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你的校牌吗》 第1页 [现代情感] 《可以给我你的校牌吗》作者:一只小甜筒【完结+番外】 文案: 【因为太害怕失去对方,谁都不敢往前一步的双向暗(明)恋。】 都说校服第二颗纽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江语暗恋「铁哥们」校草许目远,高中校服是运动服,没有纽扣,毕业时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了他的校牌。鼓起勇气告白却碰上他喝得烂醉跟初中时期的前女友打电话哭着求复合。 她想不通,明明得到了所有的偏爱,为什么这都不叫喜欢。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但他的回答永远只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应该的。」 江语决定伪装起所有的情绪,挖个坑,把秘密埋进去,填上土,再浇上一层钢筋混凝土,让它永远没有见光的一天。 辗转多年,两人再次有了交集。 年少的欢喜还没有被岁月磨平,曾经的偏爱也从未改变。 许目远信息秒回,随叫随到,请她吃遍天下美食是人生目标,穿着西装帮她去买烧烤,一个电话半夜接她下班还死活要把紧急联繫人设置成自己,得了一周不见几次就会暴毙而亡的病,为了逗她开心使出了浑身解数。 「那就请你吃一辈子大餐吧。」 「只要我一直送,花就不会枯萎。」 「你这么笨,没人照顾要怎么办啊。」 「你开心,那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三十岁,咱俩还没结婚,就凑合着过吧。」 想必半真心半玩笑,学生时代的我们都和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约定。 也许这不是凑合,不是将就,是迟来了太久的青春。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很多年的老朋友。」 面对着校牌上少年迟来的告白,跨过名为「朋友」的银河,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圣诞快乐。」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语,许目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喜欢的人终于也喜欢我了 立意:努力是照亮未来的明灯 第一章 可以给我你的校牌吗?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考的三天前,记忆里的少年穿着校服短袖,帮我搬着十几斤重的箱子,最后一次并肩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 奶茶店循环播放着胡夏的《那些年》,烧烤店里炸里嵴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路旁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漏下的阳光形成了斑驳的阴影。 六月初的骄阳像烙铁般灼痛我的后颈,身旁少年的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感觉喉咙涩得很,便停下脚步说:「休息会儿吧,我请你喝杯奶茶?」 「三年了,没想到高考前还能听到你说要请客?」他转头看我,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滚,我有这么小气吗?」 「有,我没见过比你更小气的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嫌弃地说:「不喝拉倒。」 「喝喝喝,大热天给你搬这玩意儿真是累死我了,你到底买了多少参考书,学霸果然不一样啊。」他把箱子放下,表情痛苦地扶着腰,用手背拭去额头的汗珠,喘了几口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十八岁的年轻人走这么几步就累了,丢不丢脸啊。」我一边讽刺他,一边弯下腰去搬箱子,想把它搬进奶茶店,「我来搬吧。」 他一把接过我手中的箱子,径直往奶茶店走去,「得了吧,你细胳膊细腿儿的要是把腰闪了参加不了高考,学校还不得把我炖了。」 奶茶店的空调开得很足,瞬间像从火海进了冰窟,我不禁双手环抱打了个寒颤。 「老闆,空调可以打高一点吗?有些冷。」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箱子放在脚底,喊了一声,「两杯西瓜汁。」 校门口的奶茶店是吧檯式的,我在他旁边坐定,诧异地问:「啊,我请客你就喝西瓜汁?」 「不劳烦您破费了,还是我请吧,都请习惯了。三年你吃了我多少,喝了我多少,一共每天就那么点钱,给你买完吃的喝的,上网的钱都不够。」他故作姿态地拍拍桌子,义正言辞地说:「等你以后找了男朋友,不得把人家吃穷。」 我听完他这番颠倒是非的言论,立马回击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况且我又不是没给你好处,你哪次作业不是抄的我的?你问的那些愚蠢问题,不是我早就一巴掌扇死你了。」 「得得得,帐是算不清楚了。」他摆摆手,懒得和我计较,眼光落在在奶茶店的一面留言墙上,「你要不要写点什么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啥的?」 我吸了一口老闆递来的西瓜汁,夏天果然离不开西瓜,带着冰镇的甜意顺着喉咙一直流进了心里,「不了,要写你写吧,写个考上大学什么的,每天拜三次,指不定就灵验了。」 「后天就高考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瞥了我一眼,拿起手边的便利贴和记号笔,写下歪歪扭扭几个如同狗爬的大字。 【希望江语能在大学找到男朋友】 我哭笑不得,这愿望怎么也得是高考出分以后写的,还没考呢,正常人都会写个考上心仪的大学啥的。 他不顾我的白眼,把便利贴贴在了心愿墙最中心的位置,空调送出的徐徐冷风吹得便利贴摇摇欲坠。我眯起眼睛,觉得一切像真实又像梦境。 第2页 「虽然你这个人,跟温柔,文静沾不上边,人小气,还不是美女,嘴巴也不饶人,但咱们关系这么铁,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像我一样优秀的男朋友。」 「损了我,夸了你自己,一箭双鵰,你语文作文有这个实力,也不至于回回不及格了。」我恨铁不成钢地嘆了口气,想起他被公开处刑的「优秀」作文,不经意间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我注意到他胸口的校牌,问道:「你校牌能给我吗?」 我们学校为了方便管理,每个人进校门后都要在胸前佩戴校牌,上面有照片和名字。 他把用透明胶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校牌取下,搁在桌上。照片是刚进校的时候拍的,已有些泛黄,但照片里的人却无论时光如何荏苒,永远鲜明得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时至今日都没有褪色。 照片里的他十五六岁的模样,清秀的脸庞还有几分稚气,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做着那个年纪的男生都觉得酷酷的表情,刘海快要遮住眼睛,微微倾斜的脑袋估计是想表现自己的不羁。 梦是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 我醒来的时候正值半夜的四点,床头忘记关掉的夜灯发出昏黄的亮光,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明天要赶最早的一班航班,现在睡下还能勉强休息一个小时,但无论我怎么给自己灌输赶紧睡觉的思想,脑袋只要一挨到枕头,就睡意全无,反而往事如翻滚的浪花一遍遍拍打着记忆的沙滩,万千思绪交错上了心头。 自从公司决定外派我回国一年之后,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就像尘封的日记本一样再次被翻开,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入了梦。 我总觉得我的记忆停留在了高考失利后决定出国的那一秒,虽每年放假都会回去,也明知八年日月星辰交替,早就不复当年模样。但我记忆里的人和事依旧是当初最美好的样子,只不过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看得不真切而已。 反正也睡不着了,天际就要鱼肚翻白,我便下床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装着高中旧物的铁盒。得知我要出国后,我收到了数不清的临别礼物,编织手鍊,收折千纸鹤,马克杯,相框,凡是你能在学校旁边的礼品店里看到的东西统统都进了我的家门。 出国前我挑了几件饱含回忆的装进了这个铁盒子里,其中就有那个校牌。为了防止损坏,我在校牌外套了个透明的塑胶袋。 没有合照,没有留言,只有泛黄的校牌。 很多时候我也会想,不管结果如何,是不是该勇敢那么一次,不留遗憾把压抑在心底的感情说出来。但每当我回想起那晚,他醉成烂泥,拨通了那姑娘的电话,哭着喊着问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又觉得还好没有说出来,没有人想当小丑。 其实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我已经说了,我还特别矫情地准备了一份礼物和一封来来回回写了十几次的信,把我能回忆起的,关于他的,都写了进去,也许是老天可怜我不想让我变成自讨没趣的小丑,才恰好在那天安排了不属于我的戏码。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几个男生扶着烂醉的他穿过吵闹的夜市往家里走,我跟在后面,听着他一遍遍喊那姑娘的名字,走走停停,走累了就在路边吐,吐好了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 而我能做的仅仅是在他们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之时,从包里拿出卫生纸,一边帮他清理,一边嘲讽地说:「有没有点出息,哭什么哭。」 他把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往日清澈明亮的双眼噙满了泪水,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眼神充满无助,不知所措,还有我不理解的悲哀。 当我看到他哭到筋疲力尽的脸,我所有的难过,不甘都烟消云散了,我只希望小小的奇蹟能发生一次,能让我喜欢的人不要再这么悲伤,让他今晚能走进那姑娘的梦里。 「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你哪里懂我的感受。」他带着哭腔,一把抢过我手上的卫生纸,嘴角不停抽泣着。 「我是不懂,但你在这里哭有个屁用,喜欢就去争取啊。」这话说给他也说给我自己,只不过我没有哭。 也许是这句话激怒了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近乎是咆哮着对我吼:「我他妈要是能争取到还能在这里哭?」 我愣在了原地,高中三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样子。他越来越用力,也不知是因为手腕太疼了还是好不容易筑起的大坝决了堤,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泪不争气得往外流,怎么都止不住。 「许目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耍酒疯吼江语干什么,手还用这么大劲,你看看她手腕全红了。」一旁的男生实在看不过,对着他脑袋就狠狠来了一下,他这才松手,低头跟我嘟囔了句抱歉便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往前走了。 他已经难过到无暇再顾忌我了。 也是从这刻起,我决定伪装起所有的情绪,就像从前一样,挖个坑,把秘密埋进去,填上土,最好再浇上一层钢筋混凝土,让它永远都没有见光的一天。 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的是五点的闹钟,我拉开窗帘,已有些刺眼的阳光倾泻进来,厚厚的云层被镶了一层金边,天空蓝得无可挑剔。 多年未见,曾经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也只剩下每年微信上的新年祝福会如约而至,零零星星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过他的一点消息,他们说他变了又像没有变。 第3页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对于我,他依旧是校牌上的白衣少年。 第二章 夜市重逢 我推着两个最大号的航空箱朝出口走去,上次带这么东西还是第一次出国的时候,我妈不放心,连菜刀砧板都给我塞里面了。 近乎彻夜未眠,飞机上也睡得不安稳,脖子和后背像绷紧的钢丝,眼睛灼痛,像有人扒开我的眼皮,拿着柠檬在上面来回摩擦。 「江语,这边这边!」 十米开外,我就看到周亚楠使劲朝我激动地挥手,喊得面红脖子粗,引得周围起了一阵闹笑。 「别叫这么大声啊,丢不丢人。」我朝她的方向小跑而去,松开两个箱子,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我好想你啊!!」 周亚楠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即便我们只有每年对方的生日和新年会在微信上问问近况,但有些朋友,维繫感情只需要这么一点就够了。 「麻烦你啦,难得的周末还来接我。」 「说的什么话,自从毕业工作以后,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能不来接你吗?」 她接过我一个箱子,领着我往地下停车场走去,边走嘴里就滔滔不绝问了起来:「饿了吗?要不要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把你送到公寓后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国内的手机卡要去办吗?公寓家具都有吗?wifi需不需要办?」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啰里啰嗦。我一个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需要你操心?」我轻拍了她的后背,笑她操瞎心。 从机场到市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个在车里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没讲的话都补上来。从学生时代的趣事讲到微博上的明星八卦,口干舌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等你熟悉一段时间后,我们就把在这里的同学都叫出来,聚一聚。」周亚楠伸手从驾驶座的屉子里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还特别贴心绅士地帮我拧开了瓶盖。 我接过喝了一大口,问:「你和高中同学都还有联繫吗?在这里的还有谁啊?」 「没怎么联繫了,就几个在这里的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很多人都回老家了,留在这里的就陈诚,王璐瑶他们几个。」 听到这几个名字,一种遥远的陌生感袭来,我努力回想他们的样貌却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线。 高考结束的时候,谁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分离暗自神伤过。可真当再聚首,没有毕业照,把名字和脸对上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有许目远也在,你们关系这么好,你回来没联繫他吗?」周亚楠不经意又提了一嘴。 我把车窗摇下了一条缝隙,任凭呼啸的热风拍打在脸上,窗外高速公路的护栏和一望无际的田野绵延不绝。 「没有哦,好些年没联繫了。」 「我跟他上次在街上偶遇过一次,长得还是好看,就是总感觉气质变了。以前不是傻不拉几的么,现在怎么说,好像变成熟了。」 「大家都奔三的人了,还能像高中那会儿没心没肺啊,没变才叫可怕。」 我在脑中尽力描绘许目远成熟的样子,是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帅气西装,还是留了小鬍子假装沧桑,又或者是嗓音变得低沉忧郁。 但我想像出的这些都和他不相符,他还是适合宽松的校服,遮眼的刘海,还有宛如夏风的笑容。 外派一年,公司给我安排了一间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拎包就能入住。 周亚楠帮我把箱子推进屋内,看着小巧精緻的房间布局,不由感嘆道:「kmd果然出手阔绰啊,这公寓比我租的房子好太多了。」 丽嘉 kmd是全球最大的咨询公司,我研究生毕业后就顺利入职,职位是business consultant。这次回国也是为一家外企的中国市场新领域开拓做方案。 我们放下行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觅食了,时隔好久吃到了我心心念念的辣菜,满桌的鲜红治癒了我长途跋涉的疲惫心灵。 祖国母亲最让我割捨不了的就是它的美食了。 狼吞虎咽吃完,已过晚上七点,周亚楠要回公司处理事物,我们就此别过,约好明日再见。闪烁的霓虹夜灯照不出社畜的苦。 她摇下车窗,抛给我一个飞吻说:「晚上别一个人在外面乱晃,等我明天来找你哈。」 「好的好的,周妈妈,路上小心。」 我寻思着离睡觉还早,便漫无目的地在四周闲逛,附近有个小吃街,虽然我的肚子胃已经连滴水都塞不下了,但我的脑子却告诉我,我还能再战。 炕土豆,煎饼果子,羊肉串,鸡排的香味疯狂刺激着我口水的分泌。我捂着像怀孕三个月的肚子,停在了鸡排店的门口。 正在我准备说「老闆,来一份鸡排,多放点辣椒」的时候,腹部袭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像哪咤在闹海,抽龙筋,剔龙骨。我赶紧一瘸一拐走开,扶着路旁的一颗树蹲下,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得赶紧找个厕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帮忙吗?」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出于礼貌我现在应该抬头回敬他一个微笑,但我实在太疼了,完全顾不得其他,只能艰难挥挥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谢谢,请问附近哪里有厕所?」 「新世纪百货就在旁边,里面有厕所,我带你过去吧。」 第4页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我痛苦地抬起头,想挤出一个笑容对陌生人的善意以表感谢,却在看清他的脸时,错愕到忘记了动嘴角。 「江语?」 「许目远?」 许目远的表情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像大半夜遇到了红衣女鬼。 「你怎么在这里?回国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的肚子一秒都耽搁不了了。 「等下再说,我先去厕所。」我丢下这句话,就往自认为的新世纪百货的方向火速狂奔而去。 许目远在身后叫住我,指着相反的方向,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姑奶奶,反了反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和他的再会竟然会是以这种形式,我都来不及看看他变成熟的样子,只顾得往厕所死命奔去。 在国外都吃清淡的食物,胃早就被养成了娇滴滴的小姐,稍微碰点辣就要闹别扭。 「包给我。」 情况过于紧急,来不及多想我就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把包扔给了他。 在厕所的十几分钟,我的脑内也如哪咤闹海一般,也不知道厕所有没有后门,刚才就不应该把包扔过去,起码喷喷化妆包里的香水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隔间,用洗手液搓了三遍手,顺带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满脸油光,刘海结成一缕,像三天没洗头的,妆差不多掉干净了,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我摸了摸鼓成球的肚子,整理了下裙子的位置,嘆了口气,准备迎接修罗场。 许目远靠在墙边,把我的包环抱在胸前,低头玩着手机,整个人在百货店明晃晃的装饰灯下闪闪发光。当年全校闻名的校草,真好看啊。 我深呼一口气,挺胸,扩肩,收腹,朝他走了过去。 「我以前就说你肯定会载在吃上面,你还不信。」许目远把包递给我,收起手机,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 折腾了半个小时,我这时才认真看了他的脸,和高中时代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高挺的鼻樑,浓郁的眉毛,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还有那双坠满星光的眼睛。 「你没怎么变呢。」 许目远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对我的看法不认同,压低声音,故作深沉地说:「难道不是变成熟了吗?」 「得了吧,没看出来。」 「那是你有眼无珠,不过你真的不够意思,回国都不联繫我的,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没几年关系就淡了。」他边说边痛心疾首地摇头,控诉着我的忘恩负义,「对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刚才和几个兄弟在路边吃烧烤,看到有人蹲在路边,走过去问情况真没想到是你,吓死我了。」 这样的不期而遇方式也同样吓跑了我半条命,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能抵挡住鸡排的诱惑乖乖回公寓。 我简单说了下公司外派回国的事情,许目远却一脸茫然地问:「咨询是干什么的?」 「自己百度去。」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人的智商果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我几个朋友还在烧烤摊等我,走走走请你吃烧烤。」他二话不说就大步朝商场门口走去。 我现在连呼吸都觉得胀肚子,再吃恐怕真的要临盆,赶紧拒绝道:「不行,实在吃不下了。」 「矜持什么,从前晚自习出来吃烧烤,每次你都说吃不下了,问你半天扭扭捏捏啥也不点,结果我一点你就要吃我的,行为不是一般恶劣。」 此话一出,我无力反驳,只得跟在他身后回了小吃街。 刚走出商场,一股把人熏熟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卖车载cd的音响声,来往行人的攀谈声,铁板的吱吱声,小摊贩的叫卖声夹杂在一起,吵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国外没有祖国的夜市文化,一到□□点,街道就像拉了闸,散了场,只有闪烁的路灯和偶尔路过的车辆孤独地迎接第二天的开幕。 一时间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像做了一个梦,毕竟接连几次出现在我梦里的少年,此时也在这里。 「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来啊。」许目远见我杵在原地发呆,干脆接过我手里的包,「难道是要吃烧烤了心情无比激动?」 他站在三级台阶下,望着我,笑容如晚风吹皱了一池死水。 第三章 如果三十岁还没结婚,就两个人…… 「老闆,再来一串烤馒头要甜的,一串里嵴,两串茄子,还有一份韭菜,茄子就是普通的,不是蒜蓉。」许目远没有问我想吃什么,凭着记忆却分毫不差点了我最喜欢的几样。 等我上厕所的那会儿他已经在手机上跟同桌的两个朋友把偶遇老同学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我的突然光临,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热情地腾出位置招呼我坐下,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买喝的。」许目远丢下一句话,把包递给我,就自顾自往街对面的奶茶店去了。 其中一个朋友叫来老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又要了一副新的碗筷,对我说:「许子哥嘴里的同学原来是个大美女啊,还是海归高材生。」 「看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关系很不一样啊,是不是我们得叫一声嫂子?」另一个朋友打趣道。 「就是关系特别好的高中同学而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在这两人身上嗅到了和他一样的味道,吊儿郎当并且相当不靠谱。 第5页 我和许目远的两个朋友相互自我介绍了一下,梳着高晓松老师同款发型大腹便便的叫刘凯,头发稀疏晋升到后勤「部长」指日可待的叫王昊。我从二人的打扮把他们的职业都猜了个一二,估计一个是搞艺术的,一个是程式设计师。 「来,西瓜汁。」正说着,许目远就回来了,递给我一杯冰镇西瓜汁,在我身边坐下问:「还需要我介绍吗?」 刘凯抓起一串里嵴肉,三下五除二就给吃了个精光,带着坏笑说:「不用,嫂子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滚,少在这放屁,什么嫂子,别瞎说。江语是我高中最好的异性朋友。」他把吃完的签子朝刘凯的方向用力一扔,「可别随便玷污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 一听就知道许目远没关注过最新的网剧动向,越是宣扬革命友谊,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对于我来说,革命友谊已经足够了。 「来来来,江语,你把你的工作,什么介绍来着,跟他们说说,你看看他们两个知不知道。」 「是咨询,business consulting。」 「一言不合飙英文,我听到就头痛,咨询,咨询什么?婚姻?」 一种无力感从我的脚底升起,我深深感觉到我们公司全球化的道路任重而道远,而且得从普及咨询是什么入手。 我的工作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我便转而问了他们的情况。 有时候我真的佩服自己的分析能力,竟真把他二人的职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王昊是货真价实的程式设计师,刘凯是游戏公司的策划也算跟艺术沾点边,而许目远大学学了计算机,毕业后没读研进了it大厂,也是写代码的。 几个人利用业余时间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独立游戏工作室,叫星辰star gaming,说实话,名字有些土气。 我对于许目远会做这个并没有太多惊奇,他高中晚自习没少熘出去打dota,主机游戏也没落下,大学期间沉迷英雄联盟,假期有几次见面也是我去网吧等他打完才去吃东西。 我爸是最早接触电脑的那批人,我小时候甚至接触过dos系统,六岁就在开明父亲的带领下接触了人生第一款游戏,帝国时代,从此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小霸王,梦幻西游,泡泡堂,传奇,奇蹟。那个年代能叫得上名字的游戏一个都没错过。 拥有共同的爱好,也是我和他熟络起来一个重要的原因。他说的我都能听懂,我也喜欢听他滔滔不绝地讲哪个游戏又发售了,哪个游戏又出了dlc,哪个网游运营坑爹,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将来能做出让所有人都觉得有趣的游戏。 时至今日,我也依旧会和全世界的网友们准时守着索尼的发布会。 育碧公布刺客信条新作时会想像他兴奋的神情,卡普空又炒生化危机冷饭时想问问他的看法,黑魂3第一个boss就死三十次时会想起,仁王2看到惊艷的妖怪设计时会想起,巫师3打昆特牌时会想起,怪物猎人三猫时会想起,宝可梦日月选御三家的时候也会想起。 不过也就仅仅是想起了,明明他就躺在我的微信列表里,只要发一个表情就能打开话匣。多年没有联繫的生疏在游戏的魅力下根本不值一提,但我还是等哪天我不会想起了再说吧。 「也亏得你头发还挺多。」我喝了一口西瓜汁,甜度恰到好处,沁人心脾。 王昊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头发,贫瘠又稀疏,带着羡慕的语气说:「许子哥是我们程式设计师里的叛徒。我第一次见他以为他是哪来的模特,结果java写得贼6。」 「昊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自己就是写代码的,对程式设计师怎么能有偏见?」许目远见我只喝西瓜汁,丝毫没有碰烧烤的样子,给我拿了一串茄子,一串韭菜放到碗里,「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茄子和韭菜了吗?我就搞不懂了,吃烧烤不吃肉,怼着素菜吃。」 「我真的吃不下了。」 「给个面子啊,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如果真如他所说最好,不过学生时代喜欢的人就像刻在书桌上的字,刻了它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不过在许目远的死缠烂打下,我还是妥协了,夹起几根韭菜送进了嘴里。亲切又熟悉的味道,看来全国各地的烧烤摊差不了太多,但还是从前高中旁边的那家最好吃。 「你住的地方在这附近?」 「恩对的,周亚楠今天接的我,我和她吃过晚饭,她回公司了,我闲的没事就在附近转转。」 「周亚楠我之前还和她偶遇过一次,没怎么变。」 「她说你变成熟了。」 「她比你有眼光,不过你变化挺大的,上次见是四年前?」许目远拿起桌上的一串里嵴肉吃了起来,「里嵴肉我帮你吃了,你的素菜没人感兴趣,自己解决。」 高中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了,我虽然谈不上不修边幅,但丢进人群肯定是找不到的那种,后来出国多多少少学会了点打扮。 他们三个东扯西拉一直到十一点多,大多数时候我都插不上话,只是咬着吸管静静听着,偶尔回答几个关于国外的猜想,幼稚且哭笑不得。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周围嘈杂不堪,自己却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只用看着他的侧脸,听着这些年我不知道的点点滴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租的房子也在附近,日后常聚。」许目远起身,招呼老闆结了帐。 第6页 跟刘凯,王昊道了别,我和他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夜空像黑色的幕布找不到一颗星星,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蝉鸣此起彼伏,藕断丝连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也许是方才说了太多话,我们都没有开口,就只是并排静默地走着。 「你回来应该跟我说一声的,能去机场接你。」还是许目远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周亚楠租的车去接的我,只是外派一年,东西也不多。」 「那也应该提前告诉我的,以前那么铁的关系,现在回个国都不跟我说了。」 我习惯性地用手肘狠戳了一下他的胳膊,翻了个白眼说:「告诉你能干什么?开个加长林肯来接我?」 「哈哈哈哈,那我没这么大本事,还是得指望您飞黄腾达了拉小弟一把,小弟给您提鞋。」许目远笑着说:「以后有设么要帮忙的,微信上叫我一声就行,随叫随到。要不这样,我每周都请你吃一次大餐,怎么样?」 我不是傻子,不会在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胡思乱想,只是他总会时不时给我一些错觉,让我觉得或许我有那么一点希望,因为他确实对我太好了。 冬天我的水瓶里永远不会缺少热水,卫生值日时的满桶垃圾总不用自己倒,酸奶和水果免费吃了三年,旺仔牛奶的罐子能垒一面墙。 小城里大大小小的餐馆吃了个遍,去网吧等他还能让旁边的狐朋狗友掐烟。大年初二陪我出来看电影,只要一个电话,能从通宵包夜后顶着黑眼圈接我去吃早点。 而我付出的仅仅是写好的作业而已。 恐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把这些叫做喜欢,而他面对旁人的调侃总会说「别乱说,江语我兄弟」。 我总觉得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又或许我的作业真的一字千金吧。 「每周请一次还不把你吃到喝西北风睡桥洞啊。」 许目远见我不信他,拍拍胸脯,怪我小看了他,「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虽然没你会学习,但摸爬滚打了几年,还是挣了点钱的,凭你还是吃不穷我的。」 「你个程式设计师用头发挣了点辛苦钱,存着买房结婚才是硬道理。」 「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跟谁结婚?」他嘆了口气,「看来我得加把劲了,离三十岁没多少时间了,我可不想跟你凑合着过。」 我想很多人都在学生时代五分真心五分玩笑和一个人做出过这样的约定: 万一三十岁还没结成婚,就两个人凑合着过吧。 第四章 小小的难过 同学生时代一样,面对许目远的公然嫌弃,我也不甘示弱阴阳怪气地反问道:「跟我过委屈你了是吧??」 已是来来回回进行过无数次的对话,他的回答也还是耳朵都听起茧的那个。 「不是不是,哪敢啊,是小弟我配不上您。」 许目远当然不会知道,每一次诸如此般的「玩笑」,都会让我小小的难过一次。 因为这代表着他不喜欢我,再明显不过。 那为什么只是小小的难过呢? 因为他不喜欢我的事实,我早已心知肚明。 反反覆覆为一个既知的结果难过,太不值得了。所以我尽量只让自己小小的难过一会儿,可积少成多,意识到的时候,原本的低矮灌木也成了参天的巨树。 「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许目远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挥手道了别。 我往前走了两步,胸口突然有种特别想回头看看他的冲动,即便知道只有一个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却还是照做了。 然而我转过头,许目远还站在原地,笑得比夏日晚间褪去了燥热的微风还要温柔。 ------ 今天发生了太多,脑子也乱。回到家,我实在没力气收拾大包小包的一地行李,洗了个澡便睡下了。 要么怎么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呢。 这晚我又梦到了高中的许目远,具体内容虽然想不起来了,但隐约记得梦里的我没有难过。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点,周亚楠就给我来个了个电话,睡眼惺忪间我摸到枕边的手机。 「醒了吗?快下来去吃早点!」听筒里传来周亚楠火急火燎的声音,实话讲我挺佩服她的,周六晚上加班,还能周日早上不到八点爬起来吃早点。 我揉揉眼睛,挣扎着起身,却有股神秘的力量把我又按回了床上。 我对着手机嘟囔:「啊......太早了吧,我还没起床。」 「行行,那我先到你家去,你慢慢来。」没等我回复,她就挂掉了电话。 还是周亚楠的堪比敲门声把我从回笼觉里拉出来的。我行尸走肉般爬起来给她开了门,就又退回房间,一头栽在了床上。 「江语,你昨天几点睡的?怎么连行李都没收拾?」周亚楠看着满地的狼藉,捡起一条毛巾扔到沙发上,问。 「昨天和你分别后,我碰到许目远了。」我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把昨天跟许目远遇上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周亚楠把我从床上硬拽起来,摆正,问:「这么巧?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变了很多?」 「没,感觉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傻得很。」 「好吧,可能你眼里的他跟我们不一样吧。」 周亚楠的话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的确,我眼里的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第7页 我三下五除二洗漱完,简单画了个淡妆就和她出门吃早点了。 鸡蛋饼,五谷杂粮煎饼,锅贴,煎饺,小笼包我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感觉自己幸福到升了天。 吃完早点一直到下午,周亚楠拖着我置办家里的必需品。可说是必需品,她恨不得把整个宜家都给我搬回来。 「你做饭吗?」周亚楠拿起一套厨房用品,问我。 「偶尔,最开始出国的时候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嫌麻烦就没弄了。」 「买一套吧,我有时间过来做给你吃。」她不由分说就把厨房用品放进了篓子里。 逛居家用品店和超市是最能提升幸福感的。我平时工作太忙,很多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家基本只是提供个睡觉的地方,勉强叫生存,远远没有达到生活的水准。 我们两个人在宜家逛了快两个小时才出来,提着大包小包摇摇晃晃回了家。 本来周亚楠是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叫外卖吃晚饭的,公司一个电话又把她叫了回去。她是做文创设计的,现在正忙着下半年的订货会。据她说,现在做梦天天都在画图,中午在位子上吃外卖能把压感笔当成筷子。 我对着一堆没开封的东西,陷入了沉思,是下楼吃东西还是叫外卖呢。 想了一会儿,下楼不仅麻烦,这附近有什么店子也不熟悉,还是叫外卖省事。 不过我马上意识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根本不会叫外卖。 我出国的时候支付宝和外卖都没有普及到现在这个程度,以至于方才去沃尔玛,我像村里人第一次进城,被高级的自动扫脸收银台弄得花了眼,挨了身后的阿姨好几次不耐烦的催促。 放假回国,我早年在国内用的翻盖手机早就被销号了,导致只要没了wifi就成了失联状态。饿了么,美团,滴滴打车之类的软体也都没下载。 反正我只需要下楼,许目远永远都在小区门口的一个石墩旁边等我,他会解决一切。 我拿起手机,尝试下载美团,从修改苹果商店所在区域开始,登录,定位整了半天才弄好。看着琳琅满目的外卖和优惠券,感觉祖国确实发展太快了,自己被时代的洪流淹没了。 【吃饭了吗?】 正在我努力弄清楚那些优惠券到底是干什么用之时,收到了许目远的微信。 我:【没有,刚下了美团,搞不清楚怎么弄】 他:【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还有人手机里没有美团的么??村里刚通网?】 我:【没办法,国外又用不着】 他:【下楼,带你去吃好的】 我看着这条信息,先是一怔后又嘆了口气。怎么大家奔三的人了,精力还如此饱满。是我缺乏运动的原因吗?昨天的疲惫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散。 想着明天第一天上班,今天还是早些休息好,我便回覆:【不用了,我随便点点东西糊弄算了。明天都要上班,晚上早点休息】 谁知道他发来一个大哭的土味表情包,还有一句【关系淡了,请你吃饭都不来了。我都到你小区门口了,不给个面子吗?】 我被将了军,拗不过他,只得从沙发上起身,对着镜子又是捋刘海,又是补妆,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换一套衣服,想着麻烦还是作罢了。 不过说是补妆,差不多等于重新化了一遍,还在耳垂和手腕处抹了一点香水才出门。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他朝我使劲招手,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运动鞋,给他穿着就有种高定的恍惚感。 果然还是脸太优秀了。 王昊说的没错,许目远就是程式设计师里的叛徒。hr要是带上他去面试,求职者们或许会产生「写代码越写越帅」的错觉。 「姑奶奶,你的马上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了。」 「补了个妆耽误了下。」 「有什么好化妆的,你长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许目远嫌弃地摆摆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拎我手里的包,突然愣住了问道:「怎么换了个?和昨天好像不太一样。」 「你观察还挺仔细的,值得表扬。」我说着把包换到了另一边,朋友关系,老让人拎包说不过去。 但他还是倔强地把包拿了过去,习惯真是个难以改掉的东西呢。 「想吃什么?」 说实话,刚回国,我是什么都想吃,恨不得一天能吃五顿饭。要是赶上过年,我为了能多吃点,饭吃到一半,先嚼上几颗消食片,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后又能再战。到了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地步。 「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无所谓。」 这么些年,他每次问我想吃什么,我的回答都只有「随便」这两个字。 看样子许目远也没指望我能说出个所以然,指着大街上的各个方位开始介绍:「那边有个川菜馆,街对面有个吃小龙虾的,拐角过去是广东菜......」 我有点诧异,问他:「你怎么搞这么清楚?」 「我每顿不是点外卖就是下馆子,能不知道么?这附近就没有我没去过的。」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天天下馆子,很健康吗?」 其实我也没立场说这话。项目繁忙期,我一天只吃半夜一顿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和健康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目远撇撇嘴,耷拉下好看的嘴角,一脸委屈地说:「那怎么办?我哪有时间做饭。」 第8页 「周亚楠说以后她会经常来我家做饭,你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起吃。她挺喜欢钻研这个的,厨艺不错。」我的这番借花献佛倒是没想太多,纯粹出于反正两个人的量也是做,三个人的量也是做的考虑。 「啊,你不做么?」他冷不丁的一句反问似乎并没有抓住我提议的重点。 我老实回答道:「不......我做的也不好吃。」 「你家里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么?」许目远没有接着话趁机吐槽我的厨艺,而是冷不丁问了一句。 「有一部分吧,今天周亚楠拉着我买了不少东西。」 「那去菜市场买点东西,我来做吧。」 我眯起眼睛,迷惑之情难以言表,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许目远好像说他要来做饭。 「许目远,你脑袋被驴踢了是吧???想毒死我???这是我回国的第二天,我可不想进医院。」 以许目远的不靠谱程度,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弄出不把人毒死的东西。想必大家都认识这么几个朋友,拿驾照了邀请你坐副驾驶出去兜风,能把你吓得上车前把各家保险公司的在售人身意外险通通买一份。 许目远就是这样的朋友。 一听我怀疑起了他的厨艺,许目远不乐意了。 「江语,你就是狗眼看人低。你等着,中华小当家厨神今天给你露一手!」 第五章 也可能只是因为没有那么喜欢吧…… 我始终抱着「你耍我」的心情,跟着许目远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国外买菜一般都是在超市,我与祖国特色:菜市场阔别已久,还有丢丢怀念。 虽已近黄昏,菜市场依旧是吆喝声不断。小贩们用瓶盖钻了孔的塑料瓶子给不太新鲜的青菜浇水,至少要让它看起来没那么萎靡。 「你是这里常客?」我跟着他在错综复杂的菜市场里来回穿梭,好奇地问道。 「刚开始做过一段时间饭,经常到这里来买菜。」许目远拿起一捆不知道是葱还是蒜苗的东西,让小贩装了起来,又回头笑着对我说:「我猜你不知道这是葱还是蒜苗。」 还真被他说中了,我对于做饭这块可谓是一窍不通。迫于生活,依葫芦画瓢学会了几个有手就能做的菜,调味料也只放糖,盐,酱油和醋,自然是不可能分得清楚葱和蒜苗的。 「没错,我是不知道,知道了有什么好处么?」事实如此,可气势上不能输,我便巧妙地转换了论点。 「对于不做饭的,确实没什么好处,但这样你就得找个会做饭的老公。」 「我就不能找个不会做饭的,请阿姨帮着做或者去外面吃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接过小贩手中的袋子,扫码付了钱,又朝前挪了一个摊位,「在你结婚之前,我可以偶尔帮你改善下伙食,天天在外面吃可不健康。」 其实我和我爸妈在到底是到外面吃还是自己做上也有很大的意见分歧,我是觉得在外面吃,又好吃又省事,我爸也是同意见,但我妈一直以「不健康,地沟油,没营养」将我二人束缚在家里,只要能自己做的,我妈就绝对不同意到外面吃。 用我爸的一句话来反驳就是「地沟油还好吃些」。 先把健康不健康的事情放一边,就算关系再好,那也是异性,万一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呢,随便到别人家里做饭,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你擅自到我家里做饭,被我男朋友知道了怎么办?」我做了个违背事实的假设,理直气壮地问。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别吓我!」许目远突然一个猛转身,瞪大眼睛,提高音量反问,好像我有男朋友是彗星撞地球一般的事件。 我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我不能有男朋友吗?到这个年纪,结婚的不在少数,几个高中同学连孩子都有了,怎么我有个男朋友对他的冲击这么大。 「你是觉得我没有男朋友吗??」我眯起眼睛,表情那是相当迷惑。 他笃定地点点头,像是在阐述数学上的公式定理,「对啊,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恋爱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我的头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比任何人都努力,有主见,有目标,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对恋爱不感兴趣,或许也不需要吧。但是生活方面迷糊得很。」 「......」 他的分析其实百分之九十九在理,除了最后一句。 我出国后谈过几场极短的恋爱,无一例外都草草收场,无疾而终。 我是那种不会拒绝的人。只要不讨厌,被表白了,为了不辜负对方心意,都会答应下来。但慢慢对方都会发现,我对恋爱并无兴趣。我不会在意各种节日,从不索要礼物,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不发朋友圈,不撒娇,不无理取闹。 与之相对,我希望对方也是如此。表面上看是完美的,懂事的女朋友,实际上,就是没有兴趣。 我更倾向于把有限的时间用在自己身上,学习也好,玩乐也罢,恋爱在我看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缺钱,不缺朋友,不缺兴趣爱好,不缺目标,恋爱的确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也可能只是因为没有那么喜欢吧。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明明自己不是对恋爱抱有期待的人,为什么还是经常会想起眼前的人。 第9页 或许因为是初恋?谁知道呢。 「但其实没必要这么累的,有人在身边分担不是坏事。」许目远见我低头沉默,迟迟不开口,又补充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如从前般清澈的双眼,把飘远的思绪抓回来,用轻松的语气说:「趁着年轻不努力怎么行,以后喝西北风睡桥洞啊。我也没什么需要别人分担的,一个人挺好的。」 「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啥都靠自己。」想必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放心地笑笑,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对了,我昨天晚上还百度了一下咨询,噼里啪啦写了一大堆,完全看不懂,只知道工资特别高。」 「哈哈哈。」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问年薪就直接问,还拐弯抹角,我还能藏着掖着不成啊。」 许目远用手比了一个「五」,郑重其事地问:「好吧,有这个数么?」 我在心底用前几天看的汇率换算了一下,认真地回答说:「应该有的吧,我刚进去时候的project评价非常好,奖金拿了不少。不过相对的,加班也非常多,加班费也是一大笔钱,某种角度靠加班挣的。」 他抬头望着天空,夸张地长呼了一口气,感嘆:「还好还好,年薪有五万。这我就放心了。」 「那可不是,虽然只有五万但也是我起早贪黑搬砖赚来的。」果然以许目远的性子就不会讲什么正经话,我和往常一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让他无话可说。 在嘈杂的菜市场里讨论年薪的问题不是智商超过六十的正常人会做的事儿,我催着许目远赶紧办正事。天都快黑了,别说做饭了,连食材都没买完。 经我一催促,许目远也不再耽搁,三下五除二,两只手就没空闲了。 猪肉,牛肉,鱼,土豆,辣椒......近乎把我能想到的都网罗了,也不考虑我小房子的冰箱能不能放得下。看架势,像是宫廷御厨要做满汉全席了。 估计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卖菜的阿姨笑眯眯地多塞了一大把不知道是葱还是蒜苗的东西给他,让我深深感受到了看脸世界的参差。 「给几个我提着吧。」毕竟下厨的是他,以我的刀工,打个下手都不够格,让他提这么多,有些过意不去。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分几个袋子给我。 「不用不用,菜能有多重,你赶紧在前面开路!」他用脑袋指了指前方的路,催我不要原地不动耽误时间。 我嘆了口气,转过身,往家里走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际还留有最后一抹红晕,我两手空空走在前,许目远提满东西跟在后,一顿「大餐」在等着我们。 这样的场景过于平常又过于遥远,人如果不贪心,好像也挺不错。 走到家门口时我才想起来里面乱成了垃圾堆,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上午买的各种东西,基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我让许目远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待我光速整理一波。 他显然不在乎,吵着嚷着要进去,还说我肯定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拒之门外。这么短时间,一一归位是来不及了,只能採取终极秘策干坤大挪移:统统扔进房间。 即便是转移大法也花了我整整十分钟,我气喘吁吁地弄好后开门。许目远就坐在楼梯口,像村口纳凉的老大爷一般怨念地一直盯着房门。 「这么长时间,清理杀人现场都够了。」 我懒得跟他争论,接过他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进了屋,还好房间是1ldk,至少有个卧室能锁门。 我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样子还是得装装。 我把新买的锅碗瓢盆,砧板菜刀都拿了出来,准备帮许目远打个下手,组长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交代了明天的事情。 咨询一般分为战略和非战略,非战略下面又可以分为经营,it之类的。战略,顾名思义就是制定企业战略规划,什么五年发展计划,中期目标之类的。而非战略就更细一点,如何削减成本,如果提高生产效率,如何增加销量,规划物流一类的。 说得这么高大上,归根结底就是耍嘴皮子功夫做ppt,忽悠。 毕竟我们只做方案,至于方案好使不好使,实践了才知道。 这次项目的金主爸爸出手相当阔绰,公司这边的离谱报价二话不说就接受了。如果表现得好,很有机会拿下后续的大合同。作为下半年的重点项目,整个部门非常重视。 「哎。」还没进组,甚至连资料都没来得及看几眼,无形的压力已经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嘆什么气啊,工作上有什么难处了么?」许目远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削了一半的土豆。 我放下电话起身去厨房帮他,「没什么,只是这次的项目比较难,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你肯定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许目远哪里来的依据,我都对自己没信心,明显就是不走心的场面话。 咨询最讲究的就是逻辑和支持观点的证据,虽然我也知道他除了这话以外也没别的能说。 其实我对咨询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不如干老本行敲代码。奈何面试过于顺利,薪资也相当不错,不想再被就职折磨的我还是投身了这行。 第六章 你不化妆也挺好看 第10页 我工作上的事情还没个准头,我就把话题转到了许目远的身上,一边洗白菜一边问:「你是做什么开发的?」 他:「一个电商app。」 我:「咱们都在用的那个?」 他:「我反正不怎么用。」 我:「java?」 他:「对的。」 我:「还会什么?python,php,c,c++都会吗?」 许目远停下削土豆的手,抬头迷惑地看着我说:「干嘛?面试?面向对象的特徵是抽象,继承,封装和多态性。」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 干嘛如此敏感,小伙子看样子找工作的时候没少被面试官折磨,都成条件反射了。 「什么意思,想让我教你?一个小时五千,友情价打八折,四千吧,购买全套课程赠送python机器学习包。」 「滚你的,有google老师我还要你教个鬼。」 「你是不是傻,回国了还google个空气啊。」 经许目远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我已经失去了我的良师益友。 他一挑眉,看到了商机,开始王婆卖瓜:「怎么样,即刻入学还有好礼相赠,心动不如行动,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我这样有技术有耐心的好老师可不多。」 「什么好礼?」 应是没想到我会转守为攻,许目远愣了半晌,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就反正你有要敲代码的时候都可以找我。」 我:「我干嘛不自己敲?而且我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敲代码?」 许目远:「你这就是瞧不起代码了,生活处处都要敲。」 许目远这个观点我是同意的,普通过日子还真有不得不敲代码的时候。就比如大学追星打榜分析数据,我真夜以继日写过几个小程序,解放了双手,在圈内获得一致好评,摇身一变成了大大打入了核心粉丝内部。 「那行吧,我买你的课程,不过是事后觉得有收穫才会付款。」 想到日后应该确实有用到他的时候,比如让他编写个一站式打榜控评投票净化系统,vip套餐包月100,彻底解放追星女孩的双手,我有信心公司一年能在纽交所上市。 我美梦做到一半才意识到,盲目追星,打榜此类糟粕已经被国家明文禁止了。 「我怎么感觉我被占了便宜?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问题找我就行,至于学费,就用西瓜汁代替吧。」他彻底放弃了与我讲废话,专心致志对付手里的土豆去了。 我不禁感嘆,果然西瓜汁和我的作业一样在他眼里都是天价的宝贝,随随便便就能换取他的好意。 没想到物质横流的今日,天底下竟有如此划算之事。 许目远做饭的本领远远颠覆了我的认知,从到到尾我只洗了个白菜就被赶出了厨房,嫌我笨手笨脚占位置,他一个人忙里忙外竟然鼓捣出了两荤两素一汤。 「我的天,你哪里学的??」我夹了一块小炒肉塞进嘴里,整个人瞬间被幸福感包围。 「看视频,你小心烫啊,味道怎么样?」许目远说着自己也夹了一块,满足感不比我少。一般不都说做饭的人吃自己做的菜都没感觉的吗,他倒好,一脸「我怎么做得这么好吃」的表情。 我:「你竟然还看做菜的视频???」 许目远:「要不然呢?总比刷抖音强吧。」 我:「你瞧不起抖音?tiktok在国外有多火你知道不?」 许目远:「那你刷吗?」 我:「不刷。」 许目远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迷惑地望着我,想反驳又无从下口,无语凝噎半晌后觉得还是吃饭实在。 「对了,你平时还玩游戏么?」他转了个话题问。 「新作该玩的都玩了,不过总不能把主机带来吧。外派的这一年应该没机会了。」 「那怎么行,游戏是活着的意义!」果然一说到游戏,许目远就两眼发光,打心底的热爱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我回道:「又不是只有主机游戏,steam和lol也很香。」 「你还玩撸??我之前让你打你不打,什么段位?郊区青铜?」 大学放假回国,许目远就住在了我家楼下的网吧,死缠烂打过让我跟着他一起玩,说手把手教,包教包会。 我觉得太浪费时间影响学习没答应,后来还是真香了。 「又不是国服,什么郊区不郊区,而且怎么我就不能玩lol了呢?」他这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冒犯到了我这个堂堂的铂金选手,我必须为自己正名:「我好歹也是铂金好吧,你也不见得比我厉害到哪里去。」 提起lol段位,许目远也不肯退让了,再早个两年,lol段位和尊严是划等号的。 「你在说什么???我巅峰时期可是艾欧尼亚大师!!」 「你就吹吧,还大师,你不被人家把头都锤烂了。」我嗤笑一声, 「江语你不信是吧。你等着,下周末,网吧带你上一波分。」 听许目远提起网吧我又想起来,高考结束的那天,班里的男生们约着通宵上网,我也跟着去了。那还是我平生第一次进网吧。 那会儿网吧管得没那么严,我其实还差几天才成年。 他帮我开了个机子,但我不会玩一帮子男生为止疯狂的dota,只得坐在他旁边就着几个单机游戏玩了一会儿。 第11页 本来狂欢夜我也是准备通宵的,但他陈腐的思想硬是说女孩子不能在网吧包夜闻一晚上二手菸,强行把我送回了家楼下,顺便还扫荡了小吃街把网费都搭进去了。 这顿晚饭,我们的话题就没从游戏上离开过,得知我竟然还给阴阳师氪金后,他那表情就像给人骗了几百万似的,按他的理论,给无聊手游氪金纯碎是脑子进水。 他和王昊,刘凯开的游戏工作室目标是做出和lol一样有意思的游戏,目标很远大,但不是我瞧不起他,而是以我贫瘠的想像力确实想不出比lol更有趣的游戏了。 尽管moba和主机游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别,放在一起比较不太合适。但我玩了那么多,英雄联盟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饭吃完,许目远连收拾桌子,洗碗都包办了,搞得我特别不好意思,明明是我家,他倒扮起了主人。 忙活完走的时候连厨余垃圾都帮我拎下楼了,服务那叫一个周到,更加笃定了我日后要请个做饭爱阿姨的决心。 收拾好心情,我老早就爬上了床,准备迎接从明天开始的修罗场。 我们组是直接在客户公司常驻办公的,有快专门的地儿,除了第一天上午成员介绍,开了个kick-off会以外,从下午开始便进入了正轨。 永无止境的开会研读资料和安排客户各个部门的hearing。从早到晚,每分每秒都泡在会议室里。键盘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光是会议记录,一天最少能写五个。 第一周还算仁慈,我写完日报,不到十点就能走人。好在公司离公寓不算特别远,我回家洗完澡后还能空出点时间看相关的文献书籍。 而且客户公司外企还没有被996的糟粕文化荼毒,好歹是保下了双休。 周四晚上,我正抱着kindle一目十行之时,收到了许目远的微信。问我周六有没有时间,他约了王昊和刘凯打lol,准备叫上我一起然后出去吃个饭。 我就纳闷了,外企没有996还好说,你一个某电商的程式设计师,难道也没有996吗? 许目远说他才换了个部门,最近不怎么忙。 金融也好,it也好,我们咨询也好,总说高薪高薪,其实都是拿命换钱。至于划算不划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是觉得30岁之前,拼一把总是好的。但作为无产阶级打工人,我是坚决抵制强制996的。不管怎么说,周末还是要休息的啊! 反正也没啥别的安排,我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群人毕业工作几年了,还跟大学生一样,周末约出来打英雄联盟。 我的疑问被许目远用【完全不一样,大学生是每天没日没夜打英雄联盟】回答了。 嗯,有理有据。 当然没有社畜发神经约周六上午去网吧打游戏,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打到个六七点去吃晚饭。 我差不多十一点才慢悠悠爬起来,刚刷完牙就接到了许目远的电话。 「我猜你才起来,赶紧下楼,带你去吃大餐!」 「你属猴的吗?为什么一天到晚精力这么旺盛???」我看着镜子里才过了一周就憔悴了不止一点的自己,不禁问。 「年轻人,当然朝气蓬勃了。你化妆肯定要很久,我到附近转转,你弄好了下楼微信电话联繫。」 我怀疑他在我家安了监控,要不然怎么能确定我今天上午是在家睡懒觉而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况且约人吃饭哪有当天到楼下了才打电话的道理。 我嘆了口气,不想让他久等了,尽量加快了速度,但一通操作下来还是要了快四十分钟。 走到小区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许目远的人影,正准备拿起手机发信息,右脸颊突然传来冰感。 他把一杯西瓜汁递给我,笑着说: 「我真觉得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第七章 小小的开心 「呵呵,那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哦。」 我阴阳怪气回了一句,接过他手里的西瓜汁,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口,幸福在嘴里蔓延开来。 「你回国肯定想吃祖国菜,我定了街角处的粤菜馆,我打赌你没吃过,今天就带你尝尝鲜!」 我们沿着街边往粤菜馆走着。和从前一样,他总会习惯性走在有车的外侧,过马路时也会走在前面注视着来往的车流。 许目远太了解我了,我的确没有吃过粤菜,而且对看菜单点菜一窍不通。他没有多废话,拿起菜单就自顾自点了起来。 白切鸡,蜜汁叉烧,脆皮烧肉,红烧乳鸽...... 听着他一连串说了快七八个菜名,我赶紧制止说:「两个人,点这么多啊??」 「又不用都吃完,尝个味道就行。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肚子就能装得下那么多,偏偏什么都想尝一口。」 被他说中了,我的确有这个坏习惯。胃的总容量有限的情况下,喜欢每个都尝一口,而不是就着一个吃到底。 「以后有机会再来啊,点那么多也太浪费了,肯定吃不完。况且晚上不也要吃的吗?」也不是只能来这么一次,想吃的下次再点就是,浪费粮食可不好。 许目远从菜单里伸出头来,问我:「真的够了?」 我狠狠点点头。 「行吧,那就之前点的都要,不再多点了。」他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第12页 结果还是满满一桌,我吃到走不动路了也没消灭到多少。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许目远才勉为其难答应我打包回去明天吃的要求。 让服务员装了好几个塑料餐盒,等晚上再过来拿。 「明天我还准备请你吃自助的,干嘛要打包。」许目远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个周末四顿,顿顿在外面大鱼大肉哪里受得了。」 「有啥关系,你有时间,我请你天天下馆子都行。」 我无奈地嘆了口气,花自己的钱请别人吃饭还如此积极,也不知道图个啥。 我俩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从粤菜馆出来,才不到两点,外面又太热,便决定找个凉快点的甜品店进去坐坐。 许目远给已经在网吧浴血奋战的王昊,刘凯打了个电话。 「昊子,凯子,你俩记得把烟掐了,包厢门打开散散烟味儿,我们去吃个甜品就过来。」 我听不到王昊,刘凯是怎么回复的,只见许目远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至今遇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像他这样,提前一个小时让在网吧的朋友把烟掐了,开门通风以免熏到我。 「你还抽菸吗?」 「听你的话,戒了,留着钱干点啥不好。」许目远摆摆手,推开了旁边甜品店的玻璃门,对我说:「快进来,外面热。」 「怎么又成听我的话了?」我先他一步走进店内纳闷地问。 「你大学放寒暑假回国,哪次不是唠叨我一个假期让戒菸的?明明在你面前一次都没抽过。」 那时候放假,他和几个狐朋狗友住在网吧打lol,我坐在旁边等他打完去吃饭。他总会号召方圆几米以内认识的人统统掐烟,搞得大家苦不堪言,后来一个个都不想让我进来了。 甜品我肯定是吃不下了,点了杯饮料休息了一会儿便给王昊,刘凯一人打包了一份甜品和一杯奶茶就出了店子。 国内网吧的进化速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乌烟瘴气,脏乱差了。vip包厢的环境都赶得上星级酒店了。 刚到包间门口,王昊,刘凯两人就嬉皮笑脸迎了上来。 「嫂子好!欢迎嫂子大驾光临!」 「滚滚滚,瞎bb什么,别乱叫。」许目远嫌弃地把他们驱逐回了位子。 王昊鞠躬接过我手里的甜品饮料坏笑着说:「许子哥,有啥好害羞的。就凭你提前一个小时打电话让我俩掐烟的待遇,不是嫂子,我打死都不信。」 「反正我认识他这么些年,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前女友待遇都没这一半的。」刘凯也一脸「有猫腻」的表情在一旁附和。 「就是,嫂子你当个笑话听就行,不要吃醋,他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 王昊的话匣子刚准备打开,就被许目远一声怒吼硬生生给关上了。 「屁话怎么那么多,快点开游戏,发车了!」 其实我很想听听许目远前女友的事情,能被他喜欢上的女孩子,真的非常幸运。 他帮我把机子开好,输入了借来的lol国服帐号,灵活组排的车队发车了。 许目远:「江语,你玩什么位置?辅助?」 我:「主玩中上。」 王昊:「不愧是嫂子,厉害啊,还能打上。」 刘凯:「嫂子什么段位来着?」 我:「铂金。」 刘凯:「卧槽,厉害啊!!」 东扯西拉间排了进去,我们四个加一个路人,我打中单位。 「你玩什么英雄?光辉?发条?辛德拉?我选个能配合的打野。」许目远一连说了几个妹子打中路最常见的法师英雄问我。 「这三个我从来不玩,我都是玩刺客的。阿卡丽,妖姬最多,我单排靠阿卡丽上的铂金啊!!」狗眼看人低,我侧过头很不屑地看着他。 怎么对女孩子打游戏的偏见这么大。 「卧槽,嫂子,你会玩阿卡丽???」王昊的反应比许目远还大上好几度,还给我比了个贊。 「阿卡丽人柱力不是吹的,你们几个等着,这局我c定了!」 现实中我还不认识几个lol玩得比我好的,大部分都是黄金白银分段的鱼塘玩家。这会儿竟然被人看不起了,我有点恼火。 「行行行,那我躺平了,等你c。」许目远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我懒得跟他废话,召唤师峡谷见真章便是。 我对线的是长手传统法师,六级前没什么好说的,安稳发育,注意维持血量,找准机会换血,等六级有大招了一波逆天改命。 许目远选了个六级前铁废物的打野,也顾不上我,一个人在野区刷得欢快。 王昊和刘凯两人打下路,和对面有来有回。 风雨欲来山满楼,看似平静的召唤师峡谷实则暗潮涌动。 补掉一个近战兵升六后,我在麦克风里喊了声:「注意了,马上单杀了。」 接下来便是一通我平时打排位的基本操作,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对方的人头。 一声响亮的「first blood」响彻了峡谷。 「卧槽!!!!昊子,凯子,你们等下一定要看刚才阿卡丽操作。最大距离q接一段re,二段e上前aq然后二段r击杀后从f6穿走了。卧槽,表里杀缭乱,飞雷神啊!!!!」 耳机里传来了许目远快把耳膜震破的鬼哭狼嚎,我把耳机稍稍拿远了一点。 第13页 「许目远,你瞧不起谁呢,阿卡丽的基本连超而已,至于吗??」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对于我是基本操作,但你能这么流畅打出来,伤害计算,卡6的时机也完美。刮目相看!!!」 虽然狠狠把自己夸了一通,但好歹也顺带夸了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我甚至有点小小的开心。 我们四个一直玩到晚上七点多,许目远说他巅峰有一区大师的水平真不是吹的。这小子游戏上面的天赋的确过人,而另外两个跟他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一句话总结:瘾大水平低,菜还喜欢bb。 上班以后抽一个下午这么打游戏实在太奢侈了,以至于从网吧出来伸懒腰肩膀咯吱作响时有种强烈的虚度光阴的负罪感。 晚饭三个人都嚷嚷着要吃自助火锅。中午一顿后,我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吃了两口便缴械投降了。 饭桌上,许目远说了今日叫我出来的真正目的。 「有偿,想让你帮我们star gaming的第一款游戏写几首bgm。」 他们正在做一款古风的集悬疑探案经营为一体的游戏。 三个人眼里闪着光,你一言我一语从世界观开始讲起,滔滔不绝,到后来连筷子都停了。 热爱是藏不住的。 看着他们神采奕奕的样子,人们挂在嘴边的梦想,好像变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其实不是骄傲,我在音乐方面的确有点点天赋。如果不是打小成绩优异,艺术这条路又註定艰辛,我现在可能真的是半个艺术家了。 人们对自己没有选择的人生,总会有着高于现实的幻想。 高中时的钢琴自作曲我妈找出版社自费出了本曲谱集,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懂五线谱,逢人就送,一众亲朋好友都叫我「江大艺术家」,搞得人苦不堪言。 加上会编曲混音,fl studio,cubase等软体用得得心应手,被当免费劳动力给班级,学校打了不少黑工。 许目远声音特别好听还会弹吉他,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为了当全场最亮的仔,缠了我一个月让我给他量身定做一首弹唱曲。 其实曲子我早就写好了,只不过迟迟没有填词。 文字太苍白,词彙太贫瘠。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反反覆覆依旧找不出一句适合他的句子。 第八章 快来,请你吃烧烤! 「可以是可以,但是古风要用到民乐。民乐的电子音源和真人演奏差别太大了,那种细微的变化用软体做会非常生硬。我大学接过几个古风编曲的单子,费了不少力气还是觉得差点东西。古筝的话我自己能弹了录进去,其余常用到的笛子,萧啥的,我不会诶。」 我很认真把暂时能考虑到的问题点列了出来。 外派回国身边当然没有乐器,好在带来的笔记本上有fl studio,我想着晚上去买个键盘,我可不想用滑鼠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去拉。 「嫂子,你这太专业了吧......」王昊刚把一块煮烂的牛肉送进嘴里,没来得及咀嚼张着嘴带着震惊含糊不清地说。 也不知道许目远得意个什么劲,代替我骄傲地说:「那可不是,江大艺术家可不是吹的。」 估计是他二人一口一个「嫂子」,听来听去也习惯了,便没有再纠正了。 「许子哥,你走狗屎运啊,哪里去找这么优秀的嫂子。」 「就是就是,长得帅了不起啊。」 我嘆了口气,许目远心大,不拘小节不在乎,我不行。 「你俩能不能别喊嫂子了,真的只是朋友。」数不清是第几次,我解释说。 王昊:「不用解释,都懂都懂。」 刘凯:「这年头谁没点故事?」 第n次对牛弹琴失败,我放弃了挣扎。 「又不是3a大作的bgm,没你说的那么讲究,随便做做就行了。」许目远没理他们的插科打诨,把话题拉了回去。 我:「不是有偿吗?随便做不太好吧。」 许目远:「你真要收钱???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当然,你准备让我给你□□工??」 「逗你的啦,哪有不给钱的道理。就是能小小打个折扣,也不枉咱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许目远一如既往找准机会就要逗逗我。 我当然了解他的为人,估计我闭着眼睛说个「友情价」他也能欣然接受,不过这年头不把他人付出当回事的混蛋太多了。 【你会画画?帮我画个头像呗。】 【你会编曲?我前两天心血来潮写了首曲子,快帮我编一下。】 【你会ps?帮我把照片上的那个路人p掉。】 以上的种种发言,几乎会点技能的人都遇到过。 钱给到位了,什么都好说,保证把老闆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关键大部分都是仗着认识的关系,想空手套白狼。挂不住面子答应了,还被各种挑三拣四,吃力不讨好。 许目远为了那首曲子,给我当了一个月提鞋工,随叫随到,有求必应,还一个月没进网吧门。 因为网费都给我买吃的了。 我当然不可能真的收钱。 一来涉及金钱流动的话事情就变味了,二来当乙方的苦涩不用多提,三来能参与他们几个的梦想建造,我很乐意。 「钱不用给了,和你请我吃饭的钱抵消了。」 第14页 面对我的慷慨,许目远竟然不买帐,「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你工作也忙,占用你这么多时间的事情,哪有不给钱的道理,你开价吧。」 我脱口而出:「三万一首。」 许目远:「啊......是不是太坑了点。」 我:「不是你说的随便开价吗???」 许目远:「行吧,等我先咨询一下卖/肾的行情。」 永远正经不到三句话就是我和他的日常。 待回到家,我收拾了一会儿便开电脑准备先热热身。 关于游戏的资料日后整理好会发给我,现在还不是能动手开始写曲子的时候。 我时隔多日打开fl studio,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界面还有做到一半估计没有完成那天的工程不禁有些感伤。 生活真的会磨平掉很多东西,在现实无情的压缩下,留给兴趣爱好的精力和时间越来越少。 而人又是因为兴趣爱好才活着,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问了群里几个擅长古风编曲的大神朋友,请他们提点一下,都说好久没见我冒泡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就算是没有任何音乐基础的人,脑子里也会偶尔蹦出一两段旋律,有兴趣学些乐理,写首曲子不算难。 而编曲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几个编曲软体的复杂程度,我第一次打开操作界面就崩溃了。 好在有点天赋又愿意学,父母还特意打听找了个老师教我,总算是通了一点。 专业的编曲价格不菲,普通人难以承担也没必要,就滋生了我们这样一群人,一单几千的价格赚赚外快。 话虽如此,我做的最多的还是同人曲,用爱发电,钱的影子都没见着依旧乐此不疲。 我查看了一下kontakt里的音源,有中国民乐kongaudio2的全套,大体是够用了。 作为版权意识根深蒂固的新时代好青年,从fl studio开始,包括各种插件能买正版的我都是买的正版。 制作这些要花费的心思难以想像,购买正版是给予创作者最大的尊重。 调了几个音源出来试试音色,我妈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嘘寒问暖,啰里啰嗦了一阵后,总算说到了重点: 相亲。 基于时代背景,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我能理解,我父母已经算很开明了,只是偶尔会提一嘴,也没催过。 这一上来就说联繫好了,让我很是惶恐。 我妈:「是同事朋友的儿子,比你大两岁,一个城市,才回国,照片我看了,保证是帅哥。」 我妈太了解我了,特意提了长相。 我对相亲的态度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是好奇,知乎豆瓣微博上的奇葩相亲故事看太多了,特别想见识见识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 不过,真让我去我还是拒绝的,人家去找对象结婚,我去找素材吐槽,太不尊重人了。 我妈:「你的照片已经给人家妈妈发过去了,不是相亲,就当认识个朋友见个面呗。」 我:「.....妈,你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发我的照片啊!」 我妈倒也理直气壮。 我妈:「我自己的女儿的照片,我还不能发了??」 我:「行行,但我就外派一年啊,万一留在国外了岂不是耽误人家了。」 我妈:「你不回来了??