身体为养分。 这时其他青草化作的树木追上，将他的手脚束缚在一起，拉入草原之中。 目睹这一切的灭绝老太心神俱裂。 “怎么可能！” 她心下震惊之时，老练的经验顿时让她反应过来。 是此地有异！ 意识到这一点，灭绝老太冲天而起，就要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此时，她的体内生机暴涨，脚下的青草蜿蜒生长，朝着她追来。 灭绝老太震惊，她如何不知自己就要步入凌绝老道的后尘。可是她不愧老道心狠，连自己都能豁出去。 她心念电转间，竟然选择回到草原。 体内生长的声音淡去，蜿蜒生长的树枝又变成青草缩了回去。 “……” 灭绝老太立在翠绿的草原之中，心中的寒意止不住往脑门上窜。 这里有多么无害啊，好像没有半点危机。 她这些年，到底在什么吃人的地方呆着，却没有半点察觉啊！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下了手脚！ 是谁做的？ 除了那个女修还有谁！ 他们因为贪心呆在人家的地盘，凭着自己的实力自以为是，教训便伴随着杀机袭来，他们却已经逃不开。 以灭绝老太的修为，她自然知道凌绝老道还活着。 以他们这个境界，早已不可能轻易死去。 可是她没有忘记这万千草原的主人还未出现！ 若是不尽早脱身，等那人发现自己中了算计，那岂还有命活！ 想到这里，灭绝师太顿时使出浑身解数，神识和灵力齐出，誓要揪出体内的那些马脚。 只有到了那时，自己的行为才能够不受限！ 离这遥远的千里之外，纵使距离再远，这里发生的一切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不过雕虫小技，何至于你如此看重于她！” 节灵瞥了宿煌意一眼。 在宿煌意等人眼中，木之青比不过那些大乘期的老妖怪，纵使一时占据上风，结果也只能被人撕碎。 他缓慢抚摸着白虎的毛发，不紧不慢道，“我若是灭绝，哪怕拼着肉身不要，也要离开草原不可。” 宿煌意心中一跳。 现在他面前的可是节灵！ 节灵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那木之青在你面前当真如此强悍不成！” “她非常人，手段更非常人。” 节灵缓慢说道，“你若是不信，自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我言尽于此，自然不会拦你。” 然而节灵这么说了，宿煌意却更加忌惮。 他最清楚节灵不是什么没了爪子的老虎。 节灵任他如何做，就说明这行为带来的后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宿煌意心中胆寒，却也不是怕事之人，反而想到一件事。 “那人不是对你有用吗？如果放任着她壮大，本来她便十分狡猾，若是等她强大起来了，那你要如何是好？”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两界大乱! 闻言，节灵缓慢垂眸。 “不急。” 他不紧不慢，宿煌意却十分不解。 他认识节灵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优柔寡断过？ 只要是节灵想要的，那么他费尽心机都会得到。 可是换成那木之青了，节灵却柔弱得跟什么似的，不光什么措施都不做，还放任她去做！ 面对友人的不解，节灵温和一笑，并不做解释。 他只是……不想把事做绝而已。 他并非没有办法，只是那样，他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容他……再想想。 天地之间的气息忽然一变，所有修士都察觉到什么了。 “这是……” 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大地在震动，那些退隐深处的巨兽躁动不安，草木疯狂生长。 “轰隆！” 惊雷响起，把所有人惊得不行，“难道是有人渡劫！” 可是谁这么倒霉会在这个时候渡劫啊！ 不过很快，他们发现自己想错了。 “噼里啪啦！” 雷电蔓延在天空上，起初消失得极为快速，但是下一轮闪电出现得更加及时，直到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整个半劫界就像是末日来临一样，风雨欲来。 半劫界的修士不知道的是，玄灵大陆此时也发生同样的事情。 凡人们惶惶不安，纷纷跪下以求神明眷顾。 这自然不是因为自然的天象原因，因为若是普通的天象，他们早已习惯了。 南大陆不管富贵贫穷，全部都俯首称地，就连低阶修士都忍不住跪下，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却又是千年难得一见之景。 至于原因…… 天卦岛岛主松石轻叹一声，“这一日还是来了。” 只听天地之间虎啸雷鸣，厚重的滚滚之声仿佛在耳边厮杀。 那是什么声音？ 人们起先还疑惑，直到他们仰头看到那景，几乎目眦欲裂。 他们看到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河水倒灌，天与地之间连成一线，水雾呈现着不详的紫色。几乎成血红色，河水之中似乎有什么生物在狰狞翻滚，似是欢愉，似是挣扎。 为何欢愉？因为天地之间全是它们的狂笑声，掺杂在滚滚河水声中。 高空飞行的修士们纷纷落下，脚踏实地了之后还要腿软跌倒，更何况是心惊之下不甚没入河水中的倒霉虫，那是连一个声响都没听见。 有修士颤抖着道，“紫灵……紫灵河河水倒灌了！” 彻底刷新了玄灵大陆的历史。 数千上万年的千秋万代都将无法忘怀今日的场景。 连接整个玄灵大陆的紫灵河啊！能够吞噬一切生灵的紫灵河竟然布满妖魔！ 世人皆惊！ 然而他们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也恨不得如今身在梦境之中。 紫灵河和天连成一条线了！他们可还能活着！ 有胆小的，有不胆小的，也有不要命的。 紫灵河水若是倒灌了，原本承载紫灵河的地方呢？ 于是便有人探头去瞧，然后心神俱颤，灵魂呆滞。 