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白主任,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儿,反改造我可不敢……」
白主任叫道:「你到底干不干活儿?」
疤瘌五肯定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这小子一闭眼,叫道:「不干!」
沉底儿
疤瘌五跟白主任叫开了号。
我们都停了手,没心思干活了。我注意到那个中年汉子却连眼皮也没往这里搭,低着头,继续不紧不慢地捡自己的豆子,很悠闲的样子。
白主任咳嗽一下。
「问问他有啥想法?」白主任对苟组说。苟组走过去,低头咨询疤瘌五:「王福川啊,主任问你呢,咋想的?」疤瘌五没回答。
白主任说:「我是仁至义尽了,两天后再看你表现。」白主任走了,苟组一脸苦相,冲着疤瘌五道:「唉,兄弟你何苦哪?」疤瘌五「呀呀」了两声,没理他。
正说着,窗口有俩探脑瓜的:「苟组?」苟组一回头:「你们俩啊,咋熘上来的?白主任刚下去。」
「就是瞅他下去才上来的,听说二龙分咱这来啦?」一个方脑袋的说。
「二龙?谁叫二龙?」苟组问。
中年汉子一回头,沖窗外一笑:「你们消息还挺灵通。」
方头立刻往里走,后面那个瘦子也跟上来。俩人手里各拎了一个大塑料包。方头笑道:「龙哥你来了,咋不事先通知一声?」
「呵呵,原先以为还回四监呢,都打点好了,一监后来跟我说,四监的监狱长一听说我要去,坚决不要,这不就给划拉这来了嘛。」二龙笑道。瘦子笑起来:「四监还敢要你?前两次都让你给折腾开锅啦,那帮队长听见杭天龙仨字儿就脑瓜仁疼!」方头和二龙都笑起来。
方头把塑料兜一放说:「下面还有几个弟兄,都上来目标太大,给你凑了点东西,还没购物,手底下货都不多了,先将就两天吧,烟,你还是抽软中华不倒牌子吧,给你拿了两条,这一个月也差不多够了。」瘦子也赶紧说:「过几天购了物,缺啥我们再给你送来。」
毛毛小声跟我说:「是个主儿呢。」我示意他捡豆子,少多嘴儿。
那边二龙道:「别送了,烟你们先拿回去吧,这里也不让抽。」
方头笑道:「管他那蛋子事呢,你是谁啊——龙哥!」回头对苟组说:「苟组,这是我哥哥,比亲哥哥还亲,入监组那些鸟规矩全免啊,过去还刑不上大夫呢。」
说话间,看到疤瘌五了,不由笑道:「这位练啥功夫哪?」
疤瘌五挣扎地一转头,苦笑道:「方哥啊,你还没走?」
「操,这不疤瘌五吗,我上次说了没?我说我走之前肯定还能接你回新收,咋样,哈哈,你傻逼的这是咋的?」方头那位高声大嗓地笑。
二龙说:「怪逼,甭理他。」方头道:「还真是一怪逼,脑门上那疤瘌还是我给留的记号呢,我怕将来出去找不着儿子,就给他烙了个印。」方头又大笑起来。
疤瘌五翻过脸,撑起身子表白:「那是头回进来,屁也不懂,方哥,这回我玩命也得混出个样来。」
「操,就这么混啊,你是生还是熟啊?」瘦的那位调侃。
疤瘌五苦涩地一笑:「刚才我把入监组的主任给叫雌了。」
「关!」二龙终于开口了:「以为你牛逼咋的?有在入监组折腾的吗?人家那是晾你两天,让你把错误再犯大点,恶治你一回。」
疤瘌五挨了一通抢白,很消沉,趴在那里不动弹了,只不停地吸熘。
方头和瘦子跟二龙聊了一会儿,留下东西,一熘烟跑了。二龙把两个沉甸甸的塑料兜往墙边一挪,不言不语地又捡起豆子来。苟组赞嘆道:「看人家,是真混过的。有面儿!」
疤瘌五又缓上来了,偏脸儿跟二龙说:「龙哥,我在里面听说过你的大名。」
「哦。」二龙头也没抬。
「96年银行大劫案……」
「那是我大哥,枪毙了……还有别的事呗。」二龙看了一眼疤瘌五,冷漠地说。
「哦……」疤瘌五讨个没趣,垂头打起蔫来。
这个龙哥看来是个有来头的,我想,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内容还挺丰富啊。一边琢磨着,一边和毛毛争分夺秒地在豆子堆里忙活,炊场的餐车进楼时,我们的第一包豆子还差一点就完了,再看薄壮志的进度,惨了,不忍心写出来。
接连两天,疤瘌五也没多少屁话了,白主任也一直没露面。
第三天头上,白主任终于来了,先挨屋转一遭,苟组笑眯眯跟着颠,我们都停止聊天,埋头苦干。
「王福川呢,想好了吗?」白主任熘回来,看一眼垫一摞麻袋片坐在阳光里的疤瘌五。
疤瘌五抬了下眼皮,嘟囔道:「想什么?」
「你干不干活儿吧!」苟组的底气也足了起来。疤瘌五找辙:「我脑袋疼,得治病。」
「行啊,监狱你也不是头回进来,早给你安排好休息的地方了,小苟,叫个人跟我回去给他抱被子……安排俩人把王福川弄楼下等着。」白主任转身就走。
苟组立刻吩咐我和毛毛把疤瘌五架起来。疤瘌五一脸不屑地说:「嘁,不就独居嘛。」
疤瘌五一边磨蹭着下楼,一边煽动:「其实你们就是太窝囊。操,一帮大傻逼,还真拼命干,不是给自己上套吗?以后看你们咋褪套儿!」毛毛说:「人家二龙那么大腕儿都干活,你耍巴什么,白给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