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还有些蒙圈,陡然反应过来之后,神色颇为萎靡。任由阿慕拉着手,踩着积雪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阿慕把那小子扔到那位首领身后的人堆里,然后叽哩哇啦的说了些什么,在那首领一挥手后,那些人便纷纷扛狼的扛狼,拿东西的拿东西,好一顿忙活。
阿慕与阿依并排在前面开路,苍白的雪地上,很快,就只剩下一行人或深或浅,或小或大的脚印。
红光满面的两人的身后跟着一长串的神色委顿,面黑肌瘦的人。逐光身上还驮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据说,那是他们部落的巫长。
寒假的山道要难行的多,自从有了踏月逐光,阿依再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程。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不是阿慕搀扶着,估计阿依得摔不少跟头。只是,不知道身后的人,是否也有为别人的尴尬所兴奋激动的人。
出于隐秘的心理,阿依时不时的询问着他所打探到的消息。阿慕为此担忧而又喜悦。
一路归来,阿依也从阿慕的论述中整理出来了一些讯息。
这些人,来自山林的东方的橫屋山。因为雪崩,一个蛮横部落的袭击,掠夺了他们大多数的食物和女人,也让他们的部落青壮年失去了生命。
面临着粮绝的威胁的他们,最终只能无奈的踏上流徙的道路。
“他们部落原本有整整三十个巴掌数的人,”阿慕停了一会儿,这其中巨大的换算数值令阿慕头疼,“也就是……”
“一百五十人。”
“嗯,可是现在只有这么……”阿慕没有说下去,但阿依已然知晓他的未尽之意。
据说那一片地方,都遭遇了巨大的雪灾,死亡与饥饿充斥着那片山林。他们也是根据巫长的指示,才一路坚持到了这个地方。
不过,巫长到底年事已高,长期的奔波跋涉,掏空了他的身体,终于在风雪小下来之后,病倒昏迷,人事不省。
一行人在茫茫雪地里失去了方向,不想更是遭遇了狼群。他们如今的队伍里只剩下了包括酋长和巫长在内的十三个男人,另外还有七个女人,剩下的都是半大孩子。
阿依没有说什么,从他们的年龄分布来看,这次的天灾,老人和太小的孩子,估计都……,可是,想到地窖里的存粮,阿依的心绪泛起了褶皱。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山洞的位置,他们为篱笆,马棚所发出的惊叹声中带着浓浓的猎奇心理。
但表示惊异的执行者,也至多再加上一双双看不过来的眼睛。跨过这道篱笆的人,无不小心翼翼地站着,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山洞太小,除了那位生病了的巫长和他们的首领,其他人都被暂时安置在了马棚里。这里的其他人指的是小孩子,至于男人和女人,还得忙活起来。
女人们搬出石锅,架在院子里,随着阿慕的一道道吩咐,石锅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被勒令呆在马棚里的孩子们都纷纷跑出来,围着石锅好奇地看个不停。
肉汤是给他们驱寒的,寒冷刺骨的时节里,没有什么会比一碗热汤更加契合人心了。
男人们则是领到了骨刀,开始处理起了一路拖回来的狼肉,这些狼肉也够吃一段时间了。
不过,根据阿慕的经验,这个寒季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这么多人,以目前的存粮来看,势必是撑不到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那个时候的。
当然,这些事情,目前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阿依有些看着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小院,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孩子们有意无意的避开着阿依,纷纷不敢往她的身边凑。
阿依渐渐地退出了他们热闹的圈子,走到逐光的身边,一人一马,互相依偎,相互慰藉。
“我回不去了吗?”阿依眼前朦胧,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逐光的鬃毛。阿依的周身弥散着孤寂的气息,与今日的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山洞前的这一片小天地前所未有的热闹,在众人猎奇的静观其变中,石锅里的肉汤并没有退缩的意思,按时咕咕而冒着一个又一个热情的泡泡。
以前用剩下的竹子还有几根,虽然已经变成了黄色,但那并不影响它的实用性。
用棕榈锯子将竹子锯出一节又一节竹筒,刚好人手一个。
作为并不算地道的东道主,阿依还算颇为尽责的配合着阿慕,招待着流徙的人们,颇有些女主人的意思。
这一现实,让阿依有些难以适从。但她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其实,她这想法多少有点杞人忧天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世界上的人,毋问是谁,多少都会有点庸人自扰的事儿。
在两人及那位首领的安排与监督下,男人女人小孩都很规矩地一个个排着长龙,各自领到了一点儿暖暖的肉汤。
阿慕传授着他们喝热汤的秘诀,但总有性子急躁的人,被烫得龇牙咧嘴,手舞足蹈。这往往会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哄闹声,但所有人都乐此不疲。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阿依。人类的某些笑点总是令人难以理解,却又极具感染力。
石锅实在太小,但这些人饿的太久,阿依坚持让他们先多煮两锅汤垫垫胃。于是,自觉已经掌握了热汤的秘诀的女人们,纷纷投入到了伟大的制作中。
肉汤很美味,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鸡肋。阿依深知这一点,此刻的她,又只身处在自己的世界里,以旁观者的姿态漠视着一切。
阿依观察到大部分的人都很听话信服,但也有几个人很有些愤愤不平。盯着狼肉的双眼中透露出的那股子绿光,不啻于阿依见识过的任何野兽。
人多的地方,麻烦往往就多得多。尽管心里多了几分戒备,阿依还是更加愿意相信以诚待人也能换得真心相待。
阿依拾都拾都情绪,走进了山洞。
“他怎么样了。”看了眼草堆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却还没有醒来的老者,阿依皱起了眉头。
“好多了。”阿慕自然把位置让给阿依,那是她常坐的地方。
阿依坐了下来,定定的望着火塘里因为有客来访而跳跃得异常欢脱的火苗。
山洞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然,着对于阿依而言并不算得一个多大的挑战,毕竟从小家里有客人,自己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做个陪衬,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冒个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