拥挤的妖魔在河道中沉默的注视着他们，用它们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们，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多可怕的一幕啊！ 密密麻麻的妖魔乍眼一看就像妖魔一样！ 与它们相比，肆虐在玄灵大陆的妖魔又算什么啊！ 一时间，玄灵大陆一片内乱，各种末日来临的言论布满每一个角落。 “轰隆隆！” 雷电遍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没有消弭。 半劫界的天空被雷电分出无数条界限，就像是……天裂了一般？ 很多修士都傻了。 半劫界纵使没什么生机，但是何曾有过这种时候！ 不过他们的修为到底不是假的，心中的警铃疯狂大响，冷眼看着的老妖怪们终于不再袖手旁观。 只见数道强大的气息扫遍整个半劫界，流光飞起，数道身影在高空之上，无数灵力遍布在天空之上。 肉眼可见的，天空的裂痕似乎好转，这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的，裂痕就像是被锤了一锤子一样，在绿光的蔓延下也逐渐蔓延开来。 常年唯我独尊的修士们瞪大眼睛，“到底是谁在作乱！” 若是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他们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身影却来到沉静之地，这里关押着妖魔，妖魔因为感觉到什么躁动不已，眼中红光闪动，结界却没有动荡一丝一毫。 “你来这里做什么？”宿煌意好不容易跟上友人，定睛一瞧，不由得疑惑道，“谁加固了封印还扩大了地方？” 要说先前妖魔封闭之地还是一亩三分地，如今怎么也有七分。 节灵轻笑，“她倒是醒觉。” “她？是谁？” 节灵不答，反而结印，让结界更加稳固。白虎往前跳了一步，朝天大吼，让结界的隐晦之气消失无踪。 宿煌意看得一头雾水，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么做说不准比天上那几个傻子还要有用，于是也掺了一脚。 众多修士出场，天地之间徘徊的绿光自然消失个七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啊！紫灵河动了！” 玄灵大陆中，不知道谁高呼一声，云竹深沉的眯起眼睛，“运起结界。” 今日，他云竹就要参与颠覆整个玄灵大陆！ “吼！” 一时之间，电闪雷鸣，野兽耿家庄躁动不安。正值冬眠之际，北大陆的万里冰山纷纷震动，内里的黑色妖魔似乎被什么所吸收一样，纷纷朝着底下而去，深挖地底却又不见踪影。 西大陆的紫瘴林遍布数千年的瘴气凝固在原地分毫不动。 而东大路的万兽大山地动山摇，巨兽仰天大吼，深处的蛟龙更是不断翻滚，毁了周围数片山林。 然而最主要的，显然是倒灌的紫灵河水。 它发生了变故。 浓郁到几乎血红的河水不断翻滚，妖魔的黑影逐渐向下流动，滚滚的河水声不住翻腾，天空都仿佛染上了血红色，将冬眠之季会出现的天边蓝光给遮掩得严严实实。 “轰隆！” 又是一声雷声。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倒灌的河水像是遮天蔽日一般，朝着地上扑去。 众人哀嚎惊恐，却见紫灵河翻滚入河岸之中，仿佛龙归河山！ 第七百四十六章 我可以护你 天边的异象还在，电闪雷鸣却渐渐减弱，紫灵河却已恢复如常，河面波澜不惊，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异象，天下之人不是为其跪拜一样。 不！正因为这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天下人狂喜不已。 这是他们的跪拜起效了！神灵显灵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紫灵河的紫雾少了许多，河水更加清澈了，好像内里不再藏污纳垢了一般。 不光是紫灵河，就连北大陆延绵的万里冰山都透明如玉，内里一只妖魔也没看见。 松石猛的松了口气，强忍下上涌的血气，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如今……就看她的了。” 云竹的目光落在看似无害的紫灵河中，似乎想透过它看到什么。 她当然……一定会成功。 云竹如此坚信的想着，如同以往许多次。 “放心吧。”他唇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向来狡猾又疏离众人的脸上带着笃定。 他忽而一扬下巴，不知道为何而骄傲，什么都没说，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松石看着哑然。 他只见过木之青一次，他只觉得那位前辈嬉笑怒骂尽是鲜活，不看她的过往，只看她的外表的话，完全无法想象她为何会让云竹如此有信心。 云竹如今是玄灵大陆一大大佬，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原来也有仰望的人。 松石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满目疮痍又充满希望的世界。 那他也相信一切会如他们所愿的。 就看看……那位前辈的了。 玄灵大陆不知道是不是彻底告一段落，但是半劫界肯定没有。 “轰隆隆！” 天边的裂缝更加严重了！ 立在高空的老修士们忽而掐指一算，面色大变，立刻不管不顾的离开高空，往地面而去。 就在下一秒，裂缝之中扩大出无数黑洞，一团红色的气雾从中钻了出来。 下一秒，众人看到它的全貌。 “那是……红魔！”宿煌意睁大眼睛。 随着第一只红魔的出现，第二只第三只……直至无穷无尽的红魔从裂缝里钻了出来，无穷无尽，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 一瞬间，那些脱离牢笼的红魔们在众人的头顶掠过，耳边似乎都是它们的狂笑声。 