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尖落在地上,江榆舟眼里肃杀阴鸷,拖着棍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眼镜男自知不是对手,旁边两个倒地不起,孤立无援之下,他抓起地上的水果刀,刀口对准江榆舟冲过去。
江榆舟微微眯了眯眼,棍子在空气中利落一扫,只听啪的一响,水果刀掉落地上,眼镜男一懵,弯腰去捡。
江榆舟用力将棍子一戳,摁住眼镜男的手背,鞋尖一拨,刀从眼镜男手里滑出,他单脚踩住,低头看着眼镜男,轻声问,“哪只手碰的她?”
见眼镜男没答。
江榆舟手上用劲,棍尖摁进肉里,声音越发低,也越发危险,“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眼镜男疼得龇牙。
他往下又摁了摁,慢悠悠吐字,“不说手可就废了。”
眼镜男咬紧牙关,还在嘴硬:“你就不怕我们告你?”
江榆舟冷笑:“去告吧,我在这等你,最好把我判个五年十年的,顺便再把你们往日那些案底都翻出来查一查,咱们正好比比谁判的期限更长。”
男人的镇定让眼镜男慌了神,唯恐他真的去查,把幕后的宋主任也给查出来,连忙跪地求饶。
江榆舟眼底一片阴霾:“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眼镜男转身去扶刺青和狼尾。
江榆舟忽然开口:“慢着。”
眼镜男脚步一顿。
江榆舟说:“把你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眼镜男低头,一截项链露在外面,死心不改地狡辩道:“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项链。”
江榆舟不耐烦:“拿出来。”
他只好取出来。
江榆舟下巴指指地上:“放那,可以滚了。”
待几人离开,江榆舟捡起项链,那颗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了一眼,他收紧手心,大步走进灌木丛中,扔开棍子,单膝跪地一把拉起蓝微,却被惊慌失措的女人推开。
江榆舟再度将她拉回怀里,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脑勺,拇指轻轻摩挲着耳后,在耳边低声道:“蓝微,是我,阿舟,不要怕。”
*
不知过了多久,蓝微哭声渐渐熄了,从恐惧和害怕中抽离了出来,像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双手勾着江榆舟脖子,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下巴垫在他肩膀的位置湿润了一大片,上面全是她的眼泪。
蓝微动了动手指,想去摸口袋里的纸巾,手却摸到了男人的大衣,只好作罢。
捻了捻指尖,悻悻收了回来。
注意到动静,江榆舟稍稍松开了一些力道,低眸看向蓝微。
灯光很柔和,将她的眉眼也刷上了几笔柔光,长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脸上也都是泪痕,一张素净的脸,比那天浓妆艳抹还要娇俏。
蓝微撇开脸,不想他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却忘了刚刚还在这人怀里哭得那么厉害,蓝微也说不清楚,这哭里包含了几分害怕几分恐惧,还有几分委屈,和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一并诉诸。
就在她偏过头避开江榆舟视线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脸,江榆舟拇指抵着她的下颚角,将她的脸扳过来面朝自己,他的目光黑沉,语气却漫不经心:“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蓝微心口一沉。
江榆舟没再说话,手穿过她的膝弯下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等蓝微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腾空,被他抱了起来,她慌乱的眼睛对上他的平静。
“把手勾着我脖子,好抱一点。”
脑海中徘徊着他这句“好抱一点”,那是不是间接表明“她不好抱”,之所以不好抱的原因无非是太重了。她对自己的体重向来有信心,如果一米六八不到一百斤的体重称为胖的话,那他真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蓝微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刚刚那样大动作了一番,此刻身体跟虚脱了一样没有力气,乖乖勾着江榆舟的脖子任由他抱着。
走着走着,蓝微发现了不对劲。他正在朝她家的方向走。
“江榆舟。”她的手顺势滑下来,掌心贴在他手臂上攥了攥。
这个位置,蓝微比他略高些,男人微微仰头看着她,脖颈修长而紧绷,光线轮廓下,喉结性感。
蓝微一手勾紧他的脖子,像是受了蛊惑般,右手顺着胸口往下滑,江榆舟脚步彻底停下,眸光黑沉,凝着她。
怀里的人很瘦,那腰一只手也能掐断,江榆舟不由收紧了力道。
无声的对峙,在静谧的夜色里滋生蔓延,像那天未完的续章。
蓝微忽地嘴角一勾,纤细十指捏紧他的衣领,倾身凑近耳边低语:“哥哥,我不想回家。”
他的眸底陡然变成浓稠的黑,蓦地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她像是得逞一般,勾了勾唇,手掌贴住他胸口,借力往外轻一推,拉开距离。
江榆舟一语不发,箍住她的腰肢,大步走至车边,单手拉开车门的时候,蓝微啧啧两声,半真半假道:“江先生好臂力哟。”
江榆舟将她扔进了副驾驶,关上门前低头看了眼她,蓝微摸着后腰瞪回去,江榆舟嘴角勾出一个要笑不笑的笑意,甩上了车门。
看到江榆舟走到路边弯腰捡起她的羽绒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蓝微勾起嘴角,见他转身走回来,连忙收起视线,窝进软垫里,收拢大衣,她的脸埋进大衣领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没过会儿,驾驶门拉开,扔进来一件羽绒衣,江榆舟上车关门,递来一根项链,亮晶晶的宝石在眼前闪啊闪,蓝微犹豫了下才接过。
这条项链江榆舟不陌生。
高二那年寒假,两人跑去巴黎约会,这是蓝微从小的梦想,但父母一直太忙太忙,没有时间陪她去,没想到她只是随口对江榆舟提了一句,他便抽出了时间,订了机票做了攻略,带她畅游了这座浪漫之都。
他们漫步在塞纳河畔,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吻,游荡在香榭丽舍大街,去看了凯旋门。
更让蓝微惊喜的是,江榆舟提前定了卢浮宫的门票,还去了巴黎圣母院,玩了整整一周才返。
这条由法国小众设计师设计的祖母绿项链,蓝微一眼就看中了,江榆舟眼睛都没眨地买下送给了她。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江榆舟家里与她家差距悬殊,也没有非让江榆舟买的意思,却没想到他这样舍得为她花钱,无论怎么样,他满足了她年少的虚荣心,在店员们艳羡的目光里,让江榆舟亲手为她戴上。
蓝微不曾知道,为了满足她的少女心,那一趟巴黎行花光了他积攒半年的积蓄,往后这一年他更加拼命赚钱,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外地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
那时候小姑娘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懂那么多人间疾苦,更不会懂得少年肩上的重担,只知道他不肯陪她就是不爱她的证据。
项链在手里晃,绿宝石闪着光,蓝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去这么多年,她仍旧戴着这条项链,以及,她为什么会舍得摘下他送的项链扔给那些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