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杜先生,她叫道,又转头看驾驶座下来的人,有些惊讶,徐先生。徐涿给她留过联系方式,她还有印象。徐涿笑着点头问好,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说:卫姨,这个你放冰箱,可以保存一周。卫姨连忙接过来,问:这是?杜子佑还没回屋,视线瞥向他。徐涿说:绿豆糕,我朋友做的,味道挺不错,不过许多人嫌它太甜,他扭头注视杜子佑,杜总您吃过觉得还行的话,预订的下一批也给您送来。卫姨立即看向杜子佑,大门的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见他没有拒绝,便收下了:好,我等下就放冰箱。还有这个,徐涿钻进车里将巧克力拿出来,也塞到卫姨手中,现在天气热,记得放在阴凉的地方,巧克力保质期长,可以慢慢吃。卫姨连连应下。徐涿道别便走了,出小区叫车,赶着回公司加班。卫姨目送他离开,背景高大挺拔,走路风风火火,是位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连她都被感染得露出了笑容。咳。杜子佑清清嗓子,你就按他说的做吧。好!卫姨跟着他进屋,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道,那位徐先生人挺不错的。杜子佑背对着她脱外套,只简单地嗯一声。卫姨心里一喜。杜先生是她拉扯大的,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但是到底隔了层身份,对一些事情不便插手。她看他越来越拒人于千里之外,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愿意接纳的人,如果能成为朋友,或许他也能变得开朗些。卫姨鼓起勇气,一边将打开冰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一句:徐先生帮了这么多忙,哪天请他来家里吃个饭答谢一下?没有回应。卫姨以为他上楼了,回头看,发现他把外套搭沙发上,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扔下一句再说吧就上了楼,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幢房子不大,刚买下几年,平时就他和卫姨两人住,偶尔会请钟点工帮忙。他的房间几乎占据整个二楼,打通了书房,铺着厚厚的地毯,端庄严肃的风格,书架和桌面纤尘不染,所有书籍、文件和修饰品都摆放整齐,几乎像是博物馆的摆设,从来没有人使用过一般。他一进卧室就开了灯,室内如同白昼。他沉默地坐到书桌前。片晌后,稍稍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修长的手指划过上面的白纸黑字。第一页是最普通的简历,姓名,年龄,右上角贴着一张证件照,寸头的徐涿正对着他微笑。第15章笃笃笃。他指尖收了一下,门外是卫姨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勉强能听清:杜先生,她叫道,老宅的电话。杜子佑深吸一口气,放桌上的手攥成拳,压下心里的情绪。卫姨又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出来的人依旧是冷着脸,还算平静。希望不是什么要紧事才好,她心里暗暗祈祷,却明白可能性太小。不是要紧的事根本不会有电话来,至少对于那位来说是要紧的事。她心里有怨,有悔,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强烈。然而懦弱惯了,低头沉默便躲进舒适区,走不出。电话装在客厅,老宅的规矩,被原封不动移植到这边来。卫姨在玄关收拾整理,一边偷看客厅里的动静。杜先生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握住膝盖,以一种端正的,学生听讲的姿势,一言不发听电话对面的人说。他蓦地脸色变了,卫姨不自觉停下手里的动作,担忧地望着。他小声地争辩了一句,像被堵了回来,紧闭上嘴,直到挂断电话也没再出声。卫姨照顾他这么多年,几乎看到他头顶上腾起的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哄一声,然后摔电话,将屋内的陈设砸个稀巴烂。