一时间，遮云蔽日，光线全是被红魔所掠夺，铺天盖地，世界末日彻底来临！ 红魔的存在比泼盆大雨还要夸张！ 就像是神灵从另一个世界将妖魔倒过来一样！ 东皇胜咽了口口水。 纵使早有预料，这一天到来时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管再强的人，就像一头大象一样，无数蚂蚁堆也能堆死一个修士了。 难怪天上的那些修士急于远离。 不过东皇胜毕竟是东皇胜，他很快面露狂喜，迫不及待的迎难而上，冲入红魔之中大杀红魔。 在玄灵大陆时，妖魔最是滑不溜秋，想抓都抓不到，可不像如今，一个术法下去，一大片妖魔全都消散无踪。 有代表灾难的红魔历练，这次他一定会变得更强。 他一定能够追上木之青！ 强大的妖魔对于玄灵大陆来说或许是浩劫，但是一定打不过半劫界的修士们。 就连东皇胜这个飞升没多久的家伙都可以，其他人更不用说。 不过比起对付那些拦路讨人嫌的妖魔，他们更没忘记寻找罪魁祸首！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将玄灵大陆的妖魔引过来的！老子杀了他！”破烂老道在叫嚣。 他也就算了，但是能力出众者不是没有，很快，就有人锁定罪魁祸首的灵气。 那是极为强烈的生机，强烈到让人咋舌的地步。 生机毫不掩饰，就像是挑衅一样，几乎瞬间就燃爆他们的怒火。 于是他们纷纷越过数之不尽的妖魔赶去，来到生机最浓烈之处。 “是你！” 凌绝老道瞪起铜目。 绿衫飘飘，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众多如同丝绸一般的灵气环绕在此处，每一点灵气所蕴含的生机都是如此浓郁。妖魔们百般觊觎却丝毫不敢接近，红魔在外围徘徊着。 中心的人扬起双眉，脸上笑盈盈的，看着极为可恶。 她甚至还微微一挑眉，“能者多劳不是吗？把苦难抛给别人算是什么本事。” “快停下！不然我要你死！” 木之青笑了，“那你们来就是。” “你！” 可是他们谁也没动。 这股生机浓郁到有些古怪，久活成精的他们才不会做第一个出头鸟。 木之青毫不意外，笑得肆意道，“半劫界就是要有妖魔才有生机呀，我看不惯我便改变，你们若是看不惯我，就来杀我就好了。” 嚣张！ 太嚣张了！ “竖子！” 木之青眸光流转，忽而一顿，看到远处的高空中行来节灵。 他缓缓而来，义愤填膺的修士们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木之青挑眉。 几人凌空而站，氛围却变得有些奇怪。 节灵的星眸沉静，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缓缓而道，“身在玄灵大陆的人，自然心系玄灵大陆。身在半劫界的人，自然以半劫界为先。你与刚飞升的人一道做下这些，可曾想过以后会不会后悔？” 木之青笑了，“旁人与我何干？” 她的杏眸定定的看着节灵，杏眸内的光华比周围的灵气还要耀眼。 蓦然，她歪了歪头，“许久不见啊，节灵前辈。” 节灵垂眸。 为何许久没见，两人心知肚明。 木之青装傻，他也不揭穿。 “你惹了众怒，我可以护你。”他轻飘飘的说。 “节灵老怪！”凌绝老道怒道，“你以为你想保就能保得了吗！” 灭绝老太沉默。 “噗！”木之青忍不住笑，“多谢节灵前辈好意了，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这次就不用了。” 节灵看着她，“没有我，你在半劫界不会有立足之地。” 她向来聪慧，知道该怎么选。 木之青露出一抹笑，缓缓往后退，周围的光华聚集起来。“节灵前辈，你知道我是什么的。” “你说，我是那样无私奉献的人吗？” “或许，你还是不够清楚，一界的生机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玄霜树的剧变 节灵微微抬眸。 还能意味着什么？ 望着周围浓郁的木系灵气，宿煌意很清晰的看到节灵的神色变得沉默。 玉沁的声音喃喃响起，“我可以护你的。” 木之青眉眼飞扬，笑意盈盈，“可我不需要。” 她何时需要寻求别人的垂怜。 她更不需要去分辨节灵的用意到底为何。 转瞬间，只闻周围灵气一变，一股微风拂过众人的耳旁，眼前卷起漩涡。 “什么东西！” 灭绝老太恍有所觉，“木系……好熟悉的木系灵气……” “咚！” 天空的红魔已经全被边角之地封印起来，丝绸般的绿色灵力从天空冲向土地，发出嘀咚嘀咚的声音，像有一把重锤在敲击地面。 “不……这是……”刚离开冰雪之地的冬山胸膛微微起伏，“生长的声音……” 这是心跳的声音。 冬山的世界万籁俱寂，她绝不会错认。 果真，很快人们纷纷看去，只见青草纷纷退散，空中的灵气漂浮着，大地在微微鼓动，像是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往上顶着，好像什么巨物就要破土而出。 “咚……咚……” “你把什么邪物带到半劫界了！”理所当然的，凌绝老道这么认为着。 他越过节灵，排山倒海的杀伤力冲着木之青而去，节灵轻轻闭上眼睛。 凌绝老道认为只要杀了木之青，不管什么异动，不管什么愤怒都能平息，届时他再鼓动其他人去解决事端也来得及。 然而凌绝老道这么多年的经验之道却让他吃了大亏。 “等等！”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漫天的生机遭遇攻击却越加强盛，像是烧不尽的野草一般猛的吞噬掉攻击，并且化为浓郁的生机向土地击去。 “咚！咚！咚！” 这次再也错认不了，心脏的跳动声清晰无比。 灭绝老太猛的看向节灵。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凌绝老道更是怒气冲天，却退后一步道，“老夫说你这老怪怎么舍得从你那妖窝里出来了！原来你培养了这么一只小妖怪！” 节灵睁眼看向他。 凌绝老道目视前方，“半劫界近些年安生得很，可没人惹你！老夫也没指名道姓！只望你消遣够了就让她住手！若是真逼急了老夫，老夫以及整个半劫界的人都不会与你好过！” 