那我和你爸怎么办??去养老院孤独终老??就算不提这个,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 面对这番言辞,我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在我妈长达一个小时的软磨硬泡下,我还是勉强同意了。 反正如果我妈说的都是真的,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日后什么情况还是未知数,能看上我的可能性为零。去见个面,也好堵上她的嘴。 顺便也说好下周末回家一趟。 我爸说他很喜欢龙应台《目送》里的一段话。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第一次出国,进安检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 我爸说他和我妈两人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不愿意离开。 这些年我也明显感觉到父母在变老,体检大大小小的毛病没断过。 没有谁能抵挡住时间的流逝而鱼与熊掌也往往不能兼得,人总要失去什么才会得到什么。 最近我考虑将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毫无疑问,我的职业留在国外是最好的选择,丰厚的薪水和诸多的机遇太诱人了。 但这意味着我没办法陪在父母身边,让他们放弃生活圈子跟我到国外重新开始又未免太自私了。 这中间的平衡点我找不到,也应该不存在吧。註定有一方要妥协。 想着想着又怀念起正确答案只有一个的学生时代。 如果时光永远停在那时候就好了。 挂断电话,我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是许目远的微信把我拉回了现实。 许目远:【明天想吃啥?】 我拿着手机笑出了声回道:【今天的还没消化,就想明天吃什么了?】 许目远:【当然,吃可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我:【明天不吃了,我得看看书了】 第15页 许目远:【那就吃个晚饭?要不了多长时间】 我:【你为啥如此热衷于请我吃饭啊??】 丽嘉 许目远:【那可不得好好伺候我们的江大艺术家啊!】 我俩就到底给钱不给钱上没有达成一致,最后还是他让了步。 尽管许目远软磨硬泡了好久,我还是没答应。 感觉最近见面有些太频繁了,某些尘封的感情快要压不住了。 不过许目远说他下周末初中一哥们结婚,也要回去,就是如此巧合,我俩能搭个伙。 ------ 接下来的一周又是焦头烂额的修罗场,周五晚上九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了。 不得不感嘆人生是个循环。 小学初中,周五晚上是一周里最幸福的时光了,那感觉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高中,周六要上课,周五变成了单纯的时间计量单位。 大学,天天都是周五。 而上班后又回到了小学初中那会儿,我在周五晚上再次拥有了全世界。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看了眼夏日坠满繁星的夜空。 真美啊。 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 「下班了吗?快来,请你吃烧烤!」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傍晚的教室,我坐在位子上做着五三,窗外晚霞烧红了天边,蝉鸣此起彼伏,抬眼,我喜欢的白衣校服的少年笑着对我说: 「别学啦,快来,请你吃烧烤!」 第九章 你结婚,我把存款都给你 许目远死活说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要来接我,被我义正言辞拒绝了。 还是上次那个烧烤摊,离得不远,我自己过去便是,用不着麻烦。 然而他还是逼着我把地址发了过去,过来接了,也不知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为何如此执着。 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叙叙旧讲了会儿从前的趣事,之后的话题就没离开他们正在开发的游戏了。我全程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 「明天早上我在你小区门口等你哦。」许目远又要了一份茄子特意说了不要蒜蓉的,接着转过头对我说:「我觉得还是咱们那儿的一撮毛好吃。」 一撮毛是我们高中旁边烧烤摊的名字,远近闻名。夏天晚上在外面摆几张桌子,昏暗的夜灯下,我们在桌上吃,蚊子在桌下吃。 我甚至都记不住许目远请我吃过多少次了。 「你是要参加谁的婚礼来着?」我随口问了一句。 现在结婚摆酒席几乎都是安排在十一或者过年的假期,选在普通周末不算常见。 「赵立新,初中同学,你应该见过几次。」 许目远的一群狐朋狗友我差不多都见过,去网吧排排坐的就那么几号人,一起也吃过几次饭。 「赵立新?」我嘟囔了一声,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回想着这个名字。 许目远把老闆端上来的茄子放进我的碗里后,把空盘子堆了起来,又给我倒了半杯橙汁,「就瘦瘦小小的那个,你说他贼眉鼠眼,看上去不太像好人。」 「......我是这么形容的?」 「对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确实有了那么点印象。 他的那帮子朋友就没一个靠谱的,许目远跟他们比都算难得的正经人了。 「一晃大家都要结婚了呢,时间也太快了吧。」 时间是个过在其中觉得冗长,回过头来想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东西。 明明昨日还在课间的走廊上嬉笑打闹,今日却已物是人非。 「可不是么,你都这么大了。」许目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什么叫我都这么大了,会不会说话??」 许目远:「都要奔三了,难道不是吗??」 我:「你闭嘴,谁要奔三?你奔三,你全家都奔三,我永远十八ok???」 许目远无奈地看着凶神恶煞的我,妥协让了步:「对对对,你永远十八!」 吃完,我俩并肩走在回小区的路上。 到这个点,白天的燥热总算褪去了些,拂面的晚风带着丝丝清凉。 「话说咱们那儿结婚份子钱要给多少来着?同学间的话。」 我常年在国外,即便有朋友结婚,不能来参加婚礼大家也不好意思在微信上找我要份子钱,还真不清楚行情。 「关系好的同学500吧,一般的200?看着给呗,就是个意思。」 我鬼使神差,歪着脑袋问了一句:「那凭我俩的关系,我结婚你准备给多少?」 想想好像假设有点不成立,又补充道:「虽然可能结不了婚的可能性比较大。」 许目远不知怎的,停住了脚步。 我朝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沖他喊:「走啊,傻站在原地干啥。」 「哦哦哦。」许目远快步上前,不好意思笑笑,不知道刚才在发什么呆,「你结婚,我把存款都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我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不说小伙子上了几年班有多少存款,这个说法实在奇特。 况且上次去菜市场买菜,他不是说我不需要爱情的吗,怎么这么会儿还认真思考了起来要给多少份子钱。 第16页 「既然你如此大方,我就欣然笑纳了。你结婚,我给你包个五毛吧。」 「那真的谢谢你了......」 许目远看着笑到直不起腰身的我,怨念地来了一句。 但我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内心却「咯噔」猛然跳了好几下。 国外的假期和国内对不太上,他若是结婚,不请假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了。 那我应该在微信上把份子钱给他吗?应该给多少呢?五百实在太少了,五千,一万? 但又感觉他可能一分钱都不会要。 许目远本就是十里八乡里最亮的仔,当年名副其实的校草,穿上西装肯定好看得跟下凡的神仙一样。 新娘子会是谁呢?不用想一定是个大美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虽然我总说他不靠谱,其实也就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他非常会照顾人,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当个傻子就是。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能站在他身边,和他牵手的女孩子该有多幸福啊。 就一会儿时间,我的思想已经飞到了外太空,甚至连他日后的孩子得叫我什么都列了好几个备选。 「你想什么呢?」许目远伸出手在发愣的我的面前晃了晃,笑得比天际的那抹星河还要灿烂。 「记住了,明天早上七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别带太多东西,钥匙,钱包,身份证拿好,手机和充电宝充满电。早点我会买好的,今天早点睡。高铁上能补觉,但肯定不舒服。」 「???」面对他噼头盖脸的一番叮嘱,我有些纳闷了,没好气地反击道:「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吗?还需要你说这么多??」 「这种方面你是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 还好我已经提前几天收拾好了行李,这天回家洗完澡就睡了。 说是行李其实一箱子全是七大姑八大姨托我买的东西。 每趟回国皆是如此,几百年没联繫的朋友都要来找我叙叙旧,好让我当免费苦力。 经常是提前一个星期就得上好几趟街完成任务,空手去,满手归,像个代购。 本质也是代购吧。 只让买还算好的,最怕问你哪个好的。 我哪里知道奶瓶,奶嘴哪个好?只得花时间帮着在网上查来查去,苦不堪言。 我定了六点的闹钟,闹钟刚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许目远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的一半精神现在还在跟周公下棋,眯着眼睛在屏幕上划拉了好几次才接通。 许目远精神抖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起来了吗?」 「没起来是鬼接的电话吗??」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踉踉跄跄爬下床去卫生间洗脸。 许目远:「你怎么这么困?」 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精神呢,有什么事快说!」 许目远:「没事,就是怕你睡过了,你不还得化妆吗。」 我:「???许目远你把我当傻子是吧,还需要你来催我起床???」 许目远:「这不就是怕嘛。」 我把手机放到一旁,半睁着眼睛挤好牙膏,咕噜了一口水后说:「我要刷牙了,挂了。」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脑子发抽说:「就这么连着呗。」 「我没话跟你说,再见!」我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了。 连麦刷牙洗脸?神经病吧。 和他约的七点在小区门口见面,我出来的时候,许目远已经在等了。 他是轻装上阵,就一个电脑包。 「你回去一个晚上,带这么大一个箱子???」许目远诧异又迷惑地看着我,把我的箱子接了过去,顺便把手里提的五谷杂粮煎饼和豆浆递了过来,「趁热吃。」 「基本都是亲戚朋友的东西,我自己就这么一个包。」 他提了提箱子的把手,无奈地说:「箱子灌铅了吗,这么重。」 「能有啥办法,总不能说不带吧。」我啃了一口五谷杂粮煎饼,依旧是如此美味。 高中三年早餐,我除了吃五谷杂粮煎饼就是鸡蛋饼,两个摊的老闆只要我往那一站,无需言语就心领神会了。 「手机,钱包,身份证,钥匙,充电宝,还有杂七杂八的都带上了吗?」 许目远那是真的啰嗦,昨天晚上提醒了一遍还嫌不够,这会儿又絮絮叨叨了起来。 「带了带了!快走!」我十分不耐烦地推了他几下,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特别不放心。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才叫了辆计程车,把我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打开了车门让我先进去坐。 我天生是个路痴,看不懂地图,方向感奇差无比,就算是老家的小城,出了平时活动的小圈子就愣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造成我玩游戏的时候,也常常迷路,根本不记得哪里来过,哪里没有来过。 《仙剑奇侠传三》搁置了好久才往下玩就是因为第一个npc就找不到了,这事儿被许目远嘲笑了好久。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脑子放空跟在他后面,进了人潮涌动的高铁站。 老家是没有直飞国外的航班,每次往返都是途径大城市以后再转机,导致我根本没有坐过几次高铁,而且每一次都是有人陪同的。 说实话没许目远在旁边,我还真没有信心能在发车前准时到候车室。 第17页 我们找了两个空位坐下,五谷杂粮煎饼和豆浆总算是都进了肚子,许目远让我看好东西他去把垃圾扔了。 怎么说呢,从头到尾我都有种家长带着孩子坐车的感觉。 实际上,我和我爸出来的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也会再三提醒我带好东西,行李不让我拿,需要走动的事情也坚决不让我做。 我承认我是一个这方面缺根筋的人,但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票给我,我来保管,我怕你会弄丢。」 许目远回来的时候,说的这句话更是我爸的经典语录。 人犯了一次失误就要永远失去被信任的资格吗? 不就是某次网吧开机后把身份证弄丢,还好他给找回来了吗? 不就是某次看电影他去买个饮料的功夫,票就不见了吗? 不就是某次揣兜里给我妈买酱萝蔔的五十块钱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至于吗?! 第十章 那些年 直到上了高铁,坐定,许目远看我的眼神都是充满了不信任的。 「许目远,你不要太过分,我有这么不靠谱吗??」我实在气不过了,从前犯的错误都深刻反省过了,怎么还揪着不放。 「你自己觉得呢?明明其余的方面这么能干,这些小事上简直马虎到让人发指。」 许目远跟着我吃过好多次哑巴亏,他切身体会过,有发言权。 我想反击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乖乖闭上嘴巴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我的箱子太重了,不好放到头顶上,许目远便把它放到了他的脚边,顺便把我的包也拿了过去,给我腾出了空间。 他从电脑包里拿出switch和一个卡包递给我说:「塞尔达,风花雪月,动森,pokemon,还有一堆都在里面,你看看你要玩哪个吧。」 「你带了给我玩的?」我接过,诧异地问道。 高铁回去要四个小时左右,我玩玩手机,补个觉就过去了。switch本体实在太重了,真的没这个必要。 「对啊。」 「那你呢?」 「我要工作。」 高铁还没启动呢,许目远就把他的电脑拿了出来。 看来,无论头发再多,长得再好看,程式设计师还是程式设计师啊。 我瞥了一眼他的屏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eclipse页面,问:「写码快乐吗?」 许目远:「你说呢?」 我:「不快乐。」 许目远:「自己做游戏还行,工作是真没意思。」 我:「没一点作为it人的觉悟!」 许目远:「......」 我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代码字太小,加上没意思,便把身子正了回去。 「你说动森有啥好玩的?」我在他的卡包里翻了翻,该有的热门游戏都有。 身为忠实又资深的游戏玩家,我是真的的完全无法体会动森的乐趣在哪里。 「人家的定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又不包括你。」许目远的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回了我一句。 「???你倒是说说,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我到底哪个字不符合了???」 许目远这解释过于离谱,把我逗笑了。 他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女性。」 「......」 许目远见我不服气,继续解释说:「正常妹子,谁生化,寂静岭,死亡空间玩得不亦乐乎?谁lol单排靠阿卡丽上分?不对,正常妹子不会像你一样宅在家里就知道玩游戏。」 这要不是在高铁上,我抡起拳头就要送他上西天了。 谁给他的脸说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掰扯了,挑了个塞尔达,顺着他的存档继续往后打了。 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从高楼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阳光也刺眼了起来,我把窗帘拉了下来。 玩了不到三十分钟,我就哈欠连天了,今个起太早了。 「你为啥每天都这么精神啊,不困的吗?」我连着打了两个大哈欠,眼泪也跟着渗了出来。 许目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困了就睡会儿吧。」 这么一说该把护颈枕带上的,上学那会儿也好,工作后也好,久坐和低头让我的肩膀落下了很严重的问题,甚至因为疼得太厉害打过几针封闭。 我一直觉得哪天死了肯定是被肩膀疼死的。 「你靠我肩膀上睡吧。我本来是想把护颈枕带着的,但我以为你自己会记着,果然就不该指望你。」 有次我俩去看电影,只有第一排的位置了,他顾及到我的肩膀就说算了。我不信邪,硬是说扬着脑袋没事,结果进去以后坚持了没一会儿就疼得眼泪直流,中途退了场。 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但话怎么就说得如此难听呢? 我倔强地把头靠在了一旁的窗户上,又不是情侣,异性朋友之间哪能随便靠在对方肩膀上睡觉。 然而,头时不时就会撞上去,实在磕得慌。 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我还是勉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伸了个懒腰侧过头去,许目远听着歌好像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很轻。 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精緻的五官上,睫毛纤长浓密,鼻樑高挺,清晰的下颚线从侧面看挑不出一点毛病。 第18页 我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没有掏出手机偷拍一张。加个tag:高铁上的素人帅哥,百分百能占到前排。 这张脸啊,看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看不腻呢? 明明只要闭嘴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惜张嘴逗比的属性就暴露无遗。 盯着盯着我发现许目远的嘴角的弧度好像比方才翘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然后下一秒他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老看着我干嘛?没见过帅哥啊?」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滚,就是好奇你在听什么歌而已。」 到我们这个关系,已经不存在什么偷看被发现羞红了脸一说了,而且我不是偷看,是是正大光明地看。 许目远直起身子,用手理了理头发后,把左耳的耳机插进了我的右耳里。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点点滴滴全部都是你。】 胡夏的《那些年》,我们高考的那阵子学校门口所有的店子都在循环播放着这首歌。 回忆又被拉向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太阳晃眼得很,我闻到了炸里嵴的香味。 第十一章 谢谢 「你这么怀旧的吗?都过去好久了,咱们高考那年听的歌。」我把耳机还给他,不想显露太多的情绪。 「我是个怀旧的男人,你不知道吗?」许目远把耳机收回了盒子,故作深沉,压低了声音来了句。 「对不起,真没看出来。」 他把面前的小桌板收好,问我:「饿了吗?」 「这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难道现在吃东西吗?我妈烧了一桌子好菜等我回去享用呢。」 临近中午的确是有些饿了,但在高铁上吃东西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肯定你没吃过高铁盒饭,要不要买一份尝个味道?」 我此时的表情就是地铁老人手机,像看傻子一样望着语出惊人的许目远。 我是没吃过,也确实有点兴趣。坐飞机的时候尝试各个航空公司的飞机餐是我神奇爱好的一种。 但我没有疯,不会白白花钱尝这个鲜。 然而这傻子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手里真的拿了一份天价高铁盒饭,兴致勃勃放到我面前打开了盒子,掰好筷子递给了我。 「就当尝个味道,一口就行。」 我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凡智商超过六十的正常人能干出这事来?? 「许目远,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又浪费钱又浪费粮食!!」 「我的钱,你怕什么。而且保证就浪费这么一次。」 他的理要多歪有多歪,还嬉皮笑脸的,搞得我这气都没地方发泄,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但买都买了,吃的东西没有去退的道理,我咬牙切齿接过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但作为盒饭,价格还是太贵了。 我爸妈本来说要开车来接我,但我想着还有个许目远不太好,加上小地方,站离市中心不太远就说算了。 「你爸妈不来接你吗?」许目远把我只每个菜吃了一小口的盒饭递给乘务员,又把我面前的小桌板收好,只玩了半个小时的switch装进包里,问。 我:「不来,这不还有你吗?」 许目远:「我怎么了?你爸妈难道不知道我吗??」 我:「我爸妈为什么要知道你??你是什么大名人吗??」 我爸妈当然是知道他的,放假回国在外面浪,一问和谁,都是许目远,能不知道吗? 他的校牌我妈也见过,还夸过说「这小伙子长得帅啊」。 我妈甚至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许目远,要不然干嘛拿了人家校牌还整天玩在一起,被我搪塞过去了。 很多事情,不用考虑得太复杂,往往浮在最表面的就是结论。 「我爸妈就知道你啊。」许目远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大学那会儿给我带的土特产,我妈说贼难吃。」 「......」 我无语凝噎且想打爆他的狗头。 许目远一直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那里有三个防止乱停车的石墩子。 从前只要下楼,除去我去网吧找他的情况,他都会在这里等我。 这会儿他才把灌铅的箱子交到了我的手上,用手背擦了把额头闪闪发光的汗珠,抱怨说:「你这箱子真的累死我了。」 「谢谢。」 我不怎么会跟许目远说谢谢,就像我很少会跟我父母说谢谢一般。对亲近的人,相处间已经不太需要这个词了。 只是这一路上,太阳能把人烤熟到冒白烟,他一直拉着我的箱子,我说我帮他提电脑包他也不肯。 这个谢谢还是不得不说的。 「卧槽,突然说谢谢干什么??」许目远显然对我突如其来的礼貌不是很习惯,该是好多年没有听到了。 我笑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表达感谢而已而已,「没什么,你快回家吧,明天开心点玩。」 「行,那明天下午我再来接你。」 我们曾经无数次在这个石墩处说过再见,每次我都会朝前走两步以后回头看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后再往里走。 这次也不例外,我又习惯性地回了头,看到的却不是他的背影。 第19页 许目远站在原地,用手在额间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笑着对我说: 「等你吃完午饭,回学校看看吧。」 第十二章 我记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吗?…… 我爸妈为了迎接我的归来,提前两三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这顿午饭。 明明只有三个人,却是火锅,炒菜,汤,凉菜,滷菜一个都没少,我爸还特意早上去买了我最喜欢吃的酱黄瓜。 切成两半用保鲜膜封好的冰西瓜也早早准备好了。 饭桌上聊了聊近况,我上次回来是年初的时候,隔得不算太久。 大学寒暑假每年能回来两次,每次最少也能待上一个月,上班以后一年最多回来一次,每次也就一周多点。 我曾经以为进社会以后失去了学生时代的寒暑假一定会接受不了,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甚至都不是习惯成自然,而是水到渠成,没有就是没有了。 无论多少岁,我只要回到家里变成了太上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如果可以谁不想一辈子待在家里当一条咸鱼呢? 不过话说回来,待太久了还是会被嫌弃的。 到父母这个年纪,睡眠时间缩短,往往六点多就精神抖擞起床了。 两人奋斗了一辈子,已不再是朝九晚五,算是有些自由时间了。 我妈的一大陋习是把我的房门打开在客厅做卫生,动静大得和隔壁装修砸墙有一拼。 然后每隔三十分钟来喊我一次说快到中午了,再不起来早点就没得吃了。 从七点半到十二点,整个区间都叫「快到中午了」。 最开始几天,我爸特别积极,每天不重样给我买早点上来,牛肉包子,肥肠面,煎饺,千层饼......后来他就懒得管我了。 上班去的时候给我办张楼下中式快餐店的会员卡,充好钱,让我自己解决早午饭。 事实就是,一个假期下来我连快餐店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许目远一起过的,他会解决一切,我的包也是他提着的。 从前没有国内的手机,下楼断了wifi什么支付都不顶用。 这年头拿现金买羊肉串都要被摊主嫌弃,我就活生生成了个脱离现代社会的原始人。 我爸觉得怎么都要用到钱的,每每会往我的钱包里塞个一两千让我看着办,结果总是到最后连钱包都没有打开过。 「会走路的钱包」这个称号,许目远实至名归。 我跟他提过好多次,说我虽然用不了微信和支付宝,但我不是个穷光蛋,我钱包里真的有钱。 他总会嫌弃地看着我说:「得了吧,这年头谁用现金?」 记得有一次快走的时候,我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想把钱给他一点。 他还生气了,说我不把他当朋友。 「喝不喝奶茶?」 「要不要吃个炸鲜奶?」 「鸡排要不要?」 许目远总是一路走一路问,若是一直待在国内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太大吸引力的,奈何我是几百年才有机会吃一次,是什么都不想放过。 于是乎,最常见到的场景便是,我俩并排走着。 我喊一声「奶茶」,他就把奶茶递给我顺便把鸡排拿走。 我喊一声「鸡排」,他就把鸡排递给我顺便把奶茶拿走。 一条龙服务,到最后垃圾没地方扔都是他拿在手里的。 你说这正常吗?这当然不正常。 我一个享受的习惯了还好说,他一个自愿当苦力的哪有习惯一说? 我也问过他,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的回答始终如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有啥?」 尽管他对我好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喜欢,但这样也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我得到的偏爱已经太多太多了。 我正窝在沙发上挖了两口冰西瓜,许目远的微信就来了,一如既往的两个字:【下楼】。 我把西瓜盖上保鲜膜放回冰箱,对着镜子补了会儿妆后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换鞋子了。 「干嘛去?」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问我。 「同学找我。」 「哪个同学?」 「许目远。」我如实说。 我妈不愧是过来人,一针见血:「他都没女朋友的吗??怎么还天天跟你一起玩??」 「没有......」 「那要不你俩在一起算了,我猜你八成喜欢人家。」 「......」 我无力反驳,解释也没用,就打了几个哈哈出门了。 时间是三点多,阳光毒辣得很,我出门的时候顺了一把阳伞。 许目远就还是站在石墩那里,这么大太阳也不知道往旁边阴凉处挪一挪。 如此折腾,皮肤到底怎么一直这么白的? 「你不会往阴凉处站一站吗?」我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说。 「这不是怕站到一边你找不到了吗?」 「我是瞎子吗??」 明明是自己蠢,这口锅还扣到了我的头上,简直不可理喻。 许目远说要回学校看看。 毕业八年了,只有最开始的几年放假大家基本都回来,一群人会结伴去学校看看老师。后来各奔东西,连聚聚都不是易事更别说回学校了。 我们学校周六是正常上课的,到高三以后,周日上午是考试,下午也是正常上课,整一周只有周六的晚自习算是放假。 第20页 现在高三已经考完解放了,新高二和高三还在上课。 这会儿去是能见着人的。 「感觉有好久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几个老师还在不。」 我嘟囔了一声,许目远接过了我手里的包和阳伞。 我们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说了几个老师的近况,班主任还留在学校,其余的任课老师有的调走了,有的去当了课外补习班的老师,变化挺大的。 人生都没有几个八年,日月星辰交替,哪能还是当年模样。 我对着毕业照上的脸,好些人都已经叫不出名字了,叫得出名字的若不算太熟,也没留下太多印象。 好多事情我们习惯性地以为无论时间如何流逝,记忆都不会被沖淡。但实际上人的记忆力是极其有限的,新的总会挤占掉旧的,甚至意识不到有些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家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脚程,周围的街景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只是网吧成了饭店,修脚坊成了面馆,还有些店原本是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你不是很久没有回来看过了?」许目远问我。 「嗯,上次应该也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那真的好久了。你记得这里以前是个奶茶店吗?我给你买过无数杯西瓜汁的。」他指着左手边一家外贸店说。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你高中真的嘴馋,这家的西瓜汁,整个学校属你喝的最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这话里有话,我瞪了他一眼。 「能有啥意思......」许目远面带无辜地看着我,「陈述事实而已。」 我:「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我逼你买了吗??」 许目远:「没没没,小弟自愿买的。」 我:「那你现在感嘆个什么??」 许目远:「我错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路的尽头,思绪也应该飘回了八年前。我们学校往左再走一段路就是江边了,然而对方位道路完全没概念的我毕业后才知道。 大概从建校起开始找也找不出如此离谱的人了。 「门口那个书店还一直□□。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看什么傻逼《最小说》,每次都在这里买的。」 「还有对门那个文具店,我是真的搞不懂你。笔芯装进笔里不都一样吗?挑来挑去挑个寂寞吗?」 「早上那个位置是卖鸡蛋饼的,你的酸奶我都是在那里买的。」 「这家的炸里嵴,你数数你吃了多少进肚子吧。」 许目远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每一条都和我有关,有些甚至连我自己都记得不真切了。 「你就不能记着点我的好吗??看《最小说》这种黑历史能不能别提了???」 当年真是脑子进水,现在想想追悔莫及。 面对我的质问,许目远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我记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吗?」 和他的眼眸对上的一瞬间,我有那么些恍惚,我们其实还没有长大,时光永远停在了那个夏天。 「你知道我高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吗?」许目远没有注意到的晃神,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问了我一句。 「啥?」 「就是高三有次你去学校水果店买了一盒柚子,做完操回来发现被人吃了,我那时候坐你前面,你硬污衊说是我吃的。我承认我确实经常偷吃你带来的面包,你抽纸用那么快是拜我所赐,草稿纸也撕过不少,但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啊!」 「然后呢?」 我听他说得委屈巴巴,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还真不太有印象了。 「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信,就说只有我这么狗,还生气不理我了。我那时候觉得,好你个江语,我平时掏心掏肺对你,你竟然不信我,你啥吃的不是我买的。我是有骨气的男人,再转过头和你说一句话就是狗。结果没几天还是低头了,赔礼道歉了好久。但天地良心,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吃的。」 我转过头抬眼看着陷入回忆的许目远,有些好奇此刻我印在他脑海里的样子。 因为他笑得太灿烂了,胜过我至今看过的每一场烟火和每一颗星星。 第十三章 那就请你吃一辈子大餐吧…… 学校门口醒目的横幅上宣传着今年高考取得的辉煌成绩,墙外的荣誉榜上写满了一个个名字和大学。 每一条都是一艘满载希望朝着未来驶去的小船。 律师,老师,考古学家,设计师,钢琴家。 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以为校园外的世界天高海阔,别有洞天。 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曾经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实如果也如期许一般就好了。 「江语,门卫不让我们进去,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许目远从保卫处出来喊了我一声。 我恍然回神点了点头,不愧是许目远,现在都还能和班主任联繫上。 许目远把电话递给门卫的大叔,班主任说了几句,我俩便被放进来了。 时隔好些年再次踏入母校,面前的香樟大道一如从前,枝叶太繁盛了,盛夏毒辣的阳光见缝插针洒下来形成了斑驳的阴影。蝉鸣此起彼伏,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左边红绿的塑胶跑道在炙烤下仿佛冒起了白烟,右手边是宿舍楼,实验楼这些,还有一小个人工湖,湖心有一座凉亭。 第21页 我三年只在夏天的体育课去过一次凉亭,被蚊子咬到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平整的。 去做操的时候许目远笑得差点在塑胶跑道上打滚,问我是不是捅了蚊子窝。 不过后来我用了一整瓶的风油精也是他去买的。 我们两个顺着香樟大道往主教学楼走去,现在学生们都在上课,自然是不能进去,得去旁边的办公楼先跟班主任打招呼。 学校在我们高二下学期才开始实行封闭式管理,高一的时候我们中午和晚自习前都是能出校门的。 当年的校长遵循素质教育的理念,推崇了不少新东西。只可惜,终究是没有顶住压力。 因为只要有一个学校不是素质教育,这个东西就是没有意义的。 高考横在那里,最后的分数竞争不会跟你讲仁慈。 时间太久,在自己母校里,路该怎么走我都记不太清了,跟在许目远后面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和毕业时候比确实苍老了很多,大腹便便,头发也更稀疏了。 只是那仿佛有一百件的格子衬衫和办公桌上的老干部玻璃杯没有改变。 见到我和许目远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想投湖自尽了。 「江语,你回国工作了吧,你俩已经结婚了吗?」 办公室里的空调最低也就开个十八度,我却感觉瞬时掉进了南极冰窟。 「张老师你误会了......」我强忍住想当场去世的尴尬,戳了戳许目远的胳膊,让他赶紧也说几句。 这误会太大了,我饱受风霜的脆弱心灵可承受不住。 「啊,你们分手了??」班主任看我极力否定的样子,震惊到无以复加。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许目远,他心态真的好啊,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会吧,我们几个老师当年一致认为,你俩应该是能走到最后的。化学老师天天夸说许目远长得帅会照顾人,江语有福气的。刚才许目远给我打电话说你也在,我还以为已经结婚了呢。」 老天爷啊,带走我吧。 如果你早五分钟告诉我我会经历如此尴尬的一幕,我会毫不犹豫选择投湖自尽。 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留恋了,我要立马结束掉罪恶的一生。 轮回转世也没必要了,直接灰飞烟灭吧。 「......真的不是这样的......」我急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这么大误会还是被当年的班主任,这怎么得了。 我对着许目远一阵龇牙咧嘴,挤眉弄眼。 他是瞎还是哑巴??说句话会死吗??? 「还年轻,感情上经历些波折很正常。」班主任看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姨夫笑容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 我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足以见得当年我和许目远的关系到底有多好了。 而让我不解的是,从头到尾据理力争的都只有我一个,许目远跟哑巴一样就杵在那里一言不发,看我卖力的样子一直笑。 好傢伙,他人生一大乐趣是看我笑话,这我知道。 但事情也和他有关啊,看自己热闹不嫌事大是为哪般?? 「来来来,我现在带的班刚升高三,你们两个优秀毕业生过去跟他们讲讲人生经验,给点建议啥的。」 班主任这话一出,我是一脚踩进了流沙,一脚陷进了沼泽,死活爬不起来了。 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有过毕业生回来看老师到班上露个脸讲几句话啥的,现在轮到我了,我只想投湖自尽。 「张老师......就让许目远讲吧,他长得好看,我就算了......」我生无可恋带着祈求的目光望着班主任,求他放我一条生路。这辈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两个人都讲,你也好看。」我敬爱的班主任完全没有抓住问题的核心,风风火火,脚底生风带上他的玻璃杯就满脸愉悦地走出了办公室。 许目远是真的狗啊,这种情况下,竟然凑到我耳边嬉皮笑脸来了这么一句:「张老师夸你好看。」 「你等着,我不把你打进医院我不姓江!」我气得面红耳赤,头顶冒青烟,两个眼睛里是熊熊烈火。 面对我气急败坏的威胁许目远依旧笑得开心得没办法。 狗啊,真的狗。 我视死如归跟在班主任后面踏入了教学楼。 若是平时我还有心思感嘆下教学楼和从前的变化,伤春感秋一会儿。现在是连班主任的话都进不了耳朵了,一直在思考到底该跟比我小了快一轮的学弟学妹说什么。 这节是自习课,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能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讲话声,但班主任仅仅露了个头,顿时鸦雀无声了。 「自习就自习,哪有这么多话讲?」班主任走到讲台上把杯子重重一放,点了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名字,才对站在外面的我和许目远说:「进来吧。」 许目远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我能感受到教室里每一个女孩子的眼睛都冒起了星星,发出了被颜值惊艷到的惊呼,好几个捂住了嘴巴。后排的几个小姑娘甚至直接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许目远啊,许目远,老天爷对你真好啊。 班主任咳了两声,让我俩做个自我介绍,说说现在的工作啥的。一直到这里都还没有跑偏,很正常。 第22页 我毕竟是在国外,大家还是挺感兴趣的。 面对学弟学妹,许目远也难得正经了起来。 「班上的几对小情侣,你们别以为老师不知道。这两个学长学姐以前也谈恋爱,但人家没影响学习,现在都事业有成。所以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为了对方,为了两个人的将来,收心!等毕业了,上大学了,工作了,尽情谈就是。」 我该怎么形容我听到这番话时的心情呢,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回到半个小时前,不踏进这个校门。 我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粘稠的浆糊,没有留下一点空气给思考,只是呆滞地看着教室里兴奋到唏嘘声四起的人群。 我贫瘠的想像力从未想过人活在世上,竟然是会碰见如此尴尬之事的。 而我仅存的精神瞥了一眼许目远,还是刚才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我要是能有他一半的心态,星辰大海的征途都完成一半了。 然后班主任让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问。 本以为彻底躺平放弃挣扎,准备出门杀了许目远以后就投湖自尽的自己已经看淡了,外星人下一秒进攻地球,我的眉毛也不会再动一下了。 结果,前排扎着高马尾小姑娘的第一个问题把本就沉在海底的我一掌直接拍进了地心。 「学姐,怎么才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啊?国家发的吗?」 时代果然在进步,当年的我们哪有这么大胆子啊。 我的内心万马奔腾,狂风呼啸。 我要怎么回答?? 这时候说我们是朋友关系,有用吗?? 显然没有一丁点儿用。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只剩下撞墙自我了断这一个选项了吗?? 许目远这个该天杀的混蛋,刚才让他说话,他装哑巴。这会儿该闭嘴了,却不嫌事大轻描淡写来了句:「只要好好学习就会有的。」 物极必反,我在出离的尴尬和愤怒里竟然笑出了声。 我的天啊,我上辈子杀了许目远全家吗??他这辈子这么对我?? 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了看我的笑话,下死手。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好像是回答了几个关于国外生活的问题。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教学楼门口和班主任告了别。 「你给我个解释吧。」经历过漫长如此生的半个小时,我被抽空了力气,只留下深深的不解。我抬头望着许目远,面无表情,用降到冰点的声音问。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在笑,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都是小孩子,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我不是跟他们计较,我是在跟你计较。」 我情绪的巨大波动根本影响不到他,许目远依旧嬉皮笑脸开始插科打诨,「我错了,你别生气。作为补偿我晚上请你吃大餐!」 「这是一顿大餐能够解决的问题吗?」我横着眼,怒发冲冠,化身喷火龙想把他烧成灰烬。 「那就请你吃一辈子大餐吧。」 他如此说。 第十四章 你永远十八 「你这是在变相诅咒我活不到三十岁吗?」 我使出了拿手绝活:用玩笑掩饰内心的动摇。 许目远是个不会深想的人,就像王昊和刘凯张口闭口喊我嫂子他懒得纠正,会让我躺在他肩膀上睡觉,还有说什么一辈子。 在他眼里,我和他的那帮子狐朋狗友没有任何区别,兄弟间谁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尽管我的性别和他不同。 我曾无数次产生过错觉,可得到的无一不是失望。结论如此明显,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我现在望着他明亮又真挚的眼眸,内心从波涛汹涌慢慢熬成一片死寂的湖面,却又和趵突泉一般向上喷涌着。 「......你的理解能力太厉害了,我该说什么呢?」许目远黑人问号的表情滑稽得很,「还有你不是永远十八岁吗??」 「哦对哦。」我皱着眉头,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么一来一回,我沖天的怒火也不见了踪影。 「去多媒体教室看看?以前要表演什么节目的时候你都在那里练琴来着。」 我们学校有两架钢琴,一台三角的在大礼堂,一台立式的放在多媒体教室。 从前文艺汇演啊,晚会啊,合唱啊,只要需要弹钢琴的,那就是我的工作。 大礼堂平时不开放,不能随便进。 最开始只是正式上台前几天会把多媒体教室的钥匙给我进去练习,后来干脆又配了一把交给我保管了,高考结束后才还回去。 「关着的吧。」我回了一句。 许目远坚持要去看看,结果巧了,门还真没上锁,不知道是不是负责的老师忘记了。 多媒体教室是个阶梯式的,我顺着楼梯走下去,走上了讲台,那台熟悉的山叶钢琴还静静躺在那里。 我把上面一层红色的罩子取下来,沾了一手的灰。 这台钢琴几乎成了我的专用后,这个喜庆的红色罩子我还带回去洗过好几次。 我有段时间没有碰琴了,国外的房子是租的,弹出声会扰民,租房合同里明文规定了不允许。但音乐几乎就是我的人生,我便买了山叶的一款真钢和电子结合的hybrid电钢。 第23页 音锤敲击的构造和真钢琴一样,触感是真实的,不像普通的电钢,弹上去软绵绵的像是玩具。 不过还是只能带着耳机,偶尔忍不住了实在想听听外放的声音会在周末的中午破戒,战战兢兢弹个十来分钟。 不得不说,科技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我在乐器店把从几百万的grand piano到几千的电钢从头到尾都摸了一遍。 得出一个结论:人啊,还是要努力,万一哪天就买得起施坦威了呢? 我把琴凳拖出来,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手指,把琴盖抬上去,用音阶把八十八个键过了一遍。 有段时间没调音了,好些音不准。 「你给我来个那个什么,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许目远往我旁边一站,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来。 「???我是农村结婚请来的站台歌手吗??」 我老家农村里从前结婚为了热闹,都会请个乐队,姑且让我把它称为乐队吧,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了。 他们自己搭个和刘老根大舞台差不多的草台子,摆好设备,有张点歌单,来吃酒席的人谁都可以花上十元点上一首。 歌曲都是土到掉渣的那些,不过此番场景下深情演唱一首《千里之外》也确实不合适。 「好长时间没听你弹过琴了,来一首呗。」 许目远就和逢年过节来我家的长辈亲戚一样。 我是从小学的钢琴,初中学的古筝,这两个大物件摆在家里过于显眼。 所有人,没错,是所有来我家的人,都会说,「江语,来弹一个呗。」 我以前老实,总是现在在学什么就弹什么。 外行人哪里听得出什么错音或者感情丰满,他们只管你有没有停下来。 正在练的曲子当然手生,我又傻,一弹错就从上个小结重新开始,往往大家都会报以我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最后来句:「弹得不错!」 后来我终于学聪明了,管他谁来,统一曲目。 钢琴就是理察克莱德曼三部曲:《梦中的婚礼》,《童年的回忆》,《水边的阿狄丽娜》。 古筝就是:《渔舟唱晚》,《高山流水》。 叫好又叫座,实现了我,我爸妈,亲戚的win-win-win三赢。 「你要听啥来着??」 许目远刚才的那一串「噔」我是真的没听出来是个啥。 「就是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啊!」 「????」 听了有个五六遍,我终于知道他「噔」的是什么了:《幻想即兴曲》。 好傢伙,萧邦听了许目远的「噔」都得揭棺而起。 「这个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曲子本身不记得多少了,当年被左右手四对三支配的恐惧倒是历历在目。 我把手放到琴键上,试了试,只能靠着肌肉记忆勉强弹了最开头的部分。 挣扎着尝试了几次后,我还是放弃了,放飞自我,随便弹了几首。 塞尔达,加勒比海盗,权力游戏啥的,许目远也耳熟能详,突然我来了个不同的,就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许目远:「这啥?」 我:「《恋与制作人》。」 许目远:「......你别跟我说你还给它氪金了。」 我:「当然,给老公氪金不是正常的吗??」 许目远:「......」 他扶着额头,眼神里透露着对我的鄙夷,连连摇着头,送了我两个字:「离谱!」 说着说着,我想起以前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我若不回教室自习,便会来这个阶梯教室弹钢琴。 许目远是雷打不动要打篮球的,不存在第二个选项。 有一次体育课,我一如往常弹着琴,多媒体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许目远从门外探出脑袋,兴沖沖跑到第一排坐下,满头大汗,校服也都被打湿了,手里拿了一瓶冰可乐,一饮而尽后发出一声享受的「啊~~」。 「干嘛?篮球不打了?」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头问他。 「累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回我。 「不是主力队员啊?怎么能喊累呢?」 「什么主力队员,你不是一直嘲笑我是阻力队员吗?」 许目远坐直了身子,看着我,用手背抹了把额间残留的汗珠。 少年的刘海已经汗湿,黏贴在了一起,喘气声有些重,却还是好看得让人抑制不住心动。 「我在这睡会儿,昨天晚上熬夜看小说到天亮,确实有些顶不住了。」许目远没等来我的回答就「咚」一声趴到了桌子上。 「好哦,那我不弹了。」说着我就准备把琴盖放下来了。 「别啊,你弹你弹。」许目远把头垫在胳膊上,眼珠子呲熘转了转,看向我说。 「你不是要睡觉吗?」 「这有啥,你弹呗。」 他如此说,我也就重新把手放回了琴键。 《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电影配乐史上无论时间如何流逝都永远不会被抹去星光的一首史诗绝唱。 钢琴没办法还原交响乐恢弘气势的哪怕万分之一,只是弹个音罢了。 我弹完的时候,许目远猛地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钦佩和震惊,直愣愣看着我说: 第24页 「卧槽,这是你写的?????这也太牛逼了吧????」 我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了闹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有这个本事,我还坐在这里????你是不是傻!!」 许目远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嘟囔着说:「我还以为这是你写的呢,实在太厉害了。」 即便艺术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分,欣赏的人也分内行与外行。 但经典之所以为经典,的确是有原因的。 《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主和弦走向不过是最简单456,我的钢琴改编也谈不上有多华丽,可即便不加以说明,也能听出来这是什么级别的作品。 不少自诩清高的人常说艺术是有欣赏门槛的,这句话我不敢苟同,有门槛的从来都只有创作者的才华而已。 回忆夹杂着刺眼的阳光和燥热的夏风一层一层涌了上来。 「你想什么呢?」许目远看我盯着他发起了呆,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 我收回飘远的思绪笑笑,「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 「这不就是想起我的意思吗?」 面对着他得意的神情,我迷惑到无语凝噎,「你是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许目远摸摸下巴,还给了我个不解的眼神,「还好吧,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优秀吗??」 「哎。」 你说我跟傻子叫什么劲呢,他说是那就是吧。 我最后弹了《legends never die》和《rise》,英雄联盟s7和s8的全球总决赛主题曲。 s8lpl首次夺冠的时候,连基本从不发朋友圈的许目远都发了一条:【ig牛逼!我们是冠军!】。 我不记得有没有点赞了。 我突然又想起我给他写的那首元旦晚会的歌,旋律烂熟于心,却不适合在此时弹起了。 估计他早就忘记了吧。 我们两个从多媒体教室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了。 周六可以不上晚自习,学弟学妹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们学校的校服主色调是白色,但是装饰的部分有三个颜色,蓝,绿和红,用来区分三个年级。 望着擦肩而过的稚嫩面庞,关于明星八卦,街边小吃,新上映电影的议论声声声入耳。 曾经我也无数次穿行在这条香樟路上,和朋友嬉笑打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我有种真的老去了的无力和苍凉感,还有由衷的羡慕。 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 望着晃神的我,在我内心装了雷达的许目远来了句: 「你永远十八。」 第十五章 你不可能说我好话的…… 我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问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不就是感嘆时间飞逝,自己老了,羡慕这帮孩子吗?」 许目远一语中的。 「你小子这种时候为什么脑袋如此灵光???」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不是灵光,这是了解你,你就是有事没事伤春感秋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虽说也在理吧,但听着怎么都不像夸人的。 「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元旦晚会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你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望着操场发呆。我叫了你几声都没反应,问你在想什么,你说突然觉得特别惆怅,因为高考后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他说的这个事情我有印象,人往往会在落幕后产生一种恍然若失的苍茫感,每次看完演唱会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们总想把烟花定格,把晚霞私藏,但美好註定都会消散,终究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难道不是这样吗?是有很多人一辈子见不着了。」我反问他。 「那也没办法啊,不熟的人是这样的。但你想想,咱俩不还在见吗?」 许目远没有深思熟虑的话反倒是让我怔住了,「那是你现在没有女朋友,等你有了......」 「等我有了,就怎么了?」他的目光突然沉了下去,清澈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浑浊。 「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啊!」 这问题问的,我没大病,异性闺蜜这种名字听起来就让人噁心反胃的角色我可当不了。 「为什么?」 许目远在这方面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 苍天啊,这是人能问出的问题吗? 「......」我一个靠耍嘴皮子功夫闯天下的人,竟然沉默了,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在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之时,旁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学长,你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吗?」 我闻声去看,是个长相比声音更甜的小姑娘,晶亮的杏眼,柔嫩的嘴唇,能挤出水来全是胶原蛋白的脸颊,可爱极了。 我扫了一眼校牌上的名字,也好听极了。 「对的。」许目远笑着应了一声。 「旁边的学姐不是你女朋友的话,能不能加个微信呀?」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阳光洒在了她纤长的睫毛上。 先把怀疑我是许目远女朋友的事情放一边,今天这句话听太多了,我免疫了, 这要不是面对学妹得有点学姐的姿态,我现在真的想把面前的小姑娘抱起来猛亲几口,这也太可爱了吧。 第25页 谁不喜欢落落大方又可爱伶俐的小姑娘啊。 「放心,我不是他女朋友!」我赶紧摆手否认掉,然后用手肘戳戳许目远,示意他赶紧的,把微信拿出来,扫码。 全程我脸上都挂着姨母笑。 青春的味道啊,它真是上头! 「不好意思啊,旁边学姐是我女朋友。小妹妹你好好学习,上大学以后再想这些事情。」 我怀疑今天的许目远被夺舍了,对着人家小姑娘说了这么一段话。 小姑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明显许目远的话和我刚才的说辞是矛盾的。 她瘪嘴失望地说了一声「可惜了」后,眼眸又恢复了方才的闪闪发光。 丢下一句「那祝学长学姐白头偕老呀」就转身小碎步追上了前面驻足等她的朋友,有说有笑往校门口走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抬头质问一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许目远。 「什么什么意思?不能让人家小妹妹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吧,正是学习的时候。」 他给的理由也算合理,堵住了我刨根问底的嘴巴。 只是他方才说我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我的心跳快到好似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 尽管是特殊中的特殊,有那么一刻,决定不再自欺欺人的我还是动摇了。 「许目远啊许目远,你这张脸啊,欺骗了多少纯情小女生??」不想再被困在无解的情绪里,我转换了个话题发出了唏嘘。 「那没办法,基因好。」 许目远摸着下巴得意洋洋的凡尔赛发言给我整无语了。 「草,你真的狗!」 想想我整日在脸上折腾来折腾去,花了那么多钱,最后得出结论只能去整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我非常不想承认,但实话,你的脸真的优秀。」说完我没忘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就脸还行了,人是个傻子。」 许目远:「最后一句很多余啊......」 我:「对了,你明天是穿西装吗?」 许目远:「当然,参加婚礼难道穿t恤啊,我在家特地放了一套西装。」 很可惜,我没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平时没大病不会穿,他也从来不发照片。 我一个颜狗,是真的想看看神仙穿西装的样子啊。 「我有个请求,你必须答应我。」我的眼睛冒着金光,祈求的眼神直愣愣盯着他。 「都必须答应了,那还叫请求??」许目远无奈地看着我说。 我:「你明天能不能拍一张你穿西装的照片给我啊??」 许目远:「干嘛?」 我:「用做微信头像,撩妹!」 许目远:「......」 我和许目远高一下分文理前不是一个班的,刚进高中的前两周是熬死人的军训,那太阳能把人烤掉几层皮。 某次在香樟大道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的人群传来了阵阵躁动,我问走过来同班的妹子发生了什么,她说是她以前初中的校草在被围观。 颜狗如我当然得去凑个热闹,奈何人太多,伸长脖子望了半天硬是没见着校草长啥样。 我后来才知道这个校草就是许目远,而那天正好是拍校牌照片的日子。 虽然我没看见,但他当天的样子永远定格在了那枚校牌上。 我此时的内心正在歇斯底里咆哮着,我也想要他这样的脸啊!! 一张好皮囊能省下多少事。 「西装照片有啥好看的,穿着难受,这天能热死。我给你找找,之前应该拍过的。」 许目远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翻,还真找到了,一股脑都发给了我。 我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赶紧捂住了嘴巴怕惊讶出声,可笑容那是怎么都止不住啊。 没有一点褶皱的精緻西装把他瘦高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头发明显是用发胶打理过的,没有刘海,露额头的颜值绝到我想在原地来个托马斯回旋后绕着操场跑两圈。 「我的天啊,许目远,你这也太好看了吧。我的天啊......」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看看他又看看照片,又看看照片看看他。 意识到一个逐渐被我忽略的事实。 这个级别的帅哥,他一直在我身边啊!! 实在是太熟了,竟然慢慢失去了对他脸的敬畏之心。 看我夸张的表现,许目远满脸写着大大的无语,把手机放回口袋,「你第一天认识我吗?现在感嘆个什么??」 我:「我以前没说过你好看吗?」 许目远:「没有,你不可能说我好话的。」 我:「????」 许目远:「我想想你是怎么说我的哦。长得又丑又矮,脑子还笨,傻逼,智商不超过六十,打篮球瘾大水平低,游戏菜狗......最过分的是你说我小气。我所有的钱都花给你了,上网都靠他们接济,你竟然说我小气???」 我:「......」 有吗?我歪着脑袋回想着。 好像还真是。 一来是不能让他太得意,二来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种伪装。 「你晚上想吃什么?」许目远跳跃的思维突然话锋一转,终于又兴致勃勃回到了吃的上面。 「我今天晚上得回去吃,我爸妈做饭了。」 听我这么说,他的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失望,我就搞不懂了,是嫌钱花不出去吗?那给我啊! 第26页 我们两个跟着熙熙攘攘的放学人群从学校出来,天边已经被晚霞烧红了。 「要不要去文具店看看??」 「书店??」 「奶茶店??西瓜汁喝不喝??」 「吃个烧烤??」 许目远噼头盖脸问题连发。 「你看看我几岁了??这个时间跟人家学弟学妹们去挤合适吗??」我朝他翻了个比金毛狮王谢逊更正宗的白眼。 「你永远十八,为什么不行??」 「哈哈哈哈哈。」我被他正义凛然的说辞彻底逗笑了。 妥协后还是进了对门的文具店。 女孩子啊,无论到什么年纪,对好看的笔,本子,便签一类的文具还是没有抵抗力的。 周亚楠给我看过她设计的那些文创商品,好看得没办法。 我是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高中那会儿两三天就得光顾一次文具店,和逛超市一样,光看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本子我记得你有,但被我当草稿纸撕完了。」 「这笔怎么回事?过了这么多年样子都没变的吗?」 「真的搞不懂笔芯上面印图案有啥用,就赚你这种傻子的钱。」 「这是个啥玩意儿??笔袋??」 许目远比我还积极,明明从前对这些东西充满了鄙夷,对我喜欢这些东西更是嗤之以鼻。 这会儿却各个都要拿起来摸摸看看,好奇得很,时不时还要发表一下评价。 「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他侧过头看着我,如此说。 第十六章 神仙,这就是神仙吧! 「不用啊,我现在又用不到这些了,对着电脑,字都不怎么写了。」 「你以前买不也是图好看吗,不用就不用,看着开心不就好了。」 许目远这前卫的消费理念倒是和我如出一辙。商品除了实用价值,更有个观赏价值,就跟我一屉子的口红,还有不少没拆封的,到过期都用不了几根。 但是看着开心呀,这就够了。 又和往常一样,我开起了玩笑:「你这么大方,那我全都要好了。」 「钱倒不是问题,就是怎么给你提回去呢,我就两只手......」 许目远面露难色,却弄错了重点。 「哈哈哈哈,神经病啊!!!」我看他真的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运输的问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文具店里讨论他颜值的窃窃私语多了起来,我顿感此地不宜久留,就拖着他离开了。 许目远:「你想买什么就买啊,我有钱。」 我:「这不是钱的问题,没看见小姑娘们都盯着你看啊。」 许目远:「怕什么,我也没干啥坏事。」 我:「......」 我想起刚才那个胆大过来要他微信的小姑娘,不免发出了感嘆:「刚才要你微信的小姑娘,真的好可爱啊。张老师带的班里的几个小妹妹也水嫩得很,太讨人喜欢了。」 我说正经的,许目远给我冷不丁来了句:「你也挺可爱的。」 「滚!」 「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夸你呢。」他把嘴角耷拉下来,委屈巴巴。 「别别别,你夸我我瘆得慌。」 商业互吹还是不太适合我和许目远。 最后我还是拗不过他,去奶茶店买了两杯西瓜汁。 许目远插好吸管把杯子递给我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不应该搞什么咨询,而是承包一片瓜地,成为一名辛勤的瓜农。」 「......」 「我是没见过你这么喜欢西瓜的人,你喝完这杯等下回去肯定又要吃半块冰西瓜。」 我顿感无语至极,非要去买的是他,这会儿吐槽的也是他,到底要哪样?? 「许目远,虽然你平时也很狗吧,但今天真是我们认识以来,最狗的一天了。」我望着天边烧红的晚霞,猛吸了一口冰凉的西瓜汁,回想起一整天的神奇经历,发出了肺腑的感嘆。 许目远却不以为然,「有吗?我觉得很正常啊。」 「哪里正常了??你看看你今天干过人事吗??狗啊,真是狗!!」 他有多狗我就有多尴尬,想想刚才在教室的场景,依旧背嵴发凉,心有余悸。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来着?」许目远没有回应我对他的强烈谴责,反而是问。 「高一认识的,毕业了八年,加起来十一年?」我掐指一算,也没忘记补充一句:「我都跟你这个混蛋认识这么多年了。」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竟然都这么久了。」 「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非常乐意,能认识您是小弟我巨大的荣幸。」 我们两个沐浴着夏日傍晚燥热消退总算有了点清凉的晚风,喝着西瓜汁,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你晚上不在家里吃吗?」等走到石墩的地方,我问他。 「我跟他们说了今天不回家吃。」 我「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 我家楼下就是一片小吃街和广场,是小城里最热闹的中心地段,近乎每一家店子我和许目远都去吃过。 「我陪你去吃点东西?」我如此说。 「你不是回家吃饭吗?」许目远诧异地看着我。 「我看你吃呗。」 「得了吧,我不饿。」 第27页 「???你不饿你刚才问晚饭吃什么的时候这么兴奋???」 许目远对吃其实没多少执着。鸡排,奶茶,冰淇淋这些东西,更多的时候他都只买我的那份,然后帮我拿着,看着我吃。 按他的话说,看我吃就饱了。 准确来说是他对吃没什么兴趣,但对请我吃饭特别热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他竟然做饭这事儿让我震惊了好久。 「你先上楼吧。」许目远没搭理我,摆了摆手催促道。 「好吧,那明天见!」我转身就要走,想起来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他:「别忘记拍张照片。」 「???照片不是发给你了吗?」 许目远不理解,估计是觉得人是一样的,西装是一样的,有啥再拍的必要。 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这种照片当然是多多益善,「我让你拍你就拍,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的好的。」尽管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和许目远道了别,往前走了两步习惯性回头,他站在原地,我又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那里。 「???你走啊,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迎着略微刺眼的霞光,把手抵在了额前,沖他喊了一声。 晚霞把他的脸映得分外通红,他逆着光朝我笑笑,挥了挥手说:「想了想,还是晚上再过来一趟,你等我喊你下楼就下来。」 说完才转身走进了汹涌人潮里。 ------ 这顿晚饭也格外丰盛,全是我爱吃的菜,我和许目远出去的这段时间,我爸妈就一直在家里忙活。 我把回学校的事情,剔除掉中间尴尬到脚趾抠出黄土高坡的部分,跟他们讲了一遍。 两人也感嘆时光飞逝,以前牵着我的手去儿童公园坐猴猴拉车,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猴猴拉车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一个项目,每个公园里面都有的那种抽象卡通人物的小火车。但我爸也不知道是记忆错乱还是咋的,硬说是真猴子拉的车。 我跟他据理力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就是不信,坚持说绝对是真猴子。 我说真猴犯法,我爸说当年管得松。 我说猴子拉不动车,我爸说好几个猴呢。 后来我也放弃挣扎了,他说是真猴,那就是吧。 许目远是十点多的时候喊的我,我正窝在沙发上和我爸妈看着电视。 还是两个字:【下楼】 「这么晚了,不会要出去吧。」我妈狐疑地盯着起身的我看。 「对......」我被盯得心虚不已。 「和谁?又是许目远??」 这时候说不是,她是不会相信的,我纠结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江语,你这么大人了,也独立有主见,妈不想说你,但你得知道分寸一些。你要是喜欢人家,你就去说,要是不喜欢异性朋友之间要有个度。」 我点了点头,我妈说的不无道理。 任谁来看都远远超过了朋友这个界限,本来工作后联繫也没那么多了,谁知道又再遇上了呢。 我下楼的时候面色凝重,心里一直在想我妈说的话,确实应该好好划清界限,不要做超出朋友关系的事情。 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只要看到他就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这和他喜不喜欢我根本没有关系。 心底,眼底都是阴霾的我,看到站在石墩处许目远的那一刻,惊到不得不捂住了嘴巴。 因为他穿了一身西装! 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在嘈杂的小吃街里闪着金光。 神仙,这就是神仙吧! 第十七章 现在也开心 许目远朝我走了两步,把右手提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眼睛晶亮,笑着问:「猜猜这是什么?」 我闻到一股让人直咽口水的熟悉香味,有辣椒粉,孜然粉...... 「一撮毛!」我脱口而出。 「聪明!」 我正要伸手去拿心心念念的烧烤,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吃烧烤的时候吗?? 「你发什么神经穿西装啊???明天当伴郎,弄皱沾上灰了怎么办啊??拿去干洗都来不及。」 西装是个很难打理的东西,几乎是穿一次就得洗一次。明天兄弟结婚当伴郎这么重要的场合,这傢伙竟然前一天晚上穿着去买烧烤! 「啊,这不是你说想看的嘛?我都快热死了。」许目远那个委屈的小眼神啊,眼睛还眨巴了起来。 「???我是说让你明天拍张照片,没让你今天穿出来啊!!!」 「这不是想着照片和真人不一样嘛......」 丽嘉 「你是傻子吗???」 我被他气笑了,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人真的可以傻到这个地步吗?这个智商真的写得出代码吗? 「狗咬吕洞宾。」 许目远看我不仅不感激还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哼了一声,还把要递到我手里的餐盒收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傻逼,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人仰马翻,前仰后合,张嘴就是「哈」。 大概有个三分钟吧,许目远的脸变得比头顶泼墨的夜空还黑了点。 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我赶紧捂住嘴巴,努力憋住还在奔涌而出的笑意。 第28页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我都道歉了,许目远竟然还板着脸,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我。 「不会吧,真生气了啊......」 许目远是名副其实的逗比,几乎见不到黑脸的时候。 完了完了,好像真生气了,这可咋办?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笑了。」 我深刻反省了自己,低下头,积极承认了错误。 想想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穿西装也好,买烧烤也好,都是为了我。 许目远啊,许目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江语,你真的狗!」 他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餐盒递了过来,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怨念说:「刚烤好的,快吃吧。」 「你没生气吧。」我战战兢兢抬起眼,没敢去接餐盒,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他。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每次都是你生我的气,污衊我吃了你的柚子好几天没理我。」 仿佛刚才的黑脸只是我的错觉,这会儿许目远的脸上又挂起了平时的笑容。 虽然板着脸也好看,但他还是适合笑着。 他负责拿盒子,我负责吃,我俩在顺着小吃街一路走着。 「不行不行,这里油烟太大,你西服要弄脏的。」我走了两步觉得不妥,便拉着他往大路的方向折了过去。 许目远没理西服的事情,转而问我:「哪有人吃烧烤吃素菜的,肉它不香吗?」 「你懂什么?烧烤两大霸主是茄子和韭菜!肉算什么??」我不服,和他争辩说。 「那你能不能别每次问你要吃什么就说几个素菜,结果要抢我点的里嵴肉呢?」许目远一脸怨念,控诉着我的恶劣行径。 恰好路过奶茶店,他问我要喝什么。 我:「随便。」 许目远:「随便是什么?」 我:「随便就是随便,你看着办。」 我是个完全不会点菜的人,每次都是他决定一切。 问我我也只有「随便」这一个回答。 「我点了个店员推荐的,不知道好喝不。」许目远把吸管插进杯子,我现在左手拿着烤馒头,右手拿着臭豆腐根本腾不出手来拿,他就把吸管送到了我嘴边。 我略显诧异地看着他,鑑于嘴唇被辣得通红,大口喘着气就还是吸了一口。 是柠檬和小金桔的味道,挺好喝。 「味道如何?」 「挺好的。」 「那就好。」 许目远从前一直在这块儿的几个网吧上网,里面的构造我都一清二楚。 那时候我不玩lol,看也看不懂,就坐在旁边瞅着屏幕上的小人花花绿绿放技能。 他每每都是打完手上这局旁边人再怎么喊都绝对不开下一把了,还让周围的人别抽菸了。 狐朋狗友们总是骂骂咧咧,该是看我很不顺眼了。 其实他不让我在网吧里等,说他打完马上下来,是我好奇想上去看看的。 「你算过没有?你给网吧贡献了多少业绩?」