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菲丽莎与阿萨勒兹 菲丽莎有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她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灵魂,她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个世界,在她的前世是个乙女游戏的世界,很不巧,菲丽莎她啊,最讨厌的就是乙女游戏了,因为她本质是个cp狗,只想看不同的cp谈恋爱,看一个女性攻略多个男性,或者一个男性攻略多个女性这种事…… 告辞! 这款游戏原名叫做《真爱至上》,以女主ntr其他女性角色为卖点,里面可攻略男主,要么有未婚妻,要么有一个很喜欢他的人,因为女主和可攻略角色是“真爱”,所以这个游戏才会被制作者起名为《真爱至上》。 菲丽莎对这款游戏膈应至极,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这个游戏的女主。 应该说造化弄人吗? 总之她既然进入了这款游戏,那么游戏对她来说就不仅仅是游戏,而是一种人生了,那么她的人生,当然要她自己来掌握。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她,正在搬家。 菲丽莎是个男爵家的大小姐,从公侯伯子男的顺序来看,菲丽莎家族是贵族中的最底层,但是这样渺小的男爵家族也并非没有青云直上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成为勇者,讨伐魔王。 十八岁的菲丽莎就要从男爵领地搬到王都去勇者学院上学,三年后毕业加入某个勇者团队去讨伐魔王,赚功勋,得封赏。 讨伐魔王这种事……菲丽莎把脸埋进了掌心,呻吟出声,饶了她吧,她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咸鱼。 “大小姐,”车夫敲响了马车的门,恭敬地问道,“抱歉,路边有一个昏迷过去的人,您看要怎么处理?” 路边上怎么会躺了一个人?菲丽莎思考了一下,提起了裙摆走下马车:“我去看看好了。” 车夫示意菲丽莎站在离倒在地上的男人两三米远的地方,而他则拍了拍这个昏迷过去的男子,似乎想把他弄醒。 其实这个男人,也就是阿萨勒兹,他是醒的。 他的好弟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从背后偷袭他,给他下了昏睡的魔法,然后把他丢到了路边让他自生自灭,由于昏睡魔法的原因,他神智虽然清醒,但是身体还是沉睡,所以他能够听见别人的谈话,却无法开口。 “这个男人,身上的布料似乎相当不菲呢。” 那是当然,这种布料只有魔王才能穿,是魔族最好的布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就把他带上吧。” 浮什么?那是什么东西,不对,你这个女人要把我带去哪里啊? “大小姐,不可以,这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我们不能带上他。” 啊啊,谢天谢地,总算有个人出来阻止这个疯女人了,没错,把他放在这里就好,等魔法效力一过他就可以自己回到魔王城堡去的,拜托了! “这怎么可以?”菲丽莎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你没看见他身上的布料吗?这个男人一定非富即贵,到王都后找个光属性的医师来给他治疗一下吧,一定要给他救醒。” 光属性的魔法对于暗属性的魔王一族来说是天然的克制,这是在对他用刑在用刑! “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就把他放在后面的杂物车上吧,我记得还有一点位置。” 所以他堂堂一个魔王,沦落到和杂物为伍了吗?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可惜昏睡中的阿萨勒兹完全语法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如同一摊烂泥被丢上了杂物车。 太可怕了,他要马上醒来,然后赶紧从这个女人手上逃走,不然真的会被杀死的。 菲丽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他们家在王都的宅子,管家已经翘首以盼好久了。 “大小姐,您可算到了,一路上辛苦了。” 菲丽莎优雅地提起裙摆行礼:“好久不见,亚瑟管家爷爷。” 即使是最低等的贵族,男爵家也是有几名仆人的,正在管家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搬行李,但是当他们看见被随意扔在杂物车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菲丽莎解释道:“捡来的,不用在意,随便找个地方安放就好了。” 别说的他像是什么小猫小狗一样! 阿萨勒兹被放到了客房,灵敏的听觉依然在工作为他捕捉着各式各样的信息。 “小姐,”亚瑟为菲丽莎递上一份报纸,“这是今天的勇者日报。” 菲丽莎只是随便扫了两眼,然后皱起了眉头:“魔王换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上任魔王才就任半年吧。” 魔王的信息一直对外保密的,没有人知道魔王的姓名与长相,正因为如此,阿萨勒兹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 他那个傻弟弟是要干什么,他可别做什么傻事。 果然,下一句他就听到菲丽莎惊讶地道:“现任魔王发表激进宣言?他要挑起战争吗?” “不清楚,但是因为这则消息王都今天很是群情激愤,甚至还引发了游行,喊出了打倒魔王的口号。”亚瑟尽忠职守地报告着。 啊啊……果然。 老实说,阿萨勒兹自认为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信守的观念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利未安森,也就是他弟弟显然不这么觉得,利未安森认为要防患于未然,在人类对他们动手前抢先对人类动手,也曾多次劝说他加强边疆的防卫,可惜都被他置若罔闻。 唔……就先让利未安森做着这个魔王吧,他就暂时在人族的领地静观其变,看看这个傻弟弟想要做什么吧。 也恰在这时,昏睡魔法的威力过去了,他得以睁开眼睛。 守着他的女仆迅速去向菲丽莎报告。 阿萨勒兹终于可以亲眼看看这个想谋杀他的人类长什么模样。 深栗色的卷曲长发圈着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瞳孔是温柔的墨绿色,大大的眼睛如同猫儿一样扑闪扑闪着,仿佛有着欲语还休的情意。 糟……糟糕,好可爱的女孩子。 可爱的让他完全原谅了她想要谋杀的罪过。 阿萨勒兹捂着心口,感觉自己完蛋了。 凤凰变草鸡,魔王变执事 “你好?”菲丽莎在呆滞了的男人眼前挥了挥手,自言自语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阿萨勒兹决定收回他夸眼前女孩可爱的所有脑活动。 “没有,”他装作虚弱地轻咳一声,“只是我刚刚醒来,还不是很清醒。” 并没有,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菲丽莎相信了他的说辞,担忧地问:“那你需不需要我找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呀,别真的把脑子伤了。” 阿萨勒兹脸上虚弱的表情有着瞬间的微妙崩坏。 这个女人,果然是要他的命! “不,不必了,”阿萨勒兹连忙拒绝,摆出诚恳的脸,“没关系的,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昏迷的有点久,所以脑子一时不清醒而已。” 菲丽莎放下心来,既然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没有问题了,那么就算之后他再出现哪里疼哪里痛可怨不到他们家了,毕竟她可是提出过要给他请医生的,是他自己不要,所以,休想碰瓷他们家! 阿萨勒兹要是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没病也要被气出内伤。 菲丽莎话锋一转:“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谈一下报酬的问题吧。” 关于这一点,阿萨勒兹也想好了说辞,他悠悠地垂敛眼眸,看上去可怜又无助:“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没办法拿出报酬。” 菲丽莎完美的名媛微笑差点没维持住:“为什么?” 阿萨勒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调哀婉:“我是被我弟弟打晕从家里丢出来的,他已经谋夺了我们家的爵位和家产,我现在回去会被当做眼中钉的,也许命都保不住。” 菲丽莎瞬间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大出兄弟阋墙的惨剧出来,很是同情的看着阿萨勒兹,为他叹息:“那你可真是没用。” 这个剧本是不是哪里不太对?阿萨勒兹陷入短暂的呆滞,一般的深闺大小姐难道不应该是为他的悲惨遭遇感到悲伤而被他打动,从而顺理成章地让他留下来吗? 然后他脑子立即转起来,顺着菲丽莎的话说道:“对,我知道我没用,所以,在我查清楚我弟弟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可不可以……” “不可以。”菲丽莎不等他说完就断然回绝。 阿萨勒兹一口气哽在喉咙,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噎得他一口气差点又背过去。 看着阿萨勒兹青白交错的脸色,菲丽莎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于是补充道:“我们家不收废物。” 要知道,他们家只是最低等的贵族,维持生活开销就已经不容易,哪里还有闲钱去养一个大少爷。 阿萨勒兹彻底没了脾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学!” 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魔王,还不能在人族的领地上安全无虞地存活下来。 菲丽莎这才满意,伸手拍了拍阿萨勒兹的脸颊:“这才对,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嘛。” 作为魔王,他真的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有所谓“求人的样子”,都是拜眼前这位小姐所赐。 “那么你好好休息,我先告退。”菲丽莎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告退礼,便款款走出房间,去跟亚瑟管家说从此以后家里要多一副碗筷的事情。 亚瑟作为老牌管家,自然提出了反对:“小姐,这太危险了,这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们不能收留他。” 菲丽莎也很清楚,她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阿萨勒兹被男仆换下来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污渍,但从手感上来说,这件衣服绝对价值不菲,但是衣服上没有绣家徽,菲丽莎认不出这是哪家订制的布料,她让亚瑟去查。 亚瑟接了任务,还是很担忧:“那,那位少爷,就让他这么住下?” 菲丽莎摆摆手:“我话都说了,我们家不养废物,明天看看有什么事情让他去做,拖地洗衣服伺候花草都行。”她就不信,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都被这么使唤了,还赖在她们家不愿意走,如果真的不愿意走,那菲丽莎就要怀疑下这大少爷是不是别有所图了。 而在房间内把对话听完整的魔王又被菲丽莎气了个半死,向来人生顺风顺水地魔王当即下定了决心——他还真的就在这个家赖下去。 第二日,阿萨勒兹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早早的起了床,找到了亚瑟,表示自己准备开始学习。 亚瑟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就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居然还来真的。 平心而论,阿萨勒兹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他的发色是人族中很少见的墨蓝色,眼眸狭长,眼尾微挑,整个人是偏阴郁冷淡的气质,但是人族喜欢的是阳光开朗的类型,而阿萨勒兹这种会让人觉得有点病弱。 再加上阿萨勒兹才“昏迷不醒”,亚瑟自然认为这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稍微做点事就要累的旧病复发。 但是他是菲丽莎的管家,他只听菲丽莎一个人的命令,所以他毫不手软地吩咐了好几件又脏又累的活下去。 菲丽莎不用早起,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她在抓紧时间补眠,临近中午她在睡眼朦胧地从楼上走下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楼梯,却差点踩到人。 她吓了一跳,脑子清醒了不少,低头一看,居然是昨天捡回来那个……那个……哎,昨天好像忘记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了。 阿萨勒兹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捏着擦地板的抹布,他微微喘着气,汗珠从已经湿透的发梢上滴落,整个人看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菲丽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实在没想到她昨天的一句戏言真的让这大少爷上了心,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你……” 阿萨勒兹笑了笑,向菲丽莎行了一个执事礼:“午安,大小姐,昨夜忘记通报姓名,是我的失礼,在下名叫阿萨勒兹,从今天起就是大小姐的私人执事。” 私人执事是什么鬼?菲丽莎惊恐地看向老管家,就见老管家含着欣慰的笑意看过来对她点点头,似乎很欣赏阿萨勒兹。 菲丽莎不明白,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这个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想当米虫有什么不对 阿萨勒兹之所以能成为魔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上任魔王的长子,更是因为他卓绝的学习能力和高超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亚瑟也不过是一个低等贵族的管家而已,很快阿萨勒兹很快就取得了他的信任,并在一个上午之间,已经有了一名执事应该有的样子的雏形。 错过这些的菲丽莎脑袋还有些发懵,她迷迷糊糊地在餐桌边坐下,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萨勒兹迅速从厨房端来菲丽莎的午餐,并为她布置好餐具,然后规规矩矩地站立在她身后,等着侍奉她用餐。 菲丽莎看了看眼前的餐盘,又看了看身后站的笔直的阿萨勒兹,迟疑地开口:“你不坐吗?” 在菲丽莎的印象里,他还是一个捡来的,将来有可能成为的摇钱树,应该与她同桌进餐。 哦,对了,他刚刚说他成为了她的专属执事。菲丽莎慢了好半拍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个强塞给她的执事,她可以拒收吗? 阿萨勒兹恭谨地回答:“我是大小姐的执事,也就是下仆,没有与大小姐同桌吃饭的道理。” 看了一眼这个即使换上执事服也收敛不住一身矜傲的男人,菲丽莎真不知道走出去别人会不会把主子给认错。 菲丽莎头疼,挥手:“你坐下吧,别在这里站着,我看着碍眼。” “不敢,”阿萨勒兹摇头,“如果大小姐看我在这里碍眼的话,容许我暂时告退,过一会再来服侍大小姐。” 她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说的她像个苛刻又无理取闹的恶毒主人一样,她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吃饭而已。 菲丽莎用叉子指着对面的座位道,命令道:“我不习惯一个人用餐,所以你给我坐下陪我一起吃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萨勒兹只能从命坐下,菲丽莎又不高兴了:“你不懂一起吃饭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你和我同时进餐你懂吗?” 菲丽莎在前世就是没人陪着吃饭或者看着电视剧就食不下咽的类型,穿越后没有电子产品,她只能让人陪她吃饭,吃饭的时候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洒脱自由的很,反正她们家也仅仅只是一个男爵而已,规矩只要学个马马虎虎就够了。 在领地的时候还有父母愿意陪着吃饭,但是到了王都,她需要培养一个人专门来陪她吃饭,目前来看,阿萨勒兹比较符合她的要求。 阿萨勒兹意思意思拒绝了一下后,便以服从大小姐命令为由照做起来。 菲丽莎一边吃一边开始没话找话:“对了,既然你是我的私人执事那我上学的时候你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魔法系统遵照的是西方的“地火风水”的基础理论,再加上人族特有的光魔法和魔族特有的暗魔法构成的魔法体系。 “作为您的执事,自然是跟在您的身边,不知道您对于哪一样魔法比较擅长呢?”阿萨勒兹回答,同时在内心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光属性的魔法,不然他光是踏进教室他就要脱一层皮。 提到这个问题,菲丽莎的眼神开始飘忽:“嗯……风,吧?” 请问为什么是个疑问句,还有一个“吧”? 面对阿萨勒兹一脸的问号,菲丽莎很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勇者学校的入学考试我风魔法的成绩最高啊。” 此时亚瑟刚好走进来,闻言忍不住道:“是的,小姐考了七十分,的确比其他六十几分的几科高。” 七十分,这才是刚及格吧?阿萨勒兹有些呆滞地看了看心虚地仰头开始研究天花板上到底有几块砖的菲丽莎,天可怜见,作为魔王,从小到大他的学习难度都是地狱级别,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在每一次的魔王测验中拿到高分,仅仅是及格对于他来说,是耻辱。 菲丽莎摆着手,满不在意地道:“嗨呀,能进勇者学校就好了啦,其他不要在意那么多。” “小姐!”亚瑟忍不住加重语气地呼唤了她一声,然后叹气,“请您努力一些好吗,家族的荣辱希望可就全部寄托在您身上了。” 菲丽莎装作没听到,低头吃自己的饭。 她的人生目标是要当一只米虫,当她知道自己投胎到一位男爵夫人的肚子里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即使她什么都不用做都会有一份属于她的领地,每年乖乖地上交税收。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即使投胎到了这个世界,她面临的依然还有漫无止境的学习。 当米虫的人生梦想,破灭。 阿萨勒兹垂敛眼眸,今天早上,他在跟亚瑟套话的时候就知道,菲丽莎家的这个男爵也是菲丽莎的父亲成为勇者后因缘巧合立了功换来的,也就是说菲丽莎家作为贵族的时间还很短,并且只知道依靠成为勇者这一途径继续往上升爵。 所以这也是阿萨勒兹选择在菲丽莎家继续潜伏下去的重要原因,那就是菲丽莎他们家,没什么见识,不容易认出他魔族的身份。 看着菲丽莎油盐不进的模样,亚瑟再次叹气,对阿萨勒兹道:“你一定要在学校好好督促小姐学习,让她早日独当一面,为将来讨伐魔王做准备。” “我才不要,”菲丽莎小声嘀咕,她迫切地希望父母再给生一个孩子来分担分担她身上庞大的精神压力,“让我当个米虫不好吗?” “小姐!”亚瑟皱眉,忍无可忍地警告地唤了一声,“您再这么说,我可要传送书信给老爷了。” 菲丽莎见风使舵,一脸的真诚:“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会辜负父母和您的期望的。”才怪。 阿萨勒兹面无表情,实际上在内心呵呵,要他在学校里照顾这个傻不拉几的傻女孩,问过他同意了吗,而且他是有多傻,才会想办法培养一个死对头出来专门来讨伐他。 哦,不对,阿萨勒兹转念一想,现在的魔王是他的那个傻弟弟。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还能公报私仇以督促学习的名义折磨这个想要他命的女孩。 阿萨勒兹突然对未来的学院生活充满了憧憬。 建立在菲丽莎痛苦之上的憧憬。 萨菲和弗雷德 勇者学院开学的日子眨眼间就来了,阿萨勒兹也通过了学院的补录考试,得以与菲丽莎一同上学。 阿萨勒兹在入学考试中拿下了相当好的成绩引起了好一波的关注,甚至有人向阿萨勒兹递出了橄榄枝,条件之丰厚,让菲丽莎都心动,恨不得以身替之。 “大小姐请有点自知之明,”阿萨勒兹面无表情道,“就您那成绩,倒贴给别人别人也不要。” “……闭嘴!” 等到了开学的日子,阿萨勒兹先从马车上下来,向菲丽莎伸出了手,示意菲丽莎搭着他的手臂下车,结果菲丽莎摆摆手,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叹气,“请您有点大家小姐的模样。” 菲丽莎才不理会他,他们家本来就不是什么源远流长的世家大族,说白了就是个暴发户,能指望她有多少的规矩? 两个人走进学院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一堆人聚集在大门不远处,排成一条长队,长队的尽头支了一个桌子,拉了个横幅,上书“学生服务中心”,几个看校服应该是学姐学长的人,正耐心地给新学生回答问题。 菲丽莎看见了一个人,脸色骤变。 在男爵领地生活了十多年,她都把她穿越到了一个乙女游戏里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同样的,原来的游戏剧情也被她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看到那个人后,她想起了什么。 她此刻看见的,是这个王国的王太子——弗雷德。 这个王国的主流审美是喜欢俊朗阳光的男人,因为王室便是这般的长相,弗雷德更是其中翘楚,清爽精神的金色短发,犹如最澄澈的蓝空的眼眸,嘴角总是噙着亲切毫无阴霾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弗雷德是原游戏中,人气最高的角色,也是最难攻略的角色,因为他有一个未婚妻,而且在前期,他是真心喜欢他的未婚妻的,所以攻略过程也异常艰难。 说曹操曹操到,菲丽莎身边走过一个人,她鼻尖闻到一股清浅的幽香。 市面上好像没有这种味道的香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的主人自己调的,菲丽莎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个女子看过去。 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发亮,一举一动间一看就是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如一只白天鹅一般高贵而优雅。 那便是弗雷德的未婚妻,宰相的最小的女儿,在王都的社交界有着“雪山之莲”之称的少女,萨菲·葛来亚。 菲丽莎本能地看向弗雷德,果然看见他虽然在跟新生说话,但是却有点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不时地看向刚刚走过去的萨菲。 而萨菲,一点也没有想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径直地走过。 在萨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弗雷德的眼角眉梢中染上了失望。 原游戏中,女主排了老长的队伍与弗雷德说上话,比起其他女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耿直地问了教学楼所在的女主让弗雷德有了那么微薄的好感。 只是换了菲丽莎,是绝对不愿意去排那么长的队的,她拉了阿萨勒兹:“我们走吧。” 阿萨勒兹被她拉着走:“大小姐,你知道教学楼怎么走吗?” 菲丽莎头也不回:“刚刚不是走过去一个女孩子嘛,我们跟着她走就是了。” 阿萨勒兹眸光一闪:“你认识刚刚走过去的那位小姐?”他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过本人,但是他是知道萨菲的,毕竟他是魔王,对人族优秀的人才有了解是应该的,但是菲丽莎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啊。”菲丽莎立即道,她常年生活在男爵领地,怎么可能认识宰相的女儿呢,她总不能说她前世认识萨菲吧。 她回答的太快,阿萨勒兹起了疑心:“那你怎么知道她知道教学楼在哪?” 菲丽莎回头,对着阿萨勒兹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指了指那老长的队伍:“那你去排队?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我的执事。”最后两个字被菲丽莎咬的清晰又重,提醒着阿萨勒兹此刻他的身份。 阿萨勒兹立即做出了选择:“不了,大小姐,我们走吧。” 想来应该是他疑心病太重,这个每门考试都只能考个及格的不学无术大小姐,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结果他们走了几步,菲丽莎突然停下,目光怔怔地直视着前方。 阿萨勒兹不明所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萨菲站在弗雷德视线无法看到的地方,一直注视着弗雷德。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哀戚又悲伤,仿佛下一秒就要永别。 菲丽莎不明白萨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在原游戏中,虽然弗雷德很喜欢萨菲,或者说由于从小有婚约,弗雷德一直对萨菲有着责任感,但是萨菲自始至终都对他很冷淡,就像称号一样,仿佛是一块怎么被光照耀都无法融化的寒冰,弗雷德逐渐感到心冷,慢慢移情。 但是萨菲这个眼神,根本就不像对弗雷德没有感情的样子,所以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菲丽莎不忍萨菲一直沉浸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悲伤之中,一个箭步冲上前,速度快的阿萨勒兹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你好,”菲丽莎用最灿烂的笑容跟萨菲打着招呼,“请问你知道教学楼怎么走吗?” 萨菲立即又恢复成了那个高不可及的冰山美人,仿佛刚刚那样死寂一样的绝望不是她,她瞥了菲丽莎一眼,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戒备,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看着萨菲的背影,菲丽莎立即跟上去,像一个粘人精一样,距离萨菲只有三步远,萨菲加快脚步她也加快,转弯她也跟着转弯。 阿萨勒兹看不下去,一把拉住菲丽莎,小声教训:“你干什么?没看见人家不想理你吗?” “那又怎么样?”菲丽莎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我喜欢,你管得着吗?”然后甩开阿萨勒兹的手,继续跟着萨菲。 行,他只是个执事,管不到大小姐要做什么,阿萨勒兹的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也不想再管,只是走了几步后,脑海中浮现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万人迷的王太子她没兴趣,甚至还颇为嫌弃,但是偏偏去纠缠人家女孩子…… 难道,她喜欢的是…… 悲伤的人生,哪里都痛 菲丽莎锲而不舍地跟在萨菲身后,一张嘴叭叭叭的,一点都不介意萨菲的冷脸,只是阿萨勒兹嫌她吵,恨不得把嘴给她堵上。 眼看菲丽莎就要跟着萨菲进了教室,阿萨勒兹立即拉住她:“大小姐,你要跟进入人家班里去了。” 菲丽莎抬眼看了看上方的牌子“水系高等教程教室”,然后想起萨菲在原游戏中就是水系魔法学的佼佼者,甚至开创了水系魔法的变种,冰系魔法,所以才有了“雪山之莲”的称号。 菲丽莎也不纠缠,冲萨菲飞了一个吻:“谢谢小姐姐带路,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阿萨勒兹面容一僵。 “人美心善”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喜欢。 她都没有夸过他长得帅! “大小姐,”阿萨勒兹欲言又止,“您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和萨菲小姐……那样?”他说的含糊不清,深怕惹的菲丽莎心思敏感,想多了。 正满心欢喜的菲丽莎根本没有去细思阿萨勒兹话里的深意,只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在问要不要跟萨菲做朋友,她理所应当地道:“当然要呀,我喜欢萨菲。” 完了,阿萨勒兹暗暗扶额,真的是这样了。 不忍她误入“歧途”,阿萨勒兹规劝着她道:“你与萨菲小姐身份差的太多,而且又同为女子,到底是不好。”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又语焉不详,菲丽莎迷茫得抬眼看向阿萨勒兹:“怎么不好了?虽然我和萨菲身份差得远,但是别人也只会以为我是在刻意巴结萨菲,我又不在意这名声,同为女子怎么了,就是同为女子,才更方便亲近啊。” 魔王大人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阿萨勒兹在心中冷笑一声,她既然不听劝,他又何必再多管她。 于是他闭口不言,菲丽莎也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萨勒兹看她轻快地走在身边,蹦蹦跳跳的,一点都没有他所常见的大家闺秀的文静与端庄。 算了,他还是得盯紧一点,不然这么个傻子迟早要被人卖了。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把学院逛了一圈。 勇者学院是学分制,除去暗魔法,其余五门魔法课程都分为“初中高”三个等级,初级课程学分为三分,中级课程为六分,高级课程为九分,而每个学期必须学分为十二分,而课程的分级则是看入学考试成绩,九十分以上可选高级课程,七十五分以上可选中级课程,六十分,则只能选初级课程,可谓之分越高,课程越少。 像萨菲,水系魔法高级课程是必修课,再加一门初级课程,学期学分便修够了,但是菲丽莎,苦逼地要学满四门初级课程。 书到用时方恨少,菲丽莎领到自己的课程表后,看着被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回到家就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阿萨勒兹去厨房安排好菲丽莎的晚餐,走进会客厅就看到的就是菲丽莎毫无仪态地样子,按了按太阳穴,忍住叹气的冲动:“大小姐,请您坐有坐相好吗?” 菲丽莎充耳不闻,半响她挪了点位置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留出来的空位:“过来。” 换做其他的下仆,是肯定不敢与主子同坐一张沙发的,更别提主子还是这般躺着的,但是阿萨勒兹骨子里本就桀骜,再则他也唯我独尊惯了,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按照菲丽莎的示意坐了下来。 然后菲丽莎就扯着他的袖子开始嚎:“我怎么那么可怜?从早到晚都没个休息!” 阿萨勒兹冷笑:“这能怪谁呢大小姐?”但凡她努努力,有一门能考过七十五分,都可以少上一门课,偏生她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才让她现在这般悔不当初。 菲丽莎委委屈屈:“平时我有很努力的练习魔法了啊。” 要不是阿萨勒兹亲眼看过她是怎么“练习”的魔法,还真的要信了她的邪,早上使用水系魔法浇浇花,用土系魔法松松土,再用火系魔法给自己烤个红薯,风系魔法成绩最高完全就是因为她懒,躺在床上不想动,干脆用风系魔法把她要用的东西全部拿过来,这样子练习魔法,能有个六十分已经算她天赋异禀了好吗。 冷嘲热讽的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最终阿萨勒兹还是吞了回去,他无意识地玩弄着菲丽莎铺散在沙发上的微卷长发,放轻了几分声音:“没关系,我会陪着您上课的。”反正无论是高级课程还是初级课程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早就有过学习。 在这点上,弗雷德也是一样,或者说大部分的上流人士都一样,高级课程虽然也能教导他们一些东西,但是对于已经可以学习高级魔法的魔法师来说,有没有人教导的意义不大,自学一样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他们之所以来学院学习,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建立起自己的勇者小队,然后讨伐魔族,建功立业。 “你没必要这样,”菲丽莎自己的事怎么样都好,毕竟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当米虫,但是阿萨勒兹既然有这样的学习机会,应该好好把握才是,“你去上你的课吧,不用管我,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为了表现她说话的可信度,菲丽莎特意坐了起来,并且把背挺直,竭力做出一副“我说的话都对”的姿态来。 她的发不可避免地从阿萨勒兹指缝间溜走,阿萨勒兹下意识地收拢手指,却只抓住了发尾。 菲丽莎掰着指头给阿萨勒兹算着利弊:“你看,你只要学习一门风属性的高级课,再加一门初级课,学分就修够了,何必陪着我再多上课呢,既浪费时间又没有任何用处。” 她说得对。 “风属性的高级课我不需要去,”同属性的初中高课程是同时进行的,再说跟着高级班的人上课,他的身份随时有暴露的风险,“我陪着大小姐上初级课就好。” 菲丽莎捂着心口,颤巍巍地倒回沙发上:这个人怎么就说不听的呢,说不要不要,他还要还要,她难得的高风亮节想做一回好人怎么就那么明确地被拒绝了呢。 那……那……那她能怎么办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一个帮她上课做笔记的劳力了,但是菲丽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办,她的良心,貌似有点痛? 和萨菲上同一堂课 菲丽莎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还是劝说着阿萨勒兹去上了风系的高等课程。 阿萨勒兹眸子里迅速划过一丝晦暗的痕迹,再次跟菲丽莎确认:“真的不需要我保护?” “你好烦啊,学院里面能有什么危险要你来保护啊,”他这样磨磨唧唧地,菲丽莎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去上课,上完课来我们这边教室接我就好。” 看她一脸的没得商量,阿萨勒兹沉默了一会,到底是答应了,菲丽莎眉眼一弯:“那就这样吧,晚饭快好了,我们吃饭去。” 阿萨勒兹看着她一无所觉的模样,却是缓缓地皱起了眉头: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所有因为他的成绩来与他结交的人,都被他以要侍奉大小姐为由给挡了回去,其他人只当他对菲丽莎死心塌地,或者是菲丽莎手里拿捏了他的把柄之类,哪里能想到菲丽莎从来没有限制过他什么,反倒是他要借了男爵家来掩蔽身份。那些想要与他结交的人,为了给他争取个自由身,势必会对菲丽莎出手,逼迫她放阿萨勒兹自由。 毕竟只是个男爵家的女儿,无权又无势,父母还远在封地,就算出手欺负了她,菲丽莎也无处喊冤。 这便是社交界,逢高踩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往年菲丽莎在封地待着,与王都这边没什么交集,养了副天真浪漫的性子——至少在阿萨勒兹眼里是这样的——回了王都,贸贸然地扎进了这深不见底的社交界中,肯定要吃亏。 魔族的社交界也没差多少,阿萨勒兹便是看着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长大的,里面的门路他门清,想到菲丽莎的麻烦怎么说都算是他带来的,终究是有些过意不去。 阿萨勒兹心想着,护着她便是了,他想护着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第二天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阿萨勒兹陪着菲丽莎上了水系魔法的初级课后,便到了风系魔法的上课时间,临去前,阿萨勒兹还不放心地叮嘱着:“小姐,下课后请别乱跑,我会来教室找您的。”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菲丽莎推着他的背,让他快走,“都快迟到了。” 好不容易把操心的阿萨勒兹的弄走,菲丽莎走进了教室。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光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的引人注目。 萨菲坐在第三排的位置,大概是觉得她气质太清冷,不太好搭话,以至于没人敢在她身边坐下,周围空了一圈。并且其他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隐有探究之意,还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 也许是菲丽莎的错觉,她觉得萨菲这样孤身一人……挺可怜的。 所以菲丽莎大步走过去,敲了敲萨菲旁边的位置,笑颜如花:“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萨菲开口,声音清凌凌的:“没有。” 于是菲丽莎就提敛着裙摆在萨菲身边坐下了,把自己的课本摆出来后,又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包小零嘴。 菲丽莎没有其他的志向,唯一的目标就是当米虫,而米虫追求的就是吃好喝好睡好,所以菲丽莎在吃食上也下了不少功夫,跟前世的经历相结合,捣鼓出不少便于携带和保存的零食,一饱口腹之欲。 她自然地给萨菲递过去:“吃吗?蓝莓饼干。”熟稔得仿佛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萨菲诧异地抬眸:“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般惊异的语气,乍听上去似乎不太礼貌,但菲丽莎并不介意,反倒觉得她有点可怜,这般惊诧,怕是很久都没有人与萨菲主动说过话了,换成菲丽莎,她早就憋死了,哪还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坐在这里看书呢? “是呀,”菲丽莎一连从包里掏出好几个小袋子,“我这还有其他口味的,你要不要?” 萨菲似乎有些意动,她看了看菲丽莎手上做的精致又可爱的小饼干,流露出几分好奇,便是这么几分好奇,让她陡然间有了几分的人气,不再像个冷冰冰的高岭之花。 但是最终她还是把这份人气全部收进坚冰之中,摇了摇头:“不了,教室之中不适合吃东西。” 这样直白而不留情面的拒绝,菲丽莎似乎听不懂似的,歪了歪头,把零嘴儿收了起来,嗓音轻快:“好的,那么我们中午在食堂一起吃呀。” 萨菲还想说什么,但是任课老师在这时走了进来,因此她也不再和菲丽莎说话,安静地等着上课。 而菲丽莎撑着下巴看着站在讲桌上的老师,觉得他分外眼熟,然后在脑海中扒拉了半天,终于想起这是谁。 另一个攻略对象,成熟稳重的教师文森特。 关于文森特,菲丽莎的记忆不多,毕竟当初的她没有玩过游戏,只是在游戏火爆的时候偶尔看看别人的讨论,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能记得谁是攻略对象,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原作里交代,文森特是一名伯爵的私生子,由于身世的缘故,文森特有些愤世嫉俗,满心都是仇恨,想着要报复亲生父亲,为惨死的母亲报仇,不过最终还是被原女主用爱与善良所感化,放弃报仇。 心被伤的百孔千疮的浪子爱上了奋不顾身拯救他的天使,并为她放下屠刀,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平心而论,文森特是长得不错的,毕竟是乙女游戏的男主,不帅怎么吸引粉丝呢,虽然看着略显老成,但是眉眼还是俊朗的,那份老成也被当年的粉丝夸为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在与原女主相处的过程中,亦兄亦父亦友,所给出的安全感是其他攻略角色所达成不到的。 然而菲丽莎才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文森特要是想报仇,那就去好了,跟她又没有关系,她甚至愿意为文森特的报仇摇旗呐喊,当然,前提是不要她动手。 所以她兴致缺缺地收回看着文森特的目光,继续思考怎么和萨菲继续拉近关系。 传说中的找茬 早上两节课过去,便到了午休的时间,菲丽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再抬头时,坐在她身边的萨菲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走得真快。”菲丽莎小声嘀咕,明明都约好一起吃饭的,怎么就撇下她先走了呢? 由于阿萨勒兹专门交代过菲丽莎不要乱跑,所以菲丽莎只能乖乖地在教室里等待着阿萨勒兹来接她。 她今天上课都心不在焉的,想的都是萨菲。 在前世,她学的专业课就有心理学,虽然她前世也是得过且过考试求个过的性子,但是毕竟还是学到了点东西,所以忍不住就拿了学习过的心理学来分析萨菲。 萨菲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她并不排斥跟别人亲近,在菲丽莎提出要坐她旁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但是她并不想跟人建立起亲密关系,所以在一下课的时候就跑走了,显然菲丽莎的“攻击性”让她感受到了不安,在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抗拒。 那么她要怎么跟萨菲建立起友好关系呢?菲丽莎一连在纸上写下了几个方案,仔细思索着。 等了将近有三十分钟,但是阿萨勒兹还没过来,菲丽莎放下了笔,皱了皱眉,倒不是嫌弃他慢,而是怕他出了什么麻烦才导致他迟迟不来,便有些焦躁地站起身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与阿萨勒兹相撞了,菲丽莎直直地撞进阿萨勒兹的怀中。 “大小姐!”阿萨勒兹立即扶住因为反作用力而往后倒的菲丽莎,担忧地问,“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你还好吗?” 菲丽莎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明显是跑过来的,气息微微有些粗重,额头上也可以看到汗渍。 “抱歉,大小姐,”阿萨勒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就忙不迭地道歉,“我来晚了,还请您责罚。” 并没有什么好责罚的,她也只是等了一会而已,比起责罚,她更担心阿萨勒兹。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菲丽莎问道。 阿萨勒兹眸光一闪,摇了摇头:“一点小麻烦,您不必担心。” 他说的越云淡风轻,菲丽莎越担忧,觉得肯定不是他所说的“小事”。 “你……” “别担心,大小姐,”阿萨勒兹轻扶着菲丽莎的手臂,接过她的包,不着痕迹地带着她往前走,“我们该去吃饭了,您今天上课没有走神吧?” 菲丽莎轻而易举地被他带走了话题,她心虚不已:“没,没有啊,怎么可能呢。” 但是阿萨勒兹一眼就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大小姐,虽然我不在您的身边,但是还请您好好上课。” 菲丽莎装作没听见地扭过头:“诶呀,今天的午饭是我喜欢的牛排。” “大小姐……” “走啦走啦,我们快去排队了。” 阿萨勒兹的教训就被菲丽莎耍赖着混过去了,两个人领了餐在桌边坐下。 魔族和人族,除了在魔法上有分别之外,其他的饮食习惯,礼仪风俗什么的都差不太大,所以阿萨勒兹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优雅得体的贵族少爷陪着女伴进食。 菲丽莎对这些倒是没有感觉,因为她的礼仪也跟阿萨勒兹一样的端正优雅。男爵夫妇由于出身的关系,没少被人嘲笑,所以作为父母为了避免菲丽莎也被嘲笑,男爵夫妇也有专门请老师来教导她,菲丽莎虽然私底下她随心所欲,但是在公共场合她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 就在两个人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午餐的时候,有一名男子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过来。 阿萨勒兹首先察觉到有人接近,刚想站起来阻止她,便听菲丽莎道:“坐下。” “大小姐,”阿萨勒兹以为她是没留意到有人在向这边过来,刚想解释,“有人……” 菲丽莎道:“不管有什么事,先吃饭。” 见她如此镇定自若,一点都不把别人对她的敌意放在心上,阿萨勒兹皱了皱眉,但还是依言坐下继续吃饭。 男子疾步走到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的桌前,指着阿萨勒兹大声呵斥道:“就是你拒绝了我妹妹吗?” 阿萨勒兹刚想回话,菲丽莎就不疾不徐地抬眼,用一种很疑惑的语气问道:“抱歉,你是哪一位?” 勇者学院每个年级的制服颜色和款式都是有不同的,从这名男子的衣着上看,他应该是学院三年级的学生。 菲丽莎问这句话并非刻意找茬,她刚回王都没几天,连社交界的茶会,舞会或者其他的聚会都没去过,自然也不认得什么人。 阿萨勒兹莞尔,这时候他被菲丽莎在桌子下踢了一脚,他会意,安分守己地做好一名执事,把场面交给他的主子。 菲丽莎缓缓地放下了刀叉,站起了身,直视着因为她不按常理出招而愣住的男子,淡淡地道:“我记得,王都也没有越过主人去跟执事说话的道理吧?而且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不知阁下家教是由谁教导?” 这是指着别人的鼻子讥讽对方了,虽然不带脏字,但是在社交界,质疑家教比直接骂人更让人觉得羞辱。 但是这也不怪菲丽莎,社交界的规矩很多,而男子刚好就犯了就那么严重一点的一项,若是菲丽莎不作出反击,那么别人自然会以为她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男子脸涨的通红,他怒气冲冲地过来,一时之间忘了礼仪。 阿萨勒兹在菲丽莎站起来的时候,也站了起来,并且守在了菲丽莎的身后,此时他倾身在菲丽莎耳边道:“这位是伯爵的儿子,他的父亲与王后殿下是堂兄妹。” 在男子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猜到了男子的身份,他今天去接菲丽莎晚了便是因为他被伯爵的女儿纠缠上了。 伯爵的女儿不依不饶地要他不再服侍菲丽莎,要求他“转头明主”,碍于身份,阿萨勒兹只能婉拒,不能无礼地直白拒绝,所以就被缠了将近半小时。 开什么玩笑,他对于男爵家,再满意不过了,他一点都不想换主子。 伯爵家的少爷又怎样 食堂是公共场合,而且菲丽莎又刻意把声音放大,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菲丽莎对伯爵少爷说的话,有与伯爵家不对付的学生当即笑起来,笑声里还杂夹着小声的讥讽。 伯爵少爷的脸在一瞬间变化了七八种颜色,最后他咬牙顶住了压力,傲然地抬头作自我介绍:“吾乃堂堂世袭雄鹿伯爵儿子,格雷,我的先祖曾随皇帝征战四方,立下无数功劳。” “哦——”菲丽莎长长地应了一声,然后突然翻脸无情,面无表情道,“没听说过。” “你!” 菲丽莎不急不缓,游刃有余地道:“格雷少爷见谅,我刚回到王都不久,还未正式进入社交界,若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您多担待。” 话是这么说,但一点都没从菲丽莎的话语中感受到歉意,但那又如何,菲丽莎的礼仪已经做足了,格雷再有不满,也不能发泄出来,毕竟菲丽莎有言在先,格雷再计较就有失绅士风度。 菲丽莎前世的老祖宗曾经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格雷的气焰,已经被菲丽莎接二连三的打岔,消散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用怒瞪来撑一撑气势。 确认格雷不能再翻出什么花样来之后,菲丽莎淡淡地笑了:“那么,格雷少爷,请问您找我们家执事,有什么事呢?” 这句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正如菲丽莎前面所说,在有主子在场的前提下,越过主人找下仆,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所以菲丽莎是再一次地提醒格雷他的毫无教养。 格雷本已经稍微平息点的怒气被菲丽莎一言又激得火冒三丈:“你竟敢这么无礼地对我说话,是不想在王都继续混了吗?” 菲丽莎闻言冷笑一声道:“格雷少爷好大的口气,想来可是在王都一手遮天了?” 格雷对这个评价还有几分洋洋自得:“自然,你个穷酸怕是不知道,王后便是出自我们家族,更与我父亲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 菲丽莎几乎要笑出声,阿萨勒兹亦忍俊不禁。 她本以为这人怎么说都是王都里的勋贵,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才是,结果不想是个蠢的,她把目光转向了格雷身后,轻声道:“哦,皇亲国戚,那又如何?” 格雷尚未想清楚,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所以母亲自来最讨厌有人打着她的名号为非作歹。” 声音中带着几许怒气,以及怒气中携带着的威压。 果然,弗雷德作为原作游戏中的男主,三观还是正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妹子为他痴迷,菲丽莎便是看到弗雷德在朝这边走过来,才不惜言语激将,而事情的走向也正如她所猜测的一样,弗雷德果然出来制止了。 菲丽莎率先提敛着裙摆行礼:“见过弗雷德殿下。” 弗雷德本就带着怒气,这让他的从小培养的王太子威压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其他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就会想要臣服,而菲丽莎这么一带头,跟羊群有了领头羊一样,其他人纷纷行礼:“见过王太子殿下。” 阿萨勒兹也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跟着俯首拜了下去。 刚刚口出狂言的格雷被这么一衬托,被这么一衬托更显得愚蠢还不自知。 格雷也很明白自己祸从口出,急急地辩解:“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弗雷德先让其他人起身,然后用冷淡的眼神看向格雷:“母后最是厌烦有着打着她的旗号行事这一点,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格雷哑口无言,被王太子抓了个现行,不论再怎么说,王太子都已经认定是他的错,虽然他是个蠢的,但还不至于蠢到家,与其与王太子顶嘴,不如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 当然,弗雷德也并没有让格雷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的意思,只这么教训一句后,然后说道:“我会让母亲和令尊好好谈一谈关于孩子的教养问题,望你好自为之。” 阿萨勒兹留意到,菲丽莎握拽着裙摆的拳头,慢慢地放松下来,显然刚刚的挑衅行为让她也很紧张害怕,只是为了维护阿萨勒兹以及菲丽莎自己的尊严,她不得不选择这种冒险的方式来进行回击。 王太子在训斥过格雷后,向这边走了过来,在菲丽莎面前站定:“抱歉,两位是否受到了困扰?” 菲丽莎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格雷学长不过是过来跟我们说了几句话而已。” 阿萨勒兹眸光一闪,暗暗感叹虽然菲丽莎看着没心没肺,但是她在处事上的确滴水不漏。若是菲丽莎抓着这机会向弗雷德告状,虽然弗雷德会承诺重惩格雷,但是也一定会给弗雷德留下一个睚眦必报的形象,要是在掌权者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这人在王都的升爵基本上也就那样了。但是菲丽莎这么一退,展现出来的就是被威胁者的大度宽容,换来的是王太子的好印象,这个时候的服软,怎么算都不亏。 也许是因为阿萨勒兹从小受到的就是帝王教育,他揣摩别人心理也习惯性的从勾心斗角上出发,殊不知菲丽莎只是单纯的不想跟弗雷德多扯上关系,仅此而已,什么升爵啊,留下好印象啊,这些东西跟她一条咸鱼有什么关系。 弗雷德确认菲丽莎和阿萨勒兹没有事后,便离开了,其他人对有幸与王太子交谈的菲丽莎投去或羡慕或鄙夷的目光,但是菲丽莎都视而不见,不卑不亢地目送着王太子的离去。 然后,菲丽莎用快哭了的声音喊了一声:“阿萨勒兹,你快扶着我。” 阿萨勒兹一惊,立即伸手扶住菲丽莎朝他伸过来的手,担忧询问:“大小姐怎么了?” 菲丽莎很羞愧地道:“我腿软了。” 刚刚她都是在硬撑着不露出任何退缩之意,毕竟她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十几年,有些地方也被同化了,至少在面对上位者的时候,即使可以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从容,但是内心上还是有着畏惧的。 阿萨勒兹哭笑不得,半揽着菲丽莎,让少女整个人依靠在他身上,慢慢地扶着她坐了下来。 看着菲丽莎一脸的“劫后余生”的模样,阿萨勒兹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请不要逞强,交给我就好。”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收拾。 “那可不行,”菲丽莎一边悄悄地揉着自己僵硬的双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是我的执事,被其他人欺负算什么回事。” 答谢祭 下午,阿萨勒兹盯着菲丽莎老老实实地听完了两堂课,但凡有菲丽莎有一点点的走神,便会受到阿萨勒兹正义铁拳的关怀,她不得不可怜巴巴地集中注意力,听完两堂乏味至极的魔法初级课程,菲丽莎感觉自己要从一条咸鱼进化成死鱼了。 放学后,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收拾好东西,催促着菲丽莎该走了。 菲丽莎并不想搭理他并且优雅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别管我,”菲丽莎虚弱地哼哼,“我才不要你管,我要去跟亚瑟说解雇你。” 这明显就是气话,阿萨勒兹也不以为意,只是转念一想菲丽莎在之前一直生活在男爵领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在王都的上学生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忍不住更是心软。 “大小姐今天的表现不错,”他笑着哄,思考了一下,给出允诺,“奖励您在回家之前上街逛逛,可好?” 不论是哪个年代或者哪个世界的女人总是无法拒绝逛街的诱惑,话音刚落,菲丽莎就立即回复了精神,眼睛亮闪闪地看过来:“说话算数?” 阿萨勒兹颔首:“当然。” 菲丽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走吧。” 阿萨勒兹暗暗地得意,他的父王曾在把他的母后惹生气后跟他哭诉女人难哄,年纪尚幼的他对父王的无能嗤之以鼻,在今天的实践过后,他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哪有什么难哄的女人,不过是没找对方法罢了。 阿萨勒兹驾驶着马车,来到王都最繁华的主街道,在这条街上,随便遇到一个人都可能是这座王国的中流砥柱或者其家人,像菲丽莎这种普通勋贵家的孩子更是满大街都是。 菲丽莎坐在马车上,撩开了窗户的帘子,艳羡地看着经过的一家家橱窗,尽管阿萨勒兹驾驶的马车速度很慢,但是菲丽莎并没有喊他停下。 其实菲丽莎也只是来看看,男爵家的家底着实不够殷实,没办法让菲丽莎挥霍,所以菲丽莎也只是来过过眼福。 “等等!”菲丽莎忽然看到了什么,让阿萨勒兹停下了马车,不等阿萨勒兹扶着她下车,便提着裙摆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头疼不已,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不会在没有人扶着的时候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尽管马车的高度也不过刚过膝盖。 被阿萨勒兹瞪了两眼,菲丽莎只得按捺着性子等着阿萨勒兹走过来把她扶下马车。 “慢死了。”菲丽莎抱怨一句,然后脚步匆匆往一家首饰店里冲。 阿萨勒兹往那家店里看了一眼,然后皱眉,从橱窗里可以看到一名少女坐在店里,三四个服务员捧着首饰盒为她服务。 尽管只是一眼,但阿萨勒兹便知晓了那名少女的身份——萨菲?葛莱亚。 菲丽莎对萨菲的执着让阿萨勒兹疑惑,但他并没有任何迟疑,跟着菲丽莎进入了店中。 萨菲正在仔细挑选着服务员为她拿过来的珠宝,尽管每一件珠宝都闪耀夺目,但是萨菲都并不满意,就在挑选的间隙,她突然听到一个甜美的嗓音呼唤着她:“萨菲,好巧呀。” 萨菲抬眸,看见菲丽莎一脸惊喜的表情朝她这边走来。 萨菲的反应着实冷淡,可是菲丽莎并不介意,她自顾自地在萨菲对面坐下,而阿萨勒兹作为执事便站在她座椅之后,随时准备服侍她。 菲丽莎看了一眼捧着首饰盒排成一排的服务员,自告奋勇:“萨菲是在挑选珠宝吗?我来给你作参考吧。” “不用了,”萨菲拒绝,“我是在挑选王后的生辰礼。” 菲丽莎迷茫地歪头,不明白为什么给王后的生辰礼她不能帮着在一边参考呢。 阿萨勒兹快被菲丽莎蠢哭了,他俯身在菲丽莎耳边轻声解释道:“每年王后的生日都会在学院之中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生仪式,王后会莅临参加,并且会感谢所有学生的努力学习。”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毕业以后,有些学生会成为勇者,为了王国的稳定而不断的四处征战,有些学生会成为学者,专注研究更强大的魔法,而有些学生会继承家里的爵位,治理家族的领地,为王国创造收入。总之,勇者学院的毕业生都是王国的人才,所以王后作为这个王国的象征之一,以自己的生日为契机,向勇者学院的学生,老师以及过往的英烈表达王国的感激之情,所以每年的王后生日又被称为答谢祭。 萨菲作为王太子的未婚妻,她在答谢祭上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会受到无数人的关注,每个人都会猜测她会送什么生辰礼给王后,她的礼物会被单独放在一边等待着王后的打开。 在这种情况下,萨菲为王后挑选礼物的确不适合公之于众,否则被提前知晓有人效仿便会失去那份独特。 “这种大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菲丽莎气急败坏地小声道,“我都不知道这种事。” 阿萨勒兹一脸的无辜,他怎么会知道菲丽莎不知道这种事情,他这个对立国家的魔王都知道。 虽然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对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萨菲距离他们实在太近,模模糊糊听了一个大概,她皱眉:“你真的不知晓答谢祭?” 菲丽莎满是歉意:“对不起萨菲,我之前一直生活在领地上,前几天才回到王都,如果让你感受到了冒犯,我很抱歉。” 萨菲挥挥手,让服务员都下去了:“没关系,既然你还没选好礼物,我陪你挑一样的。” 虽然萨菲的礼物是个秘密,但是其他人的就不是了,毕竟勇者学院那么多学生,王后不可能一个礼物一个礼物打开来看,除了王太子的未婚妻的礼物,其他人的礼物都是统一被王宫的礼官一起收拾存放起来的。 阿萨勒兹皱了皱眉,正要制止,却听他那个傻的没救的主子拍了拍手,很是欢快地道:“好呀好呀。” 萨菲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原本冷若冰霜的少女一旦笑起来,便如同阳光照射的雪峰,反射着耀目的光辉,菲丽莎情不自禁地看呆。 但是阿萨勒兹并没有被美色所迷,他在心中冷笑,也就菲丽莎没心没肺看不出来,萨菲那分明是嘲讽的笑容,就差把“我要看看你想做什么”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显然菲丽莎单方面的、锲而不舍的想接近萨菲已经引起了萨菲的警觉,但是在不知道菲丽莎的目的的情况下,萨菲也不能对菲丽莎做什么,所以萨菲干脆给一个机会让菲丽莎接近自己,然后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耀眼的光 菲丽莎是没有能力在这条有着“黄金大道”的购物街上消费的,萨菲跟自家的仆人说了一声让他们在后面跟着,然后和菲丽莎主仆走出了这家珠宝店,登上了阿萨勒兹停在外面的马车。 王都有三条购物街,分别为“黄金大道”,“白银大道”和“青铜大道”,其中“黄金大道”是顶级权贵们的购物天堂,而菲丽莎这种末尾贵族,只有去“白银大道”的份,至于“青铜大道”则是平民百姓为了跟风硬生生掰扯出来的。 “白银大道”与“黄金大道”相隔了半个王都,穿越过去要将近半小时,所幸现在天色还早,阿萨勒兹担心会颠簸到车上的两位大小姐,马车驾驶的很慢。 就连小孩子嘻笑打闹着都能轻而易举地超过慢悠悠的马车,超过了之后又回头看着马车偷偷地笑,仿佛在嘲笑马车的速度。 菲丽莎抱怨:“阿萨勒兹,你怎么那么慢啊,你看小孩子都比我们快。” 阿萨勒兹不紧不慢:“大小姐,我们又不是在比赛,安全最重要,你不要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去,很危险的。” 萨菲冷眼看着,目光在菲丽莎身上停了停,若有所思。 “你家执事,”萨菲似乎很随意地开口,“对主子的态度倒是挺随意的。”都能随意地出口教训主子行为的不妥当。 虽然菲丽莎并没有听懂萨菲的言外之意,但是她有一种本能的直觉,阿萨勒兹身份不明的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所以她歪了歪头,笑得坦荡:“我们家其实没多少仆人,在我眼里他们与我没有什么不同,阿萨勒兹每天都跟我同桌进餐。” 她避重就轻,萨菲听完后也不再试探。 而阿萨勒兹在内心有着几分后怕,他还是没有习惯这个身份的转变,只是平时在男爵家菲丽莎是最大的主子,她没有计较,变相地放纵了他作为执事来说无礼的行为,但是在外面,在别人眼里他就很奇怪了。 可是他没想到菲丽莎愿意为他遮掩。 他无意伤害菲丽莎,隐藏身份寄居在男爵家也是迫不得已,但至少他不该给菲丽莎带去更多的麻烦。 阿萨勒兹暗暗警醒着自己。 窗外有卖报童在兜售着最新的新闻小报,萨菲突然开口:“劳烦停一下,帮我去买一份报纸。” 阿萨勒兹立即应了一声停下马车,为菲丽莎和萨菲都买了一份。 这几天报纸上报道的都是魔族的事,由于魔王的更替,魔族也发生了很多变化。 菲丽莎有些担忧:“不会发生战争吧?” 萨菲面容沉静,皱了皱眉:“不敢说,魔族动作频频,野心重重,但是未必会那么轻率发动战争。” 菲丽莎极为孩子气地道:“不喜欢战争,如果能一直不打仗就好了。” “怕什么,”萨菲轻哼,带着几分煞气,“若魔族真敢动手,那便开战吧。” 战争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是承受后果的从来不是勋贵。 萨菲生来便是一直高高在上,她无法理解战争对于平民的意义,物价会涨,赋税加重,边境平民还要担心战争会在家门口发生。 只是不了解这些也不是萨菲的错,难得与萨菲一起出来,菲丽莎没有继续纠结这些事情,岔开话题跟萨菲聊起来王都最近的时尚流行。 到了“白银大道”后,阿萨勒兹把车停在了一间珠宝店门口,然后扶着两位小姐下了马车。 两个少女走进了这家珠宝店,立即有店员迎上来,态度殷勤的引着她们坐下,然后奉送上茶水与糕点。 “两位小姐可是来准备答谢祭的礼物的?”店员很有经验,一看到菲丽莎和萨菲身上的校服便知晓她们为什么而来,笑着推荐自家的货物,“您可是来的正好,前几日刚进了一批货,很适合在感谢祭送给王后陛下。” 对于这种推销之辞,两名少女都不置可否:“先拿出来看看吧。” 店员立即拿过来几个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件珠宝,其中第一件就是一枚独角兽形状的钻石胸针。 王国的每一个家族都有着其独特的家徽——像菲丽莎家这种根基浅薄的不算——今天格雷自豪地称自己家为雄鹿伯爵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家徽是一只健硕的,有着一对粗壮大角的雄鹿。 象征着无限光明的独角兽,是王族的家徽。 的确是很适合拿来送王后的礼物,只是在看到这胸针的时候,菲丽莎的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什么。 原剧情中,好像有一个很关键的节点,决定着女主是否要进入弗雷德线,细节她忘了,只记得是跟一枚独角兽形状的装饰品有关,而她眼前又恰好出现了这钻石胸针。 应该说是命中注定吗? 菲丽莎毫不犹豫把这钻石胸针排除在了她的选择名单里。 她是不愿意再与原游戏中的可攻略人物有什么感情牵扯的,这让她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一部早就被安排好的剧本,虽然菲丽莎人穷志短只想当咸鱼,但是她也不愿意她的人生是被什么外力所掌控的。 而萨菲看到这枚钻石胸针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钻石在珠宝店刻意的打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折射出来的光仿佛刺到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就像弗雷德一样。 是她连连望都不敢望的光。 “二位真的不选择这枚胸针吗?”店员很遗憾,“真的很适合作为王后的生辰礼在答谢祭上送给王后呢。” “不啦,”菲丽莎笑着拒绝,“就是因为太好看了,太出风头了,我才不想要的,我选择简单点的就好。” 阿萨勒兹在内心默默同意,男爵家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对于王都的交际圈来说,菲丽莎更是初来乍到,低调收敛一些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最后菲丽莎在向萨菲询问过王后的喜恶后挑选了一对蓝宝石耳环,又为阿萨勒兹准备了一把贵妇人所用的蕾丝折扇,既妥帖又不出挑。 挑选完毕后,已是近黄昏,是时候打道回府了,只是在即将走出珠宝店的那一刻,萨菲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子:“抱歉。” 菲丽莎不明所以地看着萨菲。 萨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地道:“帮我把那个钻石胸针,包起来吧。” 萨菲的另一面 由于菲丽莎的坚持,阿萨勒兹与菲丽莎先把萨菲送回家,由于天色晚了,所以阿萨勒兹驱车也稍微提了点速度。 萨菲从珠宝店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手指不断摩挲着装着胸针的盒子的棱角,表情似悲似喜。 菲丽莎猜测她此刻的心思也许跟弗雷德有关。 “大小姐,”驾驶着马车的阿萨勒兹扣响了车厢上和驾驶座的沟通窗,“王太子殿下在前面,您看……” 听到弗雷德的名号,萨菲猛然抬头,难得的带了点祈求看向菲丽莎。 虽然很想鼓励萨菲勇敢地去和弗雷德谈一次,但是看到萨菲这般惊慌失措的眼神,菲丽莎还是心软了。 菲丽莎推开窗户,看到他们的马车距离弗雷德大概还有一百米的距离,而弗雷德应该也不会想到萨菲在她们家的马车上。 “绕开他吧。”菲丽莎说道。 萨菲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谢谢。” 菲丽莎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萨菲能够高兴是最重要的。” 高兴吗?也许是高兴的吧。 萨菲捏着盒子的指尖越捏越紧,明明该高兴的,却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容。 一直在察颜观色的菲丽莎叹气,萨菲和弗雷德之间的情况,她怎么都看不懂。 马车停在了丞相府的门外,萨菲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提起裙摆行礼:“多谢菲丽莎小姐送我回来了,回家的路上请小心。” 菲丽莎朝萨菲挥了挥手:“明天见呀,萨菲。” 萨菲点了点头,看着菲丽莎的马车在视线中消失后转身进了家门。 管家已经等在了堂厅,萨菲问他:“父亲呢?” 管家恭敬地道:“老爷在书房。” 于是萨菲便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牢固,留了一丝缝隙,她可以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在讨论着什么。 是丞相和丞相夫人。 “您确定吗?”丞相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几许的颤抖,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悲痛,“当年拐骗萨菲的那个组织,找到了?” 丞相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算找到,但是已经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很快就能捣破的。” 萨菲本来想推门的手无力的垂下,退后了几步,转身就走。 进去做什么呢,提醒父母她曾经的遭遇吗?除了让多愁善感的母亲抱着她痛哭一场还能有什么用呢。 铭刻在她身上的耻辱,她要自己洗刷掉。 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进入了餐厅,在餐桌边坐下,让仆人去通知父母准备吃饭。 丞相和夫人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仿佛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一家三口在和谐融洽的气氛下吃完了晚饭,萨菲根据平常的作息时间回房复习功课,洗漱睡觉。 丞相的工作繁重,往往会工作到深夜,直到他结束了工作,丞相府的一天才算真正的结束。 灯光一盏一盏的熄灭,丞相府陷入了安眠中。 萨菲在被窝里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在她的房间守夜的女仆,女仆是被允许睡觉的,但是在主子有事叫她的时候必须马上清醒,所以现在女仆是沉睡着的。 萨菲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起身,迅速用枕头与被窝伪装出了一个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然后没有穿鞋的下了床。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人在走廊上经过,萨菲迅速把卧室门推开了一条小缝,侧身钻了出去。 因为是自己家,萨菲如鱼得水的穿梭在黑暗之中,躲开了所有巡夜的下仆与守卫,来到了丞相的书房前。 丞相的书房是锁着的,毕竟书房里放着太多重要的文件,但是这种锁根本难不倒萨菲,她从睡裙里摸出一根铁丝,插进了锁眼。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锁就被萨菲用铁丝轻而易举地打开。 书房里很黑,但是对于萨菲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她经常进入丞相的书房,丞相的文件放在哪里她都知道。 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后,萨菲借着月光把文件读完,迅速放回去,然后返回了卧室。 而在第二天起床后,太阳依旧升起,每个人都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正常起床工作,谁都不知道丞相家的小姐在昨日完成了什么样的壮举。 只有萨菲眼底挂着两抹浅浅的青色。 丞相夫人有些担忧地询问:“没有睡好吗?” 怎么可能睡好呢,作贼心虚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心虚的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但是面对母亲的问话,她还是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嗯,可能是临睡前咖啡喝多了。” 母亲立即关切地道:“那怎么不多睡一会,不是下午才有课吗?” 萨菲摇了摇头:“约了珠宝店的人,让他们把答谢祭的礼物拿过来挑选。” “昨天下午没有挑到合适的吗?” 昨天下午……萨菲垂敛眼眸:“陪同学去帮她挑去了。” 她以为自己说的足够轻描淡写,更何况她内心也不认为她和菲丽莎是多好的关系,但是知女莫若母,夫人很是欣慰地笑起来:“交到新朋友了?” 朋友吗?不算的吧,萨菲摇头,她还不知道菲丽莎接近自己的目的,孤身一人习惯了,有一个人突然对她这么热情,不由自主地就会防备,认为对方不安好心。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夫人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热泪盈眶,“真好,我一直担心你。” 很好的人吗……萨菲想了想,也并不否认,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让母亲放心:“也许……是个有些傻的姑娘。” “那么有空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吧。” 萨菲点了点头,应声:“好。” 但是内心她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她没有恶意,如果她就是那样傻乎乎地看不懂她的冷漠与疏远,一味的靠近,那自己这种人,真的有资格与她做朋友吗?与其等她发现,她想靠近的是一个肮脏不堪的人,还不如自己先疏远了她。 如果她的接近是别有所求,那萨菲会在她伤害到丞相府的利益之前,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又一枚独角兽胸针 珠宝店的人很快就上了门,萨菲向母亲告罪一声,便往接待室走去。 有好几位客人已经在接待室等着她了,有珠宝店的,化妆品店的,服饰店的,总之“黄金大道”出名的几家店的老板都来了,他们看见萨菲推门走进来,纷纷屈膝行礼。 “不用多礼了,”萨菲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尽快开始吧,早点结束。” 奢侈品店的老板们也跟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打过多次交道,对于她的行事作风已经有了一个了解,当下也不废话,依次上前介绍起他们带来的商品。 每一位老板带来的礼物都是很贵重的,但是萨菲都不是很满意。 “诸位用心了,只是缺少了点独特性。”萨菲评价道。 萨菲的身份不同寻常,她的礼物会被王后当众拆开,在万众瞩目下,如果她的礼物落入俗套,会让人质疑她是否有尽心,对于做事追求十全十美的萨菲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 昨天萨菲光顾过的那家首饰店老板仿佛早就遇料会有这种事一样,胸有成竹一笑:“萨菲小姐,请看这份礼物。” 老板拿出一个珠宝盒子,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好奇他能拿出什么样的礼物让萨菲满意。 “这是昨晚上到的一批货物,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件首饰必须留给萨菲小姐,只有在萨菲小姐手上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途。” 店主说得天花乱坠,萨菲听得不耐烦,微微抬手止住店主的自吹自擂:“东西拿过来。” 店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珠宝盒,放在了萨菲面前:“萨菲小姐,请过目。” 萨菲打开了珠宝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眼神骤然一变,坐直了身体:“这是……” “如何,萨菲小姐,”店主没有留意到萨菲变化的神色,还在沾沾自喜,“可还喜欢?” 萨菲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盒子,伸手招来了侍女,在侍女耳边交代了几句,然后对其他的店主道:“你们都回去吧。” 其他的店主面露失望之色,知晓自己是没有机会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等到会客室的大门被关上,萨菲再次打开珠宝盒端详起来:“这是你们店的新品?” “当然,”店主立即自豪地道,“我敢保证,全王都只有这一件,等到答谢祭王后殿下打开看到后,王都内一定会出现很多跟风设计。” 萨菲在心中冷笑一声,何必等到答谢祭后呢。 侍女这个时候把萨菲要的东西拿过来,正是昨天她在“白银大道”买到的那件独角兽胸针。 店主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也只是想到了设计撞车这个地步,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多种解释的说辞。 萨菲示意侍女把首饰盒放到了店主面前,声音冷冷淡淡:“打开看看。” 店主打开后,本来巧舌如簧的嘴此刻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这……” 他迅速把自己带来的首饰盒打开,两个盒子并排放在一起。 两枚胸针,一模一样,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区别。 一样的闪烁,一样的精巧,一样的美丽,甚至连独角兽眼睛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冷汗从店主额头上滑落,原先想好的说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腿打着摆子,恨不得现在马上就麻溜地滚出丞相府。 萨菲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店主浑身一抖,差点被这个声音吓得撅过去。 “说啊,”萨菲冷冷逼问,“我听着呢。” 店主有苦说不出,这个事别问他啊,他也不知道啊,他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萨菲不愧是王都社交圈的“雪山之莲”,店主一个见识过四十年大风大浪的中年人居然在萨菲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自己的小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再加上丞相向来有铁面无私的美名,而他教导出来的女儿也遗传了他的冷脸与智慧,所以店主根本不敢在萨菲面前糊弄过去,满脑子都是“完了”。 他们这一行当,做的就是个名声,萨菲由于其身份特殊,她只要一句话,整个王都的社交圈都不会再关顾他们店。 眼看威慑的目的达到了,萨菲总算愿意高抬贵手,端起茶杯,淡淡地道:“给你们三天,我要这件事的答复,滚吧。” 店主如蒙大赦,放下了手中的首饰盒,连自己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屁滚尿流地从丞相府滚了出去。 清冷一笑,萨菲拿起昨天买的胸针和刚刚店主落下的胸针,仔细端详过一阵后,皱了皱眉,对侍女交代:“去找一位珠宝鉴定师过来。” 侍女领命而去。 而萨菲再次仔细打量起两件胸针。 对于她们这种贵族少爷小姐来说,珠宝鉴定是必修课,但是很多珠宝并不是肉眼可辨,必须借助仪器,他们所修习的鉴定只是为了不在一些低级问题上犯错误。 很奇怪,今天黄金大道的店主拿过来的胸针在她昨日所买的胸针映衬下,显得略微的暗淡。 虽然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暗,但她的眼力……萨菲甩了甩脑袋,不再去回忆。 珠宝鉴定师来的很快。 “这两件胸针,”萨菲先招呼着鉴定师坐下,把两个盒子往前推了推,“您给鉴定一下。” 上了年纪的老鉴定师扶了扶眼镜,让助手把自己的仪器拿上来。 一直低着头尽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助手提着箱子走上前。 萨菲不经意间抬眸,看清这个“助手”的模样后,受到了惊吓,失手直接把茶水打翻。 蓝色的裙摆上热烫的茶水晕染开,直接烫到了萨菲的肌肤。 侍女大呼小叫地扑上来,替萨菲擦拭着裙摆上的湿渍。 “助手”也被她的行为惊到,差点把手上精密的仪器给甩脱手,好在他反应过来,把仪器轻手轻脚放下。 “你没事吧,”助手开口,正要上前查看萨菲的状况,“我看看,别烫着了。” 本来萨菲是没有感觉的,但是当助手伸手过来时,她才像被烫着一样,猛然后退几步,提着裙摆行礼:“见过弗雷德殿下。” 助手伸到一半的手僵硬在半空,然后缓缓垂下,看着她退避三舍而拉开的距离,缓缓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免礼吧。” 萨菲的心结 一直在装聋作哑的珠宝鉴定师抬起头:“坐下坐下,怎么答应的老头子?” 弗雷德无奈地笑了笑,退回到老师傅的身后给师傅做“助手”:“我记着呢。” 他悄悄地抬眼看向萨菲,与他共处一室显然让萨菲十分的坐立不安,十根手指扭在一起快打成结。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弗雷德垂下眼眸,在内心苦笑,他只不过一直不愿意相信。他不信萨菲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的玩伴,也正因为他们两人小时候的亲昵,王室才为了他和萨菲订下婚约。 在知晓萨菲召了珠宝鉴定师过来的时候,他厚着脸皮缠着老师傅把他也带过来了,原因无他,他只是想见一见萨菲而已……只是想,见一见而已…… 或许他不如不来。 萨菲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二位稍坐,我去……”她说到一半卡了壳,她本来是想说去找父亲母亲过来,但是突然想起丞相已经去上朝了,而她的母亲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已经出去应酬了。 王太子莅临,整个丞相府不能没有人招待他啊,虽然王太子明摆着是微服私访,可是把尊贵客人单独撇下并不是丞相府的待客之道。 所以她必须在这里招待王太子,但是同时她必须找个人来陪着她,不然她一定会失礼地夺门而逃。 作为王都的“雪山之莲”,萨菲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相熟之人来作陪,向来要强的她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此刻的失态展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 蓦然间,一个少女的面容在萨菲的脑海之中浮现——微卷的长发,深邃的墨绿色眼瞳,以及那灿烂的笑容。 菲丽莎…… 萨菲脱口而出:“把菲丽莎接过来陪我吧。” 话刚出口,萨菲就愣了,她居然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让菲丽莎进入了她家的大门,这是以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她只能强装镇定的坐在沙发上,迎接弗雷德惊讶的目光。 弗雷德的确感到诧异,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萨菲竟然有了一个能相邀到家里的好友,因为自从萨菲发生过那件事以后,原先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就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对着他也不例外。 或许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萨菲既然能接受别人的接近,总有一天也能够再次接受他吧。 弗雷德对萨菲温和的一笑,原先心里的失落不知为何被填补了几分,他低头继续给珠宝鉴定师当助手,为他递送上各种需要的仪器。 不多时,菲丽莎被丞相府的管家接了过来,她一听是萨菲的邀请便兴冲冲地过来了,阿萨勒兹作为她的执事紧随在后。 菲丽莎在丞相府的管家引领下来到了会客室,她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沙发上优雅从容的萨菲。 “来了,”萨菲并没有起身迎接,不是失礼,而是因为她此刻全身都是僵硬的,她朝菲丽莎点头致意,“坐吧。” 菲丽莎也有留意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正埋头做着什么,但是萨菲没有说,她也不好问,毕竟她和萨菲实际上还没有那么熟悉,所以在打量过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按照萨菲的吩咐在她的对面坐下。 只是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不代表阿萨勒兹不知道,从进门的开始,阿萨勒兹便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了令他很不舒服的……气场。 是人族独特的光魔法对他所造成的不舒适感,而且这感觉如此强烈,只可能是王族。 并不是每个人族都擅长光魔法,比如菲丽莎就完全没有光魔法的天赋,但是王族是一定会使用光魔法的,不会使用光魔法的王族不是合格的王族,甚至有王族成员因为没有光魔法天赋而被质疑血统的记载。 弗雷德作为王太子,光魔法是他的必修课不说,更是他造诣最高的魔法,虽然他没有攻击的意愿,然而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浮动的光魔法元素便让阿萨勒兹感受到了刺痛感。 好在阿萨勒兹早就把自己的暗魔法收敛的一干二净,否则他也根本不敢去勇者魔法学院读书。 此时此刻,阿萨勒兹只希望弗雷德混蛋,现在立刻马上。 菲丽莎的一张嘴是真的能说,先是夸了萨菲家的茶点,然后聊了男爵领地的一些见闻特产,总之一张嘴叭叭叭的,完全是她单方面在说,而萨菲只有听着的份。 阿萨勒兹简直叹为观止,他都不知道菲丽莎如此的能说,或许是对着的对象的缘故? 托菲丽莎妙语连珠的福,萨菲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逐渐忘记了弗雷德的存在。从原先一言不发的倾听者渐渐的也可以跟菲丽莎接上两句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菲丽莎在内心松了一口气,萨菲愿意开口就好,她这样沉默的,拒绝人的心理状态是压抑的,她需要打开自己,而愿意开口,就是打开自己的第一步。 就在菲丽莎努力与萨菲架起沟通的桥梁的时候,有个人低声说了一句:“鉴定完毕了。” 声音有点耳熟,但是菲丽莎无暇去回忆这个声音是在哪里听过,因为她看到萨菲在这个声音响起来后,整个人又紧张起来,再次陷入了关闭的状态之中。 前功尽弃,她之前那么多的话算是白说了。 菲丽莎忍不住想骂人的冲动,但是当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被一直在留意她的阿萨勒兹踩了一下裙摆。 由于这个小插曲,菲丽莎分心了一下,便是这么一下,她看清了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所有呵斥的话都涌到了嘴边,但是被菲丽莎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差点把她一口气给憋死。 看着她的脸色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变化不停,阿萨勒兹忍俊不禁,转过头偷偷的笑。 菲丽莎最后哭丧着脸,提着裙摆行礼:“见过王太子殿下。” 她能怎么办呢,她还能对王太子无礼不成,只能把所有的埋怨给吞回肚子里。 谁能来告诉她,王太子为什么在这里,还穿的像个学徒一样?!! 胸针牵扯出来的那些事 萨菲站起身,往桌子边走去,但是在距离弗雷德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她停下来了。 菲丽莎跟在萨菲身边,好奇地朝桌上张望,看清桌上的物件后,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疑惑地问道:“这不是萨菲昨日买的胸针么……怎么有两件?” 如果说两样首饰只是设计相似倒也罢了,可是这分明是一模一样。 菲丽莎对于王都的风尚或者说是潜规则也是有所了解的,一样首饰如果尚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那么一切仿照品是不能被堂而皇之地摆出来的。如果被抓住,区分哪个先出哪个后出,就看两件首饰的材质,贵重的那一样有优先权。 萨菲这是在鉴定两样首饰的贵贱? 鉴定师把其中一个盒子往前推了推:“这是天然的钻石,从形状来说几乎没有雕刻痕迹,浑然天成,”然后又推了推另一个盒子,“而这是锆石所制造的,都是人工的痕迹。” 萨菲面色沉沉,锆石所制造的首饰只有钻石的价格的五分之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被鉴定是锆石的胸针,是今早上珠宝店老板送过来的,而她昨天买下的,反倒是天然的。 如果说珠宝店送来胸针是天然钻石的,而她昨天在“白银大道”购买到的胸针是锆石的,那也只是设计图泄露的问题,但现在是两家店分别贩售了与他们家店铺定位不准的珠宝,并且两家店主还一点都没有察觉,那这背后所牵扯的问题可就大了。 萨菲是宰相的女儿,她从小受到宰相的言传身教,是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这个问题她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弗雷德作为王太子,他与萨菲一样都是受着精英教育长大,萨菲考虑到的问题,他也想到了,只是这个事情是萨菲发现的,要怎么处理还是看她的意思。 