木之青觉得啼笑皆非。 声势如此浩大，体内灵力挣扎不休，她却熟稔的怀着疼痛笑看节灵，“呀，人家在指桑骂槐你呢。” 节灵凌厉的光隐去，无奈的看着她。 不难受吗。 木之青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却收起了笑意。她手中出现一根小小木棍。 凌绝老道说道，“怎么？你要和我们打起来不成！” 木之青眯着眼睛笑，忽而松手。 通体透绿的木棍就这样穿过灵气，从高空落下。 不管凌绝老道等人使出什么招数，依然改变不了木棍落下的事实，反而被绿色灵力吞噬。 终于，木棍落在了不断鼓动的土地中央。 节灵退后一步，眸光盯着土地。 “咔嚓。” 什么东西破壳的声音。 土地裂开了，木棍被灵力缠绕，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生长。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于，凌绝老道发现了真相，“为何它强一分你便弱一分！” 若说刚才他的攻击还能靠近木之青，现在则是一点都感觉不到木之青的存在，不管是攻击还是灵力，只有目之所及。 “嘘。”木之青轻声，“你很快就知道了。” 眨眼间，破土而出的东西越发清晰。木棍骤然胀大，开始生根发芽，树根遍布数百里，一棵巨树扶摇直上的生长而出，树根越来越粗壮，生出枝叶，枝繁叶茂，眨眼就在众人脚下。 灭绝老太惊骇，终于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玄霜树！你竟把玄霜树带到半劫界！” “……” 木之青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这是我。” “……” 众人看向她。 她绿衫飘飘，立在巨树之上，巨树恍若梦中也抵达不了的仙境，将她衬得如梦似幻却又如此和谐。 这是……她？ “咚咚咚！” 巨大的震动声传遍整个北大陆，其中以玄冰城为重。 云竹跌跌撞撞的飞出人流，立在高空看着玄霜树。 管明正好被玄霜树弹出树外，双膝跪地，望着玄霜树默默无语。 “发生了什么！” 云竹心跳加快，这个节骨眼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管明没说话，云竹很快知道了。 漫天的枯枝上繁花盛开，强烈的生机布满整个玄霜树，五彩斑斓布满整个玄霜树上方。 就像是礼物一般，五彩斑斓绕过万里冰山，在万里冰山中走了一圈又沿着浑浊的紫灵河奔腾向南而去。 斑斓经过之时，青草盛开。 “玄霜树内……”管明喃喃，“满是生机。”他的眸光带着眷念，“再也不会有妖魔了。” 玄霜树繁花朵朵，艳丽的花朵与冰霜的枯枝相互呼应。 万里冰山与玄冰城青草盛开，并且向外蔓延，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四季如春的城池，不再是只有修为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途径之地。 玄霜树下，管明回眸，黝黑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眉毛与头发上的白丝清晰可见，连脸上的纹路都仿佛泛着欣慰。 “从此以后，人们的敌人只有他们自己。” 万万年前的大能们为了自己的仙途硬生生开辟了半劫界作为自己的升仙路，将一界的妖魔赶至玄灵大陆。这个举动不仅让半劫界满是荒芜，就连原本繁花盛开的玄灵大陆也不再四季如春。 而如今，万物的自然回归，玄灵大陆的规则回来了，一切都如往昔，玄霜树要成为它传说中的样子了。 它将真正成为玄灵大陆的脉络，守护着整个玄灵大陆。 它生，则玄灵大陆生。 它颓，则玄灵大陆萧萧之态。 玄霜树在往上蔓延生长，天边的蓝光散开，天际如同画笔沾染出一条金痕。 大半个玄灵大陆的人只要抬眼，就能看到那繁花盛开的玄霜树与那天边异象。 “这是好事，不是吗？”云竹的脸上不禁出现笑容。 他忽而一顿。 树下的人皮肤正在结冰，笑容还尤在嘴边，灵魂气息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 云竹默默低下身子。 走不上升仙路的人注定只有身陨道消的结局。 第七百四十八章 厚爱 巨大的树枝繁叶茂，那片片绿叶泛着最美的光泽，目之所及处尽是满满生机。 “你不是人！” 恍然大悟的声音惊遍巨树上空。 宿煌意咽了咽口水，听着灭绝老太继续失态的声音，“不可能！玄灵大陆那么多八阶妖兽最后只有陨落的结局！万万年来皆是如此！怎么可能有妖成功化形还能飞升半劫界！这不可能！” 节灵双眉微微聚拢，轻声说，“她可不是妖。” 他不是在给谁做解释，而是觉得不顺耳轻声一说，但是无人能够忽略他的声音。 “这么浓的生机……”厨神忍不住上前一步，“多少云朵也比不了的盛宴，可否给我研究一下！” 木之青看了他一眼，轻啧一声。 她忽而展袖，消失在树中，懒散的声音响起，“睡觉去了。” “……” 巨树安静的矗立在上空，满界浓郁的生机勃勃不减，除了在边角之地传来哀嚎，又惊喜又挣扎的妖魔声音再无其他。 世界好像重归平静。 哦……不…… 东皇帝尊正在巨树下大声发战书，“你躲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这么特别就出来和我打一架！看看谁胜谁负！” “节灵老……” 节灵波澜不惊的眼眸缓缓看向凌绝老道，他骤然噤声。 “感觉出来了吗？” 灭绝老太掐指算了许多遍，失声道，“虽然算不出来，但是我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她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像玄霜树了！” 厨神不满，“一个挂满冰碴子的冰块和这么美味的生机哪里像了！” “喂！古怪剑修，你徒弟不是刚从下面上来吗！他知不知道她……它是怎么回事啊！” 剑义的剑毫无光辉，但是很好的拦住凌绝老道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玄霜树是玄灵大陆的根基，守护整个玄灵大陆。” 