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阮眠闻言愣了一下,穿着拖鞋颠颠跑到旁边的鞋柜,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双新拖鞋,颠颠的跑了回来。他把拖鞋递给卢炀,这是一双毛绒绒的兔子拖鞋,鞋头上缀着毛茸茸的兔耳朵,看起来十分可爱。阮眠有些紧张的看着卢炀,小声问:这个你也不喜欢了么?我本来想等你回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呢。阮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垂着眸子说:我还给自己买了一双小狼拖鞋。当然喜欢。卢炀从看到兔子拖鞋,眼睛就亮了,他迫不及待的把拖鞋穿在脚上,左右走了两步。阮眠跟着他走了两步,把拖鞋踩得啪嗒响,声音欢快的说:我也很喜欢我的小狼拖鞋。卢炀看了看阮眠脚上的小狼拖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兔子拖鞋,忍不住温柔笑了笑,抬头对阮眠道:我永远最喜欢兔子,特别是垂耳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垂耳兔更可爱。阮眠使劲点头,我也永远最喜欢雪狼,雪狼最帅!卢爷爷进门就听到这样的对话,忍不住沉默。孙子和孙媳妇整天这么夸来夸去,爷爷有点寂寞啊。第37章卢爷爷看着两个小家伙,默默叹了一口气, 把手上拿着的两只野鸡放到地上。他往屋子里张望了一眼, 问:李姨呢?宋队给了我两只野鸡,说是在部队附近林子里打来的, 吃起来新鲜可口, 快叫你们李姨过来处理一下,我们今晚就吃这两只鸡。卢炀和阮眠同时转过头, 睁着眼睛,指责的瞪向卢爷爷, 齐声道:拒绝野味,从我做起!卢爷爷:卢炀看了一眼地上的野鸡, 不满的道:爷爷, 管住嘴。卢爷爷讷讷的摸了下鼻子,摆手道:知道了, 那我让李姨把野鸡放到院子里先养着,有时间让人送出去放生。卢炀闻言满意的笑了一下,爷爷,这样才对嘛,放生的时候, 记得把它们放回以前的那片林子里,别破坏生态环境。阮眠站在旁边使劲的点了点头,跟卢炀一起朝着屋里大喊:李姨!李姨!片刻后, 李姨听到声音, 从楼上的卧室里跑了出来, 她眼睛通红,神色慌乱,走路都走得慌里慌张。阮眠看着他的模样,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卢炀的衣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李姨看到卢爷爷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着急忙慌的冲下楼,急切的道:老爷子,你可算回来了,不好了!将军、将军出事了!帝国的将军,自然就是卢炀的父亲卢正威,三人听到她的话,面色不由同时一变。卢爷爷还算镇定,看着李姨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宓香呢?你把话说清楚。李姨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的道:刚才军部传来消息,说少将在安城被偷袭,现在昏迷不醒,夫人知道消息之后,已经赶去安城,我留下帮她收拾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之后给她送过去。卢爷爷闻言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阮眠和卢炀同时红了眼眶,赶紧伸手扶住他。安城是帝国的边境,近几年时常动荡不安,敌人屡屡来犯,卢正威前几年自请过去,一直在那里戍守,这几年来一直很少回家。从李姨刚才的话里可以知道,他这次不但被敌人偷袭,还昏迷不醒,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军队不可能这么快让消息散发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惊动卢爷爷。阮眠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他看着卢炀和卢爷爷,只能努力的支撑着。再接下来的事,好像都发生的很匆忙,在他的印象里,只留下的匆匆一笔。他和卢炀来不及悲愤,就要急忙照顾卢爷爷,然后便是驱车赶往安城,等他回过了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安城医院的走廊里,耳边是宁宓香逐渐崩溃的哭泣声,入目是卢炀赤红的双目和苍白的面色。阮眠仿佛回到了父母过世的那一天,周围人来人往,跌跌撞撞,他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没有人理会他的无助和彷徨。现在唯一值得感恩的是,在卢炀彷徨无助的这一刻,他还可以陪在卢炀的身边。在他父母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喜欢走进医院,他对这里的消毒水味道感到无比厌恶,甚至只是靠近这里,就让他觉得窒息。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医院不是失去生命的地方,而是挽留生命的地方,他用心祈求,医院可以把卢伯伯留下来。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牵住卢炀的手,想要把自己手心里的温暖都给他,他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尽量支撑起卢炀,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不能倒下。手术室的门前,后来变得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只是专注的等待着,诚惶诚恐的等待着。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卢正威终于保住了性命,医生出来的那一刻,大家不自觉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危机还没有过去,医生说没有人知道卢正威什么时候能醒,就连他也不知道,卢正威这辈子究竟能不能行。