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还是给我吧。”沈淮要女孩子把书拿过来,这样他就只能一手摸着车座,车又很小,他坐着很不稳当,女孩子红着脸扶着他的胳膊怕他摔下来。
到西寺东巷宋文慧住,赶巧唐建民在家,看着谭石伟推着车送沈淮回来,讶异地问沈淮:“怎么了?怎么叫谭教授跟小五送回来了?”
“唐医生,我把他给撞了。”叫“小五”的女孩子红着脸说道。
“是小五骑车没有注意,可能是伤到骨头了。”谭石伟注意到沈淮一路上都很吃痛,额上的汗珠子不应该都是热的,担忧地说道。
唐建民与谭石伟先把沈淮搀到屋里坐沙发上,半蹲下来摸着他的膝盖骨,说道:“还好谭老师送你回来,错位得不是很厉害,不然要去医院处理了。”
唐建民这些年倒没有说做了宋家女婿就养尊处优,很长时间都在医疗一线工作,底子还在,摸准沈淮错位的膝盖骨,说道:“你忍着一点。”手里就用力给沈淮复位。
沈淮就听见“咔嚓”一声,膝盖一阵剧痛之后,痛感就像退潮的潮水似的,很快的、又能让人清晰感觉到的退去,试着踩了两下地,笑道:“小姑父,你真不是江湖郎中呢,真没事了。”
唐建民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我真卖狗皮膏药的?”要沈淮先歇一会儿缓下劲,家里没有保姆,他只能亲自给谭启伟跟他女儿沏茶。
谭石伟也听到唐建民给沈淮复位时那“咔嚓”一声响,才意识的刚才沈淮给小五那一撞实际上真不轻,看着沈淮给擦破的裤子,笑道:“这条裤子也不赔你了,你下回再过来买书,算你免费,就当赔你这条裤子。”
“谭老师,你要这么说,我真会跑到你店里,挨样挑一本就走。”沈淮笑道。
谭石伟跟唐建民都哈哈一笑。
第二百一十章 或许无辜
沈淮瘸着脚,跟小姑父唐建民一起送谭石伟父女离开。
谭石伟中等个子,人很精神,但头发已是花白,小五推着车跟他走在一起,不像父女俩,倒像是爷孙俩。
小五就比他爸矮三五公分,推车走在他爸爸身边,亭亭玉立,走到巷子口,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头,见沈淮与唐建民还站在院门前目送她们离开,清丽的小脸又莫名的红了起来,稚气未脱的脸蛋给夕阳光照着,有着清纯无瑕的明媚,倒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沈淮问小姑父唐建民:“小五怎么才学会骑自行车?”
“哦。”唐建民对这些琐碎事颇为了解,说道,“相当长一段时间她跟她妈在渝州生活,去年她妈调回燕京,她才跟着回来上学。听说渝州城里到处都是山地,会骑自行车的人不多,倒不知道真假。”
沈淮记得渝州被称为山城,他读大学时有渝州籍的同学,也确实进了大学之后,才学着骑自行车,想问小五跟谭石伟到底差多少年纪,又觉得太八卦了,就忍住没有细问,与姑父往回来。
刚走到堂屋廊檐下,小姑宋文慧坐车回来,她在巷子口看到谭石伟父女从她家里出来,下车后疑惑地问道:“谭石伟跟他家老小怎么到我家串门来了?”
“小五学骑车把沈淮给撞了。毛毛糙糙的小丫头,车子再骑快一点,能把人撞进医院去。”唐建民当谭石伟父女的面客气说没有什么事,不过背地里还是觉得谭石伟的小女儿有些毛糙,在妻子面前自然不会遮遮掩掩,就把他知道的实情,跟妻子略加解释。
“没事吧?”宋文慧揪心的看着沈淮的腿。
沈淮还没有把破裤子换掉,膝盖处蹭破一大块露出来,抹了紫药水,看上去更触目惊心。沈淮说道:“膝盖这边给撞得有些错位,开始有些痛,倒叫姑父露了一手,这会儿没什么事了。”
沈淮进卧室换了裤子再回客厅里,见小姑宋文慧在翻看他从谭石伟书店买回来的外文书籍,只是脸色非常的差,他觉得很奇怪,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两页。这些书虽然都是外文原版,但都是工业及经济管理方面的专业著作,应该不会有犯忌讳的内容,见小姑父唐建民也是莫名其妙,问小姑:“这些书怎么了?”
