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僮仆都尉为何设在此处?是因为离柔然近?”
俞铮指着图问道。
“近只是一方面。”
李继嗣知无不言,他是真心希望九翎能派军驻扎,重建都护府。
而且他此番能脱险也是靠着这位俞郎君,他还是徐慕和的妹夫,李继嗣自然要与他交好交好。
“另一方面就是设僮仆都尉的焉耆和邻国龟兹都与柔然极为交好,是心腹之国。”
俞铮眉头锁的更深。
“你这样说,是西域诸国里有与柔然不好的?”
俞珩问罢,李继嗣肯定的回答道:“有。”
“除了龟兹、焉耆、楼兰,还有一些对柔然不亲近,当年归顺九翎的乌孙,都护府败落后被柔然欺负的不成样子。”
“像且末这样的小国,几百人而已,谁管辖他都一样的。”
“还有一个最远的大宛,我就不太了解了,只幼年时去过一次,大宛的马匹也是我们从粟特人手里买的。”
“还有人在楼兰这个地方就把东西卖给粟特人,然后他们再继续往西域去,转手倒卖赚钱。”
俞珩再楼兰插了一个标识,眉头微锁。
“一出玉阳关就是这个楼兰。”
“十三,你可有想法了?”
俞铮对西域全然不了解,甚至胸中没有丝毫的对策,他将希望全都放在俞珩身上。
“四哥,我想先研究地图,跟李东家再深入了解情况,然后做打算。”
目前也只能如此,要给主将时间,不能盲目出兵。
眼下九翎正沉浸在灭北凉的欢愉中,征西不能失败。
“我府上有两位天安四年最后出使过西域的使者,希望他们能提供与你有用处的讯息。”
“你的幕僚找的怎么样了?”
俞珩接旨后就是可以设府招门客的将军了,李翀如今已设了四个参事,还另招三五门客,可俞铮还没听说俞珩有何动作。
“我只听说你只接纳了一个曹勤推荐给你的傅公明,人还有左膀右臂,你就打算长一只胳膊?”
俞珩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我一直在家养伤,幕僚门客都是打仗才用,平日也用不上,养闲人干嘛。”
俞铮心想‘九翎只要是当官的,恨不得处处培植自己的人,人人都在结朋党,大概只有俞珩,连个门客都不愿意养。’
“十三,你怕我猜忌你?”
虽然俞珩是三品将军了,但他仍归安王之下,且在安王的封地上为官。
“四哥,你为心,十三为腹。”
俞铮突然很踏实,他终于明白了俞珩的心思。
他不是不与人结交,他是一直视自己为安王府的人,哪怕已位列三品,仍记着知遇之恩。
……
青瓦巷原来那批将官如今均已擢升往凉州迁去,连最后剩下的李、俞、程三家也将陆续的搬走。
接下来,一批因收复朔州刚擢升的官吏又会搬进来。
王桂英跟着李翀前天启程往平宁去了,李茂时奉旨成了督修城防的主要官员,所以他夫妇一刻不敢耽搁。
再过半个月,等会宁的新迁的百姓都安置完了,徐慕欢和裴翠云也要搬走了,整个朔州就剩下舒绾。
她自然极舍不得大家,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多亏你姐姐还能留在这陪我一段日子,这骤然分开,我心里难受。”
徐慕和因决定去西域,便陪着李继嗣等金玉商号最近的商铺运送丝绸过来,故还能在朔州住上一段日子。
慕和这些日子不是在俞家就是在王府,已经跟舒绾处的极其熟络。
从最晚的吴涯搬来,也整整四年了,众娘子相处的又是如此和睦,相洽。
想着日后各位将军都有了驻地,家眷也不得随意离开,恐难再相见。
舒绾这样一说,慕欢和裴翠云都别过脸去抹了把泪。
“诸位将军升迁本是喜事,但我真的不舍得你们。”
舒绾平素孤单,跟众娘子一处说说笑笑,这日子才过的有意思。
裴翠云越想越难过。
她边擦泪边说:“除了我跟慕欢,日后与谁想见一面都难,咱们这么多年,早就好的跟亲姊妹似的,如今分开,怪想念的。”
众人这会子哪能料到日后的诸多事情,只觉得与诀别无二。
“凉州新设的会宁郡也是苦寒之地,你们一定要保重。”
舒绾最担心徐慕欢,她生产后身体弱,离开后也不知道随行的军医能不能额外照料,且她又不爱麻烦别人。
“我们时常书信联络,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解解烦闷也是好的。”
裴翠云突然哭得大声起来。
“我连个字都不会写,说点悄悄话还得让主文相公知道。”
徐慕欢被她逗笑了。
替她擦了眼泪,安慰道:“放心吧,咱俩不分开,你有什么悄悄话都说给我,我给你写。”
“绾姐姐,我家搬走了,那宅子也分给了别人,我姐姐还望多照拂。”
姐妹好不容易团聚,又要分开,徐慕欢不舍得大姐。
“你放心,有我在,她住在王府跟住在你家无二。”
其实越是分别越是说些絮絮叨叨的小事。
毕竟往日情分都是点滴感情和琐碎小事堆叠起来的,看似细微,累积起来却深厚。
……
徐慕和来朔州时连个丫头都没带,慕欢不放心,怕没人贴身伺候她,故将眉生留下。
其余人都一并搬迁至玉阳关,俞珩驻军领兵的地方,也是九翎疆土最西的位置,出了关就是西域,进了关就是会宁和平宁。
马车上,徐慕欢懒懒的倚着车厢,隔着窗纱去看窗外愈发荒凉的景色。
也许是离中原越来越远,她莫名的生出一丝思乡的忧愁来。
“母亲,你怎么不高兴?”阿元昂着头问。
月蔷给她梳了个双丫髻,两个发髻上各绑了一根白色的丝带,她天生浓密纤长的羽睫,圆润白净的脸像个佛陀座下的童子。
“母亲没有不高兴。”
徐慕欢勉强笑了下,“只是到了晌午有些困了。”
“应该快到驿站了,一会儿咱们就能歇歇。”
俞珩将女儿抱起来放在膝上,从盒子里取了一粒冷水镇过葡萄,剥了皮喂给她解渴。
“阿爹,我们到了玉阳关是不是天天有葡萄吃?”
俞珩亲了亲女儿比葡萄还水灵的眼睛。
“应该是。”
“阿爹,我想找芳菲玩儿?”
阿元与李芳菲年纪相仿,又住隔壁,经常一起玩,这段日子不见,故嘴里常念叨。
“芳菲搬去平宁了,等我们到了玉阳关,跟其他小朋友玩怎么样?”
俞珩握着女儿的小手和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