阿萨勒兹瞅了瞅氛围,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傻主子:“大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再不走就怕是要牵连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里了,男爵家人微言轻,还是离这些事越远越好。 萨菲一个机灵,菲丽莎不能走,如果她现在走了,岂不是又要她独自面对弗雷德。 “留步!”萨菲喝止道。 阿萨勒兹眉眼一沉,不知道萨菲让他们留下的意义何在,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揽着菲丽莎疾步往外走。 但是菲丽莎却停住了脚步,阿萨勒兹皱着眉头低头看她,却见菲丽莎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不认同地看着菲丽莎,然而菲丽莎却扯了他的袖子晃了晃,似乎在讨好他,然后转过了身体面向萨菲。 阿萨勒兹一个着急,竟挡在了菲丽莎身前,阻断她和萨菲之间的视线。 饶是萨菲脾气再好,此刻都忍不住恼怒,她对菲丽莎冷声道:“你家执事是什么意思?是把我当什么洪水猛兽了吗?” 菲丽莎在内心中叹气,阿萨勒兹的顾虑她当然明白,但是当她听到那声色厉内荏的“留步”下隐藏的恳求后,她实在没办法把萨菲放下不管,再说她现在若是一走了之,往后怕是再难接近萨菲。 “阿萨勒兹,退下。”菲丽莎用凝重的声音说道。 阿萨勒兹没有动,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不妥,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家的傻主子往麻烦事情里头跳。 萨菲从恼怒之中回过味来,目光在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之间来回打量,觉得这对主仆实在不像主仆,再加上她知晓阿萨勒兹是风属性魔法的高级班学生,不由得更加疑惑——阿萨勒兹实在不像一个下仆,男爵家里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比自己家小姐更优秀的执事出来。 阿萨勒兹是什么样的人精,他一看萨菲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被人调查自己的身份和阻拦菲丽莎之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全自己。 所以他让开了。 萨菲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菲丽莎:“这胸针是昨日你看着我购买下来的,也算当事人之一,你参与到这件事来合情合理,而且我也会保护你的。” 菲丽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随即又疑惑地问道:“可是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萨菲把早上的事情跟菲丽莎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菲丽莎听完后,先是拿起了今天早上送来的胸针,翻到了背面,胸针托上刻了一朵紫荆花。 这的确是“黄金大道”上那间珠宝店的店徽,每一件从他们店里卖出的珠宝都会刻上这样的店徽,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区分的问题,后来大家为了称呼方便,直接称那家珠宝店为“紫荆店”,冗长的原名倒是没有谁记得住。 菲丽莎道:“既然是准备在答谢祭送给王后殿下的生辰礼,紫荆店肯定会准备最昂贵的珠宝,锆石……紫荆店开业了几百年,怕是还没卖出过锆石吧。” “白银大道”的珠宝店倒是会卖锆石的,因为锆石外表和钻石及其接近。店家卖锆石首饰也算投其所好,让那些没有财力购买钻石的底层贵族也感受一把闪耀的珠宝佩戴在身上的感觉,菲丽莎就有好几件锆石的首饰。 可是一国王后佩戴锆石……那简直贻笑大方。 菲丽莎突然想起来了原游戏,如果原游戏的女主在“白银大道”买了这件胸针,而萨菲也在紫荆店里买了这假胸针,又在答谢祭上送了出去。 萨菲的礼物是当场会被拆开公之于众的,如果“机缘巧合”下女主的礼物也被看到了并且被认出来和萨菲送的礼物一模一样,后果会怎么养? 两样胸针一定会当场做鉴定,然后就会发现萨菲送的礼物是锆石所制成的,那萨菲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不……不仅仅是丢脸,萨菲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居然在答谢祭送了王后一件次品,这是在打王室的脸啊。 往深里说,这是在挑拨宰相和王室间的关系,难怪在原游戏中,萨菲会和弗雷德走向残破的结局,不仅仅是萨菲的原因,是有人在蓄意破坏这桩婚事。 菲丽莎越想越心惊,她喃喃:“幸好这礼物还没送出去。” 所有人都同意这句话。 阿萨勒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的傻主子还没那么笨,可算是看出来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了,这也是他急着把菲丽莎拉走的原因。 男人都是狗 “去查白银大道那家店的底细。” 一直旁听的弗雷德突然插了句话,见所有人朝他看过来,他镇定地解释:“紫荆店已经开了上百年,若是有问题早就被人察觉出来,既然紫荆店没有问题,那么白银大道那家店就很可疑了。” 萨菲也有此意,只是被弗雷德抢先说了出来,王太子殿下的话头不好不接,只能点点头:“我知道,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丞相府自然有他的查探渠道,但是要查出来也得花时间,下午菲丽莎和阿萨勒兹还有课便先提出了告辞。 弗雷德今天是没有课的,他其实有些想留下,但是他今天是以鉴定师助手的身份来的,师傅都走了,他不好留下。更何况他跟在老师傅身后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萨菲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心里更不是滋味。 出了丞相府,老师傅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跟了,弗雷德顿了顿,看到了扶着阿萨勒兹的手准备上马车的菲丽莎。 “学妹,稍等一下。” 菲丽莎起初没反应过来,还是阿萨勒兹轻轻地拉了她一下,才领会到这声“学妹”是在喊她。 王太子这般喊她,便是在拉近距离了。 行吧,既然有机会,她也趁机跟弗雷德把话说开吧。 菲丽莎从马车上下来,提敛着裙摆朝弗雷德行礼:“王太子殿下,可有指教?” 弗雷德做了个手势让她起来,语气温和:“萨菲难得有一个贴心的朋友,如果她遇到什么难题难以解决,你尽可能来找我。” 话说的好听,但是说白了也是让菲丽莎监视萨菲罢了,虽然这并不是弗雷德的本意,他应该是真的担心萨菲,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好意”的。 特别是来自弗雷德的好意,对于萨菲来说只有痛苦吧。 菲丽莎咬了咬牙,直言不讳道:“弗雷德殿下若是真的为了萨菲好,在近期之内可否不要刻意接近萨菲?” 她这句话可以说是以下犯上了,就连阿萨勒兹都被菲丽莎吓到,只是在弗雷德面前,他终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内心暗暗思忖着对策。 其实菲丽莎说出这句话时也是忐忑不安的,她只是想起前世这款游戏风靡时,粉丝们把弗雷德吹的天花乱坠,既然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想必能够包容她的出言不逊吧。 弗雷德的目光冷了下来,作为王太子,他从小就是同辈的表率,只有别人向他学习的份,还从未有人对他的行为进行指手画脚。 “为什么?”他问道,打定主意要是菲丽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话,即使是要得罪萨菲,他也不能让这种人留在萨菲身边。 菲丽莎直接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您没发现萨菲很抗拒您的接近么?” 这个可不是菲丽莎说的,而是游戏里的弗雷德的原话。 弗雷德没有说话,面容上出现迷惘之色,显然是被戳到了痛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萨菲会到今天这一步,明明他们还有过两小无猜的亲昵时光。 “萨菲是不是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事?” 菲丽莎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其实她内心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弗雷德有些警惕地看了菲丽莎一眼,而菲丽莎已经从这一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了,”菲丽莎点了点头,“多谢殿下告知。” 弗雷德看她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挑了挑眉:“你不想知道萨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会把萨菲曾经的伤痛告诉给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也不会允许有人追根究底。 “不必,”菲丽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若是想对我说,那我于她而言就是在分担痛苦,她若是不想给我知道,我就是在打探别人的隐私。” 她所来到的这个世界,并没有系统的心理学,更不用说理解什么叫“心理创伤”。 菲丽莎用了弗雷德能够理解的话给他解释:“萨菲的心理有个结,应该是和她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有关,这个结让她心锁上了,您对于她来说,会刺激的她心锁的更深,所以希望您能够暂且不要再刺激她。” 弗雷德皱眉,半信半疑:“你如何证明你的话?” 菲丽莎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萨菲对弗雷德的退缩了,弗雷德作为当事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独独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弗雷德内心知道菲丽莎说得对,可是他的自尊又如何让他甘心在外人面前承认,只沉默不语。 菲丽莎自然看得出他的纠结与挣扎,趁热打铁道:“殿下不必担心,正因为您对萨菲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才会对她有特别的刺激,否则怎么不见她排斥我呢。” 果然听完这番话后,弗雷德的脸色好看很多,而且菲丽莎这话也是给他递了台阶,完全说服了他:“要多久我才能和萨菲见面?” “我不确定,”菲丽莎实话实说,她只是刚接触萨菲,也不好断言具体时间,“关键还是看萨菲。” 弗雷德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如果萨菲一辈子都不愿意见我呢?” 这是在质疑她的专业能力了?菲丽莎脸上的微笑差点没保持住,硬生生地把“那您一辈子别见吧狗男人”给吞了回去。 “殿下您放心,”她只能捡好听的话来哄弗雷德,“您是萨菲的心结,也是她心结的唯一解,只是萨菲还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还请您耐心一些。” 弗雷德又何尝看不出来菲丽莎是在跟他打马虎眼,直接给她下了最后通碟:“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希望你有个好的答复。” 阶级大一级就压死人,更何况这还是王室,王国最高阶级,菲丽莎脸上保持这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已经在脏话连篇,看着弗雷德扬长而去的背影,她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王八蛋!” 前世那些妹子眼睛都是瞎了吗?这么个混账到底是哪里值得喜欢了啊?她有朝一日若是能够穿回去一定要给这个游戏差评! 扛个麻袋 菲丽莎很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她所有的暴躁的想揍人的情绪都被排解掉了,也是穿到这边养优处尊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连脾气都养了出来,曾几何时她也是个稳如泰山的性子。 亚瑟已经等在家门口了,见他俩回来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当丞相府的下仆前来传话的时候,男爵府的人都吓了一跳,菲丽莎也觉得奇怪,萨菲昨日明明还很冷淡的,今天怎么突然派人相邀? 但是时间不等人,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对视一眼立即做出决定,匆匆收拾过后便随着人去了丞相府。 亚瑟扶着菲丽莎下了车,阿萨勒兹去停把马车停好。 “大小姐。” 菲丽莎应道:“怎么了?” 亚瑟有点担忧:“您和阿萨勒兹起冲突了吗?我看他神色不是很好,似乎在生气。” 咦?菲丽莎有些吃惊,回来的路上她都有跟阿萨勒兹说话,他说话方式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没听出他生气了呀。 但是她又说不准,语气是可以装出来的,她在马车车厢里,没看到阿萨勒兹的脸色,连亚瑟都看出来他生气了,神色上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菲丽莎提着裙摆往停马车的后院跑过去。 阿萨勒兹在后院的马厩里喂马,听亚瑟说过他刚开始时动作是很生疏的,一看就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的,但是他学的很快,现在他的动作已经流畅又好看了。 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阿萨勒兹皱眉:“大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菲丽莎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桶和草料,凑到了阿萨勒兹面前,仰头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好像是有点在生气,连眉心中间都拢出一道褶,垂着眼睛看她,什么话也不说。 虽然阿萨勒兹才来家里没几天,但是执事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懂的规矩他一个不落,甚至还会出言教训菲丽莎的不规矩,现在菲丽莎靠他这么近,他都一言不发,显然不正常。 菲丽莎确定了,他的确是在生气。 她拉住阿萨勒兹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讨好地笑:“我来看看你呀,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阿萨勒兹是什么人,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有口无心。 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大概还认为自己做的倍儿棒,他的担心他的忧虑在她眼里估计都是笑话。 “大小姐没有做错,”他开口,语气硬梆梆地,根本听不出语调起伏,“主子的决定,我没有资格进行评价。” 她贯来不喜主仆的界限,被人高高供起,只觉得高处不胜寒,听他这么说心口一跳,脑海中迅速思索起怎么把人安抚好。 菲丽莎尝试跟他讲道理:“你先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因为你拉我走的时候我没跟你走吗?可是那个时候硬要走不合适呀。” 她觑着阿萨勒兹的神情,见他眉头都没动一下便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她绞尽脑汁继续想,她不记得阿萨勒兹今天还有什么情绪激动的时候了。 阿萨勒兹在菲丽莎停下来的时候也意识到他们这么走了不妥,所以这件事上他没有生气,只是防备,防备萨菲又抽什么风把她拖下水。 外界的危险和麻烦他都能够抵御,也有那个自信能保护住她,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自己往危险里跳。 弗雷德给菲丽莎的时限是两个月,要是她没能做到呢,弗雷德会把她怎么样,阿萨勒兹不敢想。 魔王和王太子,身份上其实没什么差别,所以他太了解他们这种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更何况菲丽莎只是个男爵女儿,弗雷德想收拾她简直轻而易举。 见她还在冥思苦想,阿萨勒兹丧失了耐心,甩手就走。 “唉唉!”菲丽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然后整个人下蹲,一点都不顾仪态,反正是不让他走。 手臂上拖了一个重物,哪里走的动,阿萨勒兹只能无奈停下,训斥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大小姐,请您站好了,这样蹲在地上像什么话。” 这样的谴责的话反倒让菲丽莎感到亲切,于是再接再厉,她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萨勒兹:“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起来。” “我没生气。” 毫无语调起伏,一听就是敷衍。 菲丽莎:“你不答应我我就坐到地上,等你答应了我再起来。” 可是这能难得倒阿萨勒兹吗?对于这样小孩子赌气一般的行为,阿萨勒兹虽然从未碰到过,但有道是一力降十会。 “大小姐,得罪了。” 阿萨勒兹道完歉后,弯腰直接把菲丽莎扛上了肩头。 “阿萨勒兹!”菲丽莎尖叫,下意识地捶打着阿萨勒兹宽阔的后背,“你放我下来!” 阿萨勒兹充耳不闻,菲丽莎的那点力气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轻轻松松地扛着少女往宅子里走去。 菲丽莎气恼不已,明明看着是还挺瘦弱的,他是哪里来的力气把她扛起来。 亚瑟目瞪口呆地看着阿萨勒兹扛着菲丽莎走进屋子:“您两位这是?” “大小姐刚刚扭伤了脚。”阿萨勒兹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来照顾她就好。” 可是明明可以抱回来的……亚瑟看了看阿萨勒兹又看了看羞愤得把脸藏起来的菲丽莎,很会看眼色的退了下去。 客厅里只剩下阿萨勒兹和菲丽莎两个人,阿萨勒兹把菲丽莎放到了沙发上,为她整理凌乱的衣服与发型。 闹了一通,阿萨勒兹就算再生气,火气都卡在胸膛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憋的他难受。 菲丽莎乖乖巧巧地任由阿萨勒兹为她收拾,满怀期待地问道:“你消点气了吗?” 阿萨勒兹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果然,不是这么闹一闹就能让他消气的,菲丽莎叹了口气,拍了拍沙发:“你坐,我们谈谈。” “大小姐,这不行……”阿萨勒兹张口就要拒绝。 “闭嘴,”菲丽莎轻描淡写地道,“你少拿这一套来糊弄我。” 我错了,下次还敢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少女端坐在沙发上,眼眸里是阿萨勒兹少见的认真,或者说是阿萨勒兹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的郑重,这让他觉得……挺奇怪的。 在他的想法中,菲丽莎似乎应该就是那样的,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看人的目光总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把其他人统统挡在她的安全距离之外。 包括阿萨勒兹,哪怕他是菲丽莎物理距离上最贴近的执事,也从未被菲丽莎允许进入过她内心深处。 挺好的,阿萨勒兹对这样的关系感到非常满意,他不会在这里久留,最多待上半年,然后离开。 相交的两条线最后的结局就是渐行渐远。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毕竟菲丽莎的人生目标就是咸鱼,他只要保障好她的人生安全就问心无愧了。 结果她自己往危险里凑。 “所以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是不是。” 阿萨勒兹说,陈述句的语气,毋庸置疑的肯定,以及冷静下来的火气。 “我很好奇,萨菲·葛来亚到底是哪里引起了你的兴趣。” 是的,只有萨菲打破了菲丽莎眼底的那层薄膜,她甚至都没有做什么就让菲丽莎主动地向她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一点都不畏惧萨菲身上竖起来的尖刺。 菲丽莎眨了眨眼睛:“因为抱大腿很开心啊,萨菲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罩着我的。”把一个小狗腿应该有的样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么你就更不该得罪弗雷德。”阿萨勒兹平静地戳穿她话语里的漏洞,摆明了是不信,菲丽莎甚至从他的脸色里读出来了“编,你继续给我编”这么一句话。 菲丽莎努力保持微笑:“你就不能假装相信我一下?” 阿萨勒兹惊诧地看她一眼:“你要我对不起我的智商?” 菲丽莎马上服了软:“那你就当我没有智商好了。”总之只要阿萨勒兹不要再计较她挑衅弗雷德的事情,就算她把自己说成一个智障都可以。 她内心深处的那个理由是不能跟人说的,所以她害怕阿萨勒兹的寻根问底。 如果她是这款游戏的粉丝,她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她已经提前掌握了命运的走向,可惜的是她不是,并且她很抗拒提前被人安排好人生,所以她选择了反抗,要把原先规划好的命运轨迹打破得面目全非。 对于一个乙女游戏来说,有什么方法是比把原攻略人物都安排好对象更能显示出命运被打破了呢。 可是她总不能大大咧咧告诉阿萨勒兹:其实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游戏世界里,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游戏的角色。 那是会被当做疯子的。 “我看你的确没有智商,”阿萨勒兹根本没有顺着菲丽莎的服软而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而是开始借题发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两个月后你没有达到弗雷德的要求他会把你怎么办。” “不会怎么样啊,”菲丽莎很心大的安慰他,“弗雷德是个讲道理的人。” “你又知道了?”阿萨勒兹烦躁地皱起眉,“你怎么那么相信他?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阿萨勒兹,我跟你说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事关个人清白,菲丽莎立即澄清,“而且弗雷德殿下的好名声,就算我是在封地也有所耳闻呀。” 这话菲丽莎并不是在说谎,王太子的美名的确扬名全国,菲丽莎猜测这也是管理国家的一种手段,毕竟下任国主英明总比是个糊涂蛋更让人民安心不是,但说到底她对弗雷德最大的印象还是来源于前世各种各样的小论文。 弗雷德是个完美的人这个人设已经牢牢的占据了菲丽莎的脑海,她觉得弗雷德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 阿萨勒兹只觉得她天真的可笑,耐下性子教育她给她讲道理;“就算弗雷德不会明面上对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他稍微流露出一点对你的厌恶呢,你想过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吗?” 菲丽莎愣住,这种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她当然也有所了解。 “你将会在王城里的社交界彻底失去地位,不会再有人邀请你参加任何的社交场合,甚至没有人愿意再与你说一句话,连男爵这个爵位都岌岌可危,因为你,得罪了王族。” 阿萨勒兹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自以为是。 菲丽莎脸色一白。 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弗雷德。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掌握局面。 她以为她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因为她洞悉了命运,甚至她在干预命运。 但实际上,就如同阿萨勒兹所说,她在这个世界,不过同样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王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她置于死地。 是她犯了蠢,是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一个“高度”上俯视所有的人,她以为自己有上帝视角,但其实她也不过芸芸众生的一员。 看到菲丽莎的脸色都被自己说的话吓白了,阿萨勒兹不可避免地心软了几分,据他的了解,弗雷德的确是历年以来最睿智的王太子,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君主,但这并不是菲丽莎可以对他没有戒备之心的理由。 保持敬畏之心,人才能谨小慎微,不至于行差踏错。 “没事的,”他立即放轻了声音安抚她,同时承诺她,“我不会让你有事情的,别怕。” “我明白了。”菲丽莎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了心情,“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阿萨勒兹很欣慰,他家的大小姐,虽然人懒了点,不求上进了点,胸无大志了点,但至少很听话,这点比什么都好。 菲丽莎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行为,很老实地认错:“我下次一定会换一个更委婉的说辞劝说弗雷德殿下离萨菲远一点。” 就算不为了她自己,只是为了萨菲,她也必须让弗雷德与萨菲暂时保持距离,否则弗雷德老是在萨菲面前晃悠,她根本无法解开萨菲的心结。 那萨菲也太可怜了,明明和弗雷德彼此相爱,结果到最后就那样劳燕分飞,这又何苦。 阿萨勒兹所有的欣慰之情都被菲丽莎一句话掐断,他瞪着菲丽莎,恨不得拍案而起把她给暴揍一顿。 合着他刚刚那么长一段话都白说了不成? 来啊,怕你? 最后菲丽莎是被失去耐性的阿萨勒兹按着脑袋硬逼着承诺离弗雷德远一点的。 “有多远滚多远。”他咬牙切齿地强调,并且让菲丽莎跟着一个字一个字重复。 “您这是在骂人……我错了!”菲丽莎刚提出异议,后脑勺上就出现一股大力,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板,菲丽莎识趣地改口,“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看到弗雷德殿下就绕着他走可以吗?” 可以吗?勉勉强强可以了。 阿萨勒兹松开了手,头上的压力消失菲丽莎终于得以抬起头来。 “我的发型都被你搞乱了。”菲丽莎抱怨,就算不看镜子,她也知道此刻的她是个什么鬼样子,被阿萨勒兹扛进来的时候发型还只能说是微乱,而现在是凌乱。 阿萨勒兹找来了梳子为菲丽莎打理她的一头乱发:“如果大小姐能够早一点听话就没事了。”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在菲丽莎头顶灵活的移动着,一点也没有扯痛菲丽莎。 哪有主子听执事的话这种道理,菲丽莎这么想着,但是她嘴上却问着:“你是不是把《执事守则》给全部记下来了?” 《执事守则》是一本流传了很久的……职业教科书,据说有些家族的执事每年都还需要考试,范围就是这本《执事守则》,上面大大小小囊括了许多内容,据说是集无数执事心血的大成之作。 当然菲丽莎是没有看过的,她不需要看这些,但是她听别人炫耀过她家的执事亲手打理她的衣食住行,连女仆都不用,一言一行完全按照《执事守则》来,甚至贴身衣物都交给执事清洗晾晒。 阿萨勒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看过,记了一些。” 然后菲丽莎感受到阿萨勒兹的手从她的头顶上离开,她拿起镜子,侧过脸照了照被阿萨勒兹用一根丝带盘起来的长发,精致又不紧绷,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庄重。 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甚至比贝丽——家里最擅长梳发的女仆——的手艺还要好,可见他是有认真学习过的。 可是他并没有学会《执事守则》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服从。 他会在小事上处处体贴,询问过她的意思后再去传达命令,但是今天,他骨子里的专制还是暴露了出来。 他和弗雷德本质上其实没什么两样。 菲丽莎垂敛眼眸深思,大脑理智地收回了对阿萨勒兹身份的质疑。 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反倒会引起阿萨勒兹的警惕。 阿萨勒兹倒是没想到短短的一瞬间菲丽莎脑子里会转过那么多的东西,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毕竟他当时自报家门的时候用的是魔族一个早就埋藏好的长线,绝对是天衣无缝查不出什么纰漏来的,菲丽莎就算对他的身份再疑惑也没有什么办法。 然后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两人一前一后往餐厅走去,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揭开了餐盘的盖子。 满满一盘子的西蓝花。 菲丽莎脸色都要跟盘子里的西蓝花一个颜色,她倒抽一口凉气,蹬蹬蹬地后退三大步:“我不是很饿,就不吃……” “大小姐想去哪?”阿萨勒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菲丽莎不敢再动,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敢不听阿萨勒兹的话,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会听。 菲丽莎目不斜视,努力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不饿,你帮我吃了吧。” 她的胃口一直不算大,每日每餐也以蔬菜水果偏多,对于男性来说这些都是一口吞,根本不占肚子的。 阿萨勒兹往日里会把菲丽莎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并接收,但是今天他明明确确地拒绝了:“大小姐若是不喜欢,那我便让厨师换一份。” 菲丽莎急急地开口:“等一下!”由于前世的教养,她不习惯麻烦别人,再让厨师做一份也挺折腾的,而且这一份必然是要丢了,她实在做不来这种事。 阿萨勒兹拿盘子的手就停住了,他抬眼看向菲丽莎,见她气恼地咬着下唇,似是内心有极多的不情愿。 “我吃就是了。” 菲丽莎走到桌边坐下,一点没有淑女气度的把那些西蓝花囫囵地给吞了下去,嚼都不嚼,直接吞。 阿萨勒兹看得心惊,正要上前夺过菲丽莎手中的刀叉,却被菲丽莎一把推开,捂着嘴急急地往外跑。 糟糕……做的过了。 阿萨勒兹立即跟上,看她跪在小花园里的喷泉边上吐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后悔极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拿了对付蠢弟弟利未安森的法子来对付一个娇弱的大小姐,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跪在菲丽莎身边,体贴地送帕子送水给她拍着背顺气,温声问她好不好。 好一会,菲丽莎才平息下来,推开了阿萨勒兹伸过来扶她的手,自己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只是她吐了一场,站起来人还有些晃悠,阿萨勒兹想都不想就要把她打横抱起。 她本要推拒,但是想想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与阿萨勒兹起争执,便随他去了,只是要去哪里,她决定。 “去餐厅,”她说,“还没吃完饭。” 就在她刚刚趴着吐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清明,这饭菜定然是阿萨勒兹的手笔,他想做什么,想给她一个教训吗,告诉她不听话就要吃西蓝花,他凭什么这般做。 如果说吃西蓝花是阿萨勒兹给她的惩罚的话,那么她就是要证明给他看,不过是西蓝花,还构不上什么惩罚,她才不会惧怕这点惩罚就对阿萨勒兹言听计从。 她不愿让命运所摆布,费尽心思要去打破,自然也不愿让阿萨勒兹以各种手段使她听从他的话。 阿萨勒兹皱了皱眉,虽然不赞同,但心里有愧,还是依言把菲丽莎抱到了餐厅。 虽然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公主抱,但是菲丽莎的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如临大敌。 餐桌上原先的餐盘已经撤了下去,换成了菲丽莎喜欢吃的,只是这并没有让菲丽莎有哪怕一点点的高兴。 这定然是阿萨勒兹安排的,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这驭人的手段真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学来的,但不论如何他的行为都让菲丽莎感到很不愉快。 阿萨勒兹把她放在了座椅上,她挺直了脊背看向阿萨勒兹:“原先那份午餐呢?拿过来。” 去海底捞根针 菲丽莎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地把她厌恶的西蓝花给吞了下去,阿萨勒兹小心地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在一旁端茶倒水小心照顾着,好几次实在开口劝她别吃了,都被她无视掉了,机械地做着张嘴闭嘴咀嚼吞咽的动作。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是看着她这般逼迫自己不忍罢了,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菲丽莎在跟他传达着什么,但是他暂时想不通。 暂时把这点心思搁置在一旁,他看着菲丽莎终于把最后一口西蓝花吞下,把盘子从眼前推开,似是再也不想看到,他立即奉送上菲丽莎喜欢的花茶。 可是菲丽莎此刻实在犯恶心,什么都不想吃,看也不看阿萨勒兹一眼,径直地上了楼。 阿萨勒兹追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大小姐,下午的课还用去吗,不如在家休息一天。” 休息一天?菲丽莎终于舍得分一个眼神给了阿萨勒兹:“你是不想早日完成与弗雷德殿下的两月任务了?” 下午的风属性魔法课是菲丽莎唯一的能主动接近萨菲的时间,她自然不肯放过,毕竟就算没有弗雷德的两个月强制要求,她也想尽早把萨菲的问题解决。 菲丽莎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会,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才稍微平息一点,并且也快到上学时间了,于是菲丽莎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算着时间阿萨勒兹也该上来叫她了。 有人敲了门,菲丽莎让人进来,结果进来的不是阿萨勒兹,而是贝丽。 贝丽是位中等个子的女性,二十岁出头这样,最是爱笑,看见主子也习惯性端上一副笑脸:“大小姐,您起了,我来伺候您。” 菲丽莎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着贝丽把她上学的校服给找了出来,问道:“阿萨勒兹呢?” 贝丽爱笑人也爽朗,快言快语道:“他惹了大小姐您不高兴,正反省呢。” 听这话就知道是蒙人的,菲丽莎才不信,但是也懒得计较,抬手任由贝丽给她整理外套。 然而阿萨勒兹是真的有在反思,毕竟菲丽莎一定要吃完西蓝花的狠劲把他也吓得不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捉弄,他本意没想让菲丽莎吃这么大个苦头。 他其实没怎么和同龄的女孩相处过……连同龄的男孩也没有,除了一个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的蠢弟弟,两人打小你捉弄我一下,我揍你一拳这样子的长大的,一点小玩笑在阿萨勒兹眼里根本无伤大雅。 结果各人体质不同,阿萨勒兹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让菲丽莎躺了一中午也没有缓过来,上马车的时候脸色还有点青白。 阿萨勒兹瞅着更是愧疚,生平第一次主动的发自内心的做低伏小,嘘寒问暖,甚至在考虑翘了高级课来陪菲丽莎。 菲丽莎赶他走:“才开学第二天你就想翘课?赶紧走吧。” 阿萨勒兹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脑子里却是漫无边际地想开了。 其实她躺了一个中午,气性都消了,她本质上还是属咸鱼的,也不想跟阿萨勒兹去计较了,反正她感觉得出阿萨勒兹对她没有恶意,她好像也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正胡思乱想着,有一个人就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菲丽莎抬眼一看,便露出了欢喜的笑意:“萨菲。” 萨菲看着挺矜持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是那副高冷的模样,但是在看清菲丽莎的脸色后她皱了皱眉,关怀的话自然地脱口而出:“生病了?” “没有,”菲丽莎摇了摇头,“中午胃口不太好而已。” 她俩在低声交流,招来了不少视线。 在王都勇者学院读书的都是勋贵,再不济也是家里有钱的,社交圈里向来没什么秘密,只一个上午加中午,“雪山之莲”专门邀请了一个男爵家的千金去家里玩的事已经被传播得无人不知了。 现在两人表现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更是坐实了那流传出来的话,其他人看着就心思各异了。 这些年想搭上萨菲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成功的没有几个,结果一个男爵家的女儿,似乎什么都不做,只是厚着脸皮凑上去了一回就轻轻松松地让萨菲另眼相待,这可不就是让人眼红嫉妒。 两人没说多久便上课了,风属性的课程上完,下一堂是水属性的课,两个人一起从教室里走出去,到路口分手。 阿萨勒兹先是打量了一下菲丽莎的神色,见她虽然还是恹恹的,但是比中午看着好了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意讨好:“听说最近青桐大道那来了一个奇人,会不用魔力的魔法,但是只有中午那人才会出现,明天我带大小姐去看看?” 菲丽莎起了几分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起的,”见她起了兴致,阿萨勒兹也不免高兴,“正好明天上午只有一节课,我们上完课去青桐大道看看,看完在外面吃饭然后回来继续上课。” 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可是菲丽莎却皱了皱眉,阿萨勒兹虽然是好心,在哄着她开心,但还是不知不觉间带了强硬,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却根本没问过菲丽莎的意见。 于是她发了脾气:“不想去,不去!” 阿萨勒兹愕然:刚刚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说不愿就不愿去了呢。 换做其他人,比如他的那个蠢弟弟胆敢这么出尔反尔……别说了,直接抄家伙干一架吧。 可这是菲丽莎……阿萨勒兹瞬间就做出了妥协的决定:“好,那就不去了。” 见他如此好说话,菲丽莎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一些,明明他的安排很合理,自己为什么又要为了一点别扭的小心思去拒绝他的好意呢? 菲丽莎又改口了:“算了,还是去吧,我对你说的那个奇人还是挺有兴趣的,只是叫上萨菲一起吧。” 阿萨勒兹本来都接受了拒绝这个现实,还在考虑换个什么法子再哄菲丽莎,结果又听她改了主意,一时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玩他呢? 堂堂魔王殿下,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此刻他正被这海底针戳的有点懵。 初访青桐大道 由于这个世界的局限性,菲丽莎虽然在放学后在校门口等了一会,但是并没有等到萨菲,也无法使用电话之类的通讯工具,只能靠信件通讯。 晚上菲丽莎根据社交礼仪,给萨菲送了一张邀请函,邀请她明日共进午餐与一起去青桐大道寻找所谓的“奇人”。 是家里的一个男仆去丞相府递送的邀请函,很快就拿到了回复。 “承蒙邀请,不胜感激,我亦对您所说之奇人具有好奇心,明日上午我没有课程安排,将于校门口等待您。” 虽然回复的中规中矩,并没有感受到其亲近之意,但是那是萨菲啊,王都的“雪山之莲”,其他人连邀请她的底气都没有,更何况得到回复。 所以第二天菲丽莎下课后,在校门口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 菲丽莎搭着阿萨勒兹的手上了萨菲的马车,而阿萨勒兹则骑上了丞相府为他提供的马。 这架势看着像哪家大少爷陪着家里姐妹出来逛街,自己又不想做马车选择骑马。 萨菲与菲丽莎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便示意马车可以走了。 “你家的那个执事,到底是谁?” 就在菲丽莎想挑起一个话题的时候,萨菲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菲丽莎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萨菲耐心地等待着她脑子转过弯来。 她在昨天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菲丽莎身边的这个执事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连带着菲丽莎接近她的动机她都拿出来反复思考了一遍。 但是无论怎么思考都有漏洞的地方,无法做到逻辑自洽,所以她放弃了思考……或者说换了一种战略。 她直接问了出来。 菲丽莎反应过来了,萨菲在问的是阿萨勒兹的来历,应该是对阿萨勒兹的身份起了怀疑。 “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清楚,”菲丽莎坦言道,“我是在从我家领地离开到王都的路途上发现的阿萨勒兹。” 这个答案倒是稍微超乎了萨菲的意料,毕竟这种随手捡来一个人就让他当贴身执事的事,在丞相府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或者说,稍微有点底蕴的贵族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因为执事是距离主子最近的一个职位,要是有人心怀不轨,主子怕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萨菲很快就给菲丽莎找好了理由:毕竟菲丽莎家的爵位也就十几年的时间,不知道这些“潜规矩”也正常。 “那他有没有说过他的来历?” 这个倒是有的,菲丽莎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复述之前阿萨勒兹的说辞。 阿萨勒兹自称是一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狸猫换太子”里的狸猫,被当成大家少爷养了十几年后阴谋败露,正牌“太子”找上门来,然后他这个冒牌货就理所应当的被扫地出门。 “我似乎知道是哪一家了,”萨菲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我听说过这件事,王都里也有很多人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 果然,八卦这种事是人类的本能,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但是萨菲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那都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这两年多他都在哪?” 菲丽莎有些难以启齿,小声而快速地咕哝了一句话,萨菲没有听清楚,她追问道:“什么?” 菲丽莎稍微把话说的清晰了一点:“牛郎店。”然后又马上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大小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脸色,这个冲击有点大,萨菲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能说的话。 良久之后,萨菲做出总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菲丽莎鼓掌表示赞同。 虽然听上去似乎天衣无缝,但萨菲并没有那么容易放下戒心,但是她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菲丽莎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天真的刚从领地回来的男爵千金。 关于阿萨勒兹所说的一切,她会派人去查证的,只是调查还需要时间,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她暂且先不打草惊蛇。 然后,马车停下来了,车夫扣了扣车厢上的小窗,然后道:“大小姐,我们到了。” 两个人同时向外面看过去,看见阿萨勒兹翻身下马,动作优雅又好看,看得出一定练习过很多次才这么驾轻就熟。 阿萨勒兹走过来打开了车厢的车门,扶着菲丽莎下了车,按照礼仪,他应该把萨菲一起扶下车才是,结果他转头就护着菲丽莎走远了几步,把车门的位置留出来,一点都没有扶萨菲下车的意思。 虽然萨菲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他扶着……但这么直接无视掉怎么看怎么火大。 好在丞相府的家仆很有眼色地上前把萨菲扶了下来,才没让萨菲一个人尴尬地下不来台。 但显然阿萨勒兹的这个行为引起了丞相府下仆的不满,只是这样的不满在萨菲的注视下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阿萨勒兹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只谨慎地抬眼打量四周的环境,低声嘱咐菲丽莎不要离他太远,未免突发什么意外他来不及反应。 “哪有那么紧张,”菲丽莎无奈地拍了阿萨勒兹一下,对他的担忧不以为然,“这里怎么说都是王都好吗,治安不可能太差的。” 萨菲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道:“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毕竟我也曾听闻过这一带,偷儿甚多。” 菲丽莎理解地点了点头,因为制度的局限性还有科技的落后,这个世界很多案子都只能成为悬案,并且只要时间足够,证据也可以被销毁,所以人只能做到尽量自我保护,无法寄希望于侦破案子。 “但是你也不要担心,”萨菲安抚地对菲丽莎笑了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毕竟偷儿犯到她手上,也算是自投罗网了。 甚至他们在这里站着她都能感受到好几道意义不明的目光在往他们这边张望,也许是在估计他们身上所携带财物的价值以及下手的难度。 比起这条街区上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隐匿者,她更想知道菲丽莎的执事是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会提议来这种地方,如果她不曾跟过来,他会对菲丽莎做什么。 在魔法的世界里变魔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一行一看就不是应该出现在青桐大道上的人沿着道路走了几步,一座小型的广场映入眼帘,这座广场是呈现一个三环圆环形,内环低,环与环之间有半米的高低差,很适合作为露天演出的场所。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人在这个广场上做着表演。 身为贵族,是不能与庶民同坐的,菲丽莎和萨菲只能站在高台上,丞相府的下仆和阿萨勒兹围绕成一个圈,把两位小姐保护在其中。 中午的日头大,一行人走到树荫下等待,菲丽莎发现树上挂着一个木牌,她指着木牌道:“这里还有演出表。” “应该是流浪演出者进行协商后定下了表演的顺序。”萨菲看了看木牌,现在是吟游诗人手风琴的表演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结束,而下一场表演是“秘法表演”。 可以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在广场上就坐了,但显然观众们对于手风琴的演奏兴趣缺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广场上至少有一半的人在打哈欠,昏昏欲睡。 菲丽莎对此刻的演奏者抱以敬意,他居然还能表演的下去,甚至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之中,真是了不起。 很快,手风琴的演奏就结束了,观众们立即送上了热烈的掌声,也许是在欢送这位演奏者的离去。 在这位演奏者离去后,气氛随之一变,观众们的精神都振奋起来,开始交头接耳或者发出欢呼声。 一个削瘦的男子缓缓地走入广场的中心,同时向四周挥手致意。 “来了,来了!”菲丽莎有些好奇,她仔细打量这“秘法师”,只觉得这个人相貌平平,属于丢进人海里一个转眼就找不到的那种人,或许是人不可貌相,他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吧。 但是当这位“秘法师”拿出他的道具的时候,菲丽莎脸上的笑容微妙的僵硬了。 屁的“秘法师”啊,这人搁她上辈子就是个骗小孩的魔术师,还是那种在大街上展示魔术分分钟就会被没眼力劲的小孩拆穿的那种。 可是很显然这个世界并没有魔术这种东西,上辈子唬小孩的玩意这辈子轻而易举地让成年人们感觉到了神奇,并为之欢呼。 她觉得看平民为的夸张表情比看魔术表演有趣多了。 而且这是阿萨勒兹废了一番心思为她找来的课余节目,若是表示出嫌弃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再者,这位魔术师进入表演状态后,原先平平无奇的脸上开始做出各种滑稽的表情,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路人甲变成了一个谐星,配合他在菲丽莎眼里拙劣的魔术表演,倒也有那么几分有趣。 所以她开始笑起来,这对她来说很容易,因为魔术师夸张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而且她本来也就是一个笑点很低的人。 什么空手变鲜花,两个封闭的铁环连接在了一起。 只有魔术师想不到,没有她前世见不到。 魔术表演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很快魔术师开始进行谢幕,而观众们纷纷慷慨解囊进行打赏,菲丽莎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点零钱交给阿萨勒兹,让他放到魔术师面前的那个铁盒子中。 “大小姐,”阿萨勒兹有点不情愿,他看着菲丽莎,眼眸中带着几分的歉意,“这是一个很拙劣的表演,是我的失误,我应该打探清楚情况再带您过来的。” “没有的事,”菲丽莎一点都不在意,“我看的很开心。”眼看魔术师快要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她又催促道;“你快去呀。” 阿萨勒兹这才领命,他走到魔术师的面前,弯腰把零钱放到了铁盒子中。 几张零钱里夹了一张纸条,然后阿萨勒兹就站起身走了,而魔术师等阿萨勒兹把纸币放下后就关上了铁盒子,把广场留给下一位表演者。 菲丽莎和萨菲在阿萨勒兹回来之后,便回到了马车上,准备去预定好的饭店吃午餐。 “你不应该给他赏赐。” 等马车启动后,萨菲对菲丽莎说:“那是个骗子,他所谓的秘法就是一场骗局。” 再没有谁会比菲丽莎懂得这个事了,她很了解所谓的“魔术”就是用道具和一些心理暗示造成的骗局。 “萨菲真是温柔呢,”但是菲丽莎却感叹着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我果然好喜欢萨菲。” 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打的措手不及,萨菲涨红了脸,冷着语调呵斥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菲丽莎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萨菲,“萨菲本来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我这是一个骗局,但是却到了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说,这不是温柔又是什么呢?” 萨菲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菲丽莎,只固执地重复:“你搞错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温柔这么美好的词汇,她怎么配拥有呢。 菲丽莎没有强求,她笑了笑,回答了萨菲之前的那个问题:“我知道那是一场只要知道原理就连三岁的孩子都欺骗不了的小把戏,可是那很重要吗?” 她抬起头,然后突然模仿那个魔术师做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但是这个表情太丑了,萨菲被吓到了。 菲丽莎懊恼地说:“你看,我就没办法做出那个让人笑起来的表情。” 萨菲无语地看着菲丽莎:“就因为这个,这就是你忍受自己被骗的理由?” 整个王国的人都知道宰相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他的女儿萨菲受到他的言传身教,做事风格也很一板一眼。 菲丽莎说:“我并没有忍受什么,我给他的是他让我感觉到开心的报酬。” 这对于萨菲来说是很难理解的话,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了,她都忘记她上一次开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菲丽莎夸她是个温柔的人,可明明菲丽莎才是最温柔的那个人啊,萨菲心想,只有像菲丽莎这样温柔的人才会愿意靠近总是被人畏惧又在内心默默嫌弃不近人情的她吧。 见萨菲的情绪陡然间仿佛低落了下去,菲丽莎有些慌张:“对不起萨菲,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萨菲看向菲丽莎,她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浑身是罪孽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和这么温柔的女孩做朋友吗? 黑夜中会晤 是夜,整个王都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静悄悄的夜里总是有人在伺机而动。 阿萨勒兹自这样一个再平常无过的深夜里睁开了眼,凝神静听后确认男爵府的所有人都睡下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在空中勾勒起了魔法阵。 这是暗魔法中的沉睡咒,使用过后中咒者就算是天打雷劈也不会醒过来。 阿萨勒兹内心浮现起几分愧疚,虽然这个魔法对身体没有很大的影响,但会让中咒者第二天精神会有一些萎靡,感觉像没睡醒似的。 就这一次。 沉睡咒施展后,阿萨勒兹踩上了窗台,施展高级风魔法——御风术,身体便轻松的飘了起来。 飞到目的地后,他慢慢地落地。 这里是他们白天才来过的表演者的广场,因为已经是深夜所以整个街区都是黑暗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如果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但是对于暗魔法的修行者来说,黑暗真的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了,阿萨勒兹的双眼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能看清东西。 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一个人的人影,他不耐烦道:“还不出来?” 有个人从树后面转了出来:“诶呀呀,居然真的是殿下。” 他嬉皮笑脸的,说话语气也很不正经,阿萨勒兹说:“罗伊,你还是这么无聊。” “殿下,您怎么能说我无聊呢,那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秘法呢。”罗伊走到阿萨勒兹身前,单膝跪下行了礼。 阿萨勒兹等他起来后说:“带路,去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是。” 两个人七拐八绕地走进一条窄小的巷子之中,然后从爬上了巷子高墙上的一扇窗户。 罗伊用火魔法点亮了蜡烛,烛火瞬间燃烧起来,烛光照亮了罗伊带着兜帽的面容。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就是白天在广场上做魔术表演的魔术师。 “委屈殿下了,”罗伊把蜡烛放到桌上,踢了踢散落在脚边的箱子,对于满室的狼藉一点都不在意,“我这里有点乱,毕竟我每天为了生计忙活奔波,没有空收拾。” 面对乱的无从下脚的房间,阿萨勒兹觉得自己不能对他的下属智商报以任何的期待,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地上的杂物便漂浮起来露出一条路来。 阿萨勒兹坐到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床铺上,罗伊就拖了室内唯一一张椅子在阿萨勒兹面前坐下。 罗伊先关心了阿萨勒兹这段时间的情况:“殿下最近过得怎么样,知道利未安森殿下取代您成为魔王之后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过得挺好的,”阿萨勒兹轻描淡写地说道,“蠢弟弟没有把我怎么样。” 罗伊有些愤怒:“利未安森殿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好了,他有他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他,”阿萨勒兹打断罗伊想说的话,“不要把我的事情传送回国内,我要看看他们要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罗伊是魔族安插在王都的情报头子,他不想传回魔都的消息,那魔都的人就会什么也不知道。 “谨遵您的吩咐。”罗伊行了一礼,“您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要交代是吗。” 当然,否则他完全可以不主动联系罗伊,只要他躲在男爵家里,罗伊就一定找不到他的。 “你们是不是对今年的答谢祭出手了?”阿萨勒兹问道。 当他看见萨菲那里摆着两样一模一样的胸针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魔族的手笔。 王国之所以会蒸蒸日上,是因为王族信任的宰相大人具有极高的能力,他协助王族把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只要王族还信任宰相,魔族就不敢轻易攻打人族。 魔族想让人族变得弱小不仅仅是为了想攻打他们,更是害怕人族太过强大,反过来被他们攻打。 罗伊承认了:“是的,我们想过很多破坏王族和宰相联姻的办法,但是弗雷德太难对付了,他的眼里除了萨菲·葛来亚外就看不见其他的女人,我也想不明白萨菲·葛来亚都对他那么冷淡了,他为什么还要坚持着婚约不放。” 阿萨勒兹没有兴趣听理由与过程,他说:“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两样珠宝都到了萨菲手上,她正在调查这件事,处理好痕迹。” 面对这个结果罗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这本来就是一步闲棋,有用最好,没用也无妨。 “殿下放心,整件事我们都没有插过手,只调换了两样珠宝的位置,导致他们被送去了不应该去的地方。” 阿萨勒兹点了点头,罗伊虽然看着一点都不靠谱,但实际上那都是他在外面的伪装,他其实是一个精明又谨慎的人,否则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对了,罗伊,你把我身份给安排好,萨菲·葛来亚已经在怀疑我了。” 今天骑马的时候他感受到有一股很强烈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他的大小姐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那就是萨菲,萨菲不会无缘无故地关注他,一定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他敢放任菲丽莎去查他的身份,因为男爵家权势有限,但是宰相家就不好说了,被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就麻烦了。 罗伊叹气:“又是萨菲·葛来亚,这个女人坏了我们多少事了。” 虽然他这么抱怨,但是罗伊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工作会是简单轻松的。 “哦,这可不是萨菲发现的,”不知为何,阿萨勒兹带着点炫耀的口气说道,“如果不是我家大小姐拉着萨菲去了白银大道,萨菲根本不可能发现你们的小动作,归根结底,是我们家大小姐的功劳。” 罗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萨勒兹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殿下,我忘记问了,”罗伊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上午似乎是和萨菲·葛来亚同时出现的,敢问您现在是……” 阿萨勒兹带着些嫌弃地看了罗伊一眼:“别给我提上午,上午你那个表演简直就是在丢我的脸,简直蠢透了,也就是我家大小姐善良温柔才不嫌弃,另外,离我家大小姐远一点,做计划的时候聪明一点别把她给卷进去。” 被逼着学习的苦逼 菲丽莎捻着法杖,有气无力地喊着咒语:“诞生于天地之间最自由的精灵啊,请您听从我的召唤——” “背错了。” 阿萨勒兹面无表情地打断菲丽莎:“不是召唤,而是请求,风精灵是最自由的魔法精灵,高傲不羁,怎么愿意听从你的召唤。” 说得好有道理,但是她一句都不想听。 菲丽莎发了脾气,“啪”地把法杖拍到了桌上,委屈地嚷嚷:“我不干了!练习内容根本就超纲了,这都不是初级课的内容。” 魔法咒语要用精灵语言吟诵,精灵语言复杂又拗口,她刚刚背的这么长段咒语已经算是中级课程了。 今天是休息日,阿萨勒兹没有放过她,而是逼着她练习魔法,菲丽莎觉得他是在拔苗助长。 她只是一个学习初级课的咸鱼,为什么要她做到她能力以外的事情。 阿萨勒兹捡起来被她扔到一边法杖,蹲下身子去看菲丽莎的表情。 她的眼睛有点红,似乎是委屈的狠了,阿萨勒兹看过来的时候还幼稚地扭过头,不愿给阿萨勒兹看。 除非阿萨勒兹跟她道歉,否则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但是阿萨勒兹会道歉吗? 怎么可能,在阿萨勒兹的认知当中,学习是个永无止境的事情,不学习就会被其他人赶超,被别人赶超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性命,只有拼命学习一切所能学习到的技能,才能让自己,也就是魔王活下来。 可是菲丽莎跟他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她无法理解阿萨勒兹所担忧的事情。 “我只是想你能尽快升级到高级班。”阿萨勒兹握着她的手掌,把法杖放到了她的掌心,“我很担心你,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的安全问题。” 阿萨勒兹身为魔王,他一向足够专制,他很少会去向别人解释些什么,他只需要别人对他绝对的服从。 菲丽莎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你要离开吗?什么时候?为什么?” 这个问题阿萨勒兹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避重就轻地道:“不,我不会离开的,但是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够陪伴在大小姐身边,我只是……想更好的保护大小姐。” 他说的情真意切,连自己都感动了。 果然,菲丽莎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的说辞所说服了,只是还有点不甘心地抱怨:“那你也不能拔苗助长啊,你都摧残我有十天了吧,都不能让人休息一下吗,学的内容太难了。” 十天而已……当然这句话阿萨勒兹并不敢说出来,体谅菲丽莎暂时难以接受这样难度的学习,他换了一个话题:“那今天上午的学习暂时告一段落,我为您准备了您喜欢的起司蛋糕还有红茶。” 他以为这样的甜食能让菲丽莎高兴,但是菲丽莎根本不吃他的这一套:“上午的学习到此为止,下午是不是还要继续学,我不学了!” 居然被你识破了……阿萨勒兹有些无奈,不由得心想果然还是自己过于心急了吗?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的那个夜晚说起。 他明确地要求罗伊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不得牵扯到菲丽莎,可是罗伊表示这不可能,只能尽力避免,但是安全避开是做不到的。 而且就算在一时之间避开,那也挡不住有心人拉菲丽莎下水,或者菲丽莎想不开再一次地往麻烦事里跳。 这件事这些天都快成了阿萨勒兹的心病,在这样的情绪催动下,他迫切地要求菲丽莎尽力提高自己的实力。 所谓官逼民反……当然,换一个词语或许会更加合适,总是就是那个意思,最后忍无可忍之下,菲丽莎终于开始反抗阿萨勒兹的斯巴达教育。 放松一个上午已经是阿萨勒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下午还想不学习?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亚瑟走入了房间:“大小姐,有您的邀请函。” 邀请函? 菲丽莎问道:“是丞相家的吗?” 亚瑟摇了摇头:“不,是骑士团团长家的大小姐送来的。” 骑士团团长家的大小姐?菲丽莎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么一号人,那么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给菲丽莎送邀请函? 顾不上斗气,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接过邀请函,递到菲丽莎手上。 “菲丽莎小姐亲启: 吾于今日下午三点,在我家花园举办一场小型茶会,希望您务必前来。 另:萨菲小姐我亦有邀请。” 菲丽莎脑海之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救了,她下午不用被阿萨勒兹压着练习了! 随之她又皱眉,不知道这场小型茶会是冲着她的,还是冲着萨菲来的。 但无论如何,既然和萨菲有关系,她就必须前往。 菲丽莎让亚瑟把回复函的信纸和笔墨拿过来,正要提笔写回复的时候却被阿萨勒兹按住了手腕:“大小姐,请稍等。” “怎么了?”菲丽莎抬眼看阿萨勒兹,见他眉头紧皱,神情中带着担忧,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阿萨勒兹并不想让菲丽莎赶赴这一场茶会,不比菲丽莎,他还算了解王都的贵族关系,而丞相和骑士团团长,两人一文一武,在许多政事上有着分歧,两家的女儿更是一个修习冰魔法一个修习火魔法,在阿萨勒兹看来,这场茶会一定是针对萨菲的一场……小姑娘之间的争锋斗气。 他家的大小姐,天真又没心眼,如果去了那样一个茶会,被人挤兑了保不准得哭着鼻子回家。 “您还是别去了吧,”他轻声地道,“那种场合不适合带执事,我担心您。” 菲丽莎摇了摇头:“不行,这个茶会,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 他眉眼一沉:“大小姐。” 菲丽莎竖起一根食指制止了阿萨勒兹想说的话:“我是为了萨菲去的,这位小姐专门在邀请函中邀请了萨菲,那她肯定是要针对我和萨菲两个人,如果我留着萨菲一个人面对……你还记得弗雷德殿下给的期限吗?” 从弗雷德给期限那天计算,已经将近过去半个月了,但是菲丽莎毫无进展,萨菲不知道为何,从那天一起去看过街头魔术表演后,就开始对菲丽莎冷淡下来。 本来菲丽莎和萨菲固定见面时间就只有风魔法低级课,但是每一次萨菲都会坐的离菲丽莎远远的,就算菲丽莎坐到萨菲身边,两人也说不上一句话。 萨菲这样子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还没有与菲丽莎相遇的时候,孤独冷漠刻意远离人群。 所谓的宿敌就是见面就要吵架 阿萨勒兹把菲丽莎送到了骑士团团长的住宅,看着菲丽莎再一次慎重地检查自己的妆容和服饰,确定没有什么地方出错,表情凝重得仿佛要上战场。 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认:“大小姐,真的要去吗?” 菲丽莎看向他,眼眸干净澄澈:“要去的,你不用担心我。” 她意已决,阿萨勒兹能把她怎么样呢,只得同意了,拿着邀请函递给门卫:“我们家小姐来赴约了。” 门卫打开邀请函看了一眼,便把大门打开了:“是菲丽莎小姐来了,请随我来。” 女孩间的茶会断没有让一个男子去掺和的道理,所以就算阿萨勒兹再怎么担心都只能在下仆的带领下去把马车停好。 而菲丽莎跟着另一个下仆往宅院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骑士团团长家的住宅。 比起丞相府的清静幽雅,树木成荫,骑士团团长家里并没有一个漂亮的小花园,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平整四方的平地,见菲丽莎好奇地往平地上看,仆人介绍:“这是练武场,每天早上骑士团的成员都会在这里练武。” 这位小姐还是个武力派?菲丽莎为自己的性命安全感到真切的担忧——她们不会嘴巴吵不过就动手吧? 屋子内部的装潢也与丞相府不一样,丞相府会在走廊,楼梯摆放绘画或者一些艺术品,但是骑士团团长在家摆放的是武器,虽然仆人强调这些都没有开过锋的,但菲丽莎还是选择敬而远之,还有看上去就能压死人的盔甲,菲丽莎真怕自己走到盔甲旁边盔甲就塌了。 然后一直走到了会客室的门口,菲丽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推开了大门。 ……并没有她所想象中一大堆女孩子聚集在一起、互相唇枪舌剑的情况,实际上会客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孩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等等……那好像是萨菲? 菲丽莎强行凝聚起来的气场瞬间消散,脸上迅速浮现出开心的笑容,提着裙摆向萨菲小跑过去:“萨菲,我好想你!” 对于萨菲这种常年自我封闭的人来说,含蓄毫无作用,直白的情绪表达才能把所有的感情传达给她,弗雷德就是太绅士了才这么久都裹足不前。 萨菲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似乎没有想到菲丽莎会在这里出现:“你怎么会来?南希并没有告诉我她也通知了你。” 菲丽莎眨了眨眼,南希就是发邀请函的主人,本来以为她和萨菲是合不来的两个人,但是听萨菲的口气,两个人好像还挺熟? “你和南希小姐是朋友吗?”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菲丽莎的内心是有一点开心的,因为有朋友等于萨菲愿意打开自己,接纳别人了,她和弗雷德的两个月的约定想必很快就能完成,她就不用听阿萨勒兹在她耳边叨叨逼逼提醒她远离弗雷德了。 “不是。” “不是。” 有两个声音进行了回答,一个是萨菲,还有一个从门口传来。 菲丽莎看向门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身材高挑而健美,比菲丽莎高了将近一个头,穿着轻铠保护着心脏等重要部分,小臂上有结实的肌肉,菲丽莎毫不怀疑她如果出拳,可以把一位纤弱的少女——比如菲丽莎——锤进墙体里。她的肌肤是甜蜜的蜜色,而她和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女孩子一样都是白瓷一般的肤色,显然南希这样的肤色是经过日久天长的日晒才晒出来的,菲丽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经过的那一片练武场。 萨菲看着这刚出现的女孩,语气中有不满:“你就不能衣着整洁的出现吗?” 南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活像一个低等骑士的装束,满不在乎:“啊,习惯了,不好意思,我懒得换了。” “不要给我习惯这种事情啊!” 菲丽莎惊奇地看着萨菲难得出现怒气这种情绪的脸,她不怕萨菲生气,就怕萨菲连生气这种情绪都展现不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希真的了不起,她们两个果然还是好朋友吧。 “不是。” “不是。” 又是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否定句。 咦? 她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了? 菲丽莎猛然抬头,正要表示歉意,萨菲已经开始为两人引荐了:“这是菲丽莎,我的……同学。” 然后指向南希:“骑士团团长的女儿,南希。” 菲丽莎立即行礼,等她站直后南希还礼。 但是南希还的是男子的礼仪——左手握成拳,置于右边胸口,微微弯腰——萨菲要炸了。 萨菲抽出自己的法杖,快速默念了一句咒语后,五六只冰锥在空气中浮现朝南希快速地飞去。 南希并没有反抗,而是以一个后仰躲过了这些冰锥,在菲丽莎残留的浅薄的前世印象里,这一招叫做铁板桥,对于腰腹力量和柔韧度的要求很高。 就在菲丽莎以为她们要打起来的时候,萨菲收回了自己的法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斥:“下次要用正确的礼仪打招呼。” 南希挠了挠乱糟糟的短发:“等我穿裙子的时候我会记得的。” “那你这辈子什么时候打算穿裙子?” “不存在的,下辈子吧。” 对于这样的唇枪舌剑菲丽莎逐渐感受到了习惯。 她想起来的路上阿萨勒兹跟她说过很多骑士团团长和丞相在国王陛下面前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往事。阿萨勒兹斩钉截铁地表示:也许是耳熟目染,也许是遗传,总之萨菲和南希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好。 “两位,”菲丽莎不得不略略提高声音打断她们两人,“很抱歉我必须打断你们……的讨论,可是我真的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被邀请到这里来。” 看到南希后,她就把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毕竟南希连裙子都不会穿,又怎么可能做出把一大堆女孩子邀请到家里搞茶会的事情,除了会让不穿裙子的她显得格格不入外还有什么作用。 所以,平白无故的、萨菲并不知情的把她叫过来是要干嘛? 弗雷德的亲友团 南希和萨菲对视一眼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停战,各自找了一处沙发坐下,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萨菲拿出两个首饰盒,就是菲丽莎曾经见过的,把她卷尽一切的万恶之源。 所以呢,这个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还特意把她喊过来一趟? “查出什么来了吗?”菲丽莎问道。 “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萨菲语气平板地说道。 果然,在这个没有监控系统的世界里,抓小偷,除非是抓个现行,否则根本抓不到人,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也正是因为找不到小偷,所以大多数的受害人对盗贼抱有极大的负面情绪,形容他们“跟魔族一样”。 这是最侮辱人的形容,在人族这边,不管有什么难过的事,被骗了骂魔族,被打了骂魔族,被绿了,更要骂魔族。 总之骂魔族总没错,与之对应的,魔族那边也是如此。 话题扯远了,菲丽莎极为疑惑地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放弃吗?” 反正肯定是抓不住嫌疑人的,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不然还能如何呢。 萨菲摇头:“不能放弃,因为这件事应该是魔族所为。” 菲丽莎悚然一惊,虽然她并不认为魔族和人族之间应该毫无理由地互相仇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看到人族要好脾气地容忍魔族的挑衅和算计,也一点都不想看到战争的发生,因为战争的开始意味着她那对迫切希望她建功立业的父母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丢上战场……她的人生目标是当咸鱼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一点都不希望这是魔族做的,语带希望地向萨菲确认:“确定吗,还是说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接话的是南希,“除了魔族,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费尽心尽要挑拨丞相和王室的关系。” 菲丽莎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这点。 她其实有猜到是有人在针对萨菲和弗雷德,但是并没有想到魔族身上去,准确来说是她回到家后因为和阿萨勒兹吵架就把这件事完全给忘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她这个底层贵族就不操那个心了。 涉及到魔族的话就必须严查到底了呢。 道理她都懂,可是关她什么事?她拿着这个问题问萨菲。 萨菲拿着这个问题问南希:“是啊,关菲丽莎什么事?” 而南希又看向菲丽莎,同样的疑惑:“对啊,关你什么事?”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她她看我,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然后同时陷入沉默。 “咳,”南希咳嗽一声,不得不站出来进行解释,因为菲丽莎是她邀请过来的,而萨菲并不知晓她邀请了菲丽莎,“是弗雷德殿下的要求,他说菲丽莎小姐也算当事人,应该也参与进调查之中。” 弗雷德是在给她创造机会,否则她天天都见不到萨菲怎么帮她解开心结呢?菲丽莎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于弗雷德不动声色地提醒与催促,菲丽莎除了服从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萨菲眼睫微微一颤,放在双膝上的手不由得慢慢地蜷缩握紧。 谁也没有发现萨菲的异常。 南希拿出一张王国的地图,平铺在桌子上,地图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线的中间还串了几个圈圈。 “这是?”菲丽莎知道上面的标记定然是有意义的,只是不知道这些标记指代的是什么。 “是紫荆店运送这批首饰时所经的路线,圆圈代表着他们曾在此地有过停留。” 的确,盗贼想要下手的话,一定是在把宝石送到紫荆店的路径途中下手的。 然后南希拿出另一张地图,上面同样有线与圈,但是路线却是与刚刚那张图完全不同。 “这是阿尔西弗西斯朗店的路线,两家在同一天运送货物,很巧是吧。” 这么一大长串名字的店就是白银大道那家珠宝店,因为没有店徽,所以店名是老板的姓,很不巧这位老板的姓有稍微那么点长,所以说菲丽莎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店名,每次都会取点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简称,这家店就被她简略地称为“阿尔店”。 两张地图经过交叉对比后发现,两条路线有相交之处,南希就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 菲丽莎看明白了,这些都是已经整理过并且加以思考的情报与结论,只是为了照顾她初来乍到,避免她一头雾水南希专门解释的,在解释期间萨菲一直都端坐在沙发上品尝着红茶,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我有个问题。” “请问。” “为什么是由我们来进行调查,”菲丽莎指了指自己,不解地提问,“当然,我并不是质疑南希小姐和萨菲的能力,只是觉得这件事也许交给丞相大人或者其他更有经验的人或许更合适。” 萨菲也好,南希也好,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年龄也才二十左右,甚至还在勇士学院上着学,把这项任务交给她们,实在是难度太大了。 “这您不用担心,”南希解释,“因为关系到魔族,所以王室已经知晓这件事,并交给王太子殿下处理,毕竟王太子殿下也到了该处理政事,并且组建自己班底的时候了,陛下也知道调查这件事很困难,所以只是想看看殿下的能力而已,萨菲作为当事人而且又是太子妃,殿下便把这件事交给萨菲负责。” 这倒是合理的,毕竟这个阴谋已经被戳穿,也已经没有影响了,拿来作弗雷德的磨刀石很合适。 “能够参与调查的都是未来王太子的左右手,老实说殿下会要求你参与进来我是很惊讶的。”南希说完看了菲丽莎一眼,却见她整个人呆滞住了,“你怎么了?” 萨菲同样也看过来。 菲丽莎简直无语凝噎,带着哭嗓开口问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成为下任国王倚重的对象,让她开开心心地做一条咸鱼不好吗? “你在说什么呢?”南希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这是荣耀啊,你不想要吗?” 她不想要啊。 可是她不敢说,南希的潜台词就差说她不识抬举了。 所以她只能含泪点头:“没有,我超想的。” 南希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不会真香的,绝对不会 两条路线相交的地方是最可疑的,必然是要去调查一番,接下来三个人就什么时候去,怎么去,以及怎么调查进行了一番讨论。 这就是萨菲的主场了,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和丞相的女儿,有些东西是从小开始学习的,所以南希和菲丽莎完全只有听的份。 萨菲把她的安排全部说完后,已经是口干舌燥,便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南希听得头晕脑胀,脑海中被计划一二三四五给占据,见萨菲终于停下,便迫不及待拍板:“好的,我们就按计划行动。” 萨菲冷笑:“那你把我的计划重复一遍?” 南希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不是都说好了你负责动脑,我负责动手吗?” 萨菲:“没有这样说好过,谢谢。” 眼看两个人又要旁若无人地吵起来,菲丽莎立即打断:“萨菲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这么多计划记起来也实在有些难度,而且如果事发突然,我们很难按照计划一项一项行事。” 南希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我知晓,”萨菲自然也有考虑,不过她也还是坚持,“但是计划也是必须要有的。” “那也不用那么多啊。”南希嘀咕。 菲丽莎再次圆场:“我们把计划修改整合一下就好了。” 热闹了半个下午,终于把所有行动计划定下来,萨菲把所有散落的纸张收拾整齐,递给南希:“烧了。” 南希念了一个简短的咒语,手上的纸张便自燃起来,萨菲检查过后确认没有什么东西遗留后,很严肃地看向菲丽莎和南希两个人:“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可以跟其他人说,包括你的哥哥。” “知道啦,”南希比了一个“守口如瓶”的手势。 菲丽莎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事情不能告诉阿萨勒兹”,不由得就有一些犹豫。 但是南希连亲哥都被下了禁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吧,所以她也缓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南希很热情地邀请菲丽莎和萨菲留下来吃晚饭,却被两人同时拒绝。 “你家的晚饭连一点素食都没有。”萨菲一脸的嫌弃,“吃太多肉营养会不均衡的。” “谁光吃草就能饱啊,”南希对于所谓的“营养均衡”嗤之以鼻,“要肉,要肉你懂吗?” 菲丽莎并没有对南希家的饮食习惯发表意见,她只是想跟萨菲一起走走,毕竟她们也有将近十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下仆要领着萨菲和菲丽莎往门外走,萨菲拒绝了:“我知道怎么出去,你去忙你的事吧。” 下仆弯了弯腰,退下了。 菲丽莎知道萨菲有私密的话想跟她说,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期待着。 果然萨菲在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终是下定决心:“弗雷德殿下似乎很看重你。” 这是她在听到南希说弗雷德强硬把菲丽莎塞进“亲友团”的时候就冒出来的想法。 她帮着弗雷德殿下守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妻位置,也许真的是时候让开了吧。 婚约是最神圣的约定,不可轻易废弃,除非有一方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否则就要一直保持下去,随随便便背弃婚约将会永远失去结婚的权利。 无法挽回的错事不是问题,她已经做的够多了,但问题在于她与弗雷德殿下的婚约失效后,殿下的新婚约者人选。 王都大部分的适龄女孩她都比较过,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她总是能挑出那么一些毛病,然后判定她并不适合成为太子妃。 可是菲丽莎……虽然出身低了些,修习的魔法层次不够,性格天真了一点,作为太子妃欠缺的知识多了一些,但是她足够的温柔啊,连对街头那样明摆着就是糊弄人的骗子都那么温柔,这点品质比什么都重要。 菲丽莎和弗雷德,都是那么温柔的人啊,就算被她那么糟糕的对待了还是对她报以善意。 如果让菲丽莎知晓萨菲内心所想,会很想怒吼:这完全就是萨菲的个人滤镜太重了好吗!她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 但是菲丽莎并不知道,可是她对于某些事情,比如把她和原作中男主一起绑定,特别敏锐,闻言立即道:“我跟殿下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可以培养关系啊……萨菲心想,可是这句话她实在难以说出口,而且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从她开始听到南希说弗雷德殿下指名要菲丽莎加入时就开始痛,这样的痛仿佛在阻止她一样。 她果然是个肮脏自私,跟魔族一样的人。 菲丽莎看着萨菲一脸泫然欲泣,虽然只是眼眸里出现了点点水光,但还是把她吓得不轻。 她想起那个一定会出现的独角兽胸针,莫非这又是不可抗力的安排?上天注定男主一定会对她抱有好感? 菲丽莎内心是日了狗,恨不得指天发誓她真的真的对弗雷德一点兴趣都没有,那种外表看着翩翩如玉,实际专横霸道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喜欢啊,更别提弗雷德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萨菲好吗? 她们快走到大门口了,菲丽莎都可以看见自己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阿萨勒兹一定在等着她了。 啊……她想到可以打消萨菲内心担忧的办法了。 这里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阿萨勒兹不可能听得到她在说什么的。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家的马车,同时把她的执事拖出来背锅,掷地有声:“您放心,我就算是喜欢阿萨勒兹也不会喜欢弗雷德殿下的。” 因为风魔法的造诣很高,所以听觉很敏感的阿萨勒兹“唰”地看过来。 而菲丽莎浑然不觉地还在跟萨菲解释:“您放心好了,如果要我立即立誓的话也没有问题。” 别随便就立誓啊蠢货。阿萨勒兹在内心中咆哮,她到底知不知道誓言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如果做不到的话,是会被誓言的力量所反噬的。 