他沉稳而浑厚的声音缓缓而道，“以尔等的修为，难道看不出来这棵树如今于半劫界来说是什么吗？” 厨神惊讶，“你是说不管她是人还是什么，她将守护整个半劫界？” 那敢情是件好事啊！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节灵忽而开口。 巨树无声无息，就像真的睡着了一般，但是给人的存在感却半分不弱，大张旗鼓的坐落在那里，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现出真身，可不是为了守护无用的你们。” “怎么说话的！” 节灵的话顿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冬山却若有所思，“她引来妖魔，使得半劫界恢复成以往的模样，难道不是为了玄灵大陆吗？” “就是啊！万一半劫界以后不再容纳我们，以后玄灵大陆的修士修为高了，玄灵大陆不还是得毁之殆尽吗！” 是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节灵平静的看向说话的人，“半劫界容不下我们了吗？” “……” 并没有，因为此时他们还好好站在这里。 节灵垂下眼眸，“你们不要的一界生机，她拿走了，你们便不要多加指责了。” 他消失了。 宿煌意哑口无言。 他还有许多问题，就这样满肚子疑问。 想了想，他咬牙，“你不让我们动你的徒弟，就连一点急迫的对待都不行，那我找别人总可以了！” 很快，宿煌意带回来追进边角之地杀红眼的东皇胜。 正在下战书的东皇帝尊缓缓抬起头来。 宿煌意，“……” 东皇胜沉声，“总有一天，我会到达能够匹敌你的境界！” 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就连木之青都不曾这么待过他，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比他年长千岁吗！换做同龄，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 宿煌意，“……” 凌绝老道等人围着巨树不管是攻击还是叫骂了许久，也不见得能够越过树根。 就如同节灵所说的那样，半劫界似乎将天平全都倾斜在巨树之上，所有生机都在护着巨树。 等冷静下来了，他们飞遍整个半劫界，发现除了边角之地多出来无数妖魔，妖魔占去半劫界一角，除此之外，半劫界并无其他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 而且变化巨大！ 至少从前他们一击之下就满目疮痍的荒漠恢复力竟然变快许多。在荒漠的小角落里竟然生长出了青草，虽然还是巨树下的青草地最为夺人眼球，可是按照这种趋势下去，很快整个半劫界都会像那角青草一样变得生机勃勃。 “可是为什么呢？” 冬山站在自己的冰雪之地上，喃喃自语，“凭什么半劫界就愿意对她这样做呢。” 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网的名字叫做规则，重新刷新了整个半劫界。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呢？ 哪怕身处边角之地，抬头也能望见巨树的影子。 有一人在大石头上盘腿坐着休息，身前有无数灵气的脉络，和妖魔的嘶吼声混在一块，直到嘶吼声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节灵无声出现在那人身后，“你在做什么？” “它们太吵了。” 节灵目光落在阵法处。 她浑不在意的说，“隔音不好的话我只好逼自己研究出一个阵法了，这可太为难我了。” 节灵沉默半响，“我擅长。” “我已经弄好了。” 于是节灵又沉默起来。 边角之地的阵法微微泛着光，内里有无数红通通的眼睛。眺望万万年的红魔却不再沉默以对，故乡的气息让它们找回生存的意义。 “然而还是囚禁。”节灵终于找到话题。 那人显得漫不经心，“偌大的半劫界，给它们一个角落就好了，我又不是大善人。想自由自己争取，跟我有什么干系。” 节灵一愣，星眸微弯。 是了，这才是木之青。 木之青拍拍手站起来，转身和他四目相对。 萧瑟的寒风吹过，明明是故人，此时却显得分外微妙。 她们好像很久不曾这样了。 节灵看着她缓缓开口，“从前我总怕你不知灵族是什么，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木之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节灵往前走了一步，看她无波无澜的神色道，“灵族集天道厚爱……” 木之青蓦然打断他，“节灵前辈呢？” 她杏眸含笑，“天道厚爱你何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百四十九章 看谁你死我活 角落里不知何时生长着一颗小草，微弱的生命力在肆意生长。 沉默些许，节灵的星眸如繁星点墨，唇动，“吾不是灵族，谈何厚爱呢？” “少年时平庸至极，不过泛泛之辈，幸运得到大机缘，继承灵族传承，为了因果和报答，立志创造出一个灵族。”木之青笑眯眯，“也就是我，节灵前辈这回可是如愿了。” 节灵看着她，半响说道，“你是个很好的灵族，不幸灵族威名。” 木之青退后一步，“谢谢夸奖。” 节灵垂眸看着她的双脚。 这时木之青歪了歪头，“那敢问承受灵族恩惠的你，得到的能力为何与灵族毫无干系呢？” 节灵道，“这就是你躲我的理由。”他向前走了一步，星眸看着她，“我对你不够好吗？” 木之青盯着他，半响笑了。 “说起来，你来半劫界几千年，以你的实力，怎么就飞升不了呢？” 节灵沉默。 木之青道，“整个半劫界都在怕你，破烂老道说你是万法禁绝，任何法术在你身上都起不了作用。” “虚妄蝶……岚芙……你亲口说过的，他们不亚于半个灵族。”