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临近春节，日子就好像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盛春成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踏踏实实地过年了。


    年关这个词很好，过年确实是个关，在这个关前，哪怕就是盛春成他们这么一家小小的按摩店，事情也突然变得很多，很杂，还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春节不放假，除了按摩店本身开着之外，“人家旅业”的很多民宿，都成了携家或者携任何人过年的好去处，对按摩师的需求，比平日里还要多。


    到了年二十九这天，盛春成他们已经向十几个地方，派出了二十几位按摩师，米总还要求他们，要有备用的按摩师，以防有重要的客户，临时有需求，可以赶过去。


    领英学校那边的学员，考试及格的，都已经调到了马市街的店里，店里原来的按摩师，都派去了外地。店里一下子增加的都是新员工，这让钟欣欣也有点手忙脚乱，毕竟，她不是按摩师出身，不能在业务上手把手地教他们，让他们在工作中不要出差错，引来客户投诉。


    盛春成和小安小唐三个人，在店里的每个隔间出没，等于是现场监督和指导着这些新学员。还有客户需要上门服务的，他们就要带着新学员，出一次任务，这才放心，第二次可以派他们自己去。


    除了工作，还有生活，领英学校放假了，学校的学生和老师，都已经回家，学校的食堂也关了门。盛春成他们的学员，在那里虽然还可以住宿，但吃饭的问题还是需要帮助解决，最后只能发补贴，让他们自己叫外卖。


    但年夜饭呢？总不能年夜饭也叫外卖吧，小安最后落实了一家按摩店边上，春节不打洋的小饭店，把年夜饭预订下去。一共订了三桌，到时让那些没通过考核，还没上岗，仍滞留在领英学校的学员，也过来这里，和店里的员工一起吃年夜饭。


    本来，盛春成考虑过请“饮食男女”的厨师上门服务，就摆在按摩店的大厅里，但考虑到吃过年夜饭，有一些客户会过来按摩，观感不好，最后才选择了去饭店。


    一切都落实之后，有人又来捣乱了，有本来已经说好春节不回家的按摩师，哭哭啼啼来找钟欣欣，说是要回去，说是奶奶年纪大了，家里人的意思，说不定这就是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让她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欣欣也只好同意。没想到这个头一开，又有三四个人来说也要回去，各有各的理由。


    店里本来人手就吃紧，哪里可能这么多人都回去，盛春成和钟欣欣他们，只能分头做工作，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安抚下来。


    站在门口，看着门外车辆已经越来越少的街道，盛春成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这么个小店，都有这么多事，到了年关，都觉得难过，不知道那些有几千上万人的单位，是怎么过这个年的。


    是不是还是，自己的能力有限，经历不足？


    盛春成也只有叹一口气的时间。他自己店里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一切看起来已经安排妥当，但雪儿他们那边的忙乱才刚刚开始。


    今天，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位，他们到的第一站，肯定就是雪儿他们公司。


    雪儿公司里的员工大幅减少之后，下面四楼，原来的办公室就空了出来，他们干脆临时在下面搭了一个舞台，给晚会用。上面八月和妍妍的直播间，仍然开着直播，就是到了今天，八月和妍妍还有小雅小美，仍然坚守在直播间里。


    妍妍曾经感叹，说是做了直播之后，才知道时间和身体都不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直播间的。


    平台推送的时间是固定的，客户那边的合同是早就签了的，时间到了，不管你身体有多不舒服，状态有多差，哪怕是万般无奈，对着镜子甩自己两个耳光，也要让自己强打精神，然后进去直播间。


    平台那边，还有一个依据点赞数和流量多少而来的排名，这个排名，逼得他们一天也不敢松懈。你要是哪天的数据不好，排名就直线下降，漏播一天的话，自己就不知道会掉到哪个角落，不仅首页肯定没有你，就是翻五页十页也找不到你，这个时候，你就和死去差不多。


    主播在网上死去了，接下来死去的，就是你的业绩和公司。


    所有这些，都逼着她们必须全年无休，身体还要无恙，状态还要常在。


    妍妍和八月他们在直播间常在，接待粉丝，安排粉丝的吃住，还有准备晚会等等所有的事情，就都变成了雪儿和她助理的事，其他人走不开。


    这个时候，盛春成就必须过去帮忙了，他下午过去，一直要忙到第二天凌晨。


    今天晚上，妍妍和八月的直播间，提前做了预告，今天的直播，从晚上八点到十点，提前两个小时结束。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去下面，和大家一起排练，虽然是“粉丝之夜”，但也不能说事先不经过排练，大家就到时匆匆上场。那样的话，到时候场面大概率是会失控。


    九点钟的时候，参加排练的粉丝们陆陆续续开始从酒店过来。而余大麻子他们，晚上八点就到了，到了之后，他们就自己开始排练，把今晚要伴奏的歌，先过了一遍，几个人在台上架势一拉开，晚会的气氛就出来了。


    雪儿在边上看着，和盛春成说：“到底是专业的，一上场，舞台上的气场就出来了，今天我一天心里都没有底，看到他们，我才感觉踏实多了。”


    盛春成点点头。


    接着，他们就更知道，余大麻子为什么要这么早带着人赶过来。


    余大麻子和雪儿的助理说，你让明天要唱歌的那些人早点过来，助理说好。


    第一个到的粉丝，本职工作是一名厨师，他喜欢一边炒菜的时候一边唱歌，最喜欢唱的是普契尼的《今夜无人入睡》。不过，他唱的不是歌曲原来的内容，而是他自己手上的活，把锅碗瓢盆和生抽老抽蚝油鸡精，还有在做的食材等等，都唱进了歌里。


    表演的时候，他也是边炒边唱，一边做着一盘宫保鸡丁，一边唱歌，菜做好了，歌也唱完了。


    大家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看着他梗着脖子，那么慎重其事地厨房里的这些东西，包括一个要被丢弃的鸡屁股，都拿在手里，像多明戈那么深情地演唱着的时候，都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这会是他们明晚“粉丝之夜”的亮点之一。


    但等厨师一上台，一开腔，台下的雪儿和台上的余大麻子他们，都崩溃了。


    他根本就找不着调，别说找不着调，他连调是什么都不知道。原来这歌，好多年之前，他们当地的电台，每天在播，他听熟了，跟着学，觉得好听，就自己唱了起来，唱的多了，唱熟了，就开始自由发挥。


    唱的时候，给他伴奏的，往往是厨房里的大功率鼓风机，他每天在和鼓风机比音高。


    但其实，别说五线谱，他连简谱都不识。余大麻子让他唱了三遍，结果他三遍起了三个调，中间还自由自在地跑调了。问他，他说我平时就是这么干的，要是厨房里人多，太吵，我就唱大声一点，人少，我就唱小声一点。


    饿滴娘啊，这还怎么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