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礼想跟肖彦松表白心意这件事儿并没有特地选一个郑重的日子。
只那天她上完了上午的课,在睡醒午觉的午后,徐慕礼隔窗看见肖彦松正在院子的凉棚下坐着读书,手边只一碗粗茶。
徐慕礼也没有好好地打扮自己,便信步往院子里去找他说话了。
“今天乌云多,天暗,怕是要下雨,你早些回家吧。”
肖彦松备了一把油纸伞靠着石凳立着。
天暗,屋子里也暗,所以肖彦松坐在院子里看书,还能亮堂些。
而且他也记挂着徐慕礼,怕她半路上遇上雨,又没带伞,淋湿了生病可不好。
故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徐慕礼何时醒来,堵着她给她备伞。
“肖郎君,你怎么还不成亲?”
肖彦松正饮茶,差点一口喷出来,尽量得体地拿了手帕拭去水渍。
“婚姻难求,可能是缘分未到。”
肖彦松除了让命来背锅,他又好意思解释什么呢。
“如果像我这样的姑娘给你做娘子你愿意吗?”
肖彦松呼吸渐深,瞪瞪的看着面前的徐慕礼。
他是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女子,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我要你说实话,准确的话,不是废话和有顾虑的话。”
徐慕礼又说:“我不想听世俗羁绊,也不想听红尘无奈,我只想知道,若我给你做娘子,你愿意吗?”
徐家三姑娘的品貌性情,肖彦松只觉得自己恐怕配不上。
但她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听废话。
肖彦松被她问得一时哑口。
向来奉行君子之道的肖彦松,半晌,诚实的回答,“愿意,但是……”
“我不听但是后面的话。”
徐慕礼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提你喜欢过二姐,要提你仕途不顺,还要提这里日子辛苦,更要提我青春年少小你好几岁,恐配不上我之类的话。”
肖彦松全被说中了,故只能巴巴的看着眼前人。
眼前的徐慕礼是那样可爱美丽,冰雪聪明,仿佛是上天送给到他面前的。
“若我说,我们在一起,这些困难、不顺都一起克服,你愿意娶我吗?”
不知道为何,肖彦松这会子突然想起他在书院读书时,先生曾给他们讲过‘作文章要切中肯綮,不要啰嗦冗文,要笔生锋文生骨’。
徐慕礼此刻给了他行文简洁却明了的酣畅之感。
肖彦松连连点头,半晌他双唇恢复知觉,喉咙也放松了,答道:“愿意。”
徐慕礼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因微笑弯弯的眯起来。
“那你央媒去我家提亲吧,我们成婚,结为夫妻。”
徐慕礼说罢,天上的云像是漏了般,掉下豆大的雨来,砸在屋顶瓦上,石桌石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肖彦松赶紧撑起油纸伞,与她一同站在这雨中,伞下。
“你还没回答我呢。”
徐慕礼也用帕子拭了拭刚才淋在她脸上的雨滴。
“你再不回答一会儿学生们都来了,我又害羞,再不肯问你。”
肖彦松性格里带着谨慎,故他遇事难免瞻前顾后。
徐慕礼这句话是故意激他一下,暗示‘过了这村没这店’。
“我这是何德何能啊。”
肖彦松将雨伞给了徐慕礼,他退后两步站到雨里去,朝慕礼一拜。
“你等着我,且等着我!”
肖彦松边说边往家里跑。
他自然是要书信回明州去,告知父母要求娶徐慕礼。
看他呆头呆脑在雨里跑的样子,徐慕礼撑着伞笑起来。
在这雨中,徐慕礼望向那扇窗子,想起大姐问她什么时候看上肖彦松的。
很早以前这话并不假,但那都是少女怀春而已。
真正让她有了嫁他的念头是这段日子在这里上课。
偶尔得了闲,隔着窗子,慕礼常望见肖彦松在这院子里要么读书要么侍弄地里的庄稼。
徐慕礼甚至想象出了一户房子,她在窗前对镜梳妆,隔窗而望,肖彦松悠闲且默默的陪着她。
那天,脑子里生出这个幻想的那天。
徐慕礼看向窗外的肖彦松略带羞涩的笑了起来,她好想嫁给这个人。
……
佟、秦两位夫人几乎是前后脚接到关于徐慕礼与肖彦松事情的消息。
秦夫人自然是从肖彦松的家书里得知的,而佟夫人则是收到了徐慕和的信。
详细的经过佟夫人都已了然,包括慕礼的心思,不禁心里感慨造化弄人。
秦夫人是一刻都没停,赶紧套了车往佟夫人家去。
肖彦松已经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同龄的徐家二姑爷孩子都要会走路了,他却还没个妻子。
秦夫人日夜盼着他能有个家室,奈何山高路远又使不上力。
如今肖彦松来了信,说想聘娶徐慕礼,简直是旱天来了及时雨。
可秦夫人心中也喜忧参半,她一来担心以前因徐慕欢的事情得罪过佟夫人,万一人家不同意再结亲,岂不又化成了泡影。
二来,肖彦松喜欢过徐慕欢,如今又要求娶妹妹慕礼,未免让女方家里觉得男方不够专一。
单从礼节规矩来看也显得不庄重。
秦夫人唯一的胜算大概就是佟夫人是看着松哥儿长大的,知道孩子的人品底细。
马车晃悠到了佟夫人家门口,秦夫人足生千钧。
但心想‘儿女债,儿女债,不还完都闭不上眼睛’,心一横便疾步进了门。
孙妈妈引着秦夫人往丘山堂去。
已是秋日,明州天气略凉起来,佟夫人正在里间烹茶与徐慕宜对弈,着了件莹白色披风。
慕宜见秦夫人进来,忙起身福了福身子,让她上座。
佟夫人知道她是来谈婚事的,故让孙妈妈把慕宜带了出去,也方便说话。
“今儿一早我接到了松哥儿的家书,他想求娶三姑娘。”
秦夫人是个快言快语的人,今日却讪讪的。
佟夫人倒豁达,笑着说:“我知道这事你不好意思张嘴,是为了孩子才登门来。”
“那这门亲事?”
秦夫人看着佟夫人的脸色,盼着她给一个答复。
“肖老爷什么意见?”
秦夫人脸色难看,叹了口气。
“他如今什么主意都没有,前段日子我说松哥儿都二十大几还未成亲,日后可怎么办,他也只会长吁短叹的。”
“芝兰、彦松两件事情后他也知道自己虽是父母,却拗不过子女,也再不强求了。”
“我来之前,他看了彦松寄来的家书,这么久,头一次像今日这般高兴,让我不要耽搁要事,与你好好商量。”
秦夫人肯做小伏低很是难得,为了子女能说尽软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