我指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闪瞎人眼的许目远的「第二个家」问。 许目远顺着我指的地方看过去,盘算着说:「不知道,网费加上杂七杂八点的吃的,饮料,应该不少吧。」 「你通宵完还能去打麻将的。」 「毕竟年轻啊,不过那时候日子过得真是开心。」 和我喜欢多愁善感不同,他向来不是会感嘆的人,没心没肺,好像也没啥烦恼。 我送了一块藕片进嘴里后疑惑地问:「你现在不开心吗?」 许目远侧过头看向我,我嘴里吧唧吧唧嚼得正起劲,藕片很脆,还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等我嚼完,他笑着又把吸管放到了我嘴边然后说:「现在也开心。」 我吸了一口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他,「既然现在也开心,感嘆过去做什么。」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带着笑容把头转了回去。 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帅哥,就算是夜晚,广大女性同胞雪亮的眼睛也是不会错过的。 四周投来的视线越来越扎眼,导致不顾形象胡吃海喝了一通的我只得把签子放回餐盒,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嘴,注意起了仪态。 「你不吃了?」许目远看我好像收工了的样子,问。 我:「不吃了。」 许目远:「这就吃饱了?你这战斗力不行啊。」 我:「你是穿西装的大帅哥,我站你旁边吃烧烤一嘴油,这合适吗??」 「哈哈哈哈哈哈。」许目远听完笑得差点没拿稳餐盒,「那我把西装外套脱了?真的快热死我了。」 「别别别!!!」 我赶紧制止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连领带都打了,好看到我贫瘠的词彙量根本无法形容。 本来就是大帅哥,还是西装,这让人如何招架啊! 我已经脑补到他扭着脖子用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扯领带的场景了,这会儿竟然想着想着傻笑出了声。 「你傻笑什么??」许目远不解地问我。 「没啥没啥,你小子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我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 许目远的表情根本就不像被夸了,以前晚自习逃出去上网被抓回教室的时候脸色都比现在好看一点。 第29页 我:「你干嘛,我夸你呢。」 许目远:「别别别,我被损习惯了,还是长得又丑又矮,脑子还笨,傻逼,智商不超过六十,打篮球瘾大水平低,游戏菜狗听着顺耳。」 我:「????你抖m吗????」 许目远:「......」 见我确实没有要吃的意思了,他把剩下的都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害我狠狠心疼了一把。 浪费粮食是一方面,这可是一撮毛的烧烤啊!天下第一的烧烤啊! 回去了可就吃不到了。 看我恋恋不捨伸长脖子还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许目远好笑地说:「你才刚吃完,肚子又饿了?那再去吃个kfc?」 「滚!」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饮料,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到此,夜宵终于吃完了。 吃饱喝足,人就犯困了,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吗?那赶紧上楼睡觉吧。」许目远见状对我说。 我隐隐约约记得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许目远,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拍照!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机,开始鼓捣滤镜。 「你真拍啊??」许目远看我干劲十足的架势,问。 「要不然呢??你穿过来不就是给我拍照的吗??良苦用心不能白费了啊!!」 「......」许目远幽怨的眼神投向了我。 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按下拍照键。 除了毕业照和那块校牌,我没有他其余的照片了,还是让今晚的他永远留在回忆里吧。 「记住了明天下午四点,我在这里等你。手机,钱包,身份证,该带的东西全部带好,别落下了。」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石墩处,许目远开始例行公事提醒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开心玩。」 我嫌他啰嗦,挥手跟他道了别。 走了几步又习惯性地回头,他依旧站在原地,朝我笑着。 「你每次都回头看啥呢?」这次许目远终于开口问了。 我用阴阳怪气掩饰住了内心的动摇,「这不是许大帅哥穿西装太好看了,多看几眼么。」 而他却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着说:「那以后周末请你吃饭都穿西装好了。」 无疑我是不幸的,因为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 但我也是幸运的,因为即便他不喜欢我,我也得到了他从年少到今天所有的偏爱。 只不过是作为朋友。 第十八章 大姑娘和小姑娘 我回到家,洗完澡坐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有好几次都有了「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但冷静想想,八年前不喜欢,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我妈的话还在脑子里盘旋,的确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明明都快要抽离了,却又一脚踏了回去,还越陷越深。 我打开柜子,从一个生锈上锁的盒子里拿出了那封信。 【to:许目远】 信封有些泛黄,但这几个字还清晰得很,抵挡住了岁月的侵蚀。 信里的具体内容我已经记得不太真切了,当然,我也不可能再打开看一次了。 盒子外面的锁不太好使了,我怕哪天亲戚家的孩子过来扫荡的时候把它翻出来,我便把信放进了包里。 最万全的办法肯定是撕掉,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没必要,当个时间的纪念品也好。 我又想起许目远说他高中印象最深的柚子事件,而三年经历了那么多,我记忆最深的竟然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那是高三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六晚上,虽说可以不上晚自习,但已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候,不少人还是会主动留下来在教室自习。 我和许目远出去吃完烧烤顺着香樟大道往教学楼走,两旁的路灯已悉数亮起,他突然说想去打会儿球让我先上去学习。 呼啸的冷风肆虐着,我冷得直哆嗦却还是和他一起去了室外篮球场。 也不知是谁打完球没有把篮球还回体育器材室,许目远捡起来就投了个三分,正中红心。 「我是不是很厉害??」他骄傲地侧过脸看向我,扬起脑袋得意洋洋地说。 我虽然总是嘲笑他是「阻力队员」,但他其实很有运动天赋,每次篮球赛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拖他的福,我们班篮球赛永远是观众最多的,不少文科班的女孩子组团过来看。 「对对对,你最厉害了。」我假装不走心敷衍了一句。 实际心底想的却是:他刚才跳起来投篮的样子真好看啊。 我对篮球没有一丁点儿兴趣,男生们平时挂在嘴边的nba球星我也不知道几个,却总会在体育课路过球场的时候停下来看几眼。 许目远看我一个劲对着手哈气来回摩擦生热,冷得牙颤,便说:「太冷了,你先上去呗,我打会儿就去学习。」 「没事,我就在这站着吧,休息一下。」 他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让我等一下,飞奔去了校内小卖部买了瓶热饮递给我说:「拿着,捂手。」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说谢谢了。 我们学校规定一年四季必须穿校服,冬天大家都是羽绒服棉袄外面套一件薄薄的校服跟个防尘罩一样。 许目远把外套和校服扔给我后便一个人在昏暗的球场上驰骋了。 第30页 我就站在一边,放空脑子看着他。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俩也没有再说话,但我却十分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打了一个多小时,我也就这么看了一个多小时,中间有几个高二的男生路过也加入了进来。 我便抱着一群人的衣服站在一旁,没有出现小说的情节,篮球没有砸向我。 之后我看时间住读的人快要锁教室门了,便上楼把他和我的东西都收拾好拿了下来。 周日上午是雷打不动的考试,一个晚上而已其实甚至都没有必要把东西拿回去,许目远回家也是不可能学习的。 果不其然,我把轻如鸿毛的书包和一包纸巾递给他的时候,他嫌我多此一举,但依旧说了谢谢。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时隔八年多,那天晚上他在球场上的样子依旧鲜明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时至今日也没有褪色。 这天晚上,毫无疑问,许目远又入了我的梦。 我梦到在多媒体教室,我弹着钢琴,坐在第一排的少年睡得正香。 ------ 应该是我昨天的行为让我妈感受到了危机,周日上午我刚起来她就火急火燎把相亲对象的微信推给了我,让我先聊着看。 我立马藉口想练练琴,这时候选择需要绑指甲的古筝,就没办法用手机了。 我飞奔到琴凳边一屁股坐下,装模作样开始不紧不慢剪胶布。 「江语,你过来。」我的这点小心思当然逃不过我妈的火眼金睛,她瞪了我一眼,沉着声音说。 我:「妈,现在是高雅艺术的时间,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弹!」 我妈:「得了吧,你多长时间没碰了,能弹就有鬼了。」 我:「......」 此时一直沉默着看着早间新闻的我亲爱的父亲终于发话了:「她不想你老逼她干什么,我姑娘不结婚呆在我身边,我养她一辈子都行!」 我爸出身农村,小时候穷困潦倒,曾经为了省下车钱,从镇上走了一天一夜回家,结果在村口累晕了,还好被人救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的时候,他还在割猪草。 四个孩子,大哥因为结婚家里给不起彩礼钱,给还在初一的我爸丢下一句「喜子,我以后就不管你了」后,喝农药走了了。 大姐结婚后被小姑子一群人欺负,也喝农药了。 父母早亡,仅剩的一个哥哥早早出去工作供他上的大学。 编故事都很难编出这么苦的了,大概也就余华的《活着》能一较高下了。 但我爸他真的非常争气,用知识彻底改变了命运,学习十分刻苦,那个条件下考上了名校,成了第一批鼓捣计算机编程的人。 白手起家,靠自己的双手,走到了今天。 当年大学读完,说可以去美国深造,但他想赶紧工作报答哥哥的恩情,放弃了。 我有时候会想,以我爸的聪明程度和努力,要是没有被生活绊住脚,真的去了美国,肯定能过上比现在好上几百倍的生活。 不过,那样就碰不上我妈,也不会有我了。 我妈和我爸当过一段时间高中同学,当年没啥交集,后来工作了才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 至于为什么是一段时间呢? 因为我妈本来在「快班」,后来成绩吊车尾被降级到「慢班」了。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会为当年只考上专科,没考上大学耿耿于怀。 而我妈的家庭又是另外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了。 他俩走过的路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我一直说,等有机会了把他们的故事写成小说,茅盾文学奖势在必得! 虽然我妈张罗着相亲的事情,但和大多数父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我外派回国前也从来没提过这事儿。 我爸更是走在时代前列,开明得很,对我的要求只有「过得开心」而已,无条件支持我所有的决定,从未试图干涉一分一毫。 那是初一的某天放学回家,我爸在厨房做饭,到我上大学离开家之前,我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里的所有的家务都由我爸包揽了。 我跟他说我想学古筝,我爸想都没想,答应了,周末就找好了老师,买了琴。 直到高二上学期,每个周日上午开车送我去学琴,在琴行楼下的彩票店等我下课。 我小时候学过跳舞,围棋,画画,小提琴,都是心血来潮提一嘴,我父母就帮我去联繫,上过几次课后发现果然没意思或者不合适就算了。 特长这种东西,他们觉得完全无所谓,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周末在家快乐摸鱼就行。 所以我过得这么辛苦都是自找的。 「你养得起??」我妈听闻我爸的一番豪言壮语,嫌弃得很,「别人是花钱,你姑娘是烧钱。」 我妈说得不无道理,我真的挺佩服他们的,到底是怎么把我这个烧钱的主养大的? 换我来,除了抢银行我想不到第二个办法。 我爸正准备据理力争,我妈又加了一嘴:「加个微信聊聊天而已,人家那个条件,我估计也看不上她。」 「......」 我无语凝噎。 既然你都这么觉得了,还费什么劲?? 到时候人家没看上我,尴尬不尴尬?? 我爸一听她把自己的宝贝姑娘贬低了,不乐意了,板着脸说:「我姑娘这么优秀,谁看不上??看上了我还不捨得呢。」 第31页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矛盾的重心转移到他俩身上了,反倒没我啥事儿了。 我乖乖闭嘴,远离纷争,绑好指甲开始调音。 我妈:「你口气不小啊,之前说我退休了给我每个月发工资,这时候又说养姑娘。」 我爸:「我在股市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算有点心得了,给我的大姑娘和小姑娘发工资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爸一直把我妈叫做大姑娘,也是苦了他了,一辈子碰上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姑娘」。 我妈性格和我一模一样,工作能力超绝但细节地方马虎到令人发指。她也不认路,且什么都想当然。 也不好说是我妈带着我,还是我带着我妈,我俩结伴去邻省看我表姐。 第一天去省城住一天,我爸说要提前预订宾馆被她以没必要拒绝了,结果去了到处都满了,不得已在犄角旮旯找了个八十年代的招待所。 很那想像都二十一世纪了,接水还用的热水瓶,墙是上白下绿,挂的装饰画是牡丹花开。 第二天在我爸的再三提醒下还是去错了高铁站,又颠簸了三个小时坐公交回去,给我折腾掉了一层皮。 没有我爸,以我妈的生活能力实在难以生存下来。 当然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所以我常常觉得许目远和我爸是一样的,我缺根筋的脑袋瓜子想不到的东西他都能一一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爸乐意是因为我是他的宝贝姑娘,许目远乐意我就不知道是为啥了。 第十九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不是应…… 最后在我妈「只是加个微信,交个朋友」的威逼利诱下,我还是妥协发送了好友申请,心里祈求着别这么快通过,让我有点时间缓冲。 可事与愿违,几乎是秒通过了。 也是,当代年轻人谁不是与手机为伴。 「快点,给人家打个招呼。」我妈催促着说。 我手放在键盘上,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不是社恐都被逼得生无可恋,相亲名副其实是个考验人社交能力的技术活。 早些年多多少少有些排斥社交,觉得是无意义的时间浪费,是内心空虚者的寂寞发泄。 自诩清高,人生在世,得二三挚友,足以。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对社交的排斥没有那么大了,虽然远远不到积极主动的地步,但偶尔出去见见人,总是好的。 毕竟人是社会性生物。 正在我纠结挣扎之时,对方先发话了,很正式的一个: 【你好】 我也回了个【你好】,一来一回挺像淘宝客服和买家的开场。 同时聊天对话框的返回键的旁边出现了一个【1】,我退出一看,是许目远发来的:【起来了吗?】 我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我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这次她不准备放过我了,一副刨根问题的架势,凌厉的眼神盯得我无所适从,「江语,我直接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妈,我会处理好的......」我不想正面回答,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否认的余地了。 我妈嘆了口气,换了个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沙发垫子示意我先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开口了:「江语,感情的事情妈不想多说。但你想想,如果人家日后有女朋友了,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异性朋友存在,他女朋友会怎么想?反之,你有男朋友了,你男朋友会怎么想?不是说异性朋友间不能关系好,而是凡事都要有个度。」 「我知道......」 我妈说的完全在理,我和许目远的关系远远超过了异性朋友这个范畴,的确不该再这么下去了。 「话说回来,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也要尽力去争取一次,如果不行,那就是没缘分。」 「好的......」 我也不知道当年我想要告白的行为叫不叫争取,但无论算不算,结果都是「不行」。 又听了几句她的劝告,我才回了房间。 我逼着自己下了一个不太靠谱的决心,回去以后没有正事就不要主动联繫许目远了,不过我好像并没有主动联繫过。 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请我吃饭的事情也找点合适的理由拒绝掉。 慢慢,慢慢就和这几年一样,总能淡忘掉吧。 但bgm我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的。 又和相亲对象聊了一会儿我才打开和许目远的对话框,回了一句:【嗯,婚礼怎么样?】 结果他秒回:【婚礼还能怎样?】 从前我和他打字聊天的时候,只要他不是在打游戏或者有事,一律是秒回,而且不能秒回的时候都会提前说。 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社交下,秒回真的是件很难能可贵的事情,所以我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挺闲的。 我:【你现在还能玩手机??】 许目远:【马上要开始了,趁着空闲回你几句】 我:【赶紧去忙吧】 许目远:【嗯,下午四点,别落东西。等下有段时间看不了微信】 我:【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 许目远发了个表情后就去忙了。 我暂时把他从脑子里剔除掉,继续和相亲对象聊了起来。 出乎意料,后续的聊天进行得无比顺利,我也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聊了个遍。 第32页 对方也玩音乐,大学组建过乐队。 谈吐上能看出来是个读书破万卷,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和他一比,唯一看过的书是垃圾降智小说的我仿佛小学肄业至今。 感嘆对方知识面广的同时,不免自惭形秽。 人啊,还是要多读书。 相亲啥的先放一边,交个朋友倒是挺不错的。 我从房间里出来,我妈问我和人聊得如何,我说还行,有共同话题。 她见我对人家印象不错,嘴都笑裂了,之前明明说的是「就当交个朋友」,这会儿却催我赶紧趁热打铁约出来见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主动说出来见面的。 我妈看我心事重重,也就没有再强求了。 我走的时候我妈给我带了一大堆吃的东西,箱子依旧被装得满满当当。 以前每次回国,都会带一大箱子吃的回去,后来发现无论带多少总有吃完的一天,慢慢就嫌麻烦了。 这会儿我脚都踏在祖国这片富饶的土地上了,我妈却又积极了起来。 其实她是不想让我跟许目远一起坐高铁的,但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只能这样了。 我妈再三提醒我一定要好好处理和许目远的关系。 我爸让我工作别太累了,注意身体,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开心更重要,有事一定和家里联繫。 两人只目送我上了电梯。 我又想起了龙应台的《目送》,的确如文中所说,父母子女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离别里渐渐往前走的。 愁云密布地下楼,就看到许目远站在石墩的地方等了,虽然不是西装了,但也好看。 他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把一个护颈枕套到了我的脖子上。 「刚才买的,等下能睡得舒服一点。」 「谢谢......」 「你跟我谢什么??」许目远诧异地望着我,昨天我好像也说了一句谢谢。 「那该谢的总是要谢的啊。」 「没有什么该谢的,以后不用说了。」 我搞不懂一个「谢谢」而已,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谢谢」,「你好」,「对不起」这三个词可是提高社交舒适度的金卡,用好了能解决不少问题。 直到坐上高铁,我都没怎么说话,就是揣着心事跟在他后面。 坐定以后,许目远才开口问我:「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啊。」我抬起眼,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否定了。 「还没有??你就差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我没想表现得如此明显,特别是在他面前,不过好像事与愿违了。 「那是你眼瞎,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最多就是明天要上班了。」我摆摆手,换了个嫌弃的表情。 「真的?」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当然。」 随后我藉口犯困没跟他说话就把头瞥向窗户的一边闭着眼睡了一会儿。 六点多醒来的时候,就看着许目远端着两盒高铁天价盒饭走了过来。 「许目远,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他的迷惑操作一下给我气精神了。 许目远根本不理睬我的气急败坏,对着手里的盒饭介绍说:「你要吃哪个?这个是干烧虾仁的,这个是干煸牛肉的。」 「......牛肉。」 跟他气是一点用没用,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本来就没几块虾仁,他还基本都挑给了我。 「你自己吃啊,不用给我的。」 「给你尝个味道而已。」 曾经问过好几次,得到的答案也只有同一个的问题,又在内心翻滚着,准确说是和许目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它都盘旋着。 「许目远,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离上次问应该也有几年了,即便知晓答案,我却心存着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都不到的侥幸期盼着会有稍微不同的回答。 许目远先是侧过头看了我一会儿,眼眸深邃漆黑,喉结动了动好像要开口了,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几秒,他说的还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不是应该的吗?」 依旧是这个回答呢。 从头到尾擅自抱有期待的是我,擅自失望的也是我。 何必呢? 我在内心自嘲了几声。 明明八年前就死心了,怎么事到如今还在纠结呢? 原因也显而易见,我现在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他啊。 明天是周一,周日晚上又第n次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也太惨了点吧。 不过我也没表白过,只能算得上被间接拒绝了。 「对了,你要写的bgm的具体要求,记得早点发给我哦。」以防自己再陷入思考的迷路,我转换了话题。 既然下了决心尽量不联繫了,虽然不太靠谱吧,但赶紧把bgm写完总归是好的。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又把话题扯到了吃上面:「这个不着急,先想想下周末去吃啥吧。」 「???这周都还没过去,为什么就开始想下周的事情了??」我实在有点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那要早点安排嘛,定位子啥的。」许目远不以为意。 「许目远,我们打个商量,你不用请我吃饭了,直接转钱给我,ok?」 「那不行。」 第33页 许目远斩钉截铁拒绝了我。 「行吧,那我不跟你去吃了,你找别人吧。」 听我如此说,许目远竟然急了,赶忙就问我:「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忙。」我把脸侧向窗外,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农家亮起了点点灯火。 「那你不想吃东西,想干什么呢??打游戏??剧本杀??密室逃脱??看电影??我都可以的。」许目远开始把他能想到的娱乐活动一一罗列。 我觉得好笑得很,不过没有回头,手肘撑在窗沿处,把下巴搁了上去,「就没有在家自我提升看书学习这个选项吗?」 「没有。」 许目远的回答异常干脆让我蒙了圈。 「???」我没忍住还是回头了,批评他道:「你思想觉悟也太低了吧,人活到老学到老。你个写代码的,不是得不停学习吗?」 「是要学习,但是......」许目远欲言又止,眼眸浑浊,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只不过我无从得知。 第二十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从现在开始周末要用来提升自我了, 再不济睡一天觉起来看看b站打打游戏也不错啊。平时上班累死累活,周末还在外面,累死了。」 我故意如此说着。 事实却是我每天都在期待着能和他见面的日子,再多的烦恼和疲惫, 看到许目远的时候都能飞到九霄云外去。 「一周一次也不行吗?两天都在家里呆着不会无聊吗?」许目远的语气没了刚才的不正经, 甚至已经带着点恳求了。 「不会, 这不是你说的嘛, 我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眯起眼睛,盯着他追问道。 「我就是想......」 「想什么?」 许目远愣住了, 好看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大概惊于我突然锋利的态度,半晌后说了句:「没什么。」 其实我刚问完就后悔了, 我怎么能用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我喜欢的人呢。 不过这样一来,总该能让他不要再频繁和我联繫,慢慢疏远距离的话,我也能变得不太在意了吧。 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我一直侧向窗户,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许目远插上耳机,闭着眼睛睡去了。 我微微嘆了口气, 心口堵得厉害,鼻子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视线也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汽。 越想越难过, 旧的回忆夹杂着新的回忆疯狂翻滚着, 眼泪决了堤, 「吧嗒吧嗒」往下流。 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凭它们爬满了整个脸颊。 真是好笑,当年都没有哭, 现在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在这件事情上,时间的流逝好像并没有让我成熟多少。 我讨厌眼泪,它除了让你看不清眼前的路,对解决问题一点用都没有。 总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都在一瞬间,但我现在甚至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瞬间情绪崩塌了。 记得上一次哭是去年年末,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在十二点钟前离开公司,好不容易有天周五十点多回家,累到神志不清却还是兴致勃勃点开了一直追的剧集,以为攒了好几集能一次看个够。 结果因为我忘记年末电视台调整了播出的时间,实际上一集更新都没有。 就那个瞬间,我坐在电脑前嚎啕大哭。 明明生活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剥夺我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期许? 仅此而已。 而此时的我又是为何而哭呢? 因为他不喜欢我? 应该不是,要不然这么些年为什么没哭,偏偏在今天呢? 我想不明白。 实在哭得太厉害了,不得已吸了两下鼻子,没想到就把旁边的人弄醒了。 「怎么了?」许目远突然的一声把我吓得够呛,竟然忘记了现在是千万不能回头的。 许目远从来没见过我哭的样子,看着我没了形状的脸,足足愣了十秒钟后,慌了。 除去那个晚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江语,你别哭,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我道歉,都是我的问题......」许目远去拿包里的纸巾,手抖得厉害,还弄掉了两次。 把纸巾递给我,就一个劲道歉,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很想解释,不是他的错,但我有预感如果我此时发出声音就再也绷不住了,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死死咬住嘴唇然后不停摇头。 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视线被泪水彻底淹没。太模糊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总算是缓过来了些,这期间许目远一直道着歉,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是自己的问题。 擦干了面颊上残留的泪痕,我现在的脸一定很可怕,说不定因为眼妆全花掉了,还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灰色痕迹。 「不是你的问题,你道歉做什么......」我还在低声抽泣着,但好歹是能说出话来了。 许目远看我终于是出声了,舒了一口长气,懊恼地说:「我感觉就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 「真的不是啊。」 「那是因为什么?今天上午微信上还好好的,下午情绪就不太对了。问你还说是因为明天要上班了。」许目远的语气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满是温柔。 第34页 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我自己的情绪整理都没做好,说不出来原因。 「没什么......」 「哭成这样了,你跟我说没什么,你觉得我会信吗?」许目远惊讶地望着我,大概有种被我当傻子的感觉。 「你是傻子,应该会吧......」 「......」 我没有说话,就抿着嘴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看看着就破涕为笑了。 他的脸果然是有魔法的啊。 「你真的好好看啊。」盯着盯着,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有精力说这话了,应该是好点了。」许目远嘆了口气,一副拿我没什么办法的表情,「我真的吓死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你紧张个什么??」 许目远心有余悸般拍拍胸口,向我诉说着刚才的惊险:「认识这么多年,没见你哭过,我能不紧张吗?心脏都要骤停了。」 「得了吧,有这么夸张??」 「有。」他这一声说得特别用力,眼神格也格外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 我低头轻声道了歉。 「你跟我道歉干什么啊?是家里的事情还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许目远拧开了一瓶水递给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清楚,我自己能解决的,你不用管我。」 某种角度他的确有办法解决,只是不可能而已。 「这话说的,我怎么能不管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许目远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一抬又不正经了起来,「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又喜欢看我穿西装吗?那就每周出来一次,不多就一次,满足你的愿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目远不仅脸有魔法,他这个人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魔法本身了。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能把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对了,婚礼怎么样?」我岔开话题问了问。 许目远痛苦的表情仿佛经历了一场地狱业火的酷刑,「能怎么样,差点给我热中暑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我感觉你下次参加婚礼别穿西装了,你会抢了人家新郎的风头的。」 许目远:「还行吧,兄弟们穿上西装都挺帅的。」 他说的不无道理,西装是个神奇的物件,能把男孩子的颜值拔高几个档次,平时不算太好看的,穿上西装也能加个几分。 而许目远这种本来就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的,穿上后只能让人感嘆造物主的不公平。 「啊对了!」许目远突然掏出手机,给我发了张今天婚礼的自拍说:「没抽出空找人拍全身,你将就一下。」 照片里的他好看得又让我的语言系统丧失了功能。 「不过你别拿来撩妹啊,到时候人家妹子要求见面,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去的!」许目远还没忘记补充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我哭笑不得。 加上这张,我一共有三张他的照片了。 一张是班级毕业照,一张是我找他要的校牌,而第三张是他主动发给我的自拍。 许目远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果不其然又开始兴沖沖地说下周末吃饭的事情。 他成功用自己的脸和西装让我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决心动摇了。 加上今天还狠狠哭了一场,我想着就算要划清关系,也还是得慢慢来。 朋友一周见一次,在正常的范围内。 当然这都是我为单纯想见他找的藉口。 就让我再沉溺一段时间吧,反正外派明年就结束了。 ------ 工作一旦忙起来了,根本无法顾及其他。 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在十点前离开过公司,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大楼里出来,回身看着几个楼层还是灯火通明,都有种恍惚感。 真的好累啊。 本来头发就掉得厉害,最近更是随便用手一撩就掉个十来根,这样下去秃头指日可待。 每次洗头看着浴室地上大把大把的头发,心头都不免一紧。 微博推送的防脱发gg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但是能怎么办呢? 这个年纪除了努力,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这周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给外部mail address发邮件的时候忘记给添附的excel加密码了。 数据安全就是公司的命门,看上去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作为security incident已算是在大会上点名批评的严重错误了。 我是个在细节处不够注意的人,没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自己公司内部写了份检讨,给客户公司还要提交防止再犯的对策,算是捅了个大篓子。 周五晚上从公司出来是十一点半,心力交瘁。 这几天我似乎想通了一些,既然外派到明年夏天就结束了,等我回去,我与许目远隔了万水千山,再多的喜欢也会被距离隔断,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淡了。 那现在尽情享受仅剩的时光便好,大不了上飞机前把他微信拉黑。 如此一想,我也没什么纠结和顾虑了。 辛苦了一周,我现在特别想见到许目远。明知道是任性妄为,理智也告诉我周五晚上十一点半跟异性朋友打电话,但凡智商超过六十的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可我依旧选择拨通了微信电话。 第35页 对他我只是异性朋友,对我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啊。 第二十一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刚打过去, 许目远就秒接了,他的声音特别焦急,说的话让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许目远:「你人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你在说什么胡话??」 许目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没有啊, 我刚下班从公司出来。」 许目远:「......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 吓死了。」 我:「傻不傻啊, 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就算遇到了那也是给警察打电话啊!!」 这个点已经没有地铁了,我站在公司大楼前准备打完电话叫辆顺风车回去。 果然给许目远打电话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他真的是我快乐的源泉。 许目远:「这个点没地铁了吧,你在楼下等着,我来接你。」 我:「不用啊, 我叫滴滴就行。」 大概是最近滴滴频繁登上热搜,事件层出不穷,许目远死活要过来接我,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自己叫车。 我拗不过他,同意了,内心的欢呼雀跃差点就要表露在声音里了。 周五的晚上可以见到他,太幸福了。 说把电话挂了等他开车过来, 许目远不答应,说得一直连着确认我的安全。 我也是在国外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哪里需要他操心到这个地步?? 没多久我听到手机里传来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动作还挺快的。我突然脑子短路问了一声:「你有驾照啊?」 「......」许目远显然被我愚蠢的问题弄无语了, 沉默了三秒后回:「没有, 我无证驾驶,开车在夏威夷学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被他柯南式的回答逗笑了。 「这周事情特别多吗?」 想起这周捅的娄子和一如既往的修罗场,我嘆了口气, 带着疲惫不堪的语气说:「多,还犯了大错,真的好累啊。」 我们平时在微信上没有事是不会聊天的,大家工作都忙。 但许目远会孜孜不倦把各种餐馆的信息发过来,问我想吃哪个。 我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随便。 真不知道许目远的脑回路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他给我来了句:「等见到我肯定就不累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化身你老闆,说赠与我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那我见到你肯定就不累了。」 我们两个说话,往往都正经不到五句,总有一方会先跑偏。 但他其实没有说错,我的确见到他就不累了。 离得不算太远,大半夜也不堵车,没多久就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灯晃眼得很。 许目远把车停好,等我看清他的时候。地铁老人手机,黑人问号,各种熊猫头的表情包在我的脸上乱飞。 他发神经又穿了一身西装,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许目远,你是不是有病???」 许目远倒是不以为然,笑嘻嘻地给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您请。」 他好像是洗过澡了,头发有点湿漉,还能闻到洗发水好闻的香味。应该是着急出门,西装穿得不算太仔细,但却也繫上了领带。 「不好意思,谢谢,这么晚麻烦你了,是准备睡觉了吧。」 我心生了愧疚,后悔刚才一时兴起发神经给他打电话了。 人不该如此任性的。 「不好意思,谢谢,麻烦你了,你以后再说我真的会生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许目远的脸上是没有笑容的。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好不好!」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怎么懂礼貌在他那里成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咱们之间需要基本的社交礼仪吗?」许目远眯着眼看着我,幽幽道。 我抬眼反问:「为什么不需要?」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需要,你如果再说,以后就没西装看了。」 这话许目远说的十分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目远啊,许目远,在逗我开心方面,你真是个天才啊。 我:「好好好,不说了,绝对不说了,看不了我们许大帅哥穿西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目远:「我感觉你把我当傻子了......」 我:「还需要我把你当傻子??你不就是傻子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刚刚说得没错吧,你见到我就不会累了。」 今天的夜空上星星特别多,我抬头看过一眼,可此时眼前人的笑容比它们都要灿烂多了。 后来他逼着我把他设成了紧急联络人,一键能接通的那种,遇到危险一定先联繫他。 ------ 这周的大餐是韩料,定在了周日的晚上。 我对韩料的态度一直是如果偶尔吃一次那是非常不错的,但若是一周吃一次就不太受得了了。 周六一天我老老实实在家看了一天书,许目远周五晚上来接我的时候,旁敲侧击,各种暗示问我周六要不要也出来,被我斩钉截铁拒绝了。 他是没有朋友吗?怎么就赖上我了呢?王昊,刘凯他们是塑料兄弟吗? 如果可以我当然是希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的,碰上闰年多了一天还觉得血赚的那种。 第36页 不过,也就说说而已,就算是夫妻情侣也没这样的。 我怕许目远又发神经穿西装来,特意强调了好几次,还好他照办了没头铁。 许目远把部队锅,大骨汤,烤五花肉,石锅拌饭,统统点了一份,都快赶上吃播的量了。 「行了行了,猪都吃不下这么多,别点了。」我看着竟然还在看菜单的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他抬眼望着我,淡淡来了句:「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比猪能吃。」 「滚!」 我在周五晚上拥有全世界,就会在周日晚上失去全世界。 每每到周日下午,第二天要早起上班的失落感就让人提不起精神。 但现在不一样了,许目远坐在我的对面,若是每周都定在周日晚上的话,我再也不会失去全世界了。 我不是那种喜欢说自己事情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听他眼睛闪着光,兴致勃勃说着。 游戏的事情也好,工作的事情也好,从前的事情也好,只要是关于他的,即便再小的事情我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知道我的性格,但时不时也会问我两句。 吃饭的时间正好赶上阴阳师寮的道馆,平时工作忙参加不了,周末还是会冒个泡的。 「江语,阴阳师有这么好玩吗?」许目远的无语与鄙夷溢于言表。 「还行吧......」 我手游玩得不算太多,现在还在坚持的也只有阴阳师了,之前被他吐槽的恋与好久没开了,老公们一定都非常想我吧。 许目远把手伸出来,示意我把手机拿过去,他要好好看看傻子才玩的游戏到底长啥样。 我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跟他解释,倒也指望不上他能入坑。 「你氪了多少钱?」许目远听着听着,突然问了个让我背嵴发凉的问题。 我干咳了两声,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糊弄说:「不多......吧......」 开荒的时候式神不全,氪金抽卡上头了好几次,有些难以启齿。 「五位数肯定了,开头的数字是几?」 这傢伙一点不给我留面子,凌厉的眼神准备刨根问底了。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了,他却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查你银行卡余额。虽然给手游氪金的行为确实很傻逼,一单648买主机游戏或者steam它不香吗?但你玩着开心就好。」 「???那你刚才眼神那么凶干什么???搞得我还以为花的是你的钱呢。」 「我就是随口一问,哪里凶了?」许目远投给了我一个无辜可怜的眼神,「那我给你氪几单648?」 「???你神经病啊!!」 我正被他毫无逻辑的迷惑发言弄得头晕目眩,桌山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横屏的上方弹出了微信的提示。 【吃晚饭了吗?】 【在干什么?】 【推荐一首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是相亲对象,上周末被逼着加上微信以后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但别人主动发来的消息,出于礼貌还是不得不回的,加上有共同话题,也算不上尬聊。 「谁啊,还推荐你一首歌,这么文艺?」许目远也瞧见了这几条信息,好奇地问我。 「我妈逼着我加的相亲对象。」 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老实说了。 「什么??你要去相亲了??」 许目远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好多个分贝,弄得旁边几桌的客人都闻声看了过来。 「小点声!!」 我赶紧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别这么大声,又对着周围鞠躬道了歉。 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是震惊而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的难过。 我陡然间愣住了,我不懂我相亲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为何如此之大。 是因为没人在周末陪着出来吃饭了吗?他不像没朋友的人啊? 然而下一秒,许目远的表情又恢复如初,让我甚至怀疑起了刚才的一瞬只是错觉。 「感觉如何?之后是要见面吗?哪里人?做什么的?多高?学历怎么样?」许目远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我仿佛置身和平公园相亲角。 我:「你怎么比我妈还积极啊。你这么感兴趣,要不介绍给你?」 许目远:「这不是担心嘛。你这么蠢,被骗了怎么办?」 我:「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我朋友圈有几个妹子挺不错的。」 许目远:「我还需要你给我介绍对象??」 也的确如他所说,就凭他的脸,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得了。 许目远把话题拉回了我身上问:「那你觉得相亲对象怎么样?」 我:「上周才加上,也没聊什么,怎么评价?」 许目远:「就是感觉,感觉。」 我:「感觉??什么感觉?还算聊得来,有共同话题。」 许目远:「那你要和他见面了???」 我眯着眼睛,一脸迷惑地打量着他,搞不明白他为何对相亲有着如此浓厚的兴趣。 我:「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吗?要不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给参考参考,说是我表弟?」 许目远:「不行,得说是表哥,不能让你占便宜。」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看这架势还真想和我一起去。 第37页 然而笑着笑着,胸口猛然又是一阵苦涩袭来,笑不出来了。 「他不喜欢我」这个命题下本就如山的铁证又多了一条呢。 他的反应作为狐朋狗友再正常不过了,可但凡喜欢过我哪怕一秒都不该是如此。 想通了和不再难过了果然不是一回事呢。 第二十二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吃完饭, 许目远送我回家,小区门口,又是啼笑皆非的一句:「下周想吃什么?」 每周都有一次诸如此般让人哭笑不得的对话。 我:「许目远,首先, 我们认识十一年了, 你没有发现问我想吃什么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吗?再说, 朋友间要雨露均沾, 你也请请王昊和刘凯他们吧。」 许目远:「他们做梦吧。」 我:「那下周你让我出钱,我们就去吃, 可以吗?」 我真不是市井小民想占他便宜,许目远有一万种趁我不注意偷偷结帐的办法,我想买单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我想着之后送个贵重点的东西把钱都还回去。 许目远把嘴角耷拉下来, 不太情愿地说:「那吃楼下的牛肉面吧。」 虽然楼下的牛肉面也是人间极品美味,但到底是我的哪个行为给了他我是揭不开锅穷光蛋的错觉?工资都如实跟他说了,不应该啊。 上班我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优衣库天下无敌,包更是装不下a4的全是耍流氓,高跟鞋?不存在的。 确实寒碜了点,但那是因为工作它不值得精心打扮, 而不是我加入丐帮了啊。 ------ 正好碰上客户公司的golden friday,这周五我是八点下班的,没错, 八点! 所谓golden friday也就是每个月有一天周五, 公司提倡不加班, 都按时回家。 外企很喜欢弄这类华而不实的企业文化,「提倡」二字是个什么意思,字典里解释得很清楚。 如果手上有事, 别说golden friday了,就算是diamond friday那也是事情做完才能走人。 我们组因为这段时日加班太多了,组长大发慈悲让我们全员八点准时滚蛋了。 回到家我之前下单的midi键盘也到了,连接上fl studio,钢琴拉了个万金油的古风和弦,放空脑子用古筝写了段旋律,配上最简单的笛子和合成器里自带的音效,练手鼓捣了一会儿。 古风,我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词。 传统民乐用的是五声音调即宫商角徽羽,广义来说,没有4和7就是古风,古筝上随便乱弹,人人都是古风作曲大师。 不考虑质量只在和弦的框架里随便拉音,我一天写个一百首毫不夸张。 但是许目远让我写的东西,我是生怕发挥不好,趁着有时间还是多练练好了。 虽然他也不懂吧,能以为《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是出自我手的人,能指望他懂啥。 我找了一些经典古风bgm,准备再分解音轨后好好研究研究,许目远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这周末不是我俩出去吃东西,而是叫上王昊,刘凯,去许目远家煮火锅,顺便打游戏。 许目远:【你周日想吃什么?】 我:【??不就是在火锅底料里扔食材吗?这有什么好问的,看着买呗】 许目远:【我还准备炒几个菜。小炒肉?干煸牛肉?酸菜鱼?水煮鱼?你想吃啥?】 我:【我先说我不是不信你的厨艺哦,煮火锅就够了,炒菜好麻烦啊】 我体谅他辛苦,没必要这么麻烦,这傢伙给我来了句:【我弄又不是你弄,你负责吃就行了,麻烦什么?你今天不加班?】 我:【对!八点就下班了,我现在已经在家里了!】 见我在家,他火急火燎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当代年轻人,都是能发信息,绝不打电话,他是能打电话绝不发信息。 而且他真的没有被开除吗?为什么这么闲?年末效绩不达标没了年终奖可怎么办? 我怨念地点了接通,问他:「你这个人对打电话没有恐惧心理的吗?」 「我跟你打个电话,我有什么恐惧心理,打字太麻烦了。」 许目远报了好几个菜名,硬要我选几个想吃的,「随便」这招不好使了。 「对了,同学聚会你去吗?」我想起本地的高中同学微信群里,积极分子组织了聚会,时间还没定好。 「你去我就去呗,那几个我也不算特别熟。」许目远回我说。 「为什么是我去你就去??」 「你一周只出来一次,同学聚会占用了机会,你去我不去那那周不就见不了面了。」 许目远这话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似乎其中的逻辑和1+1=2一般没有解释的必要。 我顿感无语至极,问他:「???朋友每周都要见面的吗??」 「是的。」 许目远的回答铿锵有力,让我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对朋友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不过想想也合理,一直以来他对朋友的定义确实问题很大。 我前两天问过周亚楠去不去,她说不加班的话去去也无妨。 我对同学聚会还挺积极的,有几个人毕业后就没联繫了,而且无论如何,能见到曾经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奋斗过的人们都是很难得的。 ------ 周六,我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突然,有一种特别想打lol的冲动。 第38页 我把突如其来的想法统一称为「神的旨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从了。 我给许目远发了个微信,让他把上次网吧里借我的号发过来,顺便也开始下载国服客户端了。 这么说来除了上次去网吧,我还真一把国服都没打过。 许目远:【???不是要在家里好好看书学习,提升自我吗???】 我:【那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啊!劳逸结合懂不懂?】 许目远:【......那咱们去网吧打,我现在来接你】 我:【别别别,在家就行了,出门还要化妆,好麻烦啊】 许目远:【那就别化妆了啊,你特别好看,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我:【滚!】 我在家打游戏而不是学习的事情暴露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不化妆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不化妆已经不敢出门了,也不是说妆后颜值改变有多大,只是习惯了而已。 而且,见喜欢的人,我能不化妆吗? 天气已经入秋,短袖是穿不住了,我套了件长款卫衣和短裙,运动鞋,背了个帆布包就出门了。 许目远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斜着眼问我:「这个天气穿短裙,冷不冷啊?」 在国外这些年我习惯了穿得很少,以前见面没少被他吐槽。 「你是我妈吗??管这么宽。」 「我这是关心你,冻感冒了怎么办?」 「少废话,走走走,我不冷!」 有一种冷叫我妈觉得我冷,还有一种冷叫许目远觉得我冷。 许目远屁颠屁颠去给我买了杯热饮,我们往上次的网吧走去。 没想到工作后还有去网吧打游戏的离谱事情发生,还不止一次。 我们要了个双人包厢,开机后许目远没忘记提醒我把身份证收好,并且看着我收进钱包才放下心来。 「你身份证给我看看。」我坐到沙发上像个太上皇,把手一伸下达了命令。 「你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许目远嘴上如此说着还是老老实实把身份证递给了过来。 照片还是原来那张,好看,真的好看。 身份证是妥妥的照妖镜,这上面照片好看的人,现实中一个个都是神仙。 我拿着他的身份证,再次感嘆了一句废话:「许目远啊,我要是有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好了。」 许目远:「长成我这样,能怎么样?」 我:「撩妹啊!当个花花公子,每周换一个女朋友,玩够了傍一个富婆!人生赢家!」 许目远:「......那还好你没长成我这样。」 我:「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目远:「错了错了,你很可爱......」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的挺可爱的,我没有骗你。」许目远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眼睛晶亮晶亮的,倒像是在说真的。 「滚!少废话,快给我输帐号!」 我催促他别说些有的没的,他乖乖凑过来输了帐号密码还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就不信呢。」 我没有回覆什么,只是感觉喝进嘴里的热饮好像比刚才甜了不少。 许目远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我让我盖在腿上,我保持黑人问号的表情盯了他十秒,最后还是妥协了。 看来他是真的觉得我冷。 他自己的号这个赛季是铂金二,给我的号是铂金四,能双排。 上次是灵活组排,想怎么打怎么打,现在是rank,我有段时间没玩了,不太敢打单线,就说给他辅助。 许目远是五个位置哪个都能玩,主ad。 「我选个啥辅助啊?」我在一排英雄里挑挑选选,问他。 「随便,反正这种局我一个人就能把对面打穿,不用你。」 看他小子洋洋得意的嘴脸,得搓搓他的锐气,我故意说:「你这么说我摆烂了哦,妖姬怎么样?」 「......你不补我的兵,应该可以的。」 「切,就吹吧你。」我也就随口一说,没有真的摆烂,毕竟还有其余三个队友呢。老老实实选了个软辅,在后面给他套盾加血。 我辅助位玩的不算多,没有任何对线细节可言,就站他后面,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许目远还真没吹牛,我去按着他提示的位置在野区插了几个眼,回来他一打二把对面双杀了。 「江语,江语,看我这波1v2双杀帅不帅???」他兴奋地侧过头来望着我。 网吧包厢的灯光昏暗,屏幕的光映在了他的眼眸里,像是坠满了星星。 「帅,帅!」我回答得异常敷衍,因为我刚才压根没注意下路发生了什么。 许目远鸡贼,一眼就看出来我在敷衍他,给我不留面子戳穿了:「你这个态度明显就是没看吧。」 「哪能啊?看了看了,英姿尽收眼底!」 我都这么说了,他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给我看他的天秀操作:「这局打完我一定要给你看录像!」 许目远像个考试考了满分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父母表扬的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我从泉水里出来,滑鼠点了下路线上后就一直傻傻盯着他看。 「你别傻站在原地啊!」 许目远这么喊了一声我才慌乱间把目光投向屏幕,原地给人撸了一套技能,赶紧交了闪线保住了一条命。刚上线就又残血了,不得不b回城。 第39页 「你玩游戏不看屏幕,盯着我看干什么?」许目远看我这波脑淤血操作,语气里尽是道不尽的沧桑。 我临危不乱,把滑鼠重重移动了下位置,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这不是屏幕没你好看吗?」 许目远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双手还在操作着,嘴里却说了一句我以为是幻听的话:「那以后就都只看我吧。」 我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他在说什么,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沉默着把注意力重新投向了游戏。 可乱了的心神怎么都无法再集中了。 第二十三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周日我们约的十一点在许目远的小区门口见, 他觉得以我的认路能力不可能找到地方,硬是要来接我,被我不由分说地拒绝了。 开玩笑吧,离得也不远, 我一定要证明自己! 我想着不能空手去, 在地图上查到附近有个泡芙店, 便跟着导航过去买了一盒, 准备等下大家一起吃。 然后就喜闻乐见找不着路了,明明走去泡芙店的时候顺风顺水, 怎么这会儿把定位选到许目远家就出问题了呢? 肯定是他家的地址有问题,绝对不是我有问题。 我是个有骨气的人,现在给他打电话定会挨一通嘲笑, 我得自力更生。 正前后左右张望着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我。 「嫂子。」 我回过头去,是王昊和刘凯两个人。 天助我也! 于是我便搭了个顺道,跟着他们往许目远家里走去。 「你俩真别再叫我嫂子了,我和许目远只是朋友关系。」我想着现在正好只有他二人在,是个澄清的好机会,便说。 我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 他俩还是没半点要相信的意思,反而是试图来说服我了。 王昊:「嫂子,你也别怪我们不信, 随便换个认识许子哥的人, 谁都不信啊。许子哥长得巨帅, 工作能力强,对朋友特别仗义,家庭条件也好, 不是一般招女孩子喜欢,这嫂子应该知道。」 我:「嗯。」 许目远的长相加上他的为人,怕是姑娘们都拿着爱的号码牌排着队呢。 王昊:「许子哥是很会照顾人,但是吧,照顾到嫂子你这个地步的,我们是真没见过啊。」 我:「......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解释不清楚,因为我也搞不懂。 只能勉强归结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王昊:「许子哥整天就在群里问我们有没有好的店子推荐,他要带嫂子去吃。我们几个绞尽脑汁给他列了一大堆,还说不够,因为一周要吃好几顿。」 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对,事实确实如此,但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可能是他钱没地方花。 王昊和刘凯看我的眼神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估计以为我是神经大条那类的。 王昊;「嫂子,他整天几乎就是围着你在转,我们群里喊他根本就喊不动了。周末都是默认留给你的。」 刘凯:「嫂子你记得咱们第一次吃烧烤的时候吗?许子哥把你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特意去奶茶店买了喝的。还有咱们上次去网吧,他提前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啊,让我俩别抽菸了,怕熏到你。你说这......」 王昊:「嫂子你是不是有个周五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跟他打过电话?那天我们喊他出来喝酒,他说洗澡了不想动了,好说歹说终于答应了,结果突然说要去接你,给我们几个整无语了。」 刘凯:「像今天这样去许子哥家,煮火锅就煮火锅吧,他还要炒菜。我们以前去的时候,想让他露一手,没门。今天他起大早去买菜,说新鲜的好,总不能是为了我俩吧??」 王昊:「就昨天,嫂子你是不是喊他打lol了?他在家,一个ad,站在泉水里回你的信息,我们第二波都打完了,他还没出来。直接发起了投降说全部点了,不打了,他得走人了。兄弟几个真的心都凉了。」 刘凯:「这些事情许子哥肯定没跟你说过。我们和他认识这么久,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的。只要不瞎,不对,瞎了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啊!」 他俩一人一句,说了不少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懵懵懂懂听着。 「完全搞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问他也是朋友,问你也是朋友。朋友有这样的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和许目远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我才问过了。 他说好朋友间这样是应该的。 他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信。 快走到许目远家了,两人再三提醒我千万别让许目远知道他们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他们的话在我内心久久挥散不去,按了门铃,许目远开门,我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昨天带你赢了一个下午,应该没有犯错啊......」他见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看架势是道歉的话已经在嘴边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认错总没错。 王昊和刘凯两人连连摇头,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我把手里的泡芙递给许目远,没有说话,换上他准备好的拖鞋进了屋。 许目远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和他的人一样,不落一点灰尘。 客厅里沙发正对着一个超大的电视,旁边的一个大柜子里塞满了游戏,一看就知道是个游戏宅。 第40页 我像个首长到地方视察工作一样,许目远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看我一直板着脸没说话,终于忍不住提心弔胆开口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回过头,深感迷惑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总之先道歉准没错。」许目远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 我现在的心乱得很,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内心激烈碰撞着,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也比往日复杂了许多。 「你想多了,我好着呢。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把奔涌的情绪暂时压住,挤出笑容问了声。 「没有没有,你尽管坐着,游戏你随便玩。」许目远赶紧招呼我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杯饮料,把装满零食的框子推到我面前,又跟剩下两人说:「你们来搭把手。」 他俩应了声,看向我的眼神也十分复杂,我解读了一下应该是:看吧,我们说的没错吧。 他们三个在厨房里忙活,我就坐在沙发上,别说开ps4了,连拿出手机的心情都没有,就直愣愣地看着电视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发呆。 喜欢,不喜欢,这是两个完全的对立面,不存在模稜两可的情况。 为什么总要给我错觉呢? 明明八年前就得出了结论,且一次又一次证实了结论的准确性,为什么此时我的内心依旧无法平息呢? 我喜欢他,所以即便知道结果,却还有说不定他哪天就喜欢我了的侥幸。 这是人很正常的心理,无可厚非。 可许目远为什么总是把这种侥幸放大,让我产生结论可能会被推翻的错觉呢? 我搞不懂,这么些年,怎么都搞不懂。 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三个小声在厨房议论着。 许目远:「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了吗?」 王昊,刘凯:「没有......」 许目远:「奇了怪了,昨天送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就这个态度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王昊:「......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许目远:「她没睡好不是这样子。」 刘凯:「......那是不是因为你没去接她?我们碰上的时候,嫂子拿着手机左顾右盼像是找不到路的样子。」 许目远:「......离谱,我说我去接她,她死活不让,说自己绝对能找到。」 「哎。」我长嘆了一口气,许目远以为我没听见,虽然小声,但关键句子都进了我的耳朵。 想着不能因为我纠结的情绪影响到大家的兴致,我使劲拍拍脸颊,示意自己不要再想没有结果的事情。 我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朝里面探了个脑袋,笑着问:「你们三个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三人齐刷刷回头,异口同声:「没什么!」 后面我也的确没想杂七杂八的事情了,因为许目远这小伙子做饭真的太好吃了! 他问我以后,我选了几个看上去简单点的炒菜。但说是简单,每一道工序下来,也要花不少心思。 他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睁圆了眼睛追着问味道如何。 我没有吝啬对他的夸赞,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就没停过。 王昊和刘凯二人是第一次吃到许目远做的饭,痛哭流涕,惊为天人。 饭桌上我还是听着他们三个眼睛闪着光,兴致勃勃地说着游戏的事情。 生活真的太美好了。 我如此想着。 比起做饭,阻止大家自力更生的最大因素其实是收拾残局。 满桌的油污,剩菜,洗碗刷盘,收拾厨房这些附加工作比做饭本身要麻烦太多了。 做我当了甩手将军,收拾再当实在说不过去了,我便要一起弄。 结果他们三个一致让我坐在沙发上,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动手。 「你尽管坐着,剩下的不用管。」 我看他们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样子,觉得好笑,但双拳难敌六手,只得妥协了。 「许目远,我能在你家到处看看吗?」我问了他一声。 到别人家做客,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随意走动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你随便看,这有啥好跟我说的。」许目远在厨房里喊道。 王昊打趣说:「许子哥就没有不能被嫂子看到的东西吗?」 「滚,我光明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许目远的家还挺大的, 客厅,餐厅,还有一个卧室和书房。 客厅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很简单的陈设找不到多余的家具。 我打开了卧室的门, 床, 衣柜, 床头柜, 檯灯,没什么好说的。被子被套都是纯灰色的, 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挂东西。 不过这种地方要挂除了结婚照好像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总不能挂喜庆的牡丹花开吧。 书房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我走近了看, 摆满了各式各样编程的书,英文的不少。想从前许目远最头疼的就是语文和英语了,没少拿英语选择题来膈应我,都是但凡智商超过六十就绝对问不出的问题。也不知道他啃不啃得动。 即便得到了他的允许,我也没有要开书柜的打算。 然而我隔着玻璃看到了一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高中我妈找出版社自费出版的,害我丢人丢到家的,钢琴自作曲集。 第41页 想到这茬我两个太阳穴就疼得厉害。当初她张罗得可积极了, 就差给我家小区本口的保安大爷也搞一本了。 许目远听说这事儿以后,死缠烂打,非要我送他一本, 说出钱买都行。 最开始我死活没同意, 这种丢人现眼, 註定要成为黑历史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但他实在是太烦人了,整天挂在嘴边,胡搅蛮缠就是要。 后来我受不了了, 勉为其难给了他一本。 结果许目远蹬鼻子上脸,还要签名版的,说万一以后我红了,他手里的这本就是宝贝,能卖钱。 我无语至极,奈何确实拗不过他,还是给签了。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留着,是从老家带过来了吗? 千里迢迢把这东西带来是为了啥?等我红,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不愿在黑历史上做过多停留,我的眼睛又继续在书柜里扫着,除了书和相框,只有一个狭长的黑色盒子。 看到的一瞬间,我的心猛然跳了几下。 「咚,咚,咚」,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个黑色盒子我太熟悉了,里面有一根钢笔,是我送给许目远的毕业礼物。 本来还应该有一封信,但最终没有送出去。 我想了好久好久该送他什么,最后选择了一个绝对用不着的东西:钢笔。 给他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吐槽说我没有一点眼光,这东西他一辈子都用不着。 一辈子用不着的东西,为什么八年了,它还躺在柜子里呢? 我还是没有打开柜子,只是怔怔地看着里面的盒子,一直看一直看,什么都没有想,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一直看着。 「江语,出来吃水果了。」许目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开门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许目远,这么多年了,这玩意儿你还留着呢??」我指着柜子里的钢笔盒,假装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 「你送的我能不留着吗?」许目远走过来打开柜子,把盒子拿出来,「不过我没用过。」 「我送你的时候,你嫌弃死了,是说了一辈子用不着的。」 那日他的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关键的信没有一起送出去,平时习以为常的嫌弃格外扎眼。 「不是用不着,是捨不得用,这东西用几次就坏了。」许目远把盒子打开,历经八年时光的钢笔静静躺在里面。 「一根钢笔而已,又不贵,坏了再买呗。」 我笑笑,伸手就想去拿钢笔,谁知这许目远突然把盒子拿开了,当个宝贝似地用手护住说:「不行,你不能动。」 「???