木之青笑意盈盈看着他，“岚芙身为半个灵族，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吞噬我强大自身，让自己成为完整的灵族。” 节灵神情淡淡，“她是个失败品罢了。” 失败品，自然只能通过一些低劣的手段强大自身。 “失败品……”木之青喃喃念着，又笑了，“她本身不是灵族，成为灵族自然要比别人多绕路。” 节灵静默的看着她，半响叹了声气，“你何故往卑劣处想我。” 木之青点头，“那你何故让我吞噬虚妄蝶呢？” 她把玩着手中的木棍，上面是纯粹的木灵气，已经没有别的气息。 “起初我以为那是你监视我的手段，可后来你亲自来到我的身边。” 有什么监视比本人来更有用呢？ “所以我就在想，虚妄蝶或许是你让我强大的手段。” 虚妄蝶即使不如岚芙，也曾经是节灵精心饲养的成果，就这样送给木之青作为礼物。 木之青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你让我这个真正的灵族吞噬带有灵族能力的虚妄蝶呢？”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节灵前辈，你我相处这么长时间，总不能继续糊里糊涂下去。” 周围一片沉默。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叹息似忧又似什么。 “你既往坏的想我，我也没有瞒你的必要。” “你可知灵族为何会灭绝。”节灵自问自答，“灵族果真得天独厚，属于灵族的传承竟是漫山遍野的尸骨，一有外人进入，便燃烧起三天三夜的大火。” 短暂几句显然有无法想象的惊险，节灵却未曾说下去。 而是三言两语道，“有一些话我确实没说错，我承受了灵族极大的恩惠。” 他得到了极为强大的实力。 节灵往前走了一步，“我从传承走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毁了所有有关灵族的记载。” 木之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有关灵族的事情只有只言片语。” 节灵星眸看着她，内里的情绪平静，又静默到让人觉得哀伤。 他深深的看了她许久，“我培养你，予你木心，只想试试那通天之路。我的能力由灵族而来，灵族助我到达如此境界，没有灵族，我无法再往前一步。” 于是他用了几千年的时光去寻找灵族。 岚芙曾说她碰过的灵族都被她算计，被她吞噬用来增长自身实力。 可惜灵族寥寥无几，因为那是…… 木之青抬眸，似笑非笑。 那是节灵搜刮过一遍的成果。 “我还以为你光风朗月，不屑这些旁门左道。” 节灵道，“我留着破烂老道的性命，看着他就像是看到另一个我。” 木之青点头，“你这么诚实，很像话本里废话连篇的反派。” 节灵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感到哀伤。这很神奇，他几乎从来不这样。 “你在躲我。” 木之青轻笑。 节灵往前一步，“我或许不该下界陪伴你那么长时间。”他深深的望着她，“否则也不至于犹豫。” 木之青笑了，“那你改变主意了吗？” 节灵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周围忽然如墨，像是被墨水浸染过一样，隔绝了所有源源不断的生机，周围不管是树木，青草还是石头全都变成黑白色。 远处的巨树依旧矗立，木之青却发现自己没有了整个半劫界的生机供养，好像是被人刻意隔绝在了一个小天地之中。 节灵道，“七情六欲不过虚妄，之青，你可以恨我。” 随着这一句出口，两人之间算是彻底撕破脸皮。 节灵开始走近木之青，木之青也不再往后退了，歪着头看他走近。 “你为何不再躲我。” 节灵似是遗憾一般道。 木之青忍俊不禁，“所以啊，不管过了多少年，人心还是同样有趣。你既已做了决定，何必继续犹豫。” 节灵沉默，然后笑着说，“你说得对。” 他忽而止步，深深的看着她，“你我总归有这一天。” 他迈出左脚，“从你因为木心启智开始，便注定了你的结局。” 他迈出右脚，“你的成长是如此迅速，迅速得人意外极了。” “你真的很优秀，也极为耀眼。” 节灵满口都是对木之青的夸赞，还是心中的炙热。 他的心是如此剧烈的跳动着，每靠近一步，他古井无波的心脏都在为木之青跳动。 砰砰砰。 节灵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不会改变主意。 在饥饿之人面前，鱼同样珍贵，但是和熊掌发生冲突之后，鱼便不值一提。 “我想你说得对。” 熟悉的声音让节灵心跳得更快，他看着她，似乎想要看进她的灵魂。 在这个境界，所有肉体不过是躯壳。 他好奇极了躯壳之下藏着怎样的灵魂。 “可是，有一点错了。” 节灵看着她。 木之青弯眸，“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因木心开启灵智。” 节灵一愣。 她却不再多说，抬起下巴，笑意盈盈道，“来吧你我一战，看谁你死我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百五十章 未来必定有趣(大结局) 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中，乞丐面前站着一身绿衣的灵动美人。 乞丐看中了绿衣女子的钱袋，心里却想不一定要杀死她。 夺走她的东西之后，他可以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不过他需要折断她的双腿，毕竟自己太过弱小，恐怕困不住她。 乞丐的眼睛如狼似虎，藏着让人害怕的狠绝。 绿衣女子一双杏眸好奇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弯腰，柔顺的秀发散发着清香，垂落在胸前。 乞丐的脸一凉，他愣住。 绿衣女子擦了两下他的脸，露出一双极出色的眉眼，即使瘦骨嶙峋，他那双眼睛也是耀眼非凡。 乞丐听到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的剧烈跳动着，好像正在奏响的乐章，肆意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绿衣女子似乎有些嫌弃的甩了甩手。 