萨菲也被菲丽莎这干脆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要立誓,千万不要……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好吗,不要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同时松了一口气,菲丽莎是害怕萨菲不相信自己,而阿萨勒兹是为了菲丽莎不用愚蠢的自己找死。 阿萨勒兹放下心来后,用阴郁的眼神扫了萨菲一眼。 都是萨菲.葛来亚的错,他早就说让菲丽莎离他们这些人远一点了,结果好了吧,差点把自己给搭上去。 王后殿下 萨菲的马车吱吱呀呀地碾过王宫前的石板地,停在了王宫的正门处,然后车夫给王宫的守卫展示了代表萨菲的证明。 守卫在检查后放了行,车子便穿过了王宫的花园,停在了正殿前,然后在宫廷女仆的带领下,走到一间书房前。 宫廷女仆叩响了书房的门:“殿下,萨菲小姐来了。” “请进。”温润好听的嗓音从门后传来。 萨菲走进房间:“殿下。” 弗雷德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站起身来迎接他的未婚妻。 他的脸上带着热切和喜悦的笑容,但是一举一动都显得小心翼翼,似乎在担心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会惹恼萨菲。 “萨菲想喝红茶吗?哦,最近王宫里多了一种花茶,是用百合花晾晒而制,你想尝一尝吗?还有再拿一些小蛋糕……或者曲奇会更好一些?晚饭你想吃什么,牛排还是鱼排,哦……厨师长好像已经定下今天的晚饭是羊排了,对不起,我应该先问过你的。” 一向冷静自持的王太子殿下在心爱的人面前时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连表达都变得语无伦次,他自己说了一会后也觉得十分尴尬,讪讪地闭了嘴。 “红茶和曲奇就好。”好在萨菲并不介意他颠三倒四的话,只冷淡地回答,“晚饭就不打扰殿下了。” 弗雷德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受伤的痕迹,但是又迅速调整好心情,转头跟守在一边的女仆吩咐了几句。 在他转头的时候,萨菲的眼里流露出极为浓烈的伤感。 她心爱的殿下啊,永远都那么温柔,即使她是个罪人也不会改变他的态度,污秽的她又怎么配站在这样高贵又毫无污点的人身边呢? 可是她想到菲丽莎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她又悄悄地把那句“您觉得菲丽莎怎么样”给咽了回去。 就让她贪婪地、自私地、再拥有殿下这份温柔一段时间吧,等她把菲丽莎劝说好以后,她一定会把太子妃这个位置交给更适合的人。 “殿下,我是来跟您汇报情况的。”萨菲轻咳,把话题拉回她今天过来的正题上。 弗雷德会意,清空了房间,示意萨菲可以继续说了。 萨菲拿出一张地图,展示给弗雷德看:“您看到地图上的标记了吗?那个‘x’型的。” 弗雷德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青铜大道?” 是的,一辆马车前往黄金大道,一辆马车前往白银大道,而它们的交点居然是在青铜大道,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巧合。 “你们要从青铜大道开始调查吗?”弗雷德点了点头,“需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在萨菲的计划中,她们的第一次调查是低调而不打眼的,“我们打算乔装成平民在青铜大道上逛一逛,问一问有没有可用的线索。” 微服私访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弗雷德已经把调查这件事的所有权利都移交给了萨菲,自然一切都以她的意思为准。 “那么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是的,殿下,那么容许我先告退。” 萨菲汇报完毕后便匆匆告退,快得连弗雷德都来不及挽留。 弗雷德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心灵都要随着萨菲而去,直到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呆滞的状态里惊醒。 “殿下,王后殿下来了。”宫廷女仆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弗雷德立即亲自去开门迎接母亲。 王后进屋后开始东张西望:“我听说萨菲来了,她人呢?” 任何人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都还是一个孩子,弗雷德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已经走了。” 王后端庄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然后慢慢地收敛,语音低不可闻:“我本来想与你和萨菲一起吃个晚饭的。” 弗雷德很内疚:“抱歉,母亲。” 王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但是她很担忧儿子现在的情况,而且萨菲也的确让这位好脾气的王后不满了。 “我亲爱的孩子,”王后抚着弗雷德的脸庞,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与萨菲的婚约,就算了吧。” 弗雷德了解他的母亲,虽然语气跟平常一样柔和,但弗雷德却在里面听出了果断,毕竟是王后,多年的历练让她刚硬果决,一旦做了某种决定,除非有足够的理由,否则很难说服她改变主意。 “母亲,”弗雷德急切地为萨菲辩解,“请再给她一些时间,我想她只是还没从被绑架这件事中走出来。” 萨菲幼年时被绑架这个事虽然是机密,但是弗雷德与萨菲是婚约关系,所以王室是知道的,本来丞相都要选择退婚了,毕竟女儿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找回来的希望太渺茫了,但是弗雷德坚持保留婚约,但是幸运的是,萨菲终究是被找回来了,据说是她自己逃出来的。 只是回来之后,就极为抗拒和别人有亲密关系的建立,连对父母的态度都在瞬间冷淡起来,起初大家不以为意,只觉得她遭受了那样的事情,性格有些变化是正常的。 “可是这都十年了啊,”王后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算是高山上的冰雪都应该被融化了。” 这的确是弗雷德内心的痛,也许萨菲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了,所以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让萨菲再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而且菲丽莎也承诺了她会帮萨菲解开心结,只要两个月,两个月而已。 “母亲,”弗雷德对王后露出哀求的表情,“拜托您,再等一等,至少……至少等到答谢祭结束。” 答谢祭还有一个月。 王后想了想,她也知道让弗雷德现在放弃萨菲不够现实,如果那么冷漠无情,就不是她的孩子了,也有违她与国王陛下的教导。一个月的时间来做缓冲,应该是足够了,而且答谢祭上,的确是需要一个“太子妃”来撑起场面。 所以王后同意了:“好,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你在这个月里想清楚,好吗?” 教你怎么追女孩 “备车,我要出门。”弗雷德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吩咐道。 “可是殿下,晚饭……”女仆有些犹豫,小心地劝说着,“您吃过晚饭再出门吧。” 弗雷德拒绝:“来不及了,我快去快回。”毕竟他现在一刻都不能等待。 主子执拗,女仆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按照弗雷德的吩咐,去办他所要做的事情。 弗雷德的马车停在一间很小的花园宅院门口,然后敲响了大门。 屋子的主人,也就是菲丽莎正在和执事一起吃着晚餐,亚瑟在这个时候急匆匆走进来,神情中带着点惶惑:“大小姐,来了一位客人。” 菲丽莎露出迷惑的神情:“我并没有收到拜访帖,是谁来了?”同时她也有些许的不悦,没有拜访帖便贸然上门,怎么说都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亚瑟苦笑:“大小姐,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对视一眼,亚瑟的态度很不对劲,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如此慌张? 等到了会客室一看,别说亚瑟,连菲丽莎都吓得差点腿软,多亏阿萨勒兹在她背后一把把她托住,她惊慌地问道:“弗雷德殿下?为何您会在此?” 弗雷德起身向菲丽莎致歉:“抱歉,学妹,事发突然,打扰到你十分抱歉。” 菲丽莎那里敢对他生气,连忙摆手说道:“您言重了,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个鬼。 说实话,她一看到弗雷德,脑子便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应付还是要应付的,菲丽莎比了一个手势:“殿下,您先请坐,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讨,或许您需要我把萨菲一起邀请过来?” “不,不能让萨菲过来!”弗雷德立即拒绝了,甚至在提到萨菲的时候他的情绪有那么稍微的反常。 菲丽莎确定了,弗雷德来找她跟萨菲有关系,莫非是来提醒她两个月的期限的?但这并不值得弗雷德专程跑一趟,还如此急切得甚至做出失礼的行为。 一定是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大事。 弗雷德满怀歉意地道:“学妹,很抱歉,两个月的约定,恐怕要提前一点了,我希望能在答谢祭前能解决萨菲的事情。” 本来还算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的菲丽莎猛然绷直了脊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弗雷德,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尖锐的质问:“为什么?” 站在菲丽莎身后的阿萨勒兹忍不住向弗雷德投去阴冷的一瞥,但他很快就把内力里躁动的暴戾的黑暗情绪给全部压下,毕竟是在弗雷德面前,他不能把自己魔族的身份暴露,否则菲丽莎就会面临危险。 “殿下,”菲丽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当然,”弗雷德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自然知无不言,“与我的母亲有一些关系,她对于这桩婚事并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若是无法互相喜欢的话,还是放手比较好。” 这是委婉的说法了,菲丽莎突然想起原作游戏中,原女主是得到王后的认可的,原因在于女主让弗雷德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从一个父母角度来说,孩子能够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王后对萨菲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弗雷德的喜欢才一直忍耐着,到后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更换未婚妻,王后当然会同意。 这件事又不能指责王后,毕竟萨菲那个态度……的确是让人心寒的,弗雷德坚持到现在,不得不夸一句真爱。 菲丽莎也不愿意半途而废导致功亏一篑,更何况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愿意看到萨菲和弗雷德落的一个黯然结局。 “殿下,容我失礼,”菲丽莎微微躬身,“我想请问,萨菲当年出事的时候,是否有受到什么伤害?” 其实她并不确定萨菲出过什么事,但是根据萨菲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定是人祸,而不是什么意外。 “没有,”弗雷德很肯定地回答,“我们请医师做过检查,萨菲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相反她被保护得很好。” 但是这并不能让菲丽莎感受到任何的轻松,她面色沉重地看着弗雷德:“殿下,有些时候伤害并不需要直接作用在身体上,身体上的伤害能够养好,但是精神上的伤害,也许一辈子都难以治好。” “可是,”弗雷德无法理解这个说法,“已经十年的时间了啊,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吗?” 别说这里的人,就是菲丽莎上辈子都有大量的人认为没有什么是时间洗脱不了的伤痛,如果有,一定是因为你太矫情。 菲丽莎作为专业人士,当然不认可这种说法,时间会淡化伤痛,但是想要得到真正的痊愈,一定要接受专业的治疗。 可是这个道理是跟弗雷德讲不通的,他难以理解,因为这个世界缺乏理论基础,她只能把应该怎么做直接告诉弗雷德。 “殿下,既然情况有改变,”菲丽莎摆出专业的姿态,敦敦教诲,“我想,您需要的是追求萨菲。” 弗雷德露出茫然的神色:“追求?如何追求?” 高高在上的王族,何曾需要追求过什么人,他只需要等待着,自然有人愿意来为他把什么都送上,更何况弗雷德从小就很优秀,是同龄人中的榜样,萨菲是他所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菲丽莎有没有经验,她拿着上一辈子的所见所闻开始胡说八道:“追求呢,最重要的是表白,您要告诉萨菲您对她所怀抱的感情,您的话语会成为她的力量,每天送她喜欢的礼物,不需要多贵重,但一定要体现殿下您的心意,当然送花也是可以的,总之,您要学会讨萨菲的喜欢。” 这是弗雷德从来没接触的领域,他努力记忆着,甚至还想借用笔墨做笔记,认真的态度让菲丽莎内心有一瞬间的发虚,毕竟她也是瞎胡扯的。 “我知道了,”弗雷德向菲丽莎道谢,“感谢您的指点,我会好好遵守的。” 可算是把这尊大神给送走了,菲丽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一歪,就倒在了沙发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阿萨勒兹俯身把菲丽莎从沙发上打横抱起,送她回房间时听她长叹一口气,似乎极为郁郁的样子。 “大小姐?”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菲丽莎眉眼中是驱散不去的忧闷,她把头靠在了阿萨勒兹肩上,抱怨着:“烦人。” 为什么要直面人生当鸵鸟不好吗 已是深夜,早就已经过了菲丽莎入睡的时间点了,但菲丽莎此刻正斜靠在床头看书,并没有半点睡意。 女仆贝丽轻声细语地劝说道:“大小姐,您该睡了。” “我睡不着,”菲丽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她看了看贝丽,“阿萨勒兹呢?他休息了吗?”或许找个人陪她说说话就好一点。 贝丽立即退出房间,把阿萨勒兹喊了过来。 阿萨勒兹正在和亚瑟一起检查屋子的情况,确认所有的房间都已经整理清洁完毕,在得到菲丽莎的传召后,阿萨勒兹迅速出现在菲丽莎房间门口。 “大小姐?”阿萨勒兹站在门口微微躬身,眼神规矩地盯着地面的方砖,不去看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的菲丽莎,“您找我吗?” 菲丽莎往下滑进被子了,指了指床边:“你过来,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阿萨勒兹的眼睛依然盯着地板,拒绝道:“大小姐,这不符合规矩。” “可是我现在睡不着!”菲丽莎发了脾气,用力地拍打着床面,“如果没有人陪我说说话,我就睡不着,如果我现在睡不着明天早上就起不来,如果我明天早上起不来,明天上学就会迟到!” 逻辑完整,毫无破绽。 阿萨勒兹直起身体,无奈道:“大小姐,恕我直言,您就算平时准时睡觉,早上也是起不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阿萨勒兹还是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处坐下,确认自己没有压到菲丽莎的被子。 “您想跟我说什么?” 菲丽莎在被窝里蹭了两下:“我在想萨菲……”她的声音从被单下传出来,听上去闷闷不乐,“我感觉我做错了事。” 在阿萨勒兹看来,她早在去丞相府的那一天便做错了事,但现在责怪她已经毫无用处,他只能尽力去安慰菲丽莎:“您不是已经把方法告诉弗雷德殿下了吗,相信他很快就能解决问题的。” 然而菲丽莎却摇了摇头:“没用的……不,不是没用,而是会对萨菲进行一个逼迫,也许会伤害到她。” 原本对萨菲的治疗应该是一个春风化雨的过程,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她能选择的,只有下一剂猛药,不破不立,把人逼到奔溃后一口气解决她的心魔。 这个过程必然是痛苦的,所以菲丽莎感到愧疚。 阿萨勒兹有些诧异,他看着菲丽莎在弗雷德面前说的头头是道,还拿出了不少“参考书”给弗雷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完全想不到菲丽莎是在忽悠弗雷德。 “他们以后会好吗?”阿萨勒兹轻柔地哄着她,“您都是在为他们好,他们一定会感激您的。” 在阿萨勒兹的哄劝下,菲丽莎慢慢地沉入梦乡。 确认过菲丽莎是真的熟睡后,阿萨勒兹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阿萨勒兹周身的气场迅速冷了下来,也多亏下仆们都去睡觉了,没人看到他这难看的脸色。 弗雷德和萨菲,真是天生一对,都使劲给他家大小姐添麻烦,祸害和祸害绑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出来祸害别人? 魔族天生的报复欲在他内心中涌动,阿萨勒兹恨不能现在给弗雷德和萨菲找上十个八个麻烦,把他们带给菲丽莎的所有苦恼与烦闷全部还回去。 可是最终他还是只能挫败地叹一口气。 他不仅不能这么做,他还得想办法帮菲丽莎把这事摆平了……至少要让她少点阻碍。 所以,他再一次地趁着夜色,离开了房间。 阿萨勒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上次罗伊带他去过的房间,他记得罗伊说过这段时间他都会在这里藏身。 他进入房间,看到罗伊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顿时他心生警惕:罗伊能被派遣来王都之中,成为探子的头子,怎么可能连有人进入他房间都毫无知觉呢? 只不过略一迟疑,背后就扑过来一个人,手执一把利刃,就往他背心里捅,竟是打算一击致命的杀招。 阿萨勒兹扭身避开,迅速地抬手招架,小声斥道:“住手!是我。” 攻势立即停缓,罗伊立即跪下赔罪:“属下不知是殿下……” “行了,”阿萨勒兹止住他这些客套话,他不是为了这种事来的,“我有事问你。” “殿下深夜来访,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罗伊问道,“还请吩咐。” “你最近有什么针对弗雷德和萨菲的安排?” 罗伊摇头,试探地问:“没有,殿下可是另有安排?”他知道殿下潜伏在一位贵族小姐身边做执事,而且这位小姐与萨菲·葛来亚交情极好,想来是殿下得到了什么他们还未探查到的消息。 阿萨勒兹说:“嗯,你别做多余的事。”说完后内心微微一叹,罗伊对魔族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他设计弗雷德和萨菲,目的也是为了离间王室和宰相,但是如果这么做,菲丽莎就要被卷进大麻烦之中。 若只是菲丽莎一人卷进麻烦之中倒也罢了,虽然这般说显得凉薄了,但是如果菲丽莎真的陷入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件中,阿萨勒兹定然是转头就把自己抽离出来,什么也不管,明哲保身。哪怕他欠了菲丽莎再多的人情,都能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因为他身上承担着责任,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的感情行事。 但现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罗伊也没有什么举措,所以此刻他交代下来,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而且罗伊要是知道萨菲有意让菲丽莎替代她成为太子妃,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将计就计,让弗雷德和萨菲的婚约彻底告吹。但这样一来菲丽莎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一定会被无数人瞩目,阿萨勒兹作为她的执事可以说是天生就绑在了一起,若是他魔族的身份被查出来,菲丽莎怕是连命都要丢了,而且就连他都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罗伊为了救他得折损不少人手,这就划不来了,所以这般算下来倒不如让罗伊按兵不动,先过这么一个月再说。 如果萨菲和弗雷德能在这一个月内真的作废婚约,那也不用罗伊再想方设法地破坏了,但这样一来菲丽莎有可能会被弗雷德找麻烦,阿萨勒兹只觉得左右为难,生平第一次地出现自暴自弃的念头,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便算了,等这一个月过了,再做打算。 追求 不过是个和往日并无两样的早晨,萨菲起床后刚收拾完毕,便听女仆来禀告:“大小姐,王太子殿下来了。” 萨菲眉宇微皱:“殿下怎么会这么早来?”如果没有急事,这么早来拜访是很失礼的,因为主人家肯定连早饭还没用,如果要先讲事情,就要耽误主人家的早餐时间,如果先让主人家去吃饭,主人家也会觉得受到冒犯。 “殿下有没有说过他是否吃了早饭?” “没有。”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来跟父亲商谈,萨菲吩咐道:“去帮殿下准备一份早饭。” 女仆欠了欠身:“夫人已经吩咐过了。” 萨菲点点头,站起身张开手臂让女仆服侍她换衣服,见女仆带着一脸的小兴奋,还有一点的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女仆似乎就等着萨菲问这句话,见她开口问了,便邀功一般地说道:“殿下还抱着一大捧的百合花呢,说是今早上才从王宫花园里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 萨菲失笑:“带束花又怎么了呢,殿下之前每次拜访都会带一些礼物过来。”两家有了婚约,弗雷德送东西就是表示亲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女仆快速地补充,“殿下特别强调花是送给大小姐的。” 萨菲依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于是笑了笑没再继续接话,让女仆把她银白色的长发梳理好后,便起身往会客室走去。 她本以为会看到父母与殿下同时在场,那样的话就算她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失礼,只需要安静地坐在一边就好。 但是只有弗雷德一个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宰相和夫人不见所踪,这让萨菲瞬间紧张起来,她站在会客室的门口,捏着门把的手慢慢地缩紧,强笑地问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父亲与母亲呢?” 弗雷德抱着花束站起身,微笑道:“他们有事先行离开了。”然后他走上前,把花束递过来。 萨菲只得接过来,然后转手交给女仆。 这个过程中萨菲都没有往花束上看一眼,仿佛这只是一个必要流程,完全不走心。 但是还有“善解人意”的女仆啊,接到花束的女仆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大小姐,一共是十三朵粉百合呢。” 了解一些基本花语也是贵族们的必修课,避免在人际交往中因为选花造成笑话,而十三朵粉百合更是基础中的基础。 十三朵粉百合的含义是:你是我暗恋的人。 这般赤裸而又直白的情意,就这么不加掩饰地盛放在萨菲面前,直让她措手不及。 萨菲嘴里发苦,她何德何能,得此深情厚谊? 最终萨菲只能艰涩地说道:“殿下费心了。”这般冷漠的态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殿下那么好的人,何苦来承受她的冷言冷语呢? 只是弗雷德并不以为意,这种情况菲丽莎昨天就有提醒过他,让他有一些耐性,不要操之过急。 “走吧,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上学。”弗雷德笑着转移话题,他的绅士风度让他看得出来,萨菲正处于一个为难的状态中,所以他选择了退让。 果然萨菲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一心想走到餐厅,因为父母此刻应该正在吃早饭,这样她就不必和弗雷德共处,但却没有留意弗雷德的话。 宰相和夫人也的确在餐厅,他们似乎和弗雷德达成了什么共识,看到弗雷德和萨菲两人出现后,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食速度,萨菲的汤还没端上来,他们便以吃好为由离开了。 萨菲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离去,自尊让她做不出请求父母留下的事情来,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位置上,食不知味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萨菲,”弗雷德好笑地唤了一声,在萨菲看过来的迷茫目光中轻声提醒她道,“你吃完了。” “没有……”萨菲刚想反驳,却见自己的碗的确是空了,这才意识到弗雷德说的是真的,只是刚刚她神飞天外,连吃下去什么都不知道,这可真的是丢脸丢大了,而且还是在弗雷德面前,她真的是太失礼了,萨菲瞬间无地自容。 “抱歉,殿下……” “好了,”弗雷德笑着打断她,“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是殿下的温柔了,萨菲自问易地而处,她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心平气和地宽容别人的错误的。 “多谢殿下。”她低声道谢,暗暗警醒自己不要再犯错误。 弗雷德看了看她的餐盘,已经空了,便站起身:“吃完了那便上学去吧,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有两节课的。” 萨菲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之前弗雷德说过什么,他竟是要亲自送自己去学校。 要和弗雷德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坐,萨菲惊得脸都快白了。 “殿下不用送的,”她说,眼带祈求地看向弗雷德,“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弗雷德在萨菲难得示弱的目光注视下,差点就想点头同意了,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甚至划过只要萨菲愿意以后一直用这样眼神看着他,命给她都可以。 但是他还是理智的,摇了摇头:“我也有事找学院校长,萨菲不愿意顺路搭我一程吗?” 这是他父亲教他的和宰相相处的办法,原话是这样的:“宰相虽然看着古板不知变通,但是他是最讲道理的,所以你不要跟他发生正面冲突,而是要讲道理。” 他想萨菲是宰相的女儿,应该也和宰相性子差不多,所以当他说出“要去找校长”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萨菲哑口无言,只得点了点头,允许他与自己同行。 在萨菲转过身的瞬间,弗雷德暗暗地勾了勾嘴角,为自己又能与萨菲再一次地独处而窃喜。 萨菲吩咐管家去准备马车,还专门强调了一下:“准备个宽敞一点的,不得怠慢殿下。” 管家看了弗雷德一眼,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便领命退了下去。 萨菲没有留意到管家和弗雷德之间的眉眼官司,她正低垂着头,不和弗雷德视线对上,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弗雷德不存在一样。 世界上无法隐瞒的事情 不论是弗雷德还是萨菲都是学院瞩目的对象,当弗雷德从带着宰相家徽的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引起了或多或少的惊叹与议论。 众所周知,王太子殿下和他的未婚妻的关系并不算和睦,不过是贵族之间常见的联姻罢了,当弗雷德走下马车还主动地伸手打算扶着萨菲下来的时候,更是惊得一群人下巴都要掉下来。 萨菲看着送到她面前的这只手,不知道该不该搭上去。 “殿下不必做这种事。”这种事本应该是侍奉的下仆或者执事做的,弗雷德身为王太子,做这样的事显得太殷勤了,好像是在讨好她一样。 弗雷德反问道:“不可以做吗?母亲都是这样搭着父亲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 可是国王和王后殿下跟他们又怎么能一样呢? 萨菲聪明地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如果她问了,弗雷德又会反问:“哪里不一样?”她总不能说他们之间的婚约迟早会取消的吧。 所以萨菲无奈之下,只能把手搭在弗雷德的掌心,让他扶着自己下了车。 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只觉得这两人般配又亲密,更别提弗雷德在萨菲站稳之后,还特意地为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而萨菲在他这么突然的举措之下红了脸颊。 本是清冷如霜雪一般的美人,突然浮现出艳丽的红色,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屏障立马被打破,展现出动人的光彩。 别说弗雷德,好奇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过路人也都在一时之间痴迷。 萨菲羞涩地垂敛眼眸,匆匆地敛裙行礼后便头也不回地逃离。 王太子殿下和萨菲小姐成了真正的情侣这件事瞬间在校园之中传播开来,菲丽莎刚进学院便听到无数人在议论此事。 恰好地是,她早上的第一节课是风属性课程。 她走入教室,看着萨菲坐在角落里,教室里的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但是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视线飘向萨菲。 弗雷德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到底是乙女游戏中的男主角,果敢坚定又富有行动力。 菲丽莎走到萨菲身边坐下,刚想和萨菲打一个招呼,却被她的失魂落魄给吓住。 萨菲的脸色白的不正常,嘴唇被她自己咬着,咬出深深的痕迹,整个人都陷入恍惚之中。 菲丽莎当机立断,立即搀扶起萨菲,半扶半拖着她往教室外走去。 就在菲丽莎碰到萨菲的一瞬间,萨菲就回过神来,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抬头看向菲丽莎,却听菲丽莎低声道:“你生病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萨菲本想要拒绝,但是她的确不想再继续留在教室里了。 每一个人都在讨论着她和弗雷德,每一句话都在说他们即将有一个幸福的未来,或许也有人在诅咒她和弗雷德的婚姻不幸,但那也是建立在她和弗雷德结婚的前提之下。 她无法在这种环境之下继续活动下去了,她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像每一个人都在笃定她会和弗雷德结婚一样。 所以她顺从地被菲丽莎扶着走了出去。 在门口她们遇到了导师文森特,菲丽莎给他解释了一下情况,文森特看了一眼萨菲惨白的脸色,同意了她们的请假。 于是萨菲和菲丽莎很顺利地离开了教学楼,但是她们的活动范围也只能在学院里,因为贵族小姐是不会需要用自己的双腿在外面的街道上走路的。 好在学院很大,跟菲丽莎前世的大学一般差不多大的面积,也有幽静的地方,很适合两个女孩说一些私密的话。 一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后,萨菲逐渐地放松下来,不再依赖着菲丽莎支撑,而是自己站直了身体,往某个方向走去。 菲丽莎看着萨菲的背影,这个女孩远比她所想象中的坚强,她已经从隐隐要崩溃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想必此刻正在思索她应该怎么办吧。 而造成萨菲现在处境的是她。 两个人在学院花园的角落里坐下,这个地方很好,花坛遮住了两人的身影,不用担心会被看见。 “我听说今天早上是殿下把你送过来的?”菲丽莎试探地提问,事实上,等她踏进学院的时候,流言已经发展成“萨菲和弗雷德难分难解,互相依依不舍地亲吻过后才分别”。 其过程坎坷跌宕,菲丽莎以为萨菲和弗雷德来了一场生离死别。 萨菲坦坦荡荡地解释:“殿下也要来学院,不过是顺路而已。” 这种话显然是借口,谁会相信呢,但这样一个借口对于萨菲来说,却能让她自欺欺人,给予自己安心。 菲丽莎打量着萨菲的神色,建议道:“如果萨菲觉得殿下的行为让您真的为难的话,您可以拒绝的。”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也是一种试探,菲丽莎正在反复探测萨菲的底线在哪里,她想知道萨菲能够接受弗雷德到什么地步。 这个道理萨菲何尝不明白呢,像弗雷德殿下那样温柔的人,就算被她拒绝了,也一定不会责备她的。 可是殿下在被她每一次狠心拒绝后,都会露出受伤的表情,然后她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罪无可恕的罪人。 她让殿下……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啊。 “为什么,要靠近呢,”萨菲喃喃着,“明明会被伤害的啊。”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因为喜欢所以才想靠近,哪怕会遍体鳞伤。 菲丽莎前世有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无法掩饰的,就是喜欢和咳嗽。 “萨菲在和弗雷德殿下相处的时候开心吗?”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就是相对坐着傻笑都会是开心的,如果相处的不开心,那么再多的喜欢都会被消磨殆尽,游戏里的弗雷德不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移情别恋吗? 萨菲本来想摇头,但是在犹豫很久之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即使内心藏有那么多的负担,但是在看到弗雷德那个瞬间,她的内心就会涌现出巨大的喜悦,即便这份喜悦在顷刻间就会变成痛苦,但她的确曾开心过。 浪子登场 弗雷德跟萨菲说要找校长也并不算是借口,他是真的要找校长,只是在找校长之前,去丞相府转了一圈而已。 校长与弗雷德还算有一些亲戚关系,他的妻子是弗雷德祖父的姐姐,从亲缘关系上来说,弗雷德应该喊校长“姑祖父”。 勇者学院是培养王国人才的地方,王室历来都十分重视,每届校长都或多或少跟王室有一些关系,这也是为了把学院掌控在王室的手掌心。 私底下弗雷德称呼校长的确是“姑祖父”,用来表示亲近,只是他敢这么喊,校长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出正儿八经的长辈派头,每次都客气地称呼他为“殿下”。 弗雷德是来找校长谈论新的魔法实验的研究经费的事情,这是国王派遣给他的政务,弗雷德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国王放心让他全权负责是因为跟他对接的人是自己家的亲戚,就算弗雷德出现了什么错误,校长也不会跟他计较。 但出乎校长预料的是,弗雷德处理的很好,可以说,就算是国王,也没办法做的比他更好了。 “殿下很优秀,国王殿下想来也会很欣慰。”校长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弗雷德,由于天天和学生打交道的缘故,他对优秀的年轻人一直抱有特别高的好感,更别提这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弗雷德笑了笑:“哪里,其实尤里也很优秀。” 他口中的“尤里”是大名是尤利西斯,是校长的小孙子,和弗雷德一起长大,算是弗雷德的表哥。 提起尤利西斯,校长的脸色立即变了:“别跟我提那个混账小子,要不是看在他是我亲孙子的份上,我一定把他打死。” 尤利西斯又做什么了?弗雷德好笑地心想,校长和校长一家都是温文儒雅的学士派,偏偏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尤利西斯,最喜欢就是和漂亮的女孩子交往。 “尤利西斯的治愈术是我们同辈之中最优秀的,”弗雷德笑着安慰气冲冲的老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说起这个,校长的脸色才好看几分:“哼,那小子也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了。”虽然他说着嫌弃的话,但谁都能从他话语之中听出自豪感,显然尤利西斯虽然生活作风让校长看不惯,但是他的能力却让校长又爱又恨。 说曹操曹操到,尤利西斯象征意义地敲了敲门,便推门进来了:“爷爷你在和殿下说我什么坏话呢?” 尤利西斯的确是一个美少年,半长的银发搭在肩上,显得放荡不羁,一双琥珀色的眼瞳随时随地地都在放电,衬衫扣子被他自上而下解开了三颗,露出了好看的锁骨与小半边的胸膛,领口与袖口都绣着精致的蕾丝,每一处都像是精心打理过,往外释放着荷尔蒙。 校长看到尤利西斯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道:“把衣服扣上,看你像什么样子,给我滚出去!”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就会认出尤利西斯也是原游戏中,可攻略的角色之一。 对于自家爷爷三天两头的叱骂尤利西斯已经习以为常,敷衍地应了两声便勾着弗雷德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滚了出去。 弗雷德无奈地跟着尤利西斯出了门,他看见尤利西斯在进门的时候就给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是他们从小约定好的手势,意思是“有话要说”,于是他也就不反抗跟着尤利西斯出来了。 尤利西斯在学院内是有一个秘密基地的,也算是校长的一点小特权,名义上这个小房间是校长的,实际上都是尤利西斯在使用。 “说吧,”弗雷德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尤利西斯,“找我什么事?” 尤利西斯笑嘻嘻地在弗雷德面前坐下,一脸的八卦:“我听说你今早和萨菲在校门口来了一场生离死别?” 弗雷德和萨菲分别以后就一直在校长室,哪里知道学院里流言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闻言一愣:“什么生离死别?” 尤利西斯本来也就是调侃弗雷德,见他一脸茫然,便问道:“你今天和萨菲一起来的学校?怎么,终于开窍了?” 弗雷德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别过脸:“什么开窍了。” “要我说,”尤利西斯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欣赏着全国闻名的王太子殿下的窘迫表情,“我早就说过你了,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端着了,一点都不主动,青梅竹马有什么用,你这张脸我都看了十几年了,腻都腻味了。” 弗雷德略带警告地看着他:“萨菲跟你不一样。” 尤利西斯很有自知之明:“她要是跟我一样你就等着哭吧。” 这句话弗雷德自然是同意的,但是他还是警告地瞥了尤利西斯一眼:“口无遮拦也给我收敛一点。” 尤利西斯抬高双手表示知道,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尤利西斯还是很了解弗雷德的,所以对于弗雷德突然的改变很是好奇:“你到底受了谁的建议,这个人我有认识吗?”能提出这样建议的想来是同道中人,尤利西斯还真的挺想见一见。 弗雷德皱眉,菲丽莎只是一个男爵家的女儿,和顶级权贵牵扯太深对她并不好,特别是尤利西斯还花名在外,万一涉世不深的女孩真被尤利西斯这张脸给骗了,他要怎么跟萨菲交代,毕竟萨菲从小就看尤利西斯不顺眼,总是多看一眼都嫌脏的态度。 “你别去招惹她。”弗雷德警告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眼睛一亮:“还是个女孩?” 弗雷德瞬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眼眸微眯,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尤利西斯立即识趣地表示自己不会再问了。 会审时度势一向都是尤利西斯最大的优点,不然他早就被他的爷爷奶奶亲爸亲妈给打死了。 但正如尤利西斯了解弗雷德一样,弗雷德也同样了解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唯一的原则就是不撩有主的,主要还是怕麻烦,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死对头。 弗雷德淡淡地提醒他道:“她最近和南希走得很近,南希身边要是出现了你不认识的女孩,大概就是她了。” 是的,尤利西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死对头,就是骑士团团长之女,南希。 “我懂了,我懂了,多谢兄弟提醒,”尤利西斯倒抽一口凉气,心有余悸,恨恨地道,“和那个母猩猩走在一起的,除了男人和另一只母猩猩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物种?我的天,两只母猩猩,太可怕,太可怕了。” 弗雷德忍了忍,决定还是不要解释了,就让他这么以为比较好。 一个罗里吧嗦的过渡章 下课铃声在校园的各处响起,萨菲和菲丽莎都有下一堂课,便都站起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刚刚的谈话并不算顺利,到后来不论菲丽莎如何旁敲侧击,萨菲都不透露半点信息,菲丽莎怕问的太明显引起萨菲怀疑便见好就收,之和萨菲聊一些轻松的事情。 反正她已经得到最重要的答案了。 当菲丽莎走到和阿萨勒兹约定好的等待地点时,阿萨勒兹已经在那等候,张望着她本来应该来的方向。 菲丽莎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逃课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但现在看到阿萨勒兹后,她很没出息地腿软了,欲哭无泪地缩在萨菲身后,她是真的很不想被阿萨勒兹盯着学习了啊。 “萨菲救我!”她苦兮兮地叫着,“阿萨勒兹就是个魔鬼,他肯定要罚我抄书的!” 对于菲丽莎家,执事地位比正经大小姐高这种事,萨菲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萨菲虽然讲规矩,但也知道别人家的家事是不好随意进行点评,就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了。 而且萨菲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主仆。 “没事的,”萨菲温和地拍了拍菲丽莎,“我去给他解释就好。” 两个人说话间,听觉敏锐地阿萨勒兹已经捕捉到了菲丽莎的声音,立即向这边看了过来,确定了她所在的方位之后,便走了过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眉头微皱,克制着自己把菲丽莎从萨菲背后拖出来的冲动,“您怎么会从这边过来?您没有上课吗?”后面那句话尾音稍稍地上扬,听着像一句质问,菲丽莎因为这句质问浑身一抖,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绵羊。 萨菲歉意地解释:“很抱歉,是我身体不舒服,菲丽莎带我一起请了假。” 阿萨勒兹点了点头,向菲丽莎招了招手;“大小姐,我们该去上课了。” 菲丽莎仔细地打量了下阿萨勒兹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在生气后才放心大胆地从萨菲背后出来,朝萨菲点头致意过后,两人便往下一堂教室走去。 只是在快走到教室后,他们两看到了弗雷德。 弗雷德似乎在刻意等着菲丽莎,见菲丽莎走过来后便打了一个招呼:“学妹。” “殿下,”菲丽莎提起裙摆行礼,委婉提醒,“上课时间快到了。”意思是有话快说,她没时间在这里磨叽。 弗雷德自然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说不了什么事,所以他笑了笑发出邀约:“那么,中午一起吃饭吧。”然后递给她一张卡,上面写着一个房间号,菲丽莎认得这是食堂的包间号,隐私性很好,一般人吃不起。 菲丽莎接过卡答应了:“好。” 这一堂课也过的很快,因为菲丽莎知道自己逃课了做错事了所以格外认真上课,时间就这么飞速地过了。 到了中午,她带着阿萨勒兹到了包间,敲门后,有一个人过来开了门。 菲丽莎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便退后了一步。 开门的是尤利西斯,菲丽莎最不想碰到的人,或者说没打算现在就碰到的人之一。 一个弗雷德已经把她搞得焦头烂额,再来一个尤利西斯,是真的觉得她现在还不够闹心是吗。 菲丽莎可没忘记,她的目标是把所有可攻略对象都和别人凑成一对。 看到菲丽莎,尤利西斯眼前顿时一亮:“啊,多么可爱的小姐,就像一只美丽的猫儿,看见你,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赞颂的旋律。” 菲丽莎记得尤利西斯是个奇葩,他的梦想是去当个吟游诗人到处流浪,与全世界的美丽小姐姐都谈一场恋爱。 这个奇葩人气还不算低,但是菲丽莎没有玩过游戏,实在不能从他的人物介绍上读出什么人格魅力来。 尤利西斯开口的那一刻,阿萨勒兹就把菲丽莎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阿萨勒兹自然也对尤利西斯这个人印象深刻,在他还是魔王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过这个人的资料,等进了学院后又听了更多他相关的传闻,对于这个人阿萨勒兹可以说是满怀警惕。 他家小姐又傻又单纯,被这个花花公子骗了怎么办?他还能暴露出魔族的身份把他揍一顿? “尤里,”弗雷德警告地唤,“别冒犯学妹。” “好吧,好吧,”尤利西斯把门打开,让出道路,“学妹快进来吧。” 菲丽莎走了进去,阿萨勒兹抢先为她拉开椅子:“大小姐,请坐。” 被阿萨勒兹抢走了卖弄殷勤机会的尤利西斯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坐在一旁,似乎是打算做一个背景板。 “其实约你过来,是有一点事想问,”弗雷德清润的嗓音响起,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所以只能向你和尤里请教了。” 向人请教还会请人吃饭,弗雷德还是挺会做人的,所以菲丽莎很爽快地就把今天得到的结论告诉弗雷德:“殿下接下来也继续这样做就好。” 尤利西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为了让弗雷德安心,菲丽莎告诉他:“萨菲跟我说,她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却足够让弗雷德整个人都闪亮起来,由于受到他情绪的影响,整个包间的光属性精灵开始活跃起来,这让阿萨勒兹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但是他只能默默忍耐。 “真的吗?”弗雷德兴奋地确认着,“萨菲真的这么说?” 萨菲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与此同时她还说了其他的一些东西,但是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弗雷德打击他的积极性,只要他知道他的追求行为对于萨菲来说有足够的触动就够了。 但是弗雷德所做的事情都是在逼迫萨菲,而萨菲迟早会被他的追求逼得喘不过气来,这个时候菲丽莎适时地递出倾诉的渠道,萨菲在精神崩溃下肯定会紧紧地抓住菲丽莎这根救命稻草。 虽然手段是粗暴了些,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这么办了。 菲丽莎微笑着空口画大饼:“我相信殿下很快就能如愿以偿的。” 某人真的很像跟踪狂你们不觉得吗 一连三天,整个学院的人都看着弗雷德和萨菲同进同出,两人婚礼时间都给八卦群众给定下了,甚至还有萨菲礼服的设计师,款式,细节等等都安排好了。 菲丽莎冷眼看着,萨菲快被这样的环境逼到绝境,整个人身上开始弥漫出一股负面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阿萨勒兹感觉舒服,但是他居然在人族身上感受到了亲近的同类气息,这太奇怪了。 难道人族也能学习暗魔法?阿萨勒兹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难以置信,毕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阿萨勒兹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因为他现在要面临的,是更麻烦的一件事。 菲丽莎要单独出门。 准确来说是拒绝阿萨勒兹的陪同,一个人前往南希家里做客。 这个要求太奇怪了,自从阿萨勒兹成为菲丽莎的执事后,除了一节风魔法课,其他时间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菲丽莎早已习惯了他的照顾。 突然说不要他陪同,独身前往,怎么看都觉得奇怪,所以他极为反对菲丽莎的这个行为,觉得菲丽莎肯定又是想往什么危险里主动跳了。 “能有什么危险啊,”菲丽莎予以坚决的否认,“我不过是去和南希、萨菲一起玩一天罢了,是去玩一整天呢。” 她刻意强调一整天,还利诱他:“所以给你放一整天的假好不好?你还没放过假呢。” 阿萨勒兹脑海之中只浮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是菲丽莎会承认她要去做坏事吗?怎么可能呢,所以面对努力摆出一副“纯良无辜”模样的菲丽莎,阿萨勒兹也没有打算戳穿她。 “好,我知道了,”阿萨勒兹决定静观其变,看看菲丽莎到底想做什么,“多谢大小姐给我放假了。” 见阿萨勒兹同意了,菲丽莎立即欢喜地笑起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生怕阿萨勒兹看不出来她是在糊弄人一样。 他的大小姐啊,总是这样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要怎么在尔虞我诈的贵族阶层里生活下去呢?他希望他的大小姐可以长进一些,又希望她可以永远保持这样单纯不谙世事。 肮脏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难能可见的纯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呵护。 “对了,大小姐,伸出手来,”阿萨勒兹对菲丽莎道,“我想送你一点东西。” 菲丽莎不疑有他地乖乖伸出右手,阿萨勒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手链给她带上,每个珠子都是黑色的,但却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看上去很漂亮,甚至还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 “你在哪里买的?”菲丽莎开心地晃了晃手腕,虽然她觉得这串珠子不算好看,但是这是阿萨勒兹送她的礼物嘛,当然要夸奖了,“我好喜欢,谢谢。” 阿萨勒兹轻描淡写道:“路上看到就买了。” 实际上这串珠子并不是单纯的装饰物,阿萨勒兹在手链上留下了暗魔法,可以在这一天之内一定范围内感应到手链的位置,除非菲丽莎把手链摘掉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菲丽莎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南希派过来接她的马车,而阿萨勒兹感应着手链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要脱离出他的感应范围后,他才从男爵家慢悠悠地走出来。 看似在大街上闲庭信步,但是阿萨勒兹一直和手链保持着极限距离,确保手链不会脱离出他能感应的范围。 一直在运动的手链突然减慢了速度并且缓缓停下,阿萨勒兹估算了位置,菲丽莎没说错,她的确是来了南希家里,但是既然是来南希家,又为什么不要阿萨勒兹陪同?毕竟就算阿萨勒兹一起陪着来了,只要菲丽莎说不希望他在场,他也只能乖乖到下仆的休息室中去等待。 所以菲丽莎就算到了南希家,也肯定是要转移地方的,这也是为什么阿萨勒兹一定要跟过来的原因,他真怕他家大小姐被南希和萨菲两个人联手卖了。 阿萨勒兹站在团长府的后门一处隐蔽的地方,感应着手链在小幅度的移动,渐渐地就固定了位置。 如果菲丽莎真的只是来喝个茶,聊个天,那他要在这里一直等着吗? 阿萨勒兹想了想,要是下午晚饭前菲丽莎还没离开,他就去敲门强行要求菲丽莎跟他回去就是了,总归他的大小姐还是很听话的。 但是并没有让阿萨勒兹等很久,菲丽莎带着的手链又开始移动起来,渐渐地在往阿萨勒兹这边靠过来。 不……是在往后门走。 阿萨勒兹退后几步,把自己藏在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不动声色地盯着后门。 按照贵族的规矩,贵族小姐是不可以自己走在街道上的,一定要有下仆跟随或者有马车接送,也正因为有这些条条框框限制,很多贵族小姐总喜欢偷跑出家门感受一下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感觉。 他家的大小姐,难道要跟萨菲和南希一起偷溜上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阿萨勒兹有一点放心,毕竟这些大家小姐就算跑出来也只是去逛一逛黄金大道或者白银大道罢了,黄金大道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白银大道也没有什么危险……嗯? 阿萨勒兹凝神看去,之见从后门中走出阿萨勒兹完全不认得的三个人,但阿萨勒兹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应到手链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只是三个人站的太近他分辨不出来是在谁身上而已。 他死死地盯着那三个人,从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上认出哪个是菲丽莎。 但是看一看那张脸,他完全就不认得好吗! 他的大小姐,那一头微卷的深栗色长发呢?为什么会变成黑色的?犹如弯月一般的眉毛怎么变得又粗又重?脸上白皙的肌肤为什么会变得蜡黄?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到底是谁啊? 魔王·直男·阿萨勒兹并不理解化妆术的神奇,化妆术不仅能让人变得美丽,还能让人变丑。 虽然阿萨勒兹有受到冲击,但是这些事他以后再去问菲丽莎,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她们走的方向,既不是黄金大道,也不是白银大道,这三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想往哪里去啊?! 青铜大道之外 事情得从菲丽莎、萨菲、南希第一次聚会那天开始说起。 地图上两条路线的交叉点在青铜大道和贫民区交界处,如果要去那里探查,改头换面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她们早就约定好先来南希家进行换装后,再出门去调查。 菲丽莎看着南希搜刮来的平民女孩所穿的衣着,随手挑起一件,然后熟练地进行染发,换衣,化妆,不多时一个娇俏明媚的女孩瞬间变得平平无奇起来,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萨菲和南希目瞪口呆地看着菲丽莎的动作,凑上前去对她啧啧称奇。 “我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彻底的变装,”南希摩挲着下巴,看着菲丽莎的眼睛仿佛有光,“好神奇,我想学。” “好呀。”菲丽莎大方地答应,一点都不藏私,这些化妆手法都是上辈子无数人苦心研究出来的,在前世甚至有四大邪术之称。 萨菲很快也选择好了一套衣服,换好后让菲丽莎给她化妆,而南希则挑了一套男装。 南希的身材高挑,本人又自带英气,动作大大咧咧,就算换上男装也毫无违和感。 很快三个人就变好装,把各自的法杖贴身藏好,而南希则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做好所有的准备后,她们从后门不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菲丽莎并没有一个人在不带下仆的前提下走在街道上,她不自觉地就靠向了南希,希望能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萨菲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动作,但是她紧握的双手也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出息。”南希嘲笑她们两,然后伸手勾住两人的肩膀,看上去左拥右抱,好不风流潇洒恣意。 忽然萨菲停住脚步,锐利的眼神迅速往身后扫去,然后又疑惑地转回来。 “怎么了?”菲丽莎问道。 萨菲说道:“我好像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可能是错觉吧。” 而在她们身后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中,阿萨勒兹慢慢地长吐一口气。 萨菲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他只是因为看着南希把手搭在他家大小姐肩膀上,走了一点神后,便立即被她察觉,并且很准确地锁定了他的位置,如果不是他的技巧更胜一筹,说不准要被发现了。 萨菲·葛来亚,真的是人族吗?她对于暗精灵的敏感堪比很多优秀的魔族。 阿萨勒兹决定再拉远一点距离。 她们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这是一家位处于青铜大道末端,名叫“罗沙”的酒馆,罗沙是老板娘的名字,罗沙酒馆会给运货的马车一些优惠,所以运货的马车都会选择在这家酒馆吃饭歇脚。 紫荆店和阿尔店,两家运货的马车的交叉点也在这里。 罗莎酒馆里都是运货的工人和车夫,肆无忌惮地打赤膊,在酒馆里大声呼喝着,喝酒吃饭。 两个穿着裙子的女孩是不能进去的,一旦进去就会面临一个被调戏的下场,所以只有扮做男儿的南希一个人进去打探消息。 “往这边来。”萨菲拉着菲丽莎的手,小心地往罗沙酒馆的后巷走去。 后巷里停着数辆马车,看起来都是拉货的,虽然每辆马车上都守着一个人,但一看就知道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们都在大声地和其他人聊着天,在这么大声的说话声音掩饰下,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被遮掩过去。 萨菲估算了一下,就算是她也可以无声无息地做到偷窃或者调换两家的货物。 就在萨菲还在四下打量环境的时候,与这条后巷的一墙之隔外发生了巨响,而在一旁耐心等着萨菲的菲丽莎浑身一个激灵,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本能反应地蹲下身体抱头,把自己隐藏在马车车厢和墙形成的死角里。 ……前世某些应急反应训练还是深入灵魂的。 一直在聊天的车夫们也懵了一下,互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是一场繁杂的脚步声和钝响,还有人的哀嚎与求饶声响起。 前世根正苗红,今生顺风顺水,总之菲丽莎两辈子都没有遭遇过什么劫难或者灾害,除了导致她穿越的一场车祸。 菲丽莎不知道隔着一堵墙外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听声音就不觉得是好事。 她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本来还觉得偷跑出来是一件刺激又有趣的事情,但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恨不得马上回去继续做她养优处尊,被阿萨勒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大小姐。 阿萨勒兹在暗处一直观察着菲丽莎的安全状况,见菲丽莎虽然有被吓到,但是并没有什么危险便继续隐藏好自己不出来。 也该让这么个任性的大小姐吃点苦头了,别什么都不知道就对别人掏心掏肺,现在可好,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就在阿萨勒兹注意力放在菲丽莎身上的瞬间,萨菲已经消失无踪了,消失的速度甚至让阿萨勒兹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好一会,外墙的声响消停了,车夫们又开始大声说笑起来,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萨菲也回到了菲丽莎身边。 “你还好吗?”萨菲拉起菲丽莎,带着她走出后巷,为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是不是被吓到了?” 菲丽莎泫然欲泣地点点头,原谅她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为什么萨菲还一脸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她刚刚只是去绕着湖边走了一圈。 “萨菲不怕吗?”菲丽莎小声地问道。 “还好。”萨菲随口回答,“我有做过心理准备。” 其实她也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实际碰到了菲丽莎就发现,心理准备根本没用,巨响响起来的那一刹那,她整条心魂都给吓没了。 南希已经在罗沙酒馆的门口等着她俩了,见她俩从后巷中绕出来,比了一个手势,萨菲点了点头,三个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问出什么来了?”萨菲问道。 “没有,”南希摇头,“罗沙酒馆的人流量太大,而且都是吃饱就走,再说,你知道这个地方,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就算这里还算是在青铜大道的范围之内。” 萨菲毫不意外:“是挺棘手的。” 菲丽莎听着她俩交谈,说实话听的半懂不懂,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被拖进这种事情之中,她明明只想当一条咸鱼而已。 盗窃是不好的行为哦 之后三个人又走访调查了一些地方,都没有调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这些都是预计到的情况,所以她们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搜索一些信息与资料,进行思考与讨论,从中提前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她们的行动范围一直局限在青铜大道上,几次都走到了贫民区的入口,往里头张望几眼后又掉头离开,只是这徘徊的行为已经足够引起“那边世界”的人的警觉。 菲丽莎三人的伪装其实也就骗一骗一般路人,在行家眼里,一眼就看得出那是三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也就是所谓的“肥羊”。 这也是她们的计划之一,找不到偷盗的那个人,便让偷盗者来主动找她们。 一般来说,同行相忌,所以无论什么职业,在某一区域进行活动的时候一定会把同行的情况摸清楚,毕竟同行永远是最大的对手,所以她们只要勾出一个盗贼,就会揪出一窝的盗贼。 负责行动的是菲丽莎,她看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小摊位上,那是一个售卖手榨果汁的小摊,正好她们走了这么久了也有些口渴,于是菲丽莎往那个摊子走去,南希和萨菲进入另一家店里进行询问,看样子三个人分开行动了。 但实际上,南希和萨菲只是站着店里的死角,两双眼睛密切地注意着菲丽莎那边的情况。 菲丽莎走到摊位前,摸出一个钱包,钱包一拿出来便吸引了无数隐藏在暗地里的目光。 原因无他,因为那个钱包做工太过于精细,一看就是不可能出现在青铜大道上的东西,然后菲丽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摊主。 摊主一愣,为难地表示自己找不开。 菲丽莎拿出来的钞票,是贵族出门所携带的最小面额,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普通平民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面额,摊主根本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一个大客户。 “没关系,”菲丽莎无所谓地笑着,这种面额的纸钞她身上还有几十张,她温和地道,“您尽力就好,实在找不开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摊主愁眉苦脸,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翻出来才算勉勉强强凑齐了找零,菲丽莎数都没数,直接把钱放进了钱包里,拿着三杯果汁转身离开。 没走出几步,她就被一个小孩撞到了,本来拿着三杯果汁就有点摇摇晃晃,被这么一撞,手没拿稳,果汁直接被打翻。 菲丽莎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就见衣裙上被溅上了一大片打翻的果汁。 “什么人呀。”她抱怨,苦恼地看着黏黏腻腻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脑子不由自主地就想这个时候如果阿萨勒兹在就好了,他身上一定带有手帕。 摊主也许是不忍心,提醒道:“小姐,请看一看身上有没有掉什么东西。” 被这么一说,菲丽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刚刚她还拿出钱包付过账,现在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刚刚的孩子在撞她的时候把她的钱包偷走了。 虽然这就是她们的打算,但菲丽莎并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孩子……那孩子看上去才五六岁吧,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在偷盗了吗? 南希和萨菲给了她答案,南希单手提着孩子的后领,伸长手,任凭他拳打脚踢,但是那还没发育的短手短脚,实在不能对南希造成任何的威胁。 萨菲把孩子偷来的东西还给菲丽莎,不知道为何,萨菲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除了一个钱包,还有一条手链。 钱包菲丽莎并不是很在意,因为那是公费,专门拿来作为诱饵的公费,但是这个手链让菲丽莎愤怒起来。 那是阿萨勒兹早上亲手给她戴上的,是属于她的! 菲丽莎原本还有一些同情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学会偷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一个这样的环境之中,但是理性和感性永远是两回事,阿萨勒兹赠送的礼物,菲丽莎自然是看重的,动了阿萨勒兹送她的礼物直接让她的那点同情消失不见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南希对两人笑道,“抓住了一个小‘魔族’呢。” 这个玩笑让萨菲笑不出来,但是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所以她转过身,佯装在打量周边的环境。 但是菲丽莎是什么人,她对于情绪的敏感甚至可以说是直觉,萨菲情绪波动的一瞬间她便有感应,疑惑地看过去,见萨菲的身体紧绷,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这是一种防备的姿势,所以发生了什么让萨菲感受到了威胁,从而需要“保护”自己? 是因为南希刚刚的那句话吗?然而南希刚刚那句话又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呢。 菲丽莎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一点头绪了,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时候,因为她们还要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审问。 南希把孩子用绳子绑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走。 纵然知道了南希的本性,但是看到南希这动作菲丽莎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她自从在这个世界上出生后,所接触到的女孩不说多高贵端庄,至少也是比较文静的,就算再跳脱也有个度,南希这……未免也太豪迈了一些。 男孩在南希的肩膀上努力挣扎蠕动,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大声地喊着“救命”,同时用希望的眼神看着过路的人,希望有人愿意出手救他。 但这是不可能的,路过的人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被拖累。 男孩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年纪虽小,但是很多人告诉过他:不要去招惹贵族,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一时贪心,那么多的钱啊,偷成功了的话,他就不用再挨饿,可以吃上一顿肉了。 小孩子就是这么的朴实,这个男孩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饱饱地吃上一顿肉而已,但是谁在乎他的理由呢? 南希带着人到了骑士团的一个驻点,借了他们一辆马车,便驾驶着马车往王宫走去,她们还要带着男孩进行复命。 贫民区的小孩与王子 男孩即便在马车上也不安分,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脏话大声咒骂,被烦不胜烦的南希一记手刃劈晕,然后世界得以清净。 菲丽莎松一口气,放下堵着耳朵的手,默默地离男孩又远了一些。 马车前进的方向是王宫,等到了王宫之后,由于变装的缘故,王宫守卫拦住了马车不让进,萨菲拿出令牌证明自己的身份,让一个王宫守卫把还在昏迷的男孩扛了下来,她站在大门的一边让守卫去通知弗雷德。 而菲丽莎和南希则先回去,留下时间给萨菲与弗雷德。 萨菲就算荆钗布裙,其貌不扬,然而站在王宫面前却依然风华不减,站在那里依然是无数人的视线焦点,不见丝毫的不和谐。 萨菲的模样由于变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导致她被守卫拦在王宫门外,弗雷德接到王宫守卫报告,说有一位小姐拿着萨菲的令牌,但却不是萨菲本人前来,他奇怪之下,便出来看看。 出来后虽然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但是盯了一会后,觉得人越看越眼熟。 他迟疑地走上前:“萨菲?” 萨菲转过身,屈膝向弗雷德行礼:“殿下。” 这便是了,与他对视一眼后立即垂下眼眸,这样的神态,是萨菲无疑了。 弗雷德很是好奇地打量着萨菲原本一头银白色,现在是如同稻草一般棕黄的长发问道:“我能碰一碰吗?” “什么?”萨菲一时没反应过来。 “头发。”弗雷德回答。 头发而已,没什么不能碰的,所以萨菲点了点头。 但是当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指腹擦到萨菲的面颊,所有若无地停顿了一瞬,似乎在贪恋那份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勾起萨菲的一抹长发,在指尖捻了捻。 萨菲被他的动作撩拨得脸红,那红色就算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伪装用的粉,也遮掩不住。 但是弗雷德却表现得像是无意的,他的注意力仿佛全在手指上,他松开萨菲的长发,把手指伸给她看:“会掉色。” “是的,颜色难以保持很久。”萨菲勉强镇定心神回答,但是内心依旧在微微悸动着。 “让丽莎带你去换一身衣服,清洗干净。”弗雷德吩咐道,丽莎是弗雷德的女仆长,从小看着弗雷德长大,自然也认识萨菲。 萨菲现在这一身的确不舒服,便点了点头,跟着丽莎离开了。 弗雷德看着一边晕倒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孩,淡淡地道:“醒了吧?别装了。” 男孩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但是微微颤动的眼睫却暴露了他真实的状态。 弗雷德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他轻笑一声道:“没醒吗,那没什么用了,扔进牢里吧。” 五六岁的男孩,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大牢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了。 男孩一咕噜地坐起身,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高声道:“我没有做坏事,你不能抓我!” 弗雷德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对王宫守卫道:“把他带进来吧。” 守卫应了一声,单手拎着男孩跟在弗雷德身后走进了王宫。 虽然是被人当做东西一样拎着,但是男孩已经被壮丽的王宫吸引了目光,他呆滞地看着在贫民区他永远也看不到甚至连想象都难以想象的风景。 守卫一直跟着弗雷德来到他办公的书房,弗雷德让守卫把男孩身上的绳子给解开。 “殿下,”守卫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弗雷德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孩子罢了。” 男孩闻言向弗雷德投出被小看了的愤怒的目光,但是弗雷德并不在意,径直地走到书桌边继续处理公务。 守卫给男孩解开绳子就走了,书房里就剩弗雷德和男孩两个人,刚开始男孩还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紧贴着墙站着,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防备弗雷德随时对他造成威胁或者伤害。 但是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因为弗雷德一直埋首于公务之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男孩并不存在一样。 弗雷德不把他的存在当做一回事的态度让男孩的胆子大起来,注意力被书房茶几上的小点心所吸引。 王宫厨子制作的点心,自然色香味俱全,摆在男孩面前,仿佛在无时无刻地勾引着他。 男孩经受不住诱惑,他吞了吞口水,一点一点地朝茶几挪动着,每走一步,就要看看弗雷德的情况,但是看着弗雷德一直都没有抬起头的样子,男孩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他终于走到茶几边,快速地抓了一个蛋糕往嘴里塞。 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味,甜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抚慰了他幼小的心灵,让他热泪盈眶。 男孩双手并用,狼吞虎咽地想把桌上的点心全部给吃掉。 “慢点吃,”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别噎着,喝点水,那里还有茶水。” 男孩被吓着,本来没噎着的,也被吓噎住。 他用力咳嗽着,不断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胸口,想把那一块蛋糕给吞下去。 弗雷德摇头,手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瞬间温暖的光芒便笼罩住了男孩,男孩觉得周身暖洋洋的,那卡在喉咙里的硬块给吞了下去。 男孩不可思议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弗雷德耸肩:“一点小魔法而已。” 这是最基础的光魔法,用来解除身体的异状的,虽然噎着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是总归是身体出现了异常状况,这个魔法就把异常给排除了。 对于贫民区的人来说,魔法是他们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那是贵族的特供,或者通过每年各个学院少之又少的平民生的名额进入学校学习,但那也要每年面对高昂的学费。 人生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男孩穿着褴褛的衣衫,那是他翻了好久的垃圾箱才找到的一件勉强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而弗雷德衣着华丽,哪怕是他的一颗扣子,都是用珍珠所制成,即便弗雷德已经是整个贵族社会公认的历代王子中最朴素的一位。 盗窃男孩马丁 萨菲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不知为何,她觉得丽莎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冷淡了不少,虽然还是很恭敬,但是却少了几分亲密的感觉。 但是这些萨菲也不是很在意,她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也早就不奢求别人对她好了,所以面对丽莎骤然疏离的态度,她也没有觉得哪里奇怪,更是没有多想。 她换好衣服,被丽莎引领着走到书房门口,然后推门进去。 王宫里一直有准备适龄女孩的服饰,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萨菲此刻穿的,是由照顾了弗雷德十几年的女仆长挑的,更是最符合弗雷德审美,就算是丽莎知道了王后殿下已经不满意萨菲了,但是萨菲现在还是弗雷德的未婚妻,所以尽管丽莎对萨菲也有着不满,但是她没有表露出不满,尽忠职守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冰蓝色的长裙衬托出萨菲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银白色的长发用素雅的发饰盘起,全身上下并无繁复的首饰,却让她清丽出尘。 弗雷德眼前一亮,走上前对萨菲道:“你穿这身真好看,丽莎很有眼光。” 萨菲礼貌性地笑了笑:“是丽莎挑的好。” 话说的疏离冷淡,尽管她的内心正因为弗雷德的话而狂喜鼓动着。 弗雷德并未因为她的冷淡而介意,他泰然自若地转向房间里除了他以外的唯一的观众:“你觉得好看吗?” 男孩正在趁弗雷德没有看过来的时候抓紧时间把桌上的点心扫荡一空,弗雷德骤然间问他,他也只能本能反应地点了点头。 弗雷德很满意,笑着看向萨菲:“你看,我就说。”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萨菲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在男孩面前坐下。 由于萨菲是“胸针调换案”的直接负责人,所以审问什么的自然交给萨菲来处理,但是弗雷德又算是萨菲的直属上司,所以弗雷德也在场,一边旁听萨菲接下来的提问。 “名字,年龄。”萨菲冷淡的语调响起。 男孩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吞了吞口水,胆怯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萨菲。 萨菲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她面前,再不规矩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老实起来。 除了菲丽莎。 菲丽莎每一次都有无视萨菲冷脸笑嘻嘻地凑上去,拉着萨菲撒娇卖痴的勇气,这点她也有教给弗雷德,让他不要担心会唐突萨菲,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肢体接触,哪里来的感情培养? “马丁,八岁了。”男孩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萨菲点点头,也亏得马丁还是个孩子,否则他们现在只怕是要坐在大牢里进行对话了。 “一个多月前,有没有人接过什么大单子。”萨菲问道,她问的很有技巧,没有提具体什么事件,只问有没有人接过大单子,回答的主动权看似在男孩手上,但是男孩并不知道她掌握了多少信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隐瞒得过去。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果然,男孩选择了最谨慎保守的回答。 只是这样的回答并不能敷衍萨菲,她嘴角轻勾:“是吗?你们不是有一个公会来着,专门承接任务,发布任务,你不知道,嗯?” 马丁没想到萨菲连公会都知道,他猛然提高声音,仿佛这样说的话就足够有可信度一样:“可是我连加入公会的资格都没有!” “公会并不设置任何门栏,只要能找到任务里指定的物品便算完成任务。”萨菲依然冷静道,她显得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会给对方极大的压力的。 马丁只是一个八岁的男孩而已,他从进入王宫的那一刻开始,心理上便处于弱势,因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这个王国金字塔尖上的贵族,从一开始,他便心存胆怯,可是萨菲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她都仿佛亲眼见过后才问得出来。 马丁方寸大乱,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所能做的也仅有一些小偷小摸,勉强生存下去,否则也不会八岁的孩子还像个五六岁的孩子那般瘦小。 可是他不能说,如果公会知道是他透露了什么出去,那么他会没命的! 于是接下来马丁就如一只蚌壳,任凭萨菲怎么提问都不肯再说半个字,可见他对于公会深深的忌惮。 见他执意不肯配合,萨菲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并不想对你用刑,但是你一定要这么不配合的话,我也只好让你见识一下了。” 她开始数大牢里所有的刑具,一样样,细致地描绘出来,特别强调了一下受刑人是有多么痛苦。 萨菲是在恐吓马丁,看着马丁的脸色被她活灵活现的形容给吓得脸色发白,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点恶作剧的成就感。 马丁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弗雷德,因为这里就三个人,他只能向弗雷德寻求帮助。 让他失望的是,他看着弗雷德坐在书桌之后,正含笑托腮看着萨菲,眸中含情,似乎格外欣赏萨菲的行为。 在弗雷德眼中,这般板着脸威胁小孩子的萨菲,真是生动有趣极了。 若是尤利西斯在这里,少不得要感叹一句“爱情不仅使人盲目,还使人眼瞎”。 见弗雷德也并不打算帮助他,在萨菲一字一句下,马丁终于抵挡不住这样的恐吓,绝望往往会让人突破心里的负担,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有什么办法!”马丁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我会死,说了我会死的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逼我!” 萨菲眉头一皱,想解释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证人的安全,但是弗雷德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了萨菲的肩膀上。 意识到弗雷德有想做的事情,萨菲顿时不说话了,只听弗雷德清润但是没有任何感情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以为,你不说,就能活下来吗?” 继萨菲之后,弗雷德也开始了威胁:“左右都是死,你以为你能有选择。” 弗雷德看着浑身被气得发抖的男孩,嗤笑着扔下一句话:“弱者是不配有任何的选择权利的,但是我会让你有一个比较没有痛苦的死法。” 废弃大道与贫民区 弗雷德的话是摧垮马丁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们一样吗!”已经被情绪占据大脑的马丁,丝毫不再害怕弗雷德和萨菲的贵族身份,他抓起手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放在沙发上地抱枕、茶杯、茶壶……往萨菲和弗雷德身上砸去,“我们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在被挨打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这些贵族,冠冕堂皇说要保护平民,结果平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从来不出现!” 他扔过去的东西都没有伤到萨菲和弗雷德分毫,弗雷德不过动动手指,默念几句咒语,便让砸过来的东西,平平安安地放到了一边。 魔法,是贵族的专利,贵族们使用魔法为自己的生活带来各种各样的便利,而平民在有生之年都未必能见到魔法一次,所以罗伊那种骗子,才敢在青铜大道招摇撞骗。 平凡人的反抗,在会魔法的贵族面前,显得弱小而无力。 马丁把手边的东西都砸的干净,再没有什么能砸的了,但是萨菲和弗雷德,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上一根,依然高贵优雅,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马丁。 心中的怒火发泄完毕后,剩下的就是深深的恐惧。 看着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的男孩,萨菲皱了皱眉,觉得这恐吓得有些过了,正要出声安抚一下,又听弗雷德道:“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甚至安排老师教你学习魔法。” 这下,不止男孩,连萨菲都仰起头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弗雷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弗雷德走到萨菲身边坐下,明明这张沙发是三人座,他偏偏要贴着萨菲坐,萨菲不自在地想挪远一点,却发现裙摆被弗雷德坐着了。 萨菲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贵族的教养里可是专门有提过不能压着其他人的衣角或者裙摆的,但是她也没办法去提醒弗雷德,只能僵硬着身子感受着与弗雷德近距离的接触。 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度、他每一次开口说话时身体微微的震动、他时不时触碰到她的肩膀或者手臂。 这些萨菲都没有办法去忽视。 “我不信!”马丁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她看向男孩,见他一脸怀疑防备之色,“哪有那种好事,你就是看着我的年纪小好哄骗,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上什么当? 萨菲回忆了一下,想起来弗雷德说过的话:提供庇护,安排老师教导魔法。 自建国以来,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贵族下不来,而平民也上不去,各自在一个极端互相注视着对方。 而魔法就是分隔开平民和贵族的根本象征,但是弗雷德却说要打破这一界线,在萨菲看来这是不合理的一件事。 她眉宇微蹙:“殿下想要把他收为王宫内的学徒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只有贵族身边的仆人才会有学习魔法的机会,为以后辅助主人做准备,比如阿萨勒兹……虽然他不是正经的仆人就是了。 马丁嚷嚷:“谁要留在王宫了?我死也不会留在这里的!” 弗雷德淡然地摇头:“不是这样。” 但是他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只看着男孩道:“地点就在青铜大道35号巷78号,信不信由你。” 马丁摆出一副“你以为我是傻”的表情来:“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并不需要你相信,”弗雷德淡淡地道,“我安排的人就在那里,你爱去不去。” 他摆出这样一副姿态,看似无所谓,却让人捉摸不透,马丁这种从小就流离失所的男孩,虽然看似年纪小但心眼可不少,别人越是对他好言相劝,他越是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是弗雷德这样轻描淡写,他反倒觉得会有几分真实性。 