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小丫头报,世子爷昨晚在书房过了一夜,严梦华心沉。想必他是因为郁闷而苦,所以才躲进书房的吧。想来也是,这种事关乎颜面,任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严梦华正想着一会见面要如何安抚江珩,却见冬青一副愤然的模样摔着帕子进门。她刚才去询问世子何时用早饭时,发现锦湖竟在书房,瞧她那衣衫凌乱的模样便知,她昨晚就是在那过的夜!
冬青说罢,望望小姐,只见她雕塑一般,面无表情。沉默了良久,她深吸了口气冷笑。
还以为是他的问题,自己在这巴巴想如何安抚迁就他,岂知人家却在和她人颠鸾倒凤,翻云覆雨,还真是够讽刺啊,原来问题竟出在自己,是自己让人没了欲望!
半个时辰后,江珩回来了,严梦华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为他更衣,含笑问道:「世子爷昨晚休息得可好。」
江珩愣了一瞬,尴尬道:「还好。」
「可妾身不大好。」她叹声。见江珩没接话,她兀自道:「我在房里巴巴等了您一宿,那么会功夫您便出去了,且一去便不回了,叫人家如何看我,必道我没能伺候好世子,惹您不快了。」
「哪里的话,昨晚是我的错。」江珩略窘,勉强笑笑。
衣服穿罢,严梦华给他拍了拍,冷道:「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世子爷为何连最基本的一丝情面都不给妾身留,我是您的妻子。您半夜离开便罢了,还要去找锦湖!」说着,她笑了,讽刺凉苦。「您宁可宠幸个有孕之人,也不肯与我同床,这话传出去,您让我在这府上如何自容!」
她最后一句喊出,泪水便簌簌而下,伤心得满眼都是绝望。江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了,只能硬着头皮将她揽过来,安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糊涂,没想到这么多,我以后再不会了。」
「世子爷,您就那么喜欢锦湖吗?」
「没有。」
「新婚头月里是不许宿在偏房的,可我们才成婚几日啊。」她委屈道。「再说她是孕身,您就不怕伤了她。」
江珩确实悔了,发生这一切他也不想,只得无奈哄着:「我知道,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与她同宿了……」
哄了一会儿,她情绪渐渐稳下来,他穿上外衫,便匆匆出门了。
冬青不服气,恨得直跺脚,怨道:「明明是那个贱婢勾搭的世子爷,您干吗不提她,非要埋怨世子爷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严梦华收起方才的委屈,抹干了泪道。「我提她,必然让人觉得我妒心强,认为我主母咄咄逼人。到时候她倒成了弱势,世子爷必然会站在她那面。眼下不同了,我偏不提她,就要让世子爷生愧,让他觉得对不起我。收拾她,有的是机会,但世子爷心,绝不能失!」
「可心里还是憋屈!」冬青拧着帕子皱眉,「就这么放过她了?」
放过?不可能,从她第一次爬上世子爷床的那日起,严梦华就没打算放过她。严梦华明白,她这是跟自己示威呢,让自己知道世子爷多在乎她。哼,在乎算个什么?看来这些日子自己还是没教透啊,那好,那就让她彻底明白,她一个贱妾想和主母碰,到底能碰出什么结果来!
「去,把昨晚的事和蕙丫头叨咕叨咕。」
「小姐,那蕙儿可是西院丫头,她若知道了,二夫人就得知道啊!」冬青忧忡道。
严梦华笑了。「我就是要让她知道。不仅要让她知道,我还要让全府的人都知道。」
「这……」
「还有,她有孕未到四月,本来就胎相未稳,昨晚这么一折腾,若不出点岔子,是不是不合常理啊!」
「可她真没事啊……」冬青讷然道,见小姐瞪了个眼神过来,恍然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归晚还没睡够呢,便被肚子里的小东西闹腾醒了。他精神头可足,拳打脚踢,气得归晚朝着肚皮轻拍了一巴掌,恨道:「小东西,你爹折腾我,你也不饶了我!」
话刚落,背后传来声轻笑,接着一只胳膊揽过她,贴在她耳边柔声道:「父子同心么!」
归晚闻言哼了一声,头都没回朝着他脸拍了一巴掌。若「不要脸」的赖皮劲儿也是同款,那她干脆不要它了!
「要像也该像舅舅,像你……哼!」
江珝笑了。想骁尧?倒是也不错,只是……「它舅舅还未娶亲,娶了妻还不定什么样呢!」
「什么样也不会像你这样!在外面瞧着像个煞神,一本正经的,回到家就知道欺负我,哪有个正经时候,我是孕妇!你就舍得折腾!」
江珝搂过来,温柔地吻着她,无限缱绻。「舍不得啊!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一分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更恨不能一日掰成两日过……」他头埋在她颈间,用力呼吸,恨不能把她的味道,甚至整个人都吸入身子里一般。「从来没有这么挂念过一个人,挂念到想把你走到哪便揣到哪……」
明明是柔柔诉情,可她却听出了异样。虽说二人相认,可他亲昵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归晚蓦然回身,攥着他衣襟,一副霸道的架势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江珝愣住,眉心登时笼起一抹郁色,不过片刻,那抹愁郁如滴入水中的墨,渐渐淡了,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似水的温柔。他撩了撩她脸颊的碎发,含笑道:「北方战事未宁……」
「可不是说春季再战吗!」她截了他话,语气焦急不满。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可没想到她会问,于是淡笑道:「战事是双方参与的,我们如是想,北虏不一定啊。」
「金军南下了?还是契丹?到底是哪个?」归晚真的急了,攥着他的小手越发地紧,他胸口的衣襟都被她扯开了,她瞥见他右胸的陈伤,眼圈当即便红了。她不知道他这伤是何时留的,他们在一起时他便有了。不仅这个,他身上好多伤,而且每个位置她都记得清楚。她突然无奈得想笑,她原以为自己不在乎他,如今才知,她一直把他放在心底,不然她如何会去在意那些伤!
江珝也终于了解她的心意了。他把她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背,解释道:「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怕是熬不久了。包括太子在内,几位皇子为争夺皇位忙碌,急于笼络人心,虑近忧而不顾远患。曹副将得信,金辽已暗中勾结,想必定是看中了眼下的时机,蠢蠢欲动。他们不在乎,但是我作为征北将军不容忽视,必须有所防范。」
归晚懂,她泄气了。谁叫她嫁的就是这么个人,他若不是任狭忠贞,赤心为国,她许也不会爱上他吧。人就是这么矛盾。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希望他能够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幽幽道:「你能等我生了孩子再走吗。」她声音含混,却直击他心。心被刺了一般疼,他用力地亲着她头,没回答。
她叹了口气。答案懂了。还有三个月,怕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