乞丐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向来要强的自尊心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她那双杏眸，心想有哪里不对。 那双杏眸弯了起来。 乞丐明悟。 是了，就该是这样。 明眸皓齿，灵动非凡。 “小乞丐，睡觉去吧。” 乞丐果真睡意昏沉。 可是他明明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鼓，他只知道睁着一双昏沉的眼睛死死看着面前的人，不愿错过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 好遗憾啊…… 突然间，他心里这么想。 遗憾什么呢？ 遗憾不能把她藏起来，遗憾自己弱小到只能仰头望着她。 要是自己再强些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夺走她的财富，那样他就能掌控住她。 周围忽然一片墨色。 墨色之中，青草一棵棵蔓延，如繁星一般没有尽头。 乞丐的背后是青草遍地，舒缓又调皮的灵气遍布整个世界。 他的眼皮上下睁闭。 “你并非因木心而活……” 闭上眼睛的乞丐不知何时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只有唇瓣微动。 声音是如珠玉敲击的好听，没有半分稚嫩，其中情绪无波无澜，不为生而喜，不为死而悲。 绿衣女子静静的看着他。 空中最后一声叹息。 “是了，灵族已经灭绝，我早该知晓。” 脏兮兮的乞丐最后一次睁开眼睛。 那双星眸风华非凡，与身躯有极大的不适配。星眸中饱含炙热的情绪，又平静得让人可怕。 “之青……” “别给我机会。” “否则……” “我会报此仇。” “我会杀了……你。” 墨色彻底消逝，连同小小的身影一块。 “嘀嗒。” 大片的青草裹挟着什么向着无边黑暗而去，隐入无数红魔之中。 阵法微微泛着流光，青草长满了荒石之上。 无尽荒野之中青草点点，微风摇曳，吹起草尖尖，四处一片勃然生机。 木之青挑眉，转身看去。 方圆之内，仅她一人，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气息逐渐消弭，却没有一个笨蛋试图过来查看，全都缩在自己的地盘上当静默的鹌鹑，没有半分存在感。 木之青久久站立，好像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之青在这静默中微微弯眸，杏眸内笑意点点。 微风吹动她的衣衫与秀发，穿着绿色衣裙的长发美人在青草之中站立，好似渺小一点，又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微风继续鼓动。 远处的天空黑云压顶。 木之青抬头。 “半劫界我来了！” 天空裂开一条缝，有人从其中挤了出来，维持不住圆滑的本性，看着面前的大树睁大眼睛。 “什么鬼东西！” 木之青眸弯得更甚，似笑非笑的歪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隔着十万八千里，天空的人看到那抹身影一愣，然后脸上扬起笑容。 “喂！我好好活到半劫界了！” 木之青笑意盈盈。 不期然间，好像岁月回到从前，命运忐忑的小树苗慢慢生长，玄灵大陆的时光漫长而有趣，白衣的大能前辈逐渐消失在脑海，木之青望着眼前的旧人，大树微微摇曳着树叶。 风从半劫界的一端传到另一端，彰显着木之青的存在。 半劫界的人全都走出自己的地盘，望着木之青的方向，静默无声。 偌大一个半劫界，木之青只身站立着，脚踩着大地，头顶漫漫天空。 半劫界之上是什么呢？ 木之青看着性格不像往昔的云竹朝着她而来，脸上笑着，心中百无聊赖的想着什么。 地方无趣，人也无趣，唯一有趣的存在也不在了。 不过…… 没关系。 木之青勾唇，长发飘扬在身后。 就像人总归会变一样，无趣的事物也可以变得有趣。 至少半劫界之上还有另一片世界，她想她有必要去看看有什么不同。 也许在遥远的将来，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总之不是触不可及。 天空的黑云消失了，晴空万里，大树枝繁叶茂。 木之青伸了个懒腰，眼中是明亮的阳光与蔚蓝的天空。 不管过去多少个万万年，只要她想，无边孤寂就能与她无关。 大树漫不经心的动了动茂盛的树叶枝头，木之青心情很好的在青草之中漫步着。 被她抛在身后的边角之地，红眸之中的漫漫生机动了动，好像包裹在其中的东西想要挣扎而出，最终却又被压制。 啊，对了。 木之青转过身，漫不经心的想：找个良辰吉日把他彻底解决了吧…… 番外木之青飞升 参天大树似乎笼罩了整个世界，天空遮云蔽日，玄灵大陆地动山摇，不知所以然。 万里的紫灵河之下，藏着一个半劫界。 半劫界的边角之地中，血魔翻腾哀嚎，雷劫的气息危险至极，其中封印万年的存在正在冲击封印，让封印附近的血魔不断消失，化为己方的力量。 “轰隆隆——” 遮云蔽日，黑云如墨。 包括妖兽在内的一切生灵被树枝抽打到万里之遥，远离雷劫。 大树周围的茵茵青草遁地到万里之外，免于抽打。 沉默的剑修身上无剑，剑在心中，站在高山上，脑中却担忧起远方的大树。 高山青草离离，浑然不见半点荒芜。 云竹吭哧吭哧的爬到山顶，意外无比，“木之青说你没陨落的时候我还不信！结果你还真在她渡劫的时候出现了！” 不久之前云竹和木之青聊起林广归，在云竹愤愤好友心中只有剑的时候，木之青笑意盈盈。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云竹一脸懵逼，“啥时候？” 只见木之青伸了个懒腰，回头笑望于他，“我飞升的时候。” “……飞飞飞飞升！” 惊叫之声可突破百里。 云竹纳闷。 乌云之中，比树还粗的雷劫在酝酿，地动山摇，大树正在挣脱出树根，用粗大树根站立，不见真身。 不对，这于木之青来说就是真身。 “她真是一点都不慌。” 林广归垂眸，“她一向如此。” 云竹看他一眼，“说实话，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都以为你心悦木之青了。” 林广归沉默看他。 云竹打了个寒颤，“你别不信！宿天依宿天依你不喜欢，云竹云竹你不顾念友情，唯独木之青能引得你出关！难道不是如此？” 林广归笑了一下，很罕见的笑容，“你何为友人？欺人骗者可当友人？” “……” 天雷在酝酿，好像整个半劫界都会在这一击下毁灭。 云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或许知道她飞升，我总是忍不住和她聊起从前。我与她坦白……” 他立在山头，衣袍翻飞，飓风鼓动得他好像就要飞了起来。 “我说，她在半劫界，我在玄灵大陆的时候，旁人评价我都说我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贼。” 当日，木之青的杏眸讶异，眉毛微挑，“他人看不破云友的老奸巨猾吗？” 云竹气个倒仰，如今眼眸却甚是怀念。 “我回答她说友人不在，人心如何不变。” “只有到了这半劫界，奔向她之时，我又忆起从前，脾性似乎也回到从前。常人都说返璞归真返璞归真，我在那时真正明白含义，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找回了初心。” 许久不见的人在旁边絮絮叨叨，林广归冷硬的脸庞却松动些许。 云竹望着远方，眼眸中不仅是怀念，还有对于此时的担忧，将惧怕藏于心底。 惧怕什么？ 惧怕那向来轻巧，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木之青飞升失败，在雷劫下再找不到友人兮。 “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她说……” 云竹愣愣然，“她说她在半劫界一见我便不愿再看第二眼，便不再当我是友人。” 说到这里，云竹竟然笑了起来，下巴一扬，得意道，“你听到没有！她视我为友人！” 林广归抿唇。 “后来呢？”他终于搭话。 云竹摇头晃脑道，“后来？后来她第二眼见我，又看了我第三眼！我还是从前的云竹！还是她的友人！” “……” 林广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竟然轻笑一声。 “广归，你在想什么？” 林广归心中酸涩，“我在想……师尊曾经与我说，走上这条路，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修为高强，修士变得淡漠，不再需要七情六欲，不再需要友人与爱人，将一切都看得极淡，如今……” “如今什么？” “如今我发现，不管过去几千年还是几万年，自身再如何强大，原来只要我们还是我们，便总希望身边陪伴着友人。” 云竹眼眸生出希望，“你我呢？” “你我……”林广归笑了一下，“我想从前的前辈们不需要友人和爱人，是因为时间流逝，从前一道成长的人早已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 “而我们所幸运的是，哪怕记忆封存，你我仍然有共同成长的人还在这世间，这便是幸运。于是你我也能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七情六欲。” “这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是无可奈何……又或许是一种成长……” 云竹喟叹，“我从未听你说这么多话。” 林广归心道，他也未曾有过。 “你知道我八卦，我希望木之青传授我飞升的秘诀，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云竹换了副神色，极像木之青，活灵活现道，“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别让心腐朽老去。” “哈哈哈！”云竹大笑，“你说搞不搞笑！她竟然好意思说自己善良！” 林广归却愣愣，“别让心腐朽吗……” 于是云竹也不再大笑了，转而苦笑道，“人心易变，如何不腐朽呢？独自一个人的岁月如何承受？” 大风吹起，远处的天雷似乎酝酿完毕，云竹声如蚊呐，“广归，别再自己一个人闭关了可好？你师尊坐化，可我不想你……” 后面的话林广归不曾听到，因为天雷终于降下。 “轰隆——” 势如破竹！ 朦胧的光影中，木之青睁开眼，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她一愣，然后弯起眼眸，从善如流的行走在高楼大厦之中。 “呦！你放假了啊！” “你爸是不是又在做好吃的了？真香啊！整个楼道都是香味！” “妈妈！那位姐姐长得真好看！” 木之青笑着点头说话，然后进入电梯，按下。 门关上了。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处冷冰冰的电梯。 “我记得我被雷劈完了，你没有新意吗？” 电梯一变，能倒映出人影的电梯被一团黑气取代，心魔委屈极了，“你若是飞升成仙，不想穿越壁垒去到家乡吗？” “叮。” 电梯门打开了，木之青顺着走廊，轻车熟路的走到熟悉又陌生的家门面前。 福字贴在门上，木之青打开门。 门里是蛮荒之时，一颗树种缓缓生长，到处一片孤寂。 “怎么会！” 木之青走了进去。 “你最怀念的不是家人吗！” 木之青站在蛮荒上，垂眸看着大树生长而出。 她笑了，“十几年的回忆，哪里抵得过上千年生长。” 她杏眸潋滟，“不过成仙之后，我会去看看他们的。” 木之青弯眸。 心魔破，霞光万丈，半劫界七彩光芒沐浴之中，血魔安静下来，边角之地的封印地终于破除。 一道人影从边角之地掠出，却只看到霞光变化成天梯，木之青已然爬到天梯之上，回首望来，看着他弯眸一笑。 “再见。” 她无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