我送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动???」 「你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理倒是不歪,但一只钢笔而已,价格我忘记了,肯定贵不到哪里去。 「行行行,我不拿了,你这么喜欢钢笔我再送你几根好的呗。」 就算人是会变的,但我还是不太相信许目远会变得喜欢这种东西。要是真喜欢那也正好,到时候我走人的时候送一根贵的好了。 「八年前送的,和现在送的能一样吗?」 的确如许目远所说,礼物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是送的人给它赋予了意义,而八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很难说给它赋予的意义是相同的。 不过相同或不同,眼前的人也不会知道。 「还有这本书,我能收回去吗?」我不再想钢笔的事情,指了指柜子里我的自作曲集,面带诚恳地发问了。 这种黑历史,还是尽早销毁得好。 「不行。」许目远拒绝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为什么?」 许目远:「我的东西。」 我:「我花钱买,你随便开价。」 许目远:「一个亿都不卖。」 好说歹说他都不肯,甚至用身体挡在了柜子前怕我用抢的,眼神是熊妈妈护着小熊的那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抢他的房产证呢。 「哎。」我深深嘆了口气,又确实拿他没办法。要怪只能怪我妈真的太害人了,脸都被她丢尽了。 许目远把钢笔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们从书房回到了客厅。茶几上放着满满一大盆水果,枣子,梨子,葡萄,什么都有。 我高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带一盒水果到学校去,偶尔也会在校园内的水果店买,当然还是许目远给我买的情况多。 「许目远,你小伙子不错啊,还是要多吃水果。」我拿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很甜。 「我可不吃,你来我才买的。」 「你俩吃吗?」我又转过头去王昊和刘凯两人。 他们都摇摇头,三个人似乎都没有要动那盆水果的意思。 所以那么满满一大盆都是给我准备的??我是猪吗?? 明明水果这么好吃,男孩子怎么就没兴趣呢。 「你过来,吃点水果。」我招了招手,打算强迫许目远吃点,能补充维生素。王昊和刘凯我没立场多嘴,他我还是能管管的。 话说回来,又不吃蔬菜,又不吃水果,许目远的皮肤为什么还能这么好?? 我喊了一声,他没有动作。 「我让你过来吃点水果!」 第42页 「好的......」 我加重语气喊了第二声许目远才满脸写着不情愿过来,应付差事只拿了一颗枣子。 我虽然生活习惯和健康沾不上边,但水果蔬菜吃得不是一般积极,想着许目远要是没人监督绝对碰都不会碰,便说:「不行,我以后得每周都给你买水果来。」 「好好好,我吃我吃!」 也不知怎的,我这么说了以后,许目远突然积极了起来,往嘴里塞了几块梨。 此番幼稚举动看得王昊和刘凯连连摇头。 「对了,你们快把游戏给我看看!!」 我听他们说了这么久,还没实际见过画面,就算是开发中也无所谓,我实在太好奇了。 许目远对我的兴奋视而不见,残忍地拒绝了:「不行,等差不多成型了再给你看。」 我:「就看一眼!」 许目远:「不行。」 我:「就一眼,一眼!!」 我的语气已经近乎是撒娇般的祈求了,结果还是无济于事。 许目远:「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别想了。」 我气不过,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嫂子,许子哥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行吧,既然如此,只能使出终极绝招了。 我耷拉着眼角,深深嘆了口气,边摇头边痛心疾首地说:「哎。关系淡了,许目远啊,没想到我们这个关系,你连给我看一下画面都不愿意。」 这绝招不仅是我的,也是许目远的,反正只要对对方用,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被满足。 然而我等到的不是许目远的妥协而是突如其来的一句:「我们什么关系?」 我猛地看向他,此时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期待些什么,而我无从得知。 沉默了几秒后才用了个万金油的回答说:「我是你爸爸......」 「......」 许目远无语凝噎。 显然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当然知道,但我又能说什么呢? 好朋友? 好像只有这一个回答,那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这些年我习惯了去猜他在想什么,而事实证明没有几次是猜中了的,可即便知道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去猜。 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能被我像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解读。 而也同阅读理解一样,作者为什么这么写除了作者本人又有谁知道呢? 甚至有时候作者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打开了ps4,玩起了只狼。 这个加上黑魂3和血源,三个游戏我都不信邪倔强地玩过一段时间,奈何每个boss都要打三四十次,好几个小时都不见得能往前走一步。 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我打他们要费好大力气,他们打我两下血条就空了。 常常被杂鱼一击毙命。 许目远把手柄递给我,时隔好久,我再次体会到了被只狼支配的恐惧。 然后就听见许目远在旁边焦急地喊,他一个看的,比我一个玩的,激动多了。 「格挡啊!跳开啊!」 「这下不能贪输出,你多a那一下干什么?」 「你怎么总是被杂鱼小怪打死啊!」 「菜不菜,你就说你菜不菜??」 「出现红点了,可以处决的啊!」 他一直叽叽喳喳,本来我操作就拉胯,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终于在第十五次失败以后,我把手柄往他手上一塞,黑着脸彻底爆发了:「你行你上啊!就知道在后面bb,本来就急,你还吵,我是菜,行了吧!」 「我错了,我闭嘴,我不说话了......」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许目远自知又嘴瓢犯了大错,点头哈腰一个劲道歉。 每次都是这样,道歉比谁都积极,下次还敢,从来没长过记性。 「许子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嫂子,别原谅他,简直过分!」 王昊和刘凯两个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真的错了......」 我懒得理他,眼神凌厉,没好气地说:「你打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行行行,那你看我打,好好学。」 然后许目远便接管了手柄。 这小子游戏上的天赋的确过人,操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格挡,弹反,跳跃,进攻的时机都抓得完美。我被按在地上摩擦,他无伤一次过了。 「卧槽,许目远,你也太厉害了!!!」 我把刚才他的原则性错误忘得一干二净,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只顾得上夸奖了。 「是你太菜了。」许目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挺胸抬头,立马嘚瑟了起来。 好在我现在心情不错,便没有和他计较,连声附和:「对对对,我菜,许大帅哥你最厉害了!」 闹闹腾腾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我让许目远从冰箱里把我买的泡芙拿了出来。 我第一口咬得太急,奶油一下子涌了出来,沾到了鼻子上,连忙就要去找卫生纸。 许目远抽了一张,伸出手帮我把鼻子上的奶油擦了擦,眼底溢满了温柔。 「你吃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 第43页 第二十五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王昊和刘凯晚上有事就不吃晚饭了, 我其实也想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中午那顿吃的太饱,之后又水果又是泡芙,肚子到现在都还是圆滚滚的。 趁着许目远在厨房的功夫, 两人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询问说:「嫂子, 许子哥是不是还没跟你表白呢?」 「???不是不是, 你们误会了......」我连连手否认说, 尽管知道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虽然表白这种事情让女孩子开口确实有点那啥,但嫂子, 要不委屈你说算了??你们两个我们看着也急啊!」 看他们那表情是真的猴急了。 「......我说什么?」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嫂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和许子哥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了,谁捅破都是一样的,赶紧的!」 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我和许目远之间隔着的不是窗户纸而是一整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银河呢。 恰好这会儿许目远从厨房出来了,他们给了我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就走人了。 「你晚上想吃啥?出去吃还是在家我做?」刚把门关上,外头两人的交谈声还能听见呢,许目远又把话题拉到了吃的上面。 「放过我吧,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胖了多少??本来平时就不运动,你还一个劲带着我吃,衣服都快套不下了。」我是又好气又好笑。 许目远不以为然, 还反问我说:「有什么关系, 吃难道不幸福吗?」 我:「那每次也没见你吃多少啊??」 许目远:「我看你吃就饱了, 吃什么都那么香。」 我:「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好话呢......」 「那要不以后每周去跑跑步?你完全不运动,天天坐办公室怎么行?」许目远打量了我一番,提议说。 「哪有这个时间?有了我也想在家睡大觉。」 高中的时候我也不喜欢运动,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不是在多媒体教室弹琴就是回教室自习。不过相应地,我大课间的集体跑操特别认真。 第三节 晚自习前休息的时间比较长,许目远总要拉着我去操场跑几圈锻鍊身体,弄得人苦不堪言。 「你真不吃晚饭了?」许目远又确认了一遍。 我使劲摇摇头,表达着我内心的拒绝,卖力程度都能切割磁感线发电了。 「行,那我送你回去吧。」许目远说着回厨房提了一大袋子葡萄,「没吃完的,你带回去。」 「你留着吃啊,你要多吃水果。而且我自己回去就行,我认识路的。」 「你就吹吧,你来的时候就迷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许目远把门打开,让我拿好东西先出去按电梯,顺便揭了我的老底。 路痴路痴,说出来像是调侃,似乎还成了软妹子的魅力点,但实际生活中真的会带来非常多的麻烦。我当年找工作面试,怕找不到路迟到都会提前好久出门,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次差点没赶上。 如果可以,哪有人愿意当路痴啊。 我想着因为不认识路吃过的亏,不由地感嘆了一句说:「哎,怎么就找不着地方呢,我明明是跟着地图走的啊。」 「人家地图可不背锅,你自己瞎走。」许目远把水果袋子递给我,换好鞋子把中午的厨余垃圾系好,锁上门后又说了一句:「不过没事,反正有我。」 我们两个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对门的阿姨也恰好出门,打了招呼后笑眯眯看着我说了一句:「女朋友?挺好看的。」 许目远只是笑笑,没有否认,我想否认却没找到时机。 真希望以后我们俩走在一起的时候,能像漫画一样在头顶加个框写上:这两人是朋友关系。 下楼他把垃圾扔进厨余垃圾的收集桶内,我手里装着葡萄的袋子也是黑色的,和垃圾袋一个颜色。我脑筋突然短了路,顺手也想扔进去,被许目远眼疾手快拦住了。 「你干什么,这又不是垃圾!」他特别无奈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内心应该在说怎么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我反应过来,的确挺傻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一个人真的能够生活吗??」许目远以小见大,对我的生活能力提出了严重质疑。 「我不也活到今天了吗!!」我不服,横着脸气鼓鼓反击道。 「哎,服了服了,没人在身边照顾你,你怎么办啊。」 我瞪了他一眼,想反驳却死活找不到理由了,便自顾自朝右走了过去。 许目远从后面拉住了我衣服的帽子,生无可恋地指了指左边说:「这边......」 他住的小区绿化特别好,到处都是花花草草,绿树成荫,像个公园,这就造成了路也七拐八拐的。 许目远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两边的景色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差不多快走到大门,他问我:「记住怎么走了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许目远的无奈之情已经冲破了顶点,但他马上又自我安慰说:「算了,反正我都会去接你的。」 我们两个走在秋日的傍晚,天边还剩下最后一抹余晖,马路上的车流涌动,路人行色匆匆。 街灯亮了起来,人间的烟火气在面前铺陈开来。 平平无奇的一天,却因为身边的人变得五彩斑斓。 第44页 「对了,你之前不是加了个相亲对象吗?怎么样了?」我俩是并排走的,许目远把我往旁边拉了拉给后面的路人让出了一条路,问。 第二十六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什么怎么样了, 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呗,人家也不可能看得上我。」 这段时间相亲对象时不时都会发信息过来,我礼貌地回复着。出于人际交往的礼仪,我偶尔也会主动一下。 非常优秀的人, 只是我没有兴趣而已。 从青春年少懵懂到今日, 真正动过心的只有对身边的人呢。 「那你看上人家了吗?」许目远又问。 我抬头看着他, 残存夕阳的余晖在他精緻的脸庞上流转着, 眼睛闪着柔光,真好看啊。 「没兴趣, 我这样的,还是适合一个人吧。」我自嘲般地笑笑,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到今天的人生, 只有在异国他乡第一天的晚上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时有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寂寞,剩下的时候,什么情绪都有过,就是没有过寂寞。 这样的人,註定是要一个人吧。 「谁说的,这不还有我吗?」许目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我猜不透他想表达什么,只得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掩饰住了内心的动摇:「别别别, 就算三十岁了我也不会凑合着跟你过的。」 猜来猜去只会徒增感伤,又何必再猜呢? 我朝前走了两步,帽子被许目远拉住了, 转过身, 看他停下脚步, 指了指右手边的花店说:「你等我一会儿。」 我没太明白他的意图,好端端的去花店做什么? 我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 入了神。 回过神来的时候,许目远已经站在我面前,递给了我一束花,勾起了嘴角,「虽然明天又是新的一周,工作很辛苦。但开心一点,周末马上又来了。」 我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 伸手接住花,凑上了闻了闻,有淡淡的清香。 「浪费钱,花有什么用,过几天就枯了。」我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我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调的人,也从来没有收到过花。 但我眼底的欢喜,和嘴边的笑意,都诉说着我现在有多开心。 即将到来的周一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让人生厌了。 「花本身是没什么用,但收到的人会开心,这样就够了。」 许目远笑得太好看了,可惜我辞藻贫瘠找不出能形容此刻如画般的场景。 天际余晖泛着淡红,他逆着光,对我说: 「还有,只要我一直送,花就不会枯的。」 ------ 离见到许目远还有六天。 离见到许目远还有五天。 离见到许目远还有四天。 我这一周是数着日子过的,虽说本身工作也忙,但我也逼着自己不要在平日和他联繫。好多次打开了聊天窗口,想说些什么,纠结再三后还是关掉了。 一是我找不到理由,说来可笑,我总想找个合理点的理由用来说服自己去和他说话。 二是我感觉「到外派结束」这个时限的约束似乎也不太行了,陷得越来越深,万一抽不出身了怎么办? 如果在公司加班,六七点的时候是可以出去吃饭的,我晚饭经常只用水果对付,很少会出去,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加班加点争取能早点回家。 这周三,我一如既往在位子上修改ppt的时候,微信有消息过来了。 在客户公司,除了休息时间,看手机虽然没有被明文禁止,但能不看就不看是共识。 正好算休息时间,我便拿起手机看了。 是许目远! 【现在是休息时间吧。正好路过你公司,要不要下楼吃个饭】 我唰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把手机放到了胸前,脸上的欣喜连旁边的前辈都看出来了。 「怎么?男朋友来了。」 我没有否认,只笑着说「前辈,我出去吃个饭」后就跑了出去,连外套都忘记拿了。 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下电梯的时候,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飞奔到门口,就看见画风和周围明显不一样的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见我过来许目远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脸上扬起了笑容。 「不冷吗?」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外套忘记拿了。 许目远把他的脱下来披到我身上,「你下来也不拿个外套的吗??真抗冻啊。」 「就这么一会儿,怕什么。」 我提前三天见到了许目远,就像是给快要见底的电池充了能,接下来的两天能熬过去了。 他把我套在脖子上的工牌取了下来,卷好带子递给我提醒道:「上面有个人信息,出来的时候记得取下来。」 最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从前又近了一点。 都已经这么近了,竟然还能更近。 而且总觉得没办法抽离了。 第二十七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周五晚上。 离再见到许目远只剩下一天了。 我本来就会在周五晚上拥有全世界,现在这份快乐又被乘以了二,我欢呼雀跃的心情都飞到了外太空。 我万万没想到这份快乐是被乘以三的。 第45页 因为许目远说他要来接我下班。 如果我不再纠结他的喜欢,那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便是闪着光的。 上周末他说只要一直送, 花就不会枯萎, 周五晚上九点多他来接我的时候, 手里也拿了一束花。 我让他不要再买了,我不是这么有情调的人, 他只是笑笑,说只要我开心就好。 「你今天心情不错啊。这周很顺利吗?」许目远看着坐在副驾驶哼着小曲儿的我,打趣着问。 我把弄了下手里的花束, 不正经地回道:「当然,见到我们许大帅哥,能不开心吗?」 「能得到您的青睐,是许某我的荣幸。」被我带偏,他也插科打诨了起来。 「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要过来?」我好奇问了句。 许目远把车窗摇了下来透气。我把头伸出去,秋季的晚风已有些萧瑟, 吹得我两个脸颊干涩得很。 「这个嘛......我主动认错还求个轻判。明天我得去公司加班,后天本来说了带你去吃泰国菜的,突然有点事情, 可能去不了了。」 我转过头来装作无所谓地笑笑:「这有啥好道歉的, 我正好在家看看书, 收拾收拾房间,图个清净。」 若是天下美食非要分个胜负,那中餐毫无疑问一骑绝尘, 而泰国料理将会占据第二的宝座。 说实话我真的挺期待的。 原来快乐只被乘以了二,人真的是欲求不满的生物呢。 也不知道心底突然涌出的难过有没有表现出来。 我发现只要涉及到许目远的事情,我一直在反覆横跳,下的决心,做的决定,一点用都没有。 明明嚷嚷着要少见面,这会儿真见不着了,又觉得心空荡荡的。 感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理智,逻辑,在它面前都成了空谈。 许目远一副有猫腻的表情,不信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后说:「我感觉你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过我有的是打哈哈的办法。 「哎哟,那肯定啊,可失望了,见不到我们许大帅哥,我该怎么办啊??」我捂着胸口,夸张地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多少真心话是用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呢。 在我的预想里,许目远此时应该顺着我的玩笑话把这茬糊弄过去,但他却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周日等我处理完,要是来得及就去找你。」 「啊??你有正事就办正事啊,吃饭这种事情下次再说呗。」 「那不行,这也是正事。」 我看着他晶亮眼眸里容不得退让的坚持,不知该作何回应。 「哦。」半晌我呆滞地给了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也有可能来不及,你可别一整天都伸长脖子在窗户前看我来没来。」 「滚!」 果然,他这人还是正经不了两句话。 ------ 许目远把我拉进了他和王昊,刘凯的star gaming的微信群。 我进去他两人一人发了一句【嫂子好】,事到如今已是连我都懒得去纠正了。 在国内发行游戏是需要版号的,但steam上海外发行不需要游戏版号,这就给了开发者平台。独立游戏工作室,同人社团,甚至是个人,都可以通过它把自己制作的游戏上架销售,与全世界的人分享。 我说到底还是玩家,即便也算会写码,但对游戏开发的事情还是个门外汉。 最开始甚至问过许目远他们是不是用rpg maker做的,被翻了好多个嫌弃的白眼。 游戏引擎我也只知道虚幻和unity,当年《仙剑奇侠传6》用unity 3d做,b站几个知名游戏up主团建,给骂成了狗。制作人说卖到多少份仙7就用虚幻做,打着情怀的招牌,割着韭菜。 而我,就是那个韭菜。 对于国产武侠单机游戏的标准放低到,能出,就是胜利,被许目远从根基处狠狠抨击了一通。 但我看他古剑3还玩得挺乐呵的。 他们的目标是3a大作,直接对标巫师,刺客信条,还得比lol好玩。 把单机和moba相互比较,说来也有些奇怪。 做出这玩意儿需要的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钱。 现实来看目标遥不可及,甚至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眼中比星星还要亮,名为热爱的光芒,比任何结果都要重要太多了。 我真的特别羡慕他们,由衷地,发自肺腑地,羡慕有梦想,并且愿意为之努力的他们。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现实吞噬掉了太多太多东西,没有几个人还记得十八岁的梦想。 如果问我还有什么梦想,那就只剩下四十岁之前赚够足够的钱,然后重新考音乐学院做点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天方夜谭程度和他们的目标不相上下了。 我突发奇想买了几本游戏制作相关的书籍,让我真的去做,那不可能,我没这个能力。但了解了解,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是好的。 周六我便在家看书,也开了fl studio鼓捣了一阵。 以前常说需要创造力的东西ai是不能完成的。因为它的核心machine learning只是用算法大量学习已知的pattern,已知和已知不能带来未知。 第46页 但其实创新的本质也不过是把各种已知混杂在一起而已。 最近ai作诗,ai作曲,都出现了。虽只是雏形阶段,但拿给普通人看,是真的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出自ai之手,哪个是人工雕琢。 创作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排列组合。作曲是音符的排列组合,作诗是文字的排列组合。排列组合电脑可比人厉害多了。所以我是相信艺术创作电脑也是能胜任的。 当然人在创作的时候是赋予了它们以感情的,现在的电脑想要模拟人类的感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人类感情的本质也只是电信号而已,某种角度来讲和电脑世界里的0,1也是一样的,终会有解明的一天,只是我等不到了。 也许和专业有关,也许和性格有关,我是个比起感情更相信数据的人。 是不是觉得很矛盾,按理说我应该是个冷静,不容易被动摇除了生活方面偶尔有些小迷惑,其余任何时候都无比理性的人。 事实上我也的确如此。 但一涉及到许目远,组成我这个人的所有细胞都像集体基因突变了似的。 没有理性可言,脑子里只有,我好喜欢他啊。 这么一个念头。 想想也挺让人窝火的。 区区许目远,明明不喜欢我,我却不得不被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漫不经心的话牵动心弦。 气死我了,我还要忙着拯救世界呢,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但混蛋许目远说不行。 他在周六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去吃宵夜。 还是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连化妆的时间都没给我。 没办法,我只得匆匆戴了个口罩出门了。 「怎么了?感冒了吗?为什么带着口罩??」许目远见我一反常态,又自作主张觉得我冷,就要把外套脱下来。 我赶紧制止了他,怨念颇深,幽幽开口说:「没化妆而已......」 「???你是觉得我不知道你素颜长啥样吗?干嘛还戴个口罩??」 「习惯了。」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但我不化妆的时候都会带上口罩。 「你不是加班吗??」我把讨论我素颜的话题扯了回来,问他。 他略显疲态,眼眸也比平时黯淡了些。「对啊,结束了。累死了,修了一天bug。」 「那赶紧回家休息睡觉啊!明天不也还有事吗??」我迷惑地看着许目远,拉了拉他的胳膊,催促他别浪费时间,赶紧回家。 「明天可能真的来不了了,就想着现在过来一下。」 他如此说着。 「神经病啊!!这周周三见了,周五见了,有什么必要今天还来吗??」 我这么问着。 但内心想的却是,快乐还是被乘以三了呢。 许目远刚才还稍显暗淡的神情,一句话的功夫又明亮了起来,他摊开手,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那不行,见不到我你会难过的。」 「滚!」 我的哭笑不得里夹杂着跃然而上的欣喜。 他太了解我了。 然而许目远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又陷入了盘根错节找不到解的情绪里,他说: 「不对,是见不到你我会难过的。」 这个瞬间我心中压抑许久的感情,奔涌而上快要冲破束缚的枷锁了,虽然我知道如果他不是在讲玩笑话,那也只是作为「朋友」而已。 还好理智终究略胜一筹,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脱口而出:「见不到你我真的会难过的。」 熟悉的一句「想吃什么」在耳边响起把我从没有出口的迷宫里拽了出来。 我整理了下心情,回答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两个字:「随便。」 许目远明明知道我只会说这两个字,却每一次都不厌其烦问着,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你每次都问我想吃什么是真的觉得我能说出个啥来吗?」我终于没忍住,问了。 他耸耸肩回答说:「当然没有,哪能指望你。」 「那你每次都问,问个寂寞啊!!」 哪有明知道答案还一个劲猛问的人啊。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吧,你要是突然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呢,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望。如果没有,那就交给我吧。」 第二十八章 国庆节假期,我爸妈要出去玩我便不回家了。 我本来准备给他俩转个几万块钱的旅游基金,被我爸义正言辞拒绝了。 "你有你爸有钱? ? "这话让我哑口无言。 好傢伙一针见血。 年轻的时候没有时间,老了两个人出去走走挺好的。我工作以后过年没办法回家了,他们有时候也不走什么亲戚,就潇潇洒洒出去玩。只是,国庆节,全国人民都放假,那是出去看山看水看风景吗?那是出去看人啊! 但他们乐意,也就随他们去了。周亚楠上大学后她们家就搬到省城去了,我以前回国也就途径省城的时候能找她出来见见面。 而这个国庆节,她也不回家,准备到我家来住,光想想小曲儿就能哼上了。 她的繁忙程度和我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回国后我俩都没见过几次面。 我一直都挺佩服她的。 一般学艺术的都会去艺术高中,但她没有,和我们一样进的升学高中为了在文化课上多拿点分报考更好的美院,高考前半年也和艺考生一样到外地参加培训班,没少跟我抱怨。 第47页 现在虽然累是真的累,钱也不见得能拿多少,但画画这事儿她是从小喜欢到大的,也算乐在其我对画画是一窍不通,只会抽象派的技法。后来是追悔莫及,真应该学这个的,混哪个圈子会画画产量的那都是捧在手心的大大。 我为爱发电做过几首同人曲,曲绘都是她给画的。我说市场价多少,我给钱,她死活不要,作为交换日后她需要我写曲的时候,我不能敷衍。 我想过她婚礼的时候,要是不嫌弃,播幻灯片时的背景音乐,就交给我吧。 现在离十一还有个两周,许某人就开始打听我的行程安排了。 "你十一回去不? "他把一碗茶碗蒸推到我面前,帮我打开盖子后问。 茶碗蒸算是我比较喜欢吃的日料了,其实就是蒸鸡蛋,没什么稀奇的。 我用木勺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嘟嚷着回答说: "不回去,我爸妈潇洒出去旅游了。 「十一出去旅游? ? ?这不得挤死。" 许目远的看法和我一样,黄金周出去旅游就是花钱找罪受。 "你回去不? "我也问了他一句。 我这边还没吃完呢,许目远又把一盘寿司推了过来, "不回去,回去也是被唠叨,还是一个人自在。」 "有时间还是多回去陪陪父母,被唠叨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那你十一什么安排? " 这一共说了没几句话,我的面前多了好几个盘子,他是真的把我当饭桶了。 我: "周亚楠到我家来住一周。 许目远: 「多久??一周??」 我: "对啊,一周,怎么了?"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非常不满,打趣道: "反正你也没朋友,要不要过来我们三个一起打斗地主。" 许目远: 「算了,我怕你赖帐。」 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目远: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去打过麻将,血流成河,你输了一百来块,那个脸黑的啊。最后没办法,我把钱还给你了,明明也不是光我一个人赢得你的。" 我: "竟然还有这等离谱之事? ?" 我把木勺含在嘴里,努力回想着许目远嘴里的这毫无契约精神的恶劣行径,觉得肯定不是我。 "你真的狗,我肯定不会再跟你打牌了。"「小气。」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也太错铢必较,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仅记得清楚,还算起了陈年旧帐。 许目远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我迷惑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是心疼钱,而是为自己的牌技懊恼。明明得到了我爸的真传,还瘾大,从小学开始,每年过年回老家牌桌上都能见到我的飒爽英姿,结果和许目远打起来就一直输,很是窝火。 "抽一天出来吃个饭不行吗? "许目远决定不再和我争执没有意义的话题,反正结论都是他有问题,转而问。 我自然是想和他见面的,但是姐妹同样重要。躺一个床上看吐槽视频聊明星八卦,一觉睡到自然醒,窝在沙发上吃外卖看剧,此般的快乐也是无与伦比的。 "那正好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呗?或者去ktv啥的? "我提议说。 许目远拒绝地十分干脆, 「不要。" "啊,为啥? ? ?" 「我和周亚楠也不熟。" 听他这番冷血无情的说辞,我眯起了眼睛,无奈地说: "都是这么多年老同学了,有什么熟不熟的..... 就一顿饭也不行吗?你让周亚楠在家自己叫外卖。 "? ? ?许目远,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回事,小伙子长得这么帅,怎么就不说人话呢。 许目远整个人都怨念得很,周围跟被裹上了一层黑气似的, "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第二十九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好久没见着周亚楠了。」许目远这话说得让我气不打一处来,脸一横质问他说:「你没有朋友的吗??」 许目远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沉了一截,黑气也比刚才浓了不少,「你觉得我是因为没有朋友才找你的吗?」 我理直气壮, 昂首挺胸, 斩钉截铁, 铿锵有力回了一声:「要不然呢?」 「......对的, 我没有朋友。」 眼看着许目远的黑气都快把日料店包裹了,我终于清清嗓子正经了起来:「6, 7两天空着的,咱们6号晚上不是有同学聚会么。」 几个同学十一都不回去,聚会便定在了6号晚上。 「那6号上午去个密室逃脱, 中午吃个饭,下午去看个电影,晚上再去参加同学聚会。7号去欢乐谷如何?」许目远噼里啪啦一口气把他的安排说了一通。 花果山的猴子都不见得这么有精力,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几个活动。假期最后两天行程竟然排这么满,真能折腾啊。 我已经老了,逛半天街就能累到腰酸背痛,要不是许目远我周末绝对连门都懒得出, 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咱们打个商量,我真的老了,没这个体力了。7号就在家休息吧, 第二天还要上班呢。」我其实想说既然有同学聚会那看电影和中午吃饭都没必要了, 但感觉一下子砍这么多他也不会同意。 「说什么呢, 你不是永远十八吗??」许目远不以为然,「我永远十八」俨然成了块砖,哪里需要他就往哪搬。 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大, 大家都争先恐后和我当朋友,但许目远是怎么回事?一天见不到我少块肉是吧? 第48页 事先说明,我可没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蛊啊! 「那我这么累有什么好处呢?」我突然心血来潮想逗他一下,就蹬鼻子上脸问。 谁知道许目远这个小天才得意洋洋地给我来了句:「见到我不就是好处吗??你还想要啥??」 一语中的,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丽嘉 「话说你有啥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买。」 「神经病吧,我想要的东西还需要你买?」我看他认真的表情,觉得好笑得很,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不对,这么说还真有一个!」 许目远眨巴眨巴眼睛,期待的眼神投向了我,「啥??」 我:「施坦威!」 许目远:「这是啥?」 我:「几百万的钢琴!」 许目远:「......」 我看他蒙住的表情,乐得前仰后合,打趣说:「刚才不是口气很大说我想要的都给我买吗?怎么这会儿没声了?」 「现在还是没这个能力的,」 「那你得等等我,现在虽然不行,但我会努力的,感觉到个四十岁就买得起了。」许目远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在开玩笑,反倒像在内心认真盘算接下来的职业规划,争取四十岁给我买一架施坦威。 看样子他是真的傻子,智商超过六十的正常人能是这个理解能力?? 先把买不买得起放到一边,他如果真的送我施坦威,我岂不是得回赠一套房子?? 顿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沉重了不少,接下来的人生似乎也一眼望到了头。 此时我脑子里正毫无逻辑想着些有的没的,许目远又问我:「你说个实际点的,口红?香水?衣服?包包?吃的?什么都行!」 「???你能直接给我钱吗?」我再次提出了诚恳的建议,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实在点。 「行吧,你要多少?」 「......」 我此时堪比生吞了三斤黄连,半晌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能再跟傻子掰扯了,我想起他方才说的密室逃脱,我在国外从来没去过,还挺感兴趣的,便扯开了话题。 「密室逃脱把王昊刘凯还有你其余的狐朋狗友们都叫上,大家一起是不是就不用拼车了啊?」 面对我合理的提议,许目远竟然说:「就我们两个去。」 我疑惑不解,「啊,为什么??反正和路人也是拼车,为什么不叫上朋友一起??」 「没有为什么。」 许目远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容得半分退让,我也识趣地没有再坚持了。 不是情侣单独两个人去密室逃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是不是有丢丢越界? 不过事到如今在我和许目远之间谈什么越界不越界也早就没有意义了。 第三十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从来没有觉得人是必须要结婚的。 年轻时赚够钱, 等老了,和志同道合的姐妹们住进一个大房子里,一起做着感兴趣的事情,相互照应, 会比被生活磨平只剩下茶米油盐酱醋茶的婚姻来得有趣得多。 就算七老八十了, 每天的日子依旧是闪着光的。 周亚楠的想法和我一样, 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须选择。 她大学时候谈的男朋友父母因为她不是本地人死活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不得已分了手。 得不到父母支持的爱情往往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实也不是小说, 没有那么多的至死不渝和非你不可。 任何人没有了任何人都是能继续往前走的。 恋爱和结婚看似是个水到渠成的线性关系,实际上它们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次元。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 城里的人想出来。 这些话无法简单地去评判是对是错,毕竟连法律都无法做到非黑即白。 我看过了那么多的不幸,亲眼见过的,听说的,新闻里的,但也有像我父母这般恩恩爱爱走过了半生的伴侣。 总归还是要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周亚楠说她估计明年就准备回家了,家里催结婚催得紧, 她爸爸身体也不太好了。 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终究只是个「外乡人」,有家人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家」。 况且几代人累积起来的财富在钢筋铁骨的大城市里,充其量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个水分子, 连个容身之所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回家乡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陪在父母身边, 运气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若是运气不好在各方势力的威逼利诱下委曲求全,这一生也就定了。 不求大富大贵, 但求平平安安。 绝对不能说这样的人生是无趣的,是平庸的,是碌碌无为的,甚至可以说倘若此生能如此已是莫大的幸福。 生活太苦了,活着很多时候就已拼尽了全力,能舒服些还是舒服些的好。 只是我骨子里还没有被风沙完全掩埋的那一点点倔强迟迟不肯向名为现实的怪物低头。 估计是被万恶的资本主义pua了吧。 ------ 周亚楠带好一周换洗的衣服,1号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兴沖沖闯进了我家,还带了一袋子她设计的文创商品。 我每个都拿出来摸摸看看,变着法子把她从上到下夸了一通。 「你是不是还经常和许目远见面啊。」周亚楠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第49页 她拉着我买了一堆厨具说有空来我家做饭以后,只有许目远来做过一次饭,而我自己连火都没有开过。 废物如我是何德何能拥有了两个如此能干的朋友? 周亚楠不知道我喜欢许目远的事情,我藏得太深太深了。这么多年她都一直以为我真的把许目远当兄弟。 我如实说了:「差不多吧,每周都见了。」 「这么多年了,你俩关系竟然还这么好。」 我手里洗着白菜,笑着回覆说:「我还是跟你关系好。」 「少来,我感觉你跟他可比跟我亲近多了,见色忘义的女人!」周亚楠蹲在旁边剥蒜,抬起眼口气里多少有点义愤填膺。 「哪有......」我撇起嘴,反驳道。 我和许目远关系再好,那也肯定比不上做课间操上下楼梯,放学出校门,去食堂吃饭都要腻歪在一起的姐妹。 周亚楠和许目远初中是同校不同班。 以前我和她结伴下楼梯去做操,许目远总喜欢在身后故意拍我另一边的肩膀,我每每转过头去没见着人,再往反方向看过去他都会嬉皮笑脸嘲笑我又上当了。 后来我学聪明了,左肩膀被拍往右看,右肩膀被拍往左看,让他无机可乘。 周亚楠不止一次翻白眼吐槽说他幼稚。 「他顶着这张脸竟然没有女朋友真是神奇,按理说不该有空窗期吧。」 「确实,谁知道呢。」我假装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他若是有女朋友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划清界限。再怎么糊涂,再怎么放不下,这点分寸感还是有的。 「啊对了,我前几天还偶然听到关于章晓彤的消息了,你还记得不?」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当然记得,八年前他醉到一塌糊涂的那天晚上,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第三十一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们很难把情窦初开时懵懵懂懂的悸动称作/爱情, 往往它也很难开花结果。从校服到婚纱,多半是只存在于豆瓣知乎和晋江言情小说里的美好故事。 但学生时代的感情是纯粹不含一点杂质的,它不需要顾及任何别的东西,仅仅是因为: 我喜欢你。 漫漫人生八十年, 不会再有这么单纯的感情了, 也很难再遇见一个一举一动都牵动你心弦的人了。 对方笑着的时候你觉得世界飘满了粉红色的心形泡泡, 撞到脸上碎掉像是被小奶猫亲了一口, 酥酥痒痒。 对方不开心的时候你觉得世界变成了无声的黑白,天空不再蔚蓝, 香樟不再郁葱,像是有人用指甲使劲刮着墙壁,不得安宁。 可成年人的世界, 在「我喜欢你」之上夹杂了太多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因素,以至于「我喜欢你」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仔细想想你们可能不合适,也有极大的概率走不到最后。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说这些毫无意义,它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世俗上或许没有结果,但精神上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升华的,解放的。 许目远这样的风云人物,初中谈恋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高中章晓彤和我们不在一个学校, 我也不认识,只零零星星从周亚楠那里听到过一些。 我甚至都没有特意打听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打听的, 说我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我在意又能怎么样呢? 偷偷摸摸打听也不符合我的作风。 而且能被他喜欢上的人, 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姑娘。 周亚楠也是如此说的,从小学舞蹈,特别温柔有气质的大美女。 你问当年的我羡慕吗?当然羡慕, 毕竟我喜欢的人喜欢她。 嫉妒吗?那倒是一点都没有,这么好的姑娘,就算是女孩子也应该会喜欢上吧。 许目远从来没有提过,我也从来没问过。 时至今日再听到这个熟悉又夹杂着陌生的名字,反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记得,许目远初中的女朋友吧。」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怎么了?」 周亚楠继续说道:「也在这儿工作,好像是个舞蹈老师。」 「这样么?挺好的。」 许目远和她是怎么分手的,有什么故事,高中有没有联繫,毕业后还有没有纠葛我都一无所知。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我一个局外人没有关系。 我唯一知道的只是那晚姑娘并没有答应。 这么多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还对人家初中的感情耿耿于怀,况且我也没有资格。 只不过道理所有人都懂,但人终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明白和做到是两码子事。 「你和许目远还真让我相信了异性之间是有纯洁友谊的。」周亚楠感嘆了一声,顺带回忆起了从前:「你不喜欢他我知道。但你去问问那会儿班上有几个人相信他不喜欢你的?结果他还真只把你当兄弟。」 那个晚上的事情周亚楠也是知道的。 高中她曾经很严肃地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许目远,被我斩钉截铁否认了。 「开玩笑吧,谁会喜欢傻子??」 我的性格致使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实话,即便是对我最好的朋友。 当年的我太害怕失去许目远了,可笑的是明明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第50页 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我用抹布把手擦干,拿出手机划拉开,果然是许目远这小伙子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6号中午想吃啥?】 【你家准确地址发我一下】 【你们今天是出去逛还是在家啊?】 「谁啊?你看着屏幕笑这么开心?」周亚楠在一旁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一副有猫腻的表情。 我:「许目远......」 周亚楠:「好傢伙,你是陪着我的时候想着他啊!」 我:「哪有......」 周亚楠:「还说没有,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刚才笑得多开心。」 我不经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真的有她说的这么明显吗?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方才心口的那一点点阴霾在看到他微信消息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随便,你要我家地址干啥?今天就在家】 许目远:【你不是喜欢吃车厘子吗?我订了几箱,之后会寄过来】 车厘子和西瓜是我最喜欢的两种水果,我以前以为车厘子和本地的麦黄李子是差不多品种的东西,毕竟都叫「li」子,最多两块钱一斤。曾经跟我爸妈说「看你们姑娘多节约,水果都挑便宜的车厘子」,我至今都记得他们看我的异样眼神。 想想我疯狂的时候一天就能吃一箱,还都是进口的那种,得是花了多少钱啊。 实现车厘子自由也是伟大的目标呢。 我在国外是捨不得买了吃的,回国的时候我爸会带我去水果店买个一两箱,一问价格四百多,我心都在滴血跟他说不吃了不吃了,苹果也很香。 「想吃就吃,又不是没钱。就是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你是有多少吃多少,不能买太多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父母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我:【神经病啊,我不要!别浪费钱!!】 许目远:【又不用你出钱】 我:【我不要,你别买!】 在许目远的心里难道我就是个只要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就能心安理得,为所欲为的人吗? 许目远:【我已经买了,你不要那就只能放烂了,这东西我可不喜欢吃】 我:【......】 如果不是周亚楠在旁边,我现在肯定会打电话过去把他狗血淋头臭骂一顿。 咋滴,钱多到没地方花了吗?? 我说既然已经定了那我就把钱给他,就当是我自己买的,果然被拒绝了。心疼归心疼,可我还是觉得这样真的不好坚持要给,毕竟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吹来的。 许目远说就当是写bgm的报酬。 好傢伙,这种完美甲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工作还没开展呢,报酬倒是提前到位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之前说了要监督他吃点水果后每周我都有买过去,可我怀疑许目远根本就没有吃,在家里放烂了的可能性比较大,尽管他每次收到的时候都笑嘻嘻的。 本来就是不吃水果的人,怎么说都该有喜好,但我每次问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许目远的回答永远是「都喜欢」。 这就让我很不能理解了,若是真的都喜欢我不买你碰都不碰?骗鬼呢。 但又不是小孩子,我也不可能隔三差五问一句水果吃了没有吧,只能随他去了。 我想着之后买点贵的过去,当做车厘子的回礼,价格上去了许目远总该赏脸吃几口了吧。 周亚楠做的饭也是惊为天人般好吃。我真的挺佩服会做饭并且对其感兴趣的人。 人世间除了极个别事情,没有什么是在热爱的原动力驱使下做不好的。 乍一看好像挺简单的,但实际上,维持可抵岁月漫长的热爱太难太难了。 很明显,我就是对做饭毫无兴趣的人,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每次收到手作的曲奇,巧克力,小蛋糕和看到朋友们精心上传的料理ins我都会发自肺腑地觉得姑娘们真是心灵手巧,想娶回家当老婆。 可实在惭愧,我竟没有一分一秒动过想要自己去尝试的念头。 有这时间,还是在召唤师峡谷驰骋快乐些。 我这人没情调,生活缺少仪式感,女子力极度匮乏且好强。 连打lol都从来不提自己性别,只专注玩游戏,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亏大发了。 当初若是别这么头铁,低个头,「嘤嘤嘤」几句找个野爹双排,至于钻石晋级赛失败吗??? 时至今日,晋级赛最后一把己方打野不作为,我线上被军训gank成0-4血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是我离璀璨钻石最近的一次,无疑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开游戏从泉水出去的时候我手都在抖,甚至一反常态跟队友们打字说「晋级赛最后一把,兄弟们加油!」。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发起投降的那个瞬间,望着灰掉的屏幕和惨不忍睹的战绩,顿感人生不过如此,真没意思。 我妈经常说还好我在音乐上有些天赋,当初送去学钢琴实为明智之举,能中和点性子。 但这绝对不是你找出版社自费出版害我丢人丢到家的钢琴自作曲的理由!! ------ 周亚楠下厨做了饭,我很自觉地收拾了残局,这才是正常朋友间的分工合作,许目远连碗都不让我洗,果然有问题。 第51页 等全部弄完我俩就拿了个ipad窝在沙发上葛优瘫了。 喜闻乐见的按头安利环节如期而至。 周亚楠是根正苗红的秀粉,选秀十级学者,把她的小爱豆从比赛期间开始的视频,团综,舞台,不厌其烦给我来了个不间断轮播。 我去冰箱拿个酸奶的时间她都特意点了暂定,说怕我错过精彩瞬间。 「你看他可爱不可爱??」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江语,入股不亏,孩子真的很棒!!」 周亚楠眼里冒着星星火花,没有一个词重复,把她的小爱豆一通彩虹屁,夸得天花乱坠。 我虽然不饭内娱,但大家都是追星的人,我十分理解她严重失真的脑补和厚达百米的滤镜。 摸爬滚打多年,我见过的神仙太多了,她这小爱豆的颜值和业务能力那是真入不了我的法眼。 而且我一直觉得爱情啊,它是某个瞬间,某个不经意的一瞥后如天使的亲吻般突然降临的。而不是如狂风暴雨后像陨石一样砸下来的。 所以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目远的呢? 诚然我是颜狗,但我的一见钟情只限于爱豆。一见钟情换个说法就是见色起意,而爱豆靠的就是这个。 而现实却不一样。 我和许目远第一次说上话是在文理分班第二天的卫生值日。 我们班是女孩子负责打扫,男孩子负责倒垃圾,那天正好轮到我和许目远。 我全部弄好,附房已经堆了好几个垃圾袋了。忘记是因为什么事儿耽误了,我找到许目远让他把垃圾袋拿下去的时候已经离自习开始没几分钟了。 时间紧迫,我们三下五除二打包好。太多了,我也不得不拿了几个小的和他一起飞奔下楼,结果由于结打得不紧,跑到一半就散架了,垃圾落得楼梯间到处都是。 我要弯腰去捡的时候,许目远先一步拦住了我说:「太脏了,我来吧,你不是弹钢琴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一惊,昨天刚分完班,我和他甚至还没有说过话,他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的? 许目远对我的吃惊不以为然,一边蹲下来麻利地捡着散落的垃圾一边说:「之前的班级合唱比赛,弹钢琴伴奏的那个是你吧。」 「哦哦哦,是我,你竟然记得。」 我没他说的那么金贵,又不是什么钢琴演奏家还给手上了保险,我自己都不怎么注意。况且捡个东西而已,便也跟着一起收拾了起来。 许目远:「你还是挺有名的,听说还会作曲。」 我:「......你听谁说的......」 那个年纪这事儿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反而让我觉得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老师们哪里来的情报,直接就来问我合唱比赛能不能伴奏。我们学校没有音乐特长生,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许目远:「忘记了,反正听人说过。而且我看过分班考试的排名了,你是我们班第一诶。」 我知道他是在表达对我的夸赞没有丝毫的阴阳怪气,现在想想该是有多难得,但我那时候只觉得难以启齿。毕竟连话都没说过,竟然已经被摸了个透彻。 而且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青春校园小说的男主脸,光盯着嘴角都会忍不住上扬的好看。 不过此时的我并没有想起进校军训休息我伸长脖子没看到的校草就是他。 我和许目远的初识夹杂着些青春年少独有的窘迫与不安,绝对算不上完美,那一手肥皂搓了几遍都洗不掉的味道能够证明。 学生时代的感情大多是靠前后左右的座位关系去建立培养维持的,许目远之后坐到了我的旁边,故事随即开始了。 而谁又能想到十一年后,我还会喜欢着那个顾及我我弹钢琴不让我弯腰捡散落一地垃圾的少年呢。 折腾到傍晚,一天两顿都做饭实在太辛苦了,我和周亚楠便叫了外卖。 鑑于在她如此卖力安利的情况下我依旧无动于衷的愧疚,我主动提出请客。 但其实所谓安利,往往都是被安利的人内心毫无波动,而安利的人由于本命太好了,自己又把看过千百遍的物料看了一遍。 没有任何辞藻能形容和姐妹打开视频网站,选好了等下看啥,坐在沙发上刷着微博哈哈大笑,就等着门铃响飞奔着去接外卖,而明天依旧是休息日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快乐了。 快乐有很多很多种,诚然和许目远一起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是欢呼雀跃的,与之相比此时我体会到的快乐也并没有说少了几分。 结论便是:有他没他,好像都一样啦。 许目远仿佛感受到了存亡的危机,时不时就要来刷一波存在感。尽管我隔老久想起来才会回复个一两句,然后立马失联没了下文,他还是孜孜不倦发着毫无营养的消息。 有时候他发一长段话我甚至只来得及扫一眼,敷衍一个表情后就把他忘记了,而他都是秒回。 不过我心底萌生的一丢丢愧疚马上就被欢乐沙雕视频沖淡了。 洗完澡和周亚楠钻进一个被窝了,我想起来去查了查钢笔,思考下还是觉得这玩意儿没啥实用价值,不如送套雷蛇的外设,再高端点就是外星人的笔记本。 许目远一直很喜欢鼓捣电子产品,家里的桌上型电脑还是买的组装机。 第52页 这么高配置就玩个lol实属大材小用了。 即便我得到的偏爱远远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但除了金钱我也无以回报了。 周亚楠在一旁看我在手机上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立马察觉到我是要送人的,问我要送给谁,我说许目远被她痛斥了好几分钟「见色忘义」。 我也委屈,人际交往讲究礼尚往来,许目远和我却是一方通行,积攒在一起远远不止这个价格了。 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多,我们的身体熬不住了,但我们的精神却不想就此投降。 两个人哈欠连天,眼泪直流却迟迟不肯关灯睡觉。 因为就算再熬几个小时,也是下午才会起床,而如果不熬,这几个小时就白白浪费了。 我打开和许目远的微信聊天窗口,记录停留在了两个小时前他的一句【你们明天要出门吗?】。 【不出去吧,在家待着多舒服】 许目远是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吗?我刚发送,就显示他正在输入了。 许目远:【要不明天我请你们吃个饭?】 我:【卧槽,这么晚你还不睡觉???】 许目远:【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睡吗??别熬夜,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之前不是说和周亚楠不熟,不跟我们一起吗??】 许目远变脸比翻书还快,我提议三个人吃饭去ktv打斗地主可是他自己说不要的。 许目远:【谁说的不熟??这么多年老同学了,我和她初中还是一个学校的呢】 我:【......你把我当傻逼是吧】 我哭笑不得,我但凡脸皮能有他一半厚,也不至于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无语凝噎间陡然发现「初中」两个字在屏幕上显得扎眼了起来,像是仙人掌的刺儿,被扎一下疼不到哪里去,却让你很难不去在意。 我心底升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懊恼,不知道自己假期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呢? 上午不也没觉得有什么吗?果然人一到深更半夜就喜欢被情绪牵扯吗? 这不符合我的性格。 我跟周亚楠说许目远要请我们两个老同学吃饭,她很不屑,眼神都没给我一个,摆摆手说:「得了吧,他哪是请我们吃饭?是请你吃饭顺带捎上我。」 「......」 我无力反驳。 「我跟你说江语,你可别又见色忘义,雨露均沾,雨露均沾懂不懂??」周亚楠转过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意思很明显了。 其实我知道周亚楠不愿意,不算特别熟,6号晚上就是同学聚会,犯不着,在家待着多舒服。 我自己也是这个想法,好不容易能把他抛在脑后几天,还是别见了好。 我:【不用了,我俩在家点外卖就行,你好好弄你的游戏!】 第三十二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许目远:【就吃个晚饭呗, 你们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我开车过去】 我:【你忙你的啊,我们两个在家挺好的】 大概等了半分钟,许目远才回覆说:【行吧, 那你们开心玩。但你别千万被熬夜了, 对身体不好】 许目远真的和我爸爸一模一样, 我晚上十一点后都不太敢回复我爸的微信, 他雷打不动会说【江语,都这个点了, 你该睡觉了吧】。 我不是说想熬夜,但成年人若是十一点就上床睡觉,那留给自己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不过我也明显发现在熬夜这件事上我已经力不从心了, 晚睡的时候心跳快到以为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说人过了二十五岁,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会下降果然不是危言耸听呢。 我:【还是那句话,你先管好你自己,别熬夜,早点睡!!!晚安!!】 我给许目远发了晚安后便把手机调成了夜间模式放到了一边。 「怎么?你拒绝他了?」周亚楠凑过来问我:「他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我笑笑平躺了下去,把被子往上掖了掖。 周亚楠把ipad放到枕边,檯灯一关, 也躺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说:「他真的很奇怪诶,半夜两点发微信过来要请我们吃饭, 不对是请你吃饭。」 「毕竟他不是正常人咯。」 「江语, 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周亚楠侧过身来往我这边靠了靠, 笃定地说。 秋日夜里已经很凉了,我把她搁在外面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说:「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啦。」 我有些后悔刚才回复了许目远的消息, 要不然也不会在半夜说起这个话题,只不过谁知道半夜两点他也能秒回呢。 「这怎么能是我想多了呢??这换谁来都不对劲啊,当年是当年,先不提,现在,长了眼睛的,还能看不出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昊,刘凯他们认识许目远的时间没有周亚楠长,不了解情有可原,周亚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还长,应该知道他还真是一个奇特的人。 「我问你哦。」周亚楠忽然换了个严肃的语气,盯着我的眼睛问:「他是不是隔三差五联繫你?」 我点点头。 一般没有正事我很少主动联繫许目远,都是他不厌其烦发信息过来。 「是不是吃饭从来不让你出钱?」 我点点头。 第53页 我十分希望他能给我一个付钱的机会。 「是不是随叫随到?」 我点点头。 准确说是不叫也到。 「有没有做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我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 好像没有的样子,便摇了摇头。 「有没有说过暧昧的话?」 硬要问的话的确是说过不少让我很不理解的话,但解读成暧昧还是不太合适。 毕竟他就是那样的人。 见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沉默着,周亚楠察觉到了猫腻,化身情感专家在线答疑解惑,开启了刨根问题模式:「这么看就是有了,来,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睡觉吧,这么晚了。」 提这些没什么意义,加上困得厉害,我便提议说。 明明方才跟我一样哈欠连天的周亚楠这会儿却精神起来了,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兴致勃勃,「不行,他跟你说过什么,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妈妈,咱们睡觉吧,这都几点了,而且真的没有说过什么......」 周亚楠见我已经困到眼泪直流,上下眼皮打架了,总算是没准备再逼问了,她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 「虽然n年以前就问过了,但我再最后求证一次,你真的不喜欢他吧!!」 「当然,谁会喜欢傻子??」 我的回答和当年一模一样,从前没有承认的东西,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必要说实话呢? 反正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们两个我是真的搞不懂啊,搞不懂。」 周亚楠丢下这句话后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略显惨澹的月光从窗帘的夹缝里钻了进来,我闭上眼睛微微嘆了口气。 快乐假期第一天的晚上,不该是这样的。 ------ 第二天我俩接近一点才起床,现代人不好的生活习惯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看手机。我惺忪着双眼,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枕边的手机,微信提示收到了好多条消息。 我爸妈在家庭群里发了他们旅游的靓照,周围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光看着我就心梗了。 不过看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应该还是挺享受的。 我让他们开心玩,千万注意安全。 好傢伙,许目远头像上的红点数字大得吓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天到晚这么精神的?明明昨晚睡得那么晚。 我记得他说今天要参加本地大学同学的婚礼,不过不是伴郎,所以我没得西装看了。 为了配合他,我阴阳怪气表达了一番可惜之情。 结婚啊,周岁啊,寿辰啊,乔迁啊乱七八糟的宴会都会一窝蜂赶在小长假,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作了只有这会儿有时间。 再过个两三年,我若是在国内,怕是1号到7号天天都要吃席,一天还可能两场,工资够不够人情钱都是个问题。 我打开聊天界面,是图片,文字,表情的狂轰乱炸,往上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昨晚的对话。 许目远说完晚安十分钟以后又发了一条【真的去睡了吗?千万别熬夜啊】。 我真的就让他如此不放心吗??况且,就算没睡,他以为我会傻到回复一句【哈哈哈,其实我没睡】吗?? 照片全是婚礼的,紧跟着他的各种吐槽。 【这个菜真的好难吃啊】 【你看这个雕花的造型是不是很喜感?】 【主持人专业素养不行,结巴了好几次】 我没准备对他的吐槽一一发表意见,也不知道他给我发是想让我发表什么意见? 这么多照片里有张他们大学同学一群人和新郎新娘的合照,我给保存到了手机里。 即便是镶边的站位,也无法掩盖许目远这小伙子的颜值,反正一眼扫过去,发着光。 所以我还是觉得他除了自己当新郎还是别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了,会抢主角风头的。 我把一连串的消息看完,连个【已阅】都没回复,我想至少今天把他完全踢出我的生活。 我是说到做到,整整到晚上十点多,任许目远如何孜孜不倦发消息,愣是一个表情都没回。 终于在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许目远坐不住了,我正和周亚楠津津有味看着综艺呢,他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我吓了一跳,本来想点挂断后在微信上跟他说的,手滑直接点了接通。 哭丧着脸生无可恋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他焦急到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江语,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一直不回信息??」 「没......看着剧呢,没注意......」 说实话这理由真的行不太通,再怎么也不可能一整天连手机都不看一下的。 不过许目远没有要刨根问题的样子,只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怎么了,一直没回消息。」 我跟他周旋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周亚楠不再有信任的眼神把我戳了个千疮百孔。 后面两三天我不敢再这么干了,回消息积极了不少。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说是在家躺五天,实际上我和周亚楠还是抽了一个下午去百货店扫荡了一番,挣钱虽然很痛苦,但花钱真的快乐啊! 周亚楠是5号晚上吃完饭走人的,她们公司6,7两天需要上班,6号的同学聚会若是不加班她就去。 第54页 社畜真的苦啊。不过我除了节假日不会被占用,其实跟她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目远绝对在我家装了监控,我刚把周亚楠送上计程车回到家换完鞋子,他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我走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雪糕后点了接通坐到了沙发上。 我是一年四季冰淇淋不断的人,对我来说它可不是夏日限定。 经过这几天的反覆横跳,我又觉得没多大点事了,反正也就到外派结束了。 哎,我真是一个靠不住的人呢。 我:「干嘛?」 这几天作息太不规律了,刚接通我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许目远:「周亚楠走人了吧,你怎么这么困?」 我:「玩累了。」 许目远:「你在吃什么?」 我:「冰淇淋。」 许目远:「这个天气,吃冰淇淋???」 我:「对啊,怎么了?又没规定冰激凌只能夏天吃。」 许目远:「那我来接你,附近有个哈根达斯,去吃个冰激凌火锅。」 哈根达斯在国外是便利店买的,价格比一般的冰激凌贵个一两倍,但也算不上多奢侈的东西,味道也的确比普通的好点。 但你要我在国内花三四十rmb买一个冰激凌,我脑子被门夹了也干不出这事。 我很干脆,容不得退让地拒绝了许目远:「我不去,香草味的随便它不香吗??」 许目远:「那出去散个步如何?你这几天肯定吃多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头一紧,三下五除二把雪糕扒拉完,把木头棍扔进垃圾桶后,不由自主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我其实买了个电子秤的,但不肯面对残酷现实一直没敢站上去。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只要我不称,我就绝对没有长胖! 现在时间不算晚,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便答应了下来。 我在他过来的这段时间光速化了妆,穿上了洗好的新买的裙子,仓促地收拾了一番。 出门时套了才买的鞋子。 这鞋子的材质就差把「磨脚」写在标籤上了,但奈何样式太好看,头铁如我还是不听周亚楠的劝阻买了下来。 「你今天不是没出门吗?怎么还化妆了?」几日不见,许目远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有些吃惊,男孩子大部分都眼瘸。分不清口红色号情有可原,多的是看不出来化没化妆的,许目远一眼就发现我化妆了也是挺厉害的。 时间太紧促了,我只来得及化了个非常淡的,口红也是裸色。 「你看出来我化妆了??」我没忍住发问了。 许目远:「你把我当瞎子??」 我:「不是......感觉应该区别也不大?」 许目远:「你也知道区别不大啊???」 我哑口无言了,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无力感。 见我噎住,许目远反而笑了,试图挽尊说:「我的意思是你化不化妆都挺好看的,没必要。」 「滚!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啊,我以前怎么说的?」许目远把眼珠子转向上方,努力回想着。 「你说我跟温柔文静沾不上边,人小气,不是美女,嘴巴不饶人。」我把他当年损我的话一股脑放了出来,证据确凿,没有狡辩的余地。 想必许目远也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说的非人哉的话,赶紧打哈哈道起了歉:「......我错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你温柔文静,大方,说话很有涵养,也特别好看!」 「呵呵。」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怕不是把我当傻子吧。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呢?」 「怎么样我都不会相信的,别扯些有的没的,赶紧走,冷死我了!」我摆摆手,催促他别站在原地说废话吹冷风。 许目远嘆了口气,拿逻辑不自洽的我毫无办法,「知道冷为什么不多穿点??」 我没理他,自顾自朝前走了,心里把他狠狠骂了一通。 虽然我习惯性穿少吧,但这可是才买的新裙子,他是第一个看的人,结果一个劲就知道惦记我冷不冷。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头铁。 还没走几步路,脚后跟就传来阵阵疼痛感,这新鞋真的太磨脚了。 我眉头一皱,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许目远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了句。 我想着反正也走不了多少路,忍忍就过去了,没准备提,回答说:「没什么。」 我还是太低估鞋子磨脚的破坏力了,咬牙倔强坚持了一段路后疼到迈不开步子了。我就像刚上岸的人鱼,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不已。 这下说没什么许目远也不会信了,我就老实坦白了新鞋磨脚的事情。 我穿着裙子实在不好蹲下来。 许目远把我拉到路边,大庭广众,这么多行人来来往往,他竟然直接蹲下来想要查看我脚后跟的情况。 「你是真的能忍,红了一大块,都破皮了,刚才为什么不说。」许目远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他这个举动把我吓得够呛,我赶紧扯了扯他的胳膊焦急地说:「你快站起来!!大街上呢。」 许目远根本没理睬尴尬到脚趾扣地的我,反而是问:「你包里没有创可贴吧。」 我这个性格当然没有随身携带创可贴的习惯,他很了解,所以用的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第55页 「你在这站着,别瞎动,我去药店买。」许目远起身把我的包递过来说。 「不用,咱们一起去就行。」 许目远再次选择性忽视了我的意见扔下一句「你乖乖在这站着等我」后就自顾自往药店的方向去了。 我站在原地懵逼着,怎么想刚才他的行为都太过亲密了。 