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内,听了贾敦无耻行径的俞铮和舒绾皆怒气难遏。
舒绾握拳猛地砸在茶桌上,骂道:“这个混账,当街调戏良家,对官眷都不畏惧,若是平民百姓没准有胆子去抢人霸占。”
俞铮看了眼绷着脸的俞珩,知道此仇不报,他心难解气。
又看了眼徐慕欢,心中暗想‘多亏徐娘子沉稳,若一味的与郎君哭闹,激起怒意贸然去找贾敦,再闹出人命,有理反倒成了没理。’
奉密诏起兵入京一事丝毫没有透露出去,但此时同屋而坐的四个人,除了徐慕欢都知情。
知情的三个人眼神相接,竟心有灵犀般。
“阿元还在府里,咱们去看看孩子,如何惩治那畜生让他二人想办法。”
舒绾有意将徐慕欢带走。
女眷出了内书房,俞珩方才开口,“四哥,我必须做掉他。”
他拇指来回的开合随身带着的匕首,上面那只白玉小狗还是慕欢特地为他订做的,寓意一直贴身陪伴。
“我也正有此意。”
“这件事情交给我。”
俞铮听罢稍一犹豫。
“要不派你手下去吧。”
俞珩和李翀是俞铮的左膀右臂,此番奉诏入京必定艰难,他不想让身边的得力干将因贾敦这么个败类出意外。
“四哥放心,我做事向来干净。”
“而且贾敦是个废物,他不像贾璜那样难对付。”
俞铮知道俞珩夫妻情深,遇上这样的委屈,俞珩不亲手报仇难解心头之恨。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俞珩将匕首藏入袖中,“明日李继嗣大婚,我再忍一晚。”
……
婚礼,本该是一桩喜庆单纯的事,一对男女结为夫妻准备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然而李继嗣与徐慕和的这场婚礼却太复杂,糅杂进了权欲、情仇还有争斗。
也是在今晚,密诏的事情才让众位娘子知晓。
王桂英醍醐灌顶般明白为何他公爹执意从京城来朔州,每日在家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她本害怕晟儿年纪小,怕颠簸,不打算来参加婚礼,且她跟徐慕和又不熟,但公爹李干执意要她来,还要她带上所有的孩子。
“一会儿开席后男女分室而坐,众娘子随我从王府的后门出发,往西川去。”
舒绾尽量长话短说,给她们的时间不充裕。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拖后腿,不能被捉走成为要挟的工具。
“现在开始打扮新娘子,然后准备拜堂。”
徐慕欢盯着显然早就知道内情的姐姐脑子空白了一会儿,直到舒绾拉了拉她的手。
“慕欢,拜堂时候你要陪着你姐姐出去,不要露怯。”
“放心吧。”
徐慕欢勉强笑了一下,拿起头冠去给徐慕和戴上。
她已经穿好嫁衣,手里拿着团扇,坐在梳妆台前,倒显得比慕欢淡定从容的多。
“我以为你真的像信里说的那样,想开了要再嫁。”
慕欢在听到密诏之事时很失望,是因为之前徐慕和给她的那封信写的何其豁达,慕欢为她能获得爱情而开心,谁想不过是一场戏。
“我也不亏啊。”
慕和对着镜子自己又正了两下头上的冠。
“我也借着这场戏圆了自己一个心愿。”
看着慕欢略显诧异的神色,慕和笑了,笑着说:“虽然成亲是假的,但我喜欢李继嗣是真的。”
慕欢叹了口气,心想‘徐慕和就是徐慕和,永远都瞻前顾后,顾念别人多过自己。’
“那咱就开开心心的。”
听姐姐这样一说,慕欢心里又苦又甜,那感觉像是含了颗糖在喝药汤。
“我给你好好上妆,咱们权当这次是真的嫁人。”
徐慕和也笑了,眼里噙着泪点头。
那天舒绾亲自去边城找她,求她协助安王发兵奉诏回京,徐慕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她甚至心生宿命之感,觉得是老天垂怜她,让她圆了嫁给李继嗣的梦,这辈子都不必再惦记。