在迟疑间,弗雷德却喊人来把他送出去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打算逼你,那么就把你送回去吧。” “等等,我没有!”马丁想说什么,却被两个女仆架起来,往门外走去,尽管是两个女性,但也是两个成年的女性,无视马丁的挣扎,不由分说地就把马丁提溜着提了出去。 萨菲觉得不合适,但是王宫是王室的地盘,她没有那个立场去开口去制止女仆的行为。 “殿下,”她只能委婉地道,“我还没从那孩子口中问出有用的线索。” “不需要。”弗雷德闻言一笑,“我不需要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线索,他从王宫安安全全地走出去就足够让线索自己出来了。” 萨菲一愣,陷入沉思。 弗雷德摇头,也许是丞相自己就是个刻板严肃的人的缘故,萨菲行事也过于板正,但是就连这一点在弗雷德眼里,都是十分的可爱。 “贫民区的存在,太久了。”弗雷德给了萨菲一点提示,说的正是萨菲猜到了,却不敢确认的内容。 “殿下?”萨菲惊愕,“您的想法太大胆了,我想我们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对付贫民区。” 贫民区是王国建国以来就有的存在,如果说魔族外患,那么贫民区就是内忧。 就好像光与影总是相伴相生的一样,王室代表的是光明,那么相对的,就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黑暗中诞生,他们静静地潜伏在阴影之中,逐渐构建起属于他们的体系,俨然成了另一个王国。 王室怎么能够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之前魔族是首要敌人,贫民区被暂放。 贫民区也有一条大道,名为“废弃大道”,意思是贫民区是被王室废弃的地方,在这里,可以无视所有的王室指定的法律法规。 贫民区早已成为了王室的心腹大患,那个地方容不下任何的善意与良心,背叛是家常便饭,暴力是唯一的真理,在那里,人人遵循的只有丛林法则。 王室想过办法想把贫民区解决,但是废弃大道与青铜大道的距离实在太近,仅仅靠一堵墙分开,会对青铜大道的居民带去很多麻烦,所以一直就被搁置下来。 但是现在弗雷德却说,他的目标,是贫民区? 十年 “殿下的举措,很冒险,”萨菲的眉间拢出一条深深的褶皱,看得出来她很担心,“臣子一定会反对殿下的政策,您有问过国王陛下的想法吗?他同意您这么做吗?” 把魔法教给平民,从根本上说是触动了贵族的利益,如果平民们都能够使用魔法,贵族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平民随时取而代之呢? 弗雷德在萨菲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事情如实以告,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克己守礼的男人,对待萨菲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就怕惹了萨菲不高兴,但是被菲丽莎和尤利西斯先后教训说这样做没用的。现在他开始学会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把他的一切都坦诚相告:“我的确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或许再等等,再准备一段时间会更好,但是有人告诉我,总是畏手畏脚的话,什么也做不到。” 弗雷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萨菲,仿佛在说着不仅是在政事上如此,在个人问题上同样会如此改变。 萨菲怔愣了下,回避了弗雷德的视线,眼眸微垂:“殿下内心有计划就好,我就……我就,我就告辞了。” 她慌不择路,只想着尽快逃离,这样的弗雷德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受到陌生与害怕。 她不怕别人对她冷漠,只怕别人接近,当别人对她热情,频频释放善意的时候,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 为什么她是这样一个人呢,为什么她不能拥有拥抱这种温柔的底气呢,为什么还要……再来接近她这个早已被污泥淹没的人呢。 就让云归云,泥归泥,不好吗? “等等!”弗雷德立即起身拉住匆匆想离开的萨菲,目光诚挚。“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说。” 萨菲用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弗雷德,这几天弗雷德对她的态度太诡异了,总是让她猝不及防地直面弗雷德最坦陈的情感。 见萨菲用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戒备又小心的眼神看着他,弗雷德莞尔:“是真的有事。” 萨菲犹犹豫豫地走回来,但是却刻意地走到弗雷德对面坐下,明摆着要划清界限。 弗雷德想起尤利西斯的教导:不能逼得太紧,适当的放松能让她们放下戒心。 于是弗雷德与萨菲说起了正事:“萨菲似乎对公会很了解。” 关于废弃大道与贫民区,王室一直知之甚少,因为贫民区已经建成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规则,贵族想要窥探与打破,却总是无功而返,只能在青铜大道不断徘徊。 那么萨菲是怎么了解到这些的呢,弗雷德只能想到她当年的走失事件,关于当年的事,没有人仔细问过萨菲,萨菲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提起过,大家好像都默认让这件事不声不响地这么过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以为只要大家对萨菲足够好,她就可以什么也不在意地继续生活,当王太子妃,然后成为王后,与弗雷德携手一生。 但是弗雷德今天才明白,对于萨菲来说,当年的事从来都没有过去,她依然在深深的铭记着,不然从何解释她是如何得知“公会”的事情,还了解的那么清楚。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她一定会叹息,这种事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可以说,再正常不过。 萨菲早已想好怎么应对弗雷德的疑问,她既然在弗雷德面前问出来了便想好了回答:“我有自己的调查渠道,殿下恕我难以奉告。” 在萨菲的理解中,弗雷德相处起来是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只要她这么说了,就算怀疑弗雷德也不会再追问下去,留给她足够的空间与隐私,这就是弗雷德的温柔。 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弗雷德并不相信,要说调查渠道,王室也有,而且必定不会比丞相府所有的渠道少,但是王室并没有得到如此详尽的消息。 公会是知道的,但是公会如何运作,还有具体地点、人员构成,这些大量的细节,都不知道。 弗雷德并不认为萨菲光靠搜集消息就能比他更清楚废弃大道的事情,那么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萨菲曾经亲眼见过公会,所以她才能知道的这么详尽。 弗雷德知道自己并不能直接就问萨菲“你是不是亲眼见过公会”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尤利西斯的教导,尤利西斯告诉他,如果不小心问到女孩的伤心事,就要转换话题,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引起自己和女孩的共鸣。 他和萨菲之间有共鸣的,应该就是废弃大道这个话题吧。 “我从十年前,就在考虑怎么解决贫民区的问题了。” 果然,萨菲被弗雷德话吸引了,颇为震惊:“殿下那时候才刚好十岁吧,那个时候就有打算了吗?” 因为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啊。弗雷德永远记得那一天,宰相带着满脸的疲惫与绝望走进王宫,一向精明干练的宰相像一个浑浑噩噩的游魂,他对国王道:“殿下,请取消萨菲与弗雷德殿下的婚约吧。” 国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国王身边的弗雷德却已经脱口而出:“不行!” 宰相和国王都看向他,弗雷德当时年纪虽然尚小,但是也是王室培养出来的储君,他不慌不忙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解决婚约,作为当事人我想知道缘由。”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萨菲发生了什么事,宰相府对外说法一直都是萨菲去宰相夫人的娘家的领地陪伴外祖父与外祖母去了,没有人知道萨菲走失了整整一个月。 宰相知道这件事不能说谎,便艰涩地、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后,宰相猛然一个摇晃,似乎要一头栽倒,但是最后还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所以,陛下,请解除两人的婚约吧。”宰相再一次地请求道,哪怕他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他不能心存侥幸,希望王室接受一个曾经走失过、流落到废弃大道的王太子妃,与其等着王室来退婚,不如他们主动,尽力把损失降到最小。 国王看向弗雷德:“你怎么看?”国王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只能由他自己选择。 弗雷德记得他当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放手!作为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加以嫌弃,还怎么承担责任!” 这是他们将近十年,纠葛的开始。 女孩间的谈话 萨菲怔怔地坐在马车上,脑子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身后是渐渐离她远去的王宫。 弗雷德的准备,早从十年前便开始了,十年这个关键节点,让萨菲想到了什么。 那是她走失的那一年,也许她只是在自作多情,可是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在以为,弗雷德是为了她才决定针对贫民区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同时被狂喜和悲哀所冲击。 她痛恨着没有回应弗雷德资格的自己。 谁愿意娶一个偷盗信手拈来,跟魔族无异的女子呢,萨菲设身处地地想想,她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又何苦强求别人? 弗雷德的步步紧逼,真的让她感受到了害怕,她开始思考起离开王都,到领地生活的可能性。 帮弗雷德守着未婚妻这种自我欺骗自我满足的想法她也不想了,只想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她自生自灭。虽然领地也有人认识她,但是比在王都好多了,她不用担心她的过往,她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会被拿来威胁她的父母,威胁她的殿下。 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至少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萨菲要顾忌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能再丞相府抹黑,所以她要格外注重她的在外形象,做事风格还有人际关系的处理,战战兢兢,一步都不敢出错,就担心给丞相府带来什么麻烦。毕竟父亲和母亲,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已经足够不幸了,她不能再给父母带去任何的麻烦了。 等她协助弗雷德殿下把贫民区的事情做出成效后与弗雷德殿下谈一谈,然后解除婚约离去吧。 但是萨菲怀疑她到时候是否真的有跟弗雷德长谈的勇气,这十年来,她不是没有过想与弗雷德把事情说开的想法,但是每一次,她在看到弗雷德后,就完全丧失了张嘴的胆量,没有落荒而逃,是她撑着一口气罢了。 弗雷德,太耀眼了,站在他的面前,萨菲自惭形秽,只觉得多说一句都是在玷污这样的光。 而且,她真的能承受弗雷德知道真相后,看向她的嫌恶的目光吗? 但是这件事她必须去做。 配得上弗雷德的,应该是一个同样能昂首挺胸行走在光明之下的女孩,而不是像她一样,污泥爬满身体。 在胡思乱想之间,萨菲回到家了,她搭着女仆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然后听女仆说菲丽莎和南希正在会客室里喝茶等着她。 萨菲本来以为她俩应该在换回衣服后就各回各家了,结果却跑到这里来等着她吗?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萨菲点了点头,吩咐女仆再送一些菲丽莎喜欢吃的甜点过来,至于南希就不用管了。 “萨菲,”见萨菲回来了,菲丽莎笑意吟吟地站起身,见她是独自回来的,不由得奇怪,“殿下没有送你回来吗?”真是的,她明明有教过弗雷德一定要把女孩子送回家的,在路上也好培养感情。 萨菲摇头:“殿下有说过要送,但是我拒绝了。” 她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太乱,导致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青白交错,她拒绝弗雷德亲自送她回来的提议,弗雷德体贴地选择了同意,只交代了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见萨菲不想提,菲丽莎乖觉地转移了话题:“那个男孩呢?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关于针对贫民区,还只是一个机密,即便是菲丽莎和南希,她也不能说,所以她只是说:“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把人放了。” “这可真不像你?”南希挑了挑眉,满脸的稀奇,“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触犯了法律,按照你的性子居然愿意放人,怎么,转性了?” 萨菲用了简短的四个字回应:“打草惊蛇。” 这个回答让菲丽莎猛然一拍掌:“说的有道理。” 如果要抓蛇,最怕的不是蛇在动,而是蛇不动,如果蛇一直在游动,那么必然会有痕迹,但是如果蛇不动,那么找到它的可能性就太小了,所以宁愿打草惊蛇,也不愿蛇一动不动。 菲丽莎敏锐而又聪慧,曾经浮现过的念头又在脑海里想起,但是很快就被萨菲压了下去。 从菲丽莎宁愿起誓这点就可以看得出来,有些事情到底不是她一厢情愿就能促成的。 三个人又就着茶点聊了一会,眼看时间不早了,菲丽莎起身告辞,而南希说她还有事情与萨菲谈,于是萨菲刘安排了马车先送菲丽莎回家。 “所以,你是要跟我说什么?”在菲丽莎走后,萨菲看向了南希。 南希一反在菲丽莎面前的漫不经心,眼神在陡然间锐利起来:“殿下最近要做什么,他绝对不止想调查胸针这么简单。” 骑士团一直都是王室的贴身武装军队,南希家族也一直都是效忠王室的,弗雷德的很多动作都瞒不过南希的父亲,最近弗雷德动作频频,已经引起了骑士团团长的注意。 这几个月,弗雷尔微服私访的次数太多了,每一次都甩脱了骑士团的跟踪保护,也怪他们把弗雷德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换了几波人都没用,盯不住弗雷德。 南希抱怨着:“还请你跟殿下说一说,就算是要微服私访,也不要把保护他的人给甩开好吗,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你自己跟殿下去说吧,”萨菲不为所动,但是到底皱了皱眉,“殿下怎么这么不注意安全?” 南希无语地看着她,前一句还貌似漠不关心,后一句马上担忧得跟什么似的。 “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南希评价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担心这担心那不累吗?” 如果人真的能无忧无虑肆意妄为,那该多好,可是她终究不能这么做,所以她给南希下了逐客令:“你只是想说这件事的话,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殿下的,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南希从善如流地起身:“还有一句,仅代表我个人,告诉殿下,若是他在做什么好玩的事情,请务必带上我。” 一场针对贫民区的暗中进行的政策被南希形容为“好玩的事”,萨菲翻了一个白眼:“你赶紧走吧。” 噩梦与放弃 是夜,萨菲躺在床上堕入无边的梦境之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走丢的那一个月中,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努力尝试打开手中的用来练习的锁。 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 手中细细的铁丝仿佛在与她作对,她怎么都找不到锁眼把锁给打开,可是时间就要到了,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把锁打开,她今天不仅会面临殴打,还将一整天都没有饭吃。 萨菲心急如焚,但是从小的教育告诉她,越心急,便越是要冷静,因为慌乱只会自暴自弃,所以她逼着自己专注在手中的活计之上。 汗水不断地从额角滴落,但是萨菲依然全神贯注,她没有选择,她只能为生存而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就要到时间点的时候,突然手中发出了“咔哒”一声,这意味着锁被打开了! 萨菲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是她这一天可以无灾无痛平安度过的证明。 随即她周围的环境迅速发生改变,原本暗黑无光的牢笼在骤然间亮起来,她也从八九岁的孩子在一瞬间成人。 唯一不变的,是她手中还拿着一串锁和一根铁丝。 她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转身,把手中的东西拼命地往身后藏。 “父亲,母亲……”她嗫嚅着嘴唇,眼眸里是恐惧与害怕,她颤颤地喊出眼前两人的称呼,忍不住退后。 宰相和宰相夫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女儿,宰相夫人被她的女儿带给她的冲击而摇摇欲坠,只能虚弱地依在丈夫身上。 萨菲想要解释,可是刚刚踏前一步便听宰相夫人发出尖叫:“别过来,你这个魔族!” 萨菲心口一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想解释,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够解释什么,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从喉咙之中挤出悲鸣。 眼前的父母被突然弥漫的大雾给遮掩了身形,萨菲茫然无措,往前追赶了几步,想把父母留下,但是当她赶到父母刚刚所站的地方后,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萨菲。” 这个声音……她猛然转身,对上一双冷酷如冰的眼眸。 “殿下……”她喃喃地唤,心里却是格外的平静,因为她早已预计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可是为什么,她的胸口依然如此地疼痛,甚至让她喘不过去气来呢? 是她还在奢求还在幻想能被弗雷德殿下所爱吗?她怎么能够如此看不清现实呢? 一直都是含笑注视萨菲的眼眸此刻如同坚冰一样,冷漠而不带丝毫的感情,这让萨菲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沉入了无尽的寒潭之中。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弗雷德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入她的胸膛,把她的心插得千疮百孔,“我竟把你当做未婚妻当了十年,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没有,”萨菲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颓唐地低头,万念俱灰,“罢了,殿下,都是我的错,还请殿下解除婚约。” “呵,”只听弗雷德一声冷笑,“仅此而已吗,宰相教女无方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他怒气腾腾,“欺骗王室,这是重罪!” 这是萨菲最害怕发生的事,她怎么样都好,但绝对不能牵扯到父母,她的父亲呕心沥血为了王国付出多少她再清楚不过,她怎么能让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毫不犹豫地跪下,想哀求弗雷德不要这样对她的父亲,所有的惩罚所有的责难她一个人承担就好,她的父母什么也没有做错。 当她跪下后,身边的景象再一次地发生改变,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身上,她低头一看,是个石头,再然后,是数不尽的杂物铺天盖地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萨菲抬起眼睛,看到无数的平民围绕着她,手中都拿着杂物,见她抬起了头,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魔族,滚出去,从我们国家滚出去!” “滚出去!” “对,快滚出去!” 咒骂声越来越高,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伴随着的是身体上的疼痛,萨菲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却听有人道:“教养出来这样的女儿,想必宰相也是魔族的走狗,不能放过他!” 这样毫无逻辑性的发言居然一呼百应,萨菲惊恐地抬起头尖叫:“不——” 然后她的哀鸣终究是被群情激奋的平民们给淹没,他们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萨菲自沉沉的噩梦中惊醒,背后已是冷汗一片,她没有惊动女仆,而是自己坐起身,抚着胸口喘着粗气。 弗雷德连连逼迫,终于把她逼过了线。 她看着窗外根本还没有亮起来的天色,无声的流泪。 梦里的一切都是她内心的照影,可是谁敢保证这一切都是肯定不会发生的?她所能做的,就是斩断发生这些事的可能性。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她帮助殿下把废弃大道的事情解决,她就找借口终止婚约,远离王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这样,就不会再牵连到父母了。 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会被殿下厌弃了。 这样,她的良心,大概才能稍微安定一些吧。 萨菲一夜枯坐到天明,当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后,滑进了被窝,装作睡着的样子,等女仆敲响了门时,她假装一副刚醒的模样,坐起来:“进来。” 女仆进来侍奉她洗漱与穿衣。 “大小姐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一位女仆随口问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呢?” “没有,”萨菲淡淡地道,“父亲母亲可起了?” 她忍不住地问起父母,梦魇给她的恐惧太深,她想要确定父母现在还平平安安地在她身边。 “应该吧,老爷和夫人都是这个点起床的。”女仆并不敢确定,“我去给您问问其他人?” “不用了,”萨菲摇头,“准备笔墨,我要给弗雷德殿下写东西。” 帝王心术 弗雷德收到萨菲的一封信,很厚一沓,打开后,看到密密麻麻都是废弃大道里“公会”的资料。 事无巨细,详细的仿佛萨菲亲身经历过一般,这让弗雷德不禁皱眉。 跟废弃大道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长久的战争,萨菲过于心急了。 但是萨菲为什么会如此心急呢,是不是昨天她回去后发生了什么?弗雷德陷入沉思之中,虽然菲丽莎和尤利西斯都建议他对萨菲有一个比较积极的行动,刚开始还好,但渐渐的弗雷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萨菲在面对他的时候似乎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在这十年间,不断地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解决废弃大道,面对一个俨然已经自成体系的城中国,似乎很难从外界去打破那层统治,既然无法从外界打破,那让里面的人出来呢? 目前弗雷德的所有行动都是暗中进行,这项政策的发布会牺牲一定的贵族的权益。因为他愿意把魔法教导给平民,但这样的行为势必遭到贵族的反对,一旦贵族失去了和平民之间的分界线,那贵族又用什么来统治平民呢?弗雷德为了找到愿意教授魔法的老师,就花了两三年。 既然损害了贵族们的权益,那么势必要给贵族们补偿,弗雷德会给这些平民签订一份誓约,他们与他们的子女终其一生将不会被授予任何的爵位,哪怕他们可能会在战场上立下很大的功劳,但是他们也只能获得其他的奖励,爵位与他们是彻底无缘的,用这个来保障贵族们的地位。 现在他需要的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或者说第一个愿意吃螃蟹的孩子,因为孩子相对成年人来说培养的价值更大,他们有着更多的未来。 在昨天马丁被女仆从王宫里丢出去的不久后,王宫里便传出一条消息:“公会”的情报被知晓了。 “公会”的首领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立即下达了捕杀令,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并且立即开始准备迁移“公会”的地址。 马丁知道后直接闻风而逃,逃到了青铜大道上。 地面有地面的规则,地下有地下的生活方式,马丁即使上了“公会”的黑名单,但只要他站在青铜大道上,就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因为他们都要遵循地面上的规则。 当然弗雷德也有安排人去盯着马丁,但是他只提了最基本的要求:“不要让他死了。” 弗雷德在说这话时,淡漠得仿佛只是吩咐再上一壶茶来一样。 决策者的冷酷,不外乎如是,人命在帝王心术面前,什么也不是。 等马丁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弗雷德还曾经给他抛下一根稻草。只要他想活下去,就一定会牢牢地抓住这根稻草。 萨菲带给弗雷德的书信被弗雷德妥帖地收好,然后吩咐下去准备马车准备前去接萨菲上学。 只是当他到宰相府的时候却被告知萨菲早就出门了,似乎有事去找菲丽莎了。 她能有什么事呢,不外乎是躲着他罢了。 弗雷德犹豫了一下,道:“那直接去学校吧,不用特意去告诉萨菲我来接过她。” 萨菲的确是为了躲避弗雷德才借口有事去找菲丽莎的。 今天早上的第一堂课是风魔法课,萨菲在菲丽莎家门口接了菲丽莎上车。 菲丽莎感觉萨菲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化不开轻愁,这是昨天还没有的,不由得猜测她和弗雷德之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萨菲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接我?”菲丽莎挑了一个安全的话题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萨菲顿了顿,然后摇头:“没有。” 她只是借着菲丽莎来逃避弗雷德的穷追猛打而已,萨菲有些愧疚,她似乎总是在利用着菲丽莎。 菲丽莎仔细地观察着萨菲,确定了萨菲现在还不是很想说,便不再强求,只是道:“萨菲有心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论发生什么,我总是站在萨菲这一边的。” 这样温暖的话语让萨菲的内心又苦又涩。 菲丽莎这样天真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懂“不论发生什么”这剪短的几个字中所代表的分量呢,如果让菲丽莎知道她的真面目,怕是早就被吓得远远的了吧。 所以萨菲什么也不能说。 随着马车的前进,她们很快到了学院的门口,驾车的阿萨勒兹打开了车门,对菲丽莎耳语道:“弗雷德的车在前面。” 这肯定是在等萨菲了,菲丽莎看了一眼萨菲现在魂不守舍的状态,觉得还是需要当面去问问弗雷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菲丽莎在阿萨勒兹耳边吩咐了几句,让他去给弗雷德传话。 阿萨勒兹其实很不愿意的,毕竟他一靠近弗雷德便浑身难受,但是看了一眼菲丽莎,他还是叹着气同意,谁让他跟了一个这么个主子呢。 果然弗雷德的马车在接到菲丽莎的传话后便开走了。 萨菲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 “这不算什么呀,”菲丽莎言笑晏晏,“我说过,我总是站在萨菲这边的嘛,萨菲要是不想看到殿下,我们就把他赶走。” 阿萨勒兹忍不住惊诧地看了菲丽莎一眼,如果他没记错,鼓励弗雷德大胆追求萨菲的,好像也是她吧? 菲丽莎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两面派”而感到害臊,坦然地看着萨菲。 阿萨勒兹开始反思:他之前是不是都太小瞧这位大小姐了?这把王太子和未来的王太子妃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个人才啊,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大小姐呢? 只是萨菲明显还没有认识到菲丽莎的本质,她只觉得菲丽莎真的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女孩。 “抱歉,”萨菲喃喃道,“我似乎总是在麻烦你。” 菲丽莎眼前一亮:萨菲这是在示弱,一个总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把一张坚强的面具戴在脸上的人在示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萨菲在心灵上,已经把菲丽莎视作一个亲密的对象,是一个可以展现弱点的对象,菲丽莎对于萨菲心结的攻克,算是前进了一大步。 森林里的小木屋 一堂课很快结束,菲丽莎接下来没有课了,她与萨菲道了别,站在路口等着阿萨勒兹来接她。 不知道为什么,阿萨勒兹今天来的很慢,菲丽莎逐渐失去了等人的耐心,便往阿萨勒兹上课的教室走去。 拾阶而上,她一路上并没有见到阿萨勒兹,这让她更为奇怪,如果阿萨勒兹有什么事耽搁了,她走过来也会和他在中途相遇,那他现在是跑哪里去了? 站在教室门口,菲丽莎往教室里探头一看,只见空荡荡的教室,只有一个女孩临窗而坐,正在看书,菲丽莎走过去,有礼貌地问道:“”抱歉,请问阿萨勒兹去了哪里?” 女孩似乎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普通的,极为容易泯然大众的脸,她似乎对菲丽莎很是畏惧,颤颤地伸出了手,往窗外指了指。 这个女孩害怕的态度让菲丽莎皱了皱眉,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应该不是贵族,大概是跟阿萨勒兹一样,是贵族带来上学服侍陪伴自己的,所以菲丽莎并没有在意,这类人虽然不多,但还是存在的。 菲丽莎朝窗外看过去,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学院的学生都不会轻易涉足那边,因为常年无人打理,那边杂草丛生,走过去转一圈,裙子上就能被长出来的荆棘勾破。 阿萨勒兹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菲丽莎疑窦骤升,而且就算他要去那边,也不可能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呀。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菲丽莎向女孩道了谢,虽然留意到了女孩不自然的脸色,却并没有在意,毕竟平民阶层在面对贵族阶层会本能地恐慌是很正常的事。 菲丽莎走入了树林,才刚走几步,鞋子上的流苏就被勾住,她差点绊了一跤,如果不是及时稳住身体,她的脸就要跟这些荆棘杂草亲密接触了。 “阿萨勒兹到底在搞什么?”菲丽莎忍不住抱怨,废了老大的劲才把鞋子解开,过程之中那双娇嫩的手还被划伤了好几道。 菲丽莎被气得想哭,决定再往前走十米就回头,然后把阿萨勒兹扫地出门,一辈子不让他进家门。 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了几步,拐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木屋,菲丽莎决定上前看看,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打道回府,再也不管阿萨勒兹想做什么了。 当她走近木屋的时候,听见里面有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总归不像是人,菲丽莎犹豫了,前世看过的小说游戏动漫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谁知道里面是什么鬼东西,菲丽莎开始打退堂鼓,阿萨勒兹总不能在这里面,他在这里面干嘛呢。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有人从背后重重地推了她一把,菲丽莎放不设防,踉踉跄跄地往前晃了几步,手本能地想找到什么东西扶着,结果碰到了木屋的门,虚掩的门被菲丽莎推开,她直接一头栽进了木屋之中。 门在菲丽莎身后关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木屋里脏的仿佛几百年都没有打扫过一样,菲丽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意识到她是被人算计了,立即扑到门板上,尝试拉开门。 不过是她摔倒又爬起的功夫,门上居然被上了一圈的锁,只能拉开一条细缝,透出一线细细的光。 菲丽莎翻出自己的魔法杖,低声念诵着咒语。 但是没有任何的魔法精灵回应她。 这种情况要么是她念错咒语,要么是这个屋子里被下了结界,这个空间内不准精灵的存在。 这种基础咒语菲丽莎还不至于念错,那就是被下了结界。 什么人在针对她?她只是一个男爵的女儿,无权又无势,平生的梦想就是当咸鱼,为什么有人处心积虑地对付她? 现在想来,阿萨勒兹应该是被人提前给调虎离山了,那个坐在窗边看书的女孩也很奇怪,都下课为什么还不走,她在等什么,难道是在等她吗?她又知道她会来了? 这般大的阵仗,菲丽莎想不明白。 但是没关系,她还能保持冷静,阿萨勒兹找不到她一定会来找她的,虽然学院很大,但是菲丽莎现在除了能相信阿萨勒兹,还能怎么办呢? 菲丽莎转过身,想倚着门坐下,也不管地脏不脏了,保持体力比较重要,就算平时再怎么娇生惯养,在这种时候了,脑子还是拎得清的。 只是当她转过身后,就跟七八双绿油油的眼睛对上了,那绿油油的光点在黑暗中晃动,直勾勾地盯着菲丽莎。 安静了一瞬后,刚刚还在镇定自若地分析事情的菲丽莎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的冷静全都飞走。 在前世菲丽莎就特别害怕老鼠这种生物,更别说她现在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连吃饭都要阿萨勒兹先给她把餐碟放好了再动手,猛然间看到这么多只老鼠,她实在是没压制住自己的恐惧。 原本在静静看着她的老鼠仿佛被她的惊叫所惊动,躁动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往菲丽莎的方向接近。 菲丽莎后背紧紧地贴着门板,双腿战战,浑身抖得不像话。 好在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想办法,否则等老鼠靠近,她一定会陷入崩溃的。 就着门口处透出来的一线光,菲丽莎眯眼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天可怜见,让她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菲丽莎立即大步走过去,把木箱拖过来,艰难地站到了木箱上。 但即便如此菲丽莎也不敢掉以轻心,在她有所行动的时候老鼠们停下来了,似乎在打量菲丽莎在做什么,当它们确定菲丽莎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后,又开始接近。 菲丽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靠近了木箱,手心里被汗浸湿,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群老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最先的那只老鼠猛然一跃,菲丽莎被吓的一个哆嗦,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当她看着老鼠们似乎无法跳上木箱后,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蹲坐下来。 老鼠在经历过无数尝试后,终于宣告放弃,但是它们开始啃食木箱! 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就是菲丽莎在门口时听到的声响,被这样的声音围绕着,菲丽莎绝望得想死。 这是个不得不进的圈套 阿萨勒兹下课就被老师叫住,以讨论学术为名,带到了教师的休息室,有的没的问了一大堆问题,问的全是些废话,他耐着性子敷衍,只盼尽早脱身。 但是也被拖了将近二十分钟,下节课都快上了,他匆匆赶到和菲丽莎约定的地点,却并没有看到菲丽莎的人影。 阿萨勒兹思考了一下,立即去了水魔法的高级教室,找到了萨菲,因为她是最后和菲丽莎在一起的人。 但是萨菲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我和菲丽莎在下了课后就分手了,她没有在你们约定好的地点等你吗?” 此刻阿萨勒兹无比的后悔,他为菲丽莎准备的魔法道具是有时效性的,时效性为一天,今天他已经感应不到手链的位置了,如果他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会每天都为菲丽莎准备好魔法道具。 萨菲安慰他道:“也许她是去了什么地方等你,你去找找吧,我也帮你找找。” 丞相府的千金屈尊降贵亲自去寻一个男爵家的女儿,甚至让她还愿意翘课,可见萨菲是真心拿菲丽莎当朋友。 阿萨勒兹在内心一笑,他家的大小姐,傻归傻,但好歹傻人有傻福,也没有白白的对萨菲掏心掏肺那么久。 萨菲和阿萨勒兹分头行动,阿萨勒兹去停放马车的地方看看,萨菲则去食堂,两人约定好碰头的地方后便分开了。 食堂还没到饭点,自然没有什么人,萨菲环视了一圈便确定了菲丽莎不在这里,她不由得纳闷,菲丽莎会跑哪去呢? 两个人碰了面,均是摇了摇头。 阿萨勒兹陡然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菲丽莎那样乖巧的一个人,会跑去哪里呢?他转身就走,萨菲在他身后叫着:“你要去哪里?” 森冷的两个字从阿萨勒兹口中挤出:“找人。”他便是把整座学院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 学院的范围足有一个男爵的领地那么大,阿萨勒兹若要一寸一寸的仔细搜寻,要找到什么时候?萨菲立即拦住他:“我去找校长,一个小时后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交换情报。” 阿萨勒兹大步的离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萨菲只能当他听见了,然后她往校长的办公楼赶去。 很不巧,校长并不在,萨菲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等着。 她没等来校长,但是却等来了校长的孙子——尤利西斯。 “萨菲?”尤利西斯看到她很惊讶,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弗雷德没跟你在一起?” “没有,”萨菲不绕圈子,直奔主题,“我有事找你,菲丽莎不见了,你帮我去问问谁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尤利西斯有一项本事就是对认识的女孩子过目不忘,萨菲一提他马上回忆起了是谁,虽然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也许是她跑去哪里玩了吧?不如你去别的地方找找?” 萨菲并不想跟这个浪荡子解释菲丽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眸光一利,冷冷地斥道:“赶紧去,别废话!” 尤利西斯向来有点怵萨菲,觉得她严肃古板不知变通,即使长得好看也是一个冰雕美人,对她敬而远之,此刻萨菲声音冷淡下来,他便觉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看在尤利西斯的面子上,教师们都知无不言,但是没用,他们都没有见过菲丽莎,就算说了实话也没什么用。 “哦,对了,”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想起什么,拿起桌上的一封信递过来,“这是一位学生委托我交给萨菲小姐的。” 萨菲疑惑地接过,她在别人眼里向来眼高于顶,是谁还会给她送信呢? 但是这件事并不急,菲丽莎现在下落不明,这才是重要的事情,眼看老师嘴里问不出什么,萨菲只得再次思索起菲丽莎可能去的地方。 尤利西斯小心地看着萨菲的脸色,迟疑地问:“那……我走了,弗雷德还等着我呢。” 走吧,走吧,萨菲摆了摆手,尤利西斯跟菲丽莎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犯不着拖着他一起到处找人。 尤利西斯便转身就走,他对着萨菲实在是有点慌,他在女性面前惯来轻佻,可是在萨菲面前他就像一只鹌鹑,着实什么也不敢。 萨菲又去曾经和菲丽莎一起谈过心的那处花园找了找,也没有人,她拧着眉思索着菲丽莎还可能去哪些地方。 行动间,教师拿给她的那封信从她身上飘落,萨菲弯腰捡起,谁知这封信并没有封口,信件从封口处滑落,显露出上面的字迹。 “致亲爱的萨菲小姐,已按照您的吩咐,把菲丽莎关进了后树林里的木屋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拙劣的栽赃陷害,萨菲行的正坐的直,她并不害怕别人用虚构的理由来冤枉她,但是她担心菲丽莎。 那样天真的孩子不应该被她拖累。 现在来不及去找阿萨勒兹了,更何况萨菲并不知道阿萨勒兹现在在哪,她耽搁一秒菲丽莎就被多关一秒,既然对方只是针对她,想必会放走菲丽莎,到时候让菲丽莎自己去找阿萨勒兹就好了。 所以萨菲独自一人往信里所说的那间小木屋走去。 让萨菲感到疑惑的是,她一路走过来,都太安静了,仿佛这座树林从未被人打扰过安静一样。 那把菲丽莎关起来的人,费尽心思把她引过来,是想干什么? 萨菲拿出了自己的魔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时抵挡有人偷袭。 信中所说的小木屋很快就出现在萨菲面前,但是萨菲并不敢靠近,尽管她内心已经是心急如焚,却依然谨慎地观望了几分钟,又往周围丢了几个试探用的魔法。 周围依然是毫无动静,显然周围并没有埋伏。 那么把菲丽莎关起来的人费尽心思把她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萨菲脑海中瞬间划过多种可能,但是现在菲丽莎在别人的手上,如果萨菲想救人,她别无选择,只能往套里钻。 结束了?不,只是开始 菲丽莎抱着双腿坐在箱子上,努力地把自己缩小成一团。 就在刚刚,有一只凶猛的老鼠差点蹿上了箱子,尖利地齿牙离她的鞋尖只有十厘米不到。 菲丽莎被吓得肝胆俱裂,本能地尖叫一声,一直在苦苦压抑的恐惧涌上脑海里,化为两行眼泪,沿着脸庞滴落,尽管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她上辈子就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穿越后更是顺风顺水,受到的最大的冲击就是在青铜大道那边听到的巨响。 阿萨勒兹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呢?明明平常自己出了什么事,他都是很快出现的,这一次他怎么消失了那么久? 人在困境之中,最怕的便是情绪陷入崩溃,尽管菲丽莎无比清楚这一点,可是人的本能是无法完全泯灭的,在这种黑暗的,狭小的,周围还围绕着一群蠢蠢欲动的老鼠的 菲丽莎吸了吸鼻子,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慌乱是没有用的,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打算如果有声响的话就大声呼救。 可是外面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外,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或许她会因为谁也找不到她,而死在这里。 就在菲丽莎胡思乱想之间,她底下的箱子猛然一个摇晃,差点把菲丽莎晃下箱子,好在菲丽莎本能反应地抓住了箱子边缘,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从她爬上了箱子开始,老鼠们便不断尝试用啮齿啃咬着木制的箱体,但是箱子内层用铁皮包裹了一层,所以还算得上坚固,也算给菲丽莎争取了时间,让她免于受到老鼠的攻击。 但这样的晃动也意味着,这个箱子也岌岌可危,随时有崩碎的危险。 连铁皮都咬的穿,显然这群老鼠并不光光依靠着本能行动,因为老鼠是不会凭借着本能去跟铁皮较劲的,铁皮明显不符合它们的口味。 菲丽莎不敢想象如果是她陷入了这狂躁的老鼠群里,她的娇嫩的肌肤会被啃食成什么样,怕是会形象的演绎出体无完肤这个词吧。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吗?可是菲丽莎想不通会有什么样的人会处心积虑来陷害她呢? 脚下又是一阵的晃动,箱子的一个角已经被啃断,菲丽莎差点被摔到地上,全靠将身体贴在箱子上才让没跌落,但是小腿却伸到了箱子之外,被瞅着机会的老鼠一口咬上了小腿,狠狠地撕下了一块肉下来。 “啊——”钻心的疼痛自小腿蔓延而上,连着上辈子加起来超过四十年的人生里从未受到如此的伤痛,悲鸣声自她口中溢出,菲丽莎痛的整个人都在抽搐,几乎晕厥过去。 闻见血腥味的老鼠躁动起来,开始撞击被啃了一个角的箱子,菲丽莎摇摇欲坠,只能徒劳地抓紧了箱子的边缘,可是每一次的撞击都使她手指上的力气消散几分,而后温热的血液沿着小腿低落在地上,瞬间便被老鼠争前恐后的舔干净。 疼痛与失血让菲丽莎的神智渐渐模糊。 “……莎,菲丽莎!” 隔着门板响起的呼唤让菲丽莎稍微回复了一些清醒,她试探着唤:“萨菲?” “是我,”门外的是萨菲沉稳的声音,这让菲丽莎感到安心不少,这让她觉得自己有救了。 萨菲拉扯着锁链,用魔法尝试暴力开锁,甚至用魔法想把门给破坏,可都失败了,显然这锁链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并且它是房间的结界的阵眼,一般的魔法对它没有效果,但是眼下又没有钥匙,萨菲也没有那个时间再去一个一个魔法实验怎么开锁。 菲丽莎听着锁链哗啦啦的声响,声音颤抖着问:“打不开吗?” 换了其他人也许就开不了了,但是萨菲…… “萨菲快去找其他人来,”菲丽莎知道再让萨菲在这里磨叽下去是没有用处的,还不如让她去找别人,说不定还能尽早把她救出来,只是萨菲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又只剩菲丽莎一个人,菲丽莎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害怕,“我一个人没事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菲丽莎便爆发出一声尖叫,萨菲意识到不可再拖下去了,再拖菲丽莎会有危险。 随身携带一根铁丝已经是萨菲的习惯,尽管她十分厌恶她曾在“公会”里学到的一切,但是同样也无法否认的是,这根铁丝带给她的,是安全感,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紧握在手里的东西了。 “你等我一下。”现在救人要紧,萨菲也顾不得其他,她把铁丝插进了锁孔之中开锁。 菲丽莎不知道萨菲在门外做什么,但是这个箱子的确是支撑不住了,已经被狂化的老鼠啃食掉了一个角,菲丽莎不敢肯定,再有下一次的晃动,她不会栽下箱子。 萨菲额角上滑落出汗水,但是当她进入到开锁的状态后,精神上呈现出一种亢奋的状态,毫无疑问,即使她理智上再怎么排斥着成为盗贼这样的行为,但是在情感上,她对盗窃这种行为有着天然的热爱。 这个锁的确繁复,萨菲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把锁给解开,此刻的萨菲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汗淋淋的,脸色也及其的苍白,但是她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自得意满的骄傲感。 会为了这样的事情骄傲,注定她是个罪人。 但是萨菲现在还不能想那么多,她把锁扔在地上,直接用风魔法暴力破开了门。 菲丽莎狼狈兮兮地坐在沾满灰尘的木箱上,平常也算得上优雅从容的大小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脸上被灰尘抹了一块又一块,眼泪又把这灰尘冲出一道一道来,衣服都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更严重的是菲丽莎腿上的伤,被老鼠咬到本就有感染的风险,而且菲丽莎现在小腿上满是灰尘,如果没有得到好好的清洁和护理,伤口就会溃烂。 萨菲沉吟了一会,走上前,魔杖指着菲丽莎的伤口处,快速念了一句咒语,菲丽莎小腿上的伤就冻结起来,疼痛也在瞬间消失。 这就是萨菲自创的冰系魔法,菲丽莎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来:“好厉害,不疼了。” “没什么,”萨菲面对自己创造的魔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把伤口周围的知觉都冻住了而已,还是要尽快进行伤口的处理的。” 血战 萨菲伸手扶菲丽莎从箱子上单脚跳了下来,由于菲丽莎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下来的动作颇为狼狈。 萨菲虽然在魔法造诣上有着极高的成就,但是身体素质上也只是个娇弱的少女,当菲丽莎把全身的体重压在萨菲身上的时候,萨菲一个踉跄。 “还能走吗?”萨菲担忧地问,“不如我去喊人来吧。” 菲丽莎一个激灵,用力地摇头拒绝,声音中带着颤抖:“不可以!有老鼠!” 老鼠对于每一个少女来说都是噩梦,萨菲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被菲丽莎拖过来的箱子堵住,想来老鼠应该也跑不出来,所以萨菲只是皱了皱眉,并不以为意。 只是不曾想,萨菲搀扶着菲丽莎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的小木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犹如小儿哀嚎一般的尖叫声。 菲丽莎本能地就要回头,萨菲却意识到了什么,低喝一声:“别回头!快走!” 她说这话已经来不及了,菲丽莎已经看到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只是有些狂躁的老鼠,在顷刻间战斗力翻了好几番,直接破坏了箱子从小屋中冲了出来,二十几只的老鼠,每一只眼睛都闪烁着幽幽的不正常的绿光,吱吱地冲着萨菲和菲丽莎狂叫着。 明明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这群老鼠还没有这么躁动,也没有这么富有攻击力,结果放到了屋外后,仿佛都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 萨菲的目光落在她刚刚解开的锁上面,瞬间了然,老鼠被施加了亢奋的魔法,而那个锁是封印魔法的阵眼,被她打开以后,老鼠的亢奋魔法压制不住了。 好一出连环计,一环接一环,逼得她不得不往下跳。 老鼠猛然扑过来,速度快的仿佛一只蝙蝠。 “快躲起来!”萨菲顾不得其他,推了菲丽莎一把,菲丽莎顺势被她推开在地上滚了几圈,但是萨菲却躲闪不及,被老鼠锋利的爪子抓伤了脸颊。 血腥味刺激了老鼠,嘴里的叫声立马大了起来,都露出了尖牙,前仆后继地凶猛朝萨菲扑了上去。 萨菲面对气势汹汹的老鼠军团,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战斗素养,也许是因为丞相府从来都没有忽视过萨菲实战上的训练。 这也是菲丽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冰系魔法”。 空气中风系魔法精灵在瞬间开始小范围内频繁移动,带走了空气中大量的热量,而最温和的水系魔法精灵因为热量的下降,由自由的形态逐渐坚硬。 所谓的“冰系魔法”实际是“风系魔法”与“水系魔法”的叠加后的产物,使用者必然对风系魔法与水系魔法都十分的精通,否则她根本掌控不住同时施展两样魔法所带来的负荷。 比单一魔法更难念诵拗口的咒语自萨菲口中倾泻:“冰凝成型,化为万物,冰墙骤起!” 扑上来的老鼠一头撞上了空气中突然凝结起来的冰墙,撞了个头破血流,随即又被地面突然升起来的冰刺戳了一个对穿。 萨菲接连使用的两个魔法,之间的衔接无比顺畅,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菲丽莎鼻端,让她胃部隐隐作呕,但是菲丽莎的双眼舍不得从萨菲身上移开。 风系精灵和水系精灵围绕在萨菲身边跳着舞,手拉手地向萨菲表示臣服,那一刻萨菲身上闪耀的,仿佛她是立于天地间的女王。 正因为菲丽莎一直注视着萨菲,所以她看见了有一只老鼠,倒是比较聪明,绕到了萨菲身后试图对萨菲发动偷袭。 不由她多想,菲丽莎掏出了自己的魔法杖,但是并没有吟诵什么冗长的咒语,她不过是将魔杖往老鼠那里一指,吐出了一个字:“斩!” 菲丽莎原本的目标是老鼠的脖子,但是判断失误,细小的风刃割落了老鼠的耳朵,这引得老鼠发出了刺耳的哀嚎,仿佛小儿夜啼,让人心惊胆颤。 萨菲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向那只老鼠放了几箭冰箭,但都被躲开。 这不是普通的老鼠,这只老鼠仿佛受过训练一样,是这群老鼠的领头人,其他的老鼠都受它号令,只听这老鼠头子一声凄厉的尖鸣,剩余没死的老鼠纷纷转移了目标,朝菲丽莎冲过去。 虽然老鼠只剩下七只,但是当它们一起露出尖牙朝菲丽莎扑过来的时候,还是颇为骇人的。 菲丽莎并不像萨菲那样受过战斗的训练,她凭借着本能使出两个魔法抵挡住了老鼠的两波攻击,但是还没松一口气,却发现不对。 老鼠头子,去哪了? “小心!”萨菲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黑影,脸色一变,立即提醒菲丽莎,同时对着黑影放出冰箭。 来不及了,黑影爆发出强大的爆发力,一举躲开萨菲的冰箭,后腿猛然一跃—— 菲丽莎只偏了偏头,背后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然后肩胛骨处传来刺痛,有什么东西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甚至扎进骨头里。 皮娇柔贵的少女发出了惨嚎声。 菲丽莎是真的痛晕了过去,她从小就没有受到什么伤痛,今天被老鼠咬掉小腿上的一块肉已经是她承受的极限了,肩膀上被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真的承受不住。 少女软软地倒下,而肩上的猛兽还没有松口,那凶猛的劲头仿佛要置倒在地上柔弱的少女于死地。 但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阿萨勒兹赶了过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菲丽莎,双眼变得赤红,魔法杖向前一指,空气中的风系精灵凶猛狂暴起来,直接把老鼠头子撕了个粉碎,但是程度把握的十分好,没让菲丽莎沾染上一丝一毫的血污。 即使菲丽莎已经是全身脏兮兮的了。 阿萨勒兹漠然地抬眼看了萨菲一样,那个眼神让萨菲心口一紧,本能地想解释什么,但是阿萨勒兹并没有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他俯身抱起菲丽莎,转身就走。 萨菲被关 菲丽莎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来,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帐。 是……家里?菲丽莎看了看窗外,窗帘的缝隙里隐约透过了几许的阳光,似乎已经是日上三竿。 今天是不是还有课来着?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是有三节课吧,阿萨勒兹怎么还没来叫她起床? 她抽了抽手,想坐起身,但是在抽手的一瞬间,被人用很大的一股力量握住了手掌,把她吓了一跳,猛然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阿萨勒兹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在菲丽莎还未醒来时,他便一直守着,直到实在撑不住稍微眯眼休息了一会,但是手也一直虚拢着菲丽莎的手背,菲丽莎稍微动了动,他便睁开了眼睛。 “大小姐,您醒了?” 阿萨勒兹眼底满是血丝,看得出来他很疲倦,一向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的他显得有些落拓,可见他在她昏迷的时候也不好受。 他伸手撩起菲丽莎的刘海,用自己的前额贴了上去。 菲丽莎毫无反抗,任由他施为,只睁着懵然的双眼看着他贴过来,两人额头相贴,顿了顿后阿萨勒兹直起了身子,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退烧了。” 发烧吗?也对,她小腿还有肩胛骨的地方都被老鼠咬了,谁知道老鼠身上带了什么细菌呢,这个世界对人体的研究还有医学上对比起前世差得远了,她会发烧一点都不意外,能退烧多亏她身体好吧。 阿萨勒兹把被角给菲丽莎掖了掖,起身说道:“大小姐睡了一天一夜,应该是饿了,我去给大小姐准备一些吃的。” “等等,”菲丽莎想起了什么,开口唤住阿萨勒兹,但是刚一开口嗓子瞬间难受起来,“咳咳咳咳……” 阿萨勒兹懊恼自己忘记给菲丽莎准备好温水,说到底他还是照顾人的经验不足,他回身轻抚菲丽莎后背给她顺气。 菲丽莎一边咳着一边拉住了阿萨勒兹的袖子,从咳嗽的间隙里努力地憋出话来:“萨……咳咳……菲呢?” 她记得的,萨菲来找她了,可是后来她疼晕过去了,完全不知道萨菲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问的萨菲,阿萨勒兹眸色深了深,眉宇间划过一丝戾气,可是他迅速遮掩过去,只云淡风轻道:“她没事的,她能有什么事。” 菲丽莎缓过来后,没再继续说话,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阿萨勒兹看菲丽莎安分下来后,便转身出了门,刚好贝丽走了过来,被他叫住:“贝丽,去准备一杯温水,然后照顾好大小姐,我去厨房看一下。” “好的,我明白了。”贝丽欠了欠身,暂时把手中的活放下,去给菲丽莎准备了温水端进了房间。 菲丽莎就着贝丽的水杯慢慢地辍饮完了一杯水,靠在了贝丽拿过来的靠枕上,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 “贝丽,”菲丽莎清了清嗓子,似乎是不经意间地问道,“丞相小姐怎么样了?” 上辈子的菲丽莎学的是心理学,同时对微表情也有一些研究,她记得阿萨勒兹在她提到萨菲后微微的皱了眉,显然是对她问起萨菲很是不悦,虽然对她依然温柔,但是菲丽莎还是直觉有些不对。 难道是萨菲出了什么事吗?按照阿萨勒兹一贯对她的照顾来看,他肯定会对萨菲的情况闭口不言,只为了让她好好养病养伤。 贝丽没有阿萨勒兹想的那么多,听到菲丽莎问她就老老实实回答了:“听说萨菲小姐好像是在家被关禁闭了,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街上的传言五花八门的,可是萨菲被禁闭的同时她家大小姐却因为重伤昏迷不醒,再加上她家大小姐和萨菲关系一直很不错,贝丽忍不住就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但是她也不敢说出来。 菲丽莎点了点头,仿佛就是不经意间地一问,她说:“贝丽我想再睡一会,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贝丽不疑有他,因为菲丽莎休息从来不喜欢有人在一边看着她,当然,这次昏迷除外,于是她便走到门口站着,这样菲丽莎有事叫她的时候,她可以马上推门进去。 可是贝丽绝对想不到的是,等她一把门关上,本来已经躺好闭上眼睛的菲丽莎瞬间坐了起来,眼神中不见半点的困顿。 刚发过烧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和酸软,但是菲丽莎顾不得那么多,她手脚利落地找到一套方便活动的骑马装,给自己换上。 好多年没有自己给自己穿过衣服了,菲丽莎居然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齐整了,然后菲丽莎的目光落在了床单上。 把厚重的被窝全部推到地面,抽出了床单,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卷成绳状,和窗帘绑在了一起,垂挂在窗台。 幸好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贵族,菲丽莎的房间也只在二楼,床单虽然不够垂到地面,但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没时间给菲丽莎犹豫了,她想走的话就只能趁现在,阿萨勒兹很快就会回来,如果阿萨勒兹回来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她出门的,菲丽莎很清楚,如果阿萨勒兹想强行让她躺回去的话,手段办法多的是。 所以菲丽莎还是一咬牙,踩上了窗台,小心翼翼地顺着床单滑下去,好在床单质量还是不错的,只是滑到底端菲丽莎还离地面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深吸一口气,菲丽莎松开了手。 一米的高度没有给菲丽莎带来什么伤害,但是跌落在地上还是让菲丽莎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缓过来菲丽莎便向马厩跑去,解开一匹马后翻身骑上去,在没人发现她的时候从后门离开了。 就在她走了不到五分钟,阿萨勒兹端着菲丽莎喜欢吃的食物从楼下厨房走了上来,看到贝丽在菲丽莎门口站岗,忍不住皱眉:“不是让你照顾大小姐吗?” 贝丽恭敬地回答:“大小姐想休息了,我便出来了。” 可是菲丽莎明明刚刚醒来,怎么会这么快又想睡了?阿萨勒兹内心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上前一把推开了门,看见的是空荡荡的卧室,以及被风吹荡起来的,单边的窗帘。 丞相夫人 菲丽莎是会骑马的,虽然她平时出门以做马车为主,自己骑得少,但是骑马也是社交的一种手段之一,菲丽莎再懒都被强行压着学会了。 一路奔驰到丞相府的门口,身体还没有恢复的菲丽莎已经摇摇欲坠,下马的时候都显得力不从心,还是被认出来她的门卫扶着下来的。 门卫认得菲丽莎,因为萨菲对她很看重,所以也不敢怠慢,恭敬地问道:“菲丽莎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菲丽莎大喘着气,双腿还颤抖着,她努力站直,问着门卫:“萨菲呢?她还好吗?” 门卫闻言,露出了一点难过的神情:“我们家大小姐,被王宫的马车带走了。” 王宫的马车?王室带走了萨菲是要做什么?本来萨菲作为弗雷德的未婚妻,就算是被邀请去了王宫也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偏偏在这个关头? 可是菲丽莎没有那个资格进王宫,她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打道回府? 一想到回去可能就要面对的是阿萨勒兹的怒火,菲丽莎忍不住抖了一下,饶了她吧,她实在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阿萨勒兹。 屋子里走出一个仆人,快速地走到大门边上,朝菲丽莎鞠了一个躬:“菲丽莎小姐,我家夫人邀请您进来。” 夫人……丞相夫人吗?菲丽莎很想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但是双腿颤抖的她,已经都快站不稳了,礼仪都快维持不住了。 细心的仆人发现了菲丽莎的不对劲,立即让一个女仆过来搀扶住菲丽莎,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 女仆带着菲丽莎来到她之前来过的会客厅,进门后,有一名贵妇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听见她进来后,她站起身转了过来。 这便是在王城社交界,仅次于王后殿下的夫人,菲丽莎提敛着裙摆,微微弯腰行礼:“夫人贵安。” 丞相夫人打量着菲丽莎,这个女孩虽然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但是她还是竭力地站稳了,这个行礼做的标准毫无差错。 仅仅是一个照面,丞相夫人便对菲丽莎有了一个基础的判断,她亲手把菲丽莎扶起来,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我听萨菲说起过你,”丞相夫人言笑晏晏,说话的语速也不急不缓,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也一直想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愿意怀抱着善意接近萨菲。” 菲丽莎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精神很紧绷,字斟句酌地回答:“这不算什么,萨菲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未因为我出身低微而看不起我,我跟她相处也很开心。” “这样啊……”丞相夫人擦了擦眼角,似乎有些伤感,“很少有人能看到那个孩子的内心呢,因为她总是把自己的真心藏得死死的,作为母亲我真的很担心。” 原作中,萨菲是什么下场来着?菲丽莎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被流放了,这个剧情被不少人称之为“大快人心”,但是萨菲的父母该有多么的痛心啊…… 但是,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原本她抗衡世界线是为了她自己,而现在是为了萨菲,萨菲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得不到幸福呢? “我听说,萨菲被关禁闭了,”菲丽莎直白地把她过来的目的说了,关切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呢?” “你觉得呢?”丞相夫人却把问题抛给了菲丽莎,她似乎对于萨菲被传召进王宫这件事并不着急,反倒对菲丽莎兴味盎然,“你觉得萨菲为什么会关禁闭?” 菲丽莎并不是傻子,她只是单纯,想的不够多,但是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她一直在想着对方把她关进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好处。 她本来以为对方只是想伤害萨菲,但是萨菲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是被关了禁闭。 “是因为昨天学院里发生的事情吗?”菲丽莎小心地猜测,“因为萨菲昨天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被要求禁闭?” 她的答案真的是太温和了,夫人摇了摇头:“是因为昨天在萨菲的口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人遵从萨菲的命令把你关进那间屋子里。” “不可能,”菲丽莎脱口否认,“萨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没必要也没有理由。”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夫人笑了一下,但是随即笑容被敛去:“动机重要吗?没有动机,但是有证据,不是吗?” “证据可以伪造,”菲丽莎说道,“一张纸条而已,能够说明什么,算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她的话很正确,谁都不会因为一张纸条就给萨菲定罪,但是设下这个局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萨菲吗?被叫进王宫就是对方的后手之一。 “我是整个事件唯一的受害人,我想我有权利要求得知真相。” 丞相夫人等着的便是菲丽莎的这个表态,她想起女儿离开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决绝,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那个神情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夫人对着女仆招了招手:“过来给菲丽莎小姐梳妆。” 菲丽莎这才意识到她身上虽然穿的整齐,但是一路骑马过来,衣服早已皱巴,长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而她就顶着这一头的乱发和皱皱巴巴耳朵衣服和丞相夫人交谈了这么久。 她有点想死,丢人丢大发了,着装不整齐是对对方不尊重的表现,她居然…… 但是丞相夫人看出了她的窘迫,宽慰她道:“事急从权,特殊情况我们特殊处理,我并没有觉得你失礼,你对萨菲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只是我们进王宫还是要收拾一下。” “多谢夫人。” 菲丽莎任由丞相府的女仆快速为她梳妆打扮换装,这间隙中菲丽莎抽空对丞相夫人道:“夫人,请帮我去给我的家人送一封信,我是偷跑出来的,他们想必会担心。” 她已经不敢想阿萨勒兹被她的偷溜气成什么样,鸵鸟般地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等事情结束,阿萨勒兹来接她的时候就没那么气呢……吧? 这是一件小事,丞相夫人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叫来管家安排下去。 被带入王宫的萨菲 丞相府的女仆手脚很利落,很快就把菲丽莎收拾好了,扶着菲丽莎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仅仅是几步路的距离,菲丽莎脑门上也出了很多的虚汗。 可见她现在的身体是真的虚弱,完全靠一股气力支撑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丞相夫人很担心,让菲丽莎不用那么讲究,让她在马车上躺下来,让她不至于那么辛苦。 “夫人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菲丽莎本来不想躺的,但是拗不过夫人的坚持,于是便依言躺在了座椅上,“萨菲在细心这点上和夫人很像。” 萨菲是有跟菲丽莎提过她的母亲,但是用词都是“柔弱、多愁善感、敏感多情”这样的形容词,所以如果菲丽莎看见的是一个哭哭啼啼的丞相夫人,她也不会觉得意外,但是夫人比她想的要镇定许多。 “她一定把我形容成了一个爱哭鬼吧?”夫人自然了解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描述,笑了一笑,“不过在遇见我丈夫之前我的确是。” 听起来有故事,但是夫人并不打算深谈,她伸出手替菲丽莎顺了顺长发:“我的丈夫和女儿都很有优秀,我在他们身上学了很多,在外面是不会再露出软弱来,但是在家里我还是愿意哭的。”夫人有点小得意:“只要我一哭,我的丈夫就算再生气,都拿我没办法。” 菲丽莎眉眼一动,哭是什么,哭是一种示弱,把自己摆在一个弱势的地位上,对方如果看重你,这个脾气自然发不下去了。 感觉好像学到了什么很实用的东西。 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王宫的门口,有女仆上来为菲丽莎整理躺皱的裙摆,扶着她下车。 丞相夫人想要进宫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进行通报后,丞相夫人带着菲丽莎踏入了王宫里,直接向正殿走去。 正殿之中,国王和王后都在,王太子弗雷德站在一边,担忧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萨菲身上。 除了这几位还有两名少女,与萨菲相对而站,似乎在与萨菲进行对峙。 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菲丽莎走进来后,萨菲眉头一皱,但还是顾忌到场合,没有开口说话。 国王用询问的口气问丞相夫人道:“这个女孩是?” 夫人微微躬身:“陛下,这是菲丽莎,学院事件中唯一的无辜受害者。” “见过国王陛下、王后殿下还有王太子殿下,”菲丽莎在夫人介绍完她后,提着裙摆缓缓屈膝行礼,“臣女是菲丽莎。” “起来吧。”国王点点头,但是对于菲丽莎并不是很在意,不过一个最低等贵族的女儿,不值得多去在意。 但是萨菲却开口了:“陛下,菲丽莎的身体不太好,请允许她坐下。” 没人想到萨菲会突然间开口,在菲丽莎到来之前,她一直都是冷漠而敷衍的态度,回答不外乎是“是”或者“不是”两种回答,这还是萨菲进入王宫之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国王和王后都愣了一下,而弗雷德却微微勾起了嘴角,回答道:“学妹昨天也伤的不轻,去给学妹拿一个凳子过来。” 从萨菲进门以后,就一直是一副消极应付的模样,虽然恭敬但是也看得出敷衍,母后已经对萨菲隐隐有不满意了,再看她这个态度,更是不高兴,但是没想到菲丽莎一出现,萨菲整个人便精神起来,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可是很快他嘴角的笑就挂不住了,明明他才是萨菲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就比不过一个相识不到几个月的外人? 但不论怎样,萨菲愿意认真点对待总是好事。 “怎么?这是做了坏事以后想弥补?”一个尖酸的质问声响起来,菲丽莎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那也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看过来的眼神透着轻蔑和不屑,身上穿着的也是学院的制服,但是菲丽莎对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能把疑惑耳朵目光投向萨菲。 “这位是雄鹿伯爵家的女儿,玛丽小姐。”萨菲轻声介绍了那名少女的身份。 雄鹿伯爵?这个称呼好熟悉,菲丽莎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当初纠缠着阿萨勒兹一定要他换个主子的那个大小姐,不就是雄鹿伯爵的女儿吗?她的哥哥还专程来找过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的麻烦,但是被菲丽莎借助弗雷德的权势给逼退了。 这位小姐还和弗雷德有着一点血缘关系,上一任雄鹿伯爵只有当今王后殿下一个女儿,把女儿嫁给王室以后,便把爵位传给了弟弟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雄鹿伯爵。 可是不论是弗雷德还是王后,都对这门亲戚看不太上眼,都是同龄人,跟格雷比起来,弗雷德明显跟尤利西斯更为亲近。 这便是玛丽小姐的身份背景了,菲丽莎迅速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一时间也拿捏不准为什么玛丽会在这里。 恰在这时,女仆搬着一把小椅子过来了,菲丽莎道了一声谢后坐下,解放了自己快支撑不住的双腿。 见她坐好了,国王开口问道:“菲丽莎小姐不好好在家养病,跑来王宫做什么?” 菲丽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如果不知道我这伤的缘由,只怕实在难以在家安心养伤,何况我也算当事人之一,我的证词应该有用的。” “其实也没想这么快就开始调查事情的,毕竟也是想等菲丽莎小姐身体好一些了,再向你问话,只是玛丽说她发现了一点新的证据,所以想把萨菲喊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罢了。”王后温婉地笑着,为自己的丈夫做着补充。 “新的证据?”菲丽莎看向玛丽,“不知道是什么新的证据,让玛丽小姐这么着急,一下课就过来了。” “哼,”玛丽轻哼一声,把她身边的女孩用力推了一把,那个女孩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但是她不敢抬头,玛丽指着女孩道,“这就是我发现的证据。” 菲丽莎看着女孩,心念一动:“你抬起头来。” 女孩瑟缩了一下,似乎很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缓缓地抬头。 菲丽莎立即认出了这张脸。 就是那个误导她,让她去那个小树林的女孩! 萨菲的真本事 “我今天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在藏着什么东西,”玛丽解释着,“我就好奇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她在想销毁和萨菲小姐进行联络的证据。” 菲丽莎本能地想开口反驳,想说证据也可能是伪造的,却被萨菲按住了肩膀,菲丽莎看向萨菲,萨菲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也对,她是在场人之中身份最低的,不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说话。 可是令菲丽莎心惊的是,萨菲也没有一个想反驳的意思,她只是很平淡地注视着玛丽,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似乎就想把这个罪名认下去。 弗雷德和丞相夫人都暗暗着急,萨菲这样,就算根本无法用这些证据给她定罪,但是无疑会在国王和王后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坏的印象,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国王和王后看向萨菲的眼神之中带了淡淡地不悦,毕竟萨菲身上还有未来的太子妃这样一个身份,但是她现在一言不发地样子,哪里有太子妃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萨菲内心是怎么想的。 菲丽莎垂敛眼眸思考了一会,然后假装头晕目眩朝椅子下一头栽去。 但是她被萨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菲丽莎,毕竟菲丽莎现在的脸色是真的惨白,国王皱了皱眉,吩咐道:“让王室医官过来,菲丽莎小姐请去休息吧,之后我派马车将您送回家。” 同时,国王也对丞相夫人有着些许的不满,伤得这么重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带进宫里来呢,如果她在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他要怎么跟民众交代呢,民众会不会以为他是为了查清真相不顾女孩的身体强行命令她进宫的呢。 “陛下请不要为我担心,”菲丽莎再次坐直了身体,可是脸色更白了,但她依然恭敬地对国王道,“我希望能够尽快查出凶手,我想知道是谁伤害的我。” 说这话的时候菲丽莎一直在有留意萨菲的动静,果然萨菲的眼睫动了动,露出了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很快她的神情再次坚毅起来。 “凶手?”玛丽嗤笑一声,嘲弄地道,“凶手不就在你的身边吗?” “证据呢?” 萨菲终于开口了,弗雷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在场的人没有人怀疑萨菲的能力,只要她想,没人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 而菲丽莎也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萨菲不知为何并不想给自己做什么辩解,但是牵扯到她呢?她刻意在话语之中强调是“害她的凶手”,按照丞相府那祖传的古板脾气,萨菲真的能够容许伤害无辜的人逍遥法外吗? 玛丽大概没想到萨菲会突然开口,噎了一下,才道:“我当然有缴获证据,否则我怎么敢在陛下面前这么说呢。”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呈送给国王。 国王拿过来看了一眼:“我并不熟悉萨菲的字迹,弗雷德你看看吧。” 弗雷德接过来一看,便皱了皱眉:“这?” 玛丽洋洋得意:“是吧,这就是萨菲所写的没有错吧。” 菲丽莎思忖着,这纸条上的字一定跟萨菲的字迹很相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否则弗雷德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毕竟他也不会想让萨菲背负上那种罪名。 “要把纸条拿过来看一看吗?”菲丽莎小声地提议。 “没必要。”萨菲神色自若,她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你是谁,报上名字。” “你的同伙你都不认识了吗?”玛丽找到机会就要讽刺上两句,阴阳怪气地,“萨菲小姐的演技可真好呢。” “闭嘴,”萨菲看都不看玛丽一眼,轻描淡写地便用气势压过了玛丽,让她愣住,没有回话,“我没有在跟你说话。” 如果说玛丽的高傲是一种虚张声势,萨菲的高傲便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玛丽被萨菲用一句话震慑得失言。 “我……我叫蜜儿·米尔米德,”少女嗫嚅地回答道,随后又哭着求饶,“萨菲小姐,我是真的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您可要救救我。” 她的求饶并没有让萨菲动摇一分,甚至萨菲都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是贵族?” 蜜儿点了点头,但是头点到一半又愣住,迟疑的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萨菲问道。 蜜儿小声地回答:“我的父亲刚刚因为……一些问题,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说到后面,蜜儿有一些哽咽,毕竟被剥夺贵族的身份,一定是做了很严重的坏事,否则不会轻易地打破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那条界限,蜜儿觉得抬不起头来很正常。 但是萨菲想的是别的,蜜儿这种身份是天生的把柄,有人会想要利用蜜儿再正常不过了。 “你把纸条上的话背一遍。”萨菲又道。 蜜儿没想到萨菲会提出这种要求,愣了愣,随机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一边磕磕绊绊背出来了,萨菲向弗雷德看了一眼,弗雷德对她点了点头,表示她背诵的是正确的。 虽然这样的表现实在没有说服力,但是她毕竟真的背诵出来了,也不好再苛求什么,萨菲也没打算揪着这点不放。 接下来萨菲又东一榔头西一锤杂七杂八问了蜜儿很多相关不相关的问题,比如父亲犯了什么错,母亲现状怎么样了,是在什么时候收到的纸条等等等等。 渐渐地蜜儿也不哭了,因为她要全神贯注地回答萨菲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萨菲下一个问题就要问什么。 终于玛丽被萨菲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不耐烦:“你问这些做什么?想拖延时间不认罪吗?” “不过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萨菲淡淡地回答。 “哦,那你知道了吗?”玛丽实在没有从萨菲和蜜儿的问答之中听出什么真相,因此她自信满满地反问,笃定萨菲无法回答。 可是萨菲却道:“嗯,差不多了。” 这下,别说玛丽了,就连萨菲的母亲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萨菲。 凶手是尤利西斯? 萨菲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侃侃而谈:“陛下还有诸位都忽略了一个细节,菲丽莎并不是因为被关起来而受伤,她是因为遭受到了魔物的袭击。” 有一些动物,如果受到了魔法精灵的影响,会变得跟普通的动物不一样,会具有攻击性并且攻击里会带有魔法,那种变异的动物统称为魔物。 大家的确都忽略了这一点,却也不知道萨菲提出这点来的用意在哪里,不由得凝神静听,听一下萨菲要怎么从那些老鼠魔物上做文章。 “那是学院长实验室里的老鼠。”萨菲静静地说道,即使这个事让所有人勃然变色,她的眉毛都没动一下,显然镇定极了。 “你怎么能够确定?”国王问道,不是他不相信萨菲,而是指认学院长,那是需要证据的,更别提国王还要称呼学院长一声“姑父”,国王自然应该谨慎一些。 萨菲自然不是无的放矢:“那些老鼠脚上都绑了金属圆环,上面刻了编号,还有实验室的专属印记。” 菲丽莎目瞪口呆看着萨菲,要知道菲丽莎跟这群老鼠相处的时间可比萨菲久多了,而且萨菲从头到尾就跟老鼠进行的是激烈的交战,在那种紧张的状态下,萨菲居然还有空关注到老鼠细细的腿上那小小的金属环。 她当然不知道这对于萨菲来说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眼力对于一个盗贼来说,那是基本功,盗贼在一秒钟之内看到的东西比她要多得多。 国王看向自己的儿子,似乎在求证萨菲的话是否是正确的。 但是弗雷德缓缓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因为牵扯到了萨菲的缘故,他作为萨菲的未婚夫,很自觉地没有插手这件事,算是避嫌,所以此刻面对国王的目光,他只能缓缓地摇了摇头。 “让负责人过来。”国王沉着脸说道,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萨菲是他未来的儿媳妇,学院长是他的姑父,他不能有一丝的偏袒。 负责人很快过来了。 国王把萨菲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他是否有这回事。 负责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小心地看了一眼国王陛下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国王皱了皱眉,见负责人一脸的欲言又止,问道:“还有其他的状况吗?” 负责人几度想张嘴说话,最后都因为某种原因,把嘴闭上了。 可是国王最讨厌这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说话了,呵斥道:“想说什么就痛快地说!” 萨菲接口了:“陛下别怪他,他只怕也难以说出口,毕竟会得罪人,还是我来替代他说吧。” 丞相的女儿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再加上萨菲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若是萨菲跋扈一些,可以在整个王国之中横着走。 “那个实验项目,虽然名义上是学院长的,但实际研究者却是尤利西斯,而且袭击我们的老鼠,都被施加过光属性的强化魔法。” 就连菲丽莎这种刚回王都不久的都知道学院长的孙子最是擅长光属性的辅助魔法,像治疗、强化这种,尤利西斯简直得心应手。 萨菲就差指名道姓说尤利西斯就是整个事件的操控者了。 可是弗雷德和尤利西斯的关系十分的好,萨菲这么说置弗雷德于何地?菲丽莎马上去看弗雷德的脸色,果然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萨菲,一时间菲丽莎也猜不透弗雷德心里的想法,又不敢多看,只能收回目光,希望萨菲不要再说了。 跳出来为尤利西斯打抱不平的,却是玛丽。 平心而论,玛丽也长得很不错,只是气质太盛气凌人了,总是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只记得她恶劣的态度。 可是尤利西斯才不怕她,只想撩拨全天下美人的他当然也勾搭过。 当然,玛丽并没有给尤利西斯一个正眼,因为玛丽另有目标,但是这不代表玛丽没有动过心,毕竟尤利西斯实在有点能撩。 美少年被冤枉总是令人心疼的,玛丽小姐觉得她需要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萨菲小姐,”她指责萨菲,“你这是什么意思,学院长这么多年为整个王国鞠躬尽瘁,你却在这里给他的家人泼脏水?” 玛丽觉得她说得对极了,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带着几分恶意道:“我知道萨菲小姐看不惯尤利西斯学长,但是也不能这么冤枉他啊。” 说得萨菲仿佛是因为私人恩怨才指征的尤利西斯,但是萨菲的推断明明是有依据的。 菲丽莎伸手拉了拉萨菲的裙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毕竟相比较起来,国王恐怕更愿意相信与他有血缘的尤利西斯,相信他没有做坏事。 然而菲丽莎毕竟重伤未愈,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被萨菲忽略了个彻底。 “我的确看他不顺眼,”萨菲承认了,仿佛真的要直白地说出尤利西斯的名字,“所以我当然不会冤枉他。” 菲丽莎内心都快焦急上火,不知道该怎么暗示萨菲才好,同时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如果萨菲真的说出来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话题圆过去。 “哼,我跟你不一样,”玛丽刻意咬重了“不一样”三个字,似乎在暗示自己暗示什么,飞快地瞟了弗雷德一眼,“我相信尤利西斯学长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当然,”萨菲接话道,“毕竟他的脑容量就那么大,整天都在想女孩子,根本没剩地方给他思考这些。” “没错……”玛丽猛然刹住话头,愕然地看向萨菲,“你刚刚说什么?” 萨菲便慢条斯理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又加了一句:“如果他能琢磨出这种事,学院长就不是每天揍他那么简单了。”只怕大义灭亲都有可能。 玛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她怎么也想不到萨菲竟然话锋一转,直接推翻了她之前自己所说过的话,但是她也没有胆子在国王面前跟萨菲进行争论,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萨菲。 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慢慢地靠回椅子上,她看了眼弗雷德,见弗雷德忍俊不禁,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显然一点都不介意萨菲对尤利西斯那样的评价。 她刚刚真的是白担心了! 推理 “你一会说是尤利西斯,一会又说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国王听出了点意思,萨菲显然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否则不会这么把话锋转来转去,他有心想听听萨菲要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才是萨菲想要说的重点。 “不会是尤利西斯,再蠢的人做坏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遮掩一点,把自己掩藏得更好一些,这样大大咧咧暴露自己,仿佛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是他做的,实在有违常理。”萨菲不疾不徐地分析道,她身上有一种气势,即使她说的话并没有一个实质性上的证据,但是她的话就是无端地让人信服。 这样的神态国王并不陌生,她这是遗传了宰相的沉稳和冷静,国王这么多年只见过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失态过一次——萨菲出事的那一次。 弗雷德看着自己父亲,沉默地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似乎若有所思,他熟悉自己的父亲,知道国王这是信了几分萨菲,于是他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你觉得,凶手是谁。” 只要萨菲接下来的话能够说服国王,那她今天可以说就安全了,毕竟在这个难以取证的时空之中,信与不信完全就取决于国王的一念之间,弗雷德这问话完全就是在给萨菲提供机会。 国王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态度就是在默认。 萨菲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她推测的答案:“魔族。” 这个回答让全部的人静默了一瞬,然后国王缓缓地坐正了身体,威严的目光落在了萨菲身上,沉沉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魔族这个词,在人族的领地,随处可听到,只要骂人必然会捎带上这么一句,有点类似菲丽莎前世的“敲里吗”,但谁也不会把这句话当真。 可是萨菲却是认认真真地说出了“魔族”两个字。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学院里已经被魔族入侵了,而魔族还在肆意妄为,这种事怎么能够容忍? 国王不愿意去承认在他的治理之下,魔族已经如此嚣张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岂不是他的治理王国上的一个耻辱。 “陛下可以看到,这件事中所牵扯到的人员,”萨菲的目光在大厅之中看了一圈,“菲丽莎暂且不说,玛丽小姐,尤利西斯,还有我,陛下没有发现什么吗?” 国王顺着她的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去。 玛丽与王后,算是一家人,尽管王后对于现在家族的很多事情都不认同,但在外人看来她们是同出一源的。 尤利西斯身上有着皇室的血脉。 而萨菲是王太子的未婚妻。 这三个人所代表的背景、势力一旦出现了裂缝,人族就会瞬间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一旦人族之中起了内讧,魔族的确是获益最大。 再结合之前曾出现过的独角兽胸针,是魔族的可能性十分大。 而且……魔族在更换了新的魔王后,很多的政策都十分的激进,像是在积极的备战,也可以从这些政策中看出魔族对人族的敌意,如果说这件事是魔族的策划,的确说得通。 “证据呢?”国王问道,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就已经是信了五六分。 萨菲的目光落在匍匐在地上,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蜜儿身上:“这不就是吗?为什么蜜儿会那么恰好的被玛丽小姐撞见在销毁证据呢?不觉得太过于巧合吗?” 而且萨菲是知道的,雄鹿伯爵一直对王太子妃这个位置有着企图,毕竟王后和现任的雄鹿伯爵只是堂兄妹,玛丽和弗雷德的血缘已经是第四代了,是可以进行结合的,因此玛丽在抓到萨菲的“证据”后才会迫不及待地进王宫。 玛丽皱了皱眉,她很想反驳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回忆了一下后她也不太敢确定,毕竟她的课表是固定的,蜜儿只要守在她更换教室的途中就一定可以等到她,这种事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了。而且这件事上牵扯到了魔族,她还是选择明哲保身为好,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哼了一声。 事关重大,国王不会完全的相信,但也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听过这事就过了。 “萨菲继续禁闭,”国王下了命令,“查清事实后,再放出来,把这名少女带下去审问,弗雷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关于魔族的事情,国王不论交给谁都不会放心,只能交给自己的儿子。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国王这个命令显然是偏向相信萨菲是清白的,所以只是让萨菲回家禁闭,否则的话牵扯到魔族,就算是关到大牢里都不为过。 萨菲这一关算是过了。 宰相夫人和菲丽莎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她们来就是为了萨菲。 蜜儿被王宫的守卫拖着带起来,押了下去,玛丽和萨菲也都选择告退了。 “我送你们出去。”弗雷德走上前,看着萨菲道,显然,他说的虽然是你们,但实际上他只是想送萨菲而已。 他要送自己的未婚妻出去谁也挑不出错,萨菲低头避开了弗雷德的目光,搀扶着菲丽莎站了起来,小声问道:“能走吗?” 菲丽莎忍着晕眩,点了点头,但是她只能软软地靠在萨菲身上,由萨菲半扶半抱一步步挪出去。 其实完全可以让侍女来做这件事的,萨菲却要亲手这么做,目的很明显,她是不想跟弗雷德说话,果然弗雷德看她这般,也不好再与她搭话。 玛丽倒是高兴了,跟在弗雷德身边努力寻找话题,弗雷德漫不经心地应着。 菲丽莎在内心默默地对弗雷德道歉,但是她也实在没力气把萨菲身边的位置给弗雷德让出来了。 “谢谢你今天特意为我而来。”萨菲附在菲丽莎耳边小声地道谢,她是个刻板的人,被帮助了就一定要当场道谢,这才是礼仪。 菲丽莎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并没有做什么,是萨菲证明了自己。” 可是菲丽莎并不知道,如果她不来,萨菲是打算把这件事默认下来的,至少先默认下来,顺理成章地提出解除婚约,之后再洗清自己的嫌疑,以伤心为理由回到外公家的封地去散心,这样就不必面临解除婚约的尴尬场面了,而到了封地,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知晓。 她设想的很好,可是菲丽莎的出现却提醒着她,在这件事中,牵扯到了无辜的人,即便是为了菲丽莎,她都该把她的猜测说出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当菲丽莎看到王宫门外,阿萨勒兹站在马车边上,她猛然想起,她还有忘记什么事了。 她瞒着阿萨勒兹偷偷地翻窗户跑出来,一定让他担心了,毕竟阿萨勒兹一直都不愿意她往很多事里掺和,她偏不听。 这样想着,内心浮现出对阿萨勒兹的愧疚,只是这份愧疚立即转变成了害怕。 她不用看就知道,阿萨勒兹现在的脸色绝对难看极了。 偷溜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做了坏事的菲丽莎心虚极了,恨不得就此晕过去算了。 等等……晕过去? 菲丽莎似乎觉得自己想出了什么好办法,于是她脚步一个踉跄,双眼一闭,就把所有的重量靠在了萨菲的身上,甚至拖的萨菲也差点栽倒。 萨菲慌忙地扶住了菲丽莎:“你还好吗?” “晕过去”的菲丽莎当然没办法回答她,好在她本就惨白的脸色,配合着紧闭的双眼,清浅的呼吸,看着似乎就要这么长睡不起了。 弗雷德立即走过来查看怎么回事,口气急促:“快去叫宫廷医生过来!” 王宫的侍女匆匆忙忙地提着裙子去找宫廷医生,宰相夫人指挥萨菲扶着菲丽莎躺下来,毕竟菲丽莎一直靠着萨菲也不会太舒服,等会宫廷医生来了也不方便看菲丽莎的情况。 而王宫的守卫则在这时过来禀告:“殿下,菲丽莎小姐的执事想求见。” 弗雷德看过去,看见阿萨勒兹站在大门口,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弗雷德还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是一直在往这边看的,想来肯定是很担心菲丽莎现在的状况。 毕竟是在王宫里晕过去的,弗雷德自然应该对菲丽莎的家人做一个交代——即便阿萨勒兹只是一个执事,但是弗雷德看得出来菲丽莎对阿萨勒兹的看重与依赖,说是家人也不为过,所以他让守卫把阿萨勒兹放了进来。 阿萨勒兹快步地走过来,面沉如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菲丽莎身上,甚至都没有给其他人行礼。 只是没人跟他计较这些虚礼,萨菲甚至主动地把位置让给了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咬牙,他的大小姐,本应该明眸善睐,看向他的眼睛中带着明媚的碎光,娇憨地朝他打赖撒娇,因为一点小事与他讨价还价,鲜活而生动。 现在这般看着了无生气,犹如一尊随时都会摔碎的瓷娃娃一样的菲丽莎,阿萨勒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痛。 他明明决定好要在在她身边的时候要保护好她,怎么就让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呢? 阿萨勒兹无言地把菲丽莎抱在怀里,抚过她苍白的面颊,觉得悔恨,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她的身边,无非是一节课而已,他就不应该分开和她上课的,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上课。 蓦然间,阿萨勒兹感受到菲丽莎的手指动了动。 阿萨勒兹内心浮现出大大的问号——昏迷的人会自己动吗?他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菲丽莎的眼睫微微眨动了一下。 刚刚他有多痛现在他就有多想把菲丽莎从怀里扔下去。 但是他不行,还得陪着菲丽莎演戏,不然要是被看出来菲丽莎是装的,就麻烦了,毕竟这里还是王宫,严格论起来菲丽莎这是在欺骗下一任的国王。 宫廷医生匆匆赶到,检查了一下菲丽莎,但是菲丽莎是装晕的,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说这是大病初愈,精神有点撑不住了才晕过去,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这个结果阿萨勒兹也不意外,因为菲丽莎没事,他总算也记得礼仪,向各位行了一个礼后,便抱着菲丽莎告退。 只是当他抱着菲丽莎到马车上时,发现本来是装晕的菲丽莎似乎是真的睡过去了。 他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她今天的确够辛苦的,又是翻了窗户,又是独身骑马赶到丞相府,还在王宫里提心吊胆地等了那么久,她能撑下来已经是毅力可嘉了。 阿萨勒兹不放心让菲丽莎一个人躺在车厢里,或者说他现在根本不愿意让菲丽莎离开他的视线,索性跟丞相府借了一个人作为车夫,他抱着菲丽莎坐到了车厢里。 一路上马车虽然摇晃,但是菲丽莎躺在阿萨勒兹的臂弯之中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睡得深沉而香甜。 回到了家后,一直在家里焦急地等着的亚瑟立即迎了上来:“大小姐怎么样?” 阿萨勒兹压低声音:“睡着了,并没有出其他事。” 亚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太好了,如果大小姐出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 “之后我会盯紧她的。”阿萨勒兹冷笑一声说道,然后抱着菲丽莎上了楼,把她放到了床上,注视她半响,最后还是咬咬牙转身出去了。 虽然他现在不想离开,但是他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安排一个女仆寸步不离地守着菲丽莎。”阿萨勒兹下楼后对亚瑟说道,“我出去给大小姐买一些她喜欢吃的零食。” 亚瑟不疑有他:“那就贝丽吧,她被你骂过之后就一直很内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在发现菲丽莎不见后,阿萨勒兹大发雷霆,虽然还是收敛的,但是身为魔王的威压还是把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仆给吓哭了,不明白平时看着还挺温柔可亲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 阿萨勒兹并无所谓是谁去守着菲丽莎,他只要菲丽莎在他回来的时候还在床上躺着就够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阿萨勒兹说完后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给菲丽莎买零食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他出来的目的是要去找罗伊。 他赶到现场的第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件事是魔族的手笔,因为那个锁他曾见过研发的资料,人族不可能搞得到这种锁。 他没想到在他三令五申之后,罗伊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菲丽莎身上,还让她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害,罗伊真的是活腻了。 如果不是之前他得守着菲丽莎醒来,他早就去找罗伊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 罗伊的背叛 罗伊并不难找,他凭借一手戏法在青铜大道颇有名气,随便问一个孩子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阿萨勒兹耐心地等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完毕,尾随着他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巷口,然后猛然出手,把罗伊往巷子里拖。 罗伊突然被人袭击,立即进行还击,两人在巷子里迅速交手几回合,但是终究是阿萨勒兹更强势一些,脚下一拐一踢,便让罗伊跪在了地上,同时一只手摁在罗伊的后脑勺,逼迫他的整张脸都贴在墙壁上。 在罗伊还想反抗的时候,阿萨勒兹在他耳边低喝:“是我!” 罗伊顿时不敢反抗了:“陛下?是您。” 即便是在罗伊把他认出来后,阿萨勒兹依然让他跪在地上,毕竟他是兴师问罪而来,总得让他跪着才是。 “我看你是在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阿萨勒兹语气森冷,“我警告过你,不准对菲丽莎动手,你若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说着阿萨勒兹摁着罗伊后脑勺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甚至都可以听得到罗伊的脑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轻响,看起来罗伊十分的痛苦。 罗伊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阿萨勒兹稍微松了一点手劲:“你说什么?” “陛下,不是我吩咐的!”罗伊得到了喘息,立即为自己辩解,“我从来没有安排过这些。” 阿萨勒兹冷笑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情报这一块不都是你在负责的吗?”但是阿萨勒兹同样也知道罗伊是没有那个胆子欺骗他的,那么这意味着,罗伊说的,很有可能是真话,一时间内心迅速沉了下去,看起来有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 “魔都已经另外安排人来接替我的工作了。”罗伊说道,“我再过不久也要回魔都了,这段时间我所有的工作已经交接出去了。” 果然……有这个结果阿萨勒兹并不意外,罗伊算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既然魔王换了一个人,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该被大清洗一波,更别提情报头子这样重要的职位。 阿萨勒兹松开了罗伊,罗伊捂着心口喘着粗气站起身,在阿萨勒兹面前恭谨地垂下头:“我很抱歉,陛下。” “你是应该抱歉,”阿萨勒兹看着罗伊淡淡道,突然一脚往罗伊的心口上踹过去,罗伊措手不及,被阿萨勒兹一脚踹中,直直地往后倒去,撞到背后的墙上,整面墙体都微微晃动了一下,可见阿萨勒兹刚刚那一脚是有多用力。 然而罗伊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这么一脚踹上来,他一度趴在地上起不来。 阿萨勒兹一脚踩上了罗伊的后背,以睥睨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罗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那你这是否能算得上背叛了我?” 背叛这个词听上去太过严重,只是对于魔族来说,却是根本无伤大雅,魔族信奉的便是强者为尊,没看阿萨勒兹的弟弟,那也是把魔王的位置说抢就抢么,抢完了还能振振有词说一句是阿萨勒兹废物,活该被抢。 所以罗伊背叛了阿萨勒兹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不是他想背叛啊,只是现在的阿萨勒兹殿下没权又没势,效忠他有什么好处呢? 但是这不代表背叛这种行为被抓住了不会被计较。 这不,阿萨勒兹这不是在发狠地揍罗伊么。 罗伊自知理亏,也不敢还手,当然他还手也打不过阿萨勒兹,只能这么受着。 不过阿萨勒兹也就只是能动手出会气罢了,他比谁都清楚,魔族的风气,如今这个局面他也只能认栽,也算他过于轻敌大意,总觉得蠢弟弟玩不出太大的风浪。 阿萨勒兹到底是理智的,揍过之后便停了手,毕竟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他现在就是把罗伊弄死事情都无法得到改变。 视线在这条窄小的巷子中随意看了看,然后阿萨勒兹在别人废弃的砖块上随意地坐下,看着罗伊问道:“那么接替你的人是谁?” “是克蕾丝·希尔德。”罗伊低垂着头,恭敬地回答。 希尔德么……阿萨勒兹垂敛眼眸,希尔德向来只忠于魔王,也就是说,不论魔王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谁,希尔德家族都会听令于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挺忠诚的。 克蕾丝是希尔德家族现任的族长,是个有能力又美貌的女人,阿萨勒兹和她合不来,当然这种主观上的合不来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克蕾丝每一次都能把阿萨勒兹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包括研发出那个把菲丽莎锁在小黑屋里,拥有极高的魔法抗力、又及其难以破坏的锁,而克蕾丝也因为这项功绩被他赋予了“暗夜之盾”的称号。 克蕾丝作为一族之长怎么会亲自到人族的领地来?还要接手情报工作。 阿萨勒兹看了罗伊一眼,他现在无法信任罗伊,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再开口问了,特别是关于国内的局势,保不准罗伊回国就会把他卖了。 “丞相的女儿萨菲,你们关于她的情报有多少?” 他昨天守了菲丽莎一整天,有些细节被他忽略掉了,现在回想起来,克蕾丝设计的那个锁,无法用魔法进行破坏,只能用钥匙开锁,那么萨菲是怎么在没有钥匙的前提下打开锁的呢?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的通,萨菲具有盗贼的技能。 身为一个人族,却学会了魔族的技能,这让阿萨勒兹对萨菲起了几分忌惮。 他家的大小姐,最好还是离萨菲远一点,他看不透萨菲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到底算魔族还是人族。 如果萨菲是人族,那么教她盗窃技能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教她这些;如果萨菲是魔族……别开玩笑了,丞相的女儿会是魔族?别说伪装,按照丞相的精明,如果他的女儿是假的,他早就发现了,哪里会容许萨菲长这么大,也根本不可能让萨菲成为弗雷德的未婚妻。 罗伊的情报网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知道萨菲曾经走失过,却无法查出萨菲在走失的期间发生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没用的玩意。”阿萨勒兹低低地骂了一声,这查了跟没查有什么区别,罗伊查到的,恐怕还不如菲丽莎知道的多。 探病的萨菲 菲丽莎在家养了两天的伤,这一次她没敢乱跑,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落地生根,除了上洗手间,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也不是没想过下床走动走动,只是这个时候阿萨勒兹总是凉凉的一个眼神看过来,菲丽莎就条件反射地给躺回床上,假装自己乖巧可爱又懂事。 实际上菲丽莎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萨菲被解除了禁闭,她亲自过来探望菲丽莎的身体情况。 知道萨菲过来的菲丽莎很开心,简直就想从床上跳下来,奈何阿萨勒兹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了,菲丽莎刚刚伸出被窝的脚又嗖地一下缩了回去,正襟危坐,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阿萨勒兹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她什么,只展开了手中的一件外套,示意菲丽莎披上。 “您还需要多休息,不要跟萨菲小姐聊太久了。”他叮嘱着菲丽莎,仔细地把外套前襟给拢严实了。 阿萨勒兹这几天越发的婆婆妈妈了,然而菲丽莎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趁着他转身出去的光景悄悄地朝他背影吐舌头。 不多时亚瑟便带着一身便装的萨菲走了进来。 “萨菲!”菲丽莎开心极了,笑得眉眼弯弯,她拍着床边的位置,“快过来坐!” 萨菲缓步地走过去,待看清菲丽莎身上披的那件外套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那件外套对于菲丽莎来说,明显过于宽大了,如果菲丽莎把手套进袖筒里,袖子得往上翻三折才能让她把指尖露出来,显然这件衣服是男款,并不是菲丽莎的。 萨菲在床边放置的椅子上坐下,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身上这件外套不是你的吧?” 菲丽莎满不在乎地甩了甩两个袖子:“是阿萨勒兹的,他的衣服比较大,更暖和一些。” 她在家向来喜欢套着阿萨勒兹的外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是从前世带来的爱好,在前世她就喜欢买男款的外套把自己套在里面。这一世的时候,在封地父亲也会大方地把自己的外套贡献出来,尽管这并不是一个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家里人并不在乎这个。而到了王都,被压榨的人选就换成了阿萨勒兹,所以阿萨勒兹三天两头就会发现自己的某一件外套不翼而飞,刚开始还琢磨是不是有哪个下人收错衣服了,经历过几次后,他已经熟门熟路地在菲丽莎待过的沙发,卧室,或者花园里找到自己的外套了。 他不是没教训过菲丽莎,让她不要这么做,可是菲丽莎依然我行我素,偶尔还变本加厉,有一次阿萨勒兹打开自己衣柜发现自己一件外套都找不到。 他只能向菲丽莎妥协,只是平时会多留意几分,尽量在菲丽莎脱下来的时候就收走,否则万一给其他人看到像什么样。 可是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拿了自己刚洗过的外套给菲丽莎披上。 而菲丽莎平时披着他的外套披习惯了,根本不觉得她披着阿萨勒兹的外套接待客人有什么不对。 萨菲自然意识到了菲丽莎这样做不妥,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身体怎么样了?”萨菲温声的问道,伸手摸了摸菲丽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发现是热的便放下心来,应该是气血被养回来了。 “好很多了。”菲丽莎乖乖地回答,她小声地告状,“阿萨勒兹天天逼着我吃药,苦的。” 人族的光魔法体系中有不少治愈系的魔法,但那是以透支身体里其他能量为代价来换取伤口早日的修复,也正因为如此,每次被光魔法治愈完精神都会感到疲惫。 阿萨勒兹反对用光魔法来进行治疗,他从罗伊口中得知专门贩卖草药的市场在什么地方后,便去买了大量草药回来,每天给菲丽莎熬药。 “他是为了你好。”萨菲也知道光魔法的弊端,这样快速修复的魔法,用在战场上便好,日常生活中她并不提倡。 菲丽莎叹口气,不再提他,转而问起萨菲的情况:“萨菲怎么样?已经被查清清白了吗?” “当然,”萨菲点头,“蜜儿?米尔米德很快就交代了,是有一个蒙面的女人去找她,告诉她怎么做,并且说蜜儿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能让她的父亲免于牢狱之灾。” 这个结果菲丽莎并不意外,只是可惜的是蜜儿也不知道那个蒙面女人的身份,线索断了。 “米尔米德这个姓氏我有些耳熟。”菲丽莎用力思索着,“我应该曾经听过这个姓氏。” 萨菲倒是不意外:“都是贵族,听过很正常。” “不是的,我不是在这里的时候听过。”菲丽莎摇头道,她很肯定自己在这里并没有听过米尔米德这个家族,那么便是之前在原作中看过的这个名字,可是她应该要怎么跟萨菲解释上一辈子的事情,纠结了一会后菲丽莎选择了放弃,“算了,总有想的起来的时候。” 萨菲觉得菲丽莎皱着眉头想半天,整张脸皱成一团最后垂头丧气放弃的模样好玩极了,眉眼间浮现淡淡的笑意,她捏了捏菲丽莎因为沮丧不自觉鼓起来的面颊:“蜜儿?米尔米德不是重点,她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她翻不出什么风浪,危险的另有他人。” 蜜儿?米尔米德只是学院内最普通的一名学生,她甚至连进入实验室的资格都没有,从实验室里盗取出那些实验老鼠的不是她,而这名窃贼,才是学院里最大的危险,这个人既然能盯上菲丽莎一次,自然能盯上她第二次。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这是最被动的情况。 “菲丽莎,你一定要小心,”萨菲握着菲丽莎的手,轻声地告诫,“学院现在也不安全,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菲丽莎反握住萨菲的手,同样的担心,“萨菲才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下一次他们未必会针对我,却一定会针对你。” 阿萨勒兹站在菲丽莎卧室的门口,手中的推车上放着红茶与甜食,他本来是要敲门的,但是因为房间内的谈话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把谈话内容一字不漏的听完了。 而后,些许的戾气从他的眼底滑过。 他受够菲丽莎这个总是担忧着别人的蠢货了! 软肋 萨菲是被阿萨勒兹赶出去的。 少女们凑在一块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萨菲的到来让菲丽莎沉闷了两天的心情鲜活起来,一张嘴简直停不下来,而萨菲在面对菲丽莎的时候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时不时地点头给菲丽莎一些回应,表示自己在听。 阿萨勒兹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是忍耐不住敲响了菲丽莎的房间门,然后推开:“大小姐,你吃药的时间快到了。”言外之意就是不该在的人赶紧给他走! 菲丽莎本来想争取一下,让萨菲再留一会的,但是她瞄到阿萨勒兹略带警告的眼神后,她又像一个鹌鹑一样默默地缩了回去。 萨菲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眼看着阿萨勒兹并不欢迎她继续留下,她也不打算当这个让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发生矛盾的坏人,于是她站起身对菲丽莎道:“我下一次再来看你。” 菲丽莎很好哄,仅仅是下一次三个字便足够让她开心了,她用力地点头:“好呀,我等你。” 下一次?哪里来的下一次,阿萨勒兹在内心中冷笑,没有下一次了,在菲丽莎养好伤之前,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探伤了,菲丽莎只要好好地在家里养伤就够了,其他人的关心有什么用呢,是会让伤好的更快还是能找到伤她的罪魁祸首? 萨菲的脚步在阿萨勒兹身边顿住了:“劳烦送我出去吧。” 菲丽莎家的房子并不大,从楼梯走下去便见到门口的玄关了,哪里需要人送,萨菲无非是要跟他单独说上几句话罢了,可是阿萨勒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跟萨菲说的。 只是他不能直接拒绝萨菲,于是他看向了菲丽莎。 然而菲丽莎回他一个懵懂又无辜的眼神。 他就不该对菲丽莎有什么指望…… 阿萨勒兹叹气,认命地侧开一步,比了一个手势:“萨菲小姐,请跟我来。” 他绷紧了神经等待萨菲开口,却不曾想萨菲直到走出门了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就在他以为这事要过了的时候,萨菲看向他:“我知道你这两天是在生菲丽莎的气,但是你也得把握一下分寸,你已经吓到她了。” 阿萨勒兹觉得她这话可笑:“萨菲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大小姐不过是主仆关系,哪里轮得到我生大小姐的气呢?” 萨菲嗤笑一声,主仆?唬谁呢,哪家的下仆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主子身上,仿佛是在宣誓自己主权似的,这般把主子当做自己所有物的下人,怕是早被打死了吧。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萨菲管不着,反正她看着那两人都没有觉得这样的相处有哪里不对,她自然也懒得管,然而非要自欺欺人说是主仆未免就过分了。 “主不主,仆不仆,却说不过是主仆关系,当谁傻么?”萨菲冷嘲道,说完后她便一步一步走下了阶梯,扬长而去。 阿萨勒兹冷眼看着萨菲的背影,不耐地眯了眯眼,转眼就把萨菲的话抛之脑后。 他到厨房端了菲丽莎的药,还有一杯加了很多蜂蜜的牛奶,走到楼上端给菲丽莎。 菲丽莎看到那碗热腾腾的、黑乎乎的药碗后,整张脸都苦兮兮的:“可以不喝吗?” “不行。”阿萨勒兹冷面无情地驳回了这个请求,但是想想这个药的确是苦口,又软下语气,“我再去给大小姐取一些甜嘴过来?” 嘴巴里又甜又苦的更难受好吗,菲丽莎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端起碗,咕隆咕隆地把药一饮而尽。 这个药苦的她直吐舌头,阿萨勒兹立即把牛奶给她递上去。 菲丽莎急着想用甜味盖过嘴巴里的苦涩,喝着急了些,不慎呛着,半杯牛奶直接喷在了被子上。 完了,这是菲丽莎脑海里的第一反应,阿萨勒兹这几天本就在生气,她又做错事情了,阿萨勒兹一定会训斥她的。 菲丽莎惴惴地抬眼去看阿萨勒兹,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内心是个什么想法,菲丽莎眼睛眨了眨,两颗泪珠就直接滚落下来了。 其实阿萨勒兹并没有生气,不过是呛到了而已,这不是菲丽莎的错。 可是她却哭了。 萨菲说完还没多久,还停留在他脑海里的话语就浮现出来了:“……你吓到她了。” 他刚刚对这句话有多么嗤之以鼻,现在就有多打脸,菲丽莎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真的在害怕。 他已经吓到他家的大小姐了啊。 这两天菲丽莎的确乖巧,甚至乖的过分。 没有挑食,连讨厌的西蓝花都有吃下去;乖乖听话,连说下床上洗手间都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不同意。 阿萨勒兹反省着自己,这两天的确心情不好,所以忽略了很多细节,可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菲丽莎偷偷跑出去,而是魔族那边的原因。 魔族那边的事情多少影响到了他的情绪,他甚至把这个情绪表露在了脸上,这对于一名魔王来说,是不应该的,他本该从容地面对一切困难,哪怕是死亡。 这么一想他就对菲丽莎起了几分内疚,本是他的问题,却让菲丽莎受到了惊吓。 “没事的,不怕不怕。”他下意识地去哄菲丽莎,“让贝丽来给你换一床被子就好。” 菲丽莎眼泪汪汪地看着阿萨勒兹,嗫嚅道:“对不起……” “大小姐没有做错什么,”阿萨勒兹打断她的话,“您不需要道歉。” 应该道歉的……是他啊。 他不该把自己负面的情绪带到菲丽莎面前,他的大小姐只要开心的笑就够了。 阿萨勒兹终究是承认,他多了一根软肋。 对于魔族来说,软肋是不该存在的,拥有了软肋意味着软弱,一旦软弱便会被对手抓住可乘之机,所以每一任魔王都冰冷而无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是现在谁在乎这个呢。 这里可不是魔族的领地,而且他已经一无所有,又何必惧怕再多一根软肋呢? 取走他软肋的前提,是拿走他的命。 马丁失踪了 萨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无法抽出空闲再去探望菲丽莎。 就在她从菲丽莎家里出来的当晚,弗雷德来了。 “殿下?”萨菲诧异,却看弗雷德神情中带着匆忙之色,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件,立即把弗雷德带到会客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这么晚来找我?” 弗雷德虽然看上去很急迫,但是他处事依然镇定,丝毫不见乱了分寸。 “马丁不见了,”弗雷德淡淡道,“发现的时候已经跑不见了,公会的人还在追捕着他,他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萨菲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马丁只是一个孩子,即使他当初并不相信弗雷德说会给他提供一个庇护之处的承诺,但是面对公会的追捕,他并没有抵抗的能力,抱着万一的可能性,他去了弗雷德说的那个地址。 当然,弗雷德并不是说说就算了,他的确给马丁准备了温暖的房间,足以吃饱的食物,还有愿意为他提供教育的老师,与马丁之前朝不保夕的生活比起来,可以算是天堂。 弗雷德想不出他连夜逃走的原因,但是人现在已经跑了,得先把人给找回来再细细地询问。 这件事没办法动用皇室的特权,大张旗鼓地让人出去找,因为这些都还只是弗雷德的私人计划,还未公开,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去找人。 见过马丁的人不多,只有萨菲、南希还有菲丽莎跟马丁近距离接触过,可是菲丽莎现在在养着伤,而南希那边他已经让尤利西斯过去通知了。 萨菲直到马丁并不仅仅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他是弗雷德计划中的一环,还是开始的那一环,没有开始就没有后续,所以马丁很重要。 原本萨菲本来都打算休息,但是弗雷德的到来让她改变了主意:“殿下,我这就收拾一下,出去找人。” 弗雷德拦住了萨菲,颇为头疼:“已经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而已,你明天再来帮忙一眼的。” 萨菲不用质疑地道:“还是早一点找到人为好,毕竟马丁一个孩子,能躲到哪里去呢。” 她既然坚持,弗雷德也不好再阻拦,只道:“那你跟我一起行动。” 萨菲看了弗雷德一眼,虽然觉得分开找人更有效率一点,但也知道这是弗雷德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于是便点点头没有反驳。 青铜大道35号巷,那是弗雷德为马丁准备的庇护所,两人也不搭乘马车,直接选择了更快的骑马。 下马的时候,弗雷德安排在这里负责照顾孩子的女性教师迎了上来,她的面容带着慌乱与自责:“殿下,您来了。” “安娜妈妈,”弗雷德唤了她一声,“孩子找到了吗?” 安娜是一位看着有些富态的妇人,看着就很和蔼可亲,这也是弗雷德在考虑过后选择她的原因,他希望尽力取得这些流落街头的孩子们的信任。 安娜很愧疚地摇头:“殿下,我有负您所托。” 萨菲懒得听这些废话,直截了当问了:“马丁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安娜说:“晚饭前。” “晚饭他没吃吗?” “没有。” “为什么?是他身体不舒服吗?” 萨菲层出不穷的问题让安娜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偷偷地抬眼去看弗雷德。 却见弗雷德对萨菲主导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并不在意萨菲抢了主导权,见安娜看过来,他挑了挑眉:“萨菲是我的未婚妻,你有什么情况如实回答就行了。” 安娜讪讪地低头:“是马丁不想吃。” “原因呢?” 安娜回答不上来,萨菲看她一眼就知道此间一定有内情,于是她转向弗雷德:“殿下,这里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吗?” “有的。”弗雷德当即带着萨菲离开,安娜在后面追了几步,最终只能惶恐地停下脚步。 安娜是负责照顾马丁起居的,弗雷德还安排了人教导孩子进行学习,教他们一些实用的技能,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弗雷德养着。 “啊,我似乎有听到下午安娜在大发雷霆,似乎是安娜做的菜少了一部分,她怀疑是马丁偷吃了。” 萨菲直觉这应该就是马丁离家出走的原因,毕竟……她也是对于“偷”字万分敏感,每次听到“偷”或者与“偷”一样发音的字眼都会绷紧了心神,忐忑不安。 果不其然,安娜承认了:“是……是我的错,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马丁偷吃了菜让我很不高兴,就训斥了他,但是……”安娜急赤白脸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离家出走啊。” 可是萨菲并不相信马丁会因为安娜几句训斥就离开,对于贫民区长大的男孩来说,这样的几句话无关痛痒。 “你还说了什么?”萨菲问道。 在萨菲再三地逼问下,安娜支支吾吾地说了:“我说他是……他是魔族的孩子。” 萨菲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瞬间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这句话对她来说也是致命的伤痛。 弗雷德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萨菲,不让其他人发现萨菲现在的情绪异常。 “我聘请你来不是来让你伤害孩子的。”弗雷德看着安娜,语气冰冷,“我想你并不清楚照顾好一个孩子需要做到什么,既然如此,我们之间谈好的合约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安娜没有想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丢了,还是因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小偷而丢掉的,她自然不服气,想要为自己再争辩一下。 “今天这种话你不是第一次讲了吧,这几天你对马丁说了多少类似的话?”可是弗雷德只用了一句话把安娜堵了回去,更何况……“我想我不需要给你解释我做决定的理由。” 他身上所有的温文尔雅全部褪去,只留下了说一不二的强势,让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安娜脸色白了几分,弗雷德的平易近人让她忘记了,眼前的人是王太子殿下,他的决定不需要向她这种平民进行解释。 见安娜安分了后,弗雷德低声对萨菲说道:“我们去马丁的房间看一看。” 萨菲点点头,她的心情平复了几分,已经能够冷静地进行思考了。 暗夜中的交手 马丁的房间并不大,站了两个成年人后,连转身会都碰到对方,窗户也仅仅只有一个人的宽度,弗雷德和萨菲当然觉得逼仄,但是这小小的房间比起马丁曾经的朝不保夕来说已经好太多,房间里处处可见马丁生活过的痕迹。 “马丁有没有可能是被掳走的?”弗雷德看着马丁杯子里还有一半的水,提出猜测,公会正在追捕马丁,偷偷潜进来把马丁打晕带走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不会的,”萨菲摇头,指向房间的一角,“看见那个铃铛装置了吗?一旦有人打开窗户,铃铛就会响,马丁一定会进行反抗的,房间不会这么整齐。” 弗雷德定睛看过去,这才看清窗户上绑着一根很细的线,另一头链接着铃铛,线的颜色跟墙体颜色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走过去推开窗户,铃铛发出的声音能够吵醒死人。 从贫民区出来的孩子果然不可小觑,弗雷德叹息,他七八岁的时候可做不出这么精巧的装置,也亏得萨菲能够一眼看到。 “所以马丁只可能是自己离开的是吗?”弗雷德往窗外看了几眼,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他把位置让开给了萨菲。 萨菲走到窗边打量着屋外这一条狭长的巷道,伸手指向了一边:“他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弗雷德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萨菲的判断,他看了一眼屋外和屋内,窗户下边缘距离地面有将近一米七的高低差,对于萨菲来说跳下来是有点困难的,弗雷德便踩上窗框先跳了下去,然后转身对萨菲张开了双手。 现在并非矫情的时候,萨菲咬咬牙,小心地踩着窗框,抱住弗雷德的脖颈,任由他把自己抱下来。 这是他们最近距离的一次,萨菲只要微微低头,便可以与弗雷德四目相交,两人的心脏都在急速地“砰砰”直跳,弗雷德放在萨菲腰上的手忍不住的收紧了几分,让彼此更接近。 可是到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萨菲脚站在实地上后弗雷德也并没有松手的意思,神情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萨菲只得推了推弗雷德的胸膛,示意他放手。 弗雷德如梦初醒,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对不起。” 哪里有什么对不起呢,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一些正是应该的,可是却因为萨菲的关系…… 萨菲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个,现在只有马丁的事是优先考虑的,其他的都放到一边。 走出巷子后,是一条羊肠小道,萨菲打量了一下这条小路,再度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两个人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条死胡同前。 “萨菲,确定吗?”弗雷德看着已经没有路的前方,皱了皱眉,“下一步我们该往哪里走?” 萨菲在这条死胡同里来回走了来回,眉宇紧锁:“线索断了。” 她一路追踪过来,都是因为马丁有留下暗号,墙壁上用特殊处理过的汁液画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图案,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把图案看清楚,但是就算看清楚了也未必能知道图案的意思,萨菲是连蒙带猜,赌一把的。 现在看来她是赌对了,一路下来岔路口都有记号继续标注,但是为什么到这里线索就断了呢。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弗雷德猛然抬眼,多年的训练让他内心浮现一种危机感,他想也不想,就拉着萨菲往地上扑倒。 头上簌簌飞过几只箭矢,划过空气里带出凌厉的破空声,可见是蓄势而来,如果刚刚他们躲避不及时极有可能被射中,命都可能折损在这里。 他们好像进了什么圈套。 萨菲被弗雷德死死地按在怀里,可是与弗雷德抱她下来的时候不一样,她此刻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不知名的攻击上,对方既然出手了,就绝对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地收手,必然还有后招。 “能保护好自己吗?”弗雷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带着难以察觉的怒气。 弗雷德并不是缩在后方只会放魔法的远程魔法师,他从小受到的便是全方面的教育,魔法不落,但同样的近身战斗他也受过骑士团团长的亲自训练。 近战并不是完全的舍弃魔法,而是以魔法作为辅助,让他更具有攻击性。 萨菲点了点头:“我掩护你。” 三言两语的沟通好后,弗雷德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从地上猛然翻身而起,小腿发力,朝箭矢射过来的地方冲去。 顿时更多更密集的箭朝弗雷德射来,萨菲轻哼一声,开始咏颂咒语,手中的魔杖尖端散发出冰蓝色的光芒,空气中的魔法精灵躁动起来。 冰箭逐渐成型,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开了所有射向弗雷德的箭矢,为他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搞什么,怎么会有魔法师?” 弗雷德听到似乎有人大声地抱怨了一句,但听不太真切,他内心觉得蹊跷,但是他既然已经出手,现在也收不回来了。 光系魔法产生的淡淡光辉笼罩了弗雷德身上,这是弗雷德为自己所施加的助力,他的速度在骤然间加快。 对手有四五个人,可是又怎么抵挡得住弗雷德和萨菲的联手,两人三下五除二便把所有人制服了。 而后萨菲给施加了冰系禁锢术,让他们难以动弹。 弗雷德的光系魔法照亮了这一方空间,照出来的是几张他们并不认识的脸。 这些人年龄大概都超过了四十岁,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沧桑而粗糙。 他们用一种很防备的眼神看着弗雷德和萨菲,好像是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一旦察觉到危险,随时可能会暴起伤人。 他们追踪马丁的行踪,却跟到了这里,这是不是意味着,马丁在他们手上。 “哼,居然请了贵族的魔法师来抓一个孩子,公会现在这么有钱了吗?”其中一个人开了口,“我们不会把马丁的下落告诉你们的!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孩子的!” 闻言,萨菲和弗雷德对视一眼,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亲亲和牵手 “我们之间似乎有一些误会,”弗雷德看了一下这些人,思考把他们放开后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关于马丁的事,我们的确在找他,但是我们不会伤害他。” 回应他的是两个白眼。显然他们并不相信弗雷德的话。 但是弗雷德打算展现一些诚意,毕竟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都是保护好马丁,也许可以坐下来双方好好谈一谈,或者还可以进行一个合作,刚好他现在正处于一个需要人手的时候,他看了萨菲一眼,萨菲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解开了禁锢术。 几个人活动着手脚站起身,互相看了几眼,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弗雷德走上前正要说什么,却见这几个人猛然扬手洒出一大把的粉尘,猝不及防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避,眼睛顿时觉得火辣辣的赤痛。 到底是是贵族出身,这些小手段弗雷德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提前防备了,所以这就中招了。 萨菲吓了一大跳,转身闭眼,再睁眼时,眼前是尘土飞扬,她也不敢立即凑上前去查看弗雷德的情况:“殿下,您没事吗?” 没有人回答她,萨菲立即使用了风系魔法把所有的粉尘吹开,只见弗雷德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萨菲立即上前,小心地触碰弗雷德,“您还好吗?” “我没事,”弗雷德紧闭着双眼,但是他听得到萨菲的声音,“只是眼睛睁不开。” 萨菲倒抽一口凉气,如果弗雷德的眼睛看不见……一个瞎子怎么能做国王呢?萨菲立即踮起脚尖,双手捧起弗雷德脸颊,仔细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情况。 弗雷德看不见,他只能感受到少女突然贴近的身体,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萨菲很少这样主动地靠近他,一时之间他都有些感叹这场伤受的够及时的。 他有些心猿意马,小心地问:“我能扶着你吗?” 萨菲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当然。” 于是弗雷德摸索着把手搭在了萨菲肩膀上,顿了顿后,沿着她的后背慢慢地下滑,而后停留在腰际,把萨菲又往自己身上搂近了一些。 萨菲:她感觉王太子殿下是在吃她的豆腐但是王太子殿下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弗雷德的眼睛上,确定了这些粉尘并没有什么危险,清洗掉就可以了,然后松了一口气。 毕竟王太子的眼睛如果受到了什么伤害的话,那也算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于公于私萨菲都想看到弗雷德安然无恙 萨菲用水系的魔法为弗雷德把眼睛上沾染的粉尘清洗干净了:“殿下,您睁开眼看看?” 弗雷德小心地睁开眼睛,虽然还有一些刺痛,但是至少视力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是眼睛还红红的,看着仿佛刚刚哭过,这不免削弱了一些他的气度,平添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弗雷德这么说着,但是手臂依然放在萨菲腰间没有放开,依然紧紧地搂着。 萨菲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现在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妥当,弗雷德的气息亲密地把她环绕着,她的每一处感官都充斥着弗雷德的存在,只要弗雷德略略低头,就可以亲吻到她的额头。 太亲密了,他们不应该这样的,萨菲慌乱起来,抬手推拒着弗雷德:“殿下,您放开我。” 乌漆嘛黑的小巷,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萨菲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种女性的直觉油然而生,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半响,弗雷德缓缓地低头,似乎是想要亲吻她。 感受到那炙热的气息落下,萨菲终究是没忍住内心的惶恐,偏了偏脑袋。 于是弗雷德的吻最终只能落在萨菲的鬓角。 虽然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可是弗雷德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克制着把萨菲松开了。 “对不起,殿下。”萨菲喉间梗塞,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如果……如果她不是一个满身黑暗的人该多好。 安娜的态度让她明白了一件事——不论怎么挣扎,魔族这个标签她永远也洗不脱,她将把魔族的这个骂名背负一生。 她这样的人,就不要去拖累殿下了吧,殿下应该有一个身世更干净的妻子。 “没关系,”弗雷德抬手抚了抚萨菲的面容,浅笑着,“我的耐性,会比你想象中还要好。” 萨菲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弗雷德自然地牵起萨菲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是……马丁他……”萨菲犹豫,频频地回头看,可是她所能看见的,就只有死胡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攻击者早在他们洒出粉尘的时候跑的无影无踪。 能在眨眼间就跑掉,说明对方对这一片极其熟悉,都追到这里来了,眼看就要找到人,他们却要在这个时候折返吗? “他不会有事的,”弗雷德笃定地道,“听这些人说的话,他们是保护马丁的,既然我们已经在他们这里露过脸,那就不用担心了,马丁会知道我们来找过他的,而且既然对方不信任我们,那么也不要逼得太紧,留给他们余地才有合作的空间。” 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只是…… “殿下,你可以放开我吗?”萨菲看了一眼两人相牵的双手,小声问道,他刚刚说的这些与要牵手有什么关系呢? 睁眼讲瞎话的次数多了,弗雷德也越来越厚脸皮,他看了一眼周围,淡定道:“有些暗,我牵着你走更方便一点。”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殿下也没有牵啊。” 弗雷德平静地指出:“所以你差点摔倒了。” 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萨菲无可话说,或许也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反驳吧,她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被弗雷德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狭窄的小径中慢慢地往回走。 她只愿,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同路 已经是过了半夜了,再回去的话就太折腾了,于是萨菲和弗雷德选择在青铜大道住下。 安娜为两位安排了房间,她很忐忑地看着两位的脸色,她今天已经让弗雷德和萨菲不高兴了,她很怕接下来自己再做错什么。 不过这两位都不是讲究条件的人,也知道青铜大道的条件肯定比不上王宫和宰相府,也没有多说什么,草草收拾一下便睡了。 其实也是有些累了,萨菲几乎是一沾上枕头便睡了。 生物钟让萨菲准时醒来了,她看了一眼并不熟悉的有些斑驳的天花板,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走出房间,来到了餐厅,弗雷德已经着装整齐坐在餐桌边了。 “抱歉,殿下,让您久等了。”萨菲欠了欠身,懊恼自己起的居然比弗雷德晚。 弗雷德浅浅的笑:“没关系,我们之间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这句话萨菲没有办法接,她只能垂眸不语,在弗雷德对面坐下。 可是当她坐下后,弗雷德又说:“这样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感觉就像一家人。” 萨菲被他这句话吓得差点把手边的杯子给摔了。 弗雷德最近逼得越来越紧了,萨菲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一直想隐藏的秘密会被弗雷德逼出来。 她不敢想象弗雷德知道她的秘密后,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她,萨菲不敢赌,她的身后还有整个宰相府,所以她只能远远地逃走。 可是现在还不是很合适的时机,她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弗雷德解除婚约。 至少……等马丁这件事结束吧,萨菲在内心长叹一口气,终究是继续做一只鸵鸟,把脑袋藏进了沙子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殿下!”安娜在这时急匆匆地走进餐厅,手中拿着一封信件:“我在信箱里发现了这个。” 弗雷德和萨菲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讯息——果然来了。 信件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是一个地址,看样子对方对弗雷德他们还有所防备,把地点定在他们的地盘上。 “要去吗?”萨菲低声问道。 弗雷德随口念了一个火系魔法把信件烧了,他点头:“当然要去。” 不去怎么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是想搞什么花样呢? “那……”其实萨菲知道这趟非去不可,但是她想问的,是另一件事,“要带上护卫吗?至少带上南希吧,她的哥哥也叫上会比较好……” 弗雷德食指轻点萨菲的唇,制止了她着急的话语。 “不需要,带太多人反倒碍事,就你我两人足矣。”弗雷德说道,即使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他依然浅浅的笑着,仿佛并不把这点境况看在眼里。 这便是储君的自信,不是狂傲的自负,而是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可是……” 可是萨菲却是一个担心的性子,严谨的个性让她如果不做到万无一失就会十分的焦虑。,更别提面临的是这种未知的情况。 然而如今弗雷德也找到了让她闭嘴的好方法。 他拉起萨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让萨菲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相信我?” 萨菲果然说不出话了,她定定地看了弗雷德半响,抽回了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殿下,请不要学习尤利西斯的某些坏习惯谢谢。” 这样轻浮的举止,简直跟尤利西斯一个模样。 萨菲捂着乱跳的心口,有些绝望的闭眼,就算她明明知道这是弗雷德刻意做出来的行为,她还是好心动啊。 两个人在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装备好自己的魔杖和短剑,便出发了。 青铜大道他们并不熟悉,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条只容许一个人走过,连马都进不去的小巷,他们别无选择的下马。 这种巷子,把前后端一堵上,简直可以说是瓮中捉鳖,弗雷德的剑术施展不开,而魔法同样容易伤到自己或者同伴。 第一步,先去掉他们的坐骑吗,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他们交出自己的武器呢?毕竟对于平民而言,掌握着魔法的贵族,如同能掌控生死的神明。 然而没有魔杖他们不是反而成了他们案板上的鱼肉? 萨菲拉了一下弗雷德的衣摆,对他摇了摇头。 弗雷德反手握住萨菲的手,用了握了一下:“没事的,我在这里。” 他的话语之中带着令萨菲安心的力量,奇迹般地让萨芬冷静下来,她看着弗雷德,皱着眉头:“我担心有陷阱。” “有的,”弗雷德同意,他犹如天空一般湛蓝的眸子微眯,“我也很好奇对方会摆出什么样的阵势等着我们。” 年少人总是心高气傲,更遑论弗雷德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从出生开始就万众瞩目,不论前方有多少的困难,他都要去闯一闯。 “殿下!” 对于萨菲的担忧,弗雷德并不放在心上,他看向那条窄窄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个拐角,谁也不知道那个拐角处会有什么样的“惊喜”等待着他们。 “萨菲会陪着我的吧?”弗雷德轻声问道,向萨菲伸出了手,仿佛是在舞会上向萨菲邀舞,“不论有什么在等着,萨菲陪着我的话我什么都敢去闯。”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吧,萨菲闭上眼,长长地叹息一声,把手交到了弗雷德的掌心上。 罢了,这是她欠殿下的……殿下所要做什么,她奉陪就是了,如果能把这条命给殿下她也是愿意的。 “我们这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弗雷德轻笑,“那么萨菲就不要再轻易地离开我了。” 总是浅淡如水的相交,又怎么比得上生死与共的波澜壮阔呢,相互把后背交给对方,期间所产生的的依赖感与信任感远远大过于一起吃个饭喝个茶。 萨菲闻言,瞳孔微微放大,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是弗雷德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骤然地握紧了手,不让她逃离。 “好了,我们走吧。”弗雷德就这么牵着萨菲,踏进了巷子中。 登堂入室 虽然今天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但是踏入这条阴暗的小巷以后,一切的暖意都离他们远去,只剩下令人不适的阴冷。 在走过拐角之后,阳光彻底的消失,只剩路旁幽幽的烛火照亮着一方,而眼前出现了好几条岔路,不知道该通往何处。 常年得不到阳光的照耀的巷子不知道滋生了多少阴暗与罪孽,曾经的过往又翻涌上心头,萨菲不由自主地更加贴近弗雷德一点,贴近她的光一点。 察觉到她的靠近,弗雷德只当她是害怕,正想转身安抚她一下,骤然听到一声什么爆裂的巨响。 这个响声顿时吸引了弗雷德和萨菲的注意力,两人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刚刚还摆放在角落的一个瓦罐无缘无故地炸开来,发出了滚滚的浓烟,瞬间布满了整条巷子。 昨晚的花样吗?萨菲早有防备,立即抽出魔杖念诵咒语,清除这片浓烟。 弗雷德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目光在四周梭巡,随时准备出手。 忽而他眸光一动,剑在瞬间出鞘,但是剑锋所指的却是萨菲。 萨菲原本以为自己会慌乱的,但是当她对上弗雷德的目光时,她却意识到——她信任着弗雷德,她相信弗雷德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所以她坦然地把自己暴露在弗雷德的剑尖之下。 弗雷德的眼角眉梢弥漫上淡淡的笑意,在触及到萨菲的那一刻,剑势突然发生了改变,兵戈相接的清脆碰撞声从萨菲身后响起,而萨菲同样地朝弗雷德身后射出了几枚冰锥,逼退弗雷德后方的人。 他们相互守护着彼此的后背,仿佛天生就合作的如此紧密。 对方只是一次佯攻,见没有得手竟是转身向一个方向而逃,弗雷德和萨菲想也不想就追上去。 他们终究经历的事情太少,却不知这种情况追上去是大忌,果不其然弗雷德踩中了一块松掉的板砖,脚下一滑,脚底的砖块就全部碎裂,弗雷德的身体也随之下落。 呵,不入流的小手段,萨菲冷笑,她的风系魔法足以把弗雷德托起来,就算让他掉入陷阱又有什么用呢? 当冗长的咒语最后一个音落下时,萨菲身后突然闪现出人,狠狠地一掌劈向萨菲的后颈。 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弗雷德,只是要把两人分开而已,站在原地念咒语的魔法师简直就是活靶子,不要太好抓。 从洞口跃出的弗雷德便看到的萨菲软软倒下的一幕,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弗雷德目眦欲裂,但是他依然足够冷静,立即出手强攻,剑芒处闪烁起点点的火光,一旦触到,便会被灼烧。 可是对手的反应也极快,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弗雷德的攻击同时把倒在地上的萨菲抛给了他的同伴,他的同伴迅速收缴了萨菲的魔杖,同时把一把小刀抵在了萨菲的脖子上。 弗雷德迅速制服了把萨菲击昏的那个人,有样学样地把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双方各持有一名人质,看样子似乎谁也不占便宜,但是弗雷德明白,如果对方并不看重他手上这个人质的性命安全,他的威胁就对对方没有用处。 “尊贵的贵族大人,”劫持了萨菲的那个人把刀稍微地拿开了一些,语调怪异,似乎是在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最后导致不男不女,“我们对您没有伤害的意图,只是想跟您好好的谈一下。” 弗雷德当然能理解他们的这些行为以及目的,魔法师有着范围性的攻击,先把他们圈进小巷,限制他们的大型魔法,再劫持了萨菲让弗雷德不能轻举妄动,这样就能最大程度上保证谈话能在“友好”的范围内进行。 只是天之骄子能够接受这样的半胁迫吗?别开玩笑了,王太子的自尊和威严不容这般挑衅。 好在对方也的确不敢轻举妄动,先示了弱:“还请阁下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谈话。” 然后那人就挟持着萨菲,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弗雷德跟上去。 他们走进一栋建筑,却并没有上楼,对方用脚勾起地上一块板子,露出了一个入口,然后走了下去。 地底下吗?弗雷德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人,料想对方应该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便跟着走了下去。 地面下是一个很空旷的空间,对方先把萨菲放到一个沙发上,高举着双手退了开来。 可是弗雷德依然没有放人,看着对方毫不留恋地走了,他忍不住嘲弄地对他手中的人道:“看来你的同伴对你根本不在意。” 没有人回答他,弗雷德摇了摇头,对萨菲道:“萨菲,还好吗?” “嗯,”萨菲睁开眼,扭了扭脖子,听到自己的关节发出卡巴卡巴的脆响,忍不住感叹,“还真有点疼。” 抱怨归抱怨,但萨菲直到这是无法避免的,就在对方往她脖子上敲的时候,她勉强地动了动,让对方大部分的力道敲歪了。 虽然还是晕了一小会,但时间很短,她醒过来后继续装作晕着,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动作。 萨菲抬手,伸出一根食指,默念着咒语,弗雷德劫持的人身上出现冰系魔法的禁锢。 真以为把她的魔杖收走她就没办法施展魔法了吗?这不过是平民对于魔法不了解所产生的一个误解,实际上魔杖的存在只是作为一个沟通工具,让魔法师能够更好的和魔法精灵进行沟通,对于精通魔法的人来说,低级魔法就算没有魔杖也可以施展。 见人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弗雷德毫不留情地就把人丢在了一边。 萨菲打量了下这个地下室一般空间,看向弗雷德:“殿下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不会是公会,”弗雷德分析道,“公会应该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绝对不会主动邀请我们过来。” 公会在面对贵族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远远避开,要么把人灭口,绝对不会进行主动接触。 “嗯?”忽而弗雷德敏锐地抬眼,看向一个角落,“谁在那里?” 萨菲也同时看过去,看见角落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很瘦小……应该是个孩子。 萨菲试探地开口:“马丁?” 老罗德 那个人从阴影里走出,一张脸慢慢的暴露在了萨菲和弗雷德的视线中,果然是马丁。 “马丁,”萨菲眼眸一亮,拉着他上下打量,“你没事吗?你突然消失不见真的把我们吓坏了。” 马丁神色复杂地看着萨菲,摇了摇头:“我很好,我是跟着家人一起离开的。” 家人?萨菲皱了皱眉,据她所知马丁是一个孤儿,哪里来的家人? 马丁看出萨菲的疑惑,指了指被萨菲绑在一边的人:“那是我的索克叔叔。” 萨菲沉默,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是接受不了安娜女士的……一些不太好的话才走的。” “哪些话?”马丁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啊,我不在意的。” “这些话我听过的太多了,早就不痛不痒了。”马丁耸肩,学着大人一样洒脱,但是小孩子做出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萨菲垂眸,习惯了,那么平时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呢,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又承受了多少。 换做是她,她能够承受多少句这样的话呢? 怕是一句都承受不住吧,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声誉出现任何的污点,那会拖累父母,如果殿下不放手,还会拖累殿下。 “这是错误的想法,”弗雷德开口,他走了过来,把手搭在马丁肩上:“我听安娜女士的意思是,怀疑你偷吃了晚饭,你有吗?” “没有。”马丁摇了摇头。 “那你就不能白白地承受指责,”弗雷德道,“自尊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如果面对别人的欺辱你默不作声,又怎么指望别人看得起你。” 马丁愣愣地看着弗雷德,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可是我的确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坑蒙拐骗偷对他们这些从小就在大街上讨生活的孩子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那就大声告诉他们,你已经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没有哪一个已经改正错误的人应该被责备。” 萨菲倏然抬头,愣愣地看向弗雷德。 骤然这句话并不是直接对她说的,可是她依然感受到了安慰。 她曾拥有过殿下这样一片光,而且这片光曾温暖过她,对于她灰暗的人生来说,已经足够了。 “说的不错。” 一个嘶哑的,如同破风箱的难听声音响起,所有人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一瘸一蹦的身影从楼上跳下来。 马丁眼睛一亮,朝那个身影跑过去:“罗德爷爷!” 罗德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他却稳稳的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拿定,可见他的下盘及其稳定。 他牵着马丁走到了弗雷德的身前。 弗雷德猜这就是这群人的首领了:“阁下怎么称呼?” 罗德摆摆手:“担不起一声阁下,叫我老罗德或者老瘸就好了。” 弗雷德点了点头:“罗德先生,我是弗雷德,这是萨菲,幸会了。” 罗德咂了咂嘴,在弗雷德面前一屁股坐下,然后才招呼两人:“坐吧坐吧,站着做什么。” 弗雷德先扶着萨菲坐下,但是当他碰到萨菲手的时候忍不住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萨菲如梦初醒,收回了手,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虽然觉得萨菲不太对劲,但是现在这个环境,这个场景下,弗雷德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照顾她,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弗雷德的注意力再度转回罗德身上。 “马丁是你带走的?”弗雷德直视着罗德,“为何没有跟我们这边的人说一声?我和萨菲很担心他。” 对于这个疑问,老罗德笑起来:“殿下说笑了,对于我们来说,贵族是比公会更可怕的存在,我们原本是想通过暗号看能不能把公会的人钓出来,但是没想到会是您两位咬钩。” 那套暗号是在废弃大道上生活的人自创的联系方式,因为他们不识字,只能用各种暗号代替,萨菲曾经见过这些图案,虽然不是每个都认识,但是只要了解这些图案的逻辑后,就不难猜意思。 弗雷德眉眼一沉,老罗德把他和公会的人相比较,这样让他不舒服极了,任谁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都不高兴。 “我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打算,”弗雷德按捺住情绪道,“如果你们真的保得住马丁,他又何必来找我求援?” “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误,那次逃离过程中,马丁与我们失散了。”说着,老罗德抚摸了一下马丁的头顶,马丁依恋地靠近了老罗德,“我们很感谢殿下没有让他受苦。” 老罗德愿意保护马丁,而且看马丁也对他很有感情,也就是说两人相识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也就是说,老罗德为了保护马丁,是愿意和公会对抗的。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弗雷德看了一眼马丁,“我们双方如今都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如果不把公会消灭,马丁就会一直被追杀,所以不打算与我们达成合作吗?” “不打算,”但是老罗德却一口回绝,“殿下,合作不是那么容易就达成的,公会在你们眼里肮脏不堪,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我们很熟悉,而我们也能利用这些游戏规则反将他们,而与您合作,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说到底,弗雷德要的,是听话的棋子,马丁也好,罗德也好,他最先考虑的是这些人能为他带来什么样的效益或者作用,至于棋子的想法,他根本不需要关注。 也许听上去冷漠无情了些,但这的确是弗雷德从小受到的教育,作为王者,臣下的建议永远只能是建议,他必须要保持一个独立的思考,绝对不可以被别人的鼻子牵着走。 所以弗雷德总是会预设好别人的立场,思考以他们的立场会做出什么样的发言,然后自己又怎么去进行一个驳斥,从而达到让对方屈服在他的道理之下。 只是他的这套拿来对付宰相,拿来对付萨菲都够用,因为他们是讲道理的人,所以萨菲总是能被他的“道理”所给说服,可是这套在此时此刻却不管用了。 原因很简单,弗雷德的道理,和罗德他们的道理,差的太远,弗雷德无法理解罗德他们的想法,自然也没有办法预设立场来进行一个说服。 弗雷德自认为他是好意,但是别人却未必需要。 故人相见不相识 “你们想要什么呢?”弗雷德皱眉。“自主权吗?不可能的。” 对于王族来说,权利是绝对不可能下放的,必须由王族或者王族指定的人选进行一个全局掌控。 然而老罗德他们无法信任贵族,自然也不肯退步,双方僵持在这里。 弗雷德隐隐地有些挫败,这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不一样,他身为王太子的威信无法传达给这些人,无论他再怎么保证,再怎么承诺对方都无法松口。 在平民眼中,贵族的承诺不值一提,因为贵族有随时都能撕毁承诺的底气与实力,特别是贵族掌握着魔法的存在,在双方天生就不平等的前提下,合作的可能性太小,如果想达成合作,势必要弗雷德这一方割让出大部分的权利,这样双方才能在同一高度上。 但排除掉这一点,弗雷德的计划是存在可行性的,只是弗雷德多年来的顺风顺水的生活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他之所以能做成功,他的身份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贵族多少都要顾忌一下弗雷德的身份。 可是总归是有人不买他的账的,像这些平民,王太子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殿下会是个很优秀的君主,”老罗德淡淡地道,“但这只对于王国光的一面来说,而王国阳光底下的阴影部分,殿下还是离远一些吧,您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 弗雷德沉默,他不甘心,计划还未施展便折戟沉沙,他为这个计划所做的准备,都在一朝之内化为乌有。 这场改革,到底是参杂了一些他的私心,他更多的是视之为复仇,代替萨菲所进行的复仇。 弗雷德他终究是有他的立场,有些让步,他不能做,如果这一次无法把合作谈成功,下一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抓住老罗德他们,再进行沟通。 或许,他可以用武力强行把人留下? 他抬了抬眼眸,然而萨菲在瞬间了解了他的意图,一只手搭在了弗雷德的手背,制止了他的行为。 “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暂且不考虑,我就想问,马丁你们打算怎么办?还有很多其他的孩子,你们就打算让他们一直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吗?尊严被践踏,一辈子见不得光。”萨菲问道,声音轻柔,但她的问题却十分现实。 马丁如今对嘲讽与侮辱已经习以为常,显然他这些话对他来说已经是日常,但这不是应该的,如果他出生在光明之下,又怎么会遭受这些羞辱? “马丁被追杀,不就是拜你们所赐?”老罗德嗤笑一声,讽刺道,“如果你们真的有平等对待过马丁,又怎么会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但同样是道德绑架,对于弗雷德和萨菲这样的贵族阶级而言,他们需要保障的是大部分人的利益,哪怕牺牲小部分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本就没有不牺牲的改革,只是牺牲的人是马丁而已。 “手段是必须的,相信您比我们更清楚这个道理,”萨菲道,目光落在了老罗德的腿上,“不是吗?” 萨菲意有所指,老罗德嘴角微敛,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残腿。 这条腿是在某次行窃中踩中陷阱,为了逃离他狠心切断自己的一条腿,这才逃出来。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知道? 老罗德仔细地看了萨菲几眼,突然瞳孔微缩,他的异样出现的时间太短,没有任何人发现。 “马丁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了,”老罗德摇了摇头,不再看萨菲,“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他们不会再对马丁产生任何的危险。” “可是……” “但小姐有一点说对了,”老罗德叹息,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马丁的头顶,“这些孩子,他们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权利。” 他们应该要自己选择在阳光下行走还是在黑暗中潜伏。 可是他现在无法给这些孩子提供任何的选择,只能带着这些孩子往黑暗里沉沦。 弗雷德瞬间领会,承诺:“我这边可以为孩子提供教师进行教导以及住所。” 老罗德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萨菲猜想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 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自己从公会中逃出,说到底还是被人帮助了。 而当年帮她的人就是罗德。 罗德的断腿太具有标志性,几乎是在照脸的一瞬间她就认出来了。 当年的罗德看出她出身于贵族,拼尽全力的把她送出了废弃大道,否则她怎么能够那么容易逃回家。 这些年她内心一直对老罗德抱有感激之情,然而她却不能流露出半分,回到家后她便对自己走失的这段经历绝口不提,谁也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 现在安抚着马丁的手也曾拍打过她哄她入睡,现在疼惜地看着马丁的双眼也曾给予她力量。 她很想亲口地对罗德说一声谢谢,但是她不能。 她在弗雷德面前露出的破绽已经够多了,但殿下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是信任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萨菲已经不敢去猜测。 “罗德爷爷不要我了吗?”马丁听着他们谈话,虽然听着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罗德似乎和萨菲达成了什么协议,和他有关系。 “没有,”老罗德摇头,“爷爷永远是你的家人。” 马丁应了一声,依然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萨菲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马丁一步三挪地蹭了过去,表情还不情不愿的:“干嘛?” 萨菲做不出亲切的表情,她看着马丁,像上课老师一样严肃:“我听安娜女士说,你上课很不专心。” “我又不想学那些,”马丁嘟囔,“我只想学魔法!那些东西学来没有用!” 弗雷德的确有承诺过教他魔法,但是他先为马丁请了教他识字的老师,而学魔法也要在学完字以后,毕竟精灵语还要艰难晦涩的多,总要先学会识字再学习魔法。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当然对于孩子来说他们很难理解这些道理。 萨菲轻声念诵起咒语,这是如同唱歌一般的语言,抑扬顿挫,高低起伏,但听在耳里犹如在听天书,甚至连模仿发音都做不到。 秘密终于还是有掩藏不住的一天 一朵冰花在萨菲手中缓缓地绽放,并且慢慢地凭空旋转,萨菲抬眼看向马丁:“想试试吗?” 马丁被萨菲的魔法给震慑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吞了吞口水点头。 萨菲极有耐性,一个发音一个发音教导马丁如何去念咒语。 “啊……秋……咔……”马丁跟着萨菲努力地去模仿她的发音,但是无论他怎么尝试还原,他的音调听起来都跟萨菲完全不一样。 萨菲是在咏唱,她的每一个音都如同是古琴一般悠长而厚重,他的发音就是一听就是拙劣的哼哼。 马丁很挫败,他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你教的太难了,没有更简单一些的吗?” “这是最简单的了。”萨菲看着马丁道,见他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便看向了罗德。 罗德虽然也不会魔法,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自然也知道魔法的难度分级是按照魔法范围来进行划分的,这种玩弄在股掌间的,的确只能算作基础,于是他点了点头赞同了萨菲的话。 马丁可以不相信萨菲,却无条件相信罗德,见状沮丧地低头,嘴里嘀咕:“有什么了不起,我迟早有一天也能学会。” “我三岁开始学习认字,直到五岁才学会了第一个魔法,在此之前我读完了这么厚的一本魔法基础理论。”萨菲比划了将近二十厘米高度,认字认的苦不堪言的马丁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在内心打起退堂鼓。 弗雷德淡淡地补充道:“当然,我们也不强求你必须学会魔法,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怎么走全看你们自己,哪怕你们有一天想离开,也可以。” 他们能做的,只是为这些孩子提供一个选择,提供多条路,但具体要走哪条,不是他们能管的。 马丁看了看罗德,又看萨菲和弗雷德,扎耳挠腮半响以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如果我学成了魔法,能成为贵族吗?” 在孩子的概念之中,魔法和贵族总是绑定在一起的,只有贵族才能学习魔法,会魔法的人一定是贵族,如果他学会了魔法,是不是意味着他就能成为贵族? 萨菲和弗雷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三个字:不可能。 平民升为贵族的条件十分苛刻,并不是仅仅是会魔法就可以的,而且为了不触及贵族阶层的核心利益,这些孩子注定是没有办法成为贵族的。 可是这些话当然不能直白的告诉眼前的孩子。 “如果你能为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话,当然是有可能的。”弗雷德这样说道,但罗德知道,这也不过是哄孩子的场面话罢了。 可是也够了,毕竟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万一哪天真的有孩子做出“巨大贡献”,打破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绝对界限呢? “还有些孩子,大概二十来个,我会把他们都送到青铜大道那里去。” 二十来个……这个数字让弗雷德眉眼微沉,废弃大道里一定还有更多一样境遇的孩子。 罢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但是马丁这次是必须跟着弗雷德和萨菲回去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马丁是一封投名状,只有马丁留在青铜大道,萨菲和弗雷德才相信老罗德这一方有合作的诚意。 两人把马丁送回去,隐晦地敲打了一下安娜,毕竟之后还有二十个孩子,如果安娜一直是这种居高临下的,以一种勉强的态度去和孩子们相处的话,弗雷德就要思考换人了。 安娜自然不敢违背王太子,指天立地地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弗雷德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不再追究不放。 把一切安顿好以后,一天的时间又过了,两人分别回了王宫和丞相府。 弗雷德回到王宫的时候,侍女禀告尤利西斯已经等待他多时了,他不免奇怪:“他等多久了,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侍女摇头:“尤利西斯大人等了一个下午了,并没有说为了什么事而来。” 那必然是很重要,必须和他当面谈的事情了,尤利西斯也算王族的一份子,王宫他是从小就常来的,很是熟悉,可以说随时来都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在等着弗雷德,说明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马上跟他谈的,刻不容缓。 弗雷德走到会客厅,推门进去就看到尤利西斯在跟侍女们谈笑风生,他见怪不怪。 王宫的侍女都很喜欢尤利西斯,长得好看嘴又甜的美少年谁不喜欢呢? 看见弗雷德走进来后,侍女们迅速收了脸上的笑容,训练有素地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弗雷德在尤利西斯对面坐下,“是之前实验室的案子有进展了?” 尤利西斯现在负责的就是清查学院里的内鬼,毕竟尤利西斯更清楚学院里的情况,而且跟他放浪不羁的表象不一样,弗雷德很清楚尤利西斯是一个敏锐又善于决断的人。 “算是吧,”尤利西斯说得有些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进展,但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这么郑重其事,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弗雷德洗耳恭听。 “蜜儿·米尔米德那边的线索是断了,有人提醒我可以从证物上入手,然后我发现,那把锁是被打开的,据蜜儿交代,那把锁是没有钥匙的,那么萨菲小姐是怎么把锁打开的。”尤利西斯小心地打量着弗雷德的脸色,字斟句酌地道。 他并不是怀疑萨菲,或是觉得萨菲有问题,只是这个情况他真的没有办法处理,这不仅是公事,还涉及到他可以选择不说,假装不知道这个事,但弗雷德若是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怪他?即使不说这些,只论他和弗雷德的私交,他也不愿意把这个事瞒着弗雷德。 弗雷德面无表情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感想,甚至表情也没有动一分一毫,仿佛是一座陷入沉思的雕像。 他这样反倒让尤利西斯内心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他这个决定是否做正确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尤利西斯道,“你这样不声不响的让我很慌你知道吗?