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靠在马路边停下来，黄海川下了车，唯恐天下不乱的宋致也跟着下了车，口无遮拦的继续道，“黄大市长，瞧见了吧， 可不是我要诋毁你们这些当官的，你瞧瞧，事实摆在眼前呢，老百姓都被欺负成啥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几个城管能代表干部群体吗？”黄海川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和宋致解释着，“现在街面上执法的城管大都只是城管协管员罢了，这类人占城管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只是属于临时工性质，都是从社会上招的，大都是由失业闲散人员组成，素质较为低下，出现一些暴力执法的事都是这些人干的，你不能将他们和整个公务员群体等同起来。”


    “就算是这些城管并非真正的公职人员，但他们殴打商贩、暴力执法肯定少不了上面的授意，要不然他们哪有胆子这么干？你看，刚才你自己也说了，这些什么城市协管员只是聘请的，属于临时工，可见那城管部门早就没安什么好心，聘请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当协管员，然后授权他们去胡作非为，一旦出了事，就以临时工为由，随便裁掉，要是没出事，又继续纵容他们乱来，你说那城管部门的领导能是什么好鸟嘛，他手中有权力，不就是用来祸害老百姓的，我可不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错。”


    黄海川被宋致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小姑娘看问题明显是带有直观的片面性，再者，也受到了一些已发生的被放大的事件影响，姑且不说对城管这个部门有很大的偏见，对整个公务员群体乃至当官的都有很差的观感，黄海川倒也不能呵斥对方什么，就拿眼前发生的事情来说，宋致说的话诚然是偏激了点，但也有其道理，一说起城管，基本上十个人有九个人就会有不好的印象，大都是跟‘暴力执法’挂上钩，大多数人的这种印象并不是他们强加到城管头上的，而是一些城管野蛮执法后造成的。


    “黄大市长，是不是没话反驳我了？”宋致见黄海川沉默，得意道。


    “不是没话反驳，是现在没工夫跟你讨论这个。”黄海川瞪了宋致一眼，这小姑娘委实是一点都不怕他，在他面前啥话都敢说。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前头那水果贩子已经快被几个城管追上，挑着一担水果在跑，根本不可能跑过几个空手跑的城管，黄海川转头吩咐着李勇，“小李，你跑得比较快，赶紧上去制止一下，别让他们乱来。”


    李勇点了下头，人已经跑了出去，黄海川也快步走了过去，黄江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心里为那几个城管默哀着，这事被黄海川撞上，这几个人是彻底悲剧了。


    李勇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那几个城管先是把小商贩挑的水果筐给踢翻掉，而后就对那商贩拳打脚踢，幸好这会李勇已经赶到，那小商贩只是挨了几脚，但那几名城管转而对李勇横眉竖脸的，“年轻人，多管什么闲事，找揍不是。”


    “你们就算是在执法，也没权力打人。”李勇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城管，他站着的方向正对着黄海川，已经看到黄海川走过来，面对这几名对他恶脸相向的城管，李勇一点压力都没有，真要动起手来，他也不怕自个吃亏，凭他的身手，和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打一打也不会吃亏，更不用说这几人一看就是花花架子经不起打。


    “我们打没打人关你什么鸟事，看到了没有，老子穿着这身衣服就有打人的权力。”一名一脸横肉的城管恶狠狠的盯着李勇，拉了拉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城管制服，“最后警告你一次，马上走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你动手试试。”李勇冷笑，将那水果贩子扶了起来，对方看样子也才四十来岁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磨难，头上却是已经长满了白发。


    “妈的，以为老子不敢连你一起打你是不是，让你多管闲事。”


    “你是谁的老子？我看你是孙子还差不多。”李勇冷哼了一声，脸色也拉了下来，要不是黄海川没吩咐，他都想动手打人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给他松松筋骨。”那名城管见李勇不识抬举，同样不耐烦起来，招呼身旁的几个同伴就要打人。


    “你们是城管还是流氓，谁给你们打人的权力。”后面一个声音冷冷传了过来。


    “××妈的，哪来的这么多多管闲事的。”那名城管怒了起来，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见是两男一女，他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有种权威被挑衅的怒气，他们穿着这身城管制服，还没人敢阻拦过他们办事来着。


