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来，沈长青经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进入自家院子一眼见到木之青躺在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躺椅分外悠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你已在这里住了三日。”


    话一出口，沈长青自己就后悔了。


    他补了一句，“若是被别人发现，你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一出，他又后悔了。


    因为两人复杂的关系，他这么说，好像就是一种威胁。


    于是他想了半天，又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好玩的？”


    这句话成功让木之青眉眼微动，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拍手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让我看了几天夫妻变怨偶的好戏，我也该礼尚往来不是！”


    沈长青闻言微微皱眉。


    木之青分明就差直说无妄丹的事情是他干的，从小到大的谨慎让沈长青下意识张口，对上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止住了。


    他默了默。


    瞒着别人也就算了，沈长青勾心斗角这么久，他却明白这点东西却没必要在木之青面前掩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木之青确实将他看得很明白。


    沈长青虽然不知道木之青知道几分，但是他知道——她大概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世人眼里的沈长青光鲜亮丽，而她却明白他这幅皮囊下早已腐烂不堪。


    他在外人面前倾尽全力扮演自己，在木之青面前，却可以获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永远不需要扮演或者说谎。


    因为无用。


    无可否认的是，沈长青心里一片轻快。


    于是他道，“好啊。”


    当天夜里，木之青就独自出去了，说是去确认一件事情。


    然后在子时，她敲响他房间——旁边的房门。


    没办法，自从她来了之后，他的房间就不是自己的了。


    月色皎洁，木之青笑眯眯，“走吧，沈道友，这下是真有热闹好看了。”


    这下？


    是才确定的热闹吗？


    夜色中，沈长青跟在木之青身后，亲眼看到她熟门熟路的避开所有人烟与神识，来到一处地方。


    有些熟悉和陌生，沈长青很少来这。


    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沈长瑞的院子。


    自从几百年前沈长瑞心受阻碍，晋升元婴无望后，便以疗伤的借口搬离原先住的地方，来到一个在沈家算得偏僻，但是拥有三进庭院的独立院子。


    院子名叫灭木院，如今里面住满了沈长瑞的姬妾和子嗣。


    据说灭木院的名字是入住当天，沈长瑞自己写的。


    这名字寓意明显得几乎不用深想。


    沈长青下意识看向木之青，她勾着唇，什么都没说，像是没发现。


    他随着木之青走进院子。


    她的遮掩之术很好，沈长青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灭木院的厅堂没什么人，显然没怎么用过。


    路过下人和几个貌美姬妾的房间，木之青含笑问他，“你爹是放弃他了吗？院子里一个人也没安排。”


    沈长青明白，她指的是高手。


    在灭木院里，修为最高的竟然是金丹期的沈长瑞。


    他不知如何说。


    沈长瑞性子本就没有多好，当修为止步于此，前途不再时更是敏感，哪里受得了沈家主安排人保护的行为。


    一来二去，沈家主就不再管了——好吧，这其中沈长青也掺了几脚。


    但是一个金丹期的沈家嫡子住在沈家大院里，又能有什么危险？


    估计连沈长瑞自己也不能想到，害了他那么多次的木之青竟然敢凭借元婴修为潜进沈家，还在他的灭木院里反复横跳。


    木之青没有多费力就找到属于沈长瑞的房间。


    沈长青瞧着她一点不费力的举动，不难猜出她前半夜去了哪儿。


    沈长瑞的房间布满禁制，但是不知道木之青怎么做的，随便拿开一块屋瓦，就是一块琉璃壁。


    沈长青见多识广，当然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琉璃壁通透非凡，里面赫然是房间里的景象。


    “……”


    他不由一阵无语。


    谁能想到琉璃壁竟然会被随意放到屋顶上充当一块瓦片？


    也就木之青能干出这种事了。


    随即他很快顾不得其他了。


    因为沈长瑞的房中另有他人。


    不是什么姬妾，而是一个熟悉的人。


    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沈长青没少在这人手里吃到闷亏。


    是冬善。


    许久不见，冬善眉眼的邪气越发浓重，但是同时又带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似乎还有肃穆。


    但是稍微了解冬善的来历就不奇怪了。


    好歹是从问佛宗叛出的佛修，身上还残留几分佛修的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元婴修士。


    还真是百折不挠啊。


    沈长青漠然的想到。


    邪魔谷都不复存在了，冬善却像一只阴沟里的臭虫，就算既恶心又肮脏，依旧能膈应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活得有滋有味。


    木之青抬眸看了一眼沈长青，不甚在意的垂下来。


    哦豁，看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房间里，冬善和沈长瑞各执一方。冬善的手里是浓重黑气，这样的邪气竟然透不出禁制一星半点。


    否则的话，若是让沈家主发现了，那可有得好玩了。


    沈长青听到木之青的传音，“你说沈家刚铲除邪魔谷没多久，正是憎恶邪修的时候，沈长瑞竟然还顶风作案，可真不怕被人发现的。”


    传音是直接响在脑海中的，木之青的声音清脆，带上几分玩味，感觉离得很近。


    沈长青笑了一声，“若是你给我看的好玩的东西，便是揭发冬善，我恐怕不能领情。”


    他仍然温润如玉，月色在他身上更是朦胧柔和，然而他的神情，他的眼神，都不是这么述说的。


    木之青愣是笑起来，胸膛颤动，“因为比起那样，沈道友更想亲自将他挫骨扬灰是不是？”


    沈长青的沉默在此刻就像是默认。


    木之青于是笑道，“放心吧，我认为好玩的东西怎能落于俗套呢？”


    这下，沈长青的目光终于带上几分疑惑。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好奇完全被木之青吊了起来。


    木之青却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玩味中带着几分恶劣，“你且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