给点反应好不好。” 尤利西斯想过弗雷德可能会有的反应,也许他会生气,也许他会否定他的话,也许他会陷入怀疑中,但是尤利西斯怎么都没想到,弗雷德的反应是没反应。 出大事了! “其实我没想过,”弗雷德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轻声叹息,“会是你在我这里揭开这件事。” 他猜测过,或许是菲丽莎,或许是萨菲亲自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会是尤利西斯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来跟他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尤利西斯抬眼:“你知道?” 弗雷德点头:“不难猜。” 萨菲并不是一个很善于隐瞒自己的人,或者说她板正的性格让她没有一个遮遮掩掩的意识,有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如果是之前他还是温吞的绅士的方式对待萨菲,他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发现萨菲的情况。 “那就好,”尤利西斯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是我的多嘴让你们之间产生了矛盾。”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弗雷德摇了摇头,“你还没有那么重要。”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他啊?尤利西斯决定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 “我们两人的关系你也知道,所以我也就不跟你说什么虚的了,”尤利西斯双手撑在桌上,身体略微前倾,这样的姿势是代表着一个他想要强调自己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慎重的考虑和萨菲的婚事。” 尤利西斯当然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在大局面前,他的理智告诉他,弗雷德放弃萨菲才是更好的选择。 比起一直都光明磊落的弗雷德,他更自私一些,在弗雷德和萨菲两人之间,他更优先地考虑弗雷德和王室的利益,但是他也知道弗雷德未必会听他的,只能尽量地劝诫。 “你不用说这些,”果然,弗雷德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有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萨菲是我的未婚妻,她会一直都是。” 或许在之前他还会对这场婚约的存续有着犹豫,但是在他强势地介入到萨菲的生活中后,他没有办法放手。 舍不得她受伤,所以不愿放。 那样看似清冷孤绝,实则有着最柔软心肠的姑娘,害怕伤害到别人,所以把自己先封闭。 这样的执着是尤利西斯难以理解的,他耸了耸肩:“你坚持的话,我也没有意见,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那边,如果他们知道了的话,怕是不好处理。” 的确,弗雷德也不敢去猜测他父母的心思,更别提他的母亲已经对萨菲已经有了不满意的情绪,如果让他们知道萨菲或许会给王室带来巨大的麻烦,也许会为他们两人强行解除婚约,即便这件事上萨菲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会跟父亲和母亲谈的,”弗雷德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有分寸。” 尤利西斯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会守口如瓶的,然后在王宫蹭了一顿饭后告辞离开。 弗雷德本来打算的是,再过一段日子,等萨菲能够再信任他一点的时候,找一个好机会,在不触动萨菲的伤心事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地提一提这个事的。 结果不曾想到的是,在尤利西斯走后的第二天,王太子的未婚妻、丞相之女跟魔族有关联的事情在一夜之间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是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样。 突如其来,打的人一个措手不及,议论与猜测喧嚣而上。 连在家养病的菲丽莎都听说了,好不容易被阿萨勒兹允许下床,让她可以在花园晒晒太阳,于是她便把早餐搬到了花园准备享用,可是突然听到亚瑟过来禀报这个消息,她惊得站起身,搁在手边的牛奶被打翻在地上,陶瓷杯直接被打碎了,刚热好的牛奶溅上她的长裙,吓得她本能地一缩。 “大小姐!”阿萨勒兹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抱着菲丽莎的腰,把她提起来放到一边:“您没事吧?” “我没事,”菲丽莎匆匆忙忙地回答了一句后,便双眼紧盯着亚瑟,“你刚刚说什么?萨菲怎么了?” “就是大小姐在学院里受到袭击的那件事,不知道是谁把萨菲小姐开锁这件事宣扬了出去,有人说开锁是魔族人人必备的技能,萨菲小姐定然跟魔族有什么关系。” 无稽之谈,阿萨勒兹在内心冷哼,就算是魔族,那盗窃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学的好吗,魔族只是不歧视窃贼这种职业,人家凭本事偷的,能被偷只能说明你防盗做的不够好,被偷是活该。 “荒谬,愚昧!”菲丽莎生气极了,她用力跺脚发泄内心的怒气,却被阿萨勒兹一把从地上捞起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无奈,“请小心脚下,说不定还有碎瓷片。” 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先把菲丽莎抱到了房间,让女仆帮她把溅上牛奶的长裙换下,然后又亲自端了早饭进来。 菲丽莎勉强吃了几口后放下刀叉,看着阿萨勒兹,小心地说道:“我要出门,萨菲的那边情况我想亲眼去看一下。” 这几天阿萨勒兹把她盯得很紧,连每日下床的时间都有规定,她自己内心也有愧疚,便遵照了阿萨勒兹的所有吩咐,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违抗。 可是她没办法放着萨菲不管,哪怕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能过去看一看给萨菲一点安慰都是好的,至少让她不至于这样坐立不安。 “如果我不允许呢?”阿萨勒兹淡淡地抬眸问道。 菲丽莎并不意外阿萨勒兹并不同意,他向来不希望自己往一些事件里跳的,但前世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实在没办法置身事外。 “那我就再跳一次窗户。”菲丽莎梗着脖子道,她并不是在说赌气的话,而是会说到做到。 阿萨勒兹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出息了。”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预料到菲丽莎会这么做, 菲丽莎只是抿了抿唇,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跟她对视半响,见她一点都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不由得挫败叹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你安排。” 得到了阿萨勒兹肯定的回答,菲丽莎整个人都高兴起来:“我就知道阿萨勒兹你最好了!” 对于她的拍须溜马阿萨勒兹显得无动于衷,他冷漠地转身:“我去准备马车,大小姐请尽快做好出行的准备。” 在转身后菲丽莎看不到的角度,阿萨勒兹嘴角轻勾,划出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计划成功的笑。 阿萨勒兹的计划 对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萨勒兹毫不意外。 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吩咐罗伊建议克蕾丝·希尔德这么做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一手策划出了萨菲的这个事件。 他主要还是冲着克蕾丝去的,魔王之位被抢他当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他现在也不能没头没脑地就贸贸然地冲回魔族去,回去干嘛,送命吗?他现在也不知道原来的部下叛变了多少,在一切情况没查清前,他默认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那么当务之急便是把克蕾丝找到,利用各种的手段让她臣服。 只是以他目前的处境来说,想找到克蕾丝难度有点大,毕竟菲丽莎家里的底蕴还很单薄,人手也不足,所以他也没办法查到什么,便只能利用一下王室了。 至于说会伤害到萨菲……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也预测到了菲丽莎的行为,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地拦了一下,没再强求,毕竟再把菲丽莎关起来,她说不好真的会做出再次翻窗的事情来,因为这点事跟菲丽莎起矛盾,惹哭她不值得。 菲丽莎迅速换好了出行的着装,搭着阿萨勒兹的手坐上了马车,向丞相府驶去。 阿萨勒兹驾驶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也是考虑到了菲丽莎的身体还经不得颠簸,可是菲丽莎心急如焚,频频撩开马车上的窗帘去看到哪里了。 等到了宰相府门口,菲丽莎不等阿萨勒兹过来扶便迫不及待自己下了马车,向门口守卫走过去。 由于菲丽莎也来过宰相府几次,门卫也认得菲丽莎了,只是他们依然尽忠职守地拦住了菲丽莎:“抱歉,小姐,今天宰相府不见客。” 菲丽莎并不死心,对门卫道:“劳烦你去跟萨菲说一声,就说我来了,请她悄悄地开一个小门放我进去。” 可是门卫斩钉截铁地摇头:“对不起,菲丽莎小姐,闭门不见客是我们家丞相大人的吩咐,恕我难以从命。” 如果是夫人或者萨菲的命令,菲丽莎还敢争取一下,但是说是那位素未蒙面的宰相大人的,菲丽莎瞬间就怂了。 “那至少让我见一见夫人……” 门卫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听到消息后已经晕过去了。” 那她就更不好再去打扰了,菲丽莎挫败地低头,而阿萨勒兹在内心暗暗地对这个局面表示满意,毕竟这个情况下菲丽莎再怎么想留下都是没有作用的。 “回去吗?”阿萨勒兹走上前,轻声问道。 菲丽莎其实不想走的,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处,但是那种心里不甘心的情绪又让她不想走。 然而阿萨勒兹今天已经做了让步了,她不能再得寸进尺,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交给阿萨勒兹,让他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还没动,就听一串的马蹄声朝丞相府这个方向而来,菲丽莎道:“等等,先别走。”她想知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接近麻烦缠身的丞相府。 阿萨勒兹不甘不愿地停下,极为膈应这位“不速之客”,觉得给自己找事。 来的是是南希,她一身火红色的骑装,脚蹬高筒靴,看起来刚从一个正式的场合出来,她骑在高头大马上,烈烈如火,风驰电掣的朝这边而来。 不出意外地,她也被门卫拦住,争取了几句无果之后她也只能无功而返。 “南希小姐,”菲丽莎朝南希招了招手,“请过来一下。” 南希看到了菲丽莎,便策马过来,也不下马,略微弯腰和菲丽莎平视:“菲丽莎小姐,你也在这?” 菲丽莎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南希小姐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南希怎么说都是骑士团团长的女儿,她所能接触到的消息必然是比菲丽莎多的多。 可是南希也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就是一个晚上,情况就突然变成这样,我想应该是有人提前预谋好的。” 提前预谋好的那个人沉默不语,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过。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菲丽莎前世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在那样信息流通发达的世界里,有一个消息在一晚上之内人尽皆知,那肯定就是有人在后面推动,更别提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提前预谋好的那个人依旧沉默不语,这个真的不是他做的,他每天守在菲丽莎身边,还真没空搞这个。 “我倒是知道点,昨天,尤里……”南希说了一句后突然停止话头,皱了皱眉,“算了,这些事我不跟你说,你先养好身体。”说着,一抽马鞭,绝尘而去,看着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一样。 菲丽莎一脸懵逼,不带这样的啊,怎么话说到一半就跑了?她说的尤里又是谁? 阿萨勒兹看着南希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转头问道:“大小姐,我们回家吗?” 回家吗?可是她就这么回去,她又不甘心。 “去青铜大道。”她想了一下,吩咐道。 消息必然是从青铜大道开始漫延开来的,因为白银大道和黄金大道上住的都是权贵或者商行的负责人,他们趋利避害,知道什么消息能说,什么消息不能说,比如跟萨菲有关的事,他们一定会把嘴闭紧,谁也不想得罪宰相大人。 但是平民百姓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们向来喜欢把达官显贵的私密事挂在嘴边以此彰显自己懂得极多,可偏生贵族们奈何不了他们,总不能把平民全部抓起来吧,再加上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鸿沟,双方其实消息是不互通的,贵族也不知道平民在讨论些什么。 所以萨菲这个事全城皆知,就更加奇怪了,菲丽莎想去青铜大道查一查舆论的源头。 其实这倒跟他想到一块去了,阿萨勒兹也打算去青铜大道查探一番,然而他去查的目的是看能不能查出克蕾丝的一些消息。 所以阿萨勒兹在思考过后对菲丽莎道:“大小姐,我去帮您查一查吧,您的话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毕竟我还是担心您的,请听话一些好吗?” 菲丽莎其实想她也去的,但是她也知道今天阿萨勒兹已经做出了让步,让她出门,所以她不能再任性了,所以只能蔫蔫的答应下来:“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南希与尤利西斯 南希到底是消息更灵通些,她知道尤利西斯一直在查着相关的事情,而且他昨日又出入了王宫一趟,这件事必然跟他有关系,所以她干脆直接就上门找他去了。 她向来是个不爱动脑子,所以对上天生就多思多虑的萨菲总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所以两人总是起争执。 火红骑装的少女打马冲过大街小巷,引得行人惊呼无数,然后成功地在王宫前的大道上堵截住正要进王宫的尤利西斯。 “站住!”少女把马横在路中央,挡了尤利西斯的路,她长相明艳大方,又削短了发,看着像带刺的野玫瑰一样。 可惜喜欢天下所有美人的尤利西斯向来不欣赏南希这样的野性,此刻见了她,一双桃花眼微眯,语气里满满的不客气:“你干嘛?” 南希翻身下马,拽着尤利西斯的领口就往一边走去。 尤利西斯虽然打小也跟弗雷德一起练武,但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比不过勤勤恳恳的南希,挣扎都挣扎不了就被南希拖着走了。 等到南希走到一个转角的位置把他松开,尤利西斯已经被勒紧的领口去掉半条命了。 “咳咳咳咳……”他扶着墙剧烈咳嗽着,一张脸都给咳红了,他颤着手指指向南希,“你是要杀了我吗?” 南希不耐烦地把手一摊:“你太废物怪我咯?” 他就知道他和这个母猩猩合不来! 看他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南希便直截了当问道:“萨菲那个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尤利西斯抬眼看她,没好气地回答:“不是我做的。” 但这种事,不是他说没有就没有的,他现在要进王宫正是要去跟王室解释,但是王室愿不愿意相信……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南希满脸的不信:“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 尤利西斯并不想跟这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母猩猩说话,他绕过了南希走开,却被扯住了后领,再次拽了回来。 南希暴躁:“我话还没问完呢!” 尤利西斯赶着进王宫,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陪在这里听她质问,扯了她的手腕往王宫里走:“你要有什么问题,当着国王陛下的面当面问我,跟我走!” 由于心急,他的力道极大,连南希这种从小摔摔打打惯了的人的手腕都被他捏出一道红印。 可是比起痛,南希更不想进王宫,打小她就嫌弃王宫规矩多,进了不自在,而且她还每回都惹笑话,小时候撕了裙子爬树,大了把洗手盆里的水当饮用水喝。 军营里就没这么多破事。 “你放手,”南希一巴掌拍在尤利西斯的手背上,“我不进宫!” 尤利西斯冷笑,她没头没脑地跑过来噼里啪啦一顿质问,然后现在他说要对质,又怂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两个人就拉拉扯扯到了王宫门口,守卫诧异地看着这两人:“您二位干嘛呢?”看着有那么点难舍难分的意思。 尤利西斯神情自若,南希的力气不小,毕竟从小练武,他现在手背通红一片,再给她多打几下都该肿了,可是他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跟弗雷德殿下说一声,我是来请罪的。”尤利西斯对守卫道。 南希一听“请罪”两个字就唰地瞪过来:“你不是说不是你吗?” 按照她直线型思考方式,只有做了和没做两个选项,既然他没做,又为什么要来请罪呢? 尤利西斯能被她气死,恨不得把她脑袋掰开了再给塞点智商进去。 门卫大开眼界,早就听说这两位不合,却也没想到居然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地步。 两位都是高位贵族的子女,尤利西斯更是进出王宫习惯的,很快就被放进王宫里。 南希本来想扎着马步不动的结果却被尤利西斯硬生生地拖动,甚至地上还划出两道痕迹。 守卫是憋着笑看着两人走远的。 进都进来了,南希索性也认命了,规规矩矩地走在尤利西斯身后,只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好像每个角落都有人在窥探她。 不过这点是她想多了,别人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尤利西斯。 美少年嘛,总是要趁着他来的时候多看几眼的。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进大殿之中,他们看见弗雷德单膝跪在地上,正抬起眼睛与国王对视着。 倔强,没有半分退让的架势。 这下他们倒是颇有几分默契,对视一眼叹气——看起来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了暴风雨。 两个年轻人同时走上前,学着弗雷德的样子,单膝下跪。 这是“请罪”。 国王陛下一下面对了三个“请罪”的年轻人,本来就因为常年处理政务而深拢的眉间,刻痕更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弗雷德率先开口:“父亲,我没打算解除婚约。” 国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我已经听你说过了。” 但是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也没说“好”或是“不好”,这让弗雷德心里有一些忐忑。 他不想放弃萨菲,同样也不想父母失望,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很难两全其美,如果父母对萨菲有意见,他势必要伤害其中一方。 “我是来请罪的,陛下,”尤利西斯接着说道,他有心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是我被设计了。” 丞相府不蠢,南希都能查到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丞相府接下来就要怀疑是他设计陷害的萨菲,如果皇室也这么怀疑,他跟弗雷德这么多年的交情就毁于一旦。 而这一手也让王室跟丞相府出了矛盾,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其实弗雷德和萨菲的婚事倒是小事了,怎么处理才能平衡好丞相府和平民对王室的质疑才是关键。 所以尤利西斯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果他有提早察觉到的话,也许可以制止这一切。 国王不置可否,看向南希:“你呢?为什么请罪?” 南希张嘴愣了半响,然后带着一脸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啊。” 她就是看着尤利西斯跪了她也跟着跪,至于为什么跪,她好像还真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在场众人同时沉默了。 虽然,但是,南希这也算是个人才。 混乱的现状 外面已经是混乱一片,而宰相府作为当事人,当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在听到外面消息的一瞬间,宰相夫人受到了冲击,导致血气上涌牵动旧疾,竟是手搭在额头上晕了过去。 “母亲!”萨菲大惊失色,冲过去扶着夫人,正想伸手探一探她的情况,夫人却被宰相一把抱起。 “去叫医生,”宰相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夫人的药呢?在卧室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妻子往卧室急匆匆地走去,萨菲提着裙子跟在后面,毕竟她也忧心着母亲的身体状况。 等宰相把妻子放到床上后,在等待家庭医生来的过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萨菲身上:“你先回房间等着吧。” 他的语气平静而无波澜,听不出他对萨菲的看法,但这样的平静才是更让人不知所措的,因为不知道所以会去猜测,而人又总是会情不自禁把事情往坏处去想,然后又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萨菲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提起裙摆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虽然情况很糟糕,但是她是一个未雨绸缪的性子,在这十年间,她早就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并且都一一想了应对的办法,如今这局面她她当然也预计到了,所以她现在内心倒是出奇的平静。 事情因她而起,自然也由她来亲手结束。 萨菲抽出一张信纸,鹅毛笔轻蘸墨水,开始在上面落笔。 由于早已打好腹稿,所以她写的十分顺畅,很快就把这份文件给写完了,然后她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到菲丽莎和南希先后来了一次。 她勾了勾嘴角,虽然她是个不堪的人,但到底还是有人愿意关心她的,而父亲现在一心牵挂着母亲,只怕是没有什么时间来管她。 宰相和宰相夫人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深厚,长大了后自然而然地就在了一起。虽然说贵族和贵族之间都算得上一句青梅竹马,毕竟是从小认识的,但是宰相和宰相夫人不一样。 夫人的病是从小就有的,一旦受了刺激就容易喘不上气来,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容易昏厥,宰相还是年少时就一副老成的性子,整天守在夫人身边担心她发病,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在关乎夫人的病上,他比谁都细心。 萨菲走丢的那段时间,夫人一度性命垂危,宰相又要照顾妻子又要找寻女儿,那段时间很是憔悴。 她拖累父母的,已经够多了,所以现在无论有什么都让她自己来承担吧。 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夫人的病情,没人留意到萨菲,她很顺利地到了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准备自己去王宫里。 这个时候,王宫里也因为她,不算太太平。 国王看着跪在底下的三个年轻人,弗雷德毫无疑问是为了萨菲求情而来,尤利西斯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萨菲,但是他很明显是在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点转移注意力的小把戏国王当政这么久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而南希,她自来跟萨菲交好,自然也是不希望萨菲受到什么处罚的。 然而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处理,国王没有回答他们三个人,而是对侍女道:“去喊王后过来一下。” 弗雷德的手指倏然握成了拳,母亲的态度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父亲的判断,他并不认为母亲愿意为了萨菲说话。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毕竟母亲作为王后她肯定是有发言权的。 果然王后被请来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毫不犹豫地说:“尽快退婚吧。” “母亲!” “这个决定不太好。” 同时出声的是尤利西斯和弗雷德,南希愣了愣,也紧跟着补上一句:“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王后端坐在国王的身边,看着威严而端庄,这让她的话更加具有不容置疑的威信,“这是我的决定,王室的声誉绝对不能被这样败坏,否则会失去民众的信任。” 弗雷德知道王后说的都是对的,可萨菲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就应该被放弃吗? “母亲,请给我一点时间,”弗雷德向王后恳求着道,“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万一你没找到呢?”王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孩子,为他的死脑筋叹息,“你要知道,现在每一秒钟都是珍贵的。” 弗雷德哑然,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想出过不少的办法,但是在和国王讨论过后就会发现,他的每一个想法之中都会有致命的漏洞,会为了国家未来的安定埋下隐患。 这种事情是不能承认的,但是怎么否认呢?没有证据,民众并不会相信,而且一旦被民众发现了王室欺骗了他们,会引发更严重的舆论,再加上那个潜伏在学院里的内奸等的或许就是他们的否认。 但是如果承认,宰相府和王室同样也会全毁了,如今他们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尤利西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解除婚约,也许会让宰相大人感到不满,会影响两家的情谊。” 从内心上知道这个婚约可能没办法继续了,但是当真的被提出来后,宰相的内心肯定会有情绪的,再加上曾经是王室要求的继续婚约,现在又是王室先放弃这个婚约,宰相再怎么理智都不可能不受影响。 魔族这一手,处处是杀招,如果宰相对王室有了意见,在日积月累的一点点小情绪累积下,人族内部也许就要开始内讧。 尤利西斯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悄无声息地把消息压下去,而不是这么急匆匆地进王宫找弗雷德的话,也许根本没有把柄给魔族借题发挥。 “而且萨菲是为了救人,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南希也从自己的角度提出看法,她以骑士为目标,自然把骑士的准则贯彻到底,救人是骑士的天职,因为救人而要被惩罚,她难以苟同。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守卫进来汇报:“陛下,萨菲小姐来了。” 大殿陷入了沉默,良久过后,国王开口:“让她进来吧。” 赴死 大殿的门被打开,萨菲一身华裳,手中捧着她写好的信件,神色肃穆,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去看弗雷德,目光一直落在国王和王后身上,她不敢去看,她不敢让自己去看到弗雷德眼里的情绪,也许会看到不耐烦、厌恶、憎恶。 不去看,就可以假装不存在,就再让她自欺欺人一会。 萨菲单膝点地,脑袋恭敬地微垂:“萨菲·葛来亚代替父亲前来请罪。” 她递交上她在家里写的信件:“父亲想说的话都在这里了,还请陛下看一看。” 国王拆了信件,扫了一眼,的确是宰相的字迹,他认得的,但是那个内容却让国王皱了眉,这不是宰相能写出来的东西。 他把信件交给王后,让她过目,而他看向萨菲:“你父亲呢?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母亲晕倒了,父亲在照顾她。”这点上萨菲并没有说谎。 而看完整封信件的王后有些震惊:“这真的是你父亲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以她对宰相和宰相夫人的了解,她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决定,但是眼前的女孩真的有那么大的决心和魄力吗? 萨菲沉默了一会道:“不,这是我的判断,但这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最合适?”王后毫不犹豫地驳斥了她的话,严厉地呵斥她,“你把让你父亲亲手斩杀你称之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你把父母和王室都当做了什么?” 她最开始所想的,也不过是解除婚约,最多把萨菲进行流放,但是她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弗雷德猛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萨菲平静地重复道:“是的,这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因为她是“魔族”,所以她该死,仅仅只是解除婚约或者是流放都是不够的,平民们只会认为贵族是在包庇她,所以她只能死。 这样的解决办法很彻底,但是也很伤人,至少弗雷德便被萨菲这样的决定刺伤了。 她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决绝的打算赴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人也是会为了她而痛苦的。 在她的心里,他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存在吗? 尤利西斯叹气,萨菲成功地让事情更复杂了。 国王把信交给弗雷德,对自己的儿子道:“把萨菲送回去,交到宰相手上。”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不好直接管教。 他们人族不提倡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性命,每一个生命都是神明赐予父母的珍宝,选择放弃生命,是对神明的不敬。 所以萨菲做出这个决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国王觉得她做得不对,她这样子做伤父母的心,又让王室与宰相的关系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但是她又确确实实的在为整个国家在进行考虑,这让人又无法苛责她。 事情具体应该怎么处理还轮不到这些小辈说话,毕竟他们作为掌权者还没老还没死呢,孩子们有点建议就足够了,所以国王让传令官到各位官员的家里面,通知他们进行议会。 弗雷德是一路沉默地把萨菲送回去的,这样的沉默让萨菲感到不安。 她想道歉,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全部给吞了回去,因为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也更怕弗雷德不愿意理她。 “到了,”弗雷德送到丞相府门口后,翻身下马,“我去跟宰相谈谈。” 他头也不回,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回房间好好待着,不要再出来了。” 萨菲看着弗雷德的背影,突然恍惚的意识到,如果她的死亡真的成了定局,那么她可以再见到殿下的日子也不过短短几日。 不……就算王室愿意宽恕她,愿意留下她的性命,她也一定会“悔恨”自裁,绝对不会给宰相府和王室留下任何的污点。 她着魔地伸出手,拉住了弗雷德的衣摆:“殿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措的凄婉,这让弗雷德忍不住的心软——终究还是喜欢她的,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哭泣。 但是他还是拉开了萨菲的手,语气清冷:“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算什么呢……萨菲知道,至少自己要把感情,哪怕只是谢意传达出去,因为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殿下,是我的光啊。”她呢喃着说道,“我一直都感谢着殿下。” 他曾温暖过她,让她身处黑暗之中也有一个仰望的方向。 如果再早几天,弗雷德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他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悲凉:“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 如果他是光,怎么连萨菲内心里的黑暗都无法照亮呢?他这样的光有何意义? 萨菲的手无力地垂下,她想道歉,喉咙里却仿佛堵着什么似的,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宰相得到消息后先把妻子安顿好然后走了出来,由于现在家里还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萨菲是什么时候偷溜出去的。 “你去照顾你的母亲。”他对萨菲道。 萨菲点了点头,她知道父亲定然是有话想要对殿下单独说。 夫人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还是在昏睡着,脸色苍白而无血色,看得出来她现在很虚弱。 母亲会这样都是她的过错,萨菲把母亲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默默地向神明祈祷着母亲身体健康。 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是她不好,可为什么现在受苦受难的,却是她的母亲呢? 也许是她的恳求传达给了神明,夫人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女儿,缓缓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萨菲……” 萨菲放下手,靠近了母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愧疚又不安,母亲向来纤细柔弱,而又多愁善感,每次带她出去看歌剧,如果上演的是生离死别的剧目,她总是会流泪,并为此感到难过,萨菲不敢想象她的母亲现在内心是有多难过。 “别担心,”夫人拍了拍萨菲的手背,“我没有事情,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萨菲摇头:“如果您出事了,我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一层。” 夫人嘴边的笑慢慢地敛去,她轻斥:“不准胡说,你是我最好的孩子。” 就算外面言论纷飞,可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就是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孩子呀,更不要说萨菲是她失而复得,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用她病弱的身躯保护她一辈子不受伤害的孩子。 宰相的评价 萨菲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房间里没有拉窗帘也没有点灯,厚重的窗帘布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照射进来,这就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无光让人感受到压抑。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之中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的等候判决。 父亲与她谈过。 “你让我很失望。”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萨菲还是受到了振动,她垂敛眼眸,低声开口:“是我的错,是我让父母蒙羞了。” 宰相失望地摇头,她还是没明白他们这些当父母的在生气什么。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现了问题就要好好的进行教育。 “你不该就这样轻易地决定放弃自己生命,”宰相指出,“这才是我和你母亲失望的地方。” 做父母的,满心满眼的只有自己孩子的安危,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这点上萨菲自知伤了父母的心,沉默的接受父亲的指责。 可是她希望父母可以理解接受她的决定,皱着眉道:“父亲,这是我思考过后,能从最根本上安抚住民众的情绪与议论的办法。” 她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仿佛是一个局外人评点着整个事件,然而就是这样的淡漠让宰相生气,即便坐着的是他的女儿,他也不免讽刺上了一句:“弗雷德居然没有被你气死?” 萨菲的神情僵住,她已经尽量地回避弗雷德这个问题了,没想到会在这时被父亲提起。 “你太自私了。”宰相摇头,“你以为你的牺牲是大公无私吗?你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标准去强加到别人头上,然后强迫别人去接受你的办法而已。” 宰相一向口舌犀利,不然也不能压制住下面的官员,做到百官之首,即便萨菲是他的女儿,也完全招架不住他,又急又怒地开口:“我没有!” “没有吗?”宰相一双眼直勾勾地、不含半分温情地看着她,“这话,你问问你自己,相信吗?” 她本应该问心无愧的说出:“是的,我只是想尝试解决现在国家的困境,我相信我的办法能够最直接的解决问题。”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按照她的办法来说,的确是最快速有效解决民愤的办法,可是对于父母呢?对于那些深爱她的人呢?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的和所有人拉远距离,但是似乎没有任何的用处,至少父母对她的爱是与生俱来的,从不会改变。 “我从来不记得,我教给你的,是用死亡来逃避问题,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懦弱罢了。” 萨菲在父亲毫不留情的指责过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后,父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先严厉的气场松懈下来,他回到妻子身边,迎着她担忧又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没事了,萨菲应该不会再做这样的决定了。” 夫人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眼泪又掉下来了:“都是我不好,我都没有发现她心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事情,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 宰相立即把妻子揽在怀里好生安慰。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没有人闲着,克蕾丝在青铜大道和废弃大道努力挑拨言论,国王召集臣子不眠不休地讨论事情解决办法,阿萨勒兹也追踪了克蕾丝三天。 然而阿萨勒兹并没有查到什么,克蕾丝既然敢出手就一定做好了自己不会被查到的准备,所以阿萨勒兹现在根本无法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菲丽莎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阿萨勒兹感觉她就要在家坐不住,再过两天她就要嚷嚷着出来跟他一起进行调查了。 跟菲丽莎一起,他的暗系魔法还有一些追踪拷问的手段,怎么使用?他可真的怕自己把他的大小姐吓着了。 带着满心的烦恼他回了家,却在门口与南希不期而遇。 她来做什么?阿萨勒兹内心立即浮现满满的警惕,上一个菲丽莎主动接触的高级贵族就把她坑的不轻,坑的她现在还在养伤,南希是现在跑过来想干什么? 南希看他一眼:“你是菲丽莎的那个执事?正好我找菲丽莎有事。” 他很想说他家大小姐不在您请回,但是他只是一个执事,没有权利把客人阻拦在门外,至少要把人请进去喝一杯茶,哪怕主人不在,除非客人自己拒绝。 所以他虚伪地道:“南希小姐请进,我去看一下我家大小姐,她这两天吃了药一直都在昏睡。”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等了,赶紧走吧,我家大小姐睡着呢没空搭理你。 可惜南希是个听不懂话外音的,她耿直道:“没关系,我等她醒来就好了。” 求你别等。 而且很快他就被他的大小姐打了脸,菲丽莎活蹦乱跳地从楼梯上跳下来,一点都看不出哪里需要昏睡了,只是在还有两节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阿萨勒兹赶紧上前几步,稳稳地接住她,口中斥责:“大小姐,请你好好走路!” 总是这样冒冒失失莽莽撞撞的,让人怎么放心的下呢? 菲丽莎吐了吐舌头,扒着阿萨勒兹的手臂,伸手去捞他提着的袋子。 阿萨勒兹每次出去都会给她带一些青铜大道的零食回来,虽然这不是他愿意的,但是菲丽莎偶然吃了一次后便有点上瘾,每天都期待他能带点零食回来,他不得已只能买回来,毕竟大小姐现在在家闷着养伤也太辛苦了些,偶尔吃点零嘴也无伤大雅。 哦,这些零食在菲丽莎上辈子有一个名字,叫“辣条”。 找到了阿萨勒兹带回来的零食后,菲丽莎总算看到了南希,她此刻还吊在阿萨勒兹身上呢,见状立即松开手:“唉呀,南希小姐。” 南希看她这么精神的样子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身体养的差不多了。” 菲丽莎用力点头:“对,很快就能回学院了。” 南希看着菲丽莎脸上的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萨菲出事了。” 所谓对错 菲丽莎请南希在会客室坐下,然后急切地问道:“南希小姐是什么意思?萨菲出了什么事情了?” “其实也就是这个事,也只能是这个事了,”南希烦躁地抓头发,她是没有资格去参加议会的,但是她的父亲每次都去了,虽然那个场合他说不上话,但是有一个骑士团团长镇场,至少不会打起来,“萨菲想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安抚民众。” “她怎么能这么做?”菲丽莎愕然,她完全没想到萨菲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这难道是要舍身成仁?但她并不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换而言之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 令人遗憾的是,萨菲就是这么做了,南希倒也不是想要菲丽莎想出什么办法,连国王召开议会都没有讨论出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菲丽莎一个底层贵族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按照南希直线的思维方式,她只是觉得菲丽莎跟萨菲关系好,能劝萨菲放下这个想法,仅此而已。 “我听尤利西斯说这两天弗雷德殿下也挺心力交瘁的,”南希小声地对菲丽莎分享着八卦,“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尤利西斯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菲丽莎闻言也有些吃惊,毕竟在原作中,弗雷德的形象一直是帅气俊朗、自带一种让人感觉积极向上力量的气场,就算情绪不好,也只是让人觉得有一些凝重,还不至于觉得压抑,“阴沉沉”这样负面的词语,菲丽莎很难想象会出现在弗雷德身上。 但想想也不奇怪,他在努力地想办法解决事情,而萨菲却只想去死,换谁心情都不会好。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去劝劝萨菲的。”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就可以把萨菲给劝回心转意,毕竟萨菲其实是一个很有思想主见的人,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得到菲丽莎的回答,南希也不多停留,雷厉风行地走了,但是阿萨勒兹敏锐地察觉到,南希走后,菲丽莎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之前菲丽莎不为萨菲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是阿萨勒兹有给她分析——其实算是洗脑了——告诉她萨菲最多和弗雷德解除婚约,然后再去避一避风头,不会有其他事的。菲丽莎当然是信他的,结果转头就告诉她萨菲现在连性命之忧都有了? 阿萨勒兹在内心痛骂南希的多事,但哄还是得把人给哄了的,他在菲丽莎面前蹲下,抬手轻抚她的面颊:“我很抱歉,大小姐。” 菲丽莎回过神,摇头:“你又有什么错呢?”阿萨勒兹当时给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冷静又客观,只是他们都忽视了萨菲的个人意愿,默认她是弱小又无助的小可怜。 但实际上萨菲的内心,比谁都强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淡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的。 “为什么萨菲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菲丽莎很迷茫,也很不解,她虽然咸鱼,但却是一只很惜命的咸鱼,“就这么简单的放弃自己的性命了吗,为什么不再思考一下呢,肯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的。” 阿萨勒兹当然也无法理解萨菲的动机和行为,毕竟魔族祖传的自私,想要他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死?做梦!他说不定会反过来弄死议论他的人。 这样暴戾的话当然不能对他的大小姐说,会吓到她的,所以阿萨勒兹在思考过后回答:“这个办法虽然残忍,但是却最直接有效,萨菲小姐一定是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他是人族的国王,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下令把萨菲投入监狱,在舆论发酵起来的第二天就宣布萨菲的死刑,绝对不会拖上这么多天还没讨论出一个决定。人族的某些条条框框真的麻烦死了,人族这些人,明明恨不得萨菲赶紧去死把问题解决,非要装出一副伪君子的模样来进行议会商量解决办法。 “哪怕萨菲她自己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菲丽莎皱眉,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对错么,真是天真的想法啊。阿萨勒兹轻笑:“大小姐,很多事不是对错就能评判的,更多的时候大家看的是利益,更多的人,他们只想损人不利己。”很多传播萨菲是魔族的平民,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摧毁”一个贵族而已,如果萨菲真的选择了用命来平息流言,他们甚至还会沾沾自喜,自以为为国家清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样残酷的公理是菲丽莎两辈子都不曾接触过的,上辈子她到死还是一个未出象牙塔的学生,而这一世她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她知道有这么一些事情存在,有些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但却总是吃亏,菲丽莎之前都是当一个故事来听,没想到会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执拗地重复:“我相信对错一定有它的意义。”对的人应该被奖励,错的人应该被惩罚,这本就是最朴素的价值观念。 “嗯,有的。”只是阿萨勒兹很简单的敷衍了过去,毕竟在阿萨勒兹眼里,从他的立场上而言,这样的观念就是一个笑话,“在你的眼里她没做错什么,甚至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在民众眼里她就是错了,她就是魔族。” 这个逻辑就更说不通了。 “魔族就该死吗?”她看着阿萨勒兹问道,“所有的魔族都该死吗?”更何况萨菲并不是魔族。 阿萨勒兹没有回答,毕竟他实在难以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要他诅咒自己去死吗?但如果回答不是会不会显得他不像是人族?毕竟人族普遍的观念就是魔族该死。 可是菲丽莎却自以为她从阿萨勒兹的沉默中读懂了他的态度,脸色瞬间变了:“所以你这算是默认了?” 等等?阿萨勒兹一惊,他不是他没有听他解释! 不等他开口解释,菲丽莎已经红了眼眶,她噌地站起身,超大声地说:“我讨厌你!” 然后转身直接跑上了楼,压根不打算听阿萨勒兹的解释,留下阿萨勒兹,孤苦伶仃地被她丢下。 堂堂魔王,生平第一次被人讨厌了等会还得想办法去哄。 他能怎么办? 师夷长技以制夷 阿萨勒兹在楼下停留了一会,估摸着菲丽莎现在的情绪大概平复下来,然后慢悠悠地上楼,敲响了菲丽莎的房间门:“大小姐。” 里面安静了一会,一个脚步声逐渐地靠近:“干嘛。” 嗓音中带着不情不愿,仿佛很不想跟他讲话似的,仔细听似乎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这是被气哭了?阿萨勒兹不可置信地挑眉,他明明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把这大小姐给气哭了。 阿萨勒兹反思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最后他觉得应该是那个关于魔族的问题他没有立刻给一个回答的原因。 门从内部被拉开了,阿萨勒兹仔细打量了菲丽莎一眼,发现虽然她脸上还是挂着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表露,眼睛也没红,鼻子也没红,并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或许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菲丽莎侧身让开:“进来吧。” 于是阿萨勒兹走进房间,而菲丽莎在椅子上坐下,轻声解释她的情绪失控:“抱歉,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我害怕萨菲可能会出事,所以我不想听到这类似的话。”或许是她任性,她现在听不得任何说萨菲有不测的话,但是她那句“我讨厌你”听起来的确矫情又幼稚,然而她当时就是脱口而出,根本没过脑子。 菲丽莎低头深刻地反思自己,同时分析自己为何会这么暴躁。 或许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她和阿萨勒兹之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代沟,她并不能理解阿萨勒兹所谓的利益至上论,那听起来……太残忍了些。 或许是她内心,对阿萨勒兹陡然间浮现起了几许失望,无意中突然发现了他的另一面,然而并不惊喜,只觉得与她的想象差的太远。 但是阿萨勒兹只是单纯地以为她是在为了最后一句话生气:“我理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菲丽莎到底还是没见过能致人于死地的尔虞我诈,她甚至连死亡都没办法轻易的接受,他下一次会更加注意,维护好她的这一片的天真。 他的大小姐,不需要明白这些。 这件事便算这么过去了,目前还是萨菲的事是需要最优先考虑的。 魔族必须死这样的观念毫无疑问是错误的,但这样的观念是由于魔族和人族长时间的对立而产生的,而魔王的这一次换代,上任便发表了侵略的宣言,更加刺激了人族对于魔族的敌意,都把魔族当做假想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样的心态,其实菲丽莎觉得有些熟悉,当然不是这辈子熟悉,是上辈子熟悉。 她上辈子的国家也曾被侵略过,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于年轻人来说还好,但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却无法忘怀那样的血泪史,对于他们来说,侵略者所在的国家上至领导人下至平民百姓没一个好东西。 这样心态跟现在的人族仇视魔族,有什么两样呢?程度没有那样的严重而已。 在她上辈子所处世界的那段历史中,也曾出现过很多伟大的人物,或许她可以从他们身上学习到什么呢?毕竟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虽然她已经在现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了十多年,但是上辈子的某些思想和教育还是记得很牢固的,因为她也曾为了自己的国家而自豪,所以有些东西,到底是刻在骨子里的。 “师夷长技以制夷……”脑子里迅速过着那段历史,蓦然间,她突然轻喃出声,思路在瞬间开阔,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越来越清晰,而她的双眼也在瞬间亮了起来,“我有办法了!” 阿萨勒兹垂眼看她,刚才菲丽莎的那一句话,是一句他未曾听过的语言,他想可能是他听错了,便问道:“您在说什么?” 菲丽莎显然很兴奋,但她却并不想把她现在的想法跟阿萨勒兹说,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没有,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明天我想出门。” “可是您现在还不适合出门……” “我都在家闷几天了?”菲丽莎不满道,“何况我明天是有正事,你不能拦我。”她现在内心只是有一个想法,但是能不能把想法变成行动,她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她必须去找弗雷德,只有弗雷德才能把她的想法最大化的实现。 菲丽莎现在的正事只会跟萨菲有关,也许是跟他刚刚无法明白的那句话有关系,作为魔王,他习惯把任何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特别是在经过菲丽莎出事后,现在出现任何他无法掌握的事态都会让他产生焦虑,尤其是在关于菲丽莎的事上,他只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菲丽莎要么出事,要么又偷偷翻窗跑了。 “是什么事情呢,或许可以由我进行代劳。” 菲丽莎想也不想,便依靠着直觉拒绝:“不了,还是由我亲自去吧。”毕竟是去见弗雷德,这个国家的王太子,还是由她本人去比较合适,派遣一名执事代为转达什么的,还是失礼了一些。 可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呢,菲丽莎也没有说,并不是她不信任阿萨勒兹了,只是她直觉告诉她,这种可能关乎萨菲生死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了,也许等她和其他人讨论好了再告诉他比较合适,等到那时就是定局了,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阿萨勒兹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菲丽莎这样不想把内心想法告诉他的状态,这让他感觉到了菲丽莎对他无言的疏远。 也许她只是还没消气,阿萨勒兹对自己道,既然如此便再给她一点时间,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多说便退了出去。 然而菲丽莎并不是因为还在生气的缘故,她只是……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心事都跟他说了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菲丽莎便要出门,阿萨勒兹很紧张,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养好,但菲丽莎则认为他是在小题大做,只是出门一趟,他未免紧张过头了。 破局之法 以弗雷德的身份,菲丽莎即使到了王宫也很难直接拜见到,只有子爵以上的贵族才有资格被通报进王宫,而菲丽莎只是一名男爵的女儿,所以菲丽莎先去找了南希。 南希依旧是一身半新不旧的骑士装,短发上还垂着水珠,看起来是匆匆洗了一把的脸便过来了。 “怎么过来找我了?”南希看着菲丽莎问道,“有很重要的事情?” “南希小姐,”菲丽莎的表情有些严肃,她略带恳求地道,“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萨菲,您能带我去王宫找王太子殿下吗?” “你有办法?”南希眼睛一亮,她毫不犹豫道,“好,我这就带你去。” 菲丽莎一愣,她知道南希应该好说话,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菲丽莎感激道:“谢谢您。” 南希摆摆手,洒脱地笑:“能有办法就好,我也不想萨菲出事。”她们两人虽然从小到大都吵吵闹闹,但是感情自然也是吵出来的,这些天南希也在为了萨菲的事情急的团团转。 到了王宫,王宫的守卫通报过弗雷德后便允许进入王宫了,唯独跟在菲丽莎身边的阿萨勒兹被拦下了。 执事不属于贵族阶级,只能被安排在王宫外围的房间里等待侍奉的主人出来。 阿萨勒兹皱眉,其实他对昨天菲丽莎没有告诉他的事情很在意,但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菲丽莎都没跟他说一个字,而现在别的人要比他还要先知道,这让他很不高兴。 但在王宫这个地方,他有再多的不满都不能表露出来,他蹲下身菲丽莎整理了一下裙摆:“那么,我在外边等着大小姐。” 菲丽莎漫不经心地点头,她脑海中还在想着等下见到弗雷德要怎么措辞,要怎样才能把自己的所有意思表达出来。 “好了没有,快点走吧。”南希催促着,觉得菲丽莎的这个执事磨磨唧唧,啰嗦极了。 两个人跟着侍女走到弗雷德的会客室后,发现尤利西斯也在,略微诧异过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尤利西斯不论是从和弗雷德的交情还是从能力上来看,的确都算得上弗雷德的第一心腹。 只是南希看到尤利西斯后脸色不太好看,就差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当然尤利西斯也是看了南希一眼便扭过头去,显然是不打算搭理她。 前几天见到他就把他抵在墙上这笔账他还没算呢。 他俩不对盘是从小就开始的事了,弗雷德见怪不怪,只看向菲丽莎,温和地问道:“菲丽莎小姐有什么事吗?” 弗雷德的脸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看得出他这些天也是心力交瘁。 菲丽莎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我有办法可以救萨菲,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此话一出,弗雷德眼睛一亮,尤利西斯也唰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菲丽莎。 “你真的有办法?”尤利西斯不由得问道,要知道这么多人讨论了这么多天都没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办法来,而眼前这个远离权利中心的女孩,居然说她有办法,尤利西斯本能地有一些怀疑。 南希和尤利西斯从小吵到大,自然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生气,因为菲丽莎是她带进来的,尤利西斯在她面前质疑菲丽莎,岂不是间接地在质疑她? 她跳起来就要跟尤利西斯争执,却听菲丽莎轻柔但笃定地道:“至少有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实施,或许殿下和您会知晓。” 尤利西斯碰了一个软钉子,他也不着恼,只勾起轻挑的笑容:“足智多谋又美丽的小姐真是让人心动呢。” “您过奖。”菲丽莎笑意吟吟地回应道,实际上想跳起来暴打尤利西斯的狗头,对这样的撩拨实在是……敬谢不敏。 更何况他撩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任何的笑意,波澜不惊的,菲丽莎不相信那些话出自他的真心 南希如同看到知音一般看了菲丽莎一眼,要知道她这么多年了,除了她自己,就只看过萨菲面对尤利西斯时不为所动,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菲丽莎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民众们会恐慌,是因为萨菲具有开锁的技能,而这样的技能往往只有盗贼才会掌握,所以大家会自然而然的把萨菲和盗贼联系在一起。”而盗贼,是魔族的代名词,当然,背后的人也一定为这样的引导功不可没。 “这样的事情,是没办法否认的,或许对方在等的,也是我们的否认,所以我们不能否认,只能承认这件事。” 这样的话仿佛是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是弗雷德和尤利西斯都很耐心地等着菲丽莎说下去。 而接下来的话也正是菲丽莎想说的重点,她紧张地舔了舔唇,继续往下说道:“如果我们给萨菲加一个她会开锁这种技能的合理原因呢?” “比如……她是为了了解魔族的手段,为了了解怎么更好对付魔族才去学习这样技能的呢?” 这就是菲丽莎全部的想法了,说完她就忐忑不安地看着弗雷德,等着他评价她的想法是否具有可行性。 “八十年前,红色峡谷一战,”尤利西斯先开口,说的却是和眼下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由于布防图失窃,导致那一战伤亡惨重。” 但菲丽莎却听出尤利西斯真实意思,从进王宫后就一直紧绷的心弦慢慢地放松下来了,她知道,如果尤利西斯觉得她的想法可行,那弗雷德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师夷长技以制夷,放到现在的境地下就是用魔族的手段去对付魔族,别看人族一个两个都把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对于魔族嗤之以鼻,如果能用这样的方法打败魔族,谁也不会反对,甚至还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管萨菲学习盗贼技能的真实理由,至少目前有一个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摆在面前:不让八十年前的失败重蹈覆辙。 尤利西斯看向菲丽莎的眼神里带了几许真实的赞叹:“您真是让我感到惊喜。” 面对他的赞美,菲丽莎回应了一个虚伪的灿烂笑容:“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动心思的尤利西斯 弗雷德没有说话,他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有些凝重。 他不是不认同菲丽莎的这个想法,只是他要考虑的还要更多,比如思考利用这件事怎么去针对“公会”和废弃大道,而不是仅仅考虑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 “仅仅是口说无凭恐怕并不能使民众信服,”弗雷德淡淡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这就触及到菲丽莎的知识盲区了,她迷茫的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弗雷德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如果萨菲愿意提供帮助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菲丽莎还是没有听懂,但是纵横情场,撩拨万千少女的尤利西斯反应过来了:“你与萨菲吵架了?” 弗雷德那略显尴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艰难地仿佛难以启齿道:“我指责了她,让她很难过。” “啊……”尤利西斯叹气,为难,“那可真是难办啊。” 难办?有什么难办的?菲丽莎头顶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那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建议,“如果殿下觉得自己伤害了萨菲,可以去请求她的原谅。”她诚恳地道,不知道尤利西斯和弗雷德在纠结什么。 她的这个提议显而易见地让弗雷德和尤利西斯两个贵族少年陷入了震惊之中,仿佛她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似的。 这个反应超出了菲丽莎的理解范围,她看向南希,只见南希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所以她转过了头,不再向任何人寻求解释。 良久,尤利西斯笑了起来,他摇头:“您的这个提议,可真的是……”他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词,“……惊世骇俗。” 这还真不知道是赞美还是讽刺呢。 由于阶级的固化,上层阶级是不能向下层阶级的人露出任何示弱的姿态的,更别提王室是整个人族最高的阶级,要求王室道歉简直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王室当然也会犯错,但是他们犯错之后不会道歉,最多会进行弥补,或者说进行恩赐,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进行道歉。 但是菲丽莎受到上辈子的观念影响,她总是忘记“阶级”这种事,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弗雷德只要进行道歉就好了,但是她压根没想到弗雷德这辈子还没做低伏小过。 但万事都有第一次,比如这次弗雷德在震惊过后,干脆利落点头了:“好,我知道了。” 他毫不犹豫的态度让尤利西斯一个挑眉:“你当真的?” “萨菲将来也会是王室的一员。”弗雷德说,或许这只是一个理由,但很多时候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够了。 计划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弗雷德便开始着手进行人员安排:“尤里、南希你们去找点人,我们制作一些册子,把一些我们这些年对魔族的研究心得抄下来,发放给民众;菲丽莎小姐,请你去找一下萨菲,别让她太难过;我去见父亲,把事情汇报一下。” “好。”菲丽莎一口应下来,她本来就是要去找萨菲的,执行弗雷德的命令也不过是顺带。 但是尤利西斯和南希不高兴了,同时开口:“我不要和他她一起行动!” 话音刚落,他们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仿佛在指责对方不要模仿自己说话。 弗雷德一人给了一个警告的目光:“你们两想干嘛?” 两个人接触到了弗雷德的眼神,瞬间蔫了下来,虽然他们平时也会没大没小跟弗雷德开玩笑,但是还是谨记着弗雷德的身份,他现在拿出王太子的气势来了,意思这个事定了没得谈。 三个人一起离开王宫,菲丽莎老远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阿萨勒兹,她眼前一亮,提着裙摆就小跑上去:“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抖开了手中的披肩给菲丽莎搭上,毕竟菲丽莎的身体才刚刚养好,还是要仔细保护的。 尤利西斯看着菲丽莎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菲丽莎小姐跟她家执事的感情似乎亲密过头了。” 南希露出几分警惕,她太了解尤利西斯了,他露出这个表情一定没安好心:“你想做什么?” 这样防备的、仿佛认定他不是个好人的目光让尤利西斯很不舒服,即使每次南希都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他的,他还是没能习惯。 “不做什么啊,”他懒洋洋的笑起来,“只是觉得,她很有挑战性罢了。”把一个有主之花移植到自己的花盆里,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南希脑子里警铃大作,因为菲丽莎想出了解决萨菲麻烦的办法,她早就把菲丽莎当做好朋友,所以她见不得尤利西斯把主意打到菲丽莎身上。 毕竟和女孩子们热恋后再抛弃这种事,尤利西斯做的驾轻就熟,南希不希望菲丽莎受到伤害。 但是尤利西斯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吹了一个响哨,一匹马越过了公园里的花坛,嘶鸣一声后停在了他的身边,他翻身上马,也不等南希直接走了。 南希并不需要尤利西斯的绅士对待,她神色自若地等王宫的侍从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策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追赶的是菲丽莎离开的方向,阿萨勒兹留意到她追上来,虽然不乐意,但是也知道马车肯定比不上马的速度,与其在街上你追我赶的丢人,不如先停下来打发掉。 当然南希是不会跟阿萨勒兹一个执事说话的,她是来找菲丽莎的。 菲丽莎也很奇怪南希追上来干嘛,她撩起窗帘,从小窗上探出身子:“南希小姐,怎么了吗?” 南希坐在马上,比菲丽莎高出半个身子,她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对菲丽莎道:“记得离尤利西斯远一点。” 以阿萨勒兹的耳力,即使南希声音很轻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脑子里立即浮现出魔族收集的尤利西斯的资料。 阴暗的情绪在内心翻涌,阿萨勒兹眉眼笼罩上一层戾气,那样一个人对他家大小姐动了心思? 魔族擅长的,不仅仅有偷窃,还有暗杀。 和夫人之间的谈话 “谢谢您,”菲丽莎笑着道谢,“我会注意的。” 南希提醒的义务尽到了,其他的她也不能再做更多了,毕竟尤利西斯现在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举动,所以也只能提醒菲丽莎多加留意。 当然菲丽莎对尤利西斯也是颇为头痛的,她压根没去招惹他好吧,一个弗雷德还没搞清楚,又来一个尤利西斯,她求求这些原作男主可以离她远一点吗,她感激不尽。 她的心理活动并没有传达给阿萨勒兹,当然他要是知道菲丽莎的真实想法也依然会生气,毕竟他的不悦是针对尤利西斯的,要知道尤利西斯的身份比菲丽莎高太多,他想做什么菲丽莎难以招架。 不过这些是以后再说的事情,现在他们要先去宰相府。 门卫依然是菲丽莎认识的那位,并且再次尽忠职守地拦住了菲丽莎。 “抱歉,菲丽莎小姐,我们家主人依然拒绝任何客人的拜访。” 但是这一次菲丽莎是有备而来,她从容道:“我是来帮弗雷德殿下传话的。” 几个门卫面面相觑了一会,有个人当机立断:“那我去问一问夫人。” 于是菲丽莎等了一会后,被门卫放了进来:“菲丽莎小姐,夫人在等您。” 她本是来见萨菲的,但现在看起来要先过夫人这一关。 既来之,则安之,她对阿萨勒兹道:“你别跟着我了,下去吧。”有些事情阿萨勒兹到底是一名男性,不方便听与看。 虽然对自己排斥在外感到不满,但是阿萨勒兹还是服从了菲丽莎的命令:“是的,小姐。” 由于夫人还躺在病床上,所以是在她的房间见的菲丽莎。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药味,菲丽莎眉间微蹙后很快又平缓下来,神色自若地向夫人行了礼。 “抱歉,怠慢你了,”夫人的脸色很苍白,看得出她的身体状况的确不是很好,尽管如此她还是强撑着坐起来与菲丽莎进行攀谈,“希望你不要介意。” 菲丽莎摇头:“当然不会。” 夫人淡淡一笑,也不跟菲丽莎绕圈子,开门见山就问到:“殿下让你带来什么话,可是要解除婚约?” 虽然夫人表面上很平静,但抓紧了被角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翻涌,但是能问出这句话,可见她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预想,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丝的盼望罢了。 不等菲丽莎开口,她低声一笑,自言自语道:“让你前来必然是说不好的消息了,否则也不会是让你来。” 因为菲丽莎是萨菲为数不多的亲近友人,让菲丽莎来传达旨意或许对萨菲的伤害没有那么大,还能安慰她一下,在王室看来,这怕是他们最温柔的做法了吧。 也正因为如此,夫人拦住了菲丽莎,不让她去见萨菲,这是身为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 “夫人猜错了,”菲丽莎平静地道,“弗雷德殿下有一样命令需要萨菲进行协助,以太子妃的身份。”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的消息,夫人诧异地向菲丽莎看过来,在她的推算中,这是个死局,无论如何萨菲都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或许弗雷德会不愿意,但是在局势和他父母的双重压力下,他的坚持毫无意义。 菲丽莎简单的描述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打算,不需要说的太多,以夫人的聪慧,她开口说了一个一,夫人便能思路开展想到十。 当年夫人能被宰相所青睐,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柔弱,让人想保护,恐怕更多的,是这份聪颖让宰相感到欣赏。 “令人惊艳的想法,”想通以后夫人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这让她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上了几分,可见这些天由于事态的不乐观,到底是压抑她的心情,让她养伤速度都慢了很多,“谢谢你。” “夫人应该感谢弗雷德殿下,”菲丽莎笑了笑,并不居功,“我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可是主意是你出的,”夫人轻柔缓慢却无比肯定的说道,“所以我还是要感谢你。” 夫人的敏锐超出菲丽莎的想象,一时间菲丽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见她被自己吓得说不出话来,夫人安抚的笑了笑:“你放心,这个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给其他人知道不好。” 的确,以菲丽莎的家世来说,她一个底层贵族,太过于出头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容易让她成为一个靶子,所以这次弗雷德并不打算把菲丽莎推到人前,告诉所有人这个主意是菲丽莎想的。 但夫人就这么直白地点了出来。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看破不说破倒也是了,但夫人却偏偏要说出来,告诉菲丽莎她知道。 这不是提点,而是威胁,按照夫人在社交圈的影响力,她随时都可以把菲丽莎推到一个活架子上,任由她被烘烤。 萨菲一直觉得她母亲柔弱没有威胁力,只能被人保护,显然她对她的母亲是有什么误解。 “夫人您可真是……”菲丽莎气极反笑,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夫人要威胁她,“我不会伤害萨菲的。” 夫人依然是柔柔弱弱地笑着:“菲丽莎小姐多虑了,我相信你对萨菲没有恶意,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菲丽莎沉默了半响,理解了夫人的意思。 想想也是,夫人针对的根本也不是她,她何德何能值得宰相夫人屈尊降贵地来对付她?宰相夫人选择掰手腕的对象一直都是王室,而菲丽莎也不过是她敲山震虎的媒介而已。 王室能做到的事情,宰相府同样也能做到,夫人不希望王室以这件事作为“恩情”来辖制住宰相府,否则的话,宰相府的立场就会更加被动,以后也很难保护住萨菲。至少得告诉王室,这件事上他们并不是占有百分之百的功劳的,而告诉菲丽莎她知道代表着宰相府接受菲丽莎的好意,至少把菲丽莎从王室的立场上摘了出来。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菲丽莎并不想理会,她只是为了帮助萨菲而来。 “弗雷德殿下等会就会过来,”菲丽莎站起身,“您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吧,我先去看一下萨菲。” 然后她提起裙摆行礼,退了出去。 萨菲身上最后的秘密 “萨菲?”菲丽莎站在了萨菲房间门口,敲响了门,但是屋里并没有声音回答她,菲丽莎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我是来帮弗雷德殿下传话的。” 果然在这一句后,萨菲把门打开了。 几天未见,萨菲居然消瘦苍白到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看向菲丽莎的眼眸中,也并没有任何的神采,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生的意志。 虽然为她现在的状态心惊,但是菲丽莎并没有表露出来,她如常地微笑着,踏入萨菲的卧房,然后“唰”地拉开了窗帘。 今天阳光很好,虽然耀眼,但并不热烈,只会让人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享受阳光的照拂。 但是萨菲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这样的光,她往后连续退了几步,退到了角落的阴暗中,仿佛害怕被这样的光灼伤。 光照亮了一室的黑暗,却照不进人的心里。 不过是短短几日,萨菲已经是形销骨立,原本应该是如同初开的花朵一样盛放的少女,却如同枯败的残枝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枝头掉落,看不见任何的生气。 菲丽莎伸出手拉住萨菲,坚定而不容拒绝地把她拉到了阳光之下,多照一下阳光,至少对身体好。 好几天滴水未进的萨菲当然拒绝不了菲丽莎,就被她拉着站到了窗户边。 “不要……”她虚弱地哀求出声,用手遮挡着光,“拜托你不要。” 如今的她,害怕着这样的阳光,她几乎是惊惶地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让她有安全感的黑暗之中。 “弗雷德殿下等会就该过来了,”菲丽莎看着萨菲,捻起了她的一缕凌乱的长发,“你确定要这么见他吗?” 女为悦己者容,上辈子的这句古话还是很正确的,不论哪个时空的女子,哪怕心存死志,但是在说要见到心上人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至少想要以一种美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即使自己已经活不长久。 就在萨菲慌乱之间,菲丽莎已经扬声喊了侍女进来为萨菲整理仪容。 皮肤状态,发质,还有整个人精气神肯定都不如之前,但是菲丽莎还是有一手化妆技巧的,只是这巧的方向不太对。 原先的高岭之花在菲丽莎的刻意打扮下,变得娇柔、楚楚可怜,仿佛是在倾盆暴雨后还坚强盛开的白花。 这样的妆容,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保护欲,更别提弗雷德本就对萨菲有情意,这样的情况下,更容易心疼。 不多时,侍女过来禀告说弗雷德过来了,正在与夫人进行谈话,请萨菲到接待室准备接待客人。 所谓的近乡情怯,萨菲在乍然间想到要去面对弗雷德,便先自己退缩了:“我……我不去可以吗?” 以萨菲的教养来说,这种来了客人不去接待的失礼作风,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可见她是有多么的害怕。 “别害怕,”菲丽莎握住了萨菲的手,带着她慢慢地往前走,“我们找到了能不伤害任何人就能解决事情的办法,殿下一直都在为你担心,你总要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萨菲纤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最后无力地垂下,盖住了那双潋滟的眼睛。 所有人都掐准了她的死穴,都用无法反驳的大道理来压她。 其实她只要厚脸皮一点,完全可以继续缩在屋子里当个缩头乌龟,其余人也奈何不了她。 然而她不行,对于贵族来说,脸面大过天,谁让贵族丢了面子,虽然算不上血海深仇,也称得上深仇大恨了,她不能让父母丢脸。 所以萨菲半推半就地被菲丽莎拉着往会客室走去,每走一步,小腿肚子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能瘫软在地上,走不动。 她就如同走在万丈悬崖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开阔的平原还是万丈的深渊。 侍女为她们打开了门,菲丽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户边的弗雷德,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光。 这个情况似乎不需要她在场了,菲丽莎笑了笑,把萨菲推了进去,然后提起裙摆行了一个礼便关上了门,把两人关在了同一个密闭空间内。 萨菲头脑空白了好半响,才想起来要行礼,她哆哆嗦嗦地抓着裙摆蹲下身:“殿下……” 弗雷德没有上前,但是他看着萨菲的双眼中却带着心疼:“瘦了好多。”连裙子都显得大了一整圈。 这几天没有谁是好过的,他感叹着萨菲的憔悴,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了熬夜后的黑眼圈? “是我的错,”弗雷德道,“是我的无能,才让你没有办法信任我。” 原来,低头也不是那么难,当看到萨菲消瘦的这么厉害后,内心早就被愧疚充斥,他甚至可以再多说几次,只要她能露出笑容。 温柔的人总会把错误归咎到自身,萨菲摇着头,哽咽:“殿下是不会错的。” 是啊,王室怎么会错呢,王室是不可以犯错的,否则长久以来建立的威信都会荡然无存。 如果两个人永远隔着身份这样一条深沟的话,永远也无法平等的交流对话。 “在你面前,请不要把我当成王太子,”弗雷德低声地说道,一步一步朝萨菲走了过来,执起她的右手,贴在了他的心口,“你记得,我喜欢你,先动心的是我,所以我输了。” 如果说先动心的那个人先输,那她才是输家,她仰慕着这样纯粹又干净的光,有那么十年了吧,自从她回到家后,晕倒在家门前,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当年还年幼的他。 关切的、微笑着问她怎么样的弗雷德。 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再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殿下并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萨菲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背对着弗雷德,声音缥缈,“殿下喜欢的,不过是我维持出来的一个假象,如果您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一定会后悔的。” “我可以知道,”这样的说辞并不能让弗雷德信服,“再糟糕,也不会比如今更糟糕了吧,可是现在的这个情况并不是你的错。” 萨菲叹息,没有比现在还糟的情况?并不是,她的身上还有着秘密。 一场足以使整个王室都万劫不复的秘密。 萨菲当年的往事 有些话,再藏着掖着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若要把话说开来,萨菲又免不了担心父母会受她的连累。 “殿下可愿发誓?”她看向弗雷德,虽然有些不敬,但是为了父母她不得不强要求弗雷德让步,“等下我所说的事情,殿下可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她还是不愿意信他,弗雷德微微苦笑,却也知道她的心结如果是那么容易解的话,事情也不会拖到这个地步,于是便干脆利落地向神明发了誓,今天所听到的事情,不会再告诉第三个人。 见他如此爽快,萨菲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浮现起内疚,弗雷德对她一步步退让,她自然也有所触动的。 誓言已说,弗雷德无法把这件事告知于其他人,就算他因为这件事而心怀芥蒂,凭他还对付不了宰相。 萨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国王陛下的权杖,是假的,对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萨菲的语气却格外笃定,仿佛亲眼见识过国王的权杖一般。 国王的权杖是初代国王流传下来的东西,乌黑的木制杖身,打磨得油光华亮,顶端用完整的钻石打磨雕刻出一只半身独角兽,每到重大场合,国王便会拿出这根权杖,展示在民众面前,所以这件权杖的意义价值远远大过于实际价值。 但是这根权杖,在十年前失窃了,不过王室把这件事隐瞒的很好,就连学院长都不知情,而萨菲却能一口道出。 “莫非是你偷的?”弗雷德本能地想到这种可能,但随即又摇头否认,“不,不会是你。” 萨菲都到王宫了,只要她弄出一点动静,或者刻意被守卫抓住,她就可以向王室求救,可是萨菲并没有,可见并不是她。 整件事说来话长,萨菲从头开始说起:“当年我偷跑出家,被拐进公会之中,过得并不太好,幸运的是我天赋不错,没有吃太大的苦头……”萨菲顿了顿,“罗德爷爷教了我很多,比如怎么在公会里活下去,怎么样才能更快的达成任务。” 罗德这个名字,不算少见,但是弗雷德认识的也就那么一个。 “是我们见过的那一位?”弗雷德问道。 萨菲点了点头,当日相见,她却并不敢相认,想到此心情更加低落。 弗雷德却想,萨菲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没有吃太大的苦头”,可是她本是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女,流落到那种地方,光是不适应就已经算是吃了很多苦了,她说的这么平淡,无非是不想再被追根究底,而弗雷德也无意触动她内心的痛,便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他也出自废弃大道,为什么会帮助你。” 从那日交涉的情况来看,罗德虽然不算什么坏人,但也不是什么滥好人,至少在废弃大道里,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曾经有个女儿,在行窃的时候被发现,躲藏的时候从楼上坠落,死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 在看到萨菲后,失女之痛有些移情在她身上,不忍她小小年纪便受到这么多的磨难,便多照顾了几分,这份照顾让萨菲成功的逃脱了一些事情,但也成了罗德的催命符。 在废弃大道,对他人的温柔最后只能化成脖颈上的绳索,然后被越拉越紧,直至断气。 萨菲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这个人,弗雷德猜测:“权杖是他偷的?” “是,”萨菲点头,“哪怕是在公会之中,罗德爷爷的实力也是出众的,因为女儿的死他才逐渐想退出公会,公会不愿意,对于公会来说,不能为他们所用的人只能除去,因此给了罗德爷爷一个任务,就是去盗取国王的权杖,罗德爷爷自然不愿意,但是公会以我为要挟,他没有办法。” 