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暮秋,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冬做准备,徐慕礼也不例外。
她已经跟隔壁院的刘娘子学会做腊肉。
入秋后,家里的抄手回廊下便挂上一排排待收的腊肉。
做腊肉并不难,难在守着,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又馋又聪明的猫叼去了。
眉生这会儿正挎着小竹筐,踩着回廊下的长凳摘晾好的腊肉。
本来家里的小狸猫眼馋那腊肉围着眉生嗷嗷叫,但这会子它正跟一只被腊肉味道引来的野猫对峙,在那院墙上哈来哈去。
“春杏,去把野猫赶走,别让飞霜跟它打架。”
眉生怕自家猫吃亏。
上次飞霜不知道跟谁咬起来,脸上被咬秃一撮毛,好在飞霜是雪白的狮子猫,看着不明显,但眉生还是心疼了好几天。
春杏用长竹竿将野猫赶走,又把飞霜从墙上抱了下来。
嘴里还埋怨似的唠叨飞霜说:“你也打不过人家,还总想跟人家打架,忘了自己被人家把脸都咬秃了?”
飞霜还小,是一只不到两岁的小母猫,却好斗得很。
这会子两只前爪还扒着春杏的肩头,不死心的望着墙头,仿佛是怕野猫去而复返般。
“眉生姐姐,大人回来了。”
春杏抱着猫往回跑,给眉生报信儿。
“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眉生用干净的苫布将筐里的腊肉盖上,一并交给春杏拿去厨房,让做饭的韩嫂子放好。
“娘子呢?”
肖彦松进屋后发现徐慕礼不在,摘了官帽问道。
“今儿隔壁刘娘子家腌酸菜,姑娘过去学了,我这去叫她回来?”
肖彦松点了点头,“去请回来吧,也该到饭点儿了。”
佟夫人是个颇具生活意趣的人,即使家里不缺银钱,也喜欢照着菜谱、杂书上学着做吃的用的。
故徐家姊妹从小就跟佟夫人学会不少,如腌泡菜、萃胭脂、酿酒,做糕点。
像徐慕和还会裁衣,虽不如外头裁缝手艺好,但给自己做身衫裙还是能的。
但这些东西都偏向闲情意趣,有点花哨。
真到了这乡野之中,也不能真的每日餐落英,饮朝露,还是要为了过冬准备腌菜的。
刘娘子就是一把过日子好手,徐慕礼与她学了不少本事。
眉生得了肖彦松的吩咐,正要去隔壁,还没出院门,就见徐慕礼带着丫头春芽回来。
“正让眉生去寻你回来。”
肖彦松帮她将襻膊接下来,手碰到她小臂冰冷,便拿手心握住去暖。
“天冷下来,以后就不要在外边干活了。”
慕礼接过眉生端来的半碗茶悉数喝尽。
“你不知道,这北方人腌酸菜的办法怪着呢,得将白菜放在大锅里用热水烫煮,然后将缸刷的干干净净的,再把白菜放进去码整齐,加些盐,用水没过白菜,苫上布用石头压实了。”
“刷缸的时候沁了冷水,所以手臂才冷。”
肖彦松心疼她干那么多活儿,劝道:“咱们以前用小坛子腌酸菜不是挺好的。”
“以前腌的酸菜太少了,一颗大白菜多大呀。”
慕礼用手比划了一下,“积上一缸就够咱家一家人冬天吃的。”
“天天吃酸菜?”
肖彦松笑着给她布筷子。
“你是没吃过,刘娘子说买了五花的猪肉来,将酸菜切成细丝一起炖了,好吃的很,没准以后你天天吃也不腻呢。”
“娘子,这是这个月的俸禄。”
肖彦松悉数交给徐慕礼。
“欸?怎么多了?”
慕礼见那钱串儿上的钱可是多了,银子也多了一粒。
“你升官啦!”
不过从暂代县丞升至县令,由从七品升到七品,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我这算什么升官。”
虽然薪俸多了肖彦松还是挺高兴的。
家里清贫,他怕慕礼跟着他吃苦。
“听说宗璘已经封侯”,肖彦松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
徐慕礼可不嫌弃自己夫君升的慢,反而宽慰他说:“他是武将,你是文官,所司职责本就不同,武将升得快也是应该的,那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日日提心吊胆。”
“咱们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却是辖管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呀,也要紧着呢。”
像肖彦松这样偏僻的地方文官能有升迁着实不易。
这还是吏部考绩时候见细水县的入学人数增多,又兴建了女学,觉得他颇有建树才给升的。
“尝尝我做的泡菜口感怎么样?”
肖彦松尝了一口已经被腌的黄澄澄的萝卜块,咬在嘴里十分的爽脆。
慕礼光听他咀嚼的清脆声音就知道腌的极好,得意的晃了晃头。
肖彦松又夹了好几筷子,下了少半碗米饭。
“好吃,娘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晚上我给你烹茶吧。”
上个月去镇上给月芙和周凡置办婚礼时她买的新茶。
每逢休沐肖彦松都会熬夜看书,慕礼就会给他烹浓茶解乏。
“好,自从喝过娘子烹的茶,再喝别人泡的茶都觉得不是滋味。”
晚饭用罢,眉生和春芽进来收拾桌子,听见姑爷正好一番夸三姑娘,两人对了个眼色。
出去后眉生与春芽悄声说:“郎君整日夸娘子,嘴像抹了蜜似的,今儿早上徐娘子给他穿衣服,他就说娘子熨烫的衣服就是比你弄的平整。”
“昨天也是。”
春芽笑着讲,“郎君晚上看书,发现好多竹简都有了绢套,我说是娘子做的,他就看着那些绢套一阵高兴,一边摸着一边夸娘子贴心。”
桌子撤完好一会子,眉生洗了些梨送进来,一个个挂着水珠叠放在盘子里。
“吃吗?我帮你削一个。”
这种梨皮厚,慕礼第一次吃就说皮嚼不烂,后来每次吃都削皮。
不知为何,看肖彦松拿着的梨慕礼一阵恶心,她又想起这种梨的酸味来。
“怎么了?”
肖彦松忙摩挲她的后背。
“是不是刚才吃饭吃急了?”
慕礼拍了他一下,怨他傻,“才不是吃饭吃急了,你这个人怎么傻乎乎的。”
肖彦松忙明白过来,高兴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又坐回她的身侧问,“几个月了?”
“我的月事有两次没来。”
肖彦松赶紧把装梨的盘子推的远远的,说:“梨是寒性的不要吃了。”
“怎么也不找个郎中来瞧?”
慕礼笑了下,“想着明日让四九去请个郎中来,谁想今晚上突然就害喜起来。”
“那你还去腌酸菜,还去刷缸。”
肖彦松神色紧张起来,“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好好好,我错了,下不为例。”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沉浸在新生命到来的欢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