“好了吗,吉时已到,该出去拜堂了。”
裴翠云进来打探,舒绾这会儿跟俞铮在外头应酬客人脱不开身。
“好了。”
徐慕和团扇遮面,由徐慕欢和裴翠云搀扶着往外去。
满堂宾客都等着新娘子出来拜堂,却是各怀心思。
安王和众将在想谋大计;
李继嗣在看新娘子,心想虽是做戏也是真与她成一回亲;
贾敦在色眯眯地盯着新娘身边的徐慕欢,脑子里都是下流的勾当;
身已入局却浑然不觉的人只是在看一场联姻,等着吃一杯喜酒。
这热闹纷繁的礼堂却暗潮汹涌,隐匿着诸般变化,有死有生,有成有败。
一句送入洞房简直就是今晚行动的暗号。
在众人簇拥着新人进洞房时,江曳已率亲信前往刺史府拿到了所有调兵的令箭。
如果不是因为各掾史述职,交接,调兵的令箭恐不会这样整齐的锁在刺史府衙内。
洞房里起哄让新娘‘却扇’时,江曳已将调兵令箭分发给程仁虎、薄凌河、吴不知,遣他三人速去各地调兵,最迟明晚在朔州集结。
“各位郎君快去外头开席吧,别都在这洞房里团着了,喝一杯喜酒回来再接着闹洞房。”
俞铮说罢给了舒绾一个眼色。
只等这些人都撤出去,舒绾就能带府内女眷跟城外候着人一齐走。
舒绾也目光回应了俞铮,隔着喧嚣的宾客,红烛罗帐,要他珍重,要他切切小心。
……
外头众郎君酒宴正酣。
俞铮特地从谪仙居请了乐班来助兴,一时间觥筹交错,舞乐翻飞。
贾敦被接连敬酒弄的有点醉了。
他看着乐班里琵琶女一双素手垂涎,脑子里却是对定西侯夫人美貌的浮想联翩,甚至幻想她着一袭轻纱华裳给自己跳舞的。
心中感慨‘若是今晚能与她春宵一度,简直比升仙还快活’。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小厮,伏在贾敦耳畔说:“大人,徐娘子此刻在王府后园西边第一间房里独自歇息。”
本来昏醉的贾敦一激灵,顿时面露奸色,还以为是隋大肚的家仆与他通风报信。
贾敦忙正了正幞头,用茶水漱了漱口,起身理了理腰带衣裳,要去‘私会佳人’。
“刺史大人哪里去?酒还未尽兴就要退席不成?”
一个掾史拦住他。
“我去解手,去去就回。”
“大人别走丢了,进了那新房,替新郎入洞房可不行。”
这掾史开始跟贾敦开玩笑。
“要不下官给大人引个路?”
“不必,你继续喝,我去去就回。”
贾敦简直急不可耐,脱身后赶紧往后园跑,到了僻静处兴奋地还不停地念叨着“西边第一间……”
这西厢房果然是个僻静的好地方,周遭连个下人都没见,想必都偷懒吃酒去了。
贾敦欣喜若狂,偷偷摸摸的进了第一间房,悄悄的阖上门,生怕惊动了房里歇息的徐娘子。
贾敦环顾一圈屋内,影影绰绰见遮挡内室的屏风后有个人影,那屏风上面还搭着一件女子的石榴裙。
他忽想起来徐慕欢今日穿的正是石榴红裙,想必是她歇息时解下挂在那的。
贾敦觉得肉已到了嘴边,鱼已经上了案板,高兴的直搓手。
他下流的放轻步子靠近屏风,先是拿了搭在屏风上的裙子贴着鼻子,闭目狠狠的闻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馨香。
突然,一柄长剑刺破屏风,直直插穿贾敦的身体。
血溅三尺,如同喷射的瀑布,溅在屏风上,又如同泼了一桶殷红发紫的油漆,血腥刺鼻。
贾敦上一刻还沉浸在风月的幻想中,下一刻将命赴黄泉。
他手里还捧着那条石榴裙,低头看了眼身体里的剑。
贾敦面前的屏风被匕首划开来,俞珩穿屏风而过,手里还握着一柄匕首。
“俞……珩”
贾敦已经不太能说得出话来,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双目瞪瞪。
“记住,下辈子别惦记别人的娘子!”
贾敦一头厥过去倒地身亡,双目仍瞪瞪的,没有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