他们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卢正威就算幸运的醒过来了,他也无法再上战场了,他这一生都将跟君去无缘。宁宓香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她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只知道购物,其实她一直很坚强,即使老公常年不能回家,她也能自娱自乐,可是这一刻,她终于到了极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卢家乱成一团,各种各样的亲戚们争吵不断,提着各种没有用的建议和要求,吵吵嚷嚷,没有丝毫用处。卢爷爷知道卢正威抢救过来的消息之后,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安城军方忽然传来消息,海盗知道卢正威昏迷不醒的消息后,趁机作乱,围攻安城。卢爷爷一刻也没有休息,就拖着虚弱的身体,立刻去了军区指挥作战。亲戚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各自去忙着帮忙处理住院的事。卢炀和阮眠站在原地,看着大家忙来忙去,不知该何去何从。病房里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卢正威,急诊室里是晕倒的宁宓香,战场上是年纪已经大了的卢爷爷。卢炀和阮眠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弱小。他们还没来得及长大,长辈们就已经倒下了。噩耗还没有结束,卢正威受伤时,跟他一起受重伤的是一名身份可疑的帝国叛徒,这名叛徒抢救无效,已经过世了,这件事引起了帝国检察部门的怀疑,他们怀疑卢正威同样背叛了帝国,跟这名叛徒有什么非法的勾当,例如出卖帝国。因为他们两个现在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昏迷不醒,所以监察部门现在无法判断他们的关系,如果卢正威叛国,那么便是大罪,整个卢家都要被牵连。监察部门为此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卢正威还没有醒来,就成为了被怀疑、被调查的对象,整个卢家岌岌可危。卢炀和阮眠对此愤怒不已,他们清楚的明白卢正威绝对不会背叛帝国,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只能束手无策的等待调查结果。卢家虽然是皇室的人,皇室也相信卢正威无罪,但是监察部门不受任何控制,在帝国是独行的部门,就连皇室也不能插手他们的调查,除非他们有证据可以证明卢正威是无辜的,否则只能等待监察部门查个清楚明白。墙倒众人推,卢家虽然没有倒下,但是谁也不知道卢家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拜高踩低的人从来都不少,这个时候,没有谁敢跟卢家亲密来往,来看望卢正威的人越来越少,除了他那些忠心的属下和卢家的亲戚,没有人敢再来轻易的看望他。卢炀和阮眠疲于应付,也乐得清静,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其余的事就已经让他们忙不过来,宁宓香醒过来之后,就什么也不管,只一心守着卢正威,可是卢正威伤势严重,根本就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依旧沉睡着,对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监察部门一直没有停下调查的脚步,但是进展十分缓慢,死无对证,他能只能尽量的调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调查结果,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得出结论,证明卢正威是无辜的。卢爷爷带兵击退了海盗,但是他自己也受了伤,只能暂停工作,回家养伤。卢爷爷身心疲惫,好像苍老了很多,大家把卢正威带回了首都医院,这里医院的医疗技术更为高超,虽然卢正威现在昏迷不醒,医疗设施对他没有什么用,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醒,但是毕竟能离家近一些。卢炀在医院看望完卢正威,回家的时候,卢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屋外的夕阳,夕阳的光晕投射进屋里,昏昏暗暗的照射在卢爷爷的身上,卢爷爷昏黄的眼睛看着落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内不负往常的热闹,一点声音也没有,李姨在厨房里一个人忙碌着,偷偷的掉眼泪,宁宓香在医院里陪着卢正威,一步也不肯离开。卢炀站在原地顿住,他看着卢爷爷苍老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一下,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爷爷真的老了。爷爷在他心里,一直是像山一样的存在,高大威猛,坚定不移,爷爷如果是山,那么爸爸便是树,苍松翠柏 ,挡风遮雨。如果山和树都倒了,卢家还能依靠什么?他这个只知道享受的孙子吗?卢炀垂了垂眸,抬脚往屋外走,走过拐角的时候,抬头正好对上阮眠的眸子。阮眠站在前面的台阶上,含泪看着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忽然泪眼婆娑。卢炀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两个回来之后,甚至没来得及好好说话。阮眠擦了擦眼泪,趴在卢炀的肩膀上,打着小小的哭嗝,过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问:卢宝贝,你是不是要走了?卢炀心里一痛,紧紧的抱住他,喉咙像哽住一样,忽然说不出话。