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冲她隐秘地眨了眨眼:“别的马儿也就罢了,这几匹千里聪是我亲自找过来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这话在赵藏枝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顾不得自己正处在昏迷之中,一把推开半抱着她的丁达,失声大叫:“千里聪?怎么会是千里聪?”
不怪她如此惊诧。
千里聪乃绝世良驹,传闻中前朝皇帝十次西征,就是为了攻占千里聪的产地,却十次西征都失败。
也是为此,千里聪在大周一直只是一个传闻,从未真正出现过。
如今,陈宣说这五匹从沈青鸾手中抢过来的马,是千里聪?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赵藏枝脑子里那跟尚却一块的拼图,终于拼凑完成。
方才她第一次用的药名为失魂散,其作用便是让马匹腿脚软眠。
而后,沈青鸾的马果然缓慢了下来。
可她自己所骑的马速度也开始渐缓,于是,她用了第二味药,便是第一味药的解药。
那时她与沈青鸾已经拉开一段距离,那时使用解药,沈青鸾的马闻到的药力定然不如她的马,所以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一个。
那就是她赵藏枝率先到达终点。
一切都按着她的设想往前,只除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们几个骑的马,居然是千里聪!
前朝赵氏便是西征的大将军,虽然没有将千里聪的产地攻占下来,却带回来大量名贵的草料,便是千里聪赖以为生的草料。
赵氏先辈希冀以此在大周培育出自己的千里聪。
近一百年下来,虽然没有培育成功,却研制出了独特的香料秘方。
而这秘方对大周的每一种马都有效,却从来没在千里聪身上试验过。
赵藏枝眸光晦暗,手掌更是无疑是地攥紧。
这秘方中的草料既然是千里聪赖以生存的草料,对千里聪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作用。
能让千里聪发狂,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想必就是因此,沈青鸾的马闻了香料并未有大的反应,反倒是她们一行人,被千里聪顶了个人仰马翻。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失误的判断,导致最终,咎由自取。
越是将一切想的清楚明白,她心中就越是刀凿斧刻般的痛。
她怎么会这么蠢!
蠢到自己将自己推入深渊,反让沈青鸾干干净净地立于不败之地。
蠢到将自己推到沈青鸾脚下,用自己的后半生来给沈青鸾做脚踏石!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赵藏枝只想走到那个挑衅沈青鸾的自己面前,狠狠扇她两个大耳光。
只可惜,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悔之晚矣!
陈宣意味不明地对上她赤红的双眼,恶劣地勾唇:
“就是千里聪,我特意托人弄来,让我妹子骑着玩的。千里聪虽然难寻,我陈宣要找,却不难。”
原来如此,原来陈宣刻意当着她的面与沈青鸾说那几匹马是他特意找来的,竟然是一语双关!
她以为陈宣是特意找了温顺的小马好让沈青鸾练习骑术,却原来,那几匹马一开始就等她来抢!
而她居然真的顺着沈青鸾的设计,将马抢了过来!
从今日她踏进马场开始,就已经成了沈青鸾的笼中雀,无论怎么折腾,后果都只会是一个。
与沈青鸾作对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这个女人,对人心的算计几乎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她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去挑衅沈青鸾。
她真的有可能斗得过她吗?
不,不可能的。
赵藏枝失神地摇着头。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沈青鸾的算无遗策吓破了胆。
此刻只是被沈青鸾冷淡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就双腿发颤,居然有一种向沈青鸾下跪求饶的冲动。
如果下跪求饶真的有用的话。
赵藏枝万念俱灰。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沈青鸾不会放过她。
眼前等待她的,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如果今日,她没有来马场。
不,如果当然在忠勤伯府,她没有不知死活地去挑衅沈青鸾,就好了……
赵藏枝浑浑噩噩间,沈青鸾将翠翠捡到的木质瓶塞交给了大夫。
梁大夫是府衙专用的大夫,医术精湛尤在太医之上,只放在鼻尖一闻,就皱着眉道:
“这是药瓶的塞子,里头的药约莫有青藤子、玉灵芝、血珀子……”
随意一数,就将这药里头的药材说出了个七七八八。
赵藏枝脸色越发地白。
沈青鸾有备而来,怎么会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赵藏枝索性不再负隅顽抗,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任下人给她治伤。
反正今日败局已定,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反正今日沈青鸾毫发无伤,就算查出是她,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果然,在陈宣找出另一个瓶塞交给梁大夫查验之后,众人的视线,或淫秽或直接地扫到赵藏枝身上。
“这些药,似乎都是用于刺激马匹的药。”
“听说赵家御马有方,手中握有无数用于马匹身上的药方,这些药莫不是赵氏女暗地里用了?”
“这还用猜吗?方才她怕输给沈姑娘,所以就用了秘药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来赢。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输了比赛,还输了清白。”
众人毕竟不是傻子,虽未能将所有细节猜出来,却也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将赵藏枝的遮羞布撕扯个一干二净。
声名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赵藏枝往日靠着众人对她的推崇和嘉奖,于惊涛骇浪之中稳健前行。
这会,却是被这流言蜚语的浪潮扑了个人仰马翻。
方才因她自断一臂得到的震撼和赞誉有多少,这会得到的羞辱和诋毁就有多少。
赵藏枝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却还是执拗而倔强地看着丁达。
只要眼前这个男人信她,她就还有一博之力。
接收到她的眼神,丁达虽然不理解她为何要刻意害沈青鸾,可到底是心中的怜惜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