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绾晏难得说着这般温情的话,归荑心中百般不适。
诚然,符绾晏对她一直不错。
可这种不错,是主子对狗的,是眼高于顶自以为底下人一辈子也不能翻身的。
比起信任她,更多的是她满足了符绾晏的自负。
今日符绾晏这话,当真是过分寻常,竟像是个阿姐一般。
归荑心里踌躇着,符绾晏并未说什么就放人离开,可这事儿那是这般容易过去的?
又过了月余,秋闱在望,归荑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还以为自己是多心了,如今只专心的准备送考,不想却被符绾晏叫了去。
“君主客气,能进文员侯府,是我等荣耀!”
几个抱着孩子、身着吉服的女子坐在堂内,竟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符绾晏有气无力的撑着,第一次对这些人露出过如此温和的表情。
这其中不少归荑都见过,是符绾晏闺中的“姐妹”们。
无事时符绾晏常会打骂侮辱他们出气,可若是他们遇到了些什么难捱的事儿,符绾晏也会庇护他们。
不过那日给符绾晏推荐葡萄的,并不在其中。
听闻,那女子之后不久就被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而那女子的父亲正是秦王的下属。
想到这里,归荑不禁觉得好笑,一面吃斋念佛、一面却为了泄愤轻易毁了女子一生。
“归荑来了?且见过各位夫人。”
语调如清风划过,归荑只觉遍体生寒。
“是,奴婢给诸位夫人请安。”
符绾晏摆摆手让归荑起来,随后又让身边人去荷颜居将小霁禾带过来。
末席上,归荑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收紧了拳头,心中万般不安。
看着眼前的这些孩子,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不多时,小霁禾被抱了上来,几个贵妇人起身去逗弄,归荑心惊,也跟着凑了上去。
“行了,且先坐下吧,霁禾前些日子遭难,我虽狠狠罚了那贼人,却也让霁禾受了惊。”
“归荑,今儿叫你来,是我心中实在愧疚。”
“想着无论如何补偿,都不如为霁禾寻个好夫婿。”
“霁禾一个庶女,我变遍京中,找了些权位高些又刚刚生产的夫人,你看看,便为霁禾将未来的婚事定下!”
“做个娃娃亲,以后也相互照应。”
更多的,是对归荑的制约。
我朝中,娃娃亲素来是为法律维护的。
如此,霁禾的夫君是大家族的嫡子,自然是希望自己小舅子能做侯爷的。
将来,林知熠难说没有其他嫡子,归荑自己的孩子没承袭爵位的希望,符绾晏却要逼着归荑为肚子里的孩子去争。
他这孩子由归荑抚养长大,为了女儿却身份地位配不上女婿,便只能渴求着他这孩子多多关照霁禾。
她本想给霁禾求个县主之位,以让归荑安心抚育自己的孩子。
可皇后娘娘拦住了她,直言,下等人低贱惯了,记吃不记打,给她多少东西,都不如直接要挟。
此刻,归荑正尴尬坐在末席,后背已经濡湿。
符绾晏找来的,只凭吉服就能看出家世显赫,可如此,也就意味着将来归荑没有护住霁禾的能力。
更何况,归荑本就是来复仇的,她欲推翻王府、侯府。
嫁过来,眼前人可能都与她有仇,霁禾怎能嫁过去?
若将来计划失败,她死倒不要紧,霁禾总归能活,但实在不敢想会活出怎样一副光景。
归荑心中踌躇不定,符绾晏却已然没了耐心。
今天,是她多年来脾气最好的一日,已然是给足了归荑面子。
一个贱婢,赏她一桩婚事,那是天大的恩典,竟也敢在她面前拿乔了!
归荑瞧着符绾晏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暂时推诿道:“奴婢谢过夫人大恩,只是奴婢粗鄙,连诸位夫人都认不全,又如何当即就做选择呢?”
“实在是奴婢不争气,便是听了诸位家中大人们的官职,也不知官居几品。”
闻言,符绾晏猛地轻松下来。
她还以为归荑这贱婢是看她要死了要翻天,原来不过是想攀个最高的枝啊!
“也罢,不急这一日,这三五天的,他们日日都来,你多问问,多想想!”
归荑哪敢反驳,只能笑着应下。
“你们且聊着吧,我去歇息了。”
众人恭送符绾晏,随后去了花园闲聊起来。
其中,有人凑到归荑身前好不殷勤,也有人对归荑避如蛇蝎。
“郡主那我们做引子,给他儿子铺路呢!”
“我儿子不说多高贵,娶个世家女孩不成问题,何必选这么个妾养大的,郡主活着能撑腰也就罢了,偏没有几日好活。”
“哎,这可如何是好,郡主的命令我等又不能违抗。”
“你们都是好的,我家公公可也是有爵位的,听她今日说的要比比官职,怕最后就是我儿子了!”
几个夫人叽叽喳喳吵成一团,声音不小,想来是故意让归荑听见的。
归荑自顾自的和主动找她的人攀谈,这些个尖酸刻薄的,她只当自己听不见。
“瞧瞧,到底是文渊侯世子的孩子,小霁禾生的多漂亮。”
“姐姐亏心了,我看小霁禾更像归荑,生的娇嫩。”
这边几个官职低些、仕途受挫的正不遗余力的讨好着归荑。
不为旁的,符绾晏发了话,谁与小霁禾定下亲事,便让秦王帮谁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侯爵家的看不上,可他们这些没有大家族依仗的却是上赶着的!
“奴婢替霁禾小姐谢过夫人们夸奖了!”
归荑根本就没打算给霁禾定什么娃娃亲,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只要谁也不得罪就好。
应付了一整日,归荑有气无力的从花园往回走。
她究竟应该怎么办?
以父母之命为由让文渊侯、侯夫人出面制止?
人之将死,若这是符绾晏的死志,便是文渊侯夫妇也会答应。
若是不成……万一符绾晏在一切敲定之前死了呢?
左右她现在也是将死之人,几日的寿元罢了,何必苟延残喘!
归荑心中澎湃的思量着,申请紧绷,却忽然有一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贵妾!您今日看着如何啊!可有合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