但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卫姨,杜子佑扶着额头,大拇指抵着太阳穴,阖上眼,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周六我回老宅,周一回来。*徐哥,计文菲将电脑里的表格保存好,抬头就看到徐涿背着包走过,今天这么早下班?徐涿走得快,倒退着向她挥手:难得活都干完了,去趟健身房。电梯里遇到其他同事,多是不同楼层的,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随意聊起天。奥亚收购谈妥了,一名年纪大些的男同事突然提到,上周的事。奥亚?徐涿注意力被吸引。你确定?另一名女同事表示怀疑,都说了一年多,哪次不是谣言?听说已经签了,应该不会错。有人松了一口气,说: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是财务部的,去年谈崩了一次,搞得人心惶惶,我们经理不是还他截住后面的话。徐涿在旁边听,结合以前听到的传言,大概猜到了点什么,没有开口。这下子杜总开心了吧,女同事很乐观,笑道,会不会一个高兴就给我们加薪发奖金?哈哈你想太多,挨着的一个人回答,正是用钱的时候,不降工资就谢天谢地了。你们还别说,庆祝活动还真有,男同事插话,这可是一套流程,先是媒体发布会,然后是公司内部的宴会,两方的高层也可能有私下的酒会。听到有宴会,女同事们眼睛都亮了,开始热烈讨论起准备穿什么衣服,还要减肥保持身材。下面的话徐涿没兴趣再听。其实整件事对奥亚员工的影响比对秉优的影响大得多,秉优刚招聘一批新员工,正是上升的势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裁员或者大幅降低待遇,所以他们才不见丝毫担心。他倒是想起前几天奥亚来公司谈判,应该就是那时候签的约。所以那天杜子佑喝酒,还说什么赢了,就是因为收购成功?只是用这种方式庆祝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叮咚电梯到达低楼,里面的人蜂涌而出。徐涿夹在人堆里,个头最高,越过众人的肩膀瞄到了不远处的专用电梯也出来一群人。杜子佑走在他们中间,那张精致的脸,那翩翩的风姿,像明星一样吸人眼球。他似有所感,抬头接收到徐涿投来的视线。徐涿扯开嘴角,朝他灿烂地笑,他却不露声色地别过脸,听旁边的人说话。徐涿:???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有点懵,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心里又万分无奈地回响着那一句杜总的心,海底的针好在他心大,最不会用小心思折磨自己,到了健身房就将疑虑抛诸脑后。这是他住所附近最大型的一家健身房,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来的人不多。他跑了半小时当热身,换上泳裤就下了水,一口气游了五个来回。呼!他喘着气拉开泳镜,手掌抹走脸上的水珠,仰头喊救生员,多少?坐在高处的救生员和他相熟,默契地报了个时间。哈!他得意地从水下抡起拳头,这么久没练,竟然也没退步太多。啪、啪另一条泳道有人给他鼓掌,徐涿扭头望过去。一个男人,只穿一条泳裤,还戴泳帽,没有服饰的协助,徐涿辨认了许久才勉强把他认出:林总!是莱美特的林经理。林经理游近,笑着说:想不到徐总还是个游泳健将。叫我名字就行,徐涿伸手和他拍掌打招呼,出了工作场合就不谈公事,可以用平常的身份相处,你也住这边?以前没见过你。林经理名叫林入哲,比徐涿大几岁,也算年轻人,不讲究古板的规矩。前两周合作期间,他们相处得不错,你只要不惹到他,他便是挺随和的人,此时也就没有拘束。刚搬家,他扫过徐涿露出水面的肩膀和胸膛,鼓起的小块肌肉,赞叹道,你身材不错啊,有好的私教推荐吗?徐涿背靠泳池墙壁,手肘撑在池子边沿,说:没呢,大学抽空学过,自己练的。林入哲侧头看他,用男人都懂的眼神调侃道:那你女朋友有福了。徐涿长得英气逼人,身材高大,性格又好,事业上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有上进心,他想当然认为他已经和哪位同样出色的女人在一起。而且20来岁的男人,血气方刚,怎么可能耐得住,无论如何红颜知己总得有几个吧?徐涿嘿嘿笑两声,并不纠正他,弯脖子看自己水下的腹肌,说:这段时间太忙,锻炼也放下了,才几天就感觉肌肉软了些。林入哲感同身受,点头说:我们也刚刚闲下来,说着想起来,对了,还没恭喜你们呢。徐涿:什么?林入哲说:秉优收购奥亚啊,你们杜总终于如愿以偿。徐涿:连你都知道?秉优内部员工都还没收到确定的消息,一个外人就已经知道了?