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早上，黄海川一大早便起来，上午还要去溪门县参加旅游区的开业仪式，黄海川想偷空睡个懒觉都不行，吃了早饭后便出门，杨振已经等在楼下，黄海川坐杨振的车一块前往溪门。


    “黄市长，昨天还看你精神挺好的，怎么今天看起来有点疲惫。”杨振见黄海川精神不佳，笑着问道。


    “杨局，你就别提了，这大过年的，比打仗还累，我现在倒是宁愿工作也不愿意放假过年了。”黄海川笑着摇了摇头，话里有玩笑成分，但也着实反应了黄海川的一些真实心境，想想昨天被亲戚长辈的轮番轰炸，黄海川这会还头疼着，个个都恨不得他这个当市长的晚辈直接帮忙把家里的困难都解决了，而问题集中的焦点，还真就在工作安排上，有要帮儿子弄个好工作的，有要帮女儿找工作的，有的是干脆是儿子媳妇又或者是女儿女婿等等，都是要黄海川帮着安排个好工作。


    有的则干脆说了，也不用非要进体制工作，让黄海川帮着介绍个赚钱的好行当，凭借黄海川的面子，赚点小钱总没问题不是，碰到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黄海川昨天差点就夺门而逃，要不是在场开口的都是他的长辈，黄海川都忍不住要撵人了。


    “怎么回事？昨天看黄市长心情还很好，今天好像是有烦心事了。”杨振笑道，“这大过年的，正是一年中难得能放松的时候，看黄市长这春节看起来倒是过得不怎么痛快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亲戚多了，其实也真不是件好事。”黄海川苦笑了一下，也没具体说什么事，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发一两句牢骚也就罢了。


    黄海川不说，不代表杨振就听不出来，他这五十出头的人了，吃过的盐比黄海川走过的路还多，什么事没碰到过？黄海川这么一抱怨，再加上知道黄海川家里昨天来了那么一大家子的亲戚，杨振登时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好笑的摇了下头，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穷亲戚，不能要，一天来几个，神仙也难受’，自从他在公安局里刚当上中层干部的时候，家里就没少来亲戚，基本上都是来求办事的，只要能帮的，他一开始还会热情的帮一下，后来一看个个都是得寸进尺，杨振也恼了，干脆一个都不帮，碰到来求办事的，杨振要么干脆躲出去，要么就让老婆出面当恶人。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烦不胜烦的时候，后来杨振也就干脆撂下一句狠话的，要是来求他办事的，那就别登他的家门了，亲戚也不例外，要不然别怪他翻脸不认人，经过杨振这么一发狠，耳根才算是清净了，像现在过年，杨振可就不会有黄海川那样的烦恼，家里来拜年的亲戚朋友虽然也多，特别是他如今又当上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如日中天，来巴结讨好的人多不胜数，就连亲戚也都频繁过来走动，但还真没敢当面再提什么要求的，不过杨振也不是真有那么绝情，自己的亲人，真正有困难，也值得他帮的，杨振也还是会帮。


    黄海川烦恼的问题无疑是杨振早就经历过的，不过那是黄海川的家事，杨振也不会多嘴提什么建议，每个人对这种事情的态度和看法是不一样的。


    “今天市里有领导出席吗？”杨振转头问黄海川。


    “不清楚，这要看溪门县有没有邀请吧。”黄海川笑着摇头，他今天是以私人身份参加，算是给钟灵捧场，溪门县是怎么安排的，他根本不会去过问，也没过问的理由，他现在是南州市市长，不是宁城市市长，都已经不在这里工作，黄海川也不会去瞎干预。


    “这开业仪式定在初二，想要请市里的领导出席，怕是没那么好请。”杨振笑了笑，“不过要是知道黄市长您出席，估计市里肯定也会来个重量级的领导。”


    “这个不提也罢，我是我，市里是市里，再说今天我是以私人身份出席，也不算什么领导。”黄海川摆了摆手，看了杨振一眼，笑道，“杨局刚才那话可不对，你在市里不也是算重量级的领导嘛。”


    黄海川的话让杨振微微一怔，随即也是笑笑，他现在确也有这个资格，就算是在市委常委里的排名，他也是排第六的。


    车子到达溪门县地界，黄海川就接到了钟灵的电话，询问黄海川出发了没有，黄海川笑着说已经到溪门了，钟灵一听，惊讶的啊了一声，她以为黄海川会晚点到，上午的开业仪式可是定在十点的，黄海川九点再从市里出发都来得及，因为从旅游区新开辟了一条公路直通宁城市区的，不再需要像原来那样绕一大圈，而这会也不过才九点左右，钟灵着实没想到黄海川这么早就过来，她人还没出来接。


    “钟灵，咱俩这么熟了，太见外就不必了，你不用那么麻烦的出来接我，等下我自己过去，我又不是不认得路。”黄海川笑道，“你忙你的就是，今天是开业仪式，你肯定也是忙得脚不着地了，不用费心思在我上面。”


    “海川，我倒是不想跟你见外，关键是县里这边的领导一直问我你会不会来，现在到哪儿了，你说我能不打这电话嘛。”钟灵在电话里笑道，也没再客气的喊黄市长，她人早就在旅游区，县里的领导也都在，不过她昨天并没肯定的给县里领导答复说黄海川一定会过来，所以今天县里的一帮领导也是颇为急切。