“你看这些书不吃力?”宋文慧盯着沈淮的眼睛问。
“还行吧,毕竟现在工作需要用到这些,慢慢看,还能看下来。”沈淮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书为什么会叫小姑脸色如此难看?
宋文慧随手换了一本书,翻开到中间的一段问沈淮:“我考考你,这段讲了什么?”
沈淮不知所以然,还是接过书,看了看书页,看过小姑手指那段话,说道:“这是德莱曼在书里谈他对自然失业率这个概念的理解,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赞同卡甘的观点。”见小姑的脸绷还在那里,笑了笑,想缓和一下莫名绷紧的气氛,“我应该没有理解错吧?德莱曼的书,国内还很少有翻译。前段时间,我看过他法文版的《论现代国家宏观经济若干问题》,就一直想着找他的其他著作看一看,没想到谭老师那里有他相当全的原版著作。”
“哦,谭石伟要不是做了纪连云的女婿,他在学术界的影响,不会差纪庚新多少。”宋文慧脸色稍稍缓下来,跟沈淮解释谭石伟为什么六十岁一到就从燕大退休的原因。
说到底就是有人不希望纪系有更多的人有能力对国内政局走向产生重要影响,纪系毕竟也需要向其他派系妥协,说不定这也有宋家的功劳在内,沈淮心里想着。
宋文慧将书放回去,说道:“难得回来一趟,还给抓到电力部开了一天的会,整个下午都在吵架,都快累死我了。看到这些书,就想到自己到四十岁之后再学英语的情形,真是痛苦死了。”
东南电力建设集团是这两年新组建的正司级国企,负责东南各省的电力建设,总部设在江宁市,归电力部直辖,但跟东南各省的电力局矛盾重重。
不仅东南电力如此,在国内电网建没有分离的情况,电力部不同司局之间的矛盾也很深,涉及权力跟利益在不同司局之间的分配,开会吵架、闹分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沈淮以为他小姑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里,实际上他也是刚进走这个家门,对小姑宋文慧、小姑父唐建民的脾气并不了解。
宋文慧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借口累去了书房。
唐建民对自己的妻子很熟悉,见妻子虽然把话题转开,但她脸上的阴云没有彻底的消去,那目光灼灼的眼睛似乎还蕴藏着难以遏制的怒火雷霆。
看着妻子去了书房,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来,他没有怎么学过英文,也看不懂里面到底写着什么,但想到这些书都是谭石伟在店里摆出来卖的,就算有大逆不道的言论,又算多大的事情?
唐建民知道他的妻子,这几天看上去像个家庭主妇的模样,实际当年在下放农场时,养成极泼辣的性格,早年在电力部担任基建司副司长,之后出任东南电力建设集团常务副总,主管火电基建业务,把手下一群干电力基建的大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并不完全是依靠家世。
唐建民不知道妻子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化,追到书房去,见妻子果断阴着脸坐在书桌后面想事情。
唐建民将门掩上,问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文慧抬头看向丈夫唐建民,说道:“三年前,姓谢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大家都喊过去召开家庭会议,你还记得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唐建民不明白妻子为何提三年前的旧事,劝慰道:“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只要沈淮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改正,四哥迟早都会认他这个儿子的,宋家也总会有他的地位。”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姓谢的说沈淮在法国整天为非作歹,仗着孙家的供给,只一心做一个纨绔子弟,打架斗殴吸大麻赌博玩女人,什么坏事都干,就是不学好,不学习,到法国四年,连句法语都说得磕磕绊绊。”宋文慧手按着桌子,语气却是冰寒,说道,“这是姓谢的话的原意吧,我没有编排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