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安王大军压境,吓得北凉内乱起来,内个安什么柏不仅没能杀了权臣秃发威自立为帝,那秃发威为了保命反杀了他,割了首级率残部出城请降,连小皇帝也不管了,北凉废帝逃出城时被围住,自刎在玉阳关前了。”
“这是多大的军功啊,废帝和蒙祖逊的头这几日都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了呢。”
小解妃啧啧两声,把话说给卓温娇听。
贾明淑不爱看解家姊妹一唱一和用安王与卓家旧事来挤兑卓温娇。
故插嘴说:“我听说长宁府的二公子这次因杀了北凉大将连升了五级,已官至三品。”
贾明淑脸上又带了一丝惋惜之色。
“前几天长宁王刚殁了,临死前还留下遗言,说是后悔做了糊涂事,让老王妃将二儿子再写进宗谱里。”
“若是泉下有知小儿子有了这般功勋,也能心静了。”
“就是就是。”
解柔也插嘴道:“先头中了头榜探花,如今还得了偌大的军功,他可真是宗室世家子弟里少有的人物。”
贾明淑光顾着卓温娇,竟忘了汪崇华也在场。
见她脸色突然黑了下来瞪着自己,觉得失口地掩了下嘴。
贾明淑可不是故意的,她们认识的人有限,故随口提起俞珩。
气氛愈发尴尬,众人也觉得没趣儿。
汪崇华最先持不住劲儿,起来跟小解妃告别。
“妹妹再坐会子吧。”
小解妃假客套,面上也讪讪的。
“不坐了。”
汪崇华看了眼卓温娇,勉强一笑,说:“姐姐何不跟我一起走?不知怎地,平波殿竟比外头还风凉,我也是坐的心冷。”
当着她俩的面儿,一会儿夸耀安王劳苦功高,一会儿说俞珩人中龙凤,这是揶揄谁呢。
卓温娇和汪崇华都在待嫁,且都要嫁给七王爷做侧妃。
汪崇华觉得自己是跟卓温娇‘同仇敌忾’,可阿娇却没这个心。
她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家里生生把她耽搁下,她早就成了京城里的话柄。
“妹妹等我,我也走。”
贾明淑怕卓温娇和汪崇华连她也怪罪,忙表明立场。
贾明淑心里明镜,解氏不过是仗着皇后的势。
如今没了皇子,势如山倒,早就是蜡将尽,油将枯。
七王爷可是太后属意的继承人,她还不笼着卓、汪两人,好日子在后头呢。
平波殿这会子只剩下解氏姊妹。
没了外人,半露半含的本来面目也用不着再遮掩。
解柔冷哼了一声。
“看吧,皇子一没,连汪崇华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她汪家也算盘菜,不过是看着要做七王爷的侧妃,得意忘形了!”
“马夫人可是四处说,她家崇华命好,虽没了俞珩但得了个七王爷。”
解妃比起解柔的气愤,眉目间更多的是寂寞。
“陛下的皇子没了,再无男丁,不还得兄终弟及。”
小解妃又看了眼解柔。
“如今多少人家巴望着把女儿送进七王爷的府上呢。”
解柔也知道,就连抚远公府也有把她送给七王爷的意思。
奈何按照宗正寺的规矩,宗室王的侧妃只能有两个,已经被卓、汪两家下手占了,再去就只能做妾。
堂堂抚远公府的嫡女送去王府做妾,众人还不笑掉大牙。
小解妃眼神里仍带着一丝羡慕地看着解柔,心想‘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她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却要在这深宫里凋零。’
陛下圣体不健,且每况愈下,姐姐解皇后尚且拥有过年少夫妻的恩爱,而她除了一个虚名,什么都没拥有过。
哪一日陛下驾崩了,她就要顶着太妃这样空虚寂寞的名头,在深宫里过完这一世。
什么锦衣玉食,什么良辰美景。
在小解妃的眼中,都是荒凉与虚无。
“三姐,前两天我偷听到父亲与母亲私底下说话,他们好像想把我嫁给安王做侧妃。”
解柔对安王印象不深。
只记得小时候,她在宫里见过四皇子,那会儿他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抚远公府从皇子夭折开始就已棋俱入僵局。
小解妃也不知道解柔的命运会是什么。
不过解家阵脚已乱倒是真。
“他们不会真让我去给七王爷做妾吧?”
解柔虽然刚一十四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却迟迟未做决定,她心慌起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抚远公府正在岔路上踯躅不前。
……
朝廷嘉奖的旨意快马加鞭送往朔州,但没一个人能高兴起来,家家户户不是养伤就是戴孝,甚至一些加官进爵的郎君们都没办法站起来接旨。
俞铮还吊着胳膊,因为一直得不到妥善休养,他的箭伤来回的反复。
舒绾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定听,只忙着与江曳等人商议明年春天往凉州屯田戍边,迁民的事情。
按朝中规制,正三品及以上官员着紫色袍服。
算上最新送来的这件,俞家三种颜色都全了。
一开始,从七品的绿衣,俞珩还是个小参事,打起仗来别说领兵,说话还不如个夫长管用。
二次是因为跟李茂时夜袭石城。
共斩敌首级两万余,又获大量金银俘虏,因功劳高连升数级,送来了绯色的袍服,可这身绯色他还没上过身。
徐慕欢将它熨烫好就一直收在柜子里。
到今日这身紫色,俞珩却躺在那里不能起来试一试。
徐慕欢伸手抚摸了下官服,眼里含泪,走这条路俞珩付出太多。
除了病中的俞珩,家中上下却全着素衣,因为随着嘉奖的圣旨一起送来的还有长宁王府的丧讯——俞珩的亲爹,长宁王过世了。
为了不让病中的俞珩悲伤过度,慕欢没有着麻衣丧服,只换了荼白色的粗布衣裙代替。
想着等俞珩病养的好些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俞珩此时还是一动不能动。
一天之中只几个时辰能勉强睁开眼睛清醒过来,醒来后也虚弱的不能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慕欢。
他竭尽全力想笑一笑,让慕欢放心,这也就是极限了。
徐慕欢在俞珩昏迷的那几日熬得憔悴不堪,但等他醒来,慕欢却想尽办法让自己精神起来。
至少在俞珩醒着时,要让他看到一个坚强的人。
俞珩伤成这样,家里的天无异于塌了一半。
徐慕欢知道,现在她就是整个家的支柱。
她要有使不完的精力,旺盛的热情,打不倒的信念,带着这个飘摇的家撑过难关,而不是整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