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爱东懵懵懂懂地问:「老师您也是外地的?」
「外你妈的头啊我!」缸子的拳头跟射钉枪似的,突然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击在孔爱东的额头,把他冲击得砰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值班的马甲立刻补上一脚,敦促他起来。牛哥悬起一只脚,在孔爱东眼前阴险地晃动着:「再不快点,小心我的无敌夺命鸳鸯脚。」
这几位喜怒无常的表现,让我觉得他们的神经多少有点毛病。我看孔爱东惊恐无措的孙子相,动了一些恻隐之心,不禁跟缸子他们建议:「也挺晚了,有嘛事明天再说呗。」
姜小娄还算有面子,沖孔爱东说:「今儿先不上课了,嗨,以后一喊山东就是你啦。」
肖遥把被角掩了掩,白一眼山东:「滚边上去,今儿先给我打地铺,明儿再给你安排板上来,破,再来十个也让他挤下。」
阿英笑道:「哎,山东!」
走到门边的山东困惑不安地转过头来。阿英坏笑道:「把灯关了。」
山东迷糊地转了一遭,终于在门边找到一个白色的按钮,抬手就要按,一直盯在一旁的马甲马上给了他一拳:「妈的,那是报警器!」
我们都笑起来。阿英满足地钻进了被窝。
山东有些迷惑地看着我们,肖遥道:「以后别碰那个按钮啊。睡吧。」
获得大赦的山东盗窃犯赶紧求教地望着马甲,最后在马甲的指挥下,在厕所和铺板间半米宽的夹道里舖被躺下。不管他这一觉能否睡好,噩梦都已经在悄悄降临到他身上。
突审
上午捡着豆子,感觉外面有些动静,阿英耗子似的扒着铁门上的小窗口向外瞭望了一会儿,回头跟我们汇报说:「滚大板呢。」
「什么是滚大板?」我问缸子。
缸子一脸忧伤,不安地说:「进来的人都得滚大板,跟过去大堂里的杀威棒似的,现在是弄一块钉满钉子的大板,把人压上面,来回滚,哭爹喊娘都不行。一通恶治以后,看还有没有不服的。」
我心里紧张了一下,这还真没料到,不过暗暗把牙咬着,说:「大不了一死,再说他们也不敢,还真没有王法了呢。」
缸子安慰我:「你不是跟办你那几个都熟了嘛,到时候他们肯定出来垫你一下,让你少受些罪。不过……」他把目光转向孔爱东:「山东就惨了,听说这帮管教里面有几个专治外地人,说他们竟敢跑c县捣蛋来!」
姜小娄幸灾乐祸地拿豆子砍了山东一下:「就你这操行的,好不了!」山东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一失手,把一把杂质扔好豆子里面了,缸子看个满眼,少不了几个高质量的嘴巴打过去。混乱中,姜小娄掺和了一个决定性的眼炮,山东的眼角立马见了淤青,成了独眼小熊猫。
肖遥一见,赶紧说:「回头再说吧,别一会儿滚大板时候叫管教看出来。」
缸子马上用东北口音模仿着管教的腔调问孔爱东:「小样儿的,眼儿青了,咋整的?」孔爱东脑子倒不笨,一口一个「俺自己磕的」。任凭阿英和姜小娄两个帮凶怎么引诱,坚决不坦白。缸子最后满意地踹了他屁股一脚:「就这么说啊。」
午饭以后才轮到我们「滚大板」,我带着一种悲壮之情,和大家排好队,在管教的监视下,向指定的房间走去。
我们被带到一个空着的号房里,我看见里面至少已经有三四个警察,管教说先进来四个,其他人在外面候着。我有意往后渗了渗,缸子和阿英倒很踊跃,欢蹦乱跳地抢到前面,进了二道门。孔爱东耗子似的缩在队尾,脸色泛白,青眼圈被反衬得更明显了。
等了几分钟,没听见什么响动,不觉有些纳闷。
缸子他们进去了大约十分钟,就一脸轻松地出来了,看着我得意洋洋地笑:「下一拨,进去。」我就知道我让他们涮了一把,有些庆幸当时没掉链子,像孔爱东一样没了形象。
肖遥和姜小娄示意我跟他一块儿去,我喊了一下孔爱东,让他跟在我后面。孔爱东可能也有些明白被捉弄了,精神压力一放下,脸色也恢复了不少。一听我喊他,立刻就积极地跟了过来。
进去才知道,原来是按手印、掌纹,记录身高、体重、鞋子尺码等身体特徵,备个案底,将来社会上有什么祸害人的事,先按这些特徵从有污点记录的人开始排查,很有道理。缸子他们炒作得血淋淋的「滚大板」,就是按手印、掌纹的程序,把手在一个墨板上次序井然力道均匀地按下去,好,一个清晰的黑记录就留下了。就这么简单,我注意到孔爱东满足的样子很可爱。
不幸的是,他的黑眼圈没有受到重视,他满足的憨相倒先让一个管教看见了:「是强姦进来的吧?」孔爱东否认,强调自己是「盗窃」。
我们出来,另一拨人进去。
姜小娄出来就恶狠狠地跟缸子说:「好啊山东,你到底是为什么进来的?是强姦吧!」「不是……」山东嘟嘟囔囔地继续辩护着。
我笑着圆场说那不是开玩笑呢嘛。我也的确相信那只是一句玩笑。
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缸子继续顺着姜小娄的坡往下熘,轻声狞笑着对孔爱东道:「行啊你,晚上见!」
电视开始「焦点访谈」的时候,姜小娄提议该给山东过堂了。吃过晚饭后,肖遥一直让孔爱东在厕所里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