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过澡出来,听着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探头过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二伯宋乔生过来了,宋鸿奇也跟了过来,跟他老子还有小姑坐客厅里说话。
“沈淮回来了?”宋乔生见沈淮探出头来,问候了一声,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态度;宋鸿奇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眼,没有说什么。
“嗯,刚下火车,坐了二十来个小时的火车,骨头都坐硬了,先泡了个澡。爷爷他午觉睡醒了没有?”沈淮问道。
“我早就醒了。”老爷子披着大衣,从西屋走过来,手里拿着罐头玻璃瓶做的茶杯,里面冲泡着浓俨的茶水,他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下来,看着沈淮,问道,“你现在把窟窿捅出来,有没有想过怎么收拾这残局啊?”
“为什么我要去收拾残局,不该是谭启平他这时候急着去收拾残局吗?”沈淮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跟爷爷是怎么说话的?”宋炳生见沈淮站在老爷子跟前还是一副冥顽不化、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半天,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教训。
沈淮索性坐在那里,闭口不说话。
宋炳生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嘴,但见沈淮此时的态度还算老实,就滔滔不绝地教训下去。
“你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些,什么时候能在捅娄子之前有点脑子,什么时候能目光长远一点,凡事能先考虑大局?你这么大闹一场,是发了脾气,是逞了威风,但你以为留下烂摊子就不用收拾了?你倒是舒服了,威风了,痛快了,但是这烂摊子还是要我们替你收拾,擦你这屁股屎。你参加工作,也不是一年半载,本指望你能懂一些基本的规则、规矩,你以为你仗着宋家子弟的身份,真就可以胡来,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不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什么时候,能让鸿奇一样,叫大家少操些心?你知不知道有无数人盯着我们宋家,巴不得我们宋家出点差错,好叫他们看笑话?你要是没打算在仕途上好好发展,那就索性不要做了,不然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守点规矩。你这么胡闹,动不动就以下犯上,你还指望以后有谁敢提拔你、敢用你吗?”
面对他老子连声掷来的有力质问,沈淮坦然自若的反驳。
“要是世故就是成熟,要是圆滑就是有脑子,要是胆怯就是目光长远,要是事事都在所谓的规则里打转就是考虑大局,我的确做得不够好。但是,我觉得在世故、圆滑、胆怯跟所谓的规则之前,我们首先要有原则,要有坚持,要有担当,也更要有脾气。”
这个畜生张口就辩论起来,哪里有半点认错的姿态,宋炳生气得老脸通红,动了真怒,捋起袖子就要接着呵斥。
“啪”,老爷子在一旁拍着桌子,盯着四儿子宋炳生就出声教训,“沈淮是我叫回来的,你要教训他,有本事把他拉徐城去教训。吵吵吵,吵个没完,还要不要坐不下来好好谈话了?”
第四百零九章 谁都有难念的经
老爷子拍了桌子喝止,宋炳生心里怒气未消,也只有先收了声,不好再接着呵斥沈淮什么。
“你继续说。”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让沈淮继续说下去。
沈淮直接问老爷子道:“爷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年拉队伍造国民政府的反,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么不老实,不守规矩,这么胡闹,动不动就以下犯上,不考虑自己有几斤几两,失败以后很可能会在国民政府一辈子都混不开,一辈子不会得到提拔啊?”
听沈淮这么说,宋鸿军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还问孙亚琳这次怎么不一起到燕京来给沈淮助阵,孙亚琳倒是回答得干脆,说是只要没有谢芷那娘们搅局,宋家没有谁耍嘴皮子是沈淮的对手——这敢情是真的。
“你这纯粹也是胡扯。”老爷子也忍不住给沈淮的胡搅蛮缠气乐了,想板脸却板不起来,挥着手让他坐下来说话,说道,“我们那个年代,是敌我矛盾,退半步就会没有活路,只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敌人拼命。你们现在跟我们那个年代能一样?把你喊回来,也不是要教训你,也不是要一定要叫你低头,你不要带着抵触情绪,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们说出来。难道你还怕我们家里人会给你小鞋穿不成?”
沈淮说道:“我这人性格比较拧,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要得罪我,我当场就讨回过节来,不留过夜。所以要问我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我还真没有受什么委屈。”
“你还是这种态度,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宋炳生见沈淮还是一副油泼不进的态度,气得两眼翻白,说道,“你现在翅膀硬了,反正我们说什么话,你也听不进去。你不要以为谭启平真没有手段收拾你,你回东华去,这次捅的娄子,还有以后再接着捅出什么娄子,都不要再指望有谁帮你兜着。”
沈淮没有理会他老子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很平静地看向老爷子跟二伯宋乔生。他对这次回京会有什么结果,心里很清楚,他现在虽然已经打乱了谭启平的阵脚,但还不足以将谭启平从东华赶走,他还需要往后退一步,诱谭启平露出更大的破绽来。故而这次宋家要打他的屁股给外人看,他也做好撅起屁股配合的心理准备——卖可怜、争同情分的伎俩而已。
宋炳生见沈淮似乎是一副油泼不进的屌样,心里越是来气,对着老爷子说道:“我就说你把他喊回来是白费劲。他这泼皮样,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已经无药可救。你找他好好谈话,他能有一天不跟你拧着脾气对着干?我看事情要处理也简单,大家都不用去管这泼皮,就让谭启平在东华好好地收拾他一顿,他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
“沈淮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左一个说他无药可救,右一个说泼皮无赖?”宋文慧忍不住插嘴反驳起来,“入夏以来,他已经放手地方事务,专心发展梅钢,尽可能不去跟谭启平有什么牵扯,难道还不够?梅溪镇到底是谁做起来的,你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谭启平要有能耐,东华市近二百个乡镇,能叫梅溪镇一枝独秀?沈淮之前让了,就是顾全大局。沈淮是臭脾气不假,我们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但是,这一次,也是别人先骑到他脖子上拉屎撒尿。当时谭启平也在会场,他不吭一声,又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就指望沈淮给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屎还要顾全大局,那我们宋家在外面就长脸了?”
“小妹,你不要站出来替这泼皮胡搅蛮缠。”宋炳生说道,“这泼皮到底有没有哪回事不说,会场别人说一句玩笑话,他就能有那么大反应?就算谭启平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制止别人开他的玩笑,他就能大闹会场,能当着那么多的面公开指着谭启平的鼻子数落?他心里但凡有丁点组织纪律观点,但凡有丁点尊重谭启平是市委书记,就不会有这种出格的举动。我看他就是借题发挥,装疯卖傻,对之前退出地方,心怀不满,才找到机会就闹事。他这些混账行为,搞得谭启平在东华极其被动、狼狈不堪,我们要是还想着继续包庇他,只会叫别人对我们宋家离心离德。”
“谭启平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要离心离德,由着他去。我们宋家也没有亏待他,是他自己气量小,容不下沈淮,难道我们还要帮沈淮绑起来,送给他去打?”宋文慧也是硬脾气,说急了就针锋相对,一步不让。
“小妹。”宋乔生微微蹙着眉头,出声阻止老七跟老四再吵下去,他看了老爷子一眼,见老爷子眯起眼睛,像是要打瞌睡,四平八稳地说道,“现在不是谭启平跟沈淮的问题,关键还是很多人都盯着我们宋家。这件事一定要说沈淮做错了,我看也未必。沈淮个性是强点,但个性强有坏处也有好处。梅钢能有现在的局面,也是沈淮个性强才闯出来的天地,换鸿奇过去,都未必能做出这番事业。不过,老四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伸手打自家孩子,那也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