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青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木屋的门已经关上了。
节灵穿着白衫站在一边，看到她来了就无声的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嘴角仍是那看不出笑意的三分弧度，星眸藏着无数星辰。
他无声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面对着漫天星辰，让人无法不让人对他掏心掏肺。
木之青看了看他，快乐的笑了，“哎呀，咱们的老妖怪好像被人看穿了呢。”
她甚至还幸灾乐祸，似乎在质疑节灵的实力。
节灵没有动怒，缓缓道，“他很快就要陨落了。依靠天地之道而活的人，最能感觉到不容于世间的气息。”
他一点意外都没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恼羞成怒。就连刚刚被天机岛主一语道破，他都是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反应，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木之青的杏眸微动。
严格来说，节灵飞升到半劫界后就不再是属于玄灵大陆的人，自然就是不被节灵大陆的天道所承认。
所以他也不诧异被挑花岛主一语道破。
说不定早在踏上天卦岛之时，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节灵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事情。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节灵的目光落在木之青身上。
她会直接和天机岛主独处。
节灵的嘴角牵出一丝笑，“真是难为你为了这个目的压抑本性，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天卦岛住上这么久。”
木之青微微歪头看着他。
“什么目的？”她笑了，“节灵前辈觉得我要得到什么呢？又觉得我得到了什么呢？”
节灵安静的看着她。
无声无息之中，似乎有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之青好像回到初见节灵的时候。
那是她有了人身之后第一次见到节灵，在他留下的洞府里，旁边是甘甜的灵泉，她曾经非常喜欢。
那时的节灵穿着一身白衫，脚边卧着白虎，白衫似乎在发着光，整个人显得神秘而强大。
而此时节灵给她的感觉仍然神秘而强大，一如往昔那般。
可是在这番模样下，木之青似乎还感觉到了隐隐的危险。
像是那远古而神秘的存在，正在俯视着他们的生灵。
这才是已经飞升了半劫界的，大能节灵应该给人的感觉啊。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
木之青却在他的目光下笑了，杏眸弯弯。
可是初见之时，那样神秘强大的节灵也不曾展露出自己的危险啊。
这时的危险，到底是更加让人觉得强大，还是密不透风的蜂巢漏了个洞。谁又说得清呢。
“节灵前辈，你在生气吗。”
木之青直白的问。
半响，节灵星眸微动，唇角下落，恢复成三分弧度，温和道，“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和你生气的。”
他比沈长青还要温和。
节灵一直都有温和一面，木之青一直知道。
只是沈长青的温和下是平和，节灵呢？
他温和的外表下又是什么？
或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得而知。
诡异的感觉好像都留在了那棵树下，木之青和节灵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木之青真的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天卦岛上的人对她爱理不理，她却对每一个人都做了认真的道别。
特别是和蔼老头。
“我想我会想念和先生下棋的时候。”
和蔼老头和蔼看她。
尽管想念就好了，想念又不会掉块肉，他不想念就行了。
“要去看看福儿吗？”
木之青笑眯眯，“有什么好看的呢。灵魂都不在了，与她道别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对着一块空墓罢了。”
严肃老头的脸色不太好看，“坟墓是生者的寄托，如何会没用？”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木之青的这些观点。
木之青也不需要他喜欢，闻言诧异道，“若是实在想念的话，去阎罗地狱瞧瞧她就好了呀。”
“……”
这说的什么话。
木之青离开前无人对她主动告别，但是她坐上船的时候，回头看到静止的天卦岛。
或在街上，或在海边，或在窗前，天卦岛上的人们无声的望着她。
沈长青一阵恍惚，“好像回到刚进岛的时候。”
刚进岛的时候，他和木之青从远方而来，远远就看到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诡异的迎接她们的到来。
如今离开的时候，她们即将往远方一去，相同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是记忆与现实混淆，中间似乎模糊了两百年的时光，像是黄粱一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两百年的时光不曾消逝，她们刚刚来到这座神秘的天卦岛。
沈长青心下觉得震撼。
其实他们真的是不欢迎的吗？
两次闭关，沈长青认全了这些老人的脸，却不一定直到他们的名字，但是他想木之青一定知道。
连他都有这样的感慨，木之青肯定更强烈吧。
她是否会感到不舍呢？
这两个完全没在木之青身上出现过的字。
沈长青侧头看去，正好看到木之青热情的挥了挥手，“再见啊各位！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们不要太舍不得我啦！”
“……”
岛上的人默契一致的移开视线，满岛的黑脸。
“喂，”罢一有气无力道，“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啊。”
他带着松玉离木之青最近，松玉在他身后站着，盯着木之青抿唇。
木之青热情的挥挥手，“看我心情呀。”
罢一睁大眼睛，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很快他放松下去，“你是遵守诺言的人，就不要逗我了。”
木之青嘀咕，“可是我也可以不遵守诺言啊。”
“……”
“不跟你说了，罢一道友再见！”
船只在海水上晃了晃，然后无风自动，在微风中荡出很远。
沈长青再看向木之青的时候，就见到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无声的望着那座小岛。
果然还是不舍得的吧？
沈长青望向天卦岛，似乎隐隐能看到一座坐落在树上的木屋，上面似乎站着一个苍老的身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出天卦岛。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闪过几丝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