    黄海川没理会对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宋致，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宋，我今天要让你知道，干部手中的权力，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用好了，它就是老百姓的福音，用差了，才是真的祸害老百姓。”


    黄海川说完，将黄江华叫到眼前，“小陈，给程全打电话，让他过来。”


    黄江华瞥了那几名叫嚣的城管一眼，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去打电话，程全是城管局局长，对于黄海川的惊人记忆力，黄江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黄海川对下面各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包括各区县（市）的主要领导的名字早已熟记下来。


    “程全平日里就是让你们可以胡作非为吗。”黄海川盯着为首的那个骂得最凶的城管，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估摸着也才20岁出头。


    “程全是谁？”城管被问得一愣，转头望着身旁的几个同伴，几人都是一脸疑惑的摇头，他们只是区里的城管，哪里会知道市局老大的名字，就算是有听过，几人也不会特意去记，根本不会有印象，程全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只不过是城管协管员罢了，连真正的城管都算不上。


    黄海川看着几人的反应，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念一想，也没太过意外，这几人终究只是底层的人员，不知道程全也不奇怪，但从另一个侧面讲，也说明城管局管理的松散，但城管执法体制的不足和缺陷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喂，你小子滚开，别挡着我们执法。”那名城管懒得再理会黄海川，只当黄海川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转头重新去呵斥李勇，眼前这水果贩子，他们可是接了上头老大的命令，要狠狠的收拾一下，怪也就怪这小贩子不长眼，他们老大拿了几斤水果，对方竟然敢要钱，这不，老大让他们来让对方吃点记性，他们自然是要照做。


    “这路是你家的吗，有谁规定我不能站这里了。”李勇不屑的撇了下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他其实恨不得这几人动手，好教训几人，对这些恃强凌弱，欺压老百姓的人，李勇最看不顺眼，要不是黄海川没张口，他都忍不住想动手打人了。


    “呀哈，你小子还真是欠收拾，找打是不是。”为首的那人摩拳擦掌，已经准备连李勇一块打了，多打个人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啥大事。


    “江华，将他们的编号全都给我记下来。”黄海川怒道，并没有让李勇动手，他一个市长授意自己的司机跟城管干架，那也不成体统。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的，南州市的城管早已实现统一制服和标识，不管是在编城管还是属于临时工性质的协管员，也全都有自己的编号，只要老百姓对城管执法有不满的地方，就可以打市里开通的热线电话进行投诉，所以协管员的制服胸前同样是有编号，黄海川让黄江华将几人的编号记下来，显然是真怒了。


    黄江华闻言点头，拿出笔走到几名城管正面，快速的记了起来，离黄江华最近的一名城管愣了一下，随即就上前推了黄江华一把，“你妈的，记什么记，欠揍是不是。”


    “你敢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李勇一个箭步上前，挡在黄江华身前，黄江华这个秘书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副文绉绉的，弱不禁风的印象，因为黄江华长得有点瘦，再加上戴着一副眼睛，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李勇也是怕黄江华一不小心吃了亏，这才出言警告几人。


    “动手就动手，老子还怕你不成。”推黄江华的那个城管也来了脾气，同李勇对视着。


    “老潘，你跟他较真干嘛，想记就让他记，咱从小就是吓大的，他要是想去投诉，就尽管去投诉嘛，咱们还怕了不成。”另外一名城管不屑的说道，对这事并不在意，他们也不是没被投诉过，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没啥事，并不是说被投诉没事，多少也是会被找去问话，挨批评的，但无非就是被训一下而已，挨几句骂又不会少根毛缺块肉的，况且他们跟分管的队长关系好得很，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根本不会有啥事。


    “谁给你们的权力殴打商贩？”黄海川这时候质问道。


    “瞧见了这是什么制服没有，老子穿着了这身制服就有打人的权力。”一名城管回答着黄海川的话，那眼神满是挑衅的望着黄海川，“怎么，多管闲事还管上瘾了不是，滚一边去。”


    黄海川眉头一阵耸动，被一名城管这样骂还是头一遭，这会要是有市里那些跟他面和心不合的人在旁听到，恐怕该捂嘴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