事到如今在意这些是无济于事我自然明白,只是有点太过了,即便是我自己用「朋友」这个藉口都无法轻易糊弄过去了。 然而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许目远回来以后,直接蹲下来给我的脚后跟贴创可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冲击太大,一时间我竟然忘记阻止他,就傻站在原地等他弄完。 十一假期的晚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就算没人care,但当街给不是女朋友的异性脚后跟贴创可贴许目远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吗?? 这是什么级别的心理素质啊!! 在我懵着的时候,他已经弄完了,很自然地站起身说:「应该没事了,这鞋子一看就磨脚,以后别穿了。」 说完许目远把我的包重新拿过去,顺便把剩下的创可贴塞进了外侧的开袋里。 这时候如果表现出异样实在太明显了,我便故意没有说谢谢,而是把重点放到了鞋子上:「那不行,才买的,一千块呢。」 「那就当我买的,我把钱转给你。」许目远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的界面,调出了和我的对话框。 然而比起他要给我转钱的终极迷惑行为,我一瞬间察觉的事实更加令人动摇。 许目远在微信里把我置顶了。 微信把某人置顶的话,界面显示的颜色会从白色变成灰色,这个细节应该没有多少人注意过。 而我非常肯定。 我的心中产生了无数个註定得不到回答的疑问。 把人置顶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把我置顶? 朋友间会把对方置顶吗? 连我都没有把许目远置顶,他却把我置顶了,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道高难度的阅读理解题,我在这里绞尽脑汁,说不定答案仅仅是: 不小心点到了。 就跟问作者为什么要把窗帘描写成蓝色一般。 为了展现惆怅的心情? 为了烘托忧郁的氛围? 都不是,因为窗帘本来就是蓝色的。 恍然间一股无力感升了上来,太累了,我不想再猜了。 「许目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问吧。 也许是我的口气与平日相比严肃了不少,许目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说:「嗯,你说。」 然而此时看着他光影流转的眼眸,我刚刚鼓起的那么点勇气却随风消散了。 还是算了吧,知道了除了徒增感伤又能如何呢? 我顿了半晌后说:「没什么。」 「......明显是有话要说,你问呗,有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许目远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很少会用认真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察觉到了我是真的想问他什么。 「没什么!快走!冷!」我换了个轻快的口吻,嫌弃地说:「还有你别发神经转钱,我不会收的。」 许目远不依不饶,再次低头看向了手机屏幕,「一千又不贵,就当我送你的,下次真的别穿了,疼。」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是一千块不是一块,不是十块。」 「因为我想送你。」 干净利落的回答,让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为了以后能少做点阅读理解,我只得微微嘆了口气提醒说:「许目远,再好的朋友之间,这都有些过了。」 许目远抬头再次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还有些许难过,他的喉结动了动,明显是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他不说,我又如何知道呢? 明明是出来散步消化消化,结果我之后还是没抵挡住诱惑买了鸡排和奶茶。 都是许目远的错啊!! 说了不再猜的我回家还是百度了【微信把人置顶是什么意思】,搜来搜去依旧寻不得答案。 ------ 为了配合许目远密集的行程安排,密室逃脱是最早的那一场,我哈欠连天爬起来,精神恍惚到睁不开眼。 化好妆下楼,许目远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把买好的早点递给我,还看了眼鞋子,确定了我没有头铁穿昨天那双和脚后跟有好好贴上创可贴。 我还没去过密室逃脱,便问他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许目远:「脑子。」 嗯,很有道理。 我:「是那种恐怖的吗?」 许目远:「你寂静岭都玩得下去,还怕什么。」 嗯,也很有道理。 不过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而且我是好奇心大于恐惧心的人。就算再怕,眼睛一闭,死也要往前走。 密室逃脱的主题是冥婚,我们两个和另一队人马拼了车,所以我说反正都是要拼车的为何不叫上认识的朋友的一起。 实在搞不懂许目远在想什么。 密室的恐怖程度前无古人,至于后面有没有来者,还没法断定,毕竟我就玩过这一个。 这么一大群人全靠许目远和另一个男生淡定地在那里动脑子,其余的人诸如我就是废物一个,被吓得魂飞魄散,没起到任何作用。 第56页 实在是太可怕了,大可不必做得如此逼真! 最开始我和许目远还是正常并排走的,后来我不得不抓住了他的衣角,再后来是胳膊,最后整个人都紧紧贴了上去。 我感觉我一脸的粉底都蹭到他衣服上了。 我和许目远挨得太近了,字面意义的死亡灯光下,他还是好看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或许也有一部分吊桥效应的加成吧。 许目远牵起我的手是在一个红衣女鬼追我们的时候。 一切是那么自然,以至于我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走廊的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只是低着头。 而我的心跳到下一秒就要从胸膛冲出来了。 像是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一样,我没有挣脱,他也没有松开,就这样一直牵着手往前走着。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渗出的细汗。 如果时间可以慢点,慢点,再慢点就好了。 或者如果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如同高三那晚在球场上一样。 尽管知道只是特殊情况下的「顺理成章」,我的内心还是这般祈求着。 密室后面的内容没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一点痕迹,只是像木偶一般被许目远牵着朝前走而已。 第三十三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从密室出来许目远才松手,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很自然地笑着对我说:「你不是胆子很大的吗?怎么怕成这样。」 「这是人玩的吗?我没吓死就是万幸了。」我也配合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一切又变回了平常, 谁都没有再提。 或许刚才的牵手只是极度恐惧下的错觉吧。 又或许吊桥效应也在他身上起作用了吧。 可手心还留有的温热却是如此真实, 要怎么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 ------ 我这几天作息不规律日夜颠倒, 今个起得早, 上午还被吓得丢了魂,午饭吃撑, 等许目远去取票的这会儿是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我没有看电影吃爆米花的习惯,一来确实不觉得好吃,二来嘴里吧唧吧唧影响周围人观影。 却还是没有拗过许目远, 他不听我的劝阻买了两杯最大号的可乐和lsize的焦糖味儿的爆米花。 这就算了,我不过是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小黄人联动款的爆米花桶,许目远便擅自多花了好几十块钱给我升级了。 和令人厌烦的ios系统一样,能不能不要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升级啊!! 我!不!需!要! 我有部很喜欢的动画作品叫《来自深渊》,里面对人类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探索深渊给出的解释是: 因为深渊它就在那里。 一个道理,明明我对爆米花没有兴趣,也撑得慌, 为什么手就是不听使唤往许目远那边伸呢? 因为爆米花它就在许目远那里。 这焦糖味的还真挺好吃的。 电影还没开始,冗长的gg时间我打着大哈欠每隔几秒罪恶的手就不听使唤。 许目远干脆把爆米花桶递给我,好笑地说:「来来来, 你自己拿着, 到底是谁刚才死活不要, 现在嘴巴不停的?」 我被他戳中了痛处,干脆心一横,头一摆, 不吃了。 这段时间的放纵已经不是鸵鸟思想能够拯救的了,年初的体检必须得上秤啊! 「剩下的你吃吧,我不吃了。」我用拇指和食指在纸巾上搓了搓,下定决心住嘴了。 「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我不吃了!」 许目远嘴角挂着笑意看了会儿口是心非的我,然后把手里小黄人爆米花桶的吊绳挂到了我的脖子上说:「没事,不会胖的。」 他的这番说辞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明人是只要吃就会长胖的,这么多年是真的没见过许目远长过肉。 「怎么可能不会胖??我不吃了,你拿回去,你非要买的你负责解决!」我坚定又果决地摇了摇头。 许目远抓住了我想要把绳子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手,语气里包裹着隐藏不住的温柔:「没关系的,胖了也可爱。」 触感和在密室里牵手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影院空调温度低了,他的手比上午凉了些许。 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做多余的阅读理解,这些时日以来也该对他时不时不明所以的举动免疫了。 「许目远,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我把内心翻滚着的浪花往下压了压,眯起眼睛问。 与此同时很自然地把手放下来挣脱掉了,看来这小黄人爆米花桶是要在我脖子上挂到电影结束了。 「是吗?」许目远把手收回去摸着下巴,眼珠子还往上转了转,似乎对我说的不太认同。 「是的。」 「肯定是你记错了,我一直都说你很可爱的。」 恰好影院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我回了他一句「呵呵」便把头转向了屏幕。 我没有记错,就跟我没有说过他好话一样,他也几乎没有说过我的。 不得已的时候也都是使出浑身解数阴阳怪气,生怕真被对方以为是在夸了。 太熟的朋友间不到关键时刻,是不可能互吹的。 电影是慢热的爱情文艺片,长镜头多,叙事节奏慢,大概看了三十分钟不到,爆米花还没吃完呢,我就撑不住了。 第57页 迷迷糊糊间头往许目远的肩膀上靠了过去,强撑着正回来没多久又靠了过去,来来回回几次,仅存的精神力消耗殆尽,便倒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隐隐约约感觉他往下坐了一点,调整了肩膀的高度,应该是想让我睡得舒服点。 醒来的时候,电影还没结束,我忘记化了眼妆,眼睛干涩,顺手就用手去揉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追悔莫及,该是全花了。 「你亏大了,电影可好看了。」许目远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我酥酥痒痒的,睡眼惺忪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电影荧幕的灯光在他的眼眸里婆娑流转着,明明说着「电影可好看了」,可他现在温柔满是爱意的目光不是对着屏幕,而是对着我。 「砰,砰,砰」的心跳声夹杂着从年少至今都没有丝毫衰退的悸动在我的胸膛里跳跃着。 我躲闪着把目光投向荧幕。 那心跳声太清晰了,连电影台词都无法掩盖。我全程怀揣着怕被察觉的不安直到灯光亮起。 电影结束了。 从放映厅出来,我把脖子上的爆米花桶取下来递给许目远,但他没有伸手来接,而是俯身低头把脖子凑了过来,我愣了几秒后把吊绳挂了上去。 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心底乱成了错综复杂的迷路。 不经意的牵手也好,耳畔的低语也好,真挚的眼眸也好,到底要我怎么去合理解释呢? 要我怎么去说服自己他只是好朋友呢? 干脆表白了算了? 反正横竖也就到外派结束,被拒绝连没朋友都没得做了就算了,多大点事。 区区许目远而已,谁稀罕?? 原地踏步了这么久,也该往前走了。 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一直嗡嗡作响,吵得人不得安宁。 我用力拍了拍两个脸颊,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满心忧郁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许目远提着我的包,胸前挂着醒目的小黄人爆米花桶,站在灯光下刷着手机,可爱极了。 见我过来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说:「周亚楠在群里说要加班,今天晚上去不了了。」 「哎,她是真的辛苦。」我也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果然有周亚楠发来的信息。 许目远突然冷不丁来了句:「要不咱们也不去了?去吃顿好的?或者你想干什么?我陪你去。」 我:「???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周亚楠人家是提前说了加班就不去,咱们不去了你要编个什么理由??」 许目远:「说生病了。」 我:「咋滴??这么巧??我们都生病了??」 许目远:「那就说你生病了,我得照顾你,或者反过来也行。」 我:「......」 他自己是傻子,不能把大家都当傻子啊! 许目远在班上是混得很开的那种人,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也不知道为啥他对本次聚会一直不太积极,我便问:「就是去见见同学吃个饭叙个旧,怎么感觉你不是很乐意?」 「又不是特别熟的,有什么好见的。」 我看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种事情也没有强求的必要,「......行吧,那你不愿意就算了,就说生病了吧。这个天气感个冒还是挺正常的。」 「那你去吗?」许目远转而问我。 「我当然得去啊,两个人都生病,你把大家当傻子啊!」 「那我也去。」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行为怎么还这么幼稚? 我又不是他监护人。 ------ 同学聚会定在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火锅店,许目远开车我俩过去。 这个点天已经全黑了,一轮皎洁的皓月悬挂在墨染的天边,星星亮得出奇。 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放空脑子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不自觉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许目远开着车呢,还是捕捉到了我一闪而过的目光。 「你看我干啥?」他把车内音乐的音量调低了一点,笑着问我。 「不能看吗?咋滴,还要收钱?」 「没没没,您喜欢是我的荣幸。」 虽然是我先跑偏的,我还是趁机抨击他说:「你说你多大人了,就不能正经点吗?」 「你喜欢正经的吗?」 我有点没搞明白这和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便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说:「我喜欢成熟的。」 没想到许目远突然把眉头一锁,做了个忧郁的表情,故意压低声音说:「这样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故作深沉的许目远实在滑稽,我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果然还是不正经适合他。 「看吧,我了解你,你还是喜欢不正经的。」正好是红灯,许目远停了车,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了我,笑得灿烂。 正巧喉咙干涩,我接过,喝了一口说:「这怎么是我喜欢不喜欢呢?普通女孩子应该喜欢成熟稳重的吧。」 「你不是普通女孩子吗?」 我感觉刚才没过脑子的话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紧锁着眉头,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补救的法子。 「你皱着眉想啥呢?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第58页 红灯变成了绿灯,车子再次发动,引擎声响起,许目远如此说。 第三十四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同学聚会竟然来了五六个人, 除了我都是男孩子,没办法,理科班的常态。 毕业后就没见的几个人除了横向发展外,特徵倒是没变, 一眼便能认出来。 我看着各个褪去了青涩, 多了几分老练成熟的面孔, 恍然间记忆又被拖回了高中的教室。 后墙潦草的黑板报, 堆成山能把头淹没的书桌,离高考还有x天的醒目倒计时, 脚边裂了缝的塑料箱,从前稀松平常的光景在眼前零零碎碎拼凑着,却总是拼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一晃, 竟然都这么多年了。 当年的我们曾经在教室里畅想过毕业多年后大家是怎样的面孔,看过什么样的风景,经历过什么样的风浪。 那时候觉得十年八年太遥远了,远到永远都不会到来,像是在天边无限延伸触碰不到的地平线。 但它还是悄无声息到来了,没有一点徵兆。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大风大浪, 没有刻骨铭心,只是平静而又沉默地到来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以为人生分界线的三十岁只是与我无缘虚无缥缈的一个数字,而当我过了二十五岁, 才发现, 不是这样的。 它是人生的列车一定会到达的中间站, 无一例外。 我从前一直很不解为什么童话故事里的坏女巫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永葆青春,我现在明白了。 我是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因为年轻, 真的太好了。 大家见我和许目远一起走进店子,刚坐下,包还没放下呢,就有人调侃了句: 「你俩都这么多年了,不要告诉我还没在一起啊!!」 我现在已经对这等问题产生了抗体,谈定从容地回覆:「只是朋友啦。」 「可惜,真的可惜,你俩没在一起真的可惜!」 我附和着笑笑,没什么好可惜的,及格分数线60考了59那叫可惜,考了零蛋哪能叫可惜呢? 老同学聚会,话题都集中在了回忆当年的糗事上。 许目远来的时候看上去不太乐意,这会儿也完全融了进去。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真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对方的底裤都扒出来,净挑丢人的事情出来讲。 我从头到尾笑到肚子痛,夸张的表情加上滑稽的肢体语言,这些人不去说相声真的屈才了。 诚然有很多东西变了,但好像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变。 拥有同一段记忆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破天荒我不顾许目远的阻止喝了酒。 谈论酒量前得先能喝。 我虽然不是酒精过敏,但哪怕是酒精含量只有百分之三的气泡酒我也是喝一口就脸红头晕,心跳加快。 平时我是滴酒不沾的,公司聚餐也会实话实说,基本没有碰到过强行要求喝的情况。 「你喝什么酒!」许目远见我竟然要了一瓶三得利的微醉,服务员还没递到我手上呢,就被他半路拦截了。 「哎哟,有什么关系,又不会死人。」我伸手要去拿,嘴里抱怨说:「这么点酒精,能怎么样。」 许目远把酒放到了我够不着的地方,语气强硬地说:「不行,你不能喝酒。」 我:「???为什么???」 许目远:「本来就是不能喝酒的人,瞎凑什么热闹?」 我:「你是我爸吗??管这么宽??我要喝!」 许目远:「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气不过,怎么我喝个酒还要看他许目远的脸色??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还非要喝了! 我站起来就要去够被他放到一边的酒罐子,许目远是真的鸡贼,不停挪地方害我尝试了半天都没拿到。 迂回间我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被他稳稳噹噹抱住了。他的脸离我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眼眸晶亮, 「卧槽,你俩搞什么呢?说是朋友有人信吗?现在出门去领证行不行??」 「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太可怕了,这样他们说只是朋友。」 调侃声比我的反射神经来得更快,一群人又是嘆气又是摇头,看着我俩唏嘘不已。 我的脸上大写着「尴尬」二字,却也知道此时解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狠狠瞪了许目远一眼从他怀里直起了身子。 「许目远,江语要喝你就让她喝呗,这玩意儿就跟饮料一样。」 「就是,江语在家的地位也太低了吧,被你这么管着。」 「你不喝酒不就是等下要开车送她回去吗?那她为什么不能喝?」 我撩起额间的刘海,无语凝噎。 我无比希望许目远能好歹澄清一下让我不至于如此尴尬。 结果他把重点放在了能不能让我喝酒上。 「你真的要喝?」他眯起眼睛看向我,开口问。 「我要喝!你烦不烦啊!」 「行吧,那只能喝一半。」说着,许目远竟然打开易拉罐,往桌上的空玻璃杯里倒了一半,然后才把罐子递给了我。 「??????」 我真的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了。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我爸都不见得会这么管我,区区许目远凭什么啊? 第59页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气得头顶冒火的我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不耐烦地接过了他手上的酒罐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侧面表达了我的严重不满。 但折腾了半晌,好歹是能喝两口了。 桃子味的,是我喜欢的口味。 后来日白聊天不知道是谁把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性格好,成绩好,又会弹钢琴,当年咱们班喜欢江语你的可不少。」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现在讲出来都是当笑话图一乐的,我听到后没啥太大的想法只是摆摆手打趣说:「不敢当,何等何能承蒙大家厚爱。」 高中时我在整个年级也算风云人物,毕竟哪里有晚会哪里就有我,也要「感谢」那本自费出版的作品集。 「只是啊,你身边一直有个许目远,硬是没给其余人留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误会了啦,真的只是朋友。」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许目远,刚才还乐呵乐呵的,这会儿脸色却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为啥。 我可没招惹他啊。 人的本质就是八卦的,越聊越起劲,大家一个个化身福尔摩斯开始扒当年有谁喜欢过我。 搁这儿说相声呢。 又是给证据又是心理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听着实在好笑,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起了自己的热闹。 就是从头到尾许目远一句话没说,我就看他那个脸比打了霜的湖面还要再冷点,都掉冰渣子了。 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喜闻乐见的看我笑话环节吗? 他应该是最积极的那个才对,咋就黑着脸跟人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这说着说着,便有在场的兄弟自爆当年确实喜欢过我,还开玩笑学着张东升的经典语录问我:「江语,既然你和许目远只是朋友关系,那你看我还有没有机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智商超过六十的正常人都知道就是个玩笑话,活跃下气氛。 这种时候随便笑笑,打个马虎就过去了。时隔多年,谁会当真啊? 结果许目远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也没喝酒,突然沉着声,板着脸说:「你没机会的。」 无论如何这里都绝对轮不到许目远说话,还是这种让人二丈摸不着头脑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神经病啊!!说什么胡话啊!!」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会不会读空气??搞得大家都尴尬是为哪般啊?? 还好有机灵鬼反应快,站出来打起了圆场说:「哎哟,干嘛干嘛,他就是开个玩笑啦,当什么真啊。没人跟你抢老婆。」 虽然说得话与事实严重不符,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歹是把这茬给糊弄过去了,话题也从我身上岔开了。 实话实说,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平时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便他怎么说,怎么胡闹,当着这么多老同学的面让大家难堪,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的。 「你出来一下。」我起身,把罐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压低了声音跟许目远说。 他很听话,乖乖跟我走了出去。 酒精的作用加上他刚才的一通乱搅和,我现在头晕得慌,两个脸颊火辣辣的,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不舒服吗?跟你说了不要喝酒你不听,就该强硬点不让你喝的。」许目远看我晕晕乎乎的,倒是比我先开口了。 「没事。」我摸着滚烫的额头,好傢伙,能煎鸡蛋了,这大冷天的用来捂手挺不错。 「还说没事,人都不清醒了。」 寒风呼啸着,我没拿外套,眯起眼睛看着他,本来是想语气凶点,让他长个记性,结果看着那张我喜欢的脸,又没了脾气,只得无奈地说:「不清醒的人是你吧,又没喝酒,刚才说什么胡话呢?把大家搞得下不来台。」 许目远多了个心眼,出来的时候顺手把自己的外套拿了,他把衣服披到我身上,一字一句做了回应:「我很清醒。」 「哎。」我嘆了口后哑然失笑,小声嘟囔了一句:「确实呢,不清醒的人是我吧。」 我抬起头看着泼墨的夜空,心底涌起了说不出的难过,鼻子酸涩。 我突然特别羡慕刚才的兄弟,就算是玩笑也好,能说出来对自己而言已是胜利和解脱。 人总要往前走的,和过去好好告个别,说声谢谢,这一路有他足矣。 虽然只是凑巧顺路而已。 而我没办法潇洒开口的原因永远只有这一个:即便从来没有拥有过,我依旧不想失去他。 想想其实挺自我中心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在乎我怎么想呢? 谁又愿意无缘无故被牵扯进他人自导自演的告别戏码呢? 「江语,我有话跟你说。」 许目远的话把我硬生生从盘根错节的迷路里扯了出来。 我听他语气很认真,笑笑,侧过头看着他说:「嗯,你说,搞这么严肃干什么?」 我三丈的怒火早就被冷风吹散了,现在道歉确实能求个轻判。 许目远的眼眸比晕不开的夜色还要更浑浊一些,像是包裹着千言万语。 可惜我连一句都猜不到。 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纠结与不安的情绪在脸上盘旋着。 第60页 「我......」 许目远从来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是这么难以开口的话吗?让一向直来直往的他变得踌躇不前。 「我想说的是,我......」 我看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便把目光从他身上移走了,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笑着说: 「这么难开口吗?那就别说了吧,估计也不是啥正经话。」 「是很重要的话。」 第三十五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哦?那你说呗, 你这么扭扭捏捏我觉得不是啥好事。」 「就是......就是我......」 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说出个啥。 我满脸疑惑地望向他,许目远今天是哪根筋扭到了吗?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么窘迫过。 许目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看似是做好决心了要开口了。 搞这么隆重, 万一又是说些无聊的事情, 我一定会的打爆他的狗头的。 「我x......」 我刚听到一个指示代词和一个不知道是啥字的前音, 身后就有人叫了我俩的名字。 「江语,许目远, 大家着等下要不要去ktv,你俩去不去?」 「来啦来啦。」我回过身笑着应了一声,顺便跟一旁的许目远说:「等下再说吧, 咱们先回去。」 他微微嘆了口气后点了点头。 诚然我很想知道他所说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但如果他想说的话,之后也会说的,不必在乎这点时间了。 我想从这些开始,慢慢让自己不要那么在意了。 时间不算太晚,大家说要去ktv,我问许目远去不去, 回答还是那个我去他就去。 刚才拦着不让我喝酒,现在又是我去他就去,到底谁是占据主导地位, 谁是大哥, 身份地位在不停转换。 我的老同学们一个个都是麦霸, 手就跟被502粘在了麦克风上了一样,谁都抢不过来。 有只有技巧没有感情的,有只有感情没有技巧的。 有技巧又有感情还声音好听的, 也就许目远了。 可能还是因为人长得好看。 我不是个喜欢唱歌的人,按理说会即兴伴奏,随便吼两嗓子就能当全场最亮的仔。 可惜,随便吼两嗓子对我来说太难了。 我唱歌气息不稳,唱两句就跟跑了八百米似的,加上也没啥技巧,呈现的效果十分一言难尽。 我的弹唱梦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一般除了小人数去ktv我会唱几句,人多的时候我基本都是默默坐在角落欣赏大家的「表演」。 我坐着不开嗓情有可原,许目远作为焦点人物,进包间以后往我旁边一坐,完全没有要去点歌的意思,实在奇怪,我便问他:「你不去唱两首吗?」 许目远:「你不唱吗?」 我:「我就算了,难听。」 许目远:「谁说的,好听!」 我斜眼瞪了他一眼。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违心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高中毕业后一群人去ktv的时候,我实在拗不过唱过一首,好像是《我怀念的》,唱完许目远用李安老师的同款表情看着我,语重心长来了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让你唱歌你死活不唱了」,给我气到差点背过气去。 现在又来这齣,我看上去像傻子吗??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我这种半吊子其实也是担任过乐队主唱的! 国外的公司特别流行兴趣小组文化,teams上除了工作插nnel还有很多这类的兴趣插nnel,运动,游戏,厨艺,登山啥的应有尽有。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实在拗不过关系好的几个同期,被他们拉进了全新人的乐队,吉他,贝斯,架子鼓全是从零开始学。 一般在我们国人的思想里这些东西都是得从小开始学,但外国人似乎并没有这种想法。我大学的交响乐社团,大提琴,小提琴,单簧管竟然都是从零开始教的。每周社团活动日会有专业的老师过来上课,三年下来认真努力练习的话,是真的可以登台演出的。 同期偶然听说我有这方面的技能,软磨硬泡了好久,我拗不过,只得答应了,不过不是以键盘手而是以主唱。 我必须证明一下自己! 其实我对乐队没有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有点厌烦,因为太吵了。 被热衷地下乐团的朋友拉去过live house几次,里面没有下脚地儿,吵得人头皮发麻,精神恍惚,全程站着,出来的时候人都累到虚脱。 生活都这么辛苦了,咱们能安静点吗? 乐队的名字叫parfait。 主唱,贝斯,吉他,键盘,架子鼓,一共五个人,除了键盘是学过钢琴的,其余的三个包括主唱我都是鬼见愁。 我们是定好曲子以后各自先在家里练习,然后一个月里去两三次studio合一下。 也得感谢公司正式上岗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岗前培训,不用加班。 他们让我写总谱,被我义正言辞拒绝了,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花点钱在网上买分分钟就能get的东西,我干啥累死累活自己编??? 不过谱子虽然不用我编,但每次合奏的时候,我依旧是心力交瘁。 嗓子不是唱哑的,是纠正他们的错误喊哑的。 「键盘,am不是a!」 「不对不对,再低一个八度。」 「架子鼓进早了,节奏节奏!!」 第61页 我承认对于新手应该宽容宽容再宽容,以鼓励为主,能把音弄出来就该竖大拇指表扬,但我这个耳朵,它太挑剔了。 平时编曲靠的就是听力,任何一条音轨的一个小问题都会影响整体的和谐,导致我这方面特别较真。 只是编剧软体上,滑鼠拉拉就能调整,现在是真人,拉不动了。 好在大家关系非常好,要不然友谊的小船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了。 当然我的歌唱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还专门去上了几节声乐课,每天在家做发声练习,呈现的效果却不尽人意。 我们的三脚猫乐队在live house表演过两次,总结下来就是唱的人在上面尴尬,听的人在下面尴尬,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真理,我倒还挺乐呵的。 反正在场的不是和我们一样的草班子乐队就是各路亲朋好友。 后来大家工作忙起来了,乐队也没有再活动了,最后一次是键盘手小哥结婚,作为婚礼的惊喜,我和他互换了位置,在披露宴上给他老婆唱了一曲。 和咱们在大酒店摆好多桌,七大姑八大姨,邻居,朋友的朋友,一股脑全请了好收份子钱不一样。他们都只邀请最亲近的,往往二三十号人就算比较多了。 常说什么所有女孩子都会幻想自己在婚礼上穿婚纱的样子,很可惜,我没有。 不过当天一曲结束,新娘子穿着婚纱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后两个人相拥的那一刻,我真情实感为爱情此时最美的样子湿了眼眶。 我从来只相信我这双手能抓住的东西,很显然其中没有水中月,镜中花的爱情,却又还是会时不时为别人的爱情流泪。 大概就是我不否认它的存在,但它註定与我无关。 如此想想,我对眼前的人抱有期许是一件多么矛盾的事情。 「我真的不骗你,你唱歌特别好听!」许目远看我没有要信的意思,继续胡扯道。 「呵呵。」 「江语,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信呢?」 他这话一出,巧妙转换了问题的核心,搞得好像我是个生性多疑,对朋友不信任的小人。 「不是,你不反省反省自己吗??」 「我怎么了我......」许目远把嘴角一耷拉,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他了。 「少在这里废话,赶紧去唱一首!」我最近感觉我和许目远讲毫无营养废话的时间越来越多,这是视时间为生命的我不能允许的,便推了推他催促道。 许目远问我有没有想听的,我说随便,问我干啥。 然后他唱了《可惜没如果》。 【假如把犯得起的错,能错的都错过,应该还来得及去悔过。假如没把一切说破,那一场小风波,将一笑带过。在感情面前讲什么自我,要得过且过,才好过。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如果不是我。误会自己洒脱,让我们难过,可当初的你和现在的我,假如重来过。 倘若那天,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你会怎么做。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随便选了一首好听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这首我也很喜欢。 只是人喜欢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赋予歌词超出它本身的含义。 这个时候唱《可惜没如果》是想表达什么吗? 歌词里说的是他自己吗?是在感嘆过去吗? 是在悔恨当年犯过的错误吗?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许目远绝对不是会把心思寄託于歌曲的人。 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脑袋昏昏沉沉直到一曲结束,直到许目远重新坐回我身边,才反应过来。 歌词在脑子里盘旋着,他唱的倒是一句都没进到耳朵里。 许目远看我木讷呆滞,面带疲倦,眼神空洞望着前方,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咱们先回去?」 「没,折腾了一天,有点累了而已。」我拿起桌上没开封的矿泉水,估计确实是今天一天体力消耗太大,这会儿竟然连个小小的瓶盖都拧不开了。 许目远接过,帮我拧开来,起身把我的外套,包包都拿了起来对还在狂欢的众人说:「大家开心玩,我和江语先回去了,下次再聚。」 我也起身和大家道了别,时间不算晚但的确体力跟不上了,日后有时间微信上说一声,随时再聚。 趁许目远去洗手间的功夫,刚才饭桌上自爆的兄弟过来跟我特别不好意思地道歉,说一时间脑子发热冲动不该开玩笑的,但他真的没别的意思。 我说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当年什么都没有察觉,非常抱歉。然后让他千万别跟脑子被驴踢了的许目远一般见识。 我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嘆气摇头,语重心长又颇为无奈地问我:「江语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你觉得许目远为什么要说那个话??」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上了车,许目远从后排座椅上拿了个护颈枕套在我脖子上,「回去还要段时间,你先睡会儿。」 「好。」我实在太累了,应了一声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也是很巧,醒来的时候正好到了我小区门口,许目远把车停在了路边。 第62页 我身上还盖了一条空调被,睡得太死,都没有察觉。 「累啦?睡这么死。」许目远把窗户下摇了一条缝,新鲜空气涌了进来,我凑过去猛吸了两口,车内太闷了。 「折腾了一天了,能不累吗?我真的佩服你,怎么能这么有精力的。」 「啊,对了,给你看个东西。」许目远说着,把手机拿了出来,横过来,点开了一个视频递给了我。 我好奇地接过,竟然是他们游戏的demo! 明明之前许目远死活不给我看的。 「之前你吵着要看,离成型还早着呢。」 一段全程不过两分多钟的视频,我看完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爬满了整个脸颊。 虽然只是雏形,但做得真的太好了。 文艺矫情点说就是「梦想有了形状」,不再是各种鸡汤文里的我的某个朋友,某个朋友的朋友,而是我身边的这个人。 这个我喜欢的人。 我侧过脸去想好好夸一下许目远他们,却发现被啜泣声呛得根本没办法说话。 这下把他吓得不轻,手忙脚乱拿了抽纸盒递给我,焦急地询问:「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啊,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我看他慌乱到语无伦次,五官乱飞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我的脸一定非常喜感,明明哭成了泪人,嘴角却是上扬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真的好厉害。」我抽了两张纸,在不成型的脸上擦拭着,断断续续说道。 许目远拍拍胸口,作心有余悸状,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说:「那你哭什么啊,真的快把我吓死了,我以为我又犯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夸张的表演实在滑稽,我没忍住,捂着嘴巴坐在副驾驶笑得东倒西歪。 许目远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也跟着一起笑了。 「以后别哭了,你还是笑起来好。」 第三十六章 这天我回家,洗完澡,一秒钟都没耽搁,吹完头发,头挨到枕头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我深感不运动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switch上的健身环和有氧拳击凭着一腔热血坚持过一段时间,但由于游戏有累计签到系统,慢慢重心便从我要坚持运动,锻鍊身体变成了我要签到了。 到后来甚至只随便开个最短时长的,动都懒得动,只等着最后算个签到。于是某次忘记开机,断签后,我彻底失去了继续下去的热情,健身事业中道崩殂。 明明睡得很沉,第二天中午起来还是全身无力,跟被人胖揍了一个晚上似的。按照许目远原本的安排,今天应该是去欢乐谷的,不过昨晚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说了让我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起来了跟他打电话。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这天晚上梦到许目远牵着我的手在某个晚自习的间隙在昏暗的操场上漫无目的地绕着圈圈。 清凉的晚风丝丝拂面,夜空漆黑得无可挑剔,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手走着。 ----我其实想着今天还是不出门了,明天要上班,在家收个心,准备迎接修罗场。 我是如果第二天不是休息日的话,前一天晚上不会安排娱乐活动的人,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在除周五工作日下班去看过电影。 工作和生活是要有明确分界线的,而且由于工作过于消耗精气神,还需要缓冲期。 说是让我起床了给他打电话,结果睁开眼睛摸到手机,许目远的信息已经提前到了好久了。 【起床了吗?今天在家吃吧,我过来给你做】我想着没必要折腾,楼下的牛肉面就很不错,使回了句【麻烦,出去吃吧】,当打完他电话就打了过来。 许目远的声音特别精神,完全不像昨天跑了一天的样子:「睡得如何?」 我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道:「睡了跟没睡一样,还是好累。」 许目远:「我买好菜了,现在过来,你尽管在沙发上躺着就行。」 他先斩后奏,我才刚醒,菜都买好了。 我:「下次这种事情提前说,我也要准备一下的啊。」 许目远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准备啥??」 我:「那家里也要收拾一下啊!!」 许目远:「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来了帮你一起收拾呗。」 我: "... 无奈地挂断电话,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下五除二把客厅收拾好,睡衣换下套了件宽松的衣服,明明在家还化了个淡妆。 收拾的时候发现上次我回家背的那个大包这么长时间了还雷打不动地躺在沙发的一端,之前我好几次想把它放进卧室的柜子里,都败给了懒惰。 我拿起来时不小心把它碰掉了,我从家里带来的八年前写给许目远的信掉了出来。 望着醒目的【to;许目远】几个字,我冷汗直冒,打了几个哆嗦。 这万一忘记收进柜子,等下不小心被他发现了,每年的十月七日我的亲朋好友们就得去公墓给我上坟了。 还好还好。 许目远过来后,一分钟都没歇息,直奔了厨房。我提出要帮忙,被他拒绝了。其实我也就是出于礼貌问一下,真让我进厨房,只会帮倒忙。 他在厨房鼓捣忙活着的时候,我就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连他准备做什么都懒得进去厨房看一眼了,反正我就负责吃,剩下的也不需要我关心。 第63页 坐了一会儿,困意席捲上来了,我往侧边一倒,机械地伸手把布丁狗毯子摊开裹在了身上。 一把年纪了,我依旧是看到三丽鸡就挪不开步子,乱七八糟的周边买了一大堆。 什么抽纸盒,手机壳,笔袋,睡衣,拖鞋在我国外的家里都是三丽鸡的,曾经对超大的玩偶也动过心思,奈何没地方最后作罢了。 为什么懒蛋蛋,布丁狗,大眼蛙,月桂狗可以这么可爱啊? ? ? "许目远,我在沙发上躺会儿哦,你弄好了喊我。"尽管知道这话实在欠揍,我还是心安理得想暂时当个甩手将军。 许目远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我把自己捲成筒,瘫倒在了沙发上,身上还裹着黄不拉几的毯子,一下子笑出了声,问我: "你这毯子是什么啊? " "布丁狗。"我当然没指望许目远能知道布丁狗,也就随口应了一声。 许目远: "什么狗?" 我: "布丁狗。」 许目远: "哪个布丁?" 我: "就是吃的那个布丁。" 许目远: "为什么是布丁?" 这堪比"马冬梅」的对话让我很是无语。 我打着哈欠把毯子扯了扯,指着图案说: "你看这不像布丁吗?" 许目远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像,而且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是狗。 「行吧...正超级可爱。" 很显然,争论布丁狗是不是狗,像不像布丁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它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喜欢这个? "许目远有些好奇地问我,大概是觉得和我的性格作风不符合吧。 "怎么?不行?你觉得不适合我??"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问,确实挺可爱的。"许目远笑笑, "你睡会儿吧,好了我叫你。"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一脚跌进了回笼觉。 恍惚间能听到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许目远这样的人怎么想都和充满油烟味儿的厨房不太搭,哪有神仙亲自下厨做饭的? 或许他是接地气的神仙吧。 这期间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了一声「咔嚓"和类似东西掉地上的一声"咚" ,也可能是梦里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又忘记化了妆,伸手就要去揉眼睛被许目远抓住了。 「妆要花的,等下你又要弄半天。" 刚醒我人还惜着,略显迷惑地朝上方看了看,便瞧见了许目远的脸,吓得猛然直起了身子,结果额头直愣愣正好撞上了他的,疼得我两眼冒起了金星。 "啊! ! ! "我摸着生疼的额头,大叫了一声。 力的作用力是相互的,许目远也好不到哪里去,捂着眉心,五官拧在了一块儿。 「没事吧 你起这么急干什么? "还是许目远先反应过来,问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他倒好,恶人先告状。我气不过,恶狠狠地说: "卧槽,你还有脸说我?吓死我了!!! " "啥也干啊,怎么就吓到你了? ?" 我心底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会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吧。 不可能,不可能,别吓我啊。 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过马上我就把这茬忘在脑后了,因为我闻到了一阵让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弄好了,快起来吃吧。」 我兴沖沖地站起来冲到了餐桌旁,起码有五六个菜正热腾额冒着气,各个都是色香味俱全。 中华小当家的经典bgm在我的耳边自动播放,刺眼的金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天哪,我为什么如此幸福?? 然后我注意到我放在餐桌上的花瓶里的花好像换了一束。 许目远不听我的劝阻,每周都会送一束花,我特意去挑了个别致的花瓶,专门用来放。之前那一束是十一放假前收到的,已经奄奄一息了。 该是注意到了我望着花愣住了神,许目远笑着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我一直送,花就不会枯的。」 他进屋的时候拿了花我竟然眼瘸没有注意到。 许目远去厨房盛了饭,摆好了碗筷,明明是我家,他也是第二次来,倒是比我这个主人更像主人了。 我很佩服美食节目的嘉宾,能变着花样夸食物好吃。我除了"卧槽,好吃」以外,啥也说不出来。 或许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我没停过的嘴巴和一脸满足的表情足以证明许目远这小伙子做的饭有多好吃。 「你就不能细嚼慢咽一点吗?噎着了怎么办?又没人跟你抢。」 和我的狼吞虎咽不同,许目远淡定从容,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就看着我吃。 我送了一块小炒肉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许目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明明昨天还没有的。 「"你这手机啥时候摔的?裂了这么长一条缝。」我指着手机好奇地问他。 许目远和我这种隔三差五摔手机,完好的屏幕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伤痕累累的迷糊虫不一样。他应该是非常小心的。 我也就随口一问,许目远却突然慌乱地把手机倒扣过去,神色紧张支支吾吾了起来,「昨昨天晚上摔的。」 「嗯??" 我不太明白不过是屏幕裂了而已,怎么感觉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还遮遮掩掩的。 第64页 "没没什么…你快吃饭吧。」许目远的目光躲躲闪闪,扯开了话题。 奇怪归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值得深想的事儿,我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吃完饭,许目远一个人包揽了洗碗,收拾厨房,打包垃圾等所有善后的活儿。 看着他蹲下来卖力地擦着地板上的油渍,我靠在门框上,仿佛看到了我爸。 那个背影,简直一模一样。 都收拾好,许目远提出去附近的商场逛逛。 长假的最后一天,竟然也可以如此美好。 第三十七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即便我没有把眼妆弄花, 出门前我还是对着镜子补了十多分钟妆。 公司给租的公寓,当然不能指望有梳妆檯,我自掏腰包给买了个。按理说外派一年而已,没必要这么讲究, 但为了收纳和早上方便, 我还是买了。 好奇宝宝许目远不好好在沙发上坐着, 非要站在旁边看我补妆, 赶都赶不走。看就算了,一桌子瓶瓶罐罐和化妆品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是摸摸这个, 拿拿那个,嘴里还问个不停,弄得人苦不堪言。 许目远:「这个是啥?」 我:「睫毛打底液。」 许目远:「干啥用的?」 我:「睫毛膏前涂的, 能让睫毛更纤长浓密一点。」 许目远:「睫毛膏是什么?」 我:「让睫毛更纤长浓密。」 「......」许目远一脸迷惑地望向我,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你不觉得刚才你说的两句话是一样的吗?」 「对啊,怎么了?」我淡定又从容地反问道。 许目远欲言又止,很明显是想反驳什么,但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应该是觉得跟我争没啥意义, 说不过的。 不过一次碰壁并不能浇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好奇火焰。 许目远:「这个是啥?」 我:「修容,用来打阴影让脸看上去更小的。」 许目远:「那这个呢?」 我:「鼻影,打在鼻子两侧, 让鼻子看上去更挺的。」 「???」许目远盯着两个颜色看不出啥区别的粉饼状不明物质仔细观察了一番, 陷入了深深的不解, 「我看这两个东西好像没啥区别啊。」 我不想多费口舌跟他解释,反正是对牛弹琴,何必费功夫。 即便没有得到我的回答, 许目远也顾不上纠结,新奇玩意儿那么多,挑下一件再问就是。 许目远:「这个呢?」 我:「口红雨衣,让口红不那么容易掉。」 许目远:「这个呢?和刚才那两个颜色好像哦。」 我:「眉粉,画眉毛的。」 许目远:「......」 他差不多把我桌上有的东西从头到尾问了一遍,也不知道图个啥,肯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都没记住。 不过记住了也没有用武之地。 「江语,我觉得你好厉害啊,这么多东西是怎么记得住的啊??还都会用!」 我能感受到许目远这话是发自肺腑在称赞我,但听着怎么都别扭。 ------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到十月份这个点天空已经暗淡下来了,这也是我很不喜欢秋冬的原因。 总感觉白天短了很多,偶尔能早点下班从公司出来明明也没有很晚,天却黑了让人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商场不算太远,步行就能到。我俩沐浴着秋日傍晚的凉风并排走着。 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没一丁点儿营养的话,突然我迎面走来一个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立体,有点像混血的大帅哥。 颜狗的我脸上瞬间挂上了姨母笑,眼珠子跟着人家一路直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只瞧得见背影了我才收回视线。 帅哥是老天爷赐给人间的礼物。 早高峰地铁上要是能看见个帅哥,今天一天都发着光呢。 「卧槽,刚才那个小哥是混血吧,这也太好看了吧。天哪,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 我出于颜狗的本能发出了惊呼,小哥都走出好几米远了,惊鸿一瞥的脸庞还在我脑海里意犹未尽。 我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站我旁边,此时帮我拿着台湾无骨香鸡柳的那个其实也是神仙。 太熟了,加上几乎天天看,除了特定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这茬。 和路人甲乙丙丁好像也没啥区别。 「有这么夸张么,我看就一般吧。」许目远撇着嘴,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 我转过头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回想起来了,他也好好看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大帅哥,这全世界也不能只有你一个人长得好看吧。帅哥这种东西,最好满大街都是,一抓一个准,多多益善啊!」 我不过是发表了千千万女性同胞的美好期盼,许目远竟然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还「哼」了一声。 咋滴?就只能他长得好看,别人就不能长得好看了??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老天爷都给他开了那么多扇门了,怎么还小肚鸡肠了起来?? 多大人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真的可爱死了。 「哎哟哎哟,还是我们许大帅哥最好看,其余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不行不行。」我用手肘碰了碰许目远的胳膊,努力憋着笑调侃道。 第65页 谁知道小伙子此刻和我的脑回路不在一个次元,突然很认真地问我:「你真的觉得好看?」 「我跟你说,你少来凡尔赛这套。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夸过多少次,被要微信没有一千次也有五百次了吧,还搁这儿问!!」 帅哥也分很多种,第一眼帅哥,第二眼帅哥,耐看型帅哥,痞帅,土帅,而许目远是王道型的。 即便萝蔔青菜各有所爱,你可以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不能否认他长得好看。 「真是的,不就是想听人夸你吗?直说啊!」 我把他的小心思猜了个透彻,追过星的人,区区彩虹屁而已能难倒我? 正酝酿着要怎么天花乱坠变着法子好好夸他一阵呢,许目远冷不丁给我来了句:「你讲话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正经?」 「???」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我讲话不正经,唯独他许目远不可以! 看来他今天是跟帅哥较上劲儿了。这种时候顺毛撸为上策,因为实在太可爱了我也懒得唱反调了。 「我夸我夸就是了。你好看,真的好看,大概是我活到今天在现实里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不过我感觉颜值最巅峰还是高一进校拍的校牌。」 无论时光如何荏苒,他在那张泛黄校牌上的样子连着我一整个无疾而终却又念念不忘的青春都无比鲜明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没有褪色。 「校牌?毕业的时候给你了吧。」许目远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 「对的。」 说来好笑,我自己的校牌早已不见了踪影,倒是许目远的那块还完好着。 这东西和毕业照一样算是为数不多能作为高中纪念的物件。我当年要他的校牌其实也不过是想留个回忆罢了。 「你还留着那玩意儿么?」许目远问。 我估计他都不记得校牌上的自己长啥样了。东西我没带回国,但我有拍过照片,我便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相册找出来给他看看。 最近我手机的面容解锁不太好使了,经常对着镜头把头偏来偏去半天最后还是要输入密码。 我在失败了几次后,忍无可忍手动输入了密码。 等看到熟悉的壁纸才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因为我的解锁密码是许目远的生日。 学生时代,把喜欢的人的生日作为各种密码不是什么稀奇事,时间长了用着用着也就习惯那一串数字了。 在我心里他生日就跟家里早就停机的座机电话号码一样,作为密码的意义比本身的意义要大多了。 而且我是甭管什么地方,只要有密码都是同样一串数字的变种,前面加个大写a,后面加个小写b的。虽然安全性奇差无比,但耐不住方便好记啊。 我背嵴顿时升起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战战兢兢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盯着我手机屏幕的许目远,表情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刚才输入得太快没瞧见,还好还好。 我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相册里往前翻了好久,找到了校牌的照片,递给他看,感嘆说:「你看看你高一进校的时候长这样啊!老天爷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许目远似乎对我的审美不太认同,看了会儿照片,摸着下巴说:「没有吧,我感觉现在好多了,以前傻不拉几的。」 「哈哈哈哈哈,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傻不拉几的。大胆点,把以前去掉,你一直都傻不拉几的。」 「......八年了吧,校牌你竟然还留着。」 「反正就在柜子里放着了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照片偶尔还能跟姐妹们分享一下。」 不止八年了,我那本钢琴自作曲集你不也留着么。 估计是我之前开玩笑说过要拿他的照片作为头像撩妹,许目远不放心地提醒我说:「你自己留着看就行,千万别拿去做坏事啊。」 「我能做什么坏事??借校园贷吗??真是!最多就是发个微博参加个什么tag校园剧男主啥的。」 「......别。」 话题跑偏以后我俩前进的速度堪比龟爬,我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催促他别废话了赶紧走。 这一会儿功夫,我的台湾无骨香鸡柳全凉了。 我从许目远手里把袋子拿过来,插了一根送进嘴里,凉了的鸡柳味同爵蜡。 「江语,你生日是6月18号吧?」许目远忽然问了一句。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鸡柳吸引了,没多想便顺口回道:「对哦。」 「那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 我拿签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是吧,别吓我啊...... 第三十八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现在无法确定是刚才他看到我输入的密码了, 还是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 若是后者时机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留给我的思考时间几乎没有,沉默或者迟疑都变相说明有猫腻。 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咨询行业从业者, 临机应变忽悠是不可或缺的技能, 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况且, 许目远是个傻子, 可比客户好糊弄多了。 「这你就要感谢我的爱豆墙头了,你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顺带把你的也记住了。」我假装轻描淡写,为了体现出漫不经心感,我又戳了一块鸡柳送进了嘴里。 第66页 我感觉还是欠缺点真实度, 咀嚼间还吐词不清地吹了一波墙头爱豆的彩虹屁。 待半晌后我滔滔不绝说完,许目远只是回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哦」,似乎有些许失望。 其实如果只是问记不记得他的生日,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记得好友的生日再正常不过了。 问题是,我把他生日设成了解锁密码,这个操作导致问题的核心变质了。 当然你非要问我这又如何的话,我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就像许目远微信把我置顶了一样, 似乎什么都说明不了,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被知道了,也并不会怎么样。 只是完美地藏了这么久, 不想留个瑕疵罢了。 我和许目远从来没有互送过生日礼物, 太刻意了。 忙碌的高中生活里, 生日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也不是说今天你过生日就能不考试了,不上晚自习了。顶多就是相互祝福一句, 食堂请吃饭啥的。 我们学校当年食堂是可以举办生日party的。提前跟食堂阿姨说好,到当天了,准备块地儿,炒上一桌子菜,纸杯子一摆倒上可乐雪碧,开始闹腾。 许目远是风云人物,总有兄弟甲乙丙丁帮他张罗,我嫌太吵太闹,一次都没去过。 十七八岁男孩子的聚会,也没有我的席位。 说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便是所有了。 我爸妈和我对生日不太看重,很多时候连蛋糕都懒得准备,礼物也是我爸直接了当问我「想要啥」,我记得要过好几次q币。 那时候傻,三十个q币能开心好几天。 等到长大了,生日除了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徒增焦虑,毫无存在的意义。 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过生日,即便缩小到身旁的人,那需要记得的生日也不是少数。 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记生日方面表现得令人发指。 虽然我不是,但我能理解期待着生日当天能收到好友祝福的人,能被谁记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微博上有不少树洞说生日当天等到二十四点,自己以为的最好的朋友却没有发来祝福,特别难过。 每每瞧见,我都很想替「好朋友们」解释一下。不是这样的,很可能她们也和我一样,好不容易平时记得,到当天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不是朋友,从来都不需要一句「生日快乐」去证明什么。 像我和出国后认识的姐妹们,大学闲的时候谁过生日还会出来玩耍吃饭,「精心」准备礼物。 为什么「精心」打了引号呢?因为一看就知道是懒得想了,出门前在没开封的化妆品里随便挑了一个就凑合了。 我收到过腮红,散粉,口红,走珠香水,而我送出的也是这些。 后来大家都忙了,经常谁谁谁生日的晚上十一点半过后才有人一拍脑袋想起来提一句「今天是xxx生日吧」。 跟风发个阴阳怪气故意提年龄气死人的祝福,再发个不到十块的红包。 礼物?不存在的。见面?太累了,周末还是在家吧。 但谁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一个比一个积极。 我和许目远之间也是这样的关系,早就不需要生日的仪式感去维繫什么了。 「你哦什么??」我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他。 看样子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鸡柳凉了就不好了,别吃了吧。」许目远从我手里把袋子拿走,没有回答反而是笑着问:「话说你明年生日有啥想要的东西吗?」 我斩钉截铁给出了答案:「没有!我不想过生日!」 「为什么?」 「老了一岁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许目远用另外一只手把我外套后翻出来的帽子整理好,轻轻拍了拍后说:「因为可以收到我送的礼物,而且,你永远十八。」 「我送的」这个定语让整句话听起来暧昧得很,让意志本就不坚定的我动摇了。 生日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一天呢。 花了比平时近两倍的时间,我俩才走到商场。并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只是漫无目的闲逛着。 我虽然只停留在「生存」层面还远远没有到「生活」,但我特别喜欢逛家居小物件的店子。 星球小夜灯,木块闹钟,天鹅勺子,柠檬杯垫这些东西和文具一样,琳琅满目铺陈开去光看着就满心愉悦。 我逛了一圈,在一个造型别致的陶瓷杯前停住了脚步。 很好看,但它有四个颜色,我看中了黑色和白色,陷入了买哪个的纠结。 人们常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我全都要。 这句话准确来说应该是穷人才做选择,有钱才能全都要。 不过我爸的教育观念超前时代,他是「做什么选择?喜欢就都要」。 小时候新学期带着去文具店置办装备,我总喜欢在要买什么颜色,什么图案上纠结来纠结去,每每此时,我爸都会像个英雄般挺身而出,潇洒地告诉我:「喜欢就都买呗。」 那会儿的我只觉得我爸真的好有钱哦,后来慢慢长大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真的好爱我。 「你觉得是白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问旁人是最好的选择,虽然问许目远等于没问,还不如自己点兵点将靠谱。 第67页 「你喜欢我都给你买呗。」许目远说着把黑色和白色两个杯子放进了购物筐,又瞧见旁边还有一个粉红色和天蓝色便也给放了进去:「这两个颜色也好看,都买了吧。」 我赶紧制止了自作主张的他,「杯子买那么多干什么??挑一个就行了。」 「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就都买呗,也没人规定只能用一个杯子喝水。」 我看着筐里的四个只是颜色不同,样式一模一样的杯子,恍惚了。 我根本用不到这么多杯子。 当然,即便这杯子价格不算便宜,但以我的工资负担起来也不需要眨眼睛。 只是没必要。 但你若问我想要吗? 自然是想要的,我恨不得把整个店子都搬回家。 此刻的我突然想起从前我爸跟我说可以都买的时候,我总会抬起头,眨巴着圆滚滚的小眼睛带着期许和小心翼翼确认一遍:「真的可以都买吗?」 得到我爸爽朗的一声「当然」后,便能抛去所有顾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短路了,我的智商短暂回到了七八岁的水平,竟然抬起头看着许目远,眨巴了两下眼睛,带着跃然而上的欣喜问他:「真的可以都买吗?」 该是被我突然掉线的幼稚举动吓到了,许目远愣了几秒,然后像当年的我爸一样,带着喷涌而出的爱意告诉我:「当然。」 这一瞬间,千万种情绪的罐子被打翻了,我特别想冲上去抱住眼前的人,告诉他: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 「让我们许大帅哥破费了。」我使劲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因为常年弹钢琴,从来没留过指甲,并不是很疼。 许目远比我积极得多,甭管是个啥都要拿来问问我要不要,我只要表现出一点兴趣,就会被他毫无犹豫放进购物筐里。 结帐时候的金额和袋子的重量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许目远的礼物又要升级了。 我俩又四处逛了会儿回到了一楼。 楼顶的琴行十一做宣传活动招生,把钢琴,架子鼓,大提琴一大堆乐器搬到了一楼搭了个台子,时不时奏上一曲。 估计因为已是最后一天晚上,这会儿只有钢琴前有个小哥在卖力弹着《克罗埃西亚狂想曲》。 相较于马克西姆的原版,他做了不少改编,我有些在意便驻足听完了全曲。 曲毕,小哥起身朝我走过来,打工人的超高觉悟让他开口就是:「小姐姐要不要来学钢琴?现在成人班非常火爆,还有免费体验课。」 我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身旁的许目远说:「我会弹的,你可以问问他。」 许目远两个手都帮我提着袋子,没办法摆手,只得奋力摇起了脑袋。 「小姐姐会弹的话教你男朋友就是了,确实不用来学。」 被误会成情侣的次数太多,连我都懒得去纠正了,还是陌生人,没这个必要。 我估计小哥自己弹累了,想随机抓一个幸运儿帮他打工,他跟我说:「小姐姐也来弹弹呗。」 小哥疲惫不堪的神情诉说着苦逼打工人的身不由己。 我看了眼许目远,他朝我点了点头,我便坐上了琴凳。 思索了会儿要弹什么,嘈杂不堪的商场,如果要为招生贡献一份力量的话,应该弹个《出埃及记》啥的。但我最后选了义大利钢琴作曲家ludovico einaudi的《una mattina》。 我很喜欢的曲子。 许目远总说我坐在钢琴前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那是他没见过我懒散的样子。 翘着二郎腿,驼着背,有气无力像个七八十岁的村口老大爷拿着笔在五线谱上潦草地画来画去。 我妈给的评价是「玷污了神圣的音乐」。 不过又不是维也纳金色音乐大厅的独奏会,有啥好讲究的。 我弹了一会儿,高音区传来了伴奏的声音,侧过头,没想到小哥也知道这首曲子。 我俩相视一笑,不需要言语,即兴的合奏开始了。 音乐是超越了语言和文字的存在。 作曲家的灵光乍现赋予了它们以灵魂,演奏者的心血来潮赋予了它们以血肉,而精神层面的共鸣赋予了它们以思想。 是何等的妙不可言啊。 全程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小哥从高音区跑到低音区又跑回高音区,我坐在琴凳上倒是泰然自若。 凭藉着此时此刻转瞬即逝,无法再复制的情绪,我们完成了合奏。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人围观弹琴了。live house里吼嗓子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干起老本行倒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我一脸尴尬迈着小碎步回到了许目远身边。 「怎么办?丢死人了啊。」我有些气恼地说。 我刚才弹错了几个和弦,若是被人发现了,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江语。」许目远轻轻唤了声我的名字。 我抬头,正好撞上他亮得出奇的眼眸,溢满了憧憬和爱意。 许目远笑着跟我说:「你刚才是发着光的。」 我不太理解他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从前我在台上样子他没少看,哪里值得发出这般的感嘆? 该不会说的是商场里的照明太亮了吧。 第68页 没等我深思,小哥便走了过来。刚才的一阵忙活是叫好不叫座,观众姥爷们看得乐呵,但却没有激发他们想学钢琴的热情。 「小姐姐真的厉害啊,几处我都觉得跑偏了你全部合上了。」 「哪有,还是你厉害啊,间奏部分太惊艷了。」 我俩商业互吹,发自肺腑把对方夸了个天花乱坠。 「小姐姐,要不要加个微信?太难得了,缘分啊。以后要是有机会......」小哥兴沖沖拿出了手机,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十分尴尬地摸着后脑说:「不好意思,你男朋友......」 我瞬时理解了他的意思,赶紧否认说:「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男朋友。」 说着我转身从许目远背着的我的包里拿出了手机,能以这种形式认识,的确是难得的缘分。 「哎呀,小姐姐,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我微信今天出了点问题,打不开了。我就在这楼顶的琴行当老师,你随时过来玩!」 我低头鼓捣了会儿面容解锁,二维码都调出来了,小哥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人家说微信不好使了也没啥办法,话题便从加微信上扯开了。 讲了没多久,琴行的同事过来喊了小哥,要回去收拾了,走的时候拍了拍许目远的胳膊,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后说:「兄弟,加油。」 我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刚才聊天里没有出现此般的对话啊,怎么好端端冒出来个「兄弟,加油」? 加什么油??什么意思?? 我带着沖天的迷惑把目光投向许目远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结果他像是没注意到我的不解,只是笑着说:「回家吧,天都黑了。」 奇了怪了,难道男孩子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暗语?? 许目远到底跟他说了啥??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一趟出来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就该态度强硬一点不让他买的。 浪费钱不说,我家里都不一定有地方放。 「许目远,刚才的加油是什么意思啊??」我思来想去还是很在意刚才小哥的话,便问。 「没什么,让我加油学钢琴。」 「嗯???」我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肯定是在糊弄我:「你当我傻子呢??」 