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理得？


    沈长青皱起眉头。


    他心中因这四个字略有所动，却总像隔了一层纱。


    木之青此番话，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


    是啊，世上有心境需要破除，有心魔作为约束。为什么世上仍有邪修？仍有不义之辈？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倒在心魔上，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木之青像是看出沈长青的所思所想，“对于屠城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想做就做的事情，顺手而为的事情，从心而为的事情。一个不违背自己内心所做出的决定和举动，能在他们心里刻下印记都是少见，又何谈为了这些事情生出心魔？”


    沈长青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有这样的思想，也想不明白木之青为何会以如此漠然的态度去说出这些，


    半响，他才说道，“之青道君是不是偏题了？”


    木之青笑意盈盈，仿佛方才感觉出的漠然都是他的错觉，


    “怎么会偏题？我想沈道友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沈长青今日大概泡过茶，因为空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味。然而茶香没能驱散他心中燥意。


    因为他发现他无法从木之青的每一句话中去发现她的用意。


    这让沈长青感到不安。


    “我为何要反思自己？”


    向来谦谦公子的沈长青，言语已经不甚温和。尽管他心中仍遵从辈分之礼，认为木之青是他的前辈，他作为晚辈应该尊敬她才是。


    木之青接着道，“反思你自己为什么在选择护住王二，对沈夫人等人的迫害保持沉默的时候，还让自己心有郁闷，以至于影响到心境呀。”


    沈长青一愣。


    这下子，他心中便将所有对话串联起来，他终于明白木之青之前的所有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沈道友因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对沈夫人他们多有忍耐，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呢？”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道友要尊重自己的选择，你不是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吗？”


    “你既然想要王二平安，选择对沈夫人他们让步，那心里就不要觉得憋屈。”


    沈长青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喃喃道，“这就是心安理得的意思吗……”


    “是呀。”木之青道，“心安理得接受所有苦难，大不了之后还回去就好啦。”


    “噔。”沈长青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他仿佛都能听到有什么屏障破碎的声音。


    他的心境在一瞬之间接连攀升，眼中光芒闪过。


    是啊，他在意什么呢？


    这都是他做出的选择啊。


    沈长青闭上眼，心中感悟连同灵气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等他再睁开眼时，却是黄昏之时，太阳像是咸蛋黄一般，即将没入山后，霞光万丈在云彩中。


    木之青一袭绿衫，正在百无聊赖的踮着脚，在院子中逛圈。


    感觉到沈长青睁开眼，她就看了过来。


    “快打开禁制让我出去吧。”


    院子有沈长青设下的禁制，她虽然修为高于他，但是贸然触碰禁制的话，难免会惊扰到他。


    沈长青愣了一会儿，随后抿唇道，“多谢。”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带给他的帮助却不是一星半点。


    沈长青一想到先前心中对木之青生出的情绪，就不免觉得愧疚。


    两人相隔数米，木之青一步步的走近，然后在他面前放下一根被揉烂了的狗尾巴草。


    “清心草，蛮稀罕的东西，你是该感谢我。”


    清心草，破除心瘴，对心魔极有益处，是修士之间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沈长青这回彻底愣住了。


    “怎么？你以为是我的话让你顿悟的？”


    木之青骄矜道，“不过若是没有这清心草，我也可以。”


    沈长青，“……”


    他从未见过清心草，在他的眼中，这被揉烂的狗尾巴草怎么看怎么平凡。


    “你为何……”将清心草用在我身上？


    话没问完，她就没耐心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长青识趣的闭上嘴，他打开禁制。


    看着木之青的背影，他欲言又止。


    他周身灵力相比以前，要流畅不少，这都是因为心境解开的缘故。


    他想要好好感谢木之青，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


    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十五小姐？”


    木之青打开院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的十五小姐，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身上还有些露水。


    由白日到霞光万丈，并不只是过去一日，而是两日时间。


    十五小姐秀美的眉就没松开过，她看着木之青半响，木之青都是笑着的神情。


    “十五？”沈长青走了过来，看到她的神情不由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十五小姐缓缓垂头，“我担心大哥。”


    木之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对侯在旁边的元元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远了，沈长青才收回视线。


    十五小姐认得这幅神情，那是尊敬。


    “大哥为何与她单独呆了两日？你与她是何关系？”


    沈长青的思绪还停留在心境中和木之青对他说的话，却听到十五小姐对他说的话。


    他顿了顿，才意识到向来知书达理的十五小姐语带怨怼。


    “十五。”沈长青皱起眉头，“说话慎言。”


    他心中是修炼大道，可能还有护住王二的心思，但是对于其他，却是从来没有上心过。


    对待十五小姐，也只是出于一种礼节性的照顾。


    他不明白十五小姐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和以亲近角度做出的埋怨姿态。


    十五小姐很快自己反应过来了，收起沈长青陌生的一切模样，乖顺垂首，“对不起，可是我担心大哥。”


    沈长青没再追究，但是也没有多说下去的欲望。


    “你快快回去吧。”


    说完，就以自己要修炼的说辞关上院门。


    十五小姐连门都未曾进过，当然不会认为沈长青说的是实话。


    她心有不甘。


    “她到底是谁？”


    侍女小心道，“那位前辈连大公子都不愿透露来历，想来是来历不凡的。”


    十五小姐咬唇，“谁都比我重要！”


    她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