公会里都是一群穷凶恶极的人,既然拿了萨菲的命做威胁,便是说到做到,公会留给罗德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他死,不论是自己寻死还是在盗取权杖的过程中被王宫的守卫发现,被抓住后判决他死,萨菲都能活下去,再一个是他盗取到权杖,他和萨菲都能活下来。 但从王宫中盗取到权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王宫有那么好被潜入,人族早完蛋了,毕竟魔族可是专门培养了大量的盗贼以备不时之需,王室自然有着最周到的防备措施,公会从一开始就没留给罗德任何活路。 但是他们都想不到的是,萨菲对王宫的地形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更是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小道,为了救罗德,萨菲便把所知道的所有都说了出来,当然也只是跟罗德说了而已。 罗德到底是活着回来了,只是损失了一条腿,但是比起性命全丢,这个结果已经好很多了。 经过鉴定,上面的独角兽是真的钻石打造而成的,意味着这是真实的国王的权杖,再加上罗德废了一条腿,对公会再也不是威胁,所以公会这一次很爽快地放了人。 而萨菲的身份也被她自己暴露了,能对王室那么熟悉的,自然是品级不低的贵族,罗德觉得不能让她再留在这里了,而且萨菲能被拿来威胁罗德一次,就能威胁第二次,谁也不知道公会什么时候又反悔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罗德迅速想了办法,把萨菲送了出去,她这才回到了家。 国王的权杖虽然不是萨菲亲手盗取,但如果没有她为罗德提供王宫的情报,罗德也无法把权杖盗出,所以她也算得上罪魁祸首之一。 尽管萨菲已经尽量说的平淡,但其中的凶险还是扑面而来,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那么近距离的面临了生死,而且她还努力想了办法去救对她好的人,也难怪她的心防那么重,在那种情况下走了一遭的人,能对多少人有信任呢,他之前对萨菲的那些好,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罢了,他又凭什么要求萨菲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呢? 这个秘密,萨菲藏在了心里已经藏了十年,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如今说出来,居然觉得莫名的轻松,她笑了笑:“殿下,您再好好想一想,为了我这样的人,付出那么多心力,值得吗?” 重燃生机的萨菲 萨菲说出来的这桩秘密实在是太大了,弗雷德自然是震惊的,但也仅仅是震惊而已,但是要说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似乎也是没有的,或许是他还没想太多,如果再思考一段时间,他的内心也许会生出别的一些想法。 当然或许也不会,而现在,他只是……很心疼萨菲而已。 “你先坐下来。”弗雷德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萨菲由于这几天身体并不太好,现在站久了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便指了指沙发,而他也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萨菲并没有拒绝,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即使感受到身体有些不适,但是她的背脊依旧挺直。 就像天鹅垂死前依旧会展开翅膀向往天空一样,高贵与骄傲。 这样的比喻未免有些不详,弗雷德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脑海中,然后走到萨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想过了,即使萨菲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想法并没有任何的改变,现在所要想的,依然是怎么解决目前的形势。 “当年被盗走的,并不是祖先流传下来的那根权杖,”弗雷德慢慢地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萨菲愣了愣:“是假的吗?” “对,”弗雷德点头,“真正的,祖先流传下来的那根权杖,并不是钻石所制,而是锆石,钻石的那根,是后来制作而成的。” 假货反倒比真货值钱?萨菲一向灵敏的脑子也出现了片刻的呆滞,她不由得问道:“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很相信,还怀疑是弗雷德说了这话哄她的。 见她不信,弗雷德便跟她说明白原委。 当年的大陆还没有魔族的时候,人族是有好几个国家的,相互之间也互相打仗,势力也一直发生变化,后来也许是因为神看人类不顺眼,便制造出了魔族。人与人的战争逐渐变成了人与魔的战争,但是人与人的国家之间还有着勾心斗角,渐渐的人族日渐稀少,国家也不复存在,到了弗雷德祖先建立国家的时候,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还在持续着。 那时候还有很多的光属性魔法师,不像现在只有拥有王室血脉的人才可以使用光魔法,而钻石是制造光属性法杖必备的物品,当时能够找到的钻石都拿去战场了。然而王室又急需一个彰显身份的信物,所以便选择了锆石替代,知道这个事的人都被要求起誓不能把这个事说出去,现在知道这桩往事的也只有王室的直系了。 人族的王室更迭了四代,和魔族之间的战斗才陷入一个僵持的状态,从而有余力制造一柄真正的钻石权杖,而锆石的则作为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信物,一直放在王室的收藏室中。 锆石的权杖,杖身上是刻有字的,而钻石的则没有。 萨菲对于国家的历史自然也很熟悉,当初国家刚刚建立的时候,人族的确很艰难,连王室都未必吃得饱饭,拿锆石替代钻石这样的事,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能制造出一个假货,那么再制造一个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真的还留在手里。 可这样的事实并不能让萨菲轻松半分。 “不论有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我都做了不好的事。”她低声说道。 偷十个金币是偷,难道偷一个铜币就不是偷了吗?偷窃行为的本质并不会并不会因为偷窃物品的贵贱而改变,她是一名窃贼这件事,依然是板上钉钉,不值得原谅。 这个道理弗雷德自然也明白,弗雷德纵然再偏爱她,也无法否认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可是…… “你活着远比死去能够创造更多的价值,”弗雷德道,自嘲地苦笑,“如果你的死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就算是我再怎么不愿意,想要你活下来,也无济于事。” 只要披上一层大义凛然的外衣,好像逼人去死,也变得义正辞严起来,人族和魔族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在涉及利益的前提下,手段都是一样的。 萨菲并不是可以用感情打动的人,她的心冰封在层层坚冰之下,即使弗雷德是光,也暖和不了她的心,所以弗雷德放弃了跟她谈感情,直接跟她分析起利弊。 “只要你配合,这件事完全可以从危机转化成机会,利用得好,还可以针对废弃大道。” 果然,萨菲被他的话所吸引。 废弃大道对于萨菲来说,是她痛苦的根源,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废弃大道也并不是她可以动的了的,但是弗雷德却说可以用她引发的这件事来针对废弃大道,她当然想知道要怎么做。 有兴趣最好,就怕她不感兴趣,如果世界上没有让一个人感兴趣的事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感兴趣,就会想活下去。 弗雷德对萨菲说道:“具体等其他人到了我们再讨论,你只要记住,你会盗窃的手法,是因为你想了解怎么对付魔族。” 萨菲怔愣了一下,立即思考起这样做的可行性,弗雷德也不打扰她思索,静静地等待。 半响后,萨菲抬头:“这个办法可以,但是问题在于,我们要怎么说服民众?” 说起正事的萨菲一扫颓靡的状态,整个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一般,双眼专注地看着弗雷德。 只有这个时候,萨菲才会坦然地与他对视,而不是视线躲闪,如果萨菲平时也愿意用这样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就好了。 不论怎样,这都是好事。 “等其他人到齐后我们再进行讨论就是了。” 弗雷德已经在组建自己的心腹班子,首先人要可靠,其次要有一定的能力。 尤利西斯自不用说,他出生后就在往这个方向培养,南希虽然心思简单,不够细腻,但是她是骑士团团长之女,再加上她本身就是火属性高级班的学生,实力自不用说,就是拿来当打手都是极为好用的。 而其余的人,不是不够可靠,就是实力达不到要求,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 但弗雷德目前已经看好了一个人:“等会把菲丽莎小姐也邀请过来吧。” “菲丽莎?”萨菲微微蹙眉,“她是不是不太适合牵扯进来?”以萨菲的私心,她当然不希望菲丽莎搅和进这些事情中,毕竟她只是一个底层的贵族,太难自保了,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在萨菲面前,这件事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弗雷德道:“我刚刚跟你说的办法,其实就是她想出来的,可见她的思维方式有她独特的地方,至于实力不够再练就是,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她的执事,一个风属性高级班的学生,他会是很强的战斗力。” 萨菲依然在犹豫:“可是菲丽莎未必会同意。”毕竟萨菲也知道她是个懒散的性子,怕是不想承担太重的责任。 弗雷德也不急:“那便问过她,让她自己决定吧。” 加入吗?不,我拒绝 “您说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菲丽莎错愕地看着弗雷德,“我没太明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不由得看向萨菲,却见萨菲朝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意思。 ……怎么说都太过了吧。 “殿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菲丽莎疑惑地问道,“我既不是出身高级贵族,也没有独特的才能,我自己也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不知道有哪一点值得您看重呢?” 其实她的内心也有一些猜测,可是她并不敢很肯定,也隐隐希望她的猜测不是真实的。 弗雷德笑得温文尔雅:“菲丽莎小姐自谦了,您这一次提的主意很让人惊艳,我相信您的能力。” “这一次我只是灵光一闪而已,”菲丽莎并不相信,“如果只是为了我这一次的提议大可不必,我只是想帮到萨菲而已,哪怕没有回报,我也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办法的。” 面对菲丽莎的敏锐,弗雷德笑了起来,坦言道:“是的,我更看重的,是菲丽莎小姐身边的那位执事。” 果然……菲丽莎内心一沉,弗雷德与其说看中阿萨勒兹的实力,不如说看中他的好操控。 一般来说像执事和贴身女仆都要与主人签订死契的,只要主人触发契约,便可让下仆死亡,这样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伤害主人的事情,契约无法解除,除非下仆的死亡或者主人主动解除契约,所以只要发现阿萨勒兹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控制住菲丽莎就够了。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也签订了这样的死契,但是菲丽莎并不打算拿这样的契约来绑定阿萨勒兹,说好要是他打算离开就解除契约。 如果答应了弗雷德,那么意味着她和阿萨勒兹就会被强制的绑定在一起,这种失去自由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每时每刻都有着成为胁迫他人的道具的危险。 “那么,请允许我去问一下阿萨勒兹,再给您答复。”菲丽莎祭出拖字诀,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阿萨勒兹,还是问过本人会比较好。 她光速地退下,然后麻烦侍女请阿萨勒兹去花园等她。 阿萨勒兹待的地方离花园比较近,他看到他家大小姐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立即快步迎上去。 “大小姐?”他轻拍着菲丽莎的后背给她顺气,“您的身体还没好,请不要跑那么快。” 菲丽莎摇了摇头,待气顺了以后,她揪着阿萨勒兹的衣角,不安地说道:“弗雷德殿下似乎看上了你。” 阿萨勒兹:? 等等,您在说什么?请表述清楚一点谢谢! 菲丽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的话很有歧义,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弗雷德殿下希望我能加入内阁,但他其实更看重你,而我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能够控制你的缰绳。” 阿萨勒兹也想到了他和菲丽莎签订的死契,但是没有人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死契放在心上。 他作为魔王,自然也有点底牌,这种死契,他也不是解不开,只是稍微麻烦一点,手续多一点而已。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点都不在乎菲丽莎被拿来威胁他。 同样作为上位者,阿萨勒兹能够理解弗雷德做法,甚至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但理解归理解,真落在自己身上也并不是能够轻易接受的一件事。 然而如果内阁的话,很多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 比如……有关克蕾丝的消息。 克蕾丝这一次摆了王室这么大一道,王室不可能不追究,这本来也是他的目的,逼着克蕾丝行动,这样他就能找到她的踪迹了。 但那前提是不牵扯到菲丽莎,他只想一个人把事情解决,然后把他家大小姐带回魔宫,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或者魔接近她。 可是他现在的确很需要克蕾丝的一些精准消息,没人比他更清楚,时间越久魔族越难抓,因为隐匿这种事他们太熟悉了。 他的迟疑和思考给了菲丽莎答案。 “你想去的。” 她小小声,却无比肯定地说道。 如果弗雷德的这个提议对他没有半点的吸引力,他不会陷入思考之中。 唔,如果他都不介意的话,她其实也可以接受的,按照她对弗雷德的了解,在游戏的发展中,他会成为一个赏罚分明的君主,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阿萨勒兹的能力的确很优秀,给她当执事有点浪费了。 “我可以解除契约的,”菲丽莎提议着,“其实你本来就是贵族……虽然只是贵族的私生子,但是有一个贵族的父亲,效力弗雷德殿下也可以得到一个爵位的。” 解除契约?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不,”阿萨勒兹一口回绝掉了这个提议,“我不想解除契约。” 菲丽莎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其实这个契约菲丽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签订,原因无他,她前世受过的教育让她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明显就不对等的条约,随意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对于她来说还是难以理解,她对于主仆的理解就是,她支付给下仆金钱,下仆服从命令照顾她,与其说是主仆,菲丽莎觉得这更像是雇佣或者是上下级的关系。 阿萨勒兹自己也是贵族出身,刚开始能够接受那样的条约还可以说是因为寄人篱下,但现在他为什么不愿意解除呢? “我觉得还是解除了比较好,”菲丽莎耐着性子说,“我不想加入内阁,你想加入,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阿萨勒兹依然坚定的摇头,他不会想要解除死契的。 如果他以自由身的身份加入内阁,只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他不害怕被注目,但是如果太多人盯着他,他的行动也会束手束脚。 他还需要菲丽莎做挡箭牌,只要他和菲丽莎之间还有着死契,他在别人眼里就是毫无威胁的存在,毕竟执事这个职位,说的再好听也只是一个仆人,没人会把一个下仆放在眼里,一个仆人做的再好,所有的功绩最后都会落在主人身上。 但这样菲丽莎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所以阿萨勒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拒绝掉这个提议。 “我不想去,也不想跟你解除契约,”他顿了顿,然后说,“我只属于你。” 反击的第一步 “你真的不愿意?”菲丽莎仔细地打量着阿萨勒兹的神色,“这个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不需要考虑我的。” 他要这个村这个店干什么呢?他的目的是回到魔族而不是留在人族升官发财。 所以他很果断地再一次拒绝了:“没有这个必要,我不需要这些。”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严厉了,他又放轻了声音:“我是您的执事,守在您身边就够了。” 既然他这么坚持,菲丽莎也不强求,至于说他拒绝的理由…… 菲丽莎一个字都不信。 “走吧,跟我去回绝殿下,”菲丽莎转身带着阿萨勒兹往来时的路走去,而阿萨勒兹一如往常落她半步。 弗雷德难得被人拒绝,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 菲丽莎当然不会说实话,只微笑着道:“内阁的确很吸引我,但是一口吃不成胖子,吃的太急只会噎死,等到我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内阁的那一天,还希望殿下允许。” 她拒绝的很委婉,也算给弗雷德留足了面子,弗雷德便也没有多计较,只是颇为可惜地看了阿萨勒兹一眼:“我看过他的实战课,很强。” 阿萨勒兹闻言有些后悔展露出那些实力出来,他对于人族的勇者学院的入学考试估计错误,导致他现在想低调也不行。 由于他是补考,并没有人给他作为一个参考,他问菲丽莎考试形式是什么,菲丽莎只说让他跟着考官的吩咐做就行了,其他的就没再说什么,再问就是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考题的确也不难,立三个不规则移动靶子在十米远的地方,要他只能使用一招魔法,时限是一分钟。 题目并不难,至少在阿萨勒兹眼里,不是什么难题,他念了最低级的一个风系咒语,轻松击中三个靶子,结果被评定为高级。 他当时就傻了,魔族对于魔法的评定是按照杀伤力,所以他专门挑了一个威力很小的魔法,本来只想装得平凡一点,哪怕吊车尾都好,哪曾想到能拿这么好的分数。 菲丽莎知道后羡慕得很:“好厉害啊,我只能打中一个靶子呢,还是擦边。” 阿萨勒兹联系一下菲丽莎那刚刚过六十的分数,哪还有不懂的,人族的这个考试,打中一个靶子是初级,两个靶子是中级,三个靶子是高级,他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想想也算了,在高级班也有高级班的好处,毕竟高级班的学生都是出身比较好的贵族,他也可以打探一下他们的实力水平,所以他实战课与人交手的时候都为了让对手使出最强的招数而竭尽全力,毕竟大家都是受类似教育长大的,谁能比谁差多少呢,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自然认为他很强。 “如果您有需要,我们自然义不容辞,我愿意为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菲丽莎欠了欠身,行的不是淑女礼,而是臣子的臣服礼,但是她说的话也很有技巧,只说力所能及,不说赴汤蹈火,给自己留足余地,毕竟她也不愿意眼看着阿萨勒兹被弗雷德命令去冒险。 既然菲丽莎明确拒绝了,弗雷德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他笑着比了一个手势:“先坐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尤里和南希也差不多该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尤里和南希一前一后地被侍女带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大量纸笔的随从以及从学院里强行提溜出来擅长画画的老师。 这些老师一进到宰相府就缩头缩脑,恨不得把头都给埋到地里去。 实在是最近萨菲的名气有点大,没有人愿意跟宰相这边牵扯上任何的关系,奈何尤利西斯传的是弗雷德的命令,不容拒绝。 “殿下,”尤利西斯向弗雷德行礼,“您要找的人我都找来了,尽快开始?” “嗯,”弗雷德颔首,看向把一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开口道,“辛苦各位跑这一趟了,关于这几日有关萨菲的一些谣言,还需要你们帮忙澄清。” 谣言吗?虽然大家都点头称是,但到底信不信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然而王室都发话了,内心再不信表面上都要做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在菲丽莎离开的期间,弗雷德和萨菲讨论了一下如何在这件事中创造最大化的利益,如今就是实施的第一步。 萨菲站起来,与生俱来的贵族威仪让所有人心头一凛,心里的一些嘀咕不自觉地收起来,脸上也浮现出恭顺的神色。 “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各种各样的盗窃手法,”少女清冷而具有威严的嗓音在这房间里回荡,“研究的多了,自然也知道怎么提前预防与克制,劳烦诸位记一下,预计制作三百本,发放给民众。” 这番话里七分真,三分假,萨菲说的时候是有一些忐忑的,但她必须要跨过内心这道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又如何能说服别人。 然后萨菲开始讲述起她的“研究成果”,而被强行请来的画师则奋笔疾书地做着笔记。 萨菲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全部是她的一些所见所闻所感,她自己也有些诧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内容,因为她其实不算是个很健谈的人。 “是本能啊,”阿萨勒兹低声叹道,“或者说是天赋吧。”他惋惜不已,这样一个好苗子,怎么不生在魔族呢。 因为是本能,所以会不自觉地关注,比如去哪家拜访,会留意他们家的锁好不好打开,守备是否严防死守,如果要行窃,路线应该怎么安排,这些并非萨菲刻意去关注的,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犹如呼吸一般自然。 “好了,先说这么多,”萨菲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吐了一口气,“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们讨论一下,做一份样本出来,晚上要辛苦各位照着样本进行绘制,我们会尽快安排人准备印刷的。” 画师们应了一声,依次退了出去,在侍女的指点下去了另一间房间讨论,而这里只剩六个年轻人。 筹划与布置 “留各位下来是有些事情进行商讨,”弗雷德抵着下巴,目前在座的几位都是他信得过的人,“我便直说了,我和萨菲从几个月前便一直在计划对付废弃大道,如今已经有一定的效果。”然后他把和老罗德那边达成合作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每个人关注的重点不一样。 尤利西斯注意到的,是公会之中分割成了不同的势力,如何利用势力间的矛盾削弱公会的实力。 南希则听得云里雾里:“哪有那么多事,直接派军队把废弃大道平了不就完事。” 然后她被尤利西斯提着耳朵拎到一边,给她灌输了一大堆这样那样的道理。 阿萨勒兹琢磨着克蕾丝会有什么样的动静。 而菲丽莎却更关注他们收留了很多孩子的问题,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的福利院,虽然设立的初衷不一样,但是发展起来的话也可以做成那样的机构。 菲丽莎觉得在这方面自己应该能给一些建议,毕竟上辈子福利院已经发展很完善了,而且她也会定期抽时间去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对福利院的体系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殿下是想正式和废弃大道宣战了吗?”尤利西斯抬眼问道,并且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还太早。” “的确,还有很多准备没有做足,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准备,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很多,但就目前的条件来看都还应用不上,所以尤利西斯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还缺一点条件。” 是啊,还缺一点条件,可是这点条件到底是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他们却抓不住,也具体说不上来。 他们现在对于废弃大道的试探与进攻还停留在表面,他们需要有什么力量把他们的一些行动传达到废弃大道内部去,扰乱他们内部的结构。 “那个,”菲丽莎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开口,“我有一个提议,殿下愿意听一下吗?”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菲丽莎身上,包括阿萨勒兹。 他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还能对这种大事指手画脚起来。 “你说,”萨菲最先反应过来,朝她点了点头,“别害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有萨菲给自己撑腰,菲丽莎内心稍安,她本来不想在这里发表一些观点的,毕竟尤利西斯南希萨菲都在座,在这群人面前她就是个弟弟,轮不到她发言说话,但是现在大家似乎都陷入瓶颈中,为了活跃气氛……她豁出去了。 她斟酌着字句,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想,萨菲可以去做一个演讲,毕竟现在萨菲是被所有人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定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心怀恶意的想找她的错误,以此成为再一次攻击的把柄,既然他们这么想看,那么我们便给他看就是了。” 给他们看到一个并没有被击倒,甚至更加优雅从容的少女,她还会借着这件事把王室与自己的声望刷到有史以来的高峰。 “演讲的切入点便是萨菲刚刚说的内容,我们重点可以放在孩子上,毕竟这是针对公会做的第一步,一定要开一个好头,这样民众才会相信王室是真心解决废弃大道的问题。” 废弃大道里出来的人所做的坏事可太多了,偷窃已经是小儿科了,如今他们所作所为已经是在挑战王国的根基,也就是王室,一旦王室的统治力被撼动,得利的只有魔族,之前便推测过废弃大道已经和魔族达成合作,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而已。 由贵族去向民众进行演讲这种事,前所未有,愚昧的平民怎么可能明白贵族的境界。 贵族的傲慢在不断加深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而王国对黑暗一面的一再放任也让人族暗地里的危险在逐渐滋长。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每当王室提出要动废弃大道的时候,总有人提出反对,毕竟公会的存在并没有损害到贵族的利益,甚至公会每年还定期给贵族进行上供,寻求他们的庇护。这也导致弗雷德挑选属于他的内阁成员时,很受限制,因为根本不知道谁的家族与公会有所牵扯。 弗雷德觉得自己邀请菲丽莎加入内阁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出自底层贵族的她,或者说出自从平民升为贵族家庭的她,有着和他们不一样的思考角度与眼界,她提出来的办法倒是别具一格,打破了原来贵族行事的一些束缚。 若是菲丽莎知道弗雷德是这样想的,一定会觉得哭笑不得,因为她的想法跟这个世界没关系,主要还是源自于上辈子的知识与经验。 菲丽莎只是提了一个大概的方向,还有太多的细节需要进行决定,而且时间十分的紧迫,弗雷德、萨菲还有尤利西斯瞬间投入了讨论,明明只有三个人却吵出百人会堂的氛围。 这种场合里,菲丽莎和南希都插不上话,菲丽莎不了解高级贵族所担任的官职与职责,南希倒是知道,可是等她理解完一句话的时候,那三个人早就开始讨论下一个话题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头靠头,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阿萨勒兹一直在留神听这三人的讨论,毕竟他要通过弗雷德这边的行动来推测克蕾丝可能会有的应对,这样才能尽快找到克蕾丝的踪迹。 结果他只是一走神,再想起菲丽莎的时候,她已经和南希双双睡着了。 这种时候都能睡着,都不知道该夸她心大还是怎么好。 阿萨勒兹有理由光明正大继续听其他三人的讨论了,毕竟大小姐睡着了他也不好打扰不是,不过他脱下了外套盖在了菲丽莎身上,避免她着凉。 至于同样睡着的南希……关他什么事,他的外套只有一件,当然是留给他的大小姐。 最后是画师进来送样品打断三个人激烈的讨论。 萨菲接过册子,翻看过后提出了一些意见,然后让画师尽快修改。 把册子递还给画师的时候,她留意到尤利西斯的目光似乎在聚焦在某一处。 于是她循着尤利西斯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挑了挑眉莞尔:“睡着了?” 被借调的阿萨勒兹 “抱歉,”阿萨勒兹替代着菲丽莎道歉,“我家大小姐身体还是有一些……” 萨菲自然不会计较,她看了菲丽莎一眼,眉眼柔和:“没关系,今天真的辛苦她了,让人带你去客房睡吧。” 在沙发上自然没有床上睡着舒服,阿萨勒兹点了点头,行礼过后准备退下。 只是南希还四叉八仰地躺在沙发上,总不能让她一直躺着,萨菲斜睨了尤利西斯一眼:“愣着干嘛?” 尤利西斯闻言没懂她意思:“干什么?” 怎么偏生这个时候不开窍。 萨菲只能把话挑明:“你把南希送回房间。” 尤利西斯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他抱这么一个女猩猩。 “不然呢?”萨菲反问,“还能有别人?你们好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别扭什么?” 他别扭,他什么时候别扭了,他抱女孩的时候当然不会别扭,可是南希是正常的女孩子吗?她不是,她是一头大猩猩。 可是眼下,的确没有其他人比较适合把南希抱回去了,弗雷德和萨菲有婚约,阿萨勒兹手上抱着他的大小姐,在场三位男性倒也真的只剩他了。 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走过去俯身把南希抱起来。 手中的少女比他想象中,要轻更多,没有醒着时的张牙舞爪,闭着眼的她显得安静恬雅,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处,乖巧极了。 失神只是一瞬,很快尤利西斯就回过神来,沉稳地抱着她去了房间,回来后三人继续开始讨论,到了深夜才散去。 菲丽莎是被阿萨勒兹摇醒的,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迷蒙蒙地看向人:“阿萨勒兹,怎么了?” 阿萨勒兹放轻了声音:“大小姐,该醒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很明显还没到她起床的时间,再加上她这些天养伤养的浑身骨头都懒了,只想长在床上不起来。 “我还想睡,”她嘟嘟囔囔着,又翻了一个身,“你别吵我。” 若是平时,他便让菲丽莎就这么睡了,可是今天实在不行,阿萨勒兹无奈地叹道:“其他人都醒了,就差您一个了。” 其他人?哪来什么其他人呢,她就在家里……等等!她昨晚好像没有回家。 菲丽莎猛然起身,动作之大都把阿萨勒兹吓了一跳。 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菲丽莎总算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我们还在宰相府?” “对,”阿萨勒兹点头,抬手为她整理着睡凌乱的长发,“您知道的,今天会有大动作,所以要快点起床进行准备了。” 昨天才仓促定下的计划今天就要实施?菲丽莎的脑袋里清明了一点,终于睁开了困顿的眼睛:“今天?”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点声音。 她掀开了被子下床,动作有些慌乱:“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再好好计划一下不行吗?” 阿萨勒兹看她找不到鞋子,打算光脚下床的模样,上前捞起她把她放在了梳妆凳上,轻笑着安慰:“您不用担心,如果他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人族还是尽早改朝换代吧。” 他的嗓音中带着一股凉薄,一点都不像一个良好公民,反倒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菲丽莎皱了皱眉,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好话:“不许乱说。” 这里是宰相府,说不准这话就要被谁听到,这样他们就要惹上没必要的麻烦,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好,不说,”阿萨勒兹从善如流地闭嘴,“我去找侍女来为您换衣服。” 宰相府的侍女动作迅速地帮菲丽莎换了一套外出的轻便便装,然后带着她往客厅走去。 不比她散漫,其他人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一边做最后的确认,一边等她一个人。 菲丽莎急匆匆走过来,不住地道歉,她实在是没想到他们会专门等着她,毕竟从身份上来讲,就算菲丽莎一个人被扔在宰相府里,也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好在萨菲对她自然是和煦的,闻言也不介意:“你伤没好,多休息是应该的。” 想了想自己已经被养的差不多的伤口,菲丽莎心虚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便走吧。”弗雷德也没有怪罪菲丽莎的意思,温和地说道,然后拉了萨菲的手,先走了出去。 萨菲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乖顺地走在了弗雷德身边。 两人突然亲昵的动作让菲丽莎有些疑惑,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尤利西斯,无声的询问。 “王室的态度。”尤利西斯对菲丽莎做着口型,给她解释道。 菲丽莎很快反应过来,了然:这是王室对这些天纷纷扰扰的流言的一个回应,必须要做出王室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样子才能让民众信服。 可是这还在屋子里就要如此装模作样吗?想来是弗雷德哄了些萨菲什么,拿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压萨菲,就欺负萨菲舍不得拒绝罢了。 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尤利西斯,菲丽莎无比肯定,这件事上肯定有他这个花花公子的手笔,不过她对这个事也乐见其成,便眉眼一弯,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也不上前打扰。 宰相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对比有些鲜明,一辆富丽堂皇,一辆简陋的仿佛就是两车轱辘。 这差别待遇可真大。 但是菲丽莎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猜,这两车轱辘,怕是为她准备的。 就算是她自己家的马车都不带这么简陋的。 尤利西斯看了过来:“要委屈下菲丽莎小姐了,我们要从宰相府后门离开。” 早知道昨天就不该睡着,好好听一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现在都快出门了她都还不知道今天的具体行程。 后悔是没有用的,菲丽莎看向尤利西斯,试探地询问:“那不知今天需要我做什么呢?” 尤利西斯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安排好您的,您今天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她不会有危险,这句话的意思是别的人会有危险? 果然,她听到尤利西斯下一句话是:“我今天需要您的执事的一些帮助,还请您同意。” 福利院 借调阿萨勒兹吗?菲丽莎抬起眉眼淡淡地看向尤利西斯:“您要他做什么?” 让她的执事陷入危险之中,却不知会她一声,尤利西斯未免过分了。 面对她的不悦,尤利西斯浑然不在意:“该做什么他自己清楚,你问他就行。”说罢,翻身上马,朝菲丽莎抛了一个媚眼,然后骑马走到了那辆豪华马车旁。 始作俑者她没办法怪罪,自己家的总能问一声。 “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她转过身质问阿萨勒兹,“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自然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菲丽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才先斩后奏。 “您不用担心,”阿萨勒兹避重就轻,“尤利西斯少爷言过其实了,并没有多少风险的。” 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在搪塞,菲丽莎看着在她面前微微垂头做出恭谨仪态的阿萨勒兹,她知道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候,这个地点也不是他们两人适合进行争论,所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 “他要你去做什么?”菲丽莎问道,神情严肃,“不要说一些虚的,我要答案。” 阿萨勒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下午萨菲小姐会进行演讲,废弃大道的人一定会前来,让我追踪那个人,找个合适的位置进行活捉。” 活捉有两种办法,设置陷阱和直接打服,就算是设置陷阱,也说不定会有一场交手,哪里是阿萨勒兹说的“没有多少风险”。 “萨菲的演讲一定会来很多人,你要怎么确定谁是你要找的人?” “萨菲小姐说,她会安排人进行指认,只是需要您进行一个变装前往现场。”阿萨勒兹指了指那辆简陋的马车,“我带您过去。” 哦……这就是她的任务了,听上去并不难,变装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就是不知道萨菲给她安排的人是谁。 菲丽莎长吐一口气,虽然对于阿萨勒兹的不告而行动还耿耿于怀,但是这是王室的决定,他们只能服从。 “之后再找你算账。”菲丽莎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远远地向在不远处的萨菲和弗雷德行了一个告别礼,朝那辆简陋的马车走去。 阿萨勒兹坐到驾驶位上,驱动了车子。 马车外表虽然简陋,但是内部却极为舒适,看得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布置,至少菲丽莎坐着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什么颠簸,坐垫也很松软,这让她今天的怒气稍微有一些下降,闭上眼睛进行养神。 说起来今天没有见到南希……她去哪里了,不过想来是跟她一样有自己的任务。 马车停下来的晃动惊醒了浅寐的菲丽莎,她睁开眼睛:“到了吗?” “对,大小姐,下车吧。”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打开了车门,伸出手让菲丽莎下车。 菲丽莎搭着阿萨勒兹的手下车后,听见一声极为愤怒的尖叫:“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 声音之凄厉,直穿耳膜。 菲丽莎惊愕:“这是怎么了?”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一名妇人追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手中还挥舞着一把大大的铁勺。 妇人一边追一边咆哮:“你们这些小崽子!好好吃饭,不许跑!” 被她追着的那些孩子,从年龄上看,最大不会超过六七岁,最小也有三四岁,但个个身手敏捷,腾挪躲闪,连连躲过妇人的追命勺,还时不时回头嬉笑着看着追他们不上的妇人,洋洋得意。 “这是……” “是萨菲收留的孩子。”菲丽莎道,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弗雷德和萨菲所一力承办的福利院的雏形。 那些孩子的动作明显是经过训练的,应该都是从废弃大道中出来的,暂时无家可归的。 打闹的孩子还有妇人看见了菲丽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毕竟菲丽莎还没有换装,身上穿的还是属于贵族的服饰,而这里是青铜大道,出现一个贵族实在不正常。 立即有孩子转身跑进来屋子里。 妇人整理了一下着装,战战兢兢地迎上来:“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菲丽莎走上前,露出亲切的笑容:“您好,我是萨菲的朋友,受她之托过来看看。” 萨菲这个名字引起了孩子小范围的骚动。 “安静!”妇人转身朝孩子们吼了一声,然后对菲丽莎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并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菲丽莎十分理解妇人这如临大敌的态度,萨菲现在情况复杂,的确不适合跟她扯上关系,要是让人知道这个屋子里的人和萨菲有关系很可能会带来麻烦,而她自称是萨菲的朋友,这话没有证据也不可信,谁知道她是什么人,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呢。 只是她现在得想办法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思考间有个男孩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本来也是满脸的戒备,但是在打量过菲丽莎后,他露出恍然的神色:“是您!” 菲丽莎抬眼看去,皱了皱眉,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平民的男孩。 男孩窘迫地挠了挠头:“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但是偷了您的钱,然后被抓住了。” 好了,这下有印象了,而且印象深刻,毕竟这辈子她就被偷过一次钱。 连阿萨勒兹都想起来是谁了,毕竟那时候其实他也是一直在暗处看着的,自然也记得。 看起来她不用想方设法证明自己了。 “我是马丁,”男孩做着自我介绍,“上一次真的很抱歉。” 菲丽莎自然不会怪他,毕竟他也是身不由己,她只是惊讶于马丁的变化,毕竟上一次见他还是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而现在身上穿着的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布料的衣服,但也干净整洁,比之前真的好太多了,而且还胖了高了一点,脸上有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肉,不像之前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看起来这家福利院目前还不错,孩子没有吃什么苦头,也得到了教育,至少懂礼貌了,作为福利院来说的确足够了。 “没关系,能让我进去吗?”菲丽莎摇了摇头,指了指紧闭的大门,“我有紧要的事。” 马丁对妇人点了点头:“安娜妈妈,这位小姐我认识,没事的。” 这样一个孩子,说话却很顶用,安娜一个大人,听了他的话把大门打开了:“小姐,您请进。” 顿时,菲丽莎内心有了计划。 哄个孩子容易吗 马丁带着菲丽莎和阿萨勒兹走进屋子里,有些拘谨地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像个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站在一边,像是犯人在等待发落。 他有些忐忑,毕竟他之前对菲丽莎下过手,他深怕被怪罪。 当然菲丽莎没有计较的意思,当时马丁也是生活所迫,她也没必要为难这样的孩子,她朝马丁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过来坐下,我们单独谈谈。” 马丁小心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只坐了椅子的边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菲丽莎并不在意,她上辈子见过很多人,有些人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一脸防备,仿佛怕她挖出自己的秘密,而有些人则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与她进行心理上的对花,总之化解患者内心的防护墙是她修习心理学的基本功。 安娜为几人送上了茶水,然后像母鸡赶小鸡一样把剩余的孩子都赶回了房间。 菲丽莎开始与马丁聊天,问他最近的生活情况,渐渐的马丁就放松下来,也露出了属于孩子的古灵精怪的一面。 阿萨勒兹冷眼看着,他发现菲丽莎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特质,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所认识的人无一例外会对她释放善意。 魔族之中也有同样擅长长袖善舞的人,但他们接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总会要在他接近对象身上获取些什么。 也许是一些好处,也许是对象的生命。 可是菲丽莎不会,她接近谁,只是单纯因为“喜欢”。 见马丁渐渐放松下来,菲丽莎便趁机地提出了自己来的目的:“马丁,如果让你见到公会的人,你可以认出来吗?” 听到这个要求,马丁脸上的笑容顿住,本能地流露出一丝对公会的畏惧,但很快又坚强地收敛起这一丝情绪,点了点头:“可以的。” “其他孩子呢?”菲丽莎继续问道,她一边问一边留意着马丁的神情,“这件事很重要,不要说谎,就算认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的。” 马丁在认真思考过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的,公会出来的人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特点,分辨这些特点是我们的基本功。” 他说的很肯定,菲丽莎确认他没有夸大其词。 萨菲的演讲就在下午,按照计划,萨菲和弗雷德现在正坐在豪华马车上进行巡城宣传下午的演讲,很快也要经过这里,如此大的动静,废弃大道上的人不可能还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态度,所以下午他们一定会派人,而且一定会派靠谱的,在公会中稍微有头有脸人物过来调查情况。 阿萨勒兹的任务就是活捉这个人,菲丽莎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人。 菲丽莎现在的问题就是,孩子太多了,有将近二十个,就算是她也没办法看顾好这么多孩子,而且孩子对她不熟悉,不敢保证所有的孩子都听她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窃窃私语了几句,讨论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让孩子们都过来吧。”菲丽莎对马丁道,“我也认识一下他们。” 将近二十个孩子挤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句的,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安娜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办法让他们安静下来。 安娜不安地看了一眼菲丽莎,担心这位贵族小姐责备她。 但是菲丽莎只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平静地注视着这群闹腾的孩子,仿佛他们要把屋顶吵翻天的喧闹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听力敏锐的阿萨勒兹,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听到了还离他们很远的,王室车队的声音。 “来了。”他低声道。 菲丽莎站起身,向门外的院子走去:“马丁,过来。”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马丁还是依言跟着她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院子里。 “您要做什么?”马丁疑惑地问道。 “不急,等一等。”菲丽莎气定神闲地站在院子之中,不多时,里面的孩子就接二连三地都跑了出来,但是都很谨慎地离菲丽莎有一段距离,仿佛是在观察她。 所谓的头羊效应,只要控制住领头羊的行动,剩下的羊自然会乖乖听话,而马丁显然就是这群孩子中的头羊。 从废弃大道出来的孩子,不会那么容易就轻信于人,就算看到了马丁对她的信任,还是带着怀疑,不敢过于接近。 但是菲丽莎并不着急,她看着马丁:“你想上房顶吗?” 平民区的住房普遍都是低矮的建筑,最多只有四层,房顶是平的,而且没有楼梯可以上去。 这个要求显得奇奇怪怪,但是马丁知道菲丽莎应该是有其他的目的,所以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如果您需要的话。” 菲丽莎看了阿萨勒兹一眼。 阿萨勒兹会意,他上前捞起马丁,迅速念了一个咒语,脚底浮现出一股浮力,让他缓缓地离开了地面。 大部分的孩子都是没有见过魔法的,此刻被阿萨勒兹这一手震慑住,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飘到了半空中,踏上了屋顶。 把马丁放到了地面上,阿萨勒兹又纵身跃下,即使是四层楼的高度,在他眼里也视若无物。 而马丁孤零零地站在房顶,不知道要做什么,茫然四顾。 “马丁,”菲丽莎含着笑的声音从底下传上来,“远方有什么?” 远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街道,有城墙,有天,有树,还有…… “骑兵?”马丁诧异地喊出声,“为什么城市里会有骑兵?” 城市里当然不可能出现骑兵,毕竟骑兵的训练场地需求比较大,再加上一般都身穿重甲,所以只有在郊外才能见到骑兵,马丁看到的,应该是王室的贴身骑士团。 不过这种情况下,有些许的误会也无伤大雅,骑兵也好,骑士团也好,只要引得起这些孩子们的兴趣就够了。 果然孩子们似乎都对马丁口中的骑兵很好奇,聪明的就跑进屋子里,试图通过房子的另一边窗户看到大街上的情景。 可惜的是,从另一边窗户看过去,只能看到另一栋房子,只有站到屋顶上,才能看到大街上的情景。 女孩子和女孩子 同样有精乖的孩子,跑过来拉着她的裙角,甜甜地道:“漂亮姐姐,我也想上屋顶看一看。” 这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约莫三四岁的女孩,笑容甜美,看上去可爱又乖巧。 然而,这样的乖巧可爱也不过是个假象,菲丽莎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任何的亲近,而且拉着她裙角的手也松的仿佛随时会丢开。 才多大点的孩子,就会拿着自己的外貌与年龄来坑蒙拐骗了。 当然,菲丽莎也犯不着跟一个孩子计较,还是一个遭受过不好遭遇的孩子。 她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你是想姐姐抱你上去,还是自己上去?”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脆生生地做了决定:“自己上去。” 毕竟被抱着,可以说是把所有的行为能力都交到了对方的手上,在小姑娘的印象中,一旦受限于人,那么面临的就是痛苦与惩罚。 菲丽莎抽出魔杖,快速念了咒语以后,一股轻柔的风将女孩包裹住,带着她升空。 女孩对这个情况是有点慌张,看样子似乎都要哭出来,但是被她用力忍住,只用了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菲丽莎,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这模样看的菲丽莎好笑又心酸。 “马丁,接好妹妹。”她提醒着马丁,同时也在表明自己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把女孩送上去而已。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女孩安心了一点,扭着身体向马丁伸出手要抱抱。 在菲丽莎的操控下,马丁很顺利地从半空中把女孩抱下来,但是屋顶上毕竟还是一个危险的场合,所以牢牢地牵着女孩的手,不让她乱跑。 “愣着干嘛?”马丁对下面的孩子喊道,“还不上来,上面可好看了!” 见状,菲丽莎忍不住地向阿萨勒兹感叹道:“真是聪明的孩子。” 对于其他的孩子来说,她说的话未必有用,但马丁说的话,他们是一定会会听的,因为马丁就是他们的“头羊”。 而马丁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相当主动地为菲丽莎分忧解难,即使他不知道菲丽莎要他们看这些骑兵做什么。 顾及到孩子的自尊心,菲丽莎没有等孩子开口,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笑着道:“好啦,想上去的到我面前来集合,我一起送你们上去。” 果然在菲丽莎给了台阶以后,孩子们虽然磨磨蹭蹭,但还是走了过来,但依然警惕地和菲丽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一次性运送十来个孩子,不仅需要大量的魔力,还有纯熟的对魔力掌控的技巧,菲丽莎暂时还做不到,只能让阿萨勒兹动手。 “魔力用时方恨少啊。”菲丽莎感叹。 “让您平时不好好练习,现在知道错了?”阿萨勒兹道,说的毫不留情。 这见缝插针地还要教训她两句是不是过分了? 菲丽莎瞪了阿萨勒兹一眼,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浮空术,先上了屋顶,阿萨勒兹随后一起。 街道已经被骑士团的人清空了,每隔一米便有一名身穿深灰色铠甲的骑士牵着马站在那里,如同沉默的雕像守卫。 所有的孩子心中都会有一个英雄梦,这样看上去威武又强壮的骑士,满足了孩子内心对英雄的所有幻想,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憧憬。 “太帅了。”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骑士,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骑兵!” 童年时期的梦想,能够达成的人有多少呢,她上辈子童年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来着?好像已经记不清了,但应该也是老师、科学家、警察这样光明,充满正义力量的职业吧。从小看到的是光明和从小看到的是黑暗,这其中会有太多的不一样了,至少她现在已经把一颗光明的种子在这些孩子的内心中种下,只要持续的用光明去浇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出黑暗的花。 菲丽莎指了指街道的尽头:“你们看。” 街道的尽头处出现了一行车队,领头的是一名少女,她身后跟着仪仗队,还有一辆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马车,而马车上独角兽的徽记标明了这辆马车上所搭乘之人的身份。 这是王室的马车。 王室大张旗鼓地踏足了青铜大道,这不是罕见,这是破天荒地头一次。 贵族与平民之间鲜明的分界线,这一次由王室来主动打破。 等到车队逐渐走近,菲丽莎看清,那领头的少女分明就是她早上起床就没见到的南希。 特别裁制的火红色的骑装让少女看上去神采飞扬,如同一朵灼灼盛放的野玫瑰,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那一柄银光烁烁的长枪,既飒爽而又有锋利的气势。 别说孩子了,就连菲丽莎都忍不住“哇”了出声。 “南希好帅!”她双眼放光,情不自禁地扯住了阿萨勒兹的袖子,小声尖叫,“太帅了,我感觉我要爱上她了!” 阿萨勒兹感觉自己头上有很多问号。 “大小姐,您清醒一点,”他忍无可忍道,“南希小姐也是女性。” “对啊,”菲丽莎带着不解地看向阿萨勒兹,不懂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呢?” 这还要什么所以呢?阿萨勒兹无语半响,然后道:“就算是要爱,对象也要找个异性会比较好吧。” 到底是他不帅了还是菲丽莎审美有问题,说起来菲丽莎所有的反常都是源自于女性。 上次是为了萨菲,这次是为了南希,而对于男性,比如弗雷德和尤利西斯,她向来是能躲就躲,躲不过也要客客气气保持着距离,迄今为止能让她有主动靠近的只有萨菲,说不定以后还要加上南希。 要让菲丽莎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很不优雅的翻一个白眼,那是因为弗雷德和尤利西斯都是可攻略人物所以她才敬而远之的,而在这王城之中,她除了萨菲也没有其他的好友了,所以才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你这是偏见,”菲丽莎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前世追星族哪里管什么男女,就算是女性明星,每次开演唱会,底下的女粉丝也是一抓一大把,“谁会不喜欢帅气的女孩子呢。” 他就很不喜欢! 这样的危险发言让阿萨勒兹内心敲响了警钟,他垂敛眼眸,开始思考怎么解决掉南希这么个麻烦。 动动脑筋好好思考 南希也看到了站在房顶上的菲丽莎,她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 孩子们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极为热烈地给了回应,而菲丽莎站在孩子的身后,只是小小地招了招手。 南希把右手食指中指一并,轻点额际往前轻划,同时抛来一个wink,又引得菲丽莎小声尖叫,心动不已。 阿萨勒兹脸色更黑。 很快南希走到了预定的地点,她停下了马,握着长枪的手高高举起,枪尖火光闪动,一连串的烟花冲天而起。 像南希这种武者,手中的武器就是她的魔杖,而武者释放的魔法会加强他们招式的威力,所以他们都更喜欢短小的咒语,因为更方便。 南希是火属性高级班的学生,这样的咒语对她来说算是小意思。 “砰砰砰”的焰火爆炸声以及天上绚烂的烟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少人走到了窗边,或者是走到了街道旁,看了过来。 马车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长相如同太阳神一般俊朗的年轻男子走下了车。 “各位,”他的声音经过风魔法的加持,即使离得很远,声音也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上午好,我是王太子,弗雷德。” “这几天,大家也一定听到了很多关于我的未婚妻的谣言,我们原本以为这样的无稽之谈很快就会消失,却不想越演越烈。”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没有在谣言出现的第一时间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大家,对此我们也进行了反省。” “更多的事情,让我的未婚妻来跟大家说吧。” 弗雷德打开了马车的门,伸出了手,让里面的人可以搭着他的手走下马车。 那的确是萨菲,银白色的长发像月光一样,柔顺地披在她的肩头,一双眼眸如同最漂亮的紫水晶一样熠熠生辉。 下了车后,她先提着裙子向空旷的街道行了一个礼,即使没有别人,她依然恪守着礼节 “诸位,贵安。”轻灵剔透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我将在下午三点,圆盘广场那里进行一场怎么防范盗贼的演讲,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听一下。” “是的,跟大家想的一样,我对于盗贼的技能的确很熟悉,说擅长也不为过吧。” 菲丽莎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想来是被萨菲突然的承认而吓住,其他地方的人肯定也被吓得不轻。 但是这些孩子却一个两个都神色肃然,他们仔细听着萨菲的每一个字,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紧张,萨菲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决定着他们是否能够得到救赎。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八十年前,红色峡谷那一场战役,由于布防图的失窃,导致人族的全面溃败。” 这场战役,平民虽然听说过,但是毕竟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大多是听过就忘,如今被萨菲突然提起来,还要回忆好一会才能想起来。 “红色峡谷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一次,所以我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在研究魔族的手段,了解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到他们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在了解的过程中,我也学会了一些他们的技能。” “关于那条流言,虽然说的属实,但却省略了很多东西。” “当时有一名学员遭受到了魔兽的袭击,而她刚好被锁在了房间里,在权衡过情况后,我用盗贼的手段把锁打开了。” “那么我想问,我做错了什么,要被冠以魔族的名号?” 整片街道鸦雀无声,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思考。 之前的流言,一直在强调着萨菲拥有着开锁的技能,肯定与魔族有关系,但是有这样的技能,又说明的了什么呢? 萨菲开锁,不是为了偷窃,而是为了救人。 流言中的思维漏洞一旦被道破,这道流言立即失去了可信度,而萨菲这边提供的是一个完整的逻辑链,不论是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无法找出其中的破绽,除非拿出证据萨菲曾经沦落到废弃大道上,证明萨菲说了谎。 但是这意味着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下,公会是傻了才会把这么大一个把柄交出来,这简直就是在给王室一个动手的理由,交再多的保护费都保不住他们。 如果说之前的萨菲被他们逼到了一个只能以死来解决问题的死局中,而现在这个局算是破了,不但破了,王室这边甚至还要再发起攻击,就是下午的那一场演讲。 说完这番话后,萨菲转身回了马车上,引导别人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比她直接直白地告诉他们要印象深刻的多,所以言尽于此。 在来这里之前,弗雷德和萨菲已经去了一个街区,这套流程已经来过一次了,他们今天还要再跑两个城区,时间很紧凑,他们得走了。 骑兵转身上马,声势浩大地来,又声势浩大地走。 “好啦,”菲丽莎看着车队消失在拐角,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我们该下去了。” 这些孩子显然没有刚刚那么闹腾了,一个两个都陷入了思考之中,神情很严肃。 其实萨菲的话对他们来说可能还是有一些难以理解,但不妨碍他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之前一直被称为“魔族”的太子妃,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他们以后也能摘掉“魔族”的头衔。 菲丽莎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也知道他们受到了不少的冲击,她转到了厨房,看了一眼安娜在准备的午饭。 只是一眼她便陷入了沉默。 这福利院,吃的伙食有点差啊……当然也不是说吃的东西不够,而是她作为贵族,虽然是最底层的贵族,但是从小到大吃的也算是精细,面前的大锅饭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要我去专门为您准备一些吃的吗?”阿萨勒兹弯腰,俯身在菲丽莎耳边轻声问道。 单独准备就算了,单独准备只会让她格格不入,融入不了这个环境,但是集体改善一下菲丽莎还是有那个余力做到的,毕竟只有一餐而已,而且她还需要阿萨勒兹再去为她买一些东西,所以便吩咐了阿萨勒兹去街上买一些火鸡,黄油面包,奶油蛋糕这类的吃食。 要学会自力更生 食物的香味瞬间吸引了孩子们,满脑子的忧愁瞬间抛到了脑后,毕竟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比吃饭更重要了。 “有火鸡!” “我闻到了香肠的味道!” “是蛋糕吗?肯定有蛋糕吧!” 阿萨勒兹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人,所有的孩子都围绕在他的身边踮起脚尖去够他手上的食物,生怕晚了一步就没有了。 可惜的是,阿萨勒兹是个成熟的大人,他把袋子举过头顶,无论孩子怎么跳都难以够到。 但同时他也被孩子围的举步维艰,没办法走出一步。 “去餐桌坐好,”阿萨勒兹说,“每个人都有份。” 没有人听他的话,这些孩子很聪明,很会看脸色,他们看出来阿萨勒兹的地位在菲丽莎之下,只能服从菲丽莎的命令,而菲丽莎对他们的态度和蔼亲切,此刻正笑意吟吟地看向这边,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他们的胆子更大。 阿萨勒兹看着这一圈洋洋得意的脸,仿佛在写着“不把食物交出来不放人”。 这群孩子大概以为自己捏了一个软柿子,但是他们不知道,阿萨勒兹生气起来,连菲丽莎都要怂,菲丽莎无动于衷是因为阿萨勒兹一个人就能解决眼下的小麻烦。 阿萨勒兹连魔杖都不用拿出来,仅仅是念了一个咒语便让袋子漂浮到了空中,解放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这帮小兔崽子:“是自己去座位上坐好,还是我拎着你们过去?” 孩子哗啦啦地作鸟兽散,乖乖地在位置上坐好。 这可真是比谁都能欺软怕硬,也算是在废弃大道上磨砺出来的本能,但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以后还得想办法掰过来。 菲丽莎作为尊贵的客人,坐到了长桌的主位上,而阿萨勒兹作为侍奉她的执事,坐在了她的下首位置。 环顾了一圈手拿刀叉,嗷嗷待哺的孩子,菲丽莎没有急着让阿萨勒兹把食物放下来,而是撑着下巴看着孩子们道:“大家都听到了,萨菲将要在下午举行一场演讲,有人想去吗?” 为了早点吃到美食,孩子们统一选择了敷衍:“想。” 听着就没诚意,菲丽莎知道仅仅是这番话,还不够吸引他们,于是她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可是公会的人也会去,怎么办呢?” 她看着孩子们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可见公会带给他们多深的阴影。 还是马丁最先反应过来,毕竟他比其他孩子先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菲丽莎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他的嗓音坚定,“我不怕他们!” 小朋友的人云亦云就是那么简单,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接连响起:“对,我也要去。” “没错,我们才不怕他们呢!” “有那么多的骑兵,他们肯定不敢做什么的!” 菲丽莎笑了笑:“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但是你们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这个时候孩子的注意力算是彻底被吸引,他们表情严肃,仔细听着,仿佛要去做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我要你们帮我找到公会派来混在人群中的人,指给我知道。” “姐姐,”有一个男孩举起了手,“只要找到人就好了吗,不需要再做别的什么吗?” “找到他就够了,”菲丽莎点了点头,“凭你们还对他做不了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是大人应该做的了。” “姐姐是要把他们抓起来吗?”又有另一个女孩提出问题,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把坏人全部抓起来?” “当然,这是我们的目标。” 孩子们的问题层出不穷,菲丽莎都耐心的一一解答了,其实大部分的问题都是重复的,但是孩子们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他们伸出过援手,他们以为现在能有一个庇护所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了,从未想过有人愿意进一步的解救他们。 等到问题问完以后,菲丽莎让阿萨勒兹把买来的食物都放下来:“这些都是我感谢大家愿意帮忙的报酬,是你们为自己挣来的工资。” 自己挣得这种事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太遥远了,他们从未凭借自己双手挣钱,都是靠偷靠骗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随时都面临着吃了这顿没有下顿的风险。 自己挣来的饭,似乎比以往吃过的都香。 吃了饭以后,菲丽莎拿起阿萨勒兹买吃的同时一起买回来的一些东西,向安娜借了一个房间,开始变装。 她现在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贵族,在人群之中太引人注目,给人发现了她的目的今天的行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她要尽量把自己变得平凡一点。 首先她先换了一套平民女孩的衣服,虽然布料磨的皮肤有些不太舒服,但是还算能够忍受,接下来就是化妆,刚拧开瓶盖,就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大小姐。” 是阿萨勒兹,菲丽莎起身为他打开了门:“怎么了?” “尤利西斯少爷现在他安排的人过来了。” 是她吩咐的阿萨勒兹去联系尤利西斯,让他派点人过来,将近二十个孩子她一个人带不动,但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些孩子都是对人很有戒心的,她不敢确定这些孩子会不会排斥尤利西斯派来的人。 她匆匆下楼,看到的是一群其貌不扬的人在逗弄着孩子,而孩子们对他们虽然不亲近,但是也没有露出很明显的排斥,菲丽莎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只有马丁落单了,她走过去:“今天下午你跟着我走好吗?” 马丁点了点头,突然凑近了菲丽莎的耳朵边:“姐姐,这些人我都认识。” 菲丽莎诧异,马丁是怎么认识的尤利西斯派来的人? “有个叔叔是路口那家蔬菜店的老板,有个奶奶是隔壁街区的裁缝,那个姐姐是花店老板……”马丁如数家珍,一个个把来的人身份点了出来。 “是暗桩。”阿萨勒兹听到了马丁的话,淡淡道,“看起来尤利西斯少爷在这一片布置了不少人。” 菲丽莎和马丁同时睁着懵懂的眼睛看过来,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话,阿萨勒兹便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牵了菲丽莎的手:“您不需要知道这些,还是赶紧收拾吧。” 直男不懂的化妆术 虽然上一次是见过了菲丽莎变装后的模样,但是亲眼见到菲丽莎变装的过程,阿萨勒兹还是感受到了震惊。 只见菲丽莎拿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在脸上涂涂抹抹后,渐渐的一个他有些熟悉又觉得陌生的少女出现在镜子之中。 菲丽莎的长相在美人如云的贵族之中并不显得出众,但也算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但现在却是平凡得丢进人群都认不出来她。 见阿萨勒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菲丽莎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特别难看?” “没有,”阿萨勒兹回过神,摇头道,“很可爱。” 菲丽莎描眉的手一顿:“你知道吗,只有当没话夸女子容貌的时候,才会夸她可爱。”当然啦,如果连可爱都夸不出来,就只能夸气质了。 还有这种说法吗?阿萨勒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可以教一教我吗?”他很是好学的请教,这一手变装的确神奇,很适合隐匿或者潜伏,如果在特定时候,说不定能有奇效。 菲丽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要学?其实这都是基本的化妆技术。” “比如说我们平时都尽量让皮肤看上去比较白皙,这一次我们就反着来。”所以她的肤色现在看着是比较暗沉的,还点了好些雀斑,像总是在外头讨生活,没有时间好好护肤的平民女子。 “再比如呢,我们总是想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大一点,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把眼睛变得看上去小一点。”所以她拉长了眼线,她原先杏眼硬生生地给她化成了凤眼。 “还有眉毛,只要加粗一点,就看不出秀气啦。” “懂了吗?” 脑子告诉我我懂了,但是手告诉我还不懂。 菲丽莎难得见阿萨勒兹露出茫然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以后再跟你说这些啦,今天我们先走吧。” 今天还有任务,已经不能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了,阿萨勒兹颔首,把菲丽莎送到了楼下。 “姐姐,你变化好大呀,”马丁看见菲丽莎,忍不住惊叹,“我都认不出你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菲丽莎牵了马丁的手,假装是一对去听演讲的平民姐弟,“今天人很多,不要乱跑。” 其他的人也陆续带着孩子离开了,而阿萨勒兹则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到了一间离圆盘广场不远的居民楼里,然后上了楼。 从这栋居民楼看过去,圆盘广场的场景可以净收眼底,而此刻有一个人正站在窗边,悠闲地打量着底下越来越多的平民。 “尤利西斯少爷。”阿萨勒兹微微躬身行礼。 “来了。”尤利西斯站直身体,“那边情况如何?” 阿萨勒兹颔首:“一切顺利。” 尤利西斯点头,现在就等着看哪个孩子能找到废弃大道的人了,当然也可能找不到,但是不要紧,如果今天之后,公会还能沉得住气,没有任何的行动,那他也算是佩服。 骑士团的人已经把圆盘广场包围了起来,而早上那辆王室的马车就停在广场上,萨菲和弗雷德就在里面。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风语石”,这种魔法道具可以传递声音,但只能两个石头之间互相传话,比如甲乙可以互相传递消息,但是却无法把消息传给丙,所以这张桌子上放了二十多个风语石,等着消息传过来。 阿萨勒兹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三点快到了,演讲就要开始了。 萨菲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圆盘广场的中心:“大家下午好,我是萨菲·葛来亚,感谢大家愿意到这里来听我的演讲……” 他们并不关心萨菲演讲的内容,两人正留心着来听演讲的人,试图从中找到废弃大道的人。 突然一颗风语石闪烁起来,两人的注意力立即拉回到这颗风语石上,不多时菲丽莎的声音从石头中传出来:“我们找到了,是一个穿着姜黄色衣服,有些秃顶的男性。” “确定吗?”尤利西斯问道。 “确定,马丁说他在公会里见过这个人。” 那应该无误了。 “菲丽莎小姐负责的是东南一区。”尤利西斯迅速道,“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 阿萨勒兹点头,翻身跳出窗户,上了房顶,几个转移后,他到了可以看到菲丽莎负责区域的一个位置。 他先看到了菲丽莎,即使楼下人挤人得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他还是一眼就看到菲丽莎。 无声地勾唇笑了笑,他的目光在菲丽莎周围寻找着,然后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找到了她说的那个人。 这个秃顶……在三点钟的太阳底下,似乎格外的亮。 阿萨勒兹拿出了今天才买的一个面具罩在了脸上,这是尤利西斯提醒他的,学院里有公会的内贼,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会不会认出阿萨勒兹,如果认出来了,菲丽莎可能会多一些危险。 他当然是不愿意他家大小姐多出一丝一毫的危险,所以他听了尤利西斯的建议,买了一个面具遮掩面容。 演讲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散场的时候萨菲开始赠送昨天画师赶制出来的防盗手册,而阿萨勒兹盯梢的那个人则开始悄悄地离开人群。 阿萨勒兹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都不太好动手,阿萨勒兹耐心地跟着,一直跟到了青铜大道的边缘。 再过去,就是废弃大道了。 秃顶走进废弃大道了,而阿萨勒兹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这边是他不会允许菲丽莎踏足的地界,阴暗,肮脏,无法见人。 街角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一看就是被殴打过的,被人随意丢在这里等死。 街道的那头伫立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在跟一个女人调笑着,接下来要发生一点辣眼睛的事情。 而道路两旁屋子里时不时就要传来赌桌上的大笑和大哭声,明令禁止的赌坊在废弃大道上竟然随处可见。 但阿萨勒兹却对这样的环境有着几分熟悉。 魔王必须掌控住魔族最黑暗的部分,魔族有三分之一的收入便来自于跟这里差不多的黑暗地区,所以阿萨勒兹其实还挺适应这个地方的。 打架吗,我贼强 在这种地方,阿萨勒兹久违地把他的暗魔法给释放出来了,毕竟在这里,他不用担心被谁发现他是魔族,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一个瞬移移到那个秃顶的身后,手搭上了秃顶的肩膀,在他还来不及转头的时候,手上骤然发力,逼着秃顶面朝下一头栽进了地上。 真的是活生生地栽进去的,甚至地面都被砸出了些许的裂缝,可见阿萨勒兹这有魔法加成的一招威力有多大。 废弃大道上的人对这景象见怪不怪,要是哪天废弃大道上不打起来才叫怪事呢。 阿萨勒兹一点都不担心把人打出个三长两短的,废弃大道上的人总不能这么不经打吧。 他拎着秃顶的后颈衫把他提起来,翻了一个面,又扔在了地上,见他似乎晕了过去,随手使了一个小小的水魔法扔在他的脸上。 看见秃顶因为水碰到了脸上的伤口而产生的刺痛抽搐了一下,却还是坚定地闭着眼睛装晕,阿萨勒兹冷笑一声:“滚起来,否则我让你活着感受千刀万剐。” 秃顶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想起来,但是却被阿萨勒兹踩中了胸口,根本无法爬起来,他只能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阿萨勒兹:“你是谁,要做什么?”他在内心默默排除自己的仇人,看到底是哪一个人对他出手。 “那个从魔族来的女人在哪里?”阿萨勒兹冷声问道,“想好了再回答,我多的是办法收拾你。” 在废弃大道上讨生活的人,最会欺软怕硬,一见形势不对,秃顶也并没有什么不安分的打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她从来都不给我们这种人知道她的行踪。” “是吗,”可惜阿萨勒兹并不信,或者说他信不信并不重要,“那我便打的她出来。” 他赌克蕾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秃顶被他打死,肯定要出手救人。 果然一道黑色的影子缠上了被他揍的奄奄一息的秃顶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拖拽走。 在他的面前使用暗魔法,克蕾丝是不是忘记了他是什么人。 魔王对于暗魔法精灵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他可以看出暗魔法分子精灵的轨迹,可以说所有的暗魔法在他眼睛中都无所遁形。 可是正当他要追上去的时候,无数锋利的风刃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仓促间他只能停下脚步,使用魔法抵挡。 这样的魔法威力……阿萨勒兹眉眼微沉,这水平远超勇者学院的学生,废弃大道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才。 虽然勇者学院把学生分成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可是就算是高级班的学生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跟那些已经使用了魔法很多年的老魔法师比起来,自然是不能比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天才,比如萨菲,自创出冰系魔法,然而即便如此,萨菲在一次性能够指挥动的魔法精灵数量也只是正常的高级班学生水平,而他现在面临的这道攻击,他招架起来都略微感受到了一些吃力。 废弃大道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平民,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到魔法,那现在攻击他的人,是魔族? 捉不住克蕾丝,捉住现在攻击他的人一样的,阿萨勒兹从防守瞬间转化为进攻,无数的黑色影子搅碎了风刃,为他开出一条道路,让他脱身,沿着风刃攻击的轨迹找到了攻击他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身形高挑的男人,兜帽垂落遮住他一半的面容,只露出了一张快速张合念动咒语的嘴。 这个人似乎只会使用风魔法,面对扑过来,手掌凝聚出一把暗色刀刃的阿萨勒兹,他不慌不忙,先撑起了一道屏障,挡住了他,然后纵身后跃,避开了劈碎屏障的刀刃。 拖拽着秃顶的黑影和秃顶一起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进了哪条巷子,进了哪一个房间,斗篷人确认这点后开始且战且退,很明显他只是为了拖住阿萨勒兹而已,一旦目的成功,他便再次收敛实力,只为了脱身。 阿萨勒兹深知追击的重要性,攻势越发凌厉,斗篷人再怎么想隐藏实力撤退都被他逼得只能出手还击,否则只能被打。 两人缠斗将近十分钟,难分高下,毕竟阿萨勒兹在暗魔法上的造诣,也远超一般的学生,所以斗篷人能跟他交手这么久还不见败象也算让他惊讶。 斗篷人再一次躲开阿萨勒兹的攻击,他刻意避战,再一次想走,阿萨勒兹自然要拦住他。 可是脚下却突然多了一份束缚,他垂眸一看,见脚踝处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圈黑色影子缠绕,把他拖在了原地。 是克蕾丝的手笔。 也许是察觉到斗篷人的的迟迟不归,克蕾丝出手进行了援助。 被克蕾丝这么一打断,想留活口是留不下了,阿萨勒兹杀机骤起,扬手把手中暗色剑刃投掷了出去,直指斗篷人的心脏。 斗篷人错步躲开,但是衣衫却被划破,掉落几片布片,但是斗篷人哪里还敢留下来捡,抓住这个空隙迅速的撤退。 而束缚着阿萨勒兹的黑影也很快被他挣脱开来,但是斗篷人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强龙不压地头蛇,追击虽然重要,但是绝对不能深入,否则就会被对方瓮中捉鳖,他就算再强,也顶不住围殴,所以阿萨勒兹便收了手,走到了刚刚斗篷人落下布片的位置。 斗篷是黑色的,布料没有什么特别的,这种材质的斗篷青铜大道的服装店里有一大堆,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但那一片黑色的布料中,却夹了一小片不一样颜色的布料。 那是一小片月白色,真的很小,只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大一点,但布料摸上去的手感却与斗篷截然不同。 这是只有贵族才能穿得起的绸缎,刚刚与他交手的那个人,还是个贵族?不过这样似乎也能解释了为什么对方实力那么强,但贵族为什么会踏足这样的地方呢? 月白色的布料上还绣着一点图案,似乎是一个三角形的尖端。 敌暗我明 菲丽莎一直站在宰相府的窗户边,看着大门的方向,时不时就看向计时的沙漏。 天已经全黑了,但是她等的人还没有回来,这让她坐立不安。 四点结束的演讲,然而现在都快七点了,阿萨勒兹还没回来,这让人不免猜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迟迟未归。 “至于这么担心吗?”南希摇了摇头,不是很理解这种辗转反侧,“他的实力不差,就算失手了,总不至于回都回不来。” “你会不会说话?”尤利西斯皱着眉骂她,“说你是大猩猩你还真是?我怀疑你根本就不会有担心这种情绪。” 南希生气,想要反驳他,却见菲丽莎推开门跑了出去顿时把要说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菲丽莎的确是看到了阿萨勒兹回来了才急急地出来,她提起裙摆小跑过来。 “您慢一点,”阿萨勒兹伸手接了一下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受伤?”菲丽莎一双眼打量着他,见他只是衣衫凌乱了一些,并没有看到什么受伤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什么血腥味,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萨勒兹眼眸里弥漫上几许暖意,他拉着菲丽莎往屋子里走:“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任务受伤。” “我那不是怕你大意了踩陷阱吗?”菲丽莎口是心非的小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两人走进屋子,屋内几个人的目光落在阿萨勒兹身上。 “一个人?”尤利西斯挑眉。 是了,阿萨勒兹的任务是把公会派出的探子带回来,但他现在却是空手而归。 以阿萨勒兹的本事来说,这不应该,菲丽莎有些紧张地看向他,思考着要说些什么为他解围。 但是阿萨勒兹并不需要她想这么多,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我受到了两位魔法师的攻击。” 在场的人原本闲适的表情顿时一收,全部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南希都不例外,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们都感到意外。 所有人自觉走到会议桌前坐下,菲丽莎被阿萨勒兹轻推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阿萨勒兹拿出他今天找到的所有布片,放在了桌上。 其中那片月白色过于显眼,被人一瞬间就注意到。 按照地位的尊卑,弗雷德拿起了那片月白色的布片,仔细打量:“这是?” 阿萨勒兹解释:“我跟对方交手时,对方掉落下的布料碎片。” 弗雷德沉吟了一会,然后道:“萨菲,拿件你的校服过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萨菲还是迅速命侍女拿了一件刚洗好的校服过来。 弗雷德展开校服,把布片放在了袖子臂膀处的位置。 在校服的设计上,上臂放了勇者学院的校徽,是一把象征着勇者身份的宝剑,希望学院的学生都有传说中可以屠龙的勇者的勇气。 而现在,弗雷德手中白色布片上绣的三角形与萨菲校服上的宝剑剑尖处完美重合,不仅如此,布料的质感和颜色也一模一样。 这片布料,是从勇者学院的校服上掉落下来的! 