「你爱信不信吧,就是这个意思。」许目远一副我已经老实招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欠揍表情。 我能感觉到一定有猫腻,但许目远不说我死活也猜不到,只得愤愤不平作了罢。 「江语。」许目远冷不丁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以为他又要和刚才一样说些不明所以的话,斜眼问:「干嘛?」 「你真的好厉害,总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好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我警觉地往后一缩,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你干嘛这个表情,我是真的在夸你。」许目远好笑地看着竖起了高高围墙的我。 「别别别,我做不好的事情可太多了。不认得路,不会做饭,游戏打得菜,生活方面迷糊得很,做不了选择,意志也不坚定......」我说着说着发现跳进了许目远挖的坑里,怎么平白无故数起自己的缺点来了。 「那真是巧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会。」 「啥意思?显摆??」 小伙子别的不行,唱反调的速度倒是挺快。 是想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了吗?为什么此时许目远看着我笑得比天边的那抹星河还要灿烂呢。 东西太重了,我提出帮他分担一个袋子,被拒绝了,理由是:易碎的东西多,交给你我不放心。 中午吃得太撑,我坚持说不吃晚饭了,许目远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今天早点休息,不许熬夜。工作别太累了,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说。」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 「切,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走走走,快回家,早点休息。」我摆摆手,不耐烦地催促他说。 许目远知道我是个不喜欢在网上聊天,也不乐意说自己事情的人,他到底指望我说啥呢。 好说歹说终于把婆婆妈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许大佛」送走,我从死沉死沉的袋子里拿出了那四个只是颜色不一样的杯子。 一个个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盯着看了会儿。 想起我今天脑袋短路的智障表现,追悔莫及地撩起额前的刘海,嘆了口气。 许目远那个瞬间是怎么想我的呢?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了「当然」呢? ------ 我在工作投行的朋友跟我说,他走路的时候会在从一块砖到另一块砖的期间闭上眼睛,美其名曰休息。 他的这番言论让我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投行,战略咨询和it被戏称为「三十岁买房,四十岁买坟」。 我虽是以经营咨询的职位进的公司,但公司内各部门的人员流动很大,只要提出申请,符合条件,转岗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那个对我期望颇高的career adviser在每个月的定期面谈里跟我提过几次要不要转去战略试试,能拓宽眼界,积累经验不说,工资更是呈指数式上涨。 战略光基本工资都比我们高百分之三十,在金字塔顶端俯瞰群雄,当然这百分之三十是用命换来的。 第69页 出于职业发展的考虑我是跃跃欲试的,但一想到不再浓密的发量和逐渐力不从心的身体,我的答覆都是再想想。 我自认为全身心投入的时候,已经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那类人了,但和战略的那群哥们比依旧是小巫见大巫。 我特别害怕某天传来谁谁谁猝死的消息,我还指望他们万一发达了提携我一把的呢。 元旦前有次面对经营层的中间报告会,十一过后组内的繁忙程度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wbs的细分化,成果物的整理,经营层presentation的准备,忙到上气不接下气却看不到尽头。 我们组开玩笑相互打气说一定要活到十二月下旬发奖金的那天,要不然可亏大发了。 许目远也好不到哪里去,忙得焦头烂额。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不了面的周末他会订了花送过来,我会订了水果送过去。 不过我总算是从王昊,刘凯他们手里拿到了bgm的具体构想,碎片时间被利用起来见缝插针一点点做着,做梦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旋律。 许目远之前要我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我除了能说说bgm的事情之外只剩下工作和鸡毛蒜皮的琐事。 哪有人愿意听这些呢? 日子像是被人在身后用鞭子抽着一般过着,转眼圣诞节就要到了。 第三十九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圣诞节正好是周六。 终于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许久后, 相亲对象提出了要在圣诞节一起吃个晚饭,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如此优秀的人由我说「no」实在是开不了口。我妈还特意打了几个电话过来督促这事儿。 我想着见了面,对方肯定看不上我, 由他去说「no」的话, 彼此和忙活着的妈妈阿姨们也不会那么尴尬。 人生嘛, 多体验, 经历一下也不是坏事。 而且我有预感他是能成大事的人,社会上摸爬滚打, 人脉是重中之重,交个朋友百害而无一利。 许目远破天荒圣诞节那几天要去临市出差,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不算太远, 但开始得早,结束得晚,没办法当日来回,便在那边定了宾馆住下了。 我没跟他说和相亲对象见面的事情,只提了圣诞节中午要和周亚楠去吃饭。 我怕许目远又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上次还说要作为「表哥」跟我一起去呢。 当然,我也不想告诉他。 周亚楠知道我相亲的事情, 沖当狗头军师说既然对方提出见面那至少说明不讨厌,我和他也聊得来。现在没感觉没事,感情这东西是要慢慢培养的, 不用着急下定论。 的确在这个年代, 能在网上找个聊得来的人都不算易事了。 不过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不用想那么多。 我不信基督教,在国外也没有对圣诞节提起过多大兴趣,只不过是十二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偶尔路过甜品店的时候萌生过去买个小蛋糕的想法, 但看店内人挤人都没下脚的地儿,作了罢。 我给许目远买了一套雷蛇的外设,滑鼠,键盘和耳机。我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在网上看了不少推荐,挑来选去,反正按贵的来准没错。 他要出差,我便选了圣诞节的下一个周末再送过去。 其实给异性朋友送圣诞礼物,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只是我想着与其最后送个大件,不如挑点不那么敏感的节日分几次送会好不少。 连轴转着转着就到了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我十点多从公司出来,接到了许目远的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他兴奋的声音:「江语,下班了吧,你明天晚上想吃啥??」 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还在出差吗??」 许目远:「明天正好能早一点结束,我开车回来,周日早上再过去。」 我:「是有什么事吗?还特意回来一趟。」 许目远:「请你吃饭!」 我一听,站在呼啸的寒风中彻底懵逼了,怕不是脑子烧坏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赶紧厉声制止了他脑抽的想法:「你发什么神经??第二天早上那么早,折腾什么??」 听许目远说这几天早上六点多就得开始工作,一不留神就到半夜了。 「没事的,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不算远。」许目远试图用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我:「我跟你说,你别发神经。来回五个多小时,周日早上六点就开始,你还睡不睡觉了??」 许目远:「吃完饭我就开车回去呗,来得及睡觉的!」 我是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吃饭啥时候不能吃?圣诞节又不是咱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大晚上开车本来我就不放心,这段时间他还忙得要死,没休息好,绝对不能这么折腾。 为了彻底封死他的侥幸,我用了最强硬的语气,说了最狠的话:「我警告你许目远,你明天要是敢回来,我跟你绝交!」 「啊......不至于吧......」许目远一下子泄了气,跟干瘪了的气球似的。 我:「至于!!你老老实实出差回来,咱们再去吃饭!!」 许目远:「可是......我想......」 我:「可是什么??你想什么??没有可是,你不用想!!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70页 在有关许目远的事情上我一直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一般他稍微说两句我就能动摇,但这个事上我不准备退让了。 许目远不肯放弃,软磨硬泡了半晌,看我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只得妥协了:「好吧,我出差回来那天去接你哦。」 西方的文化入侵问题果然不可小觑,年轻人还是把圣诞节看得太重了。 我不放心,又再三提醒了他好几遍不要发神经,小伙子总算是心不甘情不愿给我做了保证。 我挂了电话才想起来明天晚上我得和相亲对象吃饭,还好刚才坚持了下来,要不然可不得完犊子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事儿不能让许目远知道。 第二天我睡到十点多起来的,中午和晚上两顿都约在了我家附近,在商业区附近住果然方便。 街上到处播放着《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和《jingle bells》,红绿成了主色调,白鬍子的圣诞老人在各个商场的门口忙得不可开交。 周亚楠一看到我就冲过来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要不是我死活拦着,她都要凑上来在我脸上留个唇印了。 「江语,你今天真好看!!是哪里来的仙女下凡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说什么呢,你才是仙女!!」 我俩相视一笑,仙女们要去吃饭了。 「江语,我跟你说,你今天这么好看,别人对你一见钟情了怎么办?」周亚楠挽着我的胳膊,打趣着说。 出于人与人之间的社交礼貌与尊重,我今天还是很正式地打扮了一下的。 「得了吧,一见钟情的都是脸,我要有这颜值,我用得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我虽然是务实派,但毫无疑问,一张好看的脸可以解决很多很多问题。 比如长成许目远那样,hr捨得把他刷掉吗?就算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吧,那也得招进来给大家愉悦愉悦下心情。 周亚楠不知道怎么想到了这茬,问我:「对了,你跟许目远说你去相亲了吗?」 「没有,为什么要跟他说?」 「江语啊,我觉得判断他是不是喜欢你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现在跟他说你晚上要相亲,看他的反应!」周亚楠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茬,不嫌事大出起了馊主意。 「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之前提起的时候,他说要作为我表哥来帮我参考参考呢。」 之前他这个反应还让我狠狠难过了一阵,这会儿想起也就当个笑话讲讲了。 「嗯??许目远是不是傻子哦。」周亚楠皱起眉头,说了句大实话。 「当然是啊,这么多年,还有人不知道吗??」 周亚楠送了我一只口红作为圣诞礼物,显得空手赴约却给许目远买了礼物的我特别没有良心。 晚上我肯定不能空手去,我和周亚楠吃完饭按照网上给的建议在商场里逛了逛,买了个小号的圣诞节蛋糕,还有一袋子零食。 周亚楠把知乎上总结的相亲注意事项转给了我,让我好好看看。 万一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随时给她发微信,她好打电话来帮我解围。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对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想多认识个大佬朋友的想法。 晚饭定在了六点,在一家据说很有名的西餐厅。 等到真的见了面,毫不夸张,他是我现实生活中见过最绅士,谈吐最风雅的人。 无论是明星八卦还是艺术文学,时政热点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虽然早就知道是非常优秀的人,但我还是很好奇,这样的人难道不是香饽饽要用抢的吗?怎么会沦落到需要来相亲? 全程我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快,用不着周亚楠的场外援助了,而且我手机和充电宝都没电了。想着反正离家不远,也就没有找店员借充电宝。 吃完蛋糕,我提出要aa,被他拒绝了,我也没有坚持。 晚上回去微信转帐过去就行。 结完帐出来,他要开车送我回去,我看时间还早便婉拒了。 离得也不远,今天整天都是和谁一起过的。抓住圣诞的尾巴,我想一个人去看看夜景。 刚走了没几步,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许目远??? 寒冷的冬日里,他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好像是跑过来的。 小伙子怎么回事?? 我都放狠话说今天他敢来就绝交,为什么头这么铁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来吗??」我嘆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我迟钝的反射神经终于在此时隐约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没跟他说啊!! 许目远没有接,脸色比烧焦的锅底还黑了不少,眼神跟冰锥子似的,沉着声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出门前要检查手机和充电宝的电量?你手机电池本来就不太行了。我从两个多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发微信,都没有反应,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后来实在没办法微信上问了周亚楠才知道。」他的表情打了霜,语气少有的严肃。 第71页 「真的不好意思......」 我十分懊恼地低下头,现代社会,联繫不到的确让人担心,等下得跟周亚楠也说下情况,她肯定也急坏了。 手机没电这个理由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许目远继续追问说:「为什么没跟我说见面的事情?我昨天还给你打了电话的。」 我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到现行的窘迫感,其实想想我好像没有义务要跟他说吧,而且我也不想跟他说啊!! 但我现在已经不具备思考能力了,脑子里乱闹闹的。 「这......」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不想告诉他吧。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直低着头,把脚边的一粒小石子踢开。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着。 等了半晌,还是许目远开了口,语气带着无奈却比刚才柔和了不少,「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围个围巾,之前该给你买的。」 我小心翼翼把头微微抬起,偷瞄了他一眼,总算脸色好看一点了。 「去周围走走吧。」 许目远跟我说。 我现在是罪人之身,没有拒绝的立场,便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在圣诞节晚间的街道上,两旁的彩灯交相辉映,谁都没有说话。 我想找找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许目远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你说,洗耳恭听。」 上次同学聚会他好像也说过有重要的话跟我说,结果不了了之了。 他没再提,我也没再问。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说,我只管听着就是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多年的老朋友。我和她认识十一年了,从青春年少至今,彼此都太了解了。最开始我以为只是长久未见的错觉,但我慢慢发现并不是如此。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她,明明隔三差五在见面,却总是忍不住在还没分别时就开始想她。离见到她还有三天,还有两天,还有一天,每天都是这样数着日子过的。 她和从前一点没变,特别喜欢吃,我想带她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光是看着她一脸满足的表情,我都觉得枯燥辛苦的日子是值得期待的。 我俩回学校的时候,班主任误会我们是情侣,她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解释着,我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她好像特别喜欢看我穿西装的样子,我不觉得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喜欢的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穿都可以。 明明学习也好,工作也好能力都强到让人佩服,生活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迷糊。丢三落四,笨手笨脚,不能指望她进厨房,说收拾房间其实就是把杂物换了个位置。出门分不清东南西北,还看不懂地图,不去接她放哪儿都能走丢。我要是不在身边照顾她我都不放心。 去密室逃脱,我鼓起勇气牵她手的时候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害怕她挣脱,害怕她厌恶,害怕心跳声被她听见。下午看电影她靠在我肩膀睡着了,我每隔几秒就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看她。但看一会儿就心虚到转过头去,怕她察觉。我甚至希望电影永远都不要结束了。 晚上同学聚会我差点就要说了,可我真的太害怕了,怕说出来会失去她。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所以我想尽力去克制不受控制的感情,但越是克制,它就越强烈。 她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她说她没有兴趣,一个人挺好的。我特别想问她能不能看看我,我知道以她的能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但我也想在她身边帮她分担哪怕一点点都好。告诉她不用这么累的,有我在。」 我就这么听他说着,懵懵懂懂,每个字我都听清了,连在一起却怎么都无法理解。 「我经常会觉得,如果我和她不是这么好的朋友是不是我就能大胆说出来了,但是能够遇到她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好像不应该奢求更多了。 十一那天我偶然发现她手机解锁密码是我生日,即便她说是因为喜欢的爱豆和我一天,我也觉得只要她能记得就好了。 我本来是想今天晚上回来带她吃个饭的,结果昨天给她打电话,她说我来的话就跟我绝交,我没办法只能妥协了。可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见到她,我必须见到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我有预感我如果今天不说出来会后悔一辈子,我也将永远错过她了。所以我现在要告诉她,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她。虽然想潇洒地说如果朋友都没得做了也无所谓,但若真是这样,我肯定接受不了。」 我们两个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商场门口,人流相对于白天丝毫没有减少,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享受着圣诞节的尾巴。 露天广场上有一架钢琴,应该是为了圣诞节特意放的,供来往的路人随性来一场演奏会。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到了钢琴前,深呼吸,坐下了。 闭上眼睛,双手触碰到琴键,琴声响起,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坂本龙一先生的传世绝唱《merry christmas mrwrence》。 每个圣诞节我都会弹起的必备曲目。 十一年的时光,尘封的岁月,深埋的感情,在我手指尖飞舞盘旋着。 嘈杂的露天广场好像变成了无声的舞台,此时唯有音乐能表我心。 第72页 曲毕,我起身,转过去面对着校牌上的少年。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他说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成了一声: 「圣诞快乐。」 第四十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许目远愣在了原地, 在christmas illumination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眸五彩斑斓又熠熠生辉。 半晌,他也笑着回了我一句: 「圣诞快乐。」 许目远刚才的话只是断断续续进了我的脑子,好些句子我都以为是幻听了。 连他话里的那个「她」到底是不是我, 我都产生过一瞬的疑问。 但很显然, 是我呢。 八年太长了, 长到苦涩和美好被沖淡, 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也都被磨平,很多事情我甚至记不得它发生过了。 但它却没有长过我喜欢眼前人的时间。 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了, 我看到他还是会抑制不住跃然而上的欢喜和心动。 不得不感嘆人生也好,缘分也罢,竟是如此难以言说。 我喜欢的那个校牌上的少年, 也喜欢我了。 其实方才他说的每一件事,我都产生过「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但我心底那个一直阴雨连天的角落无时无刻都在告诉着我:你想多了,他不喜欢你。 我逼着自己竖起了高高的城墙,把所有的暧昧挡在外面,这样似乎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结果来看,真是傻到家了呢。 我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脸上写满了忐忑与不安的许目远,他好像在等我的一个回答。 看着看着,千万种情绪涌上来, 笑了。 「至少还有朋友做的意思吗......」 像是小时候惴惴不安等着期末考试成绩发表一样,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 许目远终于熬不住了, 微微转动下了眸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你觉得呢?」我内心的小九九突然想逗逗他,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才不要冲过去抱住他说「其实我也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这样多没面子。 许目远面露难色,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早已表明了心中所想。 失策了,就不该笑着说的。 「这......你不回答,我不知道啊。」 「你就装吧。」 这么多年的交情,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我。 我不回答,我就不回答。 而且我其实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喜欢他好久好久了。虽然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但也得尽量把秘密保存久点。 许目远见我不上当,一字一句坚定却又温柔地说: 「江语,我喜欢你。」 这一瞬,梦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不堪。我记不清楚梦到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以至于它真的发生了,倒像是天边的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水汽是在此时蔓延到我眼里的。 我想表现得潇洒一点,可压抑许久的感情并不答应。 眼泪夺眶而出,视线烟波浩渺。 「怎么哭了啊??」 许目远被我突然的情绪崩塌吓着了,神色慌乱地捧起我的脸,一个劲地轻轻用手帮我抹去眼泪。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任凭泪水爬满了脸颊。 我是个很讨厌眼泪的人,可在他面前,这已经是第三次哭了。 「江语,我错了,都是我的问题,你别哭。」 还是那个习惯,只要我哪里不对劲,管他是什么原因先道歉再说。 「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错了?」他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把我逗乐了,我暂时止住眼泪,幽幽开口问他。 见我总算说话了,许目远紧绷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些,眉心的褶皱没了,插科打诨也一併来了:「小弟愚笨,还请您明说。」 果然他就正经不到两句话,而且是个逗我开心的天才,不过这一句我便破涕为笑了。 现在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滑稽,脸上还留有他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却是笑着的。 「江语,以后不要再哭了,你得一直笑着才行。」许目远帮我把残留的眼泪擦干。他看我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能抹平至今所有的难过和遗憾。 许目远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他的存在给我平平无奇的青春撒上了最耀眼的春光,染上了最明媚的春色。 我还清楚地记得十一年前,与宛如夏风的少年的初识。 之后的十一年,哭过,笑过,苦过,甜过,尽管他不曾知晓。 我内心那个大到我以为永远不会被填上的窟窿,他不过用一句话和一个眼神就全部填满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是好喜欢他,而这次他说他也喜欢我。 「不对,应该是我不会再让你哭了。」大抵是觉得刚才的说法不准确,许目远又补充道。 小说,电视剧里发糖的句子在现实里说出来,只会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伙子心理素质果然不凡,我都替他尴尬到脚趾扣地了,他倒是脸部红心不跳。 我:「哈哈哈哈,你这些话是哪里学的?抖音土味小视频吗?」 许目远:「我不刷抖音。」 我:「那说明你虽然不是抖音人,却生来就有抖音魂。」 第73页 许目远:「......」 其实我也没立场说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正经不了几句话。 我看他噎住,想反驳却迟迟找不到理由的憋屈表情,扬起脑袋得意地问:「怎么?不服气?」 「没没没,不敢不敢,您说得对!」 许目远嬉皮笑脸打起了哈哈,然后顺理成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牵起了我的手。 「天冷,回家吧,」 我本来就是手冷脚冷的体质,加上又在寒风了站着,刚才还弹琴,现在手凉得跟刚从冰面下拿出来一样。 「手怎么这么冷啊?」许目远说着把我的双手捧起来,对着哈了好几口白气,来回搓着想摩擦生点热。 大概是觉得效果不佳,他又把我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一股暖意从手心传来。 「你这效率太低了!」我趁他不注意,把手抽回来直接放进了他的衣领里。 猝不及防,许目远被冰得一哆嗦,歪着脑袋,紧闭着眼睛却没有躲开。 「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这里暖和点。」 直到手已经热乎了,我才心满意足拿了出来,然后又被许目远眼疾手快牵住了。 「戴手套你肯定不愿意,但至少把围巾围上吧,这么冷的天。」 我耷拉起嘴角,不太情愿地说:「好麻烦啊,取下来的时候还得自己拿着。况且基本都在室内,用不着。」 「围个围巾有什么麻烦的,我给你围,我帮你拿着。听话,我们现在进去买一条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听话」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小奶猫亲吻后猛颤了一下,跌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 真是的,这个年纪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心动啊!! 「再说吧。」带着点对自己的懊恼与赌气,我侧过头去拒绝了。 「这有什么好再说的,就现在,趁着店子还没关呢。」许目远说着就要牵着我往商场里走。 当你知道他喜欢你的时候,从前藏起来的,压抑住的不想被发觉的那些小脾气,小情绪都会毫无顾虑地展现出来。 「不去。」我挣脱掉他的手,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自顾自走了。 许目远从后面跟上来,执着地再次牵起了我才挣脱掉没几秒的手,走到了我前面,面对着我说,嘆了口长气说:「哎,你说你怎么办?没我领着你,家都回不去了。」 「你不要太过分!!我知道的,是......」我气急败坏,怎么就抓住我不认识路这个小问题不放了呢,正要据理力争,捍卫名声之时,被打断了。 许目远用另一手抓住了我伸出的用来加强感情的,晃动的食指,把我手摊开牵住了,看着我的眼睛,流露出的爱意把我层层包裹住。 「江语,我喜欢你。」 他又说了一遍。 刺骨的寒风里,我的脸一直到脖子根都烧得火辣辣的。 这让人如何招架得住啊。 「哦。」我躲闪着没敢看他的眼眸,微微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个字。 丢人,好丢人啊,我尝试着想把手挣脱掉,却被牵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应该说哦吗?」许目远满是欢喜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夹杂了点无奈。 我还是不敢抬起头,却装起了糊涂试图糊弄过去:「那我该说什么。」 结果许目远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我,把话改成了只可以用点头回答的问题。 「江语,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三个「江语,我喜欢你」,在我的心里「我喜欢你」每说一次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勇气,难道许目远的勇气是用不完的吗? 我心理斗争做了半晌后,还是拿不出他那么大的勇气,支支吾吾回了句: 「我......我考虑一下......」 「啊......这......」 许目远应该是彻底没辙了,遇上我这么个别扭的性子,也是毫无办法。 我紧紧闭上眼睛,两个不同的派系在我脑中混战着。 说?还是不说? 虽然其实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但在这件事情上,过程似乎更重要一些。 我抬起头,对着夜空深深舒了一口气。 做了至今为止的人生最大胆,最离经叛道,最不符合我的性格,却又最刻骨铭心,最念念不忘的事情。 用尽了年少至今积攒起来的所有勇气。 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说: 「我也喜欢你。」 第四十一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在冰凉的嘴唇触碰到许目远温热脸颊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和过山车爬到最顶端下一秒就要俯冲时一样,肠子悔青却已无济于事。 天哪,我怎么能做出这般不合常理的事情??我应该是无时无刻保持冷静清醒,不感情用事的人。 这下完犊子了, 人设彻底崩盘, 救都救不了的那种。 我带着穿肠的后悔, 趁着许目远像个木头桩子傻傻愣住的时候, 想要赶紧挣脱掉他的手,却被一把揽进了怀里。 根本顾不上感受期盼已久的拥抱, 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直跳脚,神色紧张四处张望着。又不是拍抖音小视频, 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面子往哪里放?? 「干嘛!!许目远,快放开我,大街上呢!!!」 第74页 许目远不顾我奋力的挣扎,只是在圣诞夜人流攒动的大街上,抱着我,紧紧抱着我。 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我说, 但其实他不用说,我都从这个无言的拥抱里感受到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许久他才放开我,伸手捏了捏我两个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自个儿害羞而变得红彤彤的脸颊, 笑着问:「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在大街上?这会儿害羞什么?」 「我!!」我想极力反驳一下, 却忽然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 始作俑者好像是我自己?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是黑的也得闭着眼睛说成白的, 就是他的问题! 许目远该是察觉到我马上就要开口颠倒是非了,选择先下手为强,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感觉嘴唇被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脑子唰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是睁圆了眼睛看着罪魁祸首。 结果,我以为会幸灾乐祸带着坏笑看我反应的许目远,却也慌乱得很,像是自知犯了错的孩子,躲闪的眼神无处安放。 好傢伙,既然如此,你亲我干什么!!! 想着必须说点什么缓解下微妙的氛围,我把手摊开跟他说:「你......你把手机给我,我给周亚楠发个信息......」 还得想想怎么跟周亚楠解释。 「好的......」许目远乖乖把手机拿出来放到了我手上。 屏幕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让我想起了那天他支支吾吾似乎在隐瞒什么的样子,便问:「你手机到底怎么摔的?上次问你也没回答。」 「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 我敏锐的嗅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而且准不是好事。 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还试图遮掩的许目远,不准备放过他了,幽幽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不说?」 许目远抿着嘴,把小心翼翼的目光投向了我。 「你说不说??」我又厉声问了一遍,下达了最后通牒。 估计是知道今天不说这茬是过不去了,许目远终于说了实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天我看你睡着实在太可爱了,没忍住想拍张照片。结果忘记把声音关掉,吓得手机掉地上了。」 「哈???」我顿觉五雷轰顶,小伙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趁我睡觉偷拍?? 所以说那天我迷迷糊糊听见的一声「咔嚓」和「咚」是拍照和手机掉地上的声音! 「删掉,快!删掉!!」我气急败坏间把额前的刘海往上一撩,把手机递给许目远,催促他赶紧把罪证消灭掉。 「啊......能不能不删啊?真的好可爱。」许目远心不甘情不愿跟我打起了商量:「看在我手机屏幕都裂了的份上,不删行不行?」 「卧槽,你还有脸说是吧!!!你不做坏事手机能摔裂??废话少说,赶紧给我删掉!!」 我气不打一处来,还有没有天理了,明明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许目远慢慢悠悠打开相册,胡乱翻了一通后,把我当傻子敷衍说:「哎哟,好像已经删掉了。」 我:「......许目远,我看上去像傻子吗??」 许目远:「要怎么样才能不删啊?真的超级可爱,再说了,你想看西装的照片,我不也发给你了吗......」 我:「这是两码子事!!你是自愿发给我的,我又没强迫你!!」 许目远:「那也是因为是你想看,我才发的......」 八百个回合下来,许目远还是死活不愿意,最后是我让步妥协了。 「那你得保证绝对不能给别人看!」 「我保证!况且我女朋友的照片,我怎么可能发给别人看啊。」 女朋友?谁? 突如其来的称呼巨变让我一时间没法应过来。我皱起眉头,带着疑惑打量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不会发给别人看的。」许目远察觉到了异样,战战兢兢地问。 「没什么。」不能再让我的智商继续滑坡下去了,我转而问:「所以那天我睡着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看吗?」 「没有一直,也就看了二十来分钟而已。」 「......」 哎,看都看了,能怎么办呢。 彻底放弃的我从许目远手里把手机拿回来,打开了微信。 我没有看错,果然我被置顶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置顶啊?」那天晚上我纠结再三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的问题,这会儿却很轻易地脱口而出了。 因为我知道眼前的人他喜欢我。 许目远听我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好笑地反问说:「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小心?」 许目远:「......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差不多吧。」 「哎。」许目远大概意识到今晚我的智商已跌至谷底,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给了答案:「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我满意,我反驳说: 「那我也没有把你置顶啊。」 「这说明你喜欢我没有我喜欢你多。」 许目远插科打诨的玩笑话让我愣在了原地。 我喜欢他没有他喜欢我多吗? 真的是这样吗? 在感情里计算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在不在乎你,喜不喜欢你一目了然,从来不需要标准和尺度去衡量什么。 第75页 所有的东西,心都是能感受到的。 当我竖起的高高城墙轰然坍塌的时候,墙外被阻断的爱意涌了进来,太多太多了。 甚至让我产生了「我真的值得被这样喜欢吗」诸如此般的疑惑。 我突然不想告诉他了。 就让八年前没有给出去的信连着这些年挖了坑,填上土,还浇了一层钢筋混凝土的秘密永远尘封在流逝掉的时光里吧。 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我们相互喜欢更重要的事情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笨蛋许目远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可喜欢他了就够了。 至少这个时候我是天真地觉得我能瞒得住的。 「那你岂不是亏大发了?」我打趣着说。 「谁说的?这说明我得加倍努力让你能喜欢我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看着他清澈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眸,笑了。 这样就够了。 我打开和周亚楠的聊天界面,发了句:【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刚刚发完没几秒,周亚楠就发来了语音电话的邀请,我在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点了接通。 周亚楠焦急的声音首先传了过来:「江语,你怎么回事??许目远突然给我发消息说联繫不上你的时候,我差点吓死了。」 我:「对不起......」 周亚楠:「我走的时候看你手机电量就不多了,我还问了你,你说带了充电宝。」 我:「谁能想到它一点电量都不剩下了呢。」 又被噼头盖脸教训了几句后周亚楠话锋一转,说到了另一个重点上。 「江语,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能主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周亚楠没有言行逼供而是给了我一个自主坦白的机会。 「我解释什么......」 由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我和许目远纯洁的革命友谊被升华了,我只能使用缓兵之计: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少想糊弄过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话刚才我也跟许目远说过,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就是......就是......」我吞吞吐吐半晌,依旧说不出来。 许目远在一旁虽然听不到周亚楠的声音,但断断续续从我说的话里也把我们之间的对话猜了个七七八八,看我拧成一团的纠结表情,直接凑到了手机旁轻描淡写来了句: 「我们在一起了。」 我都没来得及反应,手机里先传来一声快把我耳膜震碎的惊呼。 「卧槽!!!!!!!!!!!!!!!」 我不得不暂时把手机拿远些,咬牙切齿盯着淡定自若的许目远,很不得上去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掉。 是人干的事吗??? 不过,先解决电话那边的人才是重中之重,等下多的是时间跟他算帐。 「江语,刚才是许目远的声音吧!!你们没有开玩笑吧!!」 我十分能理解此时周亚楠遭受的冲击,只能先任凭她发泄一阵再说。 周亚楠:「他跟你表的白??」 我:「是的......」 周亚楠:「江语,你是不是不清醒??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他跟你表白你就答应??你怎么还是这个习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答应不喜欢的人!!」 周亚楠的不带喘的质问连发同枪林弹雨直愣愣砸了下来,把我砸了个体无完肤。 「那个......我......」我终于找到了个机会见缝插针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喜欢他的。」 结果还不如不辩解,给本就不乐观的形势雪上加霜。 「卧槽!!!!!!!!江语,你牛逼,我还能说什么呢??你记不记得我前段时间问你你是怎么回答的??这才多久??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周亚楠的声音因震惊而颤动着,语无伦次地控诉着我的口是心非。 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啊,今晚许目远不来这齣,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见光的那天的。 但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否认了十一年的朋友突然说其实她一直喜欢一个共同认识的人,换谁谁能接受?? 「江语,天太冷了,先回家吧。」许目远那是真的不嫌事大啊,自作主张捅出去不说,这会儿还嬉皮笑脸凑过来故意添乱。 「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忍无可忍了,没顾上还和周亚楠讲着电话呢,对着许目远就是噼头盖脸一阵斥责。 我都气到头顶冒烟了,拥有神级别心理素质的许目远竟然像没事人一眼,牵起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了,「那边走边说,会感冒的。」 奇了怪了,这会儿云淡风轻的,怎么刚才亲我的时候慌成那样?? 顿感此时不先解决掉许目远他能蹬鼻子上脸飞上天了,我连忙跟周亚楠说「你等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再说,我先挂了」后便草草挂断了电话。 「许目远,你是不是不嫌事大??多什么嘴??」 许目远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就是说了个实话而已,也没干什么。」 我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我到底要拿他怎么办!! 许目远伸出手帮我把额间凌乱的刘海整理好,用感受不到一丁点儿反省之意的语气说:「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你不让我说话我肯定不说了。」 第76页 「你讲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能信。」我想用此时怨念的眼神把他戳成筛子,好让他长个记性。 「谁说的,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千真万确。」 「得了吧,走走走,冷死了,回家!」 继续在这跟他扯东扯西就是白吹冷风,我不耐烦地摆摆手,结束掉了话题。 回家的路上我们还是你一句我一句掰扯着。 虽然我和许目远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但除了是牵着手的,剩下的并没有任何区别。 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个。 那就是从今往后的圣诞节,再也不是十二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了。 ------ 我拿出钥匙开了门,鞋子还没脱呢,许目远就从后面环抱住了我。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想抱抱你,现在又不是大街上。」 我奋力挣脱掉他的怀抱冲进客厅,现在有个当务之急:给手机充电,没功夫跟他周旋。 许目远没有追上来,很自觉地在门口把鞋子都摆好,还帮我把花瓶唤了水。 我等手机充了会儿电能开机了,火速打开微信。 许目远和周亚楠两个人加起来给我发了一两百条消息,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 他们以为我被绑架了吗??是不是再晚点他们能去派出所报案失踪了?? 连我亲爱的母亲都赶上了热闹,在家庭群里问我今天和相亲对象见面的感觉如何。 我是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我今天晚上去相亲了。 相亲对象也发来了信息问我有没有安全到家。 「回谁的信息呢?」许目远凑过来看着我的屏幕说。 我回了句【到了】,正在绞尽脑汁要怎么圆滑地把事情处理好,没多想随口回了一句:「相亲对象。」 长达十秒的沉默后,我听到一个比外面呼啸的寒风还冷的声音:「江语,你觉得现在和相亲对象聊天合适吗?」 「嗯??」我听着语气明显不对劲,抬起头望向许目远。 好傢伙,那凌冽如霜雪的眼神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许目远又盯着我看了会儿后才幽幽开口说:「今天微信上问周亚楠,她说你去相亲的时候,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 「这个嘛......」我做贼心虚,自知理亏,硬气不起来了。 「这就算了,你现在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回相亲对象的信息,你自己说说离谱不离谱吧。」 此时的我还天真地认为,回个信息不是什么大事,有正当理由的,便解释说:「不是啊,人家问我有没有安全到家,我出于礼貌怎么也要回一句吧。」 遭遇智商滑铁卢的我没意识这是吃醋了。 听我这么一说,许目远那个脸黑的啊,我就眼见着沉了下去,感觉轻碰一下,都能沾上一手灰。 许目远:「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回。」 我:「你回什么?」 许目远:「说有男朋友了,互删。」 「???刚吃完饭,晚上回去就说有男朋友了,这不是耍人家玩吗???互删也没必要吧,特别优秀的人,我还想交个朋友呢。」我诧异地望着他,有没有点社交常识?这能随便说的?? 许目远没有再说话了,就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浑身上下不自在,终于我超长的反射弧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无关事情本身的合理与否,他吃醋了的话,那就是不合理。 但很可惜,我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我没意识到严重性,还带着点不解,试探地问:「许目远,不是吧,你不会吃醋了吧......」 没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真的吗??」 还是没反应。 「啊......真的啊......」 依旧没反应。 我三句话的表情和语气有着明显的区别,充分体现了我心境的变化。 从不相信到觉得好笑再到完犊子了。 不应该啊,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我虽如此想着,但我仅存的那点智商还是告诉我,不能说出来,得先哄哄。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有些气鼓鼓的脸颊,问:「许目远,许大帅哥,许子哥,真生气啦?」 终于,装了半天哑巴的许目远终于开口了,怨念的黑气充斥了整个屋子,「你说呢。」 「我错了,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不过我跟你说,人家也没看上我,他来说的话,长辈那边就没这么尴尬了。」 我重新看向屏幕,我以为那边会发来什么【很高兴认识你,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以后当朋友比较好】之类的话,结果竟然是约我下周去看电影。 不是吧,真眼瞎了?? 见信誓旦旦说要干净利落了结的我突然手里又没了动作,许目远把脑袋凑过来,看到了电影的邀约。 「不是......」我想跟他解释一下,但现在还有什么能解释的呢?除了赶紧拒绝外别无他法。 我脑内的语言系统超常发挥,被逼着在极短的时间内编出了一大段既能委婉拒绝又能不失礼貌的话。 上下检查了下没有错别字就点了发送,递给一旁还在源源不断散发着黑气的许目远看。 「你看看,这样总行了吧。」 许目远蹬鼻子上脸,竟然一字一句挑起了刺儿说:「有必要夸这么多吗?怎么还说希望交个朋友呢?」 第77页 我突然察觉到不太对劲,许目远什么时候翻身农奴把歌唱敢对我指手画脚,挑三拣四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一改刚才卑微弱小的态度,瞬时硬气了起来:「喂,你别太过分啊!!说两句别人好话怎么了,人际交往要讲究礼仪的啊。还有,交个朋友怎么了??人脉有多重要你难道不知道??」 许目远没有反驳,只是再次把我揽进了怀里,这次没有用力搂得非常轻。 「江语,今晚我听说你去相亲的时候差点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明明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失去。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了歉:「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许目远把靠在我肩膀上的头抬起来,捧起我的脸,轻声带着笑意说:「你道什么歉?怪我没有勇气,没有早点说出来。」 我很想告诉他没有勇气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我再次坚定了那个决定,不能让他知道八年前的事情。 甚至曾经如黑洞般的难过里竟然有了一丝丝庆幸,如果当年我说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呢。 没有谁规定人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人。 现实从来就不是女作者笔下的爱情小说。 很可惜,我不是他青春年少时喜欢的人,但那又什么关系呢。 此时此刻,他喜欢我,就足够了。 第四十二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许目远把我的手机拿过去, 把自己置顶了,还试图把备註改成【最喜欢的人】被我厉声制止了。 我的人设不允许我把做出此般只有陷入热恋的小姑娘才会做出的事情。 虽然其实人设早就崩塌了,而我好像就是陷入热恋的小姑娘。 第二天六点就得开始工作,而折腾到现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 今天怕是没办法睡了。 我想着熬夜开车太危险了, 便催促他先在我这儿多多少少休息会儿, 结果他不肯,理由倒也充分:「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睡不着也得闭目养神休息一下, 这么累怎么熬得住。」我说着就准备进房间拿条厚点的毯子过来,让他在沙发上躺会儿。 「我不睡,到元旦前应该是没时间再回来了, 这么多天看不到你,我得多看看。」许目远把我拉住,说起了胡话。 我哭笑不得,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幼稚起来了,「到元旦才几天啊,别发神经, 况且不是还能打电话视频吗?我又不会跑了。」 「你下班回家都几点了,打电话视频也没办法很久,得趁着现在多看看。」许目远不依不饶, 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不睡, 我也不可能按头他睡, 我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用了上次许目远硬要给我买的四个只是颜色不一样的陶瓷杯。 递给他的时候,小伙子还为自己的远见沾沾自喜了起来:「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买了四个, 两个放在你这儿,两个放我那儿,正好。」 「呵呵。」 能是他说的这个理吗? 反正他现在精神得很,没有丝毫困意,我就想着把这段时间我心底还没解决的疑问问个明白,问个通透。 「许目远,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弄了个兴师问罪式的开场白。 许目远被我的阵势吓到了,把杯子放回了茶几,挺直了腰杆,乖巧地把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点了点头说:「好的,您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这还没开始问呢,他脸上的不安就一览无余了。 我:「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又不是开批/斗大会,你紧张个什么??」 许目远:「不是,你这个口气,就让我很紧张啊......」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有猫腻才紧张,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目远:「天地良心,绝对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前置背景说明已经准备就绪,我喝了一大口水后正式进入了审问环节。 我:「第一个问题,我那本钢琴自作曲集和毕业送你的钢笔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边来的?」 许目远:「回您的话,本来一直在家里的柜子里放着的,咱俩一起回去那次,一併带过来了。」 我:「这些东西带过来干什么?有什么用?」 许目远:「回您的话,是没什么用,但因为钢笔是您送的,曲子也是您写的,我就带过来了。」 我:「许目远,你给我正经点!」 许目远:「好的......」 我:「钢笔你留着,自作曲集能不能还给我?」 许目远:「不行,这个没得商量,我那本还是签名版的。」 我颇感无奈地按了按眉心,那里面的曲子尽管我已经不记得多少也不愿再翻开了,但毫无疑问一定是滥竽充数之作,作为一名对自己有高要求的创作者,我不想让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对了,高三元旦晚会你还给我写了首歌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许目远突然问我。 「嗯,是有这么回事。你是真的烦人啊,一天不厌其烦说几百遍。」 紧接着许目远讲了句让人不寒而慄的话:「超好听的,要不要现在我给你唱一唱?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78页 我听得毛骨悚然,光是想想现在就能用脚趾抠出个魔仙堡,他要真唱了我不得原地去世?? 「滚!不要唱!你敢唱我现在就找502胶把你嘴巴封上!!」 许目远不以为然,给我来了句:「你家没有502。」 「重点是这个??」 抓住了我的软肋,许目远一肚子坏水荡了起来,故作回忆状嘟囔着说:「我想想哦,歌词好像是......」 我眼疾手快一个飞身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千万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扑得太快,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把许目远推倒在了沙发上,自己差点就朝侧边摔过去了,被他稳稳抱住了。 「没撞到哪里吧??」许目远焦急地询问道。 「没有!!」我挣扎着想起身,他却没准备松手。 「那能让我再抱会儿吗?」 「不行!!」 我使出浑身力气直起了身子,义正言辞跟他说:「你正经点,我问题还没问完呢。」 「啊......我怎么就不正经了,是谁先扑过来的?」许目远躺在沙发上耷拉着嘴角,看上去挺不服气的。 我:「快起来!!第二个问题,同学聚会那天,你发神经说人家没有机会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许目远:「就是挺生气,气自己怎么就没办法说出来,也气他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我:「???难道还有人听不出来那是个玩笑话吗???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较真干什么??」 许目远这会儿才伸出手让我拉他起身,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那我喜欢你啊,能不较真吗......」 「这是让一屋子人尴尬的理由吗??」我想想当天的事情还是觉得很窒息,握住了他的两个手使劲想把他拽起来,结果被许目远反向一拉再次跌进了他的怀里。 「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带点撒娇的祈求比我的拒绝先来了,加上期待的眼神让我彻底缴械投降了。 那就让他抱着吧,也不会少块肉。 当然,要是能少块肉就更好了。 我趴在他的胸口,审问还没有结束。 我:「密室逃脱,你是故意选的恐怖的吗?好趁机占我便宜?」 许目远:「话怎么能说这么难听?怎么就占你便宜了??我承认确实有那么点小心思,但谁知道你能怕成那样?整个人都贴上来了。还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牵了你,你也牵了我,扯平了,没有占便宜一说。」 「哈????」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都承认了有歪心思了,还装什么小白莲?? 我说着就要起来好好跟他理论理论,却被摁住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许目远把我往怀里搂了搂,毫无诚意道了歉。 「许目远,在你心里我错了这三个字是万能的吗??什么都能解决??但我看你每次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却从来就没有反省过,下次还敢。」 「您这么宽宏大量,怎么会跟我计较呢?肯定会原谅我的。」 许目远把我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我怎么都不会和他生气。 我之后又接二连三问了不少问题,大致回答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我以为的错觉其实都是事实,他就是一步步挖坑想把我拉下水。 死活要请我吃东西是因为喜欢我。 给我买这买那献殷勤是因为喜欢我。 穿着西服去买烧烤是因为喜欢我。 随叫随到,送花,做饭,发照片,连在石墩处等我背影消失不见才走人也是因为喜欢我。 也是,除了这个原因好像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了。 而我,把它们全部归结成许目远就是这样的人。 把简单的能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以后,还剩下几个不那么好回答的问题。 我突然想吃雪糕,起身去冰箱拿问许目远要不要吃后不仅被拒绝还被迫把拿出来的那根也放了回去。 理由是:这么晚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我问他怎么对身体不好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不准我吃。 烦死了,吃个雪糕还要管我。 我有些气恼,便顺势抛出了问题:「高铁上我是不是问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怎么回答的?」 许目远的神色一紧,该是察觉到问题的性质变了,背都挺得比刚才直了点,「这......我那时候哪里敢说啊,万一被拒绝岂不是完蛋了。」 「啊,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我又来了一句绝杀,许目远的脸色变得窘迫了起来。 算不算早其实我也拿不准,反正和我的喜欢比起来,什么时候都是晚。 等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我也说不清楚,应该还要再早得多,感觉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好像许目远自己也不太明白。 「江语,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许目远话锋一转问我。 「嗯,挺长时间了,上班了后假期凑不到一起,我回国你也不在本地了。」 「这四年里我经常会想起你,想起高中的,大学的很多事情。有时候很想在微信上和你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江语,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但你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从前作为朋友也好,从今往后作为恋人也好。」许目远转过头来,轻轻捧起我的脸,用额间抵着我的,一字一句坚定又温柔着说道。 第79页 「许目远,我们认识十一年了,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 我实在太好奇了,这么些年问过几次,回答都是「最好的朋友」,但从他此时懵懵懂懂的描述来看,又好像夹杂着点不太一样的感情。 是我曾经无比想要得到的那种感情。 「江语,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因为生病有半个多月没来学校。你别看我高中吊儿郎当,对学习不怎么上心,其实还是非常在意的。学生嘛,哪有几个能不在意成绩的?躺在床上浑身难受想着这么多天不去学校,得落下多少东西,卷子能堆满一桌子,整天焦虑得不行。 咱们那时候还是翻盖手机呢,我收到了一条你的简讯,让我赶紧把病养好,卷子你都帮我整理好了,笔记也是。等我病好去学校,发现桌上整整齐齐摆好了这段时间发下来的所有卷子,还有你笔记的复印,哪些地方是重点全部用红笔标好了,你字是真的好看。我那时候就觉得啊,江语她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想想以前真是问过你好多傻逼的问题,虽然总会被数落几句,但你每次都会讲得好认真,而且你会问我你讲得清不清楚而不是我有没有听懂。 隔三差五就要被你唠叨好好学习,出去上网,迟到,不认真听课,晚自习睡觉,你连我的错题本都要检查督促,搞得我苦不堪言。但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想让我不要在人生这个最重要的阶段后悔,可惜我没有好好听你的话呢。 起晚来不及吃早餐或者纯粹懒得吃,晚自习前不吃东西去打球,你都会买好面包放到我桌上。你是老师面前的大红人,说来真的帮了我好多好多忙。 有次晚自习教导主任带人去附近的网吧抓人,我游戏玩得正香,你躲着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赶紧熘。那次实在太吓人了,搞得我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离高考不剩下一百天的时候不知道谁带来了一盒桌游,几个人玩得正嗨,我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班主任就来了。印象里那是班主任最生气的一次,所有参与了的人都被赶回家不让来学校了。我运气好,没被抓现行,但班主任精明啊,直接就问我有没有参与,我吓死了只能说没有,毕竟那个情况下几个兄弟也不可能把我供出来。结果他不相信,转而问你,我记得你跟个英雄一样站起来回答说我没有参与,那会儿眼泪都要出来了。事后你让我答应你,最后三个月不许再整么蛾子,必须好好学习。 还有太多太多了,我当年就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能亏待你。」 许目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我一言不发听着只隐隐约约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感觉,在我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到头来就只剩下他对我的好,至于我自己做了什么,还真记不真切了。 「江语啊,我还得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是不是我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了你?」许目远看着陷入飘远回忆的我,偷袭在我额头亲了一口,然后摸摸我的头笑着问。 「呵呵,要点脸行不?你怕不是对人格魅力这个词有误解吧。」我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斜着眼嫌弃地说。 许目远摸着下巴,凡尔赛式发言接着来了,「那是因为我的脸??」 「滚吧。」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呢。 是因为我喜欢他。 是我藏的太深了,还是他太笨了呢? 或许我应该尝试往演员的方向发展试试? 「江语,大学的时候,国内放假总比你早一段时间,我都从你要回来的前几天开始期待。就你小区门口那个石墩,我每次站在那里等你下来都是哼着小曲儿的。你给我发信息,我网吧打着lol,我觉得回你信息比团战重要多了。 我说了我打完就下来,你每次不听劝好奇硬要上来看看,烟味儿那么大我是真的怕熏到你。你嘴馋,一路走一路吃,我在旁边旁边负责给你递着可开心了。 我不确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而且我们太熟了,熟到我不敢也不能有多余的想法。 后来工作,没机会见面了,我以为会就这么慢慢疏远,那天在夜市上偶然碰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所谓的奇蹟也不过如此了。还有你竟然回国都不跟我说一声的,过分了吧。」 许目远说到这里故作气恼,不过因为他嘴角一直勾着,没什么说服力。 「这......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哈???」许目远无奈地望着我,该是为自己在我心中的形象捏了把汗,「我得有多混蛋才能把你忘了。」 我低下头,微微鼓起了两个腮帮子,小声说:「我又不知道......」 「确实,是我的问题,你这么笨,我不说你又怎么能知道呢。主要我自己也没整理好感情。」许目远伸手把我凌乱的额间碎发别到了耳后,还趁机捏了捏我的脸,「那时候太年轻了,也太蠢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晚了好久,但还好意识到了,兜兜转转没有错过。」 我看着他真挚眼眸里映出的自己,这一瞬间,彻底释怀了。 「许目远啊,你作文要是能有这个水平,高考起码能再多个几十分。」我暂时压抑住想把他猛亲几口的可怕想法,调侃着说。 许目远配合着我,嘴里跑起了火车:「哪能啊,我喜欢你又不喜欢高考作文,发挥不出真实实力的。作文题目改成【我想对江语说的话】,我有信心能入选满分作文集。」 第80页 「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吹吧!」 「江语啊,我都说了那么多了。看在我口干舌燥的份上,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啊?」许目远抱住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的我,问。 「看情况吧,你先说。」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是从什么时候呢?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我们都青春年少,从你还把我当狐朋狗友。 也或许是从我伸长脖子没看到校草的那一刻。 我就註定要喜欢上你了。 「你猜。」 我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然后说。 第四十三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到最后我也没有告诉许目远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但许目远似乎不这么觉得,对我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我态度异常坚定, 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不可能告诉他的。 讲着讲着差不多到他要走的时间了, 我打了大大的哈欠准备起身收拾一下。 「能不能不走了啊。」这话不是我说的, 是许目远说的,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说什么胡话呢, 赶紧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饿不饿?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我刚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被许目远拉进了怀里,我都不知道已经被他抱过多少次了。 「是真的不想去上班, 但又不行,你这么能吃得挣钱养你。」 「哈??你挣钱养我??好大的口气,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还有人能养得起我??连我自己好像都不太行。」 我带着极其不信任的眼神望着他,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准确的认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现在不行也得努力啊,你这么厉害,我不加油到时候你不要我了怎么办?不是还得给你买施坦威嘛,是叫这个名字吗?」 「哈哈哈哈哈, 你还记得这事儿呢。」 许目远伸出手揉揉我的脸,笑着说:「当然,我特意去查了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弹琴的样子。」 「咋滴, 什么意思?不弹琴就不喜欢了?」我蹬鼻子上脸, 别过脸去故意找起了茬。 明明是我自己撒的娇, 刚撒完就后悔了。 我怎么能撒娇呢??我得矜持一点啊!! 「喜欢,什么样子都喜欢。」许目远把我的头别过来,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江语,原来你也会撒娇啊。」 「滚!!」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女朋友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滚滚滚!!快点起来,要走人了。」 我催促他别扯有的没的,赶紧收拾下。 许目远去卫生间洗脸提提神,我从柜子里拿出了没开封的新牙刷。刷牙的塑料杯是爱豆周边,两个一对儿,我便找出了另外一个不同颜色的一併递给了他。 牙刷和塑料杯都是成对儿的,并排摆在台子上,许目远看了一会儿,转过头跟我说:「江语啊,我觉得现在好幸福啊。」 「哈??」 哪有人看着牙刷和杯子感觉到幸福的?我迷惑地望着他。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两个人了。」 许目远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的水珠,亮晶晶的,还有他的眼睛,没有熬夜的疲惫,反倒是充斥着对未来的期许。 而这个未来是和我一起的。 我看着这张我喜欢了十一年的脸,晃了神。 「你看着我干什么?」许目远看我一言不发,笑着问。 我不假思索,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真的好好看啊。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看呢。」 「哈哈哈,那得好好感谢我的爸妈给了我一张能被你看上的脸。还有,这脸你要看一辈子的,难道以后还要天天感嘆啊?」许目远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我愣了一下,不自觉间小声重复了一遍。 「对的,一辈子。」 许目远点点头,也重复了一遍。 尽管前路有太多的未知,但此时此刻,认为爱情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的我,相信了这三个字。 我的脑子突然跑偏,想到个一直在意的问题,「你说我俩走在一起的时候,别人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有钱,是个富婆啊。」 许目远瞬时理解了我的意思,好笑地说:「才没有呢,别人都羡慕我能有这么好看的女朋友。」 「算了,我还是愿意当富婆。」 「......」 打打闹闹又耽误了好一会儿,我拿了几个早餐包让许目远带上。我说要送他去停车场,他不肯,说外面天还没亮冷得要死,让我好好在家呆着等他回来。 