卢炀不说话,阮眠的眼泪忍不住又淌了下来,他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哽咽的问:卢宝贝,我是不是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了?卢炀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阮眠,把头埋进阮眠的颈边,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阮眠没有再问,只是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摆。落日昏黄的照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紧紧的抱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很安静,只有房廊上挂着的风铃,叮铃叮铃清脆的响着。第38章一个月后, 卢正威的嫌疑终于洗脱干净, 原来跟卢正威在一起的那位帝国叛徒, 真实身份是一名卧底, 他从来都没有背叛帝国, 那么卢正威自然洗脱了嫌疑。不过无论是被怀疑,还是洗脱嫌疑, 卢正威都没有醒过来,谁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宁宓香决定带他出国去治疗,只要人还在,那么就还有希望,所有人都不会放弃他。卢爷爷已经养好伤,回到了部队继续任职, 这些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卢家渐渐平静下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看起来平静无波, 但是却不复以前的欢声笑语。卢炀以前一直以为卢家是无坚不摧的存在, 现在他才明白,以后如果卢家小辈子孙中,没有人能撑起卢家,他们只是一味地活在长辈的羽翼之下, 那么卢家总有一日会倒。到那个时候, 也许他想保护他的兔兔, 都护不住了。他终于明白, 只有自己强大,不依靠任何人,他才能守护自己爱的人,让自己爱的人自由无忧的活着。宁宓香带卢正威出国之前,大家一起聚在院子里吃了一顿饭,这段时间,宁宓香很少回家,卢爷爷也在养病,整个卢家都陷在悲伤的气氛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卢家小院里难得这么热闹,三代人坐在一起,谁也没有提那些糟心事儿,只捡几件开心的事儿来说,气氛很轻松活跃。卢爷爷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的美酒,倒了一杯酒,独自喝着,宁宓香向来不饮酒,两个小孩还没成年,不能喝酒,他只能自斟自饮,往常这个时候,都是他儿子陪他喝两口。他想起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卢正威,眸色暗了暗,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低头吃了两口菜。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桌子上新端上来的砂锅小火沸腾着,热汤滚滚,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卢爷爷喝到兴头上,看着卢炀和阮眠笑道:你们两个快快长大,等你们长大了,爷爷就可以颐养天年喽。嗯,很快。卢炀微微笑了笑,给卢爷爷夹了几道下酒菜,又给宁宓香夹了一条鸡腿,他们两个最近忙来忙去,很久没有坐下好好吃饭了,全都瘦了不少。阮眠捧着卢炀刚刚递给他的汤碗,看着卢炀说不出话,浓汤热气扑到他的眼睛上,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眶微微泛红。他垂下眼帘,心里酸软一片,他已经预料到了某些离别,却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天,大家吃吃喝喝,深夜时分才散了,各自回屋。阮眠进屋前,被卢炀拉住,抱进怀里,卢炀在他耳边轻声道:兔兔,等我回来,好不好?阮眠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声音软软的答了一句,好。他不想让卢炀离开,可是他不能挽留卢炀,卢炀总要长大,他也要长大。卢炀放开他,看着他湿漉漉的双眼,低下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是卢炀给他的第一个吻,有些凉有些软,触感轻柔温润,带着冰淇淋的清新味道。卢炀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离开了卢家,他一个人拿着行李去了军校,只留下两个雕刻好的胡萝卜。那两个胡萝卜,一个被雕刻成了雪狼,一个被雕刻成了垂耳兔,他的技术比之前好了一点,但是依旧粗糙,阮眠只能勉强看出垂耳兔和雪狼的模样。阮眠轻轻笑了笑,拿着这两个胡萝卜,静静的看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起来。以卢炀的体能和学习能力,他能考进军校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根本不用担心卢炀会考不上,只是卢炀正式进入军校后,他就见不到卢炀了。他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去军队看卢炀,那里是正式的军队,离这里很远,封锁严格,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几天之后,宁宓香也离开之后,卢家只剩下了阮眠陪着卢爷爷。李姨看着这对安静的爷孙,时常感叹,以前卢炀在家的时候,每天不是嫌粥太烫,就是觉得拖鞋不够可爱,她总觉得卢炀聒噪,可是卢炀不在家,她却觉得不适应,卢家没有了卢炀,好像格外的寂寞,就连空气都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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