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害怕这些人不要她,她已经在这里白吃白住好些日子了。
万一这个新来的娘子不收她,那她可就得被撵出去。
恐怕会被送回家里,再被卖了,故战战兢兢的,着急证明自己虽然看着小,但能干很多活儿。
行李搬得差不多了,月芙又谢了那些帮忙的镖行伙计一把钱,让他们去沽酒喝。
月芙、月蓉开始拆行李归置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屋里头搬。
“你叫什么?”
那妮儿摇了摇低下的头。
她又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因为太瘦像是占了半边脸般,说起话来清脆好听。
“家里人就喊我老大,外头人就叫我臧家大姐儿,我没有名字。”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这里人都有名字。”
慕和拉着她,给她挨个介绍屋子里的人。
“内个蓝裙子的漂亮姐姐姓林唤作月芙,绿裙子的姐姐姓周叫月蓉。”
又带着她去了东厢房。
“这个年长的叫敬称刘妈妈,这个姐姐姓乔,叫巧儿,你可以叫她巧姐姐,另两个是一对姐妹,绿裙子的是妹妹宋雪儿,黄裙子的是姐姐宋霜儿,你一样称呼姐姐就是了。”
刘妈妈帮乔三姐扫完席子,抖了抖箱子里压着的一块料子。
走过来说:“咱家里外头来的女孩子都是月字开头的,要不姑娘也按照这个规矩给取一个吧。”
“这个季节木槿花开的最好,要不叫月槿?听着还蛮文雅的。”
慕和听了摇摇头。
“木槿朝开夕落,不是长久的花,我希望这孩子能长长久久。”
“叫月棠吧,希望她红火的开着,五色棠又叫锦带花,带锦而来,给咱们铺子讨个好口彩。”
“我听周凡哥哥说娘子姓徐,日后月棠就跟着娘子姓氏,我活了这么大,今天算是重生了,娘子就是我的再生之人。”
“你姓佟吧,这是我母亲的姓氏,姓徐也没什么好的。”
这孩子自然不知道慕和家里的事。
“佟月棠谢谢娘子收留!”
她再次跪下大拜。
慕和赶紧拉起她,教导她说:“以后不要这么随便给人跪下,怪吓人的,只做个万福礼就是了。”
想她家里没教过,慕和便教她如何做万福礼。
又叫她给屋子里的姐姐们都做了一个见面礼。
周凡买菜回来了,跟着刘妈妈去厨房烧菜,月棠便在东厢房接替刘妈妈,帮几个姐姐忙活起来。
她人小又伶俐,一会儿帮忙扫席子铺褥子,一会儿又殷勤的烧炭准备熨斗,也不嫌天热,忙出一头汗来。
乔三姐心疼孩子小,赶紧拉她歇会儿。
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姐姐这帕子这么干净,我可不敢用。”
乔巧儿笑着塞给她说:“什么好东西,一块棉布帕子罢了,送你了。”
“这上面的花儿真美。”
月棠在臧家连身新衣服都没穿过,哪里见过什么手绢。
双手拎着帕子角,展开提起来,细细地欣赏那刺绣出来的花,一缕缕阳光透过来美的逼真。
“你不会女红吗?”宋雪儿问她。
穷人家的女孩子不会针线怎么谋生呢?
宋家姊妹也是有了一手好针线,即使父母没了,姐姐带着她在绣坊里也能讨生活,不至于流落饿死。
月棠摇了摇头,“我连像样的线都没见过,不过我会养蚕缫丝。”
乔三姐见她舍不得用,拿着那帕子给她抹了把脖子上出的汗。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学些女红绣活儿,也能混口饭吃,再大一大你就逃的远一点,让她们这辈子再找不见你。”
“晚上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我也给你铺一床褥子。”
东厢房是个通铺,能存下六个人,宋雪儿高兴的找了一床自己的褥子给月棠铺上。
……
日头西落后气温也降下来不少,不似白日里那般炎热。
月蓉和月芙在院子里摆了桌子,掌了两盏蜡烛,端了酒菜来,众人围着桌子落座。
“咱们长途跋涉总算是来这西川了。”
徐慕和让月棠给大家都斟上一杯酒。
“以后大家就要勠力同心共同生活了,咱们一起赚钱,一起好好过日子。”
慕和说罢,众人碰杯干尽。
“徐娘子,咱们店铺打算取什么名字呀?”
“大家有什么看法?”
慕和这样一问,众人都点着脑袋想起来。
宋雪儿先提了一个,“取一个和字,做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
“这个字好,咱家姑娘名字里也带这个字。”
慕和让周凡去拿纸笔来,她亲手写下第一个大家提议的‘和’字。
“再取一个兴字如何?做生意就要兴旺嘛。”
众人再说好,慕和便落笔写了个兴。
“周凡你再想一个。”
得了徐慕和的鼓励,周凡说:“那就再取一个源字,和与兴源源不断而来。”
和兴源三个字已成。
慕和把自己写好的字拿给周凡,说:“明日你带了钱去做一块招牌,扎了红布然后悬在门上,我再选一个良辰吉日,然后咱们就开张。”
这一晚,大家喝了好多酒,吃了好多菜,又是舟车劳顿又是饱暖欲眠,简单收拾了碗筷便都早早回房歇下了。
刘妈妈伺候徐慕和在主屋睡。
原本月蓉、月芙住的主屋的偏房给了周凡歇下。
她二人就只能去东厢房挤一挤。
乔三姐肯定是累了,又喝了不少酒,这会子睡沉到微微打鼾。
宋霜儿挨着月蓉、月芙,她三人也睡沉了,只靠边儿的雪儿和月棠还没睡着。
“其实不止你甚是可怜,除了徐娘子家的人,周凡、我们姐妹、乔三姐,哪个不是可怜人。”
月棠撑起身子看着宋雪儿,看见她一颗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进头发里。
“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老家发了水,不仅把房子冲跑了,父母也冲跑了,因我父亲没有儿子,族里黑心的亲戚来收地,将我姐妹赶出来,姐姐带着我一路乞讨到了明州。”
“好在遇到马掌柜这么个好人,收留我们在他的绣坊里当绣娘,姐姐一边教导我一边养我,总算是安稳了几年。”
“如今我也大了,也能帮她赚钱了。”
月棠用乔三姐给她的帕子又给宋雪儿擦了擦眼泪。
“乔三姐更可怜,她嫁了个男人,是个猎户,成亲才一年头就被熊给舔了,找到后就剩下半个人,婆家因她没有生育,便污蔑她克夫,将她撵出去,娘家哥嫂不肯收留,她就四处的做活儿,后来流落到了明州,也成了绣娘。”
“还有徐娘子,白日里她让你姓佟,不姓徐,是因为她父母和离了,她姐妹四个原跟着母亲过,虽是个做官人家的贵小姐,如今她也跟男人和离,带着两个闺女拉扯,为了糊口,不得不骨肉分离来着千里之外的地方。”
“谁又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