站在门口等他换鞋子的时候,我才有种落寞感,好几天见不到了。 明明之前也不是每天都见的,这会儿却在还没分别时就开始想念了呢。 「我猜你现在捨不得我走了。」许目远一定在我心底装了gps,要不然怎么总是能一针见血点破我在想什么。 我把矜持忘在了脑后,很大方地承认了:「是的,能不走就好了。」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不想走了。」许目远好看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说什么胡话,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信息,今天早点睡。」 「你也赶紧睡觉去,哈欠都打了多少个了。我晚上再跟你打电话。」 第81页 许目远一步三回头,亲了我好几下后才念念不捨出了门。 把他送走,我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还是觉得一切都跟梦境一样。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然而还没过几分钟许目远就十分明确地告诉我不是梦境,一个电话打来了。 我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结果刚接通他就说:「我想你了。」 「......」 这未免也有点太快了吧。 开车一直说话怕分散注意力,不说话又怕他犯困,我就说不挂断了,偶尔说几句。 当然许目远是做不到「偶尔说几句」的,全程滔滔不绝,就没停过,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一样。 我最开始还能针对性回复着,后面困得神魂颠倒,只剩下「嗯」,「好的」,「是」这几个了。 许目远说他理智上是想让我赶紧休息的,但实在是想听我的声音,也就任性妄为一次了。 我的记忆断在他问我想吃什么等他回来给我做,我应该在精神彻底宕机前回了一个「随便」。 ------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扭了扭硬成石板的脖子,打开微信许目远说他到了叮嘱我好好休息,一定要记得想他。 还有周亚楠的信息,我想起来说好了今天要跟她全盘托出的,我便想请她吃个晚饭,结果她说一定要亲自来我家问清楚。 我有种迎接最后审判的悲壮感。 洗完澡出来,我妈的电话就来了,果不其然上来就是狂轰乱炸的一番质问。 「江语!!你怎么回事??别人对你很有好感,你直接拒绝了??为什么不再处处看??」 「......妈,别人那么优秀,我配不上的。」我不太想把兜兜转转我竟然还是和许目远在一起了的事情这么早告诉她,只得先打起了马虎眼。 想想我妈之前劝我和许目远撇清关系的言论,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什么许目远??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处理和他的关系??」 不愧是我妈,一语中的,直接在迷雾里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别操心?你是我姑娘,我不操心你操心谁??我今天一定要问清楚了!!」 我妈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是翻不了篇了。 我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扯开话题,打哈哈,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软硬不吃,最后走投无路的我只能说了实话:「我和许目远在一起了......」 出乎意料,我妈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而是先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昨天晚上......」 我妈:「你表白的?」 我:「他......」 我妈:「也对,你哪有这么大胆子。我估计是知道你去相亲了,坐不住了。真是,早干嘛去了,也是挺能忍的,这么多年了。」 我妈真是过来人,这么会儿功夫,事情的各种缘由早已理清。 「他爸妈做什么工作的?他呢??家里条件怎么样??」我妈开启了刨根问底模式,怕是想把人家老家养的狗叫什么名字都打听出来。 我正愁着怎么把这关过了,手机里传来了我爸的声音:「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咱姑娘喜欢,对她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江语,那我问你,他对你好不?」我妈大概也认同了我爸的观点,转而问。 「特别特别好,和我爸一样好。」 在很多事情上,我都觉得不会再有人像我爸对我这么好了,连我妈都不会,她嫌我毛病多,不能惯着。 然而我遇上了许目远。 我妈一听我的描述,立马添油加醋,一通魔改后煽风点火复述给了我爸:「你姑娘说男朋友对她比你对她还好。你听听,你听听,这么一会儿就把我们忘干净了。」 我爸这次没有和她统一战线,而是说:「那就对了,就是要比我对她好才行,要不然我怎么放心把我的宝贝姑娘交给他?」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爸还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许目远得靠边站了。 又掰扯了几句后我妈让我好好和许目远相处,不过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她也不担心什么,还有最好过年能带回来给她看看。 她竟然还说许目远长那么好看,下一代颜值肯定有保障,就是我拖了后腿。 有这么说话的亲妈吗?? 许目远可是说我特别特别可爱的。 而且怎么想过年就回家见父母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我刚挂完电话没多久,周亚楠就火急火燎冲来了我家。我不拉她进来,她甚至想站在门口把我审完了。 她中午没吃东西,我肚子也空空如也,说先点个外卖她都嫌耽误时间。 没办法,我只好先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她一五一十汇报了。 周亚楠听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才开口问:「江语,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便把这些年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封我没有送出去的信都一一告诉她了。 反正她也不会去告诉许目远。 第82页 我讲的时候非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和调侃,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并不是自己。 在我的预想里,周亚楠应该狠狠痛斥一番我的恶劣行为,竟然瞒了她这么久,甚至在她明确询问的情况下还撒了谎。 但并不是这样的,全程她都只是沉默着听着,我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的功夫,再回过头看她,周亚楠豆大的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流着。 这把我吓得不轻,我赶紧手忙脚乱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了啊,突然,为什么哭了??你哭什么啊??」 周亚楠一把把我抱住,把头埋在我的肩膀里,一个劲抽着鼻子啜泣着。 「江语......你这些年明明那么喜欢他,却只能忍着憋着,还要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该有多难过啊。」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还好的啦。」 看着哭成泪人的周亚楠,我心疼到无以复加。我并不是安慰她才这么说,而是尽管从前的确非常非常难过,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没觉得有多大点事,许目远那傢伙现在可喜欢我了。 「骗人......怎么可能不难过啊!我光想想心就疼,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周亚楠把头抬起来,轻摸着我的脸,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淌着,说话声断断续续。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我笑着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帮她抹去眼泪。 我的朋友真的对我太好了。 「对不起......我十一的时候还跟你提了......」周亚楠噎住了,没有说完,应该是怕我伤心。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没人在乎了。」 周亚楠暂时止住了眼泪,抽着鼻子问我:「江语,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他旁边看着他打的电话。」 「对啊,别提哭得多伤心了,吓死人了,哈哈哈哈。」 我感觉这里说得轻松一点,带点玩笑也能体现出我真的不在乎了,那么她也不至于太难过,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王八蛋,许目远这个王八蛋!!」周亚楠听完,前半句还是义愤填膺的痛斥,瞬时转为了嚎啕大哭。 糟了糟了,弄巧成拙了。 我吓得赶紧又抱住了她,告诉她真的没什么,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不是拘泥于过去的人,现在他喜欢我就够了。 「我现在就要打电话给这个王八蛋!!不对,我要过去打断他的狗腿。我的天哪,你该有多难过啊,我的天哪。」 周亚楠哭得稀里哗啦,却说着最狠毒的话。 「哈哈哈哈,都过去了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有什么好提的。而且那个时候他就是不喜欢我啊。」 不喜欢我,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不是这个道理,不行,我现在就要打电话骂他个狗血淋头。」 这会儿的周亚楠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只觉得我受了委屈,她得替我出头。 「这事儿你千万别跟他说,他还不知道。」 我笑着又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着眼泪说。 「卧槽,他不知道????」 「对的,我没跟他说,他不知道我从高中就喜欢他了。」 周亚楠的反应已经给出了我不能告诉许目远的理由。 他现在有多喜欢我,知道的时候就会有多难过,多自责,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这件事我一个人难过过就足够了,就是实在对不起周亚楠,害她也跟着一起了。 「江语,你是有多喜欢他啊。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不准备告诉他,你是怕他难受吗??他难道不该难受吗??我觉得他最好难受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并且发毒誓要是再敢让你伤心就天打雷噼,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周亚楠带着哭腔放出的狠话让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我就是很喜欢他嘛。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得答应我千万别跟他说。」 周亚楠带着无可救药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深深嘆了口气,大概是觉得陷入热恋的人啊,脑子果然不太好使。 「你不想让他知道,我怎么会去跟他说嘛。我可没这么闲,这混蛋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 「那不行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得了吧,他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周亚楠特意把「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读了重音,咬牙切齿,还不忘加了句:「爱情太可怕了,你在我心里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许目远走了狗屎运了,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能被你这么喜欢。」 「哈哈哈哈,我有这么好吗?」 「怎么没有?去哪里找你这么优秀的人?长得可爱,能力强,性格好,多才多艺,对谁都好。」 周亚楠把我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滤镜真厚啊。 又扯了几句后,微信上收到了许目远的消息,问我起来了没有,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有有没有想他。 「笑这么开心,男朋友吧。」周亚楠在一旁把我看穿了。 上次周亚楠也是这么说的,说我看屏幕傻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没救了,你可以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明显不明显!!」 这要是让许目远知道了,可不得得意上天了, 第83页 ------ 十二月的奖金连着我的晋升通知一起来了。看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数字,这段时间的辛苦被一扫而光了。 该给许目远买点啥呢?现在送,他可没理由拒绝了。 我可是他女朋友! 下个项目要作为team leader管理整个组,能积攒很多宝贵的经验,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然而在career adviser告诉我升职后,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从圣诞节的周末一脚跨进现实后,我遭遇滑铁卢的智商逐渐恢复。 现实远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么简单。 从我的职业发展前景来看,留在国外是最好的选择,但我有家人,还有笨蛋许目远,我不得不回来。 在这个前提下,我该什么时候回来呢? 再怎么快我感觉也需要个两三年,而两三年后的事情谁又能知晓呢,万一有什么变数。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甚至不是我和许目远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肯定不能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目远愿意等吗?他的父母愿意等吗? 在旁人看来我们已经不是能悠哉谈恋爱的年纪了。 结婚? 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许目远说一辈子的时候,我是无比憧憬的。但当我冷静下来,这其中包含的责任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下定论的。 从前是我一个人,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最多还有我的父母,但他们是无时无刻都站在我身边的。 而从今往后是两个人,我必须对他负责,对他的父母负责。 现在的我真的能扛起这份责任吗? 这个社会对女孩子有多苛刻,女孩子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往上走有多难根本无需多言。 即便是在各项政策,法律法规都完善的国外,请了产假,育儿假的女性想要再次竞争都是无比艰难的。 你选择家庭的那一刻起,很多的机会都註定与你无关了。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但和资本讲公平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不是传统意义上以家庭为重的女性,是想靠自己去闯一闯,争一争的人。 而且我真的不喜欢小孩子。 也没有把希望寄託于下一代的愚蠢想法。 许目远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这是没办法调节的,必须有一方做出让步。如果都坚持不肯退让,那只有分道扬镳一个选择。 太多太多盘根错节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在我的脑子里缠绕盘旋着。 从前我纠结他的喜欢,现在我纠结和他的未来。 人生啊,错过了青涩的校园恋爱,爱情上面承载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 而我敢保证,我在这里愁到头秃,许目远脑子里想的只有「回来要给江语做什么吃的呢」。 ------ 这几天晚上许目远都和我打了电话,要催好多遍才肯挂断,还非要哄我睡觉。 这么大人了,我还要他哄我睡觉?? 他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吗。 跟幼儿园我爸去接我放学时一样,今天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东西,和哪个小朋友玩了游戏,都要一一汇报。 但我也拿他没办法,虽然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却还是一五一十报告了,许目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他是三十一号早上回来的,这天他休息请了年假。我也请了下午半天,其实组长说请一天没事的,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上午还是去了公司。 为了送我上班,许目远五点多就起床往回赶了。 他买好了早点,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刚上车,门都没关好呢,就被抱住了。 「江语,我好想你啊。」 我奋力推开他,车里又不是封闭空间,前面那么大一块玻璃,一览无余。 「干嘛干嘛,被看见了怎么办!!」 许目远脸皮厚,不觉得有什么,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有什么关系,我抱抱我女朋友怎么了?」 最后实在拗不过,我还是蜻蜓点水亲了他几下,算是辛苦了这么些天的褒奖。 我把家钥匙给了他,许目远准备送我去上班以后再去买菜,等我中午回来就有满汉全席享用了。 正好今天他之前发神经订的几箱车厘子也会送到。我让他先睡会儿再说,死活不肯,偏说我等急了,要早点开始弄。 我去公司做了会儿事,少有的全程心不在焉,光想着许目远在家里等我回去就静不下心来。 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他的微信。 【快下班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他是说要来接我下班的,被我拒绝了,我坐地铁回来就行,不用麻烦。他也答应了,说好好准备饭菜。 这会儿又是怎么了,突然要来接我。 我收拾好东西,飞奔着下楼,看到许目远站在树下,远远就感觉他情绪明显不太对劲,好看的脸上乌云密布,心事重重的。 我心里不免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等我走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目远就一把抱住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混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个劲语无伦次地道着歉,把我搞得一头雾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说什么胡话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怎么,刷我信用卡了?还是高利贷来催债啦??」 第84页 我想靠着玩笑让他先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就行。 许目远缓缓放开我,平时晶亮的眼眸里此时溢满了难过与自责。 「怎么了啊,到底。」我真的有些慌了。 到底是什么让我喜欢的人如此难过。 看着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一股酸涩涌了上来,鼻尖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我强忍住没有让它淌下来。 「信,我看到了。」 许目远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 第四十四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一瞬间我的脑子彻底宕机, 对着脑门猛拍了一下后,陷入了活到今天最大的窘境。 最不想被知道的秘密还是被最喜欢的人知道了。 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乱成了一团。 我该怎么面对他?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那么难过? 不值得再被提起的陈年旧事,连我都释怀了。 明明我就在他面前, 为什么他不是笑着的呢。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 许目远若是开口肯定就只有「对不起」。我不想听他说对不起, 他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也不想再看他如此难过的表情。 「你怎么翻到的?」半晌,我嘆了口气后问。 「找创可贴的时候不小心在你包里看到的, 对不起。」许目远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似乎稍微大点声就有什么东西会碎掉一样。 上次我鞋子磨脚, 许目远去药店买了创可贴,没用完的放进了我的包里。前两天我嫌把包都放在柜子里不方便,就买了个衣帽架专门用来挂。 我忘记了信还放在上次回家背的那个包里的事情,顺手就挂了上去。 而他要找的包,是我今天背的这个。只去半天,也没有资料要放我今天便没有拿平时用的那个大号的。 「为什么要找创可贴?」我又问。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划到了。」 我听完心头一颤,「哪只手?给我看看。」 许目远乖乖把左手伸了过来, 大拇指的侧边有一条很长的伤口,血凝固成了暗红色。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啊??还老是说我马虎。」我有点轻微的晕血,加上心疼, 又见着许目远像是失去了全世界般的表情, 憋着的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不处理一下啊,不知道疼吗。」 这个时候掉眼泪绝非明智之举,但我真的不是因为他想的原因哭的啊。 「江语, 你别哭,我错了,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哭好不好。」许目远的声音抖得太厉害了,带着不知所措的祈求。 我抬起头,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表情,带着点轻微的啜泣却还是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他:「许目远,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如果再说对不起,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好的,我不说,我再也不说了......」许目远想伸出手帮我擦掉眼泪,胳膊抬起来却还是放了下去,「那你能不能别哭了。」 我抽了一下鼻子,顾不得妆容,用手背胡乱把眼泪抹掉,从包里拿出了矿泉水,和纸巾,得先帮他处理下才可以。 「估计有点疼,你忍着点。」我拧开瓶盖,倒了点水在纸巾上,一点一点帮他把凝固的血迹擦干净,弄好后又小心翼翼给他贴上了创可贴。 我果然不是个适合细活儿的人,连创可贴都贴歪了,肯定弄疼他了。 全程许目远一言不发,跟犯了错等着挨批的孩子似的,就看着我弄。 我处理完后,朝他的另一边伸出了手,轻声说:「回家吧。」 结果小伙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是个好看的木头桩子。我没办法,只得自己过去牵住了,然后领着他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了。 「江语......」走了一段路了,许目远才缓缓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停下脚步看他,哑巴许目远终于肯说话了,只要不是对不起,什么都行。 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是:「不是这边......你走反了。」 「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顿觉一道惊雷噼了下来,不可能啊,我记得是往这边走的啊!! 我不敢相信地朝四周张望着,疑惑地望向许目远,有那么一丝丝侥幸,是不是他搞错了。 事实证明,认路方面若是产生了分歧,我是不可能对的。 许目远嘆了口气,牵着我往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 「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是朝这边走的,那边不是还有个面包店吗??」嘴硬如磐石的我还在垂死挣扎着。 「哎,你跟着我走就对了。你怎么办啊,没有我在身边。」 「对啊,没有你在身边我就是没办法啊。你都知道干嘛还露出那个表情?说什么对不起?怎么,怕我不要你了?」 许目远侧身看向我,总算不是方才那个表情了,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怪我傻逼,把包就那么挂在架子上了,但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把手划了呢?难道是天意难违?就是註定要被你知道。」 多少个巧合凑在一起这事儿才能被他知道啊。 我不得不怀疑是老天爷在捉弄我了。 第85页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你看你的反应,我敢告诉你吗??而且我不要面子的啊??难道我要抱着你一边哭一边说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不行不行,这种事情打死我也做不出来!!」 别看我这会儿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脚趾已经扣出了一个魔仙堡了。 天哪,我被暗恋对象本人知道我从高中就暗恋他了。 那么大个地球,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早知道如此就该把信撕个粉碎,说什么要留作时光纪念品的我是傻逼吗?? 主要是时间太久,信里面写了啥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又不可能再打开看。属于看一眼能被当场送走的程度。 我现在特别担心有尴尬且羞耻的内容。 准确说这封信本身就是尴尬与羞耻的巅峰造极之作。 「江语,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明明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没有察觉,让你难过这么久。」 我明白许目远的感受,因为他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我。换做我是他,我也会自责到无以复加,只是很多事情无论重来多少次註定都是同样的结果。 特别是感情,谁又说得准呢。谁能又抑制住心动呢。谁又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呢。 过去终究无法改变,未来难以知晓,能抓住的只有现在的每分每秒。 还有什么比他现在喜欢我更重要的事情呢? 但只是我这么想不告诉他的话,他不会知道,所以我得没有一点保留的告诉笨蛋许目远我的想法。 让所有的难过,遗憾,不甘,自责都留在过去吧。 「许目远,我们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从此以后不要再提,可以吗?」 他点点头,把我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抱你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进了地下停车场,话是我说的,却是许目远先抱住了我。 「江语,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找创可贴偶然翻出信的时候,看着封面写着我的名字,我以为是你给我的惊喜,我知道偷看不好但我还是没忍住。」 「信封都泛黄了,皱不拉几的,年代感那么强,你没看出来?」我好笑地问他。 「我是觉得奇怪,但实在太好奇里面的内容了,就打开了。」 「真是,下次我的东西不许乱翻!」我气鼓鼓地轻捶了下他的胸口,表达了我的严重不满。 怎么能随便偷看别人的隐私,虽然封面上写了他的名字吧。 「我错了,是我的问题......我打开看了两行,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你写......」 我见他似乎要说信的具体内容了,赶紧制止了他,「等等,等等,里面写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得了,你千万别说出来,我可能会尴尬到一命呜呼了。」 「啊,你不记得里面写了什么吗?」许目远把我放开,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八年了,我怎么可能记得啊,又不可能再拿出来看一遍。不会写了什么尬穿地心的东西吧。」我的心头一紧,想努力去回想信的具体内容。但时间太久加上也是不怎么愿意去记起的东西,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没有啊,我看完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 我一听他有时间坐在沙发啥发呆没时间处理伤口,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质问说:「半个多小时不知道把手先弄一下吗?就让血往下流??你是笨蛋吗??」 「是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察觉不到,怎么会让你难过这么久呢。我哪怕能早告诉你一天......」许目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是不是跟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唉呀妈呀,我想想哦,什么你哪里懂我的感受,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我要是能争取到还能在这里哭?别提哭得多伤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像是茶余饭后扯淡从前的糗事一般,我阴阳怪气学着许目远那晚的口气,把心底最深处,最不想被人发觉,也最触目惊心的伤疤轻而易举揭开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年纪就是天塌下来了吧。」 我拙劣的模仿秀结束,眼看着许目远的表情就要回到最开始那个了,我眼疾手快伸出两只手扯住了他下垮的脸颊,「不许再做刚才的表情,这才是让我最难过的。」 「好的,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再说对不起我要生气的吗??」 许目远肯定是金鱼记忆,我才说的话又忘干净了。 他吞咽了一下,欲言又止,眼眸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雾气。 我想着这会儿还是得靠我把话题进行下去。 说好了今天解决,那就得干干净净,没有纰漏,坦诚不公把所有的话说清楚。 刚要开口,旁边车位的司机回来了,我俩杵在那里占地方,便先上了车。 包里的那瓶水给他处理完伤口后剩下的都倒掉了,我顺手从车里拿了一瓶,拧开喝了一口后递给了许目远:「渴了吧,先喝口水。」 许目远怕不是以为我在考验他什么,一股脑闷了一大口。 难道我要用他喝水的量来判断他对我的感情吗?? 傻不傻啊。 他现在脆弱又患得患失的小心灵可经不起单刀直入和开门见山了,我得採取迂回政策,便问:「我先问你,你喜欢我不?」 第86页 「喜欢,特别喜欢。」许目远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江语,你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我看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我的样子实在可爱,不合时宜的坏习惯跳了出来,想逗逗他。 「我如果现在要跟你说拜拜你怎么办?」 果然,小伙子慌得手足无措,语言系统跟着紊乱了起来。 「不......不行,我不要。江语,我错了,我道歉,都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和我说拜拜好不好......」 「哈哈哈哈,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许目远,你真的是恋爱脑啊!!清醒一点,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的啊!!!」 我不是搞性别歧视,只是小姑娘家,希望有甜甜的恋爱,整个脑子都是喜欢的人的样子,偶尔做出些不合理的事情还说得过去。 你一个大老爷们,还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也是这样啊!! 没搭上网络时代潮流风向车的许目远眨巴着眼睛问我:「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就是脑子里只有恋爱!!」我脱口而出后感觉解释得不太全面,当即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恋爱脑,给他大声念道:「恋爱脑,网络流行词,是一种爱情至上的思维模式,那些一恋爱就把全部精力和心思放在爱情和恋人身上的人,我们就可以形容ta有一个『恋爱脑』。」 许目远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什么,大方承认了:「那可能就是吧,我现在脑子里确实只有你。」 「小伙子,你长这么好看,各种方面几乎完美,大可不必的。按照常理应该是我贴上来哭着喊着说:啊,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今天戏精上身,表演欲积极旺盛,学着琼瑶剧的女主们开启了小剧场。 「不是的,我感觉如果我不紧紧抓住你,你随时都会丢下我的。」 「啊,为什么我会给你这样的感觉??」 我有些诧异,信都看了,知道我喜欢了他这么久,怎么会还有这种想法。 许目远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现学现用解释说:「因为你不是恋爱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人仰马翻。 看来我还是小看笨蛋许目远了,以为他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想,其实他很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我确实非常非常喜欢他,但当有些东西无法退让的时候,我肯定是会果断放手的。 只是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吧。 「所以我得更努力,加倍对你好才行。这样你才不会随随便便就不要我了。」 许目远说得很委屈,仿佛我就是个无情的冷血动物,下一秒就要把他踹走了。 「真是恋爱脑啊!!」 我的傻瓜,要是我能做到这么潇洒,现在咱俩能坐在这车里掰扯嘛。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江语,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一直特别特别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初恋!!满意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圣诞节到今天,我似乎只是一个倾听者听许目远说着他对我的感情,却没有好好告诉他我的想法。 一来是我要面子,性格使然。二来我觉得我的表现足以证明一切,不需要多说什么。 现在看来有什么话还是得直截了当说出来啊。 想想许目远每次一口气不带喘说一大堆还能面不改色的,我破罐子破摔,豁出去说了两三句话后,就感觉如坐针毡,每个细胞都尴尬到沸腾了起来。 我正想打开窗户吹吹冷风,好让脸能散散热,许目远突然别过我的头,深深吻了下来。 这个吻和之前带有试探和羞涩的蜻蜓点水不同,是炽热且毫无保留的。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喘息声。 终于还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戒备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了感情。 「这被人看见了我还混不混的啊。」待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像一个眨眼般短暂的吻结束,我正回身子,看着车前老大一个玻璃窗,陷入了绝望。 脸比刚才还要红上好几个色号,我不得不用手开始扇风了。 车内变成了桑拿房。 「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女朋友。」许目远看着已经羞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我,笑了。 虽然牺牲了很多东西,面子,矜持,人设都荡然无存,但能让他笑着也算值得了。 我咳嗽了两声,又战术性喝了两口水后厉声说:「正经点!说正事了!!」 「好的好的,您说。」 当许目远会用「您」了,就说明现在情绪至少回归正常了。 然而我以为能顺利进行的对话,第一个问题,就把他噎住了。 「初中喜欢的?初恋?」 我就看着他刚才还明媚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五官拧成了一团,仿佛站在了悬崖边上,点头,摇头都是会被一脚踹下去的那种。 「你这个时候摇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渣男,人家妹子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我伸手稍微用了点力捏住了他的脸,让他好好想清楚再回答,别自毁形象。 纠结半晌后,许目远才拧巴着缓缓开口说:「是的。」 我:「啥时候分手的?」 许目远:「中考完吧。」 我:「为什么?」 第87页 许目远:「她不喜欢我。」 「卧槽,你也太惨了点吧哈哈哈哈。」我现在是以一个听故事的人的心态去刨根问底的,并没有觉得和自己有关,纯粹发表了感想:「妹子好厉害啊,你这张脸也有不好使的时候吗哈哈哈哈哈哈。」 「......」 该是做好了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的准备,却没料到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许目远无语凝噎了。 我又继续问:「不喜欢你为什么还答应了呢?」 这个问题我是最没立场问的,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她说她是很难去拒绝的人,也不想让朋友难过。而且中考快到了,怕影响我。」 天哪,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和我一样的人啊。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如此奇怪呢,说难听点,就是圣母心。 不过妹子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呢。 这么好的人,换我我也会喜欢上的。 「然后中考完你就被无情甩掉了吗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现在绝对不是笑的时候,小伙子揭着老底,说着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呢,太不尊重人了,但实在没忍住。 许目远:「......」 我:「高中有联繫吗?」 许目远:「联繫过几次,都是让我好好学习。」 我:「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妹子是明白人,知道你恋爱脑,高中什么最重要??学习啊!!」 许目远:「......」 我:「高中一直喜欢着?」 我猜是知道这个问题和我有关了,许目远酝酿了很久才开口回答说:「说不清楚,感觉只是慢慢变成了一种执着而已。」 「那就是白月光了!」我一个半吊子,化身情感分析大师帮着他头头是道分析了起来。 「白月光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新词又让许目远陷入了迷茫。 「你没看过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这篇吗?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这一提到白月光,我飞跃的思维就想到了占据网络文学的半壁江山,不得不提起的两大流派:追妻火葬场与替身白月光。 心血来潮,我想给许目远科普一下,拓宽一下他的知识面,便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解释了起来。 也许是我的理解不到位,没有抓住火葬场文学和白月光文学的精髓,许目远听得一头雾水,藉助百度后他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表情逐渐变得迷惑了起来。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看这样的吗?」他顶着李安老师的经典表情问我。 我摆摆手来了个否认三连:「谁说的?我没有,我不喜欢,你别瞎说。」 许目远思索了一会儿,自顾自盘算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的,「我这算追妻火葬场吗,替身白月光肯定不是......」 我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自己往经典文学里面套,笑得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咋滴,你把我当替身??还是你想体验一下火葬场???」 「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圣诞节就不该这么早答应你的,再让你心惊胆战一段时间才好。」 我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我那么喜欢他,没当场冲上去抱住他就算是很能忍了,而且也捨不得让他难过。 「那不行的。」许目远摇摇头,坚决否定了我的坏心思,「你得先答应我,那么一辈子火葬场都无所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答应你了,那能叫火葬场吗??你是不是没有抓住火葬场文学的精髓??」 许目远摸了摸我笑得没了形状的脸,眼里的阴霾总算散去了,染上了平时的温柔,「反正就是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意思。」 把跑偏的话题扯回来,后面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提的了。 整个故事没有波澜壮阔,青春里随处可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却会永远在少年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那比指甲盖还小上不少的位置不是属于我的,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那么点地方,我才不稀罕呢。 第四十五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其实男朋友有个前任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我甚至是问都懒得问的人。 白月光就白月光呗,得不到的才叫白月光。务实派的我不会在意。 我不也谈过几场恋爱吗,虽然是没走心的那种。说来不喜欢是真的不该答应的,对对方也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不过因为我和许目远的情况过于复杂, 所以我俩才饿着肚子在车上掰扯。 「江语,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 可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你的难过我的心就跟被挖掉了一块一样。我是混蛋, 我知道怎么都补偿不了了,但......」 我见他又要来一波深刻的自我反省, 赶紧打断了:「你不需要补偿我,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啊。」 总不能说当年他喜欢的不是我就是错吧, 哪来的霸王条款? 我知道许目远理性上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他现在太在乎我了,感性上没办法接受而已。 然而职业病突发的我却试图用理性去说服他:「许目远,我们理性来分析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难过吗?不会,我只会觉得你好傻逼。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难过, 问题出在我这里,结论是我不应该喜欢你,不是你的错, 懂了吗??」 第88页 我用一套滴水不漏, 无懈可击的完美逻辑让许目远愣住了。 「不对。」许目远琢磨了一会儿给否认掉了, 却绞尽脑汁后没想出反驳的话语,只得说:「结论是我的错,你不能不喜欢我。」 我现在跟他说我不难过, 我不在乎,许目远就算真的是傻子也是不会信的。不如实话实说,说开了事情才能翻篇。 「你要问我难过不,那肯定难过啊,心直接被人挖出来了。我喜欢的人不仅不喜欢我还当着我的面哭得稀里哗啦给别的姑娘打电话,我也太惨了点吧。 信本来是准备和钢笔一起给你的。你知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现在想想简直不可思议,我怎么可能是会主动表白的人啊。那信内容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起码写了十几遍,写了撕,撕了写怕表达不好。 许目远,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啊??你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不要请不喜欢的人隔三差五吃烧烤,不要给她买旺仔牛奶,酸奶,水果,不要对她言听计从,不要在她下楼做操的时候故意拍她的肩膀,不要每天叫好多遍她的名字,不要第一个冲到附房给她接热水,不要在她卫生值日的时候屁颠屁颠全部帮她弄好,不要在她没考好的时候在旁边讲笑话逗她开心,不要在她讲题的时候不看题看她,不要在晚自习课间非要她一起跑步,不要看她弹琴的时候眼里闪着光,不要觉得她冷冲去小卖部买热饮给她捂手,不要在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怕她吸二手菸熬夜非要送她回家,朋友之间是不能这样的,明白吗??她会控制不住喜欢上你,并且傻傻以为你也喜欢她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平时疏于锻鍊的我肺活量跟不上了,拍着胸口喘了几口大气。 还有太多太多了,我记得的,我忘记了的。无关乎他是否喜欢我,它们都是我此趟人生旅途里最宝贵的风景,将永远在回忆里熠熠生辉。 许目远把我的身子别过去面对着他,扶住了我的两个胳膊,嘴角抽动着说:「不是的江语,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你别紧张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你得对异性朋友之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有个清楚的认知,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说完感觉自己被狠狠打了脸,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能光说他,其实我问题也很大。 只是怦然跳动的心脏让我没办法去拒绝。 「这么多年演你的狐朋狗友有多累知道不?也不知道是你太笨还是我演技太好,愣是没被发现。你给我挖的那些坑,我可不敢往里面跳。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不亲口说出来,我都不会相信的,狠狠摔过了,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且我也拿不出当年的勇气了。」 「对......」许目远刚说了一个字后想起我的话了,把后两个字活生生吞了回去,然后沉默了。 好像除了「对不起」外,无话可说。 「但是啊,许目远,我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想这个事情,我可没那么闲!!我不是恋爱脑!!况且我也没跟你恋爱!!所以,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在这里跟我说对不起,还不如回家给我做饭!!我饿了!!」 以上就是我真实的内心想法了,难过归难过,但它是限定范围的难过。而我现在只要想到许目远在我身边,回家有热乎的饭菜,从明天起有三天假期,「难过」这两个字怎么写都忘记了。 终于在我口干舌燥,毫无保留全盘托出后,我听到了我最想听的一句话:「我明白了,我们回家吧。」 许目远的眉心舒展开来,我最喜欢的笑容也回来了。他笑起来好看多了。 这就对了啊,多大点事,再过两年都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经典调侃素材的。 突然我一拍脑袋想起来个事儿便又问他:「我有个事情还是很好奇,我当年要是跟你表白了,你会答应吗?」 「会的。」许目远几乎是秒答,估计都没过脑子。 「不是说现在,是说当年!!当年的你会答应吗??」 我知道我问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本人,过去的自己会怎么做现在的自己也是无从知晓的,但我就是很在意。 「会的,绝对会的。」许目远的回答依旧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怒斥道:「哈??渣男!大渣男!!」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他难道想把我当备胎?? 「从前也好,之后也好,我绝对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情。我敢肯定八年前的我会答应的,你对我太重要了,而有一天我也会意识到,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许目远凑过来在我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笑着说:「回家吧。」 ------ 许目远才刚开始切菜就把手划了,我的满汉全席影儿都还没看见。 手最好不要碰水,我死活不让他弄了,说叫外卖就行,而许目远态度坚决,说就算明天世界毁灭了,这顿饭他也一定要做给我吃。 我想起之前有买过液体创可贴,便笨手笨脚给他在伤口处涂了。 上午订的车厘子就到了,他给我洗了一盘后我便拿着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忙活。 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发现有个大箱子堆在客厅里,我不记得我有买什么大件东西今天送到,便问许目远:「那个大箱子里是啥?你买什么了?」 第89页 「之前给你买的圣诞礼物,本来圣诞节前就该送到的,结果耽误了这么久。」 「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塞了一个车厘子到他嘴里,小伙子心不甘情不愿吃掉后,我伸出手接住了吐出来的核后好奇地问。 「十二月不到就买了。」 「你圣诞节晚上冲过来找我是一时头脑发热,所以这礼物不是为了表白买的??」我暂时把盘子放在了餐桌上,去找了把小刀准备开箱了。 「什么叫一时头脑发热......不是的,就是单纯想送你的圣诞礼物。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施坦威我现在也买不起。」 撕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一个硕大的物件映入了眼帘。 我看到盒子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了。 jo malone的圣诞倒数日历。 「卧槽,你怎么会买这个??」我惊愕地叫了一声,他是绝对和这些东西无缘的人。 许目远从厨房里探出头,回答说:「查送女朋友圣诞礼物的时候偶然看见的,我看这里面盒子那么多你肯定会喜欢。」 盒子特别多,所以我肯定喜欢??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圣诞倒数日历被我归为所有品牌推出的圣诞限定里最豪华,阵势最大,包装最精美却最不值得,最没必要的东西。 因为我感觉一大半的钱都是用来买那二十四个盒子的!! 尽管它真的很好看!! 不过许目远的话比起后半句,还是前半句「送女朋友的圣诞礼物」更加让人迷惑。 他买的时候根本没料到自己圣诞节会表白,查礼物关键词不该是「送女性朋友的圣诞礼物」吗??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jo malone的圣诞倒数日历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嗯???送女朋友的圣诞礼物??不对啊,我不是你女朋友啊!!」 许目远:「你是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买的时候我不是啊,你怎么能查送给女朋友的圣诞礼物??」 许目远:「反正迟早是的嘛,有什么关系。」 我:「......你那个时候就知道??」 许目远都没顾得上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就冲过来抱住我,一如往常嬉皮笑脸地说: 「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註定是要成为我女朋友的。」 第四十六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坐在沙发上以惊人的时速消耗着车厘子, 我爸说的没错,我能吃多少取决于车厘子有多少而不是我的胃有多大。 突然想起来信的事情,在茶几上看了看,又回房间翻了翻包, 都没瞧见它的踪影, 便去厨房问许目远:「你把我信放哪里了?」 「什么?你说什么??」许目远炒着菜呢, 声音太大, 没听见我说什么,扯着嗓子问。 我从侧边探出脑袋也扯着嗓子说:「我问你把我的信放到哪里了!!」 「信我收起来了。」许目远俯身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哈??你还给我啊!!」 我就算死也不会再看一眼信的内容, 但我必须把它封存起来。 这是能和我的钢琴自作曲集并肩的黑历史,综合影响范围和影响深度,两者不相上下。 许目远:「你写给我的信, 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我没准备给你的!!你还给我!!」 许目远:「那不行,这是我一辈子的宝贝,怎么能还给你?七老八十了还得拿出来重温的。」 我听完只觉背嵴升起一股凉意。 别吓我啊,定时炸弹放身边到七老八十,这谁顶得住? 不行,我必须斩草除根,想着我就准备去客厅翻许目远的东西。 它和我只能允许有一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别忙活了, 找不到的,我藏起来了。」许目远一眼将我看穿,幸灾乐祸地说。 「你!!」 他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午还是可怜弱小无助的湿哒哒小狗狗, 等着我把他从大雨里抱进屋。这会儿直接蹬鼻子上脸狠狠咬了我一口。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管他的!! 我不信邪, 冲出去把他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信的影子都没见着。 只得又悻悻回到厨房,装楚楚可怜打起了感情牌:「许目远,许大帅哥, 许子哥,能不能把信还给我啊。」 许目远根本不理我,从锅里夹了一块鸡丁对着吹了两口,放到我嘴边说:「尝尝味道,啊~~」 我乖乖张嘴,幸福在唇齿间蔓延,是真的太好吃了。 「咸淡怎么样?」 「好吃,太好吃了!!许目远你是完美的吗??长得好看,性格好,做饭好吃,对谁都好,连lol都打得好。天哪,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只是瞪圆了眼睛,语无伦次地夸着许目远。 许目远那是一点没跟我客气,嘚瑟上了天:「这么完美的人,是你的男朋友,你说说你是不是很幸运?」 这话我可以说,他说了就是纯属不要脸,我便阴阳怪气反击道:「幸运,幸运,当然幸运,我是何德何能能得到许大帅哥的青睐。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吧。」 「反了,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到你。能被你喜欢是我的幸运。」 我眯起眼睛,用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打量着他,充满疑惑地问:「我很好奇,这种放电视剧里我都嫌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台词,你是怎么能脸部红心不跳说出来的啊??」 第90页 「有吗?」许目远摸摸下巴,不以为意,「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吧。」 说的人脸皮厚如城墙但听的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啊,趁着我身体的细胞们还没有因为尴尬沸腾起来,我赶紧让他闭嘴了:「少废话!赶紧做饭,我饿了。」 「江语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会害羞呢。等我们结婚了你还是时不时就脸红可怎么办?」 我看着摆明了看我笑话的许目远,没顾得上送他一句「滚」,反倒是「结婚」两个字狠狠刺了我一下。 之前的那些令人头秃的问题又一窝蜂涌了上来,虽然我不想去考虑,或许现在考虑也为时尚早。 但问题不会因为你不去看它就消失的。 「许目远,你想和我结婚吗?」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 许目远看我无比认真的样子,有些错愕地问:「啊,你不想和我结婚吗?你点头咱们现在就能去民政局。」 「不是,只是结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就比如......」我刚想在那一堆无解的问题里挑一个跟许目远说说,就看到他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眸。 算了,刚把小狗狗从雨里抱进屋,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笑笑,话锋一转:「结婚要户口本的,我户口本还在我爸妈那里,而且这个点民政局都下班了。」 「江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肯定想了很多很多。但我要告诉你,你脑子里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我都会解决的。你要做的就是在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的时候点头。」 许目远的话让我愣了半晌,原来他知道我有考虑很多现实问题。也是,他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才会产生我随时会放手的想法。 我不想这么快被拉向现实,还是让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梦再持续一段时间吧。 我故意找茬问道:「你这么严肃干什么,难道我就没有摇头的选项吗?况且从圣诞节到现在才几天?你就想着结婚的事情了?」 「不是从圣诞节到现在,是从十一年前到现在。还有,我不会让你产生一丁点儿要摇头的想法的。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现在就拉你去民政局,但我很清楚现在的我还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还没办法负起责任。」 怪我把话题扯严肃了,许目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笑容的,我赶紧伸出手把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插科打诨说:「干什么啊,皱着眉头,我不跟你结婚我跟谁结婚啊?还有,我想要的生活我自己能争取到的,你把你颜值保持好就行。要不你就当个家庭妇男在家给我洗衣做饭如何?我每个月给你发工资!!」 「也行,但我工资很高的,而且你得给我的游戏公司投资。」许目远很爽快就接受了我的建议,还自顾自盘算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小伙子觉悟很高啊!!放心,我会努力挣钱的!!」 别说,我竟然真的考虑起了该方案的可行性。 许目远说我在厨房碍手碍脚,让我要么乖乖去沙发上坐着玩手机要么去拆盒子,没多久就能吃饭了。 好奇宝宝的我当然选择拆盒子了。 圣诞倒数日历的盒子太大,茶几上又堆满了东西,我便干脆坐在地上开始忙活了。 叫圣诞倒数也就是从十二月一号每天拆一个盒子,一共二十四个,拆完了就到圣诞节了。 当然没有谁是一天拆一个的,况且这东西也不是盲盒里面有什么官网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大冬天的,坐地板上很有些凉,应该买个小板凳的。 我拆完望着一堆写着数字的盒子陷入了迷茫,对着厨房大喊:「下次这种东西别买了,一点实用性都没有,又贵,上班我不涂香水的。」 比起东西本身,还是拆盒子的乐趣更大点。 「有啥关系,你喜欢就行,盒子多好看。」许目远不以为然,从厨房里探出头说。 「盒子好看有什么用??又不可能留着,占地方。」 包装盒特别是纸质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 留着,一点用没有还占地方。但由于实在太好看,扔了又捨不得。 不过结果上来说,都是扔了。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坐地上啊,会感冒的。」 许目远发现我连个垫子都没垫,直接坐在地板上,过来猝不及防把我公主抱了起来。 我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在沙发上睡觉我爸妈把我弄进房间被这么抱过,就只在电视剧里看过了。 看电视剧男女主的经典撒糖环节那是带着姨母笑,仰天大喊嗑到了。真降临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尴尬到头皮发麻。 我双手双脚使劲在空中扑腾着,嘴里大喊道:「卧槽,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从地板到沙发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许目远没理我,把我稳稳噹噹放到了沙发上,嘴角都笑裂到耳根了,凑到我耳边说:「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滚!!!」 还用他提醒我最近吃多了??我能不知道??没看见我那电子秤都落灰了吗?? 拜谁所赐他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头绪吗?? 「江语,你们女孩子难道不喜欢被公主抱吗?我看你怎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卧槽,你竟然知道公主抱这个词!!」我夸完他以后意识到这不是问题的重点,立马换了个严肃的表情为自己正名:「我只觉得尴尬!十分尴尬!!你是能成大事的人啊!!」 第91页 许目远诧异地望着问:「这和能成大事有什么关系?」 「脸皮厚才能成大事啊!!」 「......」 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总结下来的一条真理。 脸皮厚才能成大事,而我註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类。 头可破,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只是看我现在红得通透的脸,哪里还有面子可言呢。 我在心底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亲脸,差不多免疫了。 亲嘴,看力度和时间。 拥抱,好像没什么感觉。 公主抱,饶了我吧。 再往下,已经是我的知识储备范围外了。 然而许目远接下来的一句话立马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江语,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我那里住三天。」 不是吧,别吓我啊。 第四十七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听说他今天要在我这里过夜, 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少儿不宜的危险想法。 别看我作为新时代的事业女性,思想新潮走在前列,但在这个方面是极其传统保守的。 之前谈恋爱,肢体接触我只能接受牵手和普通拥抱, 脸连都没让人亲过。 对不喜欢的人, 亲密接触是件很让人抗拒的事情。 许目远圣诞节亲我的那一下还是我的初吻。 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也想和他结婚, 是不是可以适当退让一下。 不过这事好像没有适当退让一说,要退让就是全线撤退, 彻底崩盘的那种。 我突然发现,面对许目远,我竟然会在原则问题上摇摆, 甚至产生了好像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好气,我到底有多喜欢他啊。 「你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许目远看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表情凝重似乎在反覆纠结着什么,把脸凑过来,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啊。 我思考地过于深入,没注意到他, 被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差点要朝侧边摔过去了,被许目远搂进了怀里。 「你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许目远把我放开, 在额头轻吻了一下, 摸着我的头好笑地说:「我是这样的人?」 我这时候总算意识到了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怕。 「你......你说......什么??」 天哪, 我是吃错药了还是被夺舍了??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即便知道于事无补,倔强的我还是语无伦次,眼神躲躲闪闪否认了起来。 「傻不傻, 我睡沙发。」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是不想承认刚才的我上了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你说什么呢??」 许目远捧起了我升温到烫手的两个脸颊,抵住我的额头,一字一句说:「江语,我说了现在的我还没办法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负责的事情的。」 我把头使劲往侧边转了过去,微微噘嘴「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滚!!!」 看许目远都快笑到直不起腰身了,我气得咬牙切齿,天灵盖都开始冒烟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把地上的盒子收拾一下,吃饭了。」 许目远说完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帮我把拖鞋摆好,笑着说。 一如往常,一个人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的许目远在餐桌上几乎就是看着我狼吞虎咽,我把菜夹到他碗里他才会动筷子吃几口。 问他就是:「做的时候尝味道吃饱了。」 等我瘫坐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许目远开始收拾残局。 我帮着把盘子都拿进厨房,捲起袖子准备主动洗碗,被他制止了。 「干什么?我来就行,你去沙发上坐着。」 「碗至少让我洗吧,要不然我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我十分讨厌洗碗,因为他是许目远,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丢丢过意不去。 「你这手是拿来弹钢琴的,不能洗碗。」许目远把我往旁边赶了赶,拿起海绵倒了洗洁精,「还有我觉得你洗不干净,之后还得我来。」 「你!!」 在他心里我到底生活能力差到什么地步啊,连碗都洗不干净。 我突然想起初见的时候,他也是因为我弹钢琴不让我捡一地散落的垃圾。 「许目远,你记不记得高中分班后咱们第一次说话,我和你一起把垃圾拿下去。」 许目远侧过头看我,手里刷碗的动作没停,「记得,怎么不记得。你连个垃圾袋都打包不好,害得拿下去的时候在楼梯散了一地,捡了半天。」 「你那个时候也是说我的手要拿来弹钢琴,不让我捡。还有,你竟然知道我让我小小震惊了一下。」 「怎么?对我一见钟情了?」许目远说着又想过来亲我,被我身手矫健躲开了。 「那还真没有,我是觉得你特别好看,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一见钟情。」 我知道这种地方发誓没有什么意义,但我必须为自己正名,不能让他太得意。 「江语啊,我第一次听人说合唱在台上弹琴的女孩子叫江语的时候,觉得名字特别好听,一开始还以为是下雨的雨,后来才偶然知道是语言的语。」 第92页 「许目远,你在这种地方献殷勤,变着法子夸我,我是不会买帐的!」 许目远见我不信,笑嘻嘻补充道:「真的,没骗你。不过这不是夸你,是夸给你取名字的人,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 「......」 好傢伙,他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但我的名字是我外公取的。 想想我妈还说过年要把他带回去看看,总感觉见到了会发生一些无比尴尬的事情。 「你说过年的时候,我要不要跟你回家见见你的爸妈啊。」许目远难道有读心术吗?怎么我此时的想法又被他精准捕捉了。 我嘟囔了一声:「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这有什么快的,迟早要去的。话说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挑了我妈说他好的地方,没提她曾经让我们划清界限,不要走得太近的事,「我妈一直夸你长得好看呢。」 「江语,虽然我从小到大一直被说长得好看,小时候是个人都要过来抱我,但其实我真的没有觉得有啥,不就是张脸吗......」 许目远的凡尔赛发言被我用尔康的经典手势打断了:「闭嘴!你在这里给我嘚瑟什么??装清纯小白莲??」 「真的,我没骗你。但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这张脸太好了,我不长这样,估计你也不会这么喜欢我。」许目远手里的碗筷已经全部过过一次洗洁精了,他把水龙头拧大了些,开始沖水。 我思索了一下,他说的很有道理,导致本颜狗一脚跌进泥沼里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太好看了。 「不是人格魅力吸引了我吗??怎么突然变肤浅了??」 「管他是什么,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 「切~」我想起我还没跟他说过军训我伸长脖子没看见校草的事情,便趁着这个机会一併说了。 许目远听完,意味深长点了点头,沉声说了句天雷滚滚的话:「命中注定我们就是要相爱的。」 「......」 啊啊啊啊啊,饶了我吧。 我觉得要是许目远在我身边每天跟我说这些,我有信心不久的将来我脚趾能把地球抠出一个窟窿。 昨天洗了衣服还晾在阳台,我便藉口要去收衣服逃离了。 今年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了,我站在阳台吹着冷风,望着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内心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苍茫感。 时间就是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在不经意间流逝掉的。 过在其中觉得冗长又苦闷,可回头望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而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想什么呢?别站着吹冷风,会感冒的。」许目远洗完碗过来,看我傻站在阳台发呆,接过我手里的衣服说。 我侧头朝他笑笑,他的脸庞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圈,霞光在流转着,「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马上又是新年了。」 「那可不是,我们就要认识十二年了。」他给了我个比晚霞还要好看的笑容。 你要问十二年前的我有没有想到十二年后我会站在阳台上一边收衣服一边和傻子许目远说着毫无营养的废话,而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即便我的想像力再天马行空也是做不到的。 阴差阳错里带着点命运的玩笑,再加上我从未放下的执着和身边人稀里糊涂的醒悟写出了这个抓心挠肺,悲喜交加的故事。 「许目远啊,你说我要是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能不能红啊。」我突发奇想问了句。 「那你得把我写帅一点。」 刚刚还装小白莲美而不自知,这会儿就让我把他写帅一点,不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直接把你照片放上去好了,苍白的文字怎么能描绘出我们许大帅哥惊天的颜值呢。」 许目远锁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一阵,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不行,你还是别写了。」 「为啥?我有信心,放你照片的话,一定能红的!要不每章都放一张??为了看照片,大家也会买帐的!!」我似乎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盘算起了发家致富的大业。 我只顾着说话,许目远边说着手里也没停,衣服都收好放进篓子里了。他把我的浴巾整整齐齐叠好,看向我,眼眸被余晖映得五彩斑斓。 「我怕再回忆一遍,你会难过的。」 「傻不傻,我跟你说许目远,从我伸长脖子没看见你开始,到此时此刻关于你的所有的回忆都是发着光的好嘛??」 没来得及等他回应,我的尴尬症犯了, 难道是被他传染了吗?怎么连我也开始说些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了。 我赶紧把目光投向落日西沉的天际,为自己挽尊说: 「我才懒得写呢,又没有追妻火葬场,又没有替身白月光,谁看啊。」 第四十八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全部收拾好, 开了空调,我把布丁狗的毯子铺开,靠在在许目远身上玩手机。 