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衙内协助县令老爷断狱查案的孟大人特地翻了几年来西川各县的户籍册,发现欠账的这个胡平与王戴望有些关系。”
王戴望?徐慕和突然想起来了,内个胡平原来的东家不就姓王。
“两人有亲戚?”
“王戴望与王戴德是一个父亲生的兄弟,这个王戴望将自己的妻侄介绍到本家嫡出兄弟那里学徒,在王戴德的当铺行做了两年,后来因手脚不干净被撵到王家的庄子上当个小管事。”
“可能是受不了苦,胡平在庄子上待了一两载后想让王戴望去要回徒工的身契,然后出去经商。”
“既是如此,王家若有心袒护,拒不告诉胡平的下落,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徐慕和有些失落。
“转机就出现在王戴德身上。”
肖彦松面露喜色,“他当初赌气,觉得胡平偷换当铺东西让王家铺面吃了亏,所以拒不给胡平的徒工身契。”
“也就是说胡平还是王家的徒工,如果他在外招摇撞骗,王家仍旧是要负责任的。”
肖彦松点了下头,“要么王家把胡平找出来对峙,让他承认这笔欠款是行骗所致,与王家无关,要么替胡平还了这笔钱。”
徐慕和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虽然接下来还有难办的事,可至少向前迈了一步,有了解决的办法。
“怪不得之前找到王家他们的态度那样过激,原来是这个关系,王老爷这会子肯定肠子都要毁断了。”
徐慕和又有一点担心。
问道:“之前我听马家来要过账的人说过,王家跟县衙里的人似乎有交情,恐有所包庇,我们若是写了诉状递上去,也未必有人理。”
“放心吧”,肖彦松胸有成竹的喝了口茶,“那是之前马家的人没认准人,若是把状纸送到孟青天手里,早就水落石出了。”
“孟青天可是你口中说的孟大人?”
肖彦松点了点头。
“就是他,我将这桩带了人命的冤情给他一讲,孟大人连夜查理,不过两天就有了眉目。”
“那下一步我们是先去找王家谈,还是直接写诉状为好?”
徐慕和颇为谨慎的问道。
她是外来人,不想因为这件案子闹起太大的轰动,而且也怕对肖彦松不利。
“你可以先去找王家,让王家揪出胡平还债,如果胡平不肯还债再递诉状到县衙给孟九详,向他申冤。”
说到这,慕和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这县衙难道不是县令大人说的算?为何又出了一个孟大人坐堂?”
“徐娘子有所不知”,肖彦松叹着气摇了摇头。
“孟九详原是主簿,原来主刑狱的典史县尉年岁大了,谁料还没来得及乞骸骨就死在了任上,朝廷缺官又迟迟派不来人,县令便奏请知府,令孟九详兼县尉。”
“县令年高,精力有限,也已奏请告老,只等吏部批下来就走,故不太管事,一应大小事情都由孟九详代理。”
“至于与王家有来往的那人,就是本县的巡检。”
四九插嘴道:“哪个穷乡僻壤不缺官,咱们公子除了任学政教谕还代着县丞呢。”
徐慕和听主仆俩这么一说,心里倒也了然肖家当初想与汪、高两家结亲的迫切。
朝廷向来仅先放缺,优先到外地做官,哪怕是中了进士头几名,留任京中也极难。
从古至今有几个天纵英才能得陛下青眼,还不是要依靠在吏部有脸面,能说的上话,才有希望外放到宜人的好地方去。
剩下的,都派到这民风不化之地。
甚至还不够,都得一人挑起两三付担子。
怪不得总听闻有些个新上任的进士老爷,不过在任一两载,还等不到考绩调任就客死他乡了。
大抵都在这些个不毛之地适应不了,英年早逝罢。
……
事情既有了眉目,肖彦松连夜给徐慕和写了一纸诉状,让她去王家时带着,也能给对方一个震慑。
故第二日,徐慕和乘着马车直接往王家去。
“你找谁?”
门子在门口堵着徐慕和一行人问道。
“我是王戴望老爷介绍来拜见你家老爷的。”
提起二老爷的名字,那门子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往里头回禀了,没会子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像是管家的人。
“这位娘子是二老爷介绍来的?怎么二老爷从未提起过此事?”
管家仍将徐慕和一行人堵在门口未让进去。
“王戴望老爷说了,只有亲自见了王老爷才能谈一谈徒工胡平的事情,还望管家通禀。”
一听又是胡平的事情,那管家脸色一黑,想要闭门谢客。
却被周凡用手顶住门,没关成。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平明白日竟想私闯人家不成?小心我们去告官!”
管家吓唬周凡,用手指点了一圈外头的人。
月芙从袖管里拿出一封卷起来的诉状。
徐慕和和声细气的说:“我这里已拟好一份诉状,如果今日王老爷还是闭门不见,那我就要把这纸诉状送到县衙孟大人,孟青天那里,我想一定会有一个决断。”
管家听罢一丝犹豫,觉得这次来的人不再是愣头青,恐不能随便打发就走。
他们连告状要去县衙找典史孟九详而不是县太爷都一清二楚,恐怕背后水很深。
故管家态度有了回旋余地,说道:“你们且等等,我要先去回禀老爷。”
王戴德终于露了面,请徐慕和一行人到正厅看茶说话。
只是这王老爷因为胡平的官司面堂发黑,脸色难看。
他揣着手坐在上首,冷言冷语说:“我跟马家的人已经说明白了,钱是胡平欠下的,要账就去找他要。”
“王老爷,您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了,这个胡平在王家铺面庄子上没做过什么好事,您反而倒愿意咬死不供出他来。”
王戴德一听,这娘子是知道胡平跟他家的过往,被塞了嘴。
“你既是知道他的过往,就更不该来找我要钱。”
“钱是胡平欠下的,我们要找的也是胡平,现在我有两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看王老爷要选哪个。”
徐慕和泰然地说道:“一则,胡平若真的逃了,他还有家小,田宅,还有包庇他的姑姑,姑父可以代为还钱。”
“二则,如果连这点子忙都帮不了,那我们只能诉状递到县衙去,彻查出来胡平是顶着王家徒工的身份四处招摇撞骗,那您可就真的把锅全顶了。”
王老爷突然显得很激动,拍了拍桌子。
“几百两银子,你们就去收人家田地房子,这不是绝人家么。”
“绝人家?”月芙突然冷了脸色。
“那因为被骗,吊死了的马掌柜怎么算?逼死人家就不是绝人家了?”
“这这……”
王老爷还不知道马家有人上吊的事情,惊慌的看着徐慕和。
“此事当真?”
徐慕和将欠条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