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主仆三人洗漱拾掇,早早就在楼下点了早茶点用完,等着镖行的人整装出发。
本来崔护这番出来不愿意带一个女人随行,嫌她们容易行动慢,拖累队伍行程,又恐怕她们吃不了苦。
半路走不动了,丢下不是,停下又耽误时间。
但接连几日下来,徐慕和表现出来的守时,谨慎,不多言语,倒是从没给崔护惹过麻烦。
“徐娘子,今天我们要赶夜路,过了崇明岭才能歇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崔护照例每天早上来到徐慕和马车旁报一遍行程。
月芙还私下里打趣过,“这个崔护哪像是镖头,反倒徐慕和像他的东家,天天来‘请示’一遍才行。”
这是出门这么多天以来徐慕和第一次赶夜路。
这些天她都适应的很好,甚至这一路上她丝毫没有车马劳顿的痛苦,只有看遍山水的新奇。
“咱们都机灵点,刚才崔镖头说崇明岭,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个不好走的地段,做好走路的准备。”
徐慕和预计的果然不错。
崇明岭虽然不是什么险峭地段,但上坡下坡极多,她们三个在马车上,有了陡坡马根本拉不动,就要下车来走。
好在她们带的行李不多,只一些贴身的细软,不然马车拉不动的只好丢在路边弃了。
“咱们这是要走上一夜吗?”
月芙用手巾擦了擦汗,问身边一个趟子手。
因到了晚上,队伍燃起了火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安排一个伙计,队尾自然也少不了。
“到了前面有处驿站,就能歇会子了。”
“那驿站还有多远?”
“还得走一个多时辰。”
月芙心里有点绝望,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到驿站,他们也歇不了多长时间,镖行队伍每天还准时出发,一刻都不许耽误。
那伙计见月芙累的长叹一口气,笑着说:“小娘子,钱哪里好赚哦,还不是付出这等辛苦才能赚来。”
赶山路,穿长裙自然不便利。
徐慕和在第三次踩到自己裙子差点绊倒后,直接学那些镖行的伙计,把前面的裙子撩起来掖在腰带子里。
“姑娘这,这多不好看啊。”
刘妈妈忙要扯下来,却被徐慕和拦了。
“这黑灯瞎火的谁看,更何况这里头有裤子也不怕,总比拖在地上踩来踩去耽误事好,这会子不要拘小节了。”
“刘妈妈,我也想把裙子掖起来。”
月芙倒是没踩着,她就是心疼自己这条裙子。
“罢了,不管这些了,赶路要紧。”
刘妈一摆手笑起来,帮着月芙把裙角掖起来,继续赶路。
像那伙计说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那间又小又破的驿站。
崔镖头点了下人数和货物安排队伍休息,又下马朝徐慕和走来。
“徐娘子体力还行,竟没有掉队。”
看她三人一脸狼狈,脸颊都因为赶路热的发红。
徐慕和往日遮起来的幂篱这会子也收起来不戴了。
“快去歇着吧,明早卯时过半出发,不能迟到。”
大概是头一回赶夜路,累的一贯早醒的月芙和刘妈妈都睡起了懒觉,若不是徐慕和醒了,一并叫她们起来,恐怕就迟了。
“你们俩也别拾掇了,先收拾好东西,咱们马车上将就一口早饭。”
月芙打了个哈欠,面带倦色。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些行商真是不容易,每日车马劳顿,风餐露宿的。”
“这才哪到哪,还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呢,咱们已经是好的了,坐在马车上,行李有马拉着,那些个逃难乞讨的人,只能靠脚走路。”
就这样早起晚睡,偶尔还要走夜路山路,又跟着队伍行了半个月,徐慕和主仆才到了西川镇上,只是这地方要比他们想的还糟糕些。
“这就是崔镖头说的繁华呀,还赶不上咱家门前的街市口呢。”
月芙撇了撇嘴。
徐慕和没心思考虑西川好不好,她需要先找到一个愿意护送她往细水县去的人。
崔镖头在跟云霓商号的人交完货后,在客栈里被徐慕和拦下。
“镖头,出发时您跟我的提议,镖行中可有兄弟愿意了?”
“今晚我再问问。”
崔护不是忘记了,而是没人愿意多走一趟路,更何况徐慕和给的钱不多。
到了西川,送完云霓商号的货,三日后就得启程,再押送另一批货回明州,去趟细水县一去一回要浪费两天,都盼着歇歇脚,故没人愿意去。
“那就多谢崔镖头了。”
慕和朝他福了下身子。
“姑娘,他不是想多加些钱吧,看着不太愿意的样子。”
回房后月芙悄声的说。
“你别乱讲”,徐慕和摘了幂篱歇下。
“他是个镖头,有些身份的人,不至于贪图这几个钱,去细水县怎么也得两日往返,谁还不想歇歇。”
“明早如果没有人护送我们怎么办呀。”
月芙有点担心,这个地方看着偏僻,来来往往的人说话又不太听得懂,看着还民风不化,她都有点害怕了。
别钱没要到,反倒再遭了贼。
“没人护送咱们也得去,已经到了西川,还差这最后一关。”
徐慕和虽然嘴硬,但是心里还是害怕,直到半夜睡去之前还在合计这件事。
……
翌日一早,徐慕和收拾停当打算去找崔镖头,出去后却发现他已经在楼下用早饭了。
因镖行队伍正在休息,所以没有伙计早起,都盼着缓过乏来,有体力再走下一趟镖。
“我送你们去细水县。”崔护喝了口茶,腰间别着刀说。
“怎么敢劳动镖头呀。”
月芙忙跟他客气。
“出发吧,早去我也能早回。”
他话不多,转身出去,小二已经将马车在门前备好,车上套了两匹马。
崔护看着徐慕和上了车,亲自赶着马往细水县方向去。
崔护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帮徐慕和,实在不行就在当地找个愿意去的向导,花些钱打发一趟,反正都是徐慕和出。
其实崔护已经听说徐慕和是来替马家要账的,也知道那里头有她一部分钱。
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个女人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那么多要债的都不肯来,她就那么十几两银子何必出头。
这账能不能要到说不准,她一个女人得吃多少车马劳顿之苦,还抛投露面的。
但这一路上见她一个女人着实不易,难免有些怜香惜玉。
透过那顶幂篱,崔护看到的是徐慕和充满神采的坚定眼神,与她柔弱的容貌不太搭调,但就是这种反差,让他萌生了能帮一把是一把的想法。
马车出了镇,往细水县去,没有徐慕和想象的一片片绿油油极为广袤的田野,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倒是绿荫成林。
不愧是养蚕缫丝的地方,到处都种了桑树。
想必在西川人的眼中,用来赚钱的桑树跟地里的粮食一样重要。
套了两匹马的马车驾的飞快,风吹进马车里,即使在这微微闷热的天气里也不用打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