电视开着当背景音,过会儿各大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就要开始了。我上次看元旦的跨年晚会还要追溯到出国前了。 许目远把switch带来了, 正费尽力气在宝可梦的世界里孵着蛋。 我时不时看到点好笑的微博就要把屏幕拿给他瞅瞅, 基本上他都get不到我的笑点, 一脸迷惑。我只得哼哧哼哧跟他解释, 这些梗没办法第一时间理解就不好笑了。 第93页 许目远真是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年人。 我刷到一个今年韩剧吻戏的cut,点进去, 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啊,嘴都合不拢了。 bgm响起,氛围感拉满, 加上男女主的颜值,不得不说韩国人真会拍! 正捂着嘴咯吱咯吱笑呢,我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圆圆的脑袋,也睁大了眼睛认真地望着屏幕。 许目远:「这是什么?」 我:「今年韩剧的吻戏cut。」 许目远:「你喜欢看这个?」 我:「什么叫我喜欢看,我就是刷到了顺手点进去了而已。」 许目远一肚子坏水荡了起来,转头把目光投向了我,迷离着眼眸, 慢慢把身子压了过来,我只得一个劲往后仰,头快要碰到沙发扶手的时候, 许目远伸出手垫在了后面。 「你......你干什么??」我两只手握着手机放在胸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哆哆嗦嗦地问。 许目远的脸越来越近,嘴角挂着看我洋相的坏笑,侧头轻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用气音说:「你说呢?」 怪我不争气,对他这样完全没有任何免疫力。明明圣诞节亲我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的,这才几天就升级成熟练工了。 没办法,我只得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挨这么近,「砰砰」的心跳声估计被许目远听见了。 然而片刻后我等来的却是一句:「我发现你眼妆好像掉完了。」 我怒然睁开眼睛,看到许目远已经直起了身子,看着我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得知被戏耍的我,气不打一处来,誓死要挽回一点面子。挣扎着爬起来飞扑到他身上,对着嘴狠狠亲了下去。 气死了我,气死我了! 我以为这次总算找回了点场子占据了主导权,谁知道许目远直接一个压身吻了回来。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的试探,也不是毫无保留的炽热,而是能把人融化掉的温柔。 我的理智彻底被淹没了。 又失败了呢。 「我......我去拿个雪糕。」待我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嘴唇还留有余温,一时头脑发热后的懊悔袭来,我得给自己降降温,便起了身说。 许目远伸手拉住了我,「这么冷的天,不许吃。」 「我要吃!!」 这次我不准备妥协了。 冬天在房子里开空调吃雪糕的乐趣不能就这么被他剥夺了。 「真的不好,听话好吗?」 「听话」这两个字对我就是绝杀,但我这次坚定住了信念,没有被动摇,「你说不吃就不吃,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行吧,那你怎么才愿意不吃呢,你提要求,我都答应你。」许目远知道我的小倔脾气上来了,不准备用硬的了,把我拉进怀里,想要给我点蝇头小利好让我妥协。 我还真没什么想要他做的事情,而且我现在就是十分想吃雪糕。 我奋力挣脱掉他的怀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去冰箱的冷冻柜里拿了一根,又沖回来钻进了毯子里,光速拆开包装,耀武扬威般咬下了一口。 「哎,怎么就这么喜欢吃呢。」许目远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又不能上手抢,也就只能随我去了。 我不服气,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说:「吃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吗?」 「看来以后咱们家恩格尔系数要居高不下了。」 他竟然还记得「恩格尔系数」让我有些吃惊,不过现在的重点在于他竟然变相抨击我能吃,没等我回嘴呢,许目远又自顾自嘀咕了一句:「脸胖了不止一圈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少说两句会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本来这事儿就和大把大把掉头发一样愁得我心力交瘁,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且我发现,江语,这家里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头发啊。」说完许目远就从我的衣服后面拿起了一根断发,放到我面前晃了晃,痛心疾首地说:「哪天秃了可怎么办。」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誓死要跟许目远拼个鱼死网破,把最后一口雪糕学着鲁智深喝酒的气势送进嘴里,大喊道:「我跟你拼了!!」 我们两个从高中开始的相处模式就是此般,以看对方笑话为乐,以噎住对方为荣,以损对方为己任。 不过从前许目远是嬉皮笑脸说「错了错了」,现在是抱着我嬉皮笑脸说「错了错了」。 打打闹闹各大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开始了。 年少无知的时候,我曾跟着朋友们在元旦去外面跨过一次年,又冷又困又挤,丝毫没有迎接新年的喜悦,只有想回家睡觉的懊悔。 这会儿和许目远窝在沙发上,盖着我最喜欢的布丁狗毯子,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互怼的话偶尔还会因为定力不够红了脸。 以星辰大海为征程的我,产生了要不要把小小飞船就停在这里的想法。 不要再考虑那么多,义无反顾和旁边的人牵手,回国,在我俩都满意的城市建立一个小小的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共度此生。 就和《那些年》歌词里写的那样:【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或许星辰大海的终点也就是我俩那个小小的家吧。 趁着他在,我赶紧把电脑拿出来,把之前做好的bgm工程给他看,想问问他的意见。但事实证明指望他提意见的我是有多么愚蠢。 第94页 许目远全程就会说「好!非常好!我女朋友真棒!」和对着fl studio的界面问东问西。 他让我给他演示一下我是怎么从有到无做出一首曲子的,我嫌麻烦,跟外行人怎么讲得清楚。但实在拗不过他,便接上了midi键盘。 我:「看着啊,流水线生产就是,咱们先拉一个1-5-6-3-4-1-4-5的卡农和弦,也就是c-g-am-em-f-c-f-g,你弹过吉他应该知道。」 许目远:「嗯嗯,和弦我知道,但这个键盘是啥?」 我:「midi键盘,能输出midi信号。本身没有声音,需要接自己外接音源。」 许目远:「音源又是什么?」 我:「......就是钢琴啊,古筝啊,小提琴啊这些乐器的音色。」 许目远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很明显他没明白,但我懒得跟他解释了。 我选了个打底的钢琴音色,在键盘上弹了最基础的卡农和弦,然后又滑鼠在音轨上把绿色的横条拉来拉去调整位置长度,「你看这就录入了,然后咱们调整下位置长短,加点花。f变bdim,dm啥的啊,七音,九音加上啊,去掉三音,五音或者加个琶音啊。」 许目远:「......」 我现在才懒得理他有没有懂,讲完应付差事就是目的。 「然后咱们再来写旋律,和弦定好了,闭着眼睛在框架里瞎写,傻子都会。」我说着,便随意又挑了个钢琴音色,便在键盘上凭藉感觉一气呵成弹了一段旋律。 「旋律进去了,微调一下,再加上各种别的乐器,鼓点,贝斯,吉他之类的做编曲和混音。调整渐入渐出,力度线,均衡度,用合成器做效果音等等,最后录入人声做母带,就ok了,是不是很简单??」 许目远:「......」 就跟微博上画手大大们分享自己的画作一样,左边的图还是毕卡索式的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右边的图就是让人扑通一声跪下的神作,而中间发生了什么大大都只用一句「哎呀,就随便画画啦」一样。 我时常怀疑她们使用了魔法。 许目远此时大概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一头雾水。 「江语,你难道会魔法吗?」许目远用无比认真的表情盯着我,来了句。 我骄傲地昂起头,两只手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故作神秘地说:「糟糕,被麻瓜发现了!得把你的记忆清除了!」 「那不行,我才不要忘记你。」许目远一把把我抱到了腿上,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我的小小魔法师能不能不要清除记忆啊。」 他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把我当玩起过家家的三岁孩子了,也或许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吧。 我拿着电视遥控器,在几个卫视里来回横跳,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许目远对娱乐圈一无所知,时不时跟着看两眼吐槽几句。 「这歌为什么这么难听啊?不如你写的。」 「词都是狗屁不通的东西,不如你写的。」 「舞台背景太丑了吧。」 「天哪,一个个跳舞怎么有气无力的。」 我听着他边吐槽还不忘记夸我几句,可爱死了。 终于十秒倒数结束,新年如约而至。 甚至都来不及说新年快乐,许目远就封住了我的唇。 新年的第一个吻也如约而至了。 「江语,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下次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那不行,多亲亲你就习惯了。」 真是,谁知道啥时候才能习惯啊。 跟各路亲朋好友和微博上的沙雕网友们说完新年快乐,我躺在许目远怀里问起了他的新年目标。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所谓的新年目标也就是嘴上说说,一月没过完就差不多忘干净了,但至少定下的时候是信心满满的。 许目远不假思索回答说:「从今往后每个新年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了,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啊。 ------ 明明说了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的,许目远却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这么晚了,收东西干啥,不是今晚不回去了吗?」我好奇地问。 「想了想,怕你的小脑袋瓜子想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是回去,明天早上再来接你。元旦三天假期也都这样好了,晚上把你送回来,省得你七想八想。」 「啊......」 我心底的失望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分开,一个晚上都不想。 「怎么?不想我走啊?」许目远伸出手捏了捏我耷拉下来的脸,笑着问。 这会儿要是不说他肯定就丢下我回去了,我也顾不得矜持和害羞了,直截了当表达了内心的想法。 「我不要,你不能丢下我,等我收拾下东西,跟你一起过去。」 看来我好像也成了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了。 第四十九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我家里没有旅行包, 便只能把超大的航空箱拿了出来。 换洗的衣物,睡衣,浴巾,捲发棒, 吹风机, 护肤品, 美容仪, 化妆品,发油, 护手霜,身体乳,我把我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扔进了箱子里, 眼看航空箱都快装不下了,一直用无语眼神看着我的许目远终于开口了。 「你是搬家吗?就三个晚上哪里需要带这么多东西??」 第95页 「谁说的??」我最后扔了两片面膜进去,愤愤然嘲笑他的无知:「换洗的衣服,睡衣,浴巾肯定要吧。洗完头吹头发要吹风机吧。护肤得要护肤品和美容仪吧。保湿需要发油,护手霜,身体乳吧。早上起来化妆要化妆品, 捲发棒吧。都是必需品!!」 我的解释并没有消除许目远的疑惑,小小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看着我努力想关上箱子却因为东西太多,加上摆放不讲究迟迟没能得逞。 「哎, 我来吧。这么多东西放进去的时候要好好摆一摆的啊。」许目远蹲下来, 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算着本身的大小和箱子的空间,重新摆放了一遍。 他太了解我了,我每次走人的时候行李都是我爸帮着收拾的, 我就很好奇,见缝插针什么都能塞进去,而我来的话怕是连一半都装不下。 许目远把箱子关好,竖起来提了提,抱怨着说了句:「这也太重了,和搬家有啥区别?要不你干脆过去一起住算了。」 「不行!」我斩钉截铁否决了他的提议。 许目远好笑地看着我,指出了我的自相矛盾:「刚才是谁说不要和我分开,要跟我过去的,这会儿怎么又矜持起来了。」 「一码归一码!!」 我保守传统的思想让我下意识间抗拒了婚前同居的行为,但我的情感上就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不行,还是太快了点,再等等吧。 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没过几天就因为犯下了「滔天大错」被许目远强行接到了他家,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许目远把我家非必要电器的插头拔掉,检查好门窗,问我有没有忘记带上的东西。我说反正离得又不远,就算忘了之后再来拿就行。 「那肯定是我来拿对不对?」许目远一语中的。 「对哒!!」我骄傲地抬起头,「难不成还让我跑一趟啊。」 「好好好,我来我来。」 然而当我俩出门,下楼,都出电梯了,反倒是许目远想起来有东西没拿。 两个陶瓷杯。 我十分无语说之后再拿去就行他非不干,我只得陪着他上楼把两个陶瓷杯拿上了。 一共四个,黑色和白色的在我家,粉红色和天蓝色的带去他家。 搞不懂他为什么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如此执着。 半夜外面冷得出奇,许目远要牵我的手,被我拒绝了,还是放口袋里暖和多了。 「我这几天搜了下什么布丁狗,找到个为你量身打造的围巾,两头是口袋一样的设计,可以用来当手套。我已经买了,你以后都得好好围着,不许嫌麻烦。」 既然他这么喜欢我,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 我是来到许目远家里,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许目远说赶紧去洗澡睡觉了我才意识到我要人生第一次在男孩子家里过夜了。 扭扭捏捏拿好东西,把卫生间的门锁上,检查了两遍,还再三强调他不许在门口偷看,把许目远弄得无话可说了。 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给我一些时间适应吧。 结果想东想西间,忘记把洗面奶拿进来了,我扯着嗓子对外面喊:「许目远,你给我把箱子里的洗面奶拿来。」 许目远的声音很远,应该是在客厅,「洗面奶是哪个啊?」 我:「就是白色的一个瓶子啊!!」 许目远:「这么多白色的瓶子,我哪里知道是哪个啊。」 我:「笨不笨啊,为什么洗面奶都不认识??」 许目远把自认为的洗面奶拿来,我从卫生间里伸出胳膊,拿进来一看,晕厥了。 「这不是洗面奶,是乳液!!!」 于是他又跑了几趟,分别拿来了身体乳,发油,卸妆膏等等。好好一小伙子跟色盲一样,我都说了是白色的,到后面甭管它什么颜色,都要拿来我看看。 终于,我想起来个事,我今天好像放进去的是新的洗面奶,而且不是瓶子也不是白色的,是牙膏那种一只装的。 我给许目远阐述事实以后,气得他差点就把卫生间的门掰开跟我理论了。 「江语,你好好看看,这是白色吗??这是瓶子吗??」 许目远怨念的声音在门外回荡着,我赶紧反锁好了门,这要是被他看到□□的样子,可不得完犊子了。 待我洗完澡出来,素颜,湿漉漉的头发,形象不是一般的差劲。 许目远冲过来捧起我的脸,观摩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故意逗说:「原来你素颜长这样啊,我都快忘记了。」 「滚!!」 「怎么了嘛。好看,特别好看,我女朋友不化妆也好看。」 许目远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拍着马屁,我坐下,开始了繁琐的护肤工程。 真是羡慕许目远啊,啥也不干,皮肤还那么好。 「你帮我吹头发。」我把吹风机插上电源,跟一旁无所事事的许目远说。 从前我只有两只手,没办法同时吹头发和护肤,而这两件事偏偏又很花时间,但现在我有许目远了,可以两头并进。 「啊,我不会吹头发啊。」许目远接过吹风机,面露难色。 「??你是傻子吗??还有人不会吹头发??」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许目远唯唯诺诺帮我吹起了头发。他的动作非常轻,应该是怕扯疼我了,比我自己弄的时候讲究多了。 第96页 等全部弄完都两三点了,我困到神志不清,许目远去房间了拿了一套被子出来铺到了沙发上说:「你先去房间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你睡沙发?」我歪着脑袋问。 「要不然呢?快去睡觉,不用等我了。」 你问我做好跟他躺一块儿的准备没有,那回答肯定是没有,但我睡床他睡沙发好像也不太对劲。 我正锁着眉思考着呢,许目远竟然一把把我抱起来径直走回了卧室,轻放到床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在我额头留下一个吻笑着说:「赶紧睡觉了,晚安。」 我说过晚安后,许目远就把灯关好,出去了。 刚才还迷迷糊糊的我现在脑子里总想着是不是他睡沙发不太好,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间听到客厅外没了响动,应该是许目远也洗漱好躺下了。 我纠结再三,还是想怎么都不能让他睡沙发,床也不算小,让他把被子搬过来,咱们睡两个被子就行。 于是我便起身,准备去客厅,但他家的卧室布局我不熟悉,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窗帘的遮光性特别好,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刚下床就喜闻乐见狠狠撞到了大腿。 「啊!!」 一瞬间我疼得头皮发麻,扭曲着五官痛苦地蹲了下来。 「怎么了??」许目远冲进来,开了灯,神色焦急地询问。 「没......没什么,就是撞到了。」我牙齿打着颤,艰难地回答说。 许目远把我抱起来,没管那么多,撩开了我的睡裙,看到大腿处红了很大一块。 「你说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小心啊,这也能撞上的吗???」 「这不是太黑了吗......你凶我干什么。」本来我就疼得慌,他还凶死了,我委屈得很,撇着嘴嘟囔说。 「我怎么就凶你了??我......」许目远想辩解,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把话生吞了回去,嘆了口气说:「真是的,你看看你这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你以为我想撞啊!!」 许目远妥协了,决定不再与我争论,「我错了我错了,我的问题,该留个小夜灯的。你起来干什么?喝水还是上厕所?」 他一问我才想起来原本的目的,便支支吾吾跟他说:「我想起来叫你把被子拿进来睡......」 「啊??」许目远一时间没有理解,诧异地看着我。 「睡沙发不太好......」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就是觉得怪怪的。 待许目远明白过来,哑然失笑,一个反手把我压在了床上,不由分说地吻落了下来。 「怎么?没我在旁边睡不着?」 我倔强地把脸侧过去,不想承认。 许目远直接把别扭的我抱进了被子,然后二话不说在旁边躺下了,光速用遥控器关了灯,贴了过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我使劲推开他,惊恐地问。 许目远臭不要脸又凑过来把我紧紧抱住,把脸贴着,死乞白赖地说:「不是你让我过来睡的吗?」 「我让你把被子拿进来,咱们分开睡啊。」 「不行,我不要,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许目远终于摊牌不装了,嘴上虽然说着怕我东想西想,实际上心底怕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疼疼疼!!」我刚才撞到的地方被他碰到,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啊,对不起。」 许目远赶紧放开我,明明是他得意忘形,为什么受伤的是我啊?? 能怎么办呢,都被他钻进被子了,那就睡觉吧,我困死了。 许目远用了个不会压到我腿的姿势搂着我,轻声问:「江语啊,你能不能明天就嫁给我啊。」 「明天元旦,人家民政局放假。」我依偎在他胸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嘟囔道。 「那就1月4号去。」 「我户口本还在我爸妈那里呢,快睡觉!我困死了!!」 我不记得许目远之后说了什么,我就沉沉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五十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几点, 我以一个极其难以言说的姿势醒来了。 我是睡觉不老实的人,一大恶习就是喜欢把腿翘到旁边人的身上,还总是踢被子,并且会疯狂挤占空间。许目远俨然成了个人形抱枕被我抱着挤到了床的边缘。 我见他好像还没醒的样子, 做贼心虚, 先慢慢把罪恶的手脚从他身上拿下去, 然后就顾着看脸了。 早上醒来睁眼能看到这样一张脸, 敢问这一天还有什么烦恼呢? 天哪,我是不是有点太幸福了? 尽管我已经看了十二年了, 但我还是无时无刻不觉得许目远的脸真的太好看了。 我盯着盯着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我和许目远竟然在同一个被子里睡了一个晚上。 卧槽!!!!!! 超长的反射弧终于发挥作用,我吓得猛地往后缩了缩,和他离了十万八千里远。 许目远果然是装睡, 见我的反应,直接侧身靠过来我揽进怀里,在额头留下了清晨的第一个吻,准确说是中午或者下午的第一个吻。 「怎么?这时候想起来了?」 第97页 完了完了完了,昨晚神志不清怎么就妥协了呢?? 这是能妥协的事情吗??这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都睡一个被子了是不是只有嫁给他一个选择了?? 「你是不是在想,完了,我和许目远睡一个被窝了, 只能嫁给他了。」许目远看我的表情是如临大敌的凝重,使用了读心术。 一语中的,我吓得脱口而出:「卧槽, 你怎么知道??」 「你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那你还不是不知道我暗恋你, 神气什么。 「江语啊, 你睡觉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手脚一定要搁在我身上,还一个劲把我往旁边挤,我半个身子都快腾空了。这就算了, 多大人了还踢被子,我保持这个姿势给你盖被子有多难知道吗??」许目远笑着控诉了我昨晚毫无知觉的恶劣行径。 怪我咯,谁要他自己钻进来的。 ------ 整整三天假期我俩几乎就没出门,一半时间都窝在沙发上蓬头垢面看他玩《对马岛之鬼》,早知道如此化妆品还是真不用带来了。 打游戏自己玩和看别人玩各有各的乐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看许目远玩就是赏心悦目,一般熟悉个十来分钟后,该怎么打便心知肚明了。 本来一开始手柄是我拿着的,但我视角晃悠,操作僵硬且不认识路,看了不到半个小时许目远就受不了了,从我手里接管了手柄。 我就不明白了,即便不是行云流水,磕磕绊绊能前进那也叫玩,怎么他就不能做到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呢?? 我之前给他买的一套雷蛇的外设也到了,果然没挑错,小伙子抱着我亲了好多口但在知道礼物竟然带有散伙意义的时候,脸垮了下来。 许目远:「以后不许再给我买礼物了。」 我:「啊,为什么??」 许目远:「我怕你送完就要跟我说拜拜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许目远调试了新外设,又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我用台式,他用笔记本开始了双排之旅。 召唤师峡谷荣登了假期旅游最佳去处。 不得不承认,一套好的外设对游戏水平的提高有多么重要,但是很明显,我缺的不是外设,是握外设的手。 璀璨钻石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江语,你是不是没上过钻啊。」许目远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戳了我的伤心事,我又回想起被傻逼打野搅黄的此生唯一一次的钻石晋级赛。 「就是没钻石的命,水平有限,没机会了。」 我已经躺平任嘲了,操作,反应都下降了太多,重回巅峰是痴人说梦,日暮途远。 许目远把骨节分明的手关节按了按,一副要动真格的架势,「我打野带你上个钻还是绰绰有余的。」 英雄联盟,比赛除外,无论版本如何变动,自始至终它都是个打野游戏。 打野是个蠢蛋几乎是赢不了的,相应地该位置对心理素质的要求也极高,其余四个人除了下路对骂的可能性较大,其余情况大部分都是骂打野。 我中,许目远打野,他第一把就锁了代练专用豹女。 低端局也就是钻石以下的局有「十个豹子九个代,还有一个代中代」的说法,这英雄会玩的虐菜不会失手。 他不仅自己玩得飞起还一直蹲在中路把我也养得白白胖胖。 被打野抓死一次会觉得很可惜,操作一下能反杀的,抓死两次会非常不爽迁怒己方打野不作为,抓死三次以上会气到破防并公屏大骂。 我可怜的对位就在没一个炮车兵值钱后公屏/all打字:【中路是你爹?来那么多次?】 许目远十分淡定地/all回覆:【中路是我老婆,我不帮她帮谁?】 然后本局游戏除我以外的八个人都发了【66666666】。 「你理他干什么啊??本来就是炸鱼......」我感觉我的尴尬穿过屏幕,洒在了召唤师峡谷的每一个角落。 许目远脸皮厚如城墙,一点不在乎,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没说错啊。」 我:「错了,我还不是你老婆。」 许目远:「你是的。」 我:「我不是。」 许目远:「你马上就是了。」 堪比小学生反弹,反弹无效的对话在我们之间重复着,果然幼稚是会传染的。 元旦三天假期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以至于3号晚上许目远把我送回家后,心里的落实感太大,我的不开心写了一脸。 「干嘛这个表情?捨不得?」许目远要走人的时候看我嘴角都快耷拉到地板了,笑着问我。 「是的,人要是能不上班就好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许目远鸡贼,趁机给我下套:「那你搬过来住呗,这样每天就能见到我了。」 「不行!」 我仅存的理智还是告诉我不行,传统思想先不谈,我会无心工作的。 「想我了我随时过来就是。」 他虽这么说着,但我俩到过年前都忙得很,我不会任性到让他下班还来找我的。 ------ 我的恋爱脑仅仅持续了三天,降温后全身心投入了工作。我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我,周一到周四没有许目远好像日子也没啥区别的我。 第98页 周五晚上我基本都会过去,有时候他周末也得去公司我便一觉睡到大中午后起来看看书打打游戏。 那是快到过年的一个周四晚上,十点多,我下班回来和许目远打了电话,他说今天特别困,要早点睡,叮嘱我别弄到太晚后就说了晚安。 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以腹部向外延伸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根水泥钢管从头到脚贯穿了一样。 我向来是个很能忍的人,国外看医生也麻烦,我至今也只在得流感的时候去过一次诊所,其余的时候能自己解决就都自力更生了。 但这个异常的疼痛感让我觉得还是得去下医院比较好。 我住的地方走个十来分钟就有医院,我想过要不要和许目远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算了,他又不是医生,来了也只能送我去医院,那还不如自己去,况且这会儿他也该睡下了。 一直是一个人的话,遇上问题第一反应都是自己解决,因为没人可以依靠。然后你会发现,好像没什么问题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我大学的某一年冬天,在家烧了热水,坐着一边看剧一边往杯子里倒,没注意滚烫的开水一点没进杯子全部倒腿上了。 光速冲去浴室用冷水沖了十来分钟,沖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不接触冷水了,大片的伤口就疼得人头皮发麻。 正好当天约好了要和爸妈视频,我很平静说了以后,我爸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是非常生气,责怪我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 我知道他是心疼,从小到大就是这样。 我是觉得没啥事,他们非要我下楼去买烫伤膏,拗不过我答应出门了。 去了以后,店员看了我的伤口让我还是赶紧去医院,而作死如我,不仅觉得没必要第二天还光着腿和朋友出去狠狠浪了一把。 由于烫伤伤口太触目惊心了,水泡面积也大,谁看了都会心颤一下的那种。去上课被老师发现,死活要给我记出席让我去校医院。 拗不过,我只得去了不靠谱校医院,给人家阿姨吓死了,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们似乎没有处理烫伤的经验,说要给我包扎,于是两阿姨忙活着给我起了大片水泡的伤口里三层外三层用胶布缠好了。 我当时就很想告诉她们说,虽然样子很可怕,但还算浅度的,皮肤没有坏死,不包扎才是对的,况且哪有人会在不处理水泡的情况下包扎啊。 但是,我看阿姨们特别担心我,忙前忙后,话憋到嘴边还是吞下去了。 她们还问我为什么可以如此淡定。 我很不解,还能怎么样呢,又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慌有啥用? 我在离医务室不远的垃圾桶前把胶布拆下来扔了进去,希望没有被阿姨们看见。 伤口照片拍给了我妈,她拿去问了个医生朋友,说没问题,把水泡处理了就行。 我买了碘酒,棉签,在家一个人淡定地全部弄好了。 这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我出去浪好巧不巧感染了流感,在家躺尸了一周,不得不去诊所开了药,还错过了两个期末考试。 事实证明人可以淡定,但不能作死。 我忍着疼痛出了门,想着是叫车还是自己走过去,反正叫车也要等,就十来分钟,走过去快点。 于是我一个人捂着肚子穿行在马路上去了医院,这个点只有急诊开着了。 办理好手续,年轻的值班医生过来,在我肚子上这里按按,那里按按,说怀疑是阑尾炎,要做详细检查,是的话需要手术。 我很懵逼,因为我感觉不是,但我也不能在医生面前班门弄斧,乖乖跟着去抽血做了一套检查。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太疼了。 医生说今晚先住院一天,挂吊瓶消炎,等明天内科主任来了再给我看看。 于是我又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了个没人的空病房,给我胳膊上狠狠扎了一针。 肚子一点都不疼了,但是胳膊上的针太粗了,稍微动动就扯得疼,一个晚上基本没睡。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我给组长打了个电话说请假一天,又给同事交代了不少事情。 内科老主任查房过来,说各项检查指标没什么问题,不是阑尾炎,应该就是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胃炎,给开了药,说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个许目远了,我快到中午才给他微信提了一句,没想到没几分钟后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是我认识和他快十二年以来,他最生气的一次,早知道如此就不告诉他了。 许目远刚进病房,隔着帘子还没见人呢,我就感觉有一股黑压压的气息逼了过来,害得我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给我打电话?」许目远掀开帘子,脸黑得我都害怕,第一句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电话里我就觉得完犊子了,这会儿更是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哆哆嗦嗦小声回覆说:「......我感觉也没多大点事。」 「这叫没多大点事?一个人大晚上忍着痛走来医院,办手续,打针,住院,第二天中午才给我发微信。我问你江语,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给我打电话?」 我都低着头没看他眼睛,如冰锥子般的视线还是戳了我个体无完肤,我只得实话实说了。 「......这,我真觉得没事儿,况且你昨晚不是累了去睡觉了嘛,我也不想再把你弄起来,第二天还要上班,反正都是去医院。医生不也说没什么事嘛......」 第99页 许目远沉着声,把我的一套说辞总结成了:「你怕打扰我?」 结论来看是这个道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感觉不太对劲。 「我跟你说江语,我现在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难道觉得你生病了要带你去医院是打扰吗?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陌生人,为什么宁愿一个人疼着走过来也不肯跟我说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许目远和我爸是一样的人,心疼到极致的时候首先涌出来的感情是生气。我想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只是单纯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处理的事情没有必要再麻烦,但这话讲出来怕是他要气到十分钟不理我了,我还是老实闭了嘴。 「我知道你一个人都可以解决,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一点。我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用再一个人去承担了,你还有我。」 我听着语气好像软下来了一点,抓准时机,使用了终极秘籍:撒娇。 「好哒,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特别特别需要你!」我抬头弯着眉眼,笑嘻嘻地看着气到冒烟的许目远说。 许目远微微眯了下眼睛,没着急回答,该是看出不是啥正经事了,半晌后还是开口问:「什么?」 「需要你亲我一下!」 一念之差的错误已经犯下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哄好再说。 结果许目远竟然不吃这套,板着脸说:「不亲,我现在真的超级超级生气。」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我抽动了两下鼻子,掩面啜泣了起来:「本来昨天肚子就疼,外面还冷,没打到车。那么粗的针管戳进去打了一夜,根本没睡着。好不容易最喜欢的男朋友来了,还凶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最近越来越怀疑其实我本质也是个逗比,只是面子与矜持限制了发挥。 「从明天起,你搬到我那里去住。医生说你饮食作息不规律,看看你平时,经常不吃早饭,中午不按时,晚上更是随便对付,周末又胡吃海喝,冬天还一天一根雪糕,胃上能不犯病吗?也怪我没有好好监督。从现在开始我得好好照顾你了。」 我的塑料演技没有骗过许目远,在我的设想里,他现在应该边说着「我错了我错了」边嬉皮笑脸过来亲亲抱抱,结果却是一番对我的抨击和自我检讨。 看来是真的惹他生气了。 「好吧......」 我这会儿觉得心底仅存的那么一丢丢防线比起让他不要生气了根本不值一提,反正每周末都去了,躺在一个被窝里了,和一起住也没啥大区别了。 许目远见我乖乖束手就擒,放弃挣扎了,才总算嘆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牵住了我的手,往日的温柔夹杂着心疼驱赶了眼里的寒气。 「真是的,哪有人这么晚了忍着疼走去医院的?不给我打电话就算了,不会叫个车吗?打车app我没教过你怎么用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生气了。」我哭丧着脸看向他,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是我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低声下气祈求着原谅。 许目远:「你道歉干什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话说的,你生我气了,我能不道歉吗?肚子不疼了,头疼。」 许目远:「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还没生气??你刚才自己都说了,看看你那个脸啊,都黑成啥样了。」 许目远这会儿想起来还有大事没办,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嘆气后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说:「等我去办个手续,回家吧。」 他请了下午半天假陪我回了家。我虽然肚子不疼了,但折腾了一宿,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觉睡到晚上。 许目远熬了粥,从今往后我的饮食他就要全面接管了,要说我胃上犯病他也要负一半责任的。 要不是他为了给我下套,周周请我吃大餐,我也不至于遭这个罪啊。 没得商量,当天晚上我就收拾好东西入住了他家。 就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一念之差酿成了大错后,我俩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别的不好说,但我每天一根雪糕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十一章 【正文完】 校牌上的少年与…… 我和许目远住到一起后, 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他说下班时间不确定,但每天可以开车送我上班,被我拒绝了,我自己坐地铁比开车方便也不会堵车。 他比我好在是弹性工作时间, 不是说早上八点就必须到办公室的那种, 所以早餐这段时间都是他给我做的。 我真觉得没必要这么辛苦, 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我自己出去买就行,五谷杂粮煎饼, 鸡蛋饼,煎饺,锅贴那么多选择。但许目远不肯, 说如果他不看着我吃完,我肯定会草草了事,甚至懒得吃了,而且还得吃药,不能放任我自由。 还吐槽说明明高中不好好吃早餐的是他,我喜欢唠叨,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我也没办法, 日子过着过着,忙碌间很多东西都不太在乎了。 中午他也会准时发微信过来问我有没有吃药,我都是朝着三十奔走的人了, 还被他当小孩子一样监督着。 他甚至说要不要给我每天做饭了带便当过去。 天哪, 我只是有点小小的胃病, 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的。 第100页 我在国外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晚上回家灯是关着的,房间黑成一片。 而现在, 时间对得上或者太晚许目远会去接我,大部分情况下回家灯都是亮着的,而他在等我。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会屁颠屁颠跑过来,接走我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一声:「辛苦了。」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是不知寂寞为何的人,却在最近突然意识到,从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寂寞吧。 在经历了人生观价值观都轰然崩塌的年会后,农历新年来了。 我们虽然不算客户公司的员工,但这么长时间一直一起工作,盛情难却,参加了部门的年会。 我实在无法理解,好好一个外企,入乡随俗是没错,但年会这种让人每个细胞都因为尴尬而沸腾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曾经只在微博上刷到的小视频在眼前上演, 我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让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却万马奔腾。 大家为工作的牺牲也太多了。 我的垃圾运气也没在最后的抽奖里捞到什么东西,有个switch lite,我还想抽中了给许目远的。 算了,相信自己的运气不如直接给他买了。 我跟他声情并茂描绘了当天晚上的震撼,他却不以为然:「这有啥?我们公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目远的长相,我觉得会是年会被逼着上台的那种,就算不表演节目,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也是给大家辛苦一年的褒奖了。 他说确实有个什么女装上去跳舞的节目,但他誓死没同意。 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的。 我俩都住到一起了,过年回去见家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同居的事情。 许目远说这次就先他去见我的爸妈,他的爸妈日后有机会再去就行。 我开玩笑问他这次不去见他难道不怕我跑了吗,小伙子很认真回答说:「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琼瑶阿姨不考虑让他出演男主角吗? 自带台词进组且不会ng的那种。 我爸又抽菸又喝酒,早些年还热爱打麻将。不过抽菸都是主动去阳台抽怕熏到我和我妈,喝酒也只是亲戚朋友聚会才会喝高。 许目远早早就买好了菸酒,我说我妈最近热衷起了护肤,他说要给我妈买个和我一样的美容仪,我实在觉得没必要。 其实我有给我妈买过一个蒸脸的,不知道她还在用没有。 但他很坚持,说第一次见家长,没有含糊的道理。 别看他这会儿干劲十足,在高铁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站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幅模样了。 刚才还兴致勃勃跟我日白聊天,侃天侃地的许目远,突然变得沉默不说话了,心事重重。 我观察了一会儿,不知所措时候的小习惯一览无余,又是摸下巴,又是摸头发,两个手也无处安放。 我握住他的手,好笑地说:「许子哥,不会是要见家长紧张了吧。」 一语中的,我终于也拥有读心术了。 「江语,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啊?」许目远侧脸看向我,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安和害怕。 我当然不能放过逗他的机会,嘆了口气假装无奈地说:「那也没办法,要是这样,我也只能和你说拜拜了。」 「啊......」 看样子他这会儿是真的非常紧张,都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 真是的,这么好看一小伙子怎么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紧张起来了。 「他们不同意我就跟你私奔呗。」我也坏得很,想再逗逗他,便以我爸妈不同意的假设为前提说。 结果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那不行的,得得到你爸妈的同意。」 不对啊,能说出这话说明逻辑思考能力还在,那怎么会慌成这样。 「你傻不傻??我妈觉得是我捡到宝了,这么好一小伙子上当受骗跟我回家了。」 我在圣诞节坦白后我妈时不时也会来问我两句和小许同志相处得如何,我没敢说同居的事情,就只说特别特别好的人,也非常非常喜欢我。 我妈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就是:好好珍惜人家,你捡到宝了。 我也这么觉得,是我捡到宝了。 安慰的话语没有给许目远多少力量,他依旧惶惶不安,直到我俩走出高铁站,我爸妈隔老远招着手。 「你好你好。」我爸很热情,上来就去接许目远手里的东西。 许目远说话那叫一个礼貌,笑容也是标准的迎宾式的,「叔叔好,阿姨好,辛苦你们还过来接了,东西我拿着就行。」 我妈也跟他打了招呼后,把我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江语,这长相是你能驾驭的?太帅了吧。」 要说我怎么是个颜狗呢,就是遗传我妈的。娱乐圈哪个小鲜肉长得好看,她比我还了解些,偶尔还会发点照片过来问我帅不帅。 「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感嘆什么。」 毕竟我从前和许目远隔三差五在见面,我妈也是见过几次的。 「之前隔得远,没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了,可以当明星了。」我妈说着还回头瞄了一眼正在和我爸交谈的许目远。 长得好看,世界到处是为你敞开的大门。 我爸走过来,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江语,东西全让人家小许拿着,你当甩手将军?」 第101页 我俩这次回来带了一个航空箱和一个旅行包还有给我爸买的菸酒,都是许目远拿着的,我只背了自己的包。 许目远:「叔叔,没事的,不重,而且她拿着我也不放心。」 我爸:「对对对,东西可不能让她拿着,跟她妈一样,走两步就能给你丢了。」 我,我妈:「......」 阵营分配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把行李都放在后备箱,我和许目远坐后排,我妈坐副驾驶,我爸开车,往市区前进了。 我妈把装了洗好的提子和车厘子的保鲜袋递给我,她每次来接我的时候都会准备些水果给我路上吃。 「江语,你高铁上一路没停嘴,现在还吃啊?」许目远凑到我耳边,轻声问。 「滚!」我说完就隔着保鲜袋送了一个提子进了他的嘴里好堵住他不会说话的嘴:「你给我吃!」 「小许啊,你爸妈在什么单位工作啊?」 我妈那叫一个心急,车子没开出多远就开始打听人家家里的事情了。 许目远嘴里还有提子,说话含糊不清,又着急回答我妈的问题,呛了一大口,我妈递来了矿泉水。 「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边拍着许目远的后背帮她顺气,十分无奈地问。 我妈理直气壮地说:「我问问我未来的女婿怎么了。」 我怎么就没有遗传我妈的心理素质呢? 我尴尬地脚趾抠地,许目远缓过气来以后,老老实实把家庭情况全盘托出了。 我爸:「小许啊,你和江语是高中同学,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和你阿姨还是很放心的。」 我妈:「对了,小许啊,我跟你说,江语可喜欢你了,就大学放假你们......」 我妈这个漏风嘴啊,眼瞅着她就要把我的老底揭穿了,我赶紧用一声「妈!!!」制止了她。 还嫌我不够尴尬吗?非要我原地去世才肯放过我吗? 「哎哟,还害羞了,算了算了,我不说了行吧。」 我之前就有预感,见面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这不就来了吗? 「江语,等下能跟我具体说说你是怎么可喜欢我的吗?」许目远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凑到我耳边故意问。 「滚!!」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誓要和他保持距离。 「小许啊,我想你也知道江语她的性子。任性,脾气倔,又好强,我们说她都不听的,什么事情也都喜欢一个人扛着,你多包容她一下,多帮帮忙,这样我和你阿姨也能放心。」 我爸和我妈是争先恐后把我的形象分往低了拉,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叔叔阿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而且是我有很多需要她包容的地方。」 许目远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甜,我爸妈说什么他都能用长辈最喜欢的方式回应。 写代码可惜了,来干我们咨询,靠嘴巴前途无量啊。 我爸妈忙活了一下午,烧了一桌子菜。我妈是我外婆去世后,这几年才慢慢进厨房的。 得知许目远做饭超级好吃的时候,我爸连摇着头感嘆说:「江语啊,你就是踏你妈妈的代,一模一样,享福的命。」 切,要不怎么说我捡到宝了呢。 饭桌上基本就没我插嘴的余地,都是他们俩和许目远在说话,小许同志忙死了,扒拉不了几口菜就得回答问题。我爸把他带来的酒拆开,一直喊着「满上满上」。 许目远肯定是能喝的那类,但和身经百战的我爸比还是差了些,我就看他变得晕晕乎乎了,脸红通通的,我爸却还精神抖擞。 看着我爸又拿起了酒瓶子,我赶紧制止了:「爸,别给他倒了,喝那么多对胃不好,等下会不舒服的。」 「这么快就开始心疼了?才喝了多少?你吃完了就和你妈坐着看电视去,我和小许说说话。」 我爸大声吆喝了一句,做了让我走人的手势。 「没事的,我陪叔叔喝会儿。」许目远牵起我的手,让我不要担心。 我还是不放心,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都能煎鸡蛋了。 「你真的少喝点,脸都红成这样了。」 我是不能喝的人,心里有数,而能喝的人常常对自己的酒量有错误的估计。 真是搞不懂,果酒,气泡酒就算了,白酒有什么好喝的。 「没事,你坐着去就行。」 两个人都嫌我碍事了,我能怎么办?只得乖乖和我妈坐到了沙发上。 就听到他们从时事政治讲到房价民生,要说两人都是做it的,也算同行,话题是怎么都聊不完。 说着说着,我爸又讲起他小时候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悲惨故事。 「小许啊,我那时候苦啊,饭都吃不起,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还在帮老爷子割猪草,是真的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的那批人。和你阿姨白手起家奋斗到了今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着不能苦了我的姑娘,她要什么就得尽量满足她。」 这怎么话题又扯到我身上了呢,我刷着手机,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听着。 「江语跟她妈一样,太要强了,什么都要争,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她妈考驾照,考了五六次没过,在家里哭,我请教练又是吃饭又是送烟的让多帮衬一下,驾照是拿到了,却一次没开过。我跟她说,没必要这么累的,爸爸妈妈现在有的所有东西都会留给你。结果她说,她不要,要我们留着自己享受,她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第102页 我爸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吗? 我从来都只相信我这双手能抓住的东西,也只有靠它创造出来的价值才是属于我的。 二十六年的人生,只出现了一个例外,那就是这会儿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听着我爸的日白,还时不时如顿悟般点头的许目远。 他几乎承载了我人生里所有非理性的部分。 谁叫我那么喜欢他呢。 「小许啊,我跟你阿姨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我当然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但我留不住啊。好在未来她也不是一个人了,等她回来,你们两个结婚,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在这两个人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又是不放心,又是好好照顾的,我这么不靠谱的吗?? 「江语,你过来。」我爸估计也喝上头了,吆喝着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我不过来。」我知道准没好事,倔强地摇了摇头。 「爸爸让你过来!」 我爸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江语,你以后也得好好对小许,不能老欺负人家,也要多关心他。」 我一听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愤愤然把问题抛给许目远:「我怎么就欺负他了??许目远,我问你,我欺负你了没有??我不关心你??」 「没有没有,叔叔,江语她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是我一直怕照顾不好她。」许目远很识趣,关键时候没有给我唱反调。 一直没有发言的我妈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嫌事大,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喊了声:「你就别担心了,咱家姑娘可喜欢人家小许了。」 我站在餐桌旁,按着生疼的两个太阳穴,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 许目远是真的喝醉了,身体摇摇晃晃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凑过来亲我,被我奋力甩开了。 求求你们了,给我留条底裤吧。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许目远喝到能睁着眼就是医学奇蹟的程度,扶着去卫生间大吐了几次,我是又气又心疼。 都说了别喝那么多,怎么就不听劝呢。 说来也怪我爸,许目远的酒量怎么跟他比啊! 把许目远弄到沙发上,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了钢琴和古筝两个大物件,眯着眼睛,嘟囔着问我:「江语啊,你能弹一首给我听听吗?」 「发什么神经,你赶紧到床上躺会儿去。」 亲戚长辈来了,我不得不给面子弹一弹,你许目远可没这么大排面。 「就弹一首,一首好不好。」许目远醉得不清,我爸妈都在旁边看着呢,竟然跟我撒起了娇。 我拗不过,也觉得这时候不顺毛撸他估计不肯进房间好好睡觉,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弹什么?古筝还是钢琴?事先说明,那个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的《幻想即兴曲》我忘记谱子了,我也懒得去找了。」 「就你元旦晚会给我写的那首吧。」 许目远醉着酒呢,还语出惊人,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哟,江语,没看出来你很主动啊,还给人家小许写过歌。」 我知道我的想法十分大逆不道,但我现在真的想找个502胶把我妈的嘴巴封上。 我斩钉截铁,容不得退让地拒绝了他。 什么都可以,这个不行。 「为什么?」许目远问。 「因为丢人。」我回答地很直接。 「哦。」 破天荒,可能是精神力不够了,许目远没有对我死缠烂打,而是失落地耷拉下了脑袋,不说话了,像是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 我看他那个表情,心软了,这个丢人的意思不是那个丢人的意思。 我嘆了口气,决定乖乖缴械投降。 把琴凳抽出来,防尘罩取下,琴盖抬起,我双手触碰到琴键,时隔八年,陌生又熟悉的旋律响起。 我不记得我修修改改了多少遍,想要用词尽力去描绘他在我心中的样子,想要把所有感情都融进曲里,尽管当时的他并不知晓。 我弹着弹着,回忆被拉回了八年前元旦晚会的那个晚上。 我在台下看着校牌上的少年,唱着我写给他的歌,笑得灿烂。 而此时,校牌上的少年听着我弹着写给他的歌。 睡着了。 (完) 第五十二章 . [最新] 番外(一) 我与她(一) 我第一次知道江语是高一上学期的班级合唱比赛, 我发现舞台上弹琴伴奏的女孩子一直是同一个人。 不经意嘀咕了一句,坐在前方的哥们转过头来跟我说:「江语,我初中同学,学习特别好, 会弹钢琴好像还会古筝, 据说还能作曲。」 江雨? 我第一反应是下雨的雨, 江上飘雨, 挺好听的名字,后来期中考试布置考场, 她正好坐我的位置。我把写着名字和学号的纸条贴在桌子右上方的时候才知道不是下雨的雨,是语言的语。 江语。 依旧是很好听的名字。 我跟她说我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时候觉得特别好听,她不信, 说我阿谀奉承,拍她马屁。 搞不懂她为什么就是死活不信,我拍我老婆马屁做什么? 第103页 指望她今晚洗碗?还是算了吧,会打破盘子不说,洗得也不干净。 她总说她的高中是平平无奇的,是单调乏味的,是淹没在茫茫人海里寻不到的,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在十六七八岁的年纪,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 那个年纪,成绩好, 性格好又多才多艺, 放到哪里都是闪着光的。 她说她高一进校军训休息的时候, 被人邀请去看校草,结果伸长脖子没见着,而好巧不巧那个校草就是我。 我的长相, 我自己没有什么感觉,毕竟每天对着镜子都是同样一张脸,但从旁人的反应来推断,应该是好看的那类吧。 她是不折不扣的颜狗,以至于上街的时候我都牵着她的手呢,她的一双眼睛还跟个雷达似的四处搜寻着帅哥。 「你看那个小哥是不是超级好看??感觉快赶上你了。」 「我的天哪,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也太好看了,是神仙吧!!」 「卧槽,快看快看,混血,混血!!太好看了,比你好看!!」 一听说有帅哥看眼睛都冒光,明明最好看的就在她身边。 我承认我有些小肚鸡肠,但我确实不想听她夸别的人好看,提出诉求后总会得到一句: 「咋滴?全天下只准你长得好看??别人就不能是帅哥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别人爱咋滴咋滴,我只是不想让她夸除我以外的人罢了。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感谢父母给了我这张让她喜欢的脸,缘分是从她伸长脖子没有看到我的那刻开始的。 她告诉我之后,我开玩笑说「註定我们就是要相爱的」时得到了她无比迷惑的眼神。 我不刷抖音,也知道讲的是土味情话,但我特别喜欢看她尴尬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毕业的时候她要了我的校牌,我记得是在校门口的奶茶店,我帮她把箱子搬回家的时候。她说请我喝奶茶,最后还是我出钱喝了西瓜汁。 现在想想,如果能在那个时候意识到该有多好呢。可惜我的确如她所说是个傻子,之后的整整八年,给她留下了我没办法补偿的难过。 当年的我太年轻又太糊涂,分不清喜欢与执着,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明明最好的人就在身边,却像是赌气的孩子一般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说这个叫「白月光」,还顺带科普了什么「追妻火葬场」与「替身白月光」的网文套路。 应该没记错名字。 女孩子喜欢看这样的小说让我很不解,我问她喜欢不,她头摇得可卖力了。 我不觉得是什么白月光,但我也不会再提起了。 很难形容那天我看到信的时候心头涌出了什么样的情绪,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的懊悔夹杂着我是不是要失去她的恐惧。 什么都行,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能失去她。 我呆坐在沙发上了许久,过去的十一年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呈现着。 关于她的所有回忆里,她都是笑着的,而我这些年里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句话都在加剧着她的难过。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笑着的。 作为始作俑者,我却是没办法接受的那个。 我那么喜欢的姑娘,我怎么可以让她那么难过。 哪怕我能早一天告诉她我的感情,也能让她少难过一天。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写了信,准备和钢笔一起交给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正如她所说,人生再也拿不出那么大的勇气了。 这期间的情感消耗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像,人生又有多少个八年呢。 而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去喜欢吗? 我跟她说能够遇到她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换来的,她嫌弃我说土味情话。 不是的,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圣诞节那天开玩笑跟她说她喜欢我没有我喜欢她多,我记得她愣了一下,该是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自以为是的我太混蛋了。 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了信,她是准备把秘密一直封存下去的,原因仅仅是:我会难过。 我的难过和她的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过去的事情即便我再懊恼,再悔恨,都没办法重来,我能做的补偿只有对她好一辈子。 可我本来就是必须对她好一辈子的,算作补偿未免太便宜我了,只是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 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言谈举止和性格都证明了她接受了多好的家庭教育,她的父母有多爱她。 学习和工作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是生活上的迷糊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怎么叮嘱和提醒,都于事无补,这次犯下的错误下次照旧。 我有时候觉得冥冥之中老天就是派我来照顾她的,我也很感谢拥有了这个机会。 我和她高一下学期分文理前不是一个班,两个班隔得很远,我只远远在台下看过她几次,很可惜那次期中考试我没能见着。 分班后的第二天,便是我和她卫生值日,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同学,快自习了,咱们得赶紧把垃圾拿下去,要不然会迟到的。」 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依稀记得她叫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同学」。 她一定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是看着她确认了卫生值日表和班级座位表后走到我跟前的,但她依旧不是叫的名字。 第104页 或许是觉得才第一次说话,叫名字不太好吧。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跑到一半垃圾袋口开了垃圾撒了一地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没打包好,而是小迷糊本来就打包不好。 我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觉得,女孩子还是弹钢琴的,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垃圾不太合适,便准备一个人弄了。 但她还是和我一起捡了,而且对我知道她有些吃惊。 明明自己是个小名人,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跟她说分班排名我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也早就知道合唱比赛弹钢琴伴奏的那个人是她。 我记得她好像愣了一会儿,我估计是在想「许目远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还好她碰上的人是我,要不然指不定就被哪个混蛋骗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成了同桌。 别人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她是严以律己严以待人。 对我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特别看不惯。 那个年纪嘛,脑袋发抽,觉得在教室里埋头学习是件很掉价的事情,明明心底还是很在意,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许目远,上课不要睡觉。」 「许目远,自习课不要交头接耳。」 「许目远,练习册做了吗?」 「许目远,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我每天耳朵起茧要听无数遍她的唠叨,比我妈和老师还要频繁。 每每这时候我都会嬉皮笑脸打起哈哈和她周旋起来,而逗她是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毕竟她是被所有人给予厚望,需要在班上树立威严的人,有放不下的矜持和面子,但又实在挡不住我的插科打诨。最开始还会故作样子,努力保持镇静,后来彻底放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次见她捂着嘴巴笑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我都有种小小的成就感。 她是真的喜欢吃,面包,水果和酸奶从未间断,我早上经常起不来迟到,飞奔进教室来不及买早点。集体晨练后的二十分钟我又嫌麻烦懒得去食堂,总是空着肚子。 她会在义正言辞告诫我明天一定不能迟到后,把一整袋面包递给我,让我挑喜欢的吃。 而我也从来不跟她客气,饿的时候甚至能吃个精光。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看着轻如鸿毛的袋子想把我碎尸万段的表情,真的太可爱了。 她问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其实是我想问的问题,明明她对我的好要多得多。 傻不拉几的我,当时只觉得她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亏待她。 我知道她竟然玩游戏的时候真的十分吃惊,虽然她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只顾着闷头学习的人,但能和我兴致勃勃聊起来还是没想到的。 她lol的水平作为女孩子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但想成功跻身钻石行列,还是差了点火候。 不过这不还有我在吗?带她上个钻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认识路的毛病导致看个游戏地图都看不明白。哪里来过,哪里没来过,要去哪里,怎么走一律凭感觉。 她说她仙3搁置了很久才玩就是因为第一个npc就找不到了,之后迷宫走了七八个小时出不来,是看了人家的攻略视频画了地图一点点对着走才晃悠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还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年少无知的我没有想到,以后需要操心的不是她而是我。 曾经的我笑得有多开心,现在的我就有多无奈。 怕她走丢,怕她不认识路瞎走被人骗了,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gps,随时随地确认我的小笨蛋在哪里,我得准备好去接她。 毕竟你问她你人现在在哪里,她往往只会告诉你:不知道,我是按地图走的啊,地图是不是出问题了。 人家地图可不背锅。 她晚自习的时候需要站起来维持纪律,但却时常因为定力不足,被我带偏,自己先热火朝天和我聊了起来。 记得有次她正笑得欢脱,班主任进来了,被逮了个正着。 但她是老师面前的红人,而我是重点关照对象,班主任走到讲台上就是厉声一句:「许目远,晚自习讲什么呢这么开心。」 明明是她的笑声震耳欲聋,结果挨批评的却是我。 当然,罪魁祸首确实是我。 后来她严重警告我说晚自习不许再跟她讲话,要好好学习,我信誓旦旦答应了下来,想着反正等下再跟她说话,她还是会笑的,不用担心。 现在来看,想要和她说话,想要逗她开心,想要看她笑着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 我是典型的理工男的成绩分布,数学理综说得过去,语文英语一直在及格线挣扎,不想背诵,懒得记单词。 间歇性发愤图强症发作的时候,会努力一会儿,找她问东问西。 「天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许目远竟然要好好学习了。」 她总会先阴阳怪气数落我一番后认真解答我的问题,无论多么愚蠢。 一般人讲完都会确认一遍还有没有哪里不懂的,但她会问「我有没有讲清楚的地方吗」,我知道只是她小小的习惯而已,但是听者的感受会完全不同。 而当热度过去,我回到心不在焉,她总会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控诉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第105页 「明明昨天还有好好学习的,怎么又变回老样子了。」 她比我对我的学习上心多了。 监督我背语文课文,整理英语词组,总结易错的读音,我实在嫌麻烦,她就把自己的本子复印了一份拿给我,让我早自习的时候大声读,好好记,还会时不时抽查一下。 我回答不上来全靠打马虎眼,但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我那时候虽然知道她是在为我好,但我不理解全班那么多人学习捉急,为什么她一定要盯着我。 我又不是她儿子。 后来总算明白,她不想让我在人生最需要努力的阶段荒废光阴,日后追悔莫及。 也是因为她喜欢我。 ------ 打篮球算我高中最大的乐趣了,而她对运动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是该督促她动一动了,只是她平时工作太忙,一到周末不是睡觉就是躺在我怀里看我玩游戏。我就算给她办了健身卡,我不把她送到健身房门口并且陪着她一起,她肯定也是不愿意去的。 早些时候多媒体教室的钥匙还没有给她,学习也没有紧张到需要利用体育课,她便会和几个女生站在球场旁边的空地上说话。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我,但我心底还是萌生了要好好表现的想法,至少得把「阻力队员」的头衔去掉。 后来她去多媒体教室弹琴,只是路过的时候会偶尔驻足看一会儿,我不知道她是为谁停留的。 我希望过是为我。 班级篮球赛,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像啦啦队员一样手舞足蹈的,总是站在不起眼的后排,身高不太够的时候还会晃悠着小脑袋见缝插针踮起脚看。 她不知道,我进球后会下意识朝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她笑着,便是得到了褒奖。 她说的没错,我对朋友的定义存在很大的问题。我竟然想的是要在损友面前展示自己的球技,好让她刮目相看。 我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晚饭时间我有时也会和兄弟们去打球,她吃完饭路过球场,看我还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会喊一声:「许目远,去吃饭了。」 往往我都没有听她的,饿着肚子大汗淋漓踩着晚自习的铃声冲进教室,她会把买好的面包和抽纸盒递过来。 「把汗擦一下,会感冒的,吃完了赶紧学习,晚自习不许讲话。」 拜我所赐,她的抽纸总是比别人用得快。我三年没有买过一盒抽纸,反正她有,她的就是我的。 就算之后换位置我们不再是同桌,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也会在下课千里迢迢冲过去抽个几张。作为回报,她杯子里没水的时候,我都会去附房帮她接满。 我记得她有两个杯子,一个绿色的一个梅红色的。 附房的饮水机很坑爹,冬天的热水是需要抢的,她要拿来捂手,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直是由我完成的。 她打小就是手脚冰凉的体质,还不喜欢戴手套,从前她喜欢把手放我羽绒服的帽子后面暖暖,现在不需要了。 我牵她的时候,她会不乐意地缩回去,嫌还是放在口袋里暖和。 我给她买了布丁狗的兼备了手套功能的围巾,总算是愿意用上了,只是没得手牵了。 我是真没看出来那个黄不拉几的卡通人物是像布丁的狗,也没她可爱。 我以前说她不是美女,不温柔,嘴巴不饶人,凶巴巴的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其实都是开玩笑逗她的。 损友之间谁先夸,谁就输了。 实际上她真的非常可爱,大概是小时候去公园玩,不认识的阿姨也想去捏捏脸蛋的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 被我狠狠气到的时候会蹬起圆圆的眼睛,微微嘟起嘴,两个腮帮子也会稍稍鼓起来,她可能觉得这样再配上凶神恶煞的眼神会比较有气势。 我故意逗她的一个大原因就是想看她这个表情,实在可爱得没办法。 可不能被她知道了,要不然就没得看了。 她特别喜欢逛文具店,我一直不明白,笔芯装到笔里就看不见了,为什么还要挑样式。 笔,本子,橡皮,在我看来是小学生才会感兴趣的东西,可她到现在还是会和看到新奇物件的孩子一样在货架前挪不动步子。 她有严重的选择困难症,总在纠结是买红色还是蓝色,我是觉得买哪个都一样没有区别,但她喜欢,那就都买。 这也是我得努力工作挣钱的原因。 我的小笨蛋不仅能吃,还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要,当然只能满足她了。 多少有点不自量力,其实她工资比我多了一截。 她说除了她爸爸,世界上没人能养得起她,连她自己都不行。 我想加上我的话,应该能勉强养得起了。 我去见她父母的时候,叔叔喝着酒回忆了自己小时候的辛苦,说他就这么一个姑娘,从小放在手心里疼到大,惯坏了。任性,脾气倔,好强,生活还迷糊让我多包容着点,不要和她计较。 不是的,一直都是她在包容我,在为我着想。 这么大一个宝贝交到我手上的责任感压得我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怕对她不好,怕让她伤心难过,怕无以回报她的感情。 那天她晚上宁愿一个人忍着痛走去医院,挂号,检查,打针,住院都不肯给我电话,说怕打扰我。 第106页 看到她躺在病床上一脸憔悴,输着液,却还在努力笑着让我不要担心。心疼,难过,生气好多种情绪一下子上来了。 为什么她在这种情况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她有所顾虑吗? 我手机晚上没有调过静音,就是怕她半夜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知道她一个人就能把所有问题处理好,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我。不需要再把所有的担子都一个人抗在身上,不需要再想着一个人去解决所有麻烦。我在她身边,能帮她分担。 我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只得强行把她接了过去。我不随时照顾她,她肯定不会把胃病当个大事,医生开的药也不会好好吃。 我承认我也有点私心,到她外派结束,能多在一起一秒都是赚到了。 我登上了她以星辰大海为征程的小小飞船,但只是勉强靠在了舱门旁边,我必须得牢牢抓住才行。 要不然哪天她一个加速,把我甩开了了,那么大一个宇宙,我去哪里找属于我的小小飞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