林入哲脑袋凑近:还没正式公布,但是杜家的晚宴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就在这个周日。徐涿眨眨眼,怪不得,应该是杜家和一些权贵的聚会。林入哲继续说:邀请了挺多人,杜家已经很久没办过这样大规模的晚宴了,商界政界的他没说下去,只给了徐涿一个眼神。徐涿没接话,问出之前便想到的一个疑问:你和我们杜总好像挺熟。林入哲摇摇头:也不算熟,我们是校友。他是在国外念的大学,同乡会和杜子佑见过几面,加上是同专业,久而久之也有了点交情。虽然只差了一级,但是杜子佑读书年纪小,跳过级,他们实际年龄差了好几岁。非常厉害的一个人,林入哲回忆道,年年全奖,钢琴、小提琴、绘画、国际象棋也都拿过奖,相貌出众,迷倒了一大批女同学,当之无愧的校草,他顿了下,委婉道,就是不太喜欢热闹。徐涿自动翻译为就是太高冷,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林入哲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也有可能刚好想到,笑着对他说:你知道有次全专业的比赛,他用了谁作案例吗?徐涿看他,隐隐有了猜测。林入哲翘起嘴角:没错,就是奥亚。五六年前的秉优远不如现在,和奥亚差不多量级,那时候杜子佑就计划要吞并它了?两家广告公司的事和林入哲没太大关系,他只是把它当成八卦谈资,成为佩服杜子佑的又一佐证。徐涿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能想出更多的弯弯绕绕。也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他游到尽兴才离开,路上订了个外卖,回到家就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还没缓过劲儿来,手机铃声震动。这么快?才订了不到十分钟就送到了?他也没看,直接接通:喂?臭小子!对面火气十足地大吼,十天半月不打电话回家!生块叉烧好过生你!啊啊!!!徐涿手掌捂住脸,老头子前不久和某位老板走得近,别的没学到,他们那里的俚语倒学了不少。啊什么啊!你妈天天不着家,你也天天不着家,老婆孩子都没了一样,你知道别人怎么笑我的吗?啊!?爸!徐涿鼓膜都要被他的声浪刺破了,你有事快说,我还要吃饭呢!对面的人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气顺,厉声道:你这周末给我空出来,回家一趟。回去倒没什么,但他直觉不会这么简单,警惕地问:回去干嘛?陪我去个地方。徐涿皱眉头,就知道。他不满道:不是跟你说我不想参加你们的活动吗?他爸没什么文化,走了狗屎运干工程起了家,钱有了,也滋养出一颗想成为豪门的心,削尖脑袋要往世家贵族里钻。徐涿以前经常被强迫参加各种聚会,早就厌烦了他们的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待到偶然窥见他们华丽外表下的腐烂不堪,他彻底断绝了与那些人的交往,也因此和老头子闹掰了。他几乎能透过电话听到老头子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拿到邀请函吗!?徐涿松松运动后疲劳的双腿,心不在焉地听他大喊大叫。要不是杜家这次扩大了邀请范围,你以为爸,徐涿突然打断他,爸!混蛋!你你说谁,徐涿不顾他在骂人,问,杜家?作者有话要说:啊,好想写色色的东西所以明天,嘿嘿。第16章出门前尚是烈日炎炎,到达杜家老宅时,天空已灰蒙蒙,气温也由夏日的酷热降下来,吹过的风带丝丝凉意。徐有材穿上了新定做的西装。他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不注意保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还有啤酒肚,但是骨骼的底子还在,一身正装,铁着表情的时候气场十足,还挺能唬人。司机给他开车门,他昂首挺胸地下车,暗自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回头看自己刚下车的儿子,高大英俊,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整个人自信又潇洒,他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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