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一会儿」一直等到了晚上,等得归晚内心焦躁,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已经四个月了,她太想知道父亲的消息了。这段日子,无论她如何问禹佐,他都不肯透露半分,如今好不容易把江珝盼回来了,她心里如何不急。
香薰袅袅,夜色昏昏,归晚等得困意来袭,竟倚在圈椅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下一晃,好似腾空而起。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江珝低垂的深眸……他正抱着她,朝稍间走去。
「将军,你回来了?」她使劲眨了眨乏困的眼睛,眼泪都晕湿了睫毛。
江珝勾唇笑笑。「怎不回房里睡?」
「等你啊。」
心里有点暖,江珝想到方才桌案上的点心,又问:「可吃晚饭了?」
归晚赧笑,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没。」
话刚落,江珝当即转身,将她抱向了稍间的罗汉床上。应是照顾她有孕,他放下的动作极轻,回身便唤林嬷嬷传饭。
怕夜里吃多了不消化,江珝点的都是清淡的,他也坐在罗汉床上,隔着小几看着她。归晚孕身饿得快,晚上为了等他不过才吃了俩块梅花糕而已,眼下也顾不得形象了,头都不抬地吃了起来。江珝看着她鼓起的小腮帮起起伏伏,淡淡笑了。
从今儿回来,他还没仔细打量她。她好像是比先前胖了些,不过胖得刚刚好,出嫁时的她真的是太瘦了,瘦的让人怜惜,不像现在气色红润,整个人都透着股娇媚的风韵。
他抬手给她夹菜,她看看他,弯眉笑道:「将军,你也吃点吧,就我一个人吃,怪难为情的。」说罢,她撇了撇唇。
原来撒娇也是可以让人怀念的。
「好。」他含笑点头,但筷子上的菜依旧落在她碗里……
归晚虽急,但吃得并不多,小半碗饭下去便不再动筷了。江珝不解,劝道:「不是饿了吗?再吃点吧。」
「不能再吃了,吃多会不舒服,毕竟月份大了……」
话刚出口,二人皆顿住。归晚笑得有点僵,到底这还是个敏感的话题。虽说他肯帮自己,但不等于他不介意这个孩子。她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借口把这话头引过去,然却闻他开口:「那便少食多餐,吩咐下人备好,免得夜里饿了。」说着,吩咐人把碗盘撤掉,他转头去了净室。
归晚目送他出了房间,瞧着他淡淡的情绪,她怎么觉得他这次回来后,人温和多了呢……
江珝从净室归来,发现归晚还在罗汉床上坐着,他不解道:「怎不睡?」
她嘴角抽抽。
怎么睡啊!以前话没挑开,秉着夫妻间的义务,她不得不与他同床。而今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为自己掩饰,她为不耽误他的将来,也只做名义上的妻子,如此再睡在一张床上,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见她没应声,江珝沉默,脸色也凝了几分。他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归晚,直接奔了过去,一把将她抄起。
归晚吓得惊呼一声。「将军!」
「睡吧,我明个要面圣,还得早起。」
「我知道,可是……」归晚话没说完,他已经把她放进了床里,兀自解衣了。
他是没懂?还是装作不懂!归晚赶忙撑着肚子起身,小心翼翼问:「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江珝回首看了她一眼,问道。
他面色淡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这气势她太熟悉了,成婚之初,她可是没少吃这份亏!方才还说他变温和了,果然撑不过三秒,他到底还是他!
归晚扭了扭身子,坐到了床边。「我想说,你睡里面吧,我最近夜里起得次数多,免得扰你。」说着,拉开被子等着他上床。江珝弯腰,却没上床,直接将她抱到了床里。「外面凉气重,你还是睡里面吧。起夜叫我。」说罢,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顺势躺了下来。
能不能不这么强势。她倒是不介意叫他,可是她敢吗!到时候忍得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归晚怏怏躺下,背对着他。其实她也不是不愿与他同眠,在他身边,起码还能睡个好觉。只是貌似一切依旧,但经历坦白之后,他们之间到底还是变了。以前的她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与他同枕,还可以贴着他,甚至抱着他……但是现在,她好像搜不出任何的借口了。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地朝床里挪了挪。身边人好似感觉到了,偏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一个翻身,他掀开她的被子,贴了上来——
温热的胸膛抵着她的背,归晚愣住。接着,一直大掌从她腰间划过,覆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轻轻地将她朝怀里带了带。
二人紧密贴合,她后背越来越热,热得发烫,烫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她甚至感觉得到身下他作为男人的变化……
归晚脑袋嗡得一声,木了——他起反应了?对她一个孕妇?不行啊……她可是个孕妇啊!她赶紧扣住了他的手,企图挪开,可就在这时,颈窝里传来一阵湿润的气息,他低哑着声音道:「我刚刚去看你父亲了。」
时间停滞一瞬,她猛地转过头。「他如何了?」
江珝揽着她背,低头看着她。「他醒了。」
「然后呢?」
「身体还是虚弱,但并无大碍了。」
归晚激动得眼圈都红了。「然后呢?」
「但他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为了他的安全,我还是不能让他露面。」
归晚猛烈点头,眼睛湿润了。「然后呢?」
江珝蓦地笑了。他大掌在她后背摩挲了几下,柔声道:「等一切平静下来,我带你去看他。」
「然后呢?」
她激动得好像不会说其他了,江珝手掌覆上了她的脸颊,拇指轻扫,抹去了她眼角渗出的一滴泪。
「你还想问什么?」
「城门!城门到底是不是他开的!」
话一出口,江珝手顿住,方要抽回却被她一把攥住,紧得好似祈求,又好像生怕他把她甩掉。
他不是想甩掉她,他只是想拉起她滑落的被子。
「是。」
归晚心咯噔一声,接着一沉到底——
「是他开的。」他提起她腋下的被子,把她包了进去,拢进怀里,只余一双灿若星空的眼睛对视着自己。「但他是被陷害的……」
她惊得要窜出来,却被他按住。「他也过后才意识到,那封所谓的议和书并不是叛军所留,是有人欲图陷害。」
「那你信他吗?」说这话时,归晚缩了缩,许是没底气,许是怕听到不想听的。
他鼻间轻哼一声,笑了,磁性的嗓音柔得不能再柔,道了句:「信。」
一个字,足以让她激动到无以言表,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若不是中间隔着个小东西,她真想贴得他更近些,来表达自己述说不出的感激。可是——
他拦住了她,方才还抱紧她的大掌将她支开——
「你问过了,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什么?」归晚一脸茫然。
瞧着她这无辜的表情,他收敛笑意,像看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捏着她的小下巴问道:「说吧,为何不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