    “你让他们在你那里等着就是，快到时间了我自然会过去，也别再专门给我打电话了。”黄海川交代着钟灵，生怕等下挂掉钟灵的电话，轮到县里的人给他打过来。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恭候大驾了。”钟灵颇有些无奈的笑笑，她旁边就站着溪门县县长方啸。


    “方县长，您也别专门给黄市长打电话了，他让不用打了，等下他自己会过来。”钟灵转头对方啸道，一旁的方啸一听黄海川确定要来，都已经拿出手机要打了。


    “是嘛，可黄市长要来，不去迎接说不过去呀。”方啸皱着眉头。


    “没事，黄市长的为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说不用去，那就真的不用去。”钟灵笑道。


    两人在说着，黄海川并没急着过来，还有点时间，黄海川让杨振的司机开着车在溪门县城里绕一下，对于这片他曾经工作过的热土，黄海川饱含感情，如果说给黄昆明当秘书是他仕途的转折点，那么，到溪门县来工作，则是他真正成长的起点，管理一个县的工作，这才真正是考验人也是最能锻炼人的，在溪门的时间，黄海川认为是自己宝贵的经历和财富。


    “溪门县这两年发展蛮快的，看看这县城建起来的高楼就知道，以前溪门县最好的都才只有一家三星级酒店，现在四星级酒店都有两家了，这摸得着看得见的发展成果可就摆在眼前。”杨振笑着望向窗外，“说起来，这可都得得益在黄市长您在溪门工作期间为溪门县打下了良好的发展基础，这才有溪门县现在的成绩。”


    “杨局，你别把功劳都安在我头上，溪门县有现在的成绩，那是现任县委县政府领导的努力成果，跟我没有关系，这种话说不得。”黄海川摇了摇头，并没有半分将功劳窃据的想法，看到如今的溪门县城跟他离开时有了不小的变化，黄海川打心眼里高兴。


    “去东门看看，新城区不知道规划建设得如何了。”黄海川笑道。


    车子往东门开去，杨振的司机对溪门县城并不是很熟悉，多亏了黄海川还清楚的记得路，给杨振司机指路，到了东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规划整齐的楼房，有商场酒店等等，而且已经颇为热闹。


    “这新城区倒是发展得不错了。”黄海川满意道。


    “那国力大酒店就是张市长爱人的产业吧。”杨振眯着眼看着前方，国力大酒店的招牌特别醒目，三十多层的高楼在这新城区也显得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杨振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张一萍的作风那么霸道，现在暂时是没人敢对她使动手，真要是想下黑手，查张一萍的丈夫，就不信查不出问题来。


    “张市长容许自己丈夫在她辖区经商，也真不怕被人抓住小辫子。”黄海川笑着撇了撇嘴，说着话，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车，道，“下车走走，当时这一片还是一片荒地和棚户区，现在开发起来了，难得来一趟，进去转转。”


    杨振笑着点头，他今天主要就是陪黄海川的，黄海川要干嘛，他自然是不会说不，跟着下车。


    两人经过国力大酒店时，黄海川驻足看了一下，并没进去的意思，准备再朝前走时，从大酒店内却是传出了哭喊声，只见一年轻男子揪着一个女孩子的头发往外推着，嘴里骂骂咧咧，还不时的对女子拳打脚踢，黄海川微微一怔，眉头皱了下，弄不清楚是人家情侣间吵架还是怎么回事，黄海川并不想贸然多管闲事，再者，看那女孩子的穿着打扮，有点像坐台的小妹，再加上是大早上的从酒店里出来，那种可能性还真不小，黄海川并不想多事。


    只是当看清那女孩时，黄海川身体一僵，眼睛豁然睁大，脸色竟是白了一下，那女孩不是张盈是谁？这世上难道有鬼？不过下一刻，黄海川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苦笑的拍了下自己额头，他这是怎么了，亏他脑里还会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张盈从楼上掉下来死了，那个在他刚到溪门上任后，就一直在负责帮他打扫房子还会帮他洗衣服的可爱小女孩早就去世了。


    黄海川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张盈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只是这案子也早已经破了，虽然黄海川当时早就不在溪门任职，但路鸣一直记着他的嘱托，顶着压力办这个案子，事实证明是县委招待所总经理汪财所为，汪财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判死缓，这件案子破了，也曾了却了黄海川的一桩心事，眼下突然看到一个跟张盈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孩子，黄海川着实是吓了一跳，以为白日见鬼了。


    猛的，黄海川想到什么，他记得张盈是有弟弟妹妹的，他当时看望张盈的家人，也许诺了要承担张盈弟弟读书的所有费用，一直到其大学毕业，当时张盈弟弟已经在读高二了，而那个躲在大人背后的小女孩，张盈的妹妹，那会还只是一个初二的小姑娘，黄海川并没太大的印象，只依稀记得五官跟张盈还挺像。


    有些迟疑的往前走了两步，黄海川心里并不太确定。


    “小武，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杨振瞥了黄海川一眼，转头对司机吩咐道。


    杨振的司机上去把人劝开，不再让那男子殴打女子，边上却是有几个看热闹的年轻男女，看起来跟男子是一伙的推了推杨振的司机，嘴里骂着多管闲事。


    此时黄海川已经看了被打的女孩好一会，快步的走上前，关切的看着女孩，“你是张盈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