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放松了三天,有人正得便宜卖乖地说着「歇得骨头都酥了」,贾组就过来告诉几个组长说明天开始发豆子,小干着,俩人一包。纸盒匠立刻绝望地叫道:「不是放七天呢吗!」
豆子一来,纸盒匠就傻了,比以前那批活还难干。李爷说:「这是打回来的,说咱们玩得太狠了,把没捡的豆子混废品里了,这回得从里面朝外捡好豆,自作自受!」
大家都齐骂那个缺德鬼,估计那个做手脚的可能骂得还凶。骂够了,还得捡,一干才知道真的费劲。除了埋头苦干,大家的淡话都少了,好多人开始宣布自己马上就神经啦。纸盒匠有气无力地抗议:「我还没神经呢,你们起啥哄?」
瓶子问纸盒匠:「嗨,叫你呢,得鸡瘟了是吧……啥案?」其实他知道,纸盒匠是花案进来的。无非是闲得腻歪,想在这里寻寻纸盒匠的开心,因为有疤瘌五给我做中介那档子事,我挺蔑视瓶子的。
纸盒匠低头捡着豆子,顺嘴说:「开出租。」
大家一笑,李爷帮腔道:「纸盒,瓶子老大问你嘛案进来的?」
「哦,嘛案啊……他们愣说我强姦未遂。」
瓶子踢了他一下:「嘿,还他妈跟我吹泡泡?有啥不好意思说的,说说,咋回事?」
我注意到李爷的神色有些不爽,大概对瓶子到自己势力范围里撒威有意见了。瓶子也感到了,就不再追问。
瓶子摆出一副关心的面孔对纸盒匠说:「我看你总觉得自己冤,那就下队以后接着申诉,一般申诉个十来年就给你平反了,还能赔偿,比你跑出租强。」
纸盒匠听了,还想畅言几句,李爷一摆手:「赶紧干你活儿吧!」皮皮也阴阳怪气地威胁说:「豆子啊,还有六年多的豆子啊,恐怖!」
「虱子多了不愁。」毛毛在旁给纸盒匠打气。
瓶子站起来:「操,不愁?到劳改队里有你知道愁的时候!」言毕,晃着膀子走了。
晚上,进来个人找毛毛,毛毛笑着招呼他坐了,告诉我这是他同案。我说那也是老乡啊,于是递烟。
那老乡神秘地告诉毛毛,他可能留这里服刑了,毛毛说:「你他妈小学都没上完,留这儿干啥呀,没看人家一个个都眼镜架着吗?」老乡示意他小点声,好像怕谁跟他抢名额似的。
再跳囚门
10号,比我们先来「培训」的那一拨下了队。
李爷介绍说,w市共有七个监狱,现在这个叫第一监狱,简称一监,下面那六个监,除了五监关女犯,六监关痴傻呆残病的犯人外,其他几个都关的是判「有期」的男犯。按刑期和案件类型,不同的监狱有所侧重,比如四监的犯人,大部分都是涉枪涉暴和贩毒的,三监盗窃的占大部分,花案一律给二监了,其他杂七杂八的罪犯,就按刑期,或者走关系,不一定塞哪里了。
李爷说:「这叫科学管理。」啧,还真是那么回事。
后来几天,李爷和皮皮都不怎么找纸盒匠的别扭了,只是拿豆子治他,不让他睡觉。纸盒匠也想开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左右是完不了,干脆就见缝插针地偷睡,眯一会儿算一会儿。李爷半夜醒了,只要想起来,就告诉值班的:「看看纸盒是不是睡觉呢。」值班的过去就给纸盒匠一脚,醒了,也不多嘴,起来接着捡,困了再睡,踢醒了再捡,大伙说他快成「豆儿精」了。
多日无事,10月下旬,吃了早饭,刚捡了一会儿豆子,外面就来了消息,让我和毛毛、纸盒匠等七八个人打背包。
「下队,下队了!」李爷吆喝:「肯定是发二监去,几个花案都在啊。」
我一看,可不是嘛,除了纸盒匠,还有两个强姦、猥亵的,靠,把我分花案集中营去啦!毛毛惊叫道:「没搞错吧?」
皮皮笑起来:「下去小心点儿!」
来不及想别的,我们一通忙乱,把帐、物都清点了,等着外面点名。
李爷暧昧地笑着:「麦麦,我听老五说你不是想留这里吗?」我一笑:「我一同学在二监当管教,把我要过去的。」我就是要他们开不了心。
纸盒匠笑逐言开地说:「李爷,我还剩两包多豆子呢,是不是带走啊?」李爷气气地笑道:「甭得意,你这衰德行的,下了队也没好果子啃。」
外面叫号儿了。我们一边答「到」,一边扛起背包朝楼道里走。毛毛的那个同案也扛包出来了。
我沖毛毛哈哈两声:「咱那老乡没留下?」
「是他自己一相情愿。」毛毛说。
各楼层的犯人都到齐了,点了名,队长发令开路。这时才发现:疤瘌五也给发过来了。
先把背包码进一辆「双排座儿」里,我们挨着个上了转监用的大客车里。
车子发动了,模范监狱离我们渐渐远去,然后,我们将再一次借道,进入另一堵大墙,「真正的」改造生活即将开始。
第十四章 再教育(1)
课程安排
满载囚犯的大客车直接开进「二监」的大门,穿过一片平房工区,拐个小弯,停在一栋三层楼前,二楼的探头阳台上立着三个一米见方的金属字牌:「监教楼」,楼口还挂着一个黑字白底的长木牌:「w市第二育新学校」。
监教楼对面是个小型运动场,千米跑道围着个简易足球场,草皮很操蛋,一片低一片高的,很多地方露着黄土。我们的车就停在球场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