尤利西斯的脸色很不好,他的祖父是学院长,之前都只是推测学院内可能有奸细,也并不排除是像蜜儿一样受到了威逼利诱而脑子不清醒导致做了错事,但是现在赤裸裸的打脸告诉他就是有奸细潜伏进了学院,这让他怎么能不怒。 “我现在就回去查,”尤利西斯站起身,冷声道,“我一定会把人给查出来的,太胆大妄为了,这是在对学院的挑衅。” 别看尤利西斯平时一副浪荡的模样,若论对学院的感情,谁也比不过他,因为尤利西斯是从小就在学院中长大的,每个教职工他都认识,他在学院待的时间怕是比他在家待的时间都要长,有人把手伸到学院里,他自然是怒不可遏的。 “尤里!”弗雷德喝道,“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尤利西斯回答道,“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冷静的样子,反倒像是憋着一股气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 “未必是学院的学生,”阿萨勒兹及时开口叫住了人,“实力超出一般的学生太远了,不像是普通的学生,除非学生中有人刻意隐藏了实力。” “的确,”萨菲亦开口,“他故意留下这点线索扰乱视听也不是不可能。” 尤利西斯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他虽然气冲上头,但他一直是作为弗雷德的左右手被培养起来的,自然不会被怒气冲昏了理智:“对方既然不知道我们会布局捉人,哪里会提前准备好一套校服来混淆视线,学院里必然有奸细潜伏。” “那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去抓人,不是打草惊蛇了?”弗雷德看着他,口吻中带着淡淡的命令,“回来坐下,我们从长计议。” 一起长大的玩伴,弗雷德怎么不知尤利西斯的性子,他虽心思缜密,思考问题全面,但却受不得激,某些时候行事过于急迫,萨菲那个事,就是他被算计了,所以弗雷德不得不压着点阵, 尤利西斯眯了眯眼,觉得弗雷德说的倒也有点道理,目前他们在明,奸细在暗,倒也的确难抓人,万一惊动到他把人吓跑了倒是得不偿失,所以他缓缓地又给坐回去了。 南希倒是难得多了几分眼力劲,给他倒了一杯冷茶递过去:“消消火。” 冷茶味苦,苦涩的味道冲掉了尤利西斯的几许火气。 见他冷静下来,弗雷德看向阿萨勒兹:“把事情从头说一遍吧,大家也思考一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这倒不是难事,阿萨勒兹一边思索着,一边把今天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萨菲敛眸思考着,无意间碰到了菲丽莎的手。 冰凉冰凉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萨菲抬眼看了菲丽莎一眼,见她咬着下唇,似乎在刻意压制着冲到嘴边的惊呼。 阿萨勒兹的讲述虽然平淡,但依然听得出其中的凶险之处,菲丽莎不像他们,虽然出身高贵,但受到的磨练也多,对于凶险之事,也看的平淡了,就是像菲丽莎这种底层贵族的子女,是最娇生惯养没见过世面的,会感受到害怕也是正常的。 咸鱼的人生不复 阿萨勒兹的讲述中,并没有发现哪里可疑的地方,当然阿萨勒兹也有刻意隐瞒地方,他在跟踪到废弃大道后,一直使用的是暗魔法,对他来说,暗魔法才是最得心应手的。这点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他把所有的暗魔法都替换成了风魔法,毕竟他是风魔法的高级班学生,使用风魔法战斗合情合理。 目前来说观点上暂且分作了两派,尤利西斯觉得是有内奸潜伏在学院中,而萨菲更倾向是对方在刻意干扰他们的判断,引导他们把重点放在学院的调查上,从而忽视其他的一些地方。 而其他人则都还没有做出决定,毕竟现在线索还太少,态度都有所保留。 最后弗雷德做了结语:“不论如何,学院里既然能出一个蜜儿,就能出第二个,何况上一次把魔兽放出来袭击菲丽莎的凶手还没找到,所以对于学院的确是有必要做一次筛查,但是奸细这个还是要有绝对的证据才能定罪;当然萨菲的这个思路也是有可能的,但还是缺少证据的支撑。” 说了等于白说,菲丽莎隐秘地打了一个哈欠,今天晚上她有很认真在听了,撑住没睡,但是还是难以跟上弗雷德、萨菲还有尤利西斯之间的思路,能听懂的只有弗雷德最后的结论。 这两天过得颇有点心惊动魄的味道,菲丽莎一回到家就倒在了沙发上起不来,而阿萨勒兹倒是没受多少影响,还有空去检查了一圈厨房和后花园的整理情况。 亚瑟把家管的不错,虽然这两天他和菲丽莎不在家,但是家里依然井井有条,可见亚瑟并没有放松对于下仆的监督。 他走到客厅,看到毫无形象躺在沙发上的菲丽莎,不免莞尔,走上前:“您该休息了。” 菲丽莎翻身坐了起来,拉了阿萨勒兹的手,让他坐下:“你今天真的没有受伤吧?” 这句话问了有四五遍,阿萨勒兹语气温和,不厌其烦地回答:“没有,对方有意收敛,似乎没有伤人的打算。” “那你有没有被认出来?”菲丽莎还是担心,“如果真的是学院里潜伏的间谍,他认出你了怎么办?” “我有带面具,”可是面具并不能百分百保证他没有被认出来,阿萨勒兹并不担心自己,对方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指认他是魔族,那也得有证据,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被他反将一军,但是菲丽莎不一样,她已经被下手过一次了,对方说不定还会再下手第二次,“我会向学院申请降级,陪您一起上下课。” 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何况菲丽莎根本没有想过要他这么做。 “不需要你下来,”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上去。” 勇者学院与前世的学校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是学分制,总共学分一共三十六分,每学年最低学分是十二分,最长的学制是三年,但只要提前修完就能提前毕业,高级班的学生只用修够十八学分就够了,因为高级班的学生,基本上都偏科,三十六学分对他们来说有点难。 按照菲丽莎最初的设想,第一年修四门初级课程,第二年修两门中级课程,第三年再修另外两门中级课程,混个及格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业。 但现在不行了,咸鱼的梦想破灭,她得努力点,否则活下去都是问题。 勇者学院其实还挺人性化的,每隔一段时间会安排一场阶段性考试,成绩优益的学生可以升级,当然成绩不好的学生也会面临降级的风险,而最近的一场考试两个月之后,换而言之,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从初级班跳到高级班,而这两个月的时间,她恐怕得拼了命去学习。 阿萨勒兹也没有想到菲丽莎就在这一晚上间就打算发奋图强,要知道,在她出事养伤之前,阿萨勒兹都是靠逼着才能让菲丽莎能够安分地学上一会。 “您愿意这样就最好了,”阿萨勒兹油然而生一种如同父亲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孩子终于成熟了一般的欣慰,“我会尽我所能让您达成所愿的。” 菲丽莎看着阿萨勒兹信誓旦旦的模样,觉得自己可能是给自己找了活罪受。 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世上太多事情事与愿违了,何况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导致的道路,是她从一开始便选择了亲近萨菲,而这个结果她自然也应该去接受。 原本菲丽莎的假期还有好几天,现在就提前销假了,第二天菲丽莎痛苦地起了个大早,准备练习一会魔法然后上学去。 她起这么早倒是把阿萨勒兹吓着了:“大小姐,您不再多休息一会?” 菲丽莎擦着眼角打哈欠溢出的水光,含糊着道:“我起来练会魔法,你陪我吗?” 亚瑟老泪纵横:“感谢神明,大小姐终于知道努力了。” 阿萨勒兹亦露出欣慰的笑,他把手中的活交给亚瑟,拉着菲丽莎去花园练习魔法了。 其实菲丽莎还是困,生物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在听阿萨勒兹讲魔法基础理论的时候,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都要睡过去。 阿萨勒兹哭笑不得,抬手施了一个水属性的小魔法,小小的水球砸在菲丽莎的脸上,冰冷冷的水让她瞬间清醒,她抬头,对上阿萨勒兹要笑不笑的脸,立即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怂怂地低了头。 当然阿萨勒兹也没指望菲丽莎就这几天就能把生活习惯扭转过来,他继续讲那些枯燥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魔法理论,每当看到菲丽莎要睡着的时候,就把她弄醒,用菲丽莎上辈子无比熟悉的填鸭式教学方式把知识强塞进了脑海里。 女仆的出现拯救了菲丽莎:“大小姐,街上很多人在讨论萨菲小姐呢。” 菲丽莎顿时精神了,果然八卦是深埋在人心深处的本性,她神采奕奕地问道:“都在说什么?” “基本上都是在夸萨菲小姐的。”女仆兴致勃勃地描述,重复着街上夸萨菲的语句,什么“大无畏的勇者”、“以身试黑暗的光明圣女”等等之类。 “这描述的真夸张。”菲丽莎感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阿萨勒兹并没有什么意外,淡淡道,这一晚上的时间萨菲的声望就冲到了这种程度,说背后没有推手谁都不相信,但是废弃大道不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差点逼死萨菲吗,这一次王室只是采用了相同的办法为萨菲正名而已。 分手的仪式感也是很重要的 到了上学的时间,阿萨勒兹一直把菲丽莎送到了教室门口,直到看到萨菲来了,他才放心地把菲丽莎交给了她:“萨菲小姐,麻烦您照顾好我家大小姐了。” 萨菲精神看着倒是不错,她朝阿萨勒兹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把她交到你手上再离开的,只是我照顾不了她多久了,我明天就不在这里上课了。” 阿萨勒兹会意,微微颔首:“我知道,我会去申请降级的。” 菲丽莎睁圆了眼睛:“萨菲,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眼看上课时间就要到了,萨菲对菲丽莎摇了摇头:“下课再说。” 于是菲丽莎就把所有的疑问吞了回去,看着文森特走进了教室,突然她脑海中想起什么——学院中不仅仅有学生,还有老师。文森特作为老师的确实力比一般学生高出不少,也是勇者学院高级班毕业的,似乎符合阿萨勒兹所说的特征。 菲丽莎记得文森特的剧情线里,他为了复仇算是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这泯然众人的普通人模样实在不像能是把王都翻了个天的,难不成是他在暗地里搞事情? 菲丽莎拉了拉萨菲的袖子,朝文森特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萨菲注意到文森特:“有没有可能是老师?” 萨菲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菲丽莎现在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早已想到,毕竟文森特他的特征实在是吻合阿萨勒兹所说的人,但是只是随手一查,就查出他昨天下午一直都在学院里的藏书馆,未曾出去过,就是离开,也只是离开了两次,不超过十分钟,有目击证人,所以做不得伪。 十分钟能干嘛,也就够上个厕所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的确不是文森特了,菲丽莎若有所思地松开了萨菲的袖子,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反正就是直觉里觉得,这位老师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但是这种没凭没据的话又不能说,毕竟算是平白栽赃人家了。 由于自己信誓旦旦说了要好好努力,菲丽莎这节课倒是听得格外认真,认真得萨菲都诧异地看了她几眼。 认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到了下课时间,萨菲送菲丽莎去和阿萨勒兹会和,离着很远就看到阿萨勒兹等在了路口。 萨菲把菲丽莎送到阿萨勒兹身边,但是没打算就这么分手:“二位等下没课吧,跟我走一趟吧,有些话想说。” 两人不疑有他,跟着萨菲往学院的僻静处走去。 “初级风魔法班我从明天开始就不上了,弗雷德殿下给我安排了不少事,我没有时间继续留在学院上课了,”萨菲看了看菲丽莎,口气中带了几分歉意,“但是考试我还是要去的,就麻烦菲丽莎替我留意下考试相关的信息了。” “这倒是小事……”菲丽莎想知道的倒也不是这些,昨天他们接连从宰相府告辞,但是弗雷德还没走,显然是有私密的话要跟萨菲说,她想知道的是,萨菲和弗雷德谈过话后两人是怎么一个情况。 阿萨勒兹接到菲丽莎的眼色,识趣地转身走远了一点,虽然他走远了几步还是什么都听得到,但好歹让菲丽莎安心了点。 菲丽莎试探地问着萨菲:“我今天早上坐马车来学院的时候,听到很多人都在夸萨菲。” “嗯,”萨菲点了点头,“都是尤利西斯的安排,言过其实,让你见笑了,你听过就算了。” “所以,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吗?” “看后续运作吧,处理的好也许会带来意外之喜,就目前来说,原来的议论和影响的确算是平息了。” “那你呢?”菲丽莎看着萨菲,“萨菲有什么打算?还想寻死吗?” “我会好好活着,”萨菲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呓语般道,“毕竟我现在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可决定人的生死,不仅仅应该只有价值而已,菲丽莎张了张嘴,但是到底没说什么,现在的萨菲,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至于其他的念头,以后再慢慢地改变就是了。 问了半天也没有菲丽莎想要的回答,“您和弗雷德殿下……”菲丽莎欲言又止,这种感情私事的问题实在不太好问,她问的太过深入容易使人尴尬。“今后是怎么打算呢?” 萨菲看着菲丽莎眼巴巴的双眼,慢了半拍才领会到菲丽莎想要问的真正问题。 她思考问题一向是大局出发,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今的局势,自然也以为菲丽莎想问的是这些,却不想菲丽莎想知道的,却是私人问题,这不得不说有点尴尬。 但是萨菲却并不觉得冒犯,也许是因为菲丽莎是真的担心她,她感受得到菲丽莎的这份担忧。 昨天她的确和弗雷德谈了不少东西,也把很多事情做了一个了断。 “殿下与我签订了一份婚约断绝书。” 菲丽莎惊愕:“怎么会这样,弗雷德殿下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萨菲失笑:“这是我的要求,并不能怪弗雷德殿下。” 虽然但是,弗雷德怎么会同意这样要求,这不像是弗雷德做事的风格。 “这个时候解除婚约,怕是不太好吧……”菲丽莎慢慢地道。 如今萨菲的名声正处于一个顶峰,所有人对她都是赞誉,如果这个时候她与王室解除婚约,这让人不得不往阴谋论的方面去想了。 萨菲笑起来:“所以,只有我和弗雷德殿下知道我们断绝了婚约,不用昭告天下,不用去走正常的流程手续,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而已。” 那这样的断绝婚约的意义在哪? “我的身上还背负着一些罪孽,在洗清这些罪孽前,我没有资格成为王太子妃。” 菲丽莎并不知道她曾参与过偷窃王室的事件,即使有理由,即使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她犯下的罪依然在那里,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成为王太子妃。 弗雷德本来也不同意她的请求,后来坳不过她坚持,再加上这说白了其实就是满足她内心的一个仪式而已,所以事情就这样了。 菲丽莎实在搞不懂这对未婚夫妻是在搞什么,但看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样子,好像也轮不到她多去管 马赛场的背后 没有了萨菲,菲丽莎的日子突然变得单调寂寞起来,每日学习、学习、再学习,虽然学的头晕脑胀,但魔法实力却是实打实的进步的。 就这么学了一个月,竟连萨菲一面都没见到,但是有听说她和弗雷德频频出现在平民区,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在刷声望,萨菲的名声逐渐在平民之中普及开来,竟隐隐传到了其他贵族的领地上。 但是学院里的不少人对于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流露出身为贵族的傲慢,觉得萨菲去亲近不开化的平民简直是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行为,话里话外是质疑萨菲德不配位,不配做这王太子妃。 王室自然不能放任这样的流言滋长,平民的声望自然要,可是贵族阶级同样不能放弃。尤利西斯追查这些闲言碎语的来源,然而查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萨菲那个位置本就容易遭人嫉恨,随口一句话就能把女性的某些阴暗心思挑起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再正常不过了,但也只能嘴上说说,真要她们去正主儿面前把话重复一遍,她们也是第一个怂。 只是他要查这些免不了要和女孩子打交道,菲丽莎撞见过好几回,每次见到就是脸色一变,拉了阿萨勒兹转身就走。 开什么玩笑,尤利西斯线的开头剧情就是女主人公撞见了正在勾搭女孩子的尤利西斯然后引发的一系列故事,她才不想按着剧情走呢,再加上尤利西斯本身的名声,菲丽莎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只是她这样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搞得尤利西斯一头雾水,以为自己成了什么吓人的洪水猛兽。 阿萨勒兹对于她这样的做法倒是心里暗暗高兴,他还记着南希说的尤利西斯对菲丽莎起兴趣了的事,所以倒也防着尤利西斯,省得他把主意打到菲丽莎身上。 这又是一天,菲丽莎看到尤利西斯贴着女孩的耳朵模样亲昵地在说些什么,仿若一对交颈鸳鸯一般亲密无间,女孩柔若无骨地贴着尤利西斯,恨不得整个人都缠上去。 这光天化日下,也太过大胆了一点,就算菲丽莎前世也没有见过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 菲丽莎深吸一口气,果断地选择扯了阿萨勒兹逃离。 她像一只受到莫大惊吓的鹿,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风魔法有很大长进的缘故,逃走的动作轻盈又灵动。 尤利西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三言两语安抚好了怀里的女孩,然后追了上去。 “菲丽莎小姐,”尤利西斯直接翻过了隔离道路的树篱,挡在了菲丽莎身前,皮笑肉不笑,“敢问我是哪里得罪了您,以至于您看到我就要跑?” 总不能说深怕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发剧情设定吧。菲丽莎干笑着,衡量了一下她和尤利西斯之间的距离后,她默默地后撤了两步,然后才开口道:“您言重了。” 行为和语言表达呈现出反比,尤利西斯脸上简直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 阿萨勒兹一直在留意尤利西斯的神色,见他皱眉,便要上前挡在菲丽莎身前,然而菲丽莎却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否则大家都尴尬。 “其实倒也没什么,”菲丽莎笑了笑,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只是您在办事,看样子不太适合打扰,所以不想惊动了您。” 尤利西斯嘲弄一笑:“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菲丽莎赔笑:“都是我的真心话。” 尤利西斯意兴阑珊地摆手:“行了,你这都是场面话,我都懒得听,我只喜欢两厢情愿,你这看我就跑让我很伤心啊。” 将心比心,菲丽莎也觉得如果有一个人看见她就跑,她一定也会很伤心。 所以菲丽莎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尤利西斯冷哼一场道:“既然如此,那陪我去看一场马赛作为赔罪吧?” 她就知道尤利西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菲丽莎叹气,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的执事怎么办呢?” 尤利西斯不在意道:“当然是跟着你啊。” 果然,仅仅是这么一试探,菲丽莎安心了,尤利西斯并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而是要她作为一个听从命令的工具人陪着尤利西斯出场这一场马赛。 “刚刚那位小姐不愿意陪你?”菲丽莎好奇地问道,“还是说,她才是你的目标。” 提起刚刚那位,尤利西斯不免头疼,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冷淡:“她得罪进尺的过了。”本是大家好聚好散一场,谁也不吃亏,她却蹬鼻子上脸,一再狮子大开口。 这般凉薄冷淡的语气,才是尤利西斯的本性。 菲丽莎了然地点头:“如此,我陪你去一趟。” 尤利西斯得到她的回答,便也不再为难她,与她定下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高抬贵手地放了她走人。 见人走远了,阿萨勒兹低声问道:“大小姐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只在尤利西斯提到马赛的时候,菲丽莎的神情变了一瞬,微微皱眉,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笑着点头同意。 “萨菲有给我写信,”菲丽莎叹了口气,“有提过每年的马赛都有点不太干净,似乎也跟废弃大道有关,但是一直抓不到证据,我猜尤利西斯就是为了去查这件事,带我不过是掩人耳目。”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娱乐手段匮乏的异世界,人们也在积极努力地寻找一些乐子好让自己的业余时间不那么无聊,而赛马就是其中一项。 菲丽莎家的领地偏远又落后,这种高大上的娱乐方式跟她是无缘的,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赛马,但也有所耳闻,是上流贵族除了茶会、舞会外,最流行的娱乐活动,也是很重要的交际场合。 当然,这些定义都是源自于菲丽莎的理解,在来到王城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可能这辈子都无缘的上流贵族交际活动会与最低贱的废弃大道扯上关系。 菲丽莎应下尤利西斯的这个邀请,意味着菲丽莎又要往事件堆里跳,但是现在阿萨勒兹已经有点微妙的……习惯了,或者说认命了。 目前来看,废弃大道与克蕾丝是一种同盟的关系,马赛既然与废弃大道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么追寻着马赛这条线索,未必找不到克蕾丝,也正是因为这样,阿萨勒兹才犹豫了那么一瞬,然后就听到菲丽莎同意的回答声。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要去的是聚集了大量上流贵族的交际场所,菲丽莎出门前专门选择了适合的裙子还精心化了一个艳丽的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妩媚一点。 阿萨勒兹为她挽着长发,看她细细地描眉,又挑选了颜色偏重的唇妆和眼妆,看上去似是年长了几岁,看着颇为成熟风情。 “好啦,”菲丽莎对自己现在的妆极为满意,认识她的人会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再仔细看却又觉得不是她,“好看吗?” 阿萨勒兹点头:“好看。”只是他不喜欢这样的好看,因为这份好看为了他人而盛装打扮出来的。 再取了一把镶着一圈绒毛的阳伞,菲丽莎带着阿萨勒兹出了门,坐马车到了和尤利西斯约定好的地方,见他骑着马已经等在那里,便撩开了窗帘:“尤利西斯学长。” 尤利西斯扯了一下缰绳,让马靠过来:“学妹。” 他笑着夸奖道:“学妹今天很好看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换了别的女孩大概会被夸出几分娇羞,但是菲丽莎却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认不出来就是了,就是要人认不出我才好。” 见她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反应,尤利西斯笑着摇摇头:“走吧。”率先走在前头带路。 阿萨勒兹嘲弄地笑了一声,追了上去。 这条路很长,菲丽莎估摸着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应该是走出王城,到了城郊。 到城郊也不意外,毕竟马赛还是要空旷的场地,在城郊才有足够的地方让马赛进行,在城中心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有那么一大片场地还是不太可能的。 车停下来了,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打开了车门,扶着她下了车,而尤利西斯亦下了马。 城郊是一片空旷的平原,毒辣的太阳顶在头顶,照得人头晕目眩,眼前闪过一阵一阵的白光。 菲丽莎后悔了,她痛苦地闭眼,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尤利西斯来趟这趟浑水,是在家待着不舒服了还是不打算好好学习了,跑来受这个罪。 阿萨勒兹适时地为菲丽莎撑开了阳伞,遮住了头顶白花花的太阳,这让她好受了一点,感觉一口气回了过来。 尤利西斯也被晒得受不了,可是他勉强保持住了风度,但还是迫不及待钻进了阳伞底下,向菲丽莎伸出了手臂,示意她挽住。 菲丽莎没怎么跟男性亲密接触过,拧着眉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只用了指尖虚虚地点在了尤利西斯的胳膊上。 “麻烦你敬业一点好吗,”尤利西斯无语地看着菲丽莎恨不得离他三米远的模样,“你这样谁相信你是我的女伴?” “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做你的女伴。”菲丽莎回敬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阿萨勒兹,见他手执阳伞站在她的身后,把所有的阴影都遮在她的头顶,要不是尤利西斯站的太近,菲丽莎相信他一点阴影都不会给尤利西斯留下。 阿萨勒兹见她回过头,缓缓地颔首,菲丽莎这才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做出一副与尤利西斯亲密的模样。 然后,她这才有空去打量这个赛马场。 这是一个椭圆圆环形的建筑,青砖砌筑的高墙围绕出了一片场地,大约每隔十米高墙就会开一道门供人进出,不少衣着贵气的男性女性相携相伴着往建筑里面走去。 都到这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看对方不顺眼那也得等把事办完了再说,于是都摆出了职业假笑,往建筑的其中一道门走去。 并没有人守门,所以他们很顺利地通过了门,还有一道环形长廊,之后视线骤然开阔,眼前错落有致地放了立地的遮阳伞,伞下放了桌椅,有三种型号,小型的桌椅只能坐两人,中型的桌椅可以坐四个人,大型的能坐下八个人,可见贴心周到。 而青色的草地被划分出八道赛道,用栅栏把比赛区和观看区隔离开来,分开足够的距离,这样即使马失控了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由于是椭圆形的场地,不论从哪一个门走进来都可以看到桌椅,尤利西斯和菲丽莎挑选了一个略靠前的位置坐下了。 刚刚坐下,就有侍从殷勤地凑上来,递上手里的菜单;“欢迎两位,天气热不如喝点什么吧?” 尤利西斯接过菜单,按照绅士的礼仪先递给了菲丽莎:“女士优先。” 菲丽莎不客气地接过,老实说走了这么长的路她早就渴了,现在自然想快点喝上一口清凉的水。 只是一打开菜单,菲丽莎脸上的笑容差点崩掉,她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维持住了嘴角的弧度。 为什么一杯普通的凉白开都能要一个银币? 她想起了上辈子在景区肆意抬价的商人,一瓶矿泉水卖出十块,果然奸商不论在哪里都会露出抢钱的嘴脸来。 但是为了表现出自己财大气粗的底气,菲丽莎还是点了一壶果汁,然后把菜单递给了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只是扫了两眼菜单,便轻描淡写地要了一盘曲奇饼干,便暂时不要了。 等侍从离开后,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吐出两个字:“暴利。” 菲丽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哪里是暴利,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抢钱,这么赚钱的一个场所,税钱可有交够,这账本可值得好生查一查。 但是其他人却对这种高昂的定价视若无睹,明明只有两个人,却点了一大堆的饮料和吃食,菲丽莎看了一眼那位小姐纤细的腰肢,觉得她恐怕吃不完这些。 这就是贵族的糜烂,即便王室严谨、克制、节约,但是由于分封制的天然劣势,让王室无法对大部分的贵族进行一个有效的约束。 不过赛马场的服务做得的确不错,他们点的东西很快就给送了上来,阿萨勒兹从侍从手中接过托盘,开始履行他作为贴身执事的责任。 “味道是不错。”菲丽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吃了一口曲奇,夸奖道,她吃得出,饮食的用料都是顶尖的,厨师的手艺也不差,曲奇松脆香甜,果汁凉爽可口。 “那么高的售价,要是糊弄人的话早就开不下去了,”尤利西斯冷笑一声,“可别把贵族都当傻子,那么高的定价,做得再好吃,主家也赚翻了。” 百万巨款,不翼而飞! 随着计时沙漏走到了终点,赛马就要开始了,赛马场的所有门开始缓慢地关闭,禁止了人员的进出。 青砖高墙上响起了沉重的鼓点声,一下一下仿佛是敲在人心上,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随着鼓点的节奏而跳动。 菲丽莎捂上胸口,感受着自己随着鼓点而逐渐加快的心跳,微微皱眉,上辈子她就不喜欢那种嘈杂的场合,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鼓声进入一个高潮,同时恢宏的交响乐也响了起来,一名骑士骑着一匹白马如一道飓风席卷过了提前留好的通道,控制着白马一个飞跃便跳过了栅栏,落在场地中央后,又做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引来满堂喝彩。 就连菲丽莎,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目光,小声赞叹了一声:“漂亮!” 尤利西斯嘲弄她:“就这也值得你夸奖?” 不是,我来帮你怎么还要听你嘲讽呢?菲丽莎斜眼看他:“怎么?少爷您的意思是您见过比这更好的?” 不知想到什么,尤利西斯嘴角勾起的笑容渐渐垮了下来,成了一条直线:“那只大猩猩能做的比这些人好多了。” “什么?” “没什么。”尤利西斯迅速道,似乎不想再提这个事,假装专注地把视线聚集在赛场上。 他不愿多说菲丽莎也就不再多问,但是她知道他说的实际上是南希。 现在已经有三位骑手入场了,每个骑手都会展示自己的一些技巧和显示自己背上的号码牌。等到八个骑手都入场,站到自己的跑道上后,背景音乐停下来了,有几十个强壮的男人搬了不同的障碍放到了环形跑道上。 有削成尖刺的木排,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盆,还有距离只有几米的三连桩,一共布置了二十道关卡。 “刺激。”菲丽莎低声喃喃道。 这时,有一名侍从提着一个小篮子走了过来,向尤利西斯和菲丽莎行了一个礼:“帅气的少爷,美丽的小姐,可有中意的骑手?鼓励他一下吧。” 来了,菲丽莎知道这才是重头戏,若只是高价的饮食还供不起这赛马场,必然还有其他的盈利进项。 这个世上还有比豪赌来钱更快的事吗?赛马场作为庄家更是稳赚不赔。 “可是我这是第一次来啊,”菲丽莎露出一脸的为难,“小哥有什么推荐的吗?” 侍从赔笑道:“我哪敢断言这些事呢,误导了少爷小姐就不好了。”然后他掏出一本小册子:“少爷小姐是第一次来的话可以看看我们近期十场比赛的结果。” 小册子每一页都记录了具体的比赛结果,还有骑手的代号以及背后的势力。 有一名骑手获得第一的次数最多,十场比赛他拿了六场第一,其他四次是因为他没出场。 这名骑手代号“狂风”,是“紫荆商会”培养出来的骑手,实力似乎是所有骑手中最强的。 “这个人今天有出场吗?”菲丽莎点着本子上“狂风”的名字问道。 侍从很机灵的回答:“有的,是三号。” 菲丽莎朝尤利西斯露出一个“娇柔”的笑:“我们就选这一个吧。” 尤利西斯回了一个假笑,语气温柔:“你喜欢就好。” 侍从立即问道:“那小姐想买哪个档位的呢?” 一共五个档位,最低都要十万金币,最高一档是一百万金币,菲丽莎掐指一算,来这赌一场,她能倾家荡产。 菲丽莎目光盈盈地看着尤利西斯:“我们玩大一点好不好呀,这个人这么厉害肯定能赢的。”语气中带着撒娇,娇嗲得菲丽莎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尤利西斯含情脉脉地看了回来:“当然可以啦,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们这般配合默契让阿萨勒兹不悦地皱起了眉,但是眼下的场合他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暂且忍耐。 一百万丢了出去,侍从乐呵呵地递了一个金色的牌子过来,叮嘱:“少爷小姐,赛马结束后,赢了可以凭着这个牌子找我们东家兑换赢得钱。” “如果输了呢?”尤利西斯问道。 “那这个牌子可以给您留作一个纪念。”说完侍从行了一个礼,急匆匆地退下了,去了另一张桌子收取赌资。 尤利西斯打量了一下这个牌子,金色的牌子上有一个“3”字,这是他们花了最高档位押了三号的证明。 “这个牌子镀金的,应该值个几万。”尤利西斯也算对金银珠宝有一定了解,很快判断出这块牌子的价值。 “花了一百万买了个牌子,不亏。”菲丽莎戏谑地道。 尤利西斯掂量了两下这个牌子,往空中抛了一下又接住:“希望这一百万下去能有点收获吧。” 菲丽莎很乐观:“不至于吧,我看那人实力不差呀,应该能赢的。” 阿萨勒兹暗中摇了摇头,赌,最忌乐观,一旦觉得自己能有把握赢下赌约,那往往就是失败的开始,赌徒本就是走在风口浪尖上,随时要做好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准备。 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后,所有桌的客人的赌资都收取完毕后,侍从们又训练有素地撤离,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让各位观众久等了,”就在菲丽莎奇怪怎么还不开始的时候,有一道轻柔的,让人舒适的女声传进了耳朵里,“现在请让我们把视线聚焦在赛场上,让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次比赛的选手。” 阿萨勒兹轻声道:“风系高级魔法,传声术。” 这种魔法能把声音准确无比地传到每个人的耳边,让人感觉仿佛在低声细语,这需要很精细的操作,更别提这个场地有上千人,这个人对于魔法的控制简直纯熟得可怕。 女声按照号码的顺序依次介绍了选手,每点到一个人都会引起他的支持者发出欢呼声,其中三号的呼声最高,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但是在介绍到七号的时候,全场就只有零星的一点鼓掌声,没有人看好这位选手。 这位选手代号为“巨树”,菲丽莎的记忆不错,她记得小册子上记录,这位叫“巨树”的选手十场比赛都有参加,但是每一次都是垫底,这样惨淡的成绩自然没有人支持。 一百万彻底凉了 “好啦,现在大家都对今天的选手有了解啦,”女声突然间高亢起来,“现在就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啦!” “三!” “二!” “一!” 随着三声倒数,最后一声落下时,八道赛道上的骑手都驾着骏马冲了出去。 即使在座的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但此刻他们似乎完全地抛弃了所谓贵族的教养与风度,歇斯底里地为自己看好的选手尖叫呐喊起来。 如同上辈子的演唱会现场,吵闹得让人觉得头都要炸了。 选手要围着场地跑三圈,第一圈的时候,选手并没有拉开很大的差距,八个人咬的死死的,光从肉眼上难以分清谁是第一,但是在第二圈后半,进入疲惫期后,差距就开始逐渐拉开,三号一马当先,逐渐甩开了其他人。 菲丽莎松了一口气,好歹尤利西斯的那一百万是保住了,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阿萨勒兹俯身在菲丽莎耳边轻声道:“大小姐,您先别高兴得太早,还没完。”按照他的经验,没到最后一刻,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果然,在第二圈末尾,三号被人超了,饶是菲丽莎再冷静,为了一百万都忍不住小声惊呼出声。 第三圈的时候,所有的选手放开了手脚,彻底开始全力冲刺,所有人在第二圈拉开的差距逐渐缩小,你追我赶,并不能断定谁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阿萨勒兹的目光落在了七号上,虽然他目前处于倒数第三的位置,但是他的坐骑状态是最好的,但凭借三号的技术,想反超也还是有点难度。 果然,七号在最后的五十米反超了其他的选手,排在了第一位,三号区居第二。 菲丽莎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不上失望吧,毕竟钱不是她的,只是她这一口气还没叹完,便被铺天盖地的叫骂声吓到。 押了三号的人,他们仿佛失去了理智,抛弃了所有的教养与礼仪,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三号的无能,但是三号并不为所动,他向观众弯腰行礼后,从容不迫地离开。 之前的女声又响起来:“今天第一场比赛就结束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将有第二场比赛,还有意愿留下的观众可以继续留下,不愿意的观众请有序离场。” 菲丽莎看向尤利西斯:“走吗?” 尤利西斯站起身:“走,我的私房钱全交代了,一分钱也没有了,留着干什么?” “真惨,”菲丽莎满脸同情地看着他:“或许你可以找弗雷德殿下要一点报销,我相信他肯定愿意的。” “或许吧。”尤利西斯淡淡地道,向开启的大门走去。 但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目光凝在了一个点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菲丽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富丽堂皇的胖子,她想了想,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谁?”她小声地问道。 “雄鹿伯爵。”尤利西斯冷嘲地道,“我倒是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这个名号菲丽莎有印象,刚开学的时候,她就被雄鹿伯爵的儿子找过麻烦,多亏弗雷德她才解决当时的情况,萨菲出事的时候,雄鹿伯爵的女儿又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被人当了枪使。 总而言之,菲丽莎对于雄鹿伯爵这一家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很难想象他们会是和王后殿下出自同一家族。 尤利西斯看到了雄鹿伯爵后,改了马上要走的主意,正好雄鹿伯爵后面那一桌的人走了,他便走过去坐下。 菲丽莎只得也陪着落座。 雄鹿伯爵正跟着别人说话,别人似乎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话,那张油光滑亮的脸上露出了自得的大笑。 “我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尤利西斯道,他们这个距离还是有些远了,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菲丽莎抬头看向站在她背后的阿萨勒兹,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风魔法的确有很多跟声音有关,都是高级魔法,尤利西斯是个偏科的,除了光系魔法,其他四种魔法他就修了初级课,所以只能指望阿萨勒兹了。 在外面,阿萨勒兹当然是个尽忠职守的好执事,所以面对菲丽莎的命令,他毫不犹豫去做了。 对话声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不愧是雄鹿伯爵,独具慧眼,竟然一眼看出七号具有巨大的潜力,我跟着您押准没错。” “当然,”雄鹿伯爵彼尔德拍着快把脚遮住的肚皮,志得意满道,“毕竟我可是王后的兄长,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恭维声,显然彼尔德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独具慧眼?”尤利西斯冷笑一声,“我怎么没看出来?” 老实说,她也没看出来。 “而且他也好意思自称为王后殿下的兄长?这也够不要脸了。” 并不清楚王城贵族关系的菲丽莎看向尤利西斯:“毕竟是堂兄,不算兄长吗?” “他算什么兄长。”尤利西斯不屑道。 原先的雄鹿伯爵家还是公爵,上一任的雄鹿公爵只有王后殿下一个女儿,原本王后殿下是要继承家族的爵位成为一位女大公的,但是她要嫁给皇帝了。 王后和大公两个职位加载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过于繁重,她向已经卸任的父亲提出想把爵位让出去,但是王后并没有亲生的兄长,就连过了明路的堂兄都没有。 但是王后的爷爷,有一名私生子,贵族有私生子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这私生子的儿子,就是彼尔德,从血缘上来说的确是王后的堂兄,但是他从小并没有受到什么贵族的教育,王后和上任公爵讨论后,还是决定把爵位给他。 只是把核心的一些东西回收,上交给了王室,还降了两级,从公爵降到了伯爵,但即便如此,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贵族阶级的私生子来说,伯爵已经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荣华富贵了。 由于私生子的身份,彼尔德在高级的贵族中向来吃不太开,他的身份也只能糊弄一下低级的贵族,比如正围绕着他奉承的这几个。 躲在赛马场背后的人 “再赌一把。”尤利西斯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菲丽莎轻声提醒道:“别上头。”这次可别砸一百万下去了,赢了还好说,输了可真的太惨了。 “就赌十万。”尤利西斯道,“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的慧眼独具。” 虽然十万也不算什么小数目,但是跟一百万比起来还是更让人接受的,菲丽莎点点头,端正坐好。 第二场的时间开始了,和第一场没有差别的流程,选手进场,展示自己过后,侍从过来让客人下注。 这一次菲丽莎捧着册子,装模作样地翻来翻去,一副久久不能下定决心的模样,实际上,她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彼尔德那边的动静。 “五号,就五号了,我一看这个五号就觉得他天赋异禀,一定可以为我带来胜利。” 这是什么令人难以直视的台词?菲丽莎翻看着五号的过往战绩,他的成绩不算突出,要上不下,总是在第二和第五之间徘徊,没有拿过第一,这种中不溜秋的排名最是让人容易忽视的。 听到彼尔德已经确定了,侍从甚至都把牌子给她了,菲丽莎才合上了册子,不紧不慢地道:“想好了,就选五号吧,这是我今天的幸运数字。” 但是他们这一次只是下了十万的赌注。 侍从并没有因为菲丽莎和尤利西斯只是押了最低的赌注而对他们有什么态度变化,显然是受过了专业的培训的,他递过来一块木牌子便迅速撤下去了。 一百万是个金牌子,十万就是个木牌子,这差别可真明显,菲丽莎看了一眼这个做工算得上精细的木牌,暗暗感叹这赛马场的主人真会做生意。 这场比赛结束了,今天的所有比赛就都结束了,不出意外是五号取得了胜利。 菲丽莎算了算赔率,发现这一场后,尤利西斯居然把上把输掉的一百万全部给赚了回来,由于根本没什么赌五号,他的赔率居然是一赔十。 赌博动人心啊,菲丽莎感叹,人生的大喜大悲不外乎如是,而更因为如此,这才显得刺激。 贵族们不差钱,就是来寻求这一份刺激的。 “我去兑换赌资,你去车上等我。”尤利西斯对菲丽莎道,换赌资那里少不得要跟彼尔德打个照面,以尤利西斯的地位来说,他不怕彼尔德,但是菲丽莎就不一样了。 菲丽莎点头,便和尤利西斯分道扬镳了。 马车车厢里有点闷,菲丽莎便站在一边,等马车里闷热的空气散去一些后再上车。 “大小姐,”阿萨勒兹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后,轻声道,“我觉得不太对。” “当然不太对,”菲丽莎微微颔首,“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场三号,第二场八号其实都有机会反超,”阿萨勒兹的声音放得更轻,同时警戒着周围,避免有人使用魔法窃听,“第二场的八号的坐骑甚至都已经被激起了血性,但是却被八号压了下去。” 与她想的差不多,打假赛罢了,只是赛马场这样作弊,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菲丽莎转身看向这座建筑,陷入沉思:“这赛马场后有秘密。” “您打算怎么做?”阿萨勒兹问道。 她内心是有一些想法,但是还需要和其他人讨论过后才决定实不实施,毕竟她手上能够使用的资源太少,还得要其他人的一些支持。 尤利西斯回来后,神色带着淡淡的不悦,仿佛被什么讨厌的东西缠上后,还没洗清的那种厌恶。 “彼尔德越来越无耻了,”他冷笑,似有满腹牢骚,“竟是要我给他做女婿,他也配?” 菲丽莎震惊:“可是我见过那位小姐,她的目标似乎是弗雷德殿下。” 尤利西斯看她一眼,咬牙切齿道:“私生女。” 哦……想要尤利西斯娶自己的私生女,然后把自己嫡女嫁给王室,这梦怎么就做的那么美呢?菲丽莎叹为观止,这位伯爵不会以为自己继承了一个王后殿下不要的爵位就能把贵族里的前途无量的名门少年当菜市场里的大白菜随他挑吧? “他既然继承了‘雄鹿’之名,就不能给这个名号抹黑,他可以平庸,就算私生子私生女有十七八个都无所谓,但他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菲丽莎听着尤利西斯的话,挑眉:“您想做什么?” “自然是让陛下收回他的爵位。”尤利西斯显然被恶心的不轻,竟是要直接把彼尔德打入地狱。 习惯了贵族奢靡的生活,再让他回到平民的朴素中去,他会疯吧。 只是…… “您先稍等一下,”菲丽莎制止了他,“我们并不是要针对彼尔德伯爵,他无关紧要,您的做法只是治标不治本。” 尤利西斯稍微从怒气中回过神一点:“也对,你有什么办法?”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情绪一上头容易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所以他会有意识克制自己,先听过别人的意见再做决定。 菲丽莎跟他说了阿萨勒兹观察到的现象:“赛马场在控制比赛的结果,你不想知道赛马场背后的主人想要做什么吗?我想不仅仅是讨好权贵这么简单吧。” 尤利西斯仔细思考了一下菲丽莎的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赛马场背后的主人我们还没见识过,自然也该了解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处赛马场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一个商会,但这个商会他再往下查就发现这个商会是个空壳,或者说只是一个中转站,到了这个商会账户里的钱都会被分散开,送到不同的地方,但是具体送到了哪里尤利西斯还没查到。 菲丽莎道:“没错,只是自己找上去未免掉价,我们要掌握住主动权。” “怎么做?”尤利西斯不由得问道,显然他已经被菲丽莎说服了。 菲丽莎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既然他要操控比赛,那我们便打破他的操控,他们绝对会坐不住的。” 打破他们对于比赛的操控,那赛马场背后的主人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干掉他们这些搞事情的人,再有一个就是诏安他们,然而不论是哪种,都会把他的本体暴露出来。 菲丽莎就是要逼得他们主动现身。 暗夜而至的不速之客 从宰相府回来后,菲丽莎做了当晚的魔法练习后便要休息。 “大小姐?”阿萨勒兹眉毛一挑,拦住她,“您想去哪?” 菲丽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睡觉啊,我困死了!” 阿萨勒兹说:“可是您今天的魔法练习还没有完成。” 在魔法练习这件事上,阿萨勒兹向来严厉,菲丽莎想到了什么,眼眸微眯,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阿萨勒兹背后的楼梯飘去,思考夺路而逃的可能性。 阿萨勒兹的实战经验可比菲丽莎丰富多了,她的眼神一移动,阿萨勒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脚步微微移动就把菲丽莎所有可以溜走的路线全部封死。 “您下午的魔法训练还没有做,得补上吧。”阿萨勒兹晃了晃手上的一个小本子,菲丽莎认识那个本子,上面是她全天的练习计划,上面有些项目打了勾说明她今天做完了,而今天这页,因为她下午去参加茶会了,所以空空如也。 菲丽莎想据理力争:“那是萨菲邀请我的啊,而且是去讨论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去的。” 人族的大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阿萨勒兹八风不动,反问:“考试的时候能加分吗?” 行吧……有上辈子上学那个味儿了,菲丽莎气势瞬间散了:“没有……” 见阿萨勒兹一副没有商量的模样,菲丽莎瘪了瘪嘴,垂头丧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练习。” 阿萨勒兹露出满意的笑,他把小册子交到菲丽莎手上:“把其中两项做完就好了,其他的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补就好。” 看着手中的小册子,菲丽莎叹气,她哪里是给自己捡了个执事,她是给自己捡了个爹! 阿萨勒兹一点都不担心给她的压力太大,毕竟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他的训练强度比菲丽莎高了三个层次,因为他的生存环境实在过于艰难。 练习完以后,菲丽莎一沾到枕头就迅速地睡了过去,这个时间已经超出她平时睡觉时间太多了,连头发都懒得梳理,任由它绑着就睡着了。 女仆只是转身帮她放了一下衣服,回头就见她家的大小姐睡着了,而头发还没拆,上面还带着没卸下来的珠环,也不知道这睡一晚,头皮会不会痛。 女仆想把菲丽莎喊醒,让她把自己打理清楚了再睡,却听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吵醒她。” 女仆吓了一跳,抬头见阿萨勒兹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菲丽莎明天早上要穿的校服。 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菲丽莎,阿萨勒兹眼睛里泛过一丝笑意,她本性还是懒散的,这么下决心努力对她来说还是很困难的。 转身坐在了菲丽莎的床边,他把菲丽莎的脑袋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为她解开了绑着的发饰。 就算动作再轻柔,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扯痛了菲丽莎,她动了动脑袋,发出了不舒服的闷哼,阿萨勒兹安抚地拍了拍她:“睡吧,没事。” “你轻点呀。”她只嘟囔了这么一句,便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眼里的柔情尚未来得及散去,阿萨勒兹猛然抬眼,锐利的目光猛然瞥向了窗外,来不及思考,他掀开了被窝,整个人都蹿了进去,将菲丽莎整个人拢在怀里,把她整张脸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纵然整个人昏昏沉沉,可是菲丽莎还是整个人惊醒,她下意识地推拒着阿萨勒兹,却听他在耳边低声道:“别出声,也别动,有人在外头。” 菲丽莎的整个视线里都是阿萨勒兹的肩膀,她这个方向是面对窗户的,但是她被阿萨勒兹束缚在怀抱里,根本无法抬头往窗外看一眼验证阿萨勒兹说的话。 她无所察觉,但阿萨勒兹不然,他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若有若无地窥视着屋里,小心翼翼地,包含着些许的试探。 并没有恶意,这才让阿萨勒兹更加无法判断来者是谁,他稍微地抬起一只手,快速念了一串咒语,整个屋子在骤然间陷入黑暗,然后他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 拥抱着她的怀抱在瞬间如同一块冰融化,菲丽莎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但却只抓到了一团的空气,她想起身查看,却听阿萨勒兹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别怕,我出去看看。” 黑暗中有太多的未知,菲丽莎本能地惧怕着这样的黑暗,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东西会从黑暗中出现,所以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窝的一角,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灯火重新燃了起来,阿萨勒兹从窗户外翻了进来,菲丽莎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了阿萨勒兹身前:“你还好吗?” 阿萨勒兹一只手把她捞了起来,看她本来朦胧的睡眼被吓得整个清醒,惴惴不安地模样看着很是可怜,想来是吓坏了。 他摇头:“没事了,我已经把人抓住了,您睡吧,我会守在您的身边。” 只这一句并不能让菲丽莎放松,她看着阿萨勒兹,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避而不谈让菲丽莎感觉到了反常:“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不是废弃大道,你当时追上去被人认出来了,所以被摸到家里了?” 阿萨勒兹垂眸,她几乎已经猜到了,菲丽莎看似漫不经心天真单纯,但实际上很是敏锐,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见他算是默认菲丽莎顿时浑身发凉,她终究是没接触过上层贵族之间的凶险,并没有想过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是很简单地考虑到,以弗雷德为代表的王室对她进行了邀请,而她的确想为整件事出一点自己的力所能及的力,所以她答应了。 “废弃大道居然这么猖狂?”菲丽莎嗓音带着点点的颤抖,显然她是被吓到了,如果刚刚没有阿萨勒兹在,她会不会被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房间里,然后被做什么事。 “我会保护您的。”阿萨勒兹轻轻地拍着菲丽莎的肩膀,安抚着她,虽然语气轻柔,但是内心中却翻涌着暴戾的情绪。 克蕾丝,终究还是心急了。 公会里最可怕的存在 “我去见见那个孩子。”菲丽莎有些坐不住,站了起来,她受上辈子一些观念影响,总是会对孩子心软几分,再加上很多时候,生存环境就是这样,他们并没有选择,能拉一把就是一把。 “先吃饭。”阿萨勒兹把她按在了餐桌边,为她倒了一杯牛奶,显然他根本不在乎那个被他抓住绑在马厩里的孩子,只关注着菲丽莎。 倒也不急于一时,人就在那里,也不会跑,菲丽莎便先用完了早餐,然后往后院的马厩走去。 阿萨勒兹自然跟在她的身边,他把人绑起来的他很清楚,按照他绑的手法,不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都不太可能有人挣脱得开,所以他很放心地把那个少年丢在那里一晚上不闻不问。 在距离马厩五米远的时候,阿萨勒兹拦下了菲丽莎:“大小姐止步,在这里就可以了。” 菲丽莎看着那双手被反绑在马厩柱子上的少年,皱了皱眉。 这个少年身上,她看不到一丝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他像一个被繁重的生活磨砺去所有希望和未来的中年人一样,佝偻着腰,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戒备和……麻木。 “阿萨勒兹,”菲丽莎轻声开口,“解开他。” “是。”阿萨勒兹答应了,有他在这里,也不怕这个少年翻出什么花样来,所以他走上前,把少年解开了。 即便被解开了,少年也显得很平静,他揉了揉被绑了一晚上的手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动作。 也许是被放置了一个晚上,胡思乱想了什么东西,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先给吓到,所以现在显得生无可恋。 但是他碰到的是菲丽莎,虽然到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菲丽莎还是没学会草菅人命。 菲丽莎提起裙摆,蹲下了身体,让自己和少年的视线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嗓音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视线的平等往往会让人觉得尊重,不管如何,态度是要有的,毕竟菲丽莎并不打算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少年瘪了瘪嘴,硬邦邦地扔出两个字:“汤姆。” 这个名字在平民阶级烂大街,在青铜大道上喊一声“汤姆”,街上一半的人能回头。 少年会被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省事吧,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但给他起名的人一定没有用心。 “那么,汤姆,你为什么要来我家呢?”菲丽莎用一种平稳的语调引导着汤姆,“是有人要求你来的吗?” 少年立即警觉起来:“你问那么多干嘛?要杀要剐就一句话,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消息的!” 见他起了防备之心,菲丽莎笑了笑,轻巧地转移开话题:“好,那我不问了,阿萨勒兹,把人送出去吧。” 见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问话,汤姆一时都有点愣住,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在哪里。 但是阿萨勒兹知道,菲丽莎是认真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为难这样一个孩子,也不打算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情报。 所以他上前拎起还在发愣的少年,往后门走去,动作迅速不给一点反应时间,直到站到了后门处,他才仿若大梦初醒,慢了很多拍的意识到他就这么平安无事地从一个贵族家里出来了。 只是,菲丽莎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但是阿萨勒兹却未必,当然有些时候,不需要什么大动作,仅仅一句话就够了:“如果遇到麻烦事,可以去找罗德,也许他会帮你。” 汤姆看着他,用很大声的语气,仿佛不是要反驳阿萨勒兹,而是要说服自己:“我才不信你,你们贵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这样的评价,阿萨勒兹不置可否,一笑置之后,关上了门。 离间的种子已经种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这颗种子发芽。 汤姆浑浑噩噩地走回到废弃大道,走到了公会里。 “喂,小子!”有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叫住了他,“老大让你回来去找他一趟。” 提起“老大”,汤姆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畏惧,那是实打实的害怕,因为他曾亲眼见过那个男人的残暴无情,更不要说,他现在身边的那个女人,狡诈如狐。 他慢吞吞地走到了“老大”的房间,敲响了门。 “进来。”应声的是个妩媚的女声,带着丝丝刚睡醒的含糊。 汤姆定定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比起一个小贵族家来说也毫不逊色,脚下铺的是柔软的天鹅绒的地毯,香炉里点燃的是绵长高级的香料,头顶上闪烁着的是水晶的吊灯,可见这废弃大道也并非像外人所理解的那么穷,至少这“公会”的老大还是有着几分财力。 几米远处的垂纱大床后人影晃动,有一只白皙的手从纱帐后伸出,缓缓地撩开了床帐,露出了一张绝对不符合人族审美的脸。 这样柔媚的长相一向被人族所鄙弃,觉得不够大气端庄,矫揉造作,一股小家子气,可是这个女人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感,让人见到忘记了这些偏见。 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的女人斜斜地靠在了床头,眼角微挑,便流露出一股媚意,她朝少年招手,声音中仿若带了一把小钩子:“别站那么远呀,过来点。” 汤姆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到,上一个离她太近的人,尸骨已经背野狗吞食的渣都不剩。 “啧,真是不讨喜的孩子。”女人娇声抱怨,“我长的有那么可怕吗?” 汤姆几乎就要开口回答了,但是在张嘴的一瞬间脑子瞬间清明,他咬了咬自己嘴巴内侧的软肉,继续当做没有听到。 “别为难孩子。”一个不轻不重的训斥声自床上响起。 原来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只是纱帐垂下的阴影以及他是躺着的关系,他若不出声,根本察觉不到还有一个人在那。 这便是公会权利最大的人,公会的老大。 他是空降废弃大道的,在他空降之前,废弃大道势力都是凌散的,公会虽然是废弃大道上的老牌势力,但论地位也就是在中上,直到这个男人出现用绝对的铁腕,横扫了整个废弃大道,服他的,自己归顺,不服的,直接弄死。 如今废弃大道上的人都畏惧着他,因为这个男人,他是会魔法的。 阿萨勒兹的反心理战 “你干嘛呀,”女人转过身,不依不饶地拍了身后的人一下,娇嗔道,“我不过是逗逗孩子,你吃什么醋呢?” 吃醋?汤姆胆怯地缩了缩,试图让自己存在感更小一点,他何德何能能让老大吃醋,要是老大吃醋了,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 果然,老大的口气淡漠:“行了,说正事。” 他就是这么没趣,女子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汤姆,稍微敛了一点笑容:“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以为你再也不打算回来了呢。”话到最后,仿若是打趣一样的亲昵。 “不敢!”汤姆悚然一惊,再也不回来意味着背叛,背叛者只有一种下场,被追杀至天涯海角,他立即认错,“对不起,我被抓住了。” “抓住了?”女人眉眼轻挑,似信非信,“你们的盗贼技术都是我亲自传授提高,人族这些废物怎么可能发现的了你?” 人族发现不了,意味着他之所以能被发现,对方必然是魔族。 会是魔王吗?女人思考着,但内心已经倾向是他了,毕竟只有魔族才能感知到魔族的潜行。 但是奇怪的点在于,汤姆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这又不像魔族的作风,斩草除根是魔族信奉的做事原则,因为不这样做,后患无穷,魔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女人捻出一缕细细的黑烟,黑烟沿着汤姆的身体蜿蜒而上,从领口袖口爬了进去。 汤姆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只有手腕处有一圈的红痕,应该是被捆绑过后留下的痕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受到伤害的迹象。 这就更奇怪了,心慈手软向来不是魔族的作风,除非别有所图。 她需要更确定一些,需要更多的证明。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发现的。” 汤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半大的男孩脸涨的通红,嗫嚅道:“当时,两个人在同一床被子里。” 女人沉默了,她想,这孩子打扰了别人的好事,只被关了一晚上就放了回来,她可没见过这么善良的魔族。 “你把经过详细说一说。” 汤姆努力回忆,尝试述说着当时的细节,生怕漏了哪点让眼前的魔女不够满意丢掉自己的小命。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阿萨勒兹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本能的这么做了。 女人听完后,问了汤姆几个问题,主要问了汤姆一些魔法的问题,但是汤姆不了解魔法,所以也不知道阿萨勒兹是如何抓住他的,也不知道阿萨勒兹用的什么魔法,因此女人也不能断言对方使用的是暗魔法,有些事,暗魔法能做到的,其他魔法也能做到。 “事情经过我了解了,你回去吧。”女人挥挥手,总算放人。 汤姆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立即退了出去。 男孩离开后,女人躺回柔软的大床上,枕着男人结实的手臂,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不满她的忽视,男人勾了勾她蓬松柔软,如海藻一般的长发,在指间缠绕把玩,“我猜猜,是在想别的男人?” 女人嫣然一笑,伸出手指点在男人的胸膛上:“放心好了,在我们的交易结束之前,我不会有别的念头的。” 男人嗤笑一声,也没说信不信。 “唉,对了,”女人从床上直起身体,“你知道汤姆去的那家贵族的底细吗?” 虽然盗贼的技能是她传授的,但具体的行动安排却不是她。 “嗯……不是很清楚,那不是在王城土生土长的贵族。”男人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想想,她叫菲丽莎·无名。” 只有贵族才有姓氏,而菲丽莎的父亲并不是贵族出身,他曾是一个平民,类似于阿萨勒兹这样的随从身份,但也因为这样的身份得到了跟着主人学习魔法的机会,他成为了贵族以后,用“无名”作为姓氏,堂堂正正面对他的出身,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 他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贵族。 魔族之中也有这位无名男爵的传言,但这位男爵受封以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领地,无人能够打探得到这位男爵的真实情况,但他曾斩杀过许多魔族是不争的事实。 魔王会和这样人有什么关系吗? “你觉得那孩子,说的都是真话吗?”女人沉思着,她可不会因为汤姆说了什么就信什么,永远怀疑才能活的更久。 “说的是实话,但是应该隐瞒了什么。” 男人懒洋洋地道,他知道这女人内心已经有了判断,不过是随口问他罢了。 当然,他们两人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毕竟他们很合拍,不论在任何事上。 “没错,我想我需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菲丽莎小姐,若她身边那位执事真的是他……我需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办。” 这便是阿萨勒兹愿意爽快把汤姆放回来的原因,若他真的想弄死汤姆,他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保管任何人都怀疑不到他头上。 可是他把汤姆放了,原因很简单,他需要汤姆释放出一些信息,与其让他一直去找克蕾丝,不如让克蕾丝主动现身来找他。 原本,由于克蕾丝一直潜伏在暗处,用一些暗戳戳的手段让人族之间的阶层矛盾逐渐加深,一旦这个矛盾达到无可调和的临界值,魔族便会趁虚而入。 当然,这是他作为魔王时,原定的计划,这是一个长线计划,预计要花上十年甚至更久,时间花费的多少很大程度上要看人族王室的能力,很可惜的是,这几代的国王都不差,尤其是弗雷德,由于各种契机,他已经在着手处理阶层矛盾了。 如果是阿萨勒兹,他在了解这个情报后,会选择放弃这个计划,至少会暂停,在观望后再谨慎做出决定。 然而利未安森,选择了提前发动计划。 人族目前的阶层矛盾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还远远不到让人族伤筋动骨的程度,只会让人族提前注意到这个矛盾,加大力度解决。 在这一点上,克蕾丝和阿萨勒兹倒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骂道:“蠢货。” 然而,克蕾丝再怎么认为这个蠢主意,作为下属,她只能听令,但是难保内心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比如……让这位明显脑子更好使的魔王,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 “左右逢源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克蕾丝。” 男人淡淡地提醒她,带着点点讥诮地看着她:“你的背叛,还真是容易啊。” 这种评价对克蕾丝来说,不痛不痒,她满不在乎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只能怪利未安森殿下无法让我心服口服了。” 善变,从来都是魔族的专属啊。 即将倒霉的彼尔德 菲丽莎收到了萨菲的邀请信,约她参加下午茶会。 她有点头痛,去的话又少半天的学习时间,感觉现在已经化身为她亲爹的阿萨勒兹是不会放过她的,但是不去,总有点过意不去。 在犹豫间,有一只手轻松地把这张信纸给抽走了,阿萨勒兹一目十行看完了这封信,然后道:“去吧。” “你愿意让我去?”菲丽莎有些小惊讶,其实她都在考虑拒绝了,但是想不到阿萨勒兹居然同意她去。 “可能是跟昨天的事有关,”阿萨勒兹把信放回了桌上,为她解释道,“废弃大道不止拜访了我们一家,其他人家里应该也进贼了。” 同一时间大规模进贼,那必然是有预谋的,只怕议会这会已经闹翻天了,就是不知道议会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既然阿萨勒兹松口了,菲丽莎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能和萨菲多相聚一会她总是高兴的,毕竟这段时间萨菲也的确是很忙,当然,这件事出来后怕是要更忙了。 南希依然没有出席,整个茶会实际上也只有弗雷德,萨菲,尤利西斯以及她和阿萨勒兹五个人。 尤利西斯还有些在状况外:“怎么了,又把我喊过来。” 他的精神有点萎靡,不知道昨晚做什么去了,弗雷德看他一眼:“怎么,没消息报到你那里吗?” 本来瘫坐在沙发上的尤利西斯略略坐正,脸上也露出了正经的神色:“昨晚城外出现了暴动的魔物,我去调查这件事了,怎么,还出了别的事吗?” 出现魔物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魔物常出现的地点都设置了正规的军队驻守,避免魔物闯进人族的地盘造成损失。魔族和魔物虽都带了同一个字,但是魔族说到底和人族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具有思考能力的高等生物,但是魔物不一样,魔物发起狂来除非杀了它,否则根本制止不住它。 如果这个魔物只是从军队驻守的漏洞跑出来的还好说,就怕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尤利西斯连夜和骑士团一起行动,在城外待了一晚上。 尤利西斯说完,在场所有人内心都浮现出几个字:“声东击西。” “昨晚上子爵以下的贵族,家里都进了盗贼,而同时间城外出现了暴动的魔兽,这未免过于巧合了。”弗雷德淡淡道,意有所指。 所有的贵族,不论以后需不需要定居在王都,都会在王都购买至少一套宅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而大部分的贵族少爷小姐,在年龄到了以后会来王城学习或者开展社交。 虽然说这些宅邸地址都不是什么秘密,但全部查出来也需要不少功夫,可见是早就在准备了,而且既然查出了全部子爵,男爵的住址,那么伯爵,侯爵,公爵的呢,会不会也都被他们查出来了呢? 一种隐私受到侵犯后的不悦感在所有人内心中升起。 菲丽莎情不自禁地往阿萨勒兹身边靠了靠,她的确同情汤姆还有其他身不由己只能在黑暗中沉浮的孩子,可是这种被暗处窥视的感觉也让她很不好受。 “这不是重点,”萨菲接话,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暴躁,多难得,“子爵向所隶属的伯爵报告了这件事,但是大部分的伯爵都选择了压下此事。” 咦……对啊,还能向上司报告这件事,菲丽莎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但是她好像并不知道他们家族所隶属的子爵是谁,家里似乎也未曾提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菲丽莎很是不解,这样大规模大范围的行窃必然是有针对性的,为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放过了呢。 分封制的弊端就在于此,下级只用对自己的上级负责,而上级的上级的命令都可以不用在意,所以哪怕萨菲和弗雷德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很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消息被伯爵们都压下去的前提下,任何命令都师出无名。 萨菲暴躁的源头也在于此,废弃大道和公会带给她的伤害太深,任何事都能引起她激烈的反应,但现下这情况,让她有力无处使。 弗雷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没事的,不会让这些人逍遥太久的。” 尤利西斯轻啧一声,没眼看那两人,转向了菲丽莎:“人族从建立国家以来,皇帝已经是第七代了,这几百年以来,虽然与魔族不断发生冲突,甚至战役,但是王都却是绝对安全的,这也导致有些人活的太安逸了。” 人族平静的表面下,已经有无数蛀虫在暗地里滋长,菲丽莎并不意外,毕竟就是在那战争时期,都有中饱私囊的人存在,更别提和平时期。 阿萨勒兹垂眸,尤利西斯说的这个状况他太清楚了,毕竟魔族也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让我猜猜,彼尔德伯爵也是极力主张息事宁人的一员。”菲丽莎想起在赛马场看到的那位伯爵,忍不住嘲讽道。 “公会通过赛马场给他送了不少钱,他会这么做很正常。”虽然尤利西斯并没有亲眼见到,但也不妨碍他做出同样的猜测,“把爵位让给这么一个败家子,也不知王后殿下有没有后悔。” 闻言,弗雷德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桌子:“嘿,我还在这呢。”不论怎么说,明面上王后和彼尔德还有一层堂兄妹的关系,弗雷德还得管彼尔德叫一声舅舅。 虽然弗雷德这么说,但他的神色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情绪。 “对方已经不止一次想对彼尔德动手了。”萨菲皱了皱眉,“上一次也是……老实说我对他家的智商都不太看好。” 萨菲指的是玛丽那次,一次两次都是这样,别人不找转门找彼尔德,显然公会已经盯上了“智商不太高”的彼尔德一家,似乎想从彼尔德身上撬开什么口子,达到什么目的。 这样放任下去,迟早会给对方得逞。 弗雷德淡淡道:“母亲跟他有过约定,一旦他做出任何让家族蒙羞的事情,便请他滚蛋,我想,是时候了。” 要玩就玩一场大的 在头几年,彼尔德刚从一个见不得得私生子一跃而成贵族,还是与王室息息相关的贵族时,还是挺老实的,战战兢兢过了几年后,开始得意忘形起来,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上窜下跳好不活跃,被王后出手收拾了才安分点……明面上安分了。 “赛马场这个事,尽量多牵扯一些人,”弗雷德对尤利西斯吩咐道,“能牵扯多广就牵扯多广。”他才不相信,这个赛马场只给了彼尔德一个人送钱,他倒要看看,这个国家还有多少蛀虫。 “哦?”尤利西斯挑眉,颇有兴味地问道,“玩这么大?” 弗雷德双腿交叠,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破不立,我宁愿这个王国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也不想看到有这么多废物存在。” 贵族制度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在人族还是四分五裂,没有和魔族开战前便有了贵族的存在,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制度,在弗雷德眼里却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然而这种话,若是做得到,便是豪言壮语,做不到,就是异想天开。 目前的状况已经脱离了菲丽莎对于“原作”的记忆,至少在原作中并没有涉及到弗雷德打算对制度有什么改变的想法,毕竟只是一个游戏,不能要求太多。 这样的想法显然很受尤利西斯的喜欢,他大笑着鼓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放开手去做了。” 一直没有插话的萨菲忍无可忍地敲了敲桌子:“你们认真的?新魔王正对人族虎视眈眈,然后你们要把王都内搅得天翻地覆?” 萨菲的顾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人族现在表面上安定和乐,实际上内忧外患,一旦把内忧引爆,谁也不能保证外患不会趁机侵入。 阿萨勒兹本能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是提到这种事,他不得不小心一点。 尤利西斯耸了耸肩,冷静指出:“魔族的觊觎是永远存在的,既然如此我们一直把问题拖着也毫无意义,不如就在现在把废弃大道解决。” “话说的容易,”萨菲皱着眉,不满的驳斥,“你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做事,能解决问题吗?计划呢,你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吗?” 毕竟是萨菲,对于萨菲来说,计划是很重要的,她随便做点什么事脑子中都会有严密的计划安排,甚至会不断思考计划中哪里有漏洞,这也是她和南希无法共事的根本原因,南希做事过于冲动,全然凭一口热血。 尤利西斯自然是有他的计划,只是萨菲知道他的性子,他的计划总是会过于激进,有时候可能会进入敌人的圈套。 “别担心,没事的,”眼看两人越说越僵,弗雷德及时出来打圆场,他把手搭在萨菲的手腕上安抚她,“这件事交给尤利西斯,他已经有自己的计划,魔族的动静我们来留意。” 这样的分工也的确没有问题,关注魔族的动向,并且制定针对魔族的行动方案本就是王室的任务,只是萨菲总感觉是被摆了一道。 萨菲瞪了弗雷德一眼:“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又能怎么办。” 一直当着隐形人的菲丽莎见状啧啧称奇,要知道几个月前,萨菲对于弗雷德的态度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敢对弗雷德甩脸色了,看起来最近他们两人单独行动,让彼此间的相处距离拉近很多。 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自然是欣慰的。 然后菲丽莎就被萨菲点名了:“菲丽莎。” “嗯?”菲丽莎立即正襟危坐,看向萨菲,一脸“我在认真听”的模样,“怎么了?” 萨菲看向菲丽莎的眼神就温和很多:“也没有什么,只是需要你多配合一下尤利西斯的行动,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要尽快跟我说。” 老实说,菲丽莎其实并不是很想答应,因为这意味着她复习的时间又会减少,未必赶得及考试。 当然,她拒绝也是可以的,以她和萨菲之间的交情,萨菲会同意的。 但从她的立场上来说,她没办法拒绝萨菲,因为萨菲代表的是王室的立场,从身份上来说萨菲是一个上级,从职场的法则上来说,她最好是接受这个任务。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菲丽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尤利西斯挑眉:“这是干嘛,还要给我找个监视人?” 萨菲干脆就没搭理他。 之后再交流了一些菲丽莎听不懂的政事后,这场“下午茶”就散了。 一回家,菲丽莎倒在沙发上,感叹出声:“好累。”想到接下来满满当当的行程,她就觉得人生灰暗一片。 阿萨勒兹为菲丽莎端来了干净的毛巾,一边帮她擦干净了手,一边道:“您完全可以不用接下这个任务的,没必要这么压迫自己。” “如果是你的话,会拒绝吗?”菲丽莎看着他问道。 阿萨勒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肯定地说:“不会。” 他要是个淡泊名利的,魔王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做,早就被竞争对手给害的尸骨无存。 “所以,我也不会。”菲丽莎淡淡道。 阿萨勒兹明白了,换做是他,他不会拒绝这个任务,因为他有他的理由,而菲丽莎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才愿意接下任务,至于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这并不重要。 “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现在对我来说,很不真实。”也许是这几天的压力有些大,一时间脑袋放空下来,菲丽莎情不自禁地吐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她在进入王城之前,一直抱持着一种乐观的态度,或者说一种咸鱼的心态,她觉得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世界”罢了,她想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现实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梦,她身处的世界并不是像游戏里那样简单,勾心斗角波澜诡谲样样不少,甚至因为她的身临其境,她会发现曾经了解过的人物不过是一个表象。 看似完美的王太子,实则还不够成熟,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原本作为女主情敌的萨菲,有那么多的惶恐与无奈;轻浮的尤利西斯实际上是弗雷德重要的左右手。 这些在游戏里都没有提过。 尤利西斯的情报间 赛马场那边消停了一段时间,南诺每天都会派人送消息回来,赛马场在那天以后一直是正常运转,赌局虽然照开,但是赛马场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任凭每个选手自由发挥,自由竞争。 “不难理解,”尤利西斯冷静地指出,“天天耍那些小手段迟早会被人发现,虽然这个赛马场已经得到一些贵族的庇护,但那是花钱买的,并不可靠,所以多一事少一事。” 菲丽莎就坐在他对面的小椅子上,安静听着,手中慢慢地翻过一本厚厚的册子,而阿萨勒兹站在她的身后,低头与她一起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这个房间,是尤利西斯的工作室,或者说是他的情报处理间,房间面积并不小,甚至比她家还大,但是现在已经满满当当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是堆在一起的文件。 这是尤利西斯以及他的前辈这些年来的所有积累。 尤利西斯把她带到这个房间来,是对她的信任。 菲丽莎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册子,这本册子太厚了,记的都是所有贵族不堪的丑事,她甚至看到了萨菲那段让她绝望了十多年的过往,看笔迹还是新写上去的。 尤利西斯在收集情报这点上没有心,为了收集别人的黑点真是尽心尽力。 按照菲丽莎的理解,尤利西斯的这个情报部门跟明朝的东厂有些类似,都是在努力抓自己臣子的一些小辫子,但是由于制度上的一些弊端,这些情报很难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只能堆积在这里。 这个册子分量太重,她拿不动,所以她缓缓地把那本册子放到了桌上,发自内心地提建议:“学长,我建议你把这里的东西进行归档整理。” 她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尤利西斯无奈地说:“我叫你过来是要你帮我一起做事的。” 菲丽莎点了点册子的封皮,提醒他:“学长,内阁的标准是至少伯爵。” 每一个掌权者都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然后替换掉旧的,萨菲、尤利西斯、南希、南诺,这些人都可以是弗雷德掌权后的亲信,唯有她不行。 原因很简单,她的身份问题。 尤利西斯并不在意:“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按照弗雷德那玩个大的玩法,贵族在内阁中的权势会被削弱,而王室的话语权则会得到加强。 菲丽莎沉默着,她内心其实很矛盾,她清楚自己的本质就是一条咸鱼,任何的上进都是被逼的,被环境也好,被周围的人也好,她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主动地往上爬的决心。 更别提,尤利西斯和弗雷德是想拿她做刀,以前没有先例,那就创造先例,但这个先例要承受的压力一定无与伦比的大,她可能要面临的是整个贵族阶级的敌视和反对。 她想离开就要趁现在,可是她这一次走了,可能真的就一辈子和萨菲、南希这些朋友渐行渐远。 不是她们不珍视这份友情,而是圈子不同,阶级不同,注定是两条平行线。 “再说吧。”菲丽莎扯了扯嘴角,含糊了过去。 尤利西斯也不介意,他只是拿起了另一份情报:“你知道废弃大道为什么只对子爵和男爵动手吗?” “因为他们不在内阁,没有话语权?”菲丽莎试探地问道,尤利西斯是想教她一些政治上的东西,但是她并不想学啊。 尤利西斯摇头:“不仅如此,他们是在试探贵族的底线,看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贵族恐慌,再挑起底层贵族和中上层贵族的摩擦。”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在于,等有一天废弃大道把他们和中上层贵族之间的交易暴露出来时,底层贵族会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赛马场的交易对象都是伯爵以上,显然是经过了挑选的。 “想的真多。”菲丽莎感叹,她就没有这么多心眼分析出那么多。 “我打算安排点人,”尤利西斯道,“进几个伯爵家顺点东西,你看怎么样?” “顺……顺手栽赃?”菲丽莎震惊了,“这手段真不要脸。”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看着尤利西斯沉下来的脸色,她赶紧补充:“不过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阿萨勒兹差点笑起来,又用了莫大的意志力让嘴角缓慢放平。 尤利西斯的脸色已经彻底难看了,他指着快堆到楼板的文件,皮笑肉不笑:“学妹不是说我这需要归档吗?” 菲丽莎有了不好的预感。 “交给你了。” 果然……菲丽莎恨不得把手中的册子砸到尤利西斯的脑袋上让他清醒一点。 但是她不敢。 整理文件是一项说有趣不有趣,但说无聊又没有那么无聊的活,因为总是可以在这些陈年旧事中找到一些宝藏。 比如…… “你和南希,居然还有口头上的婚约?”菲丽莎惊讶,虽然只是长辈间的玩笑话,但两家的确是有这个意向的。 尤利西斯猛然抢过这份文件,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个事还有记录,我明明说过,这件事必须给我抹掉。” 菲丽莎缓缓地垂下眼帘,她想起来了,在原作中,尤利西斯也的确有一个未婚妻,但尤利西斯这条线攻略难度并不大,比起弗雷德线里,开局弗雷德对萨菲巨大的单箭头,隐形的双箭头,尤利西斯线不要太轻松。矛盾点基本就停留在尤利西斯本身的轻浮性格上,至于他的未婚妻,全程都没有出现,只交代了尤利西斯很顺利的解除了婚约。 如果尤利西斯的那个婚约者……是南希呢。 按照两人两看两相厌的情况,轻松地解除婚约也不是不可能,或者说正因为是南希,所以尤利西斯才能顺利解除婚约。 怎么说呢,知道了这些事后,菲丽莎看着尤利西斯的眼神里,就多了一点点看渣男的谴责。 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尤利西斯是个花花公子,但是吧,渣别人和渣自己的朋友,那感觉是不一样的,总觉得有那么些些的微妙。 过渡章就是用来发糖的 “你们之间的婚约还在吗?”菲丽莎有些好奇地问道,由于剧情已经改变太多,她也不确定现在尤利西斯和南希之间是什么情况。 正在尝试小心翼翼更改文件的尤利西斯手一顿,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还在,但是很快就要没有了。” 菲丽莎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原作中婚约解除的根本原因在于两个人互相都不喜欢,而后尤利西斯又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自然是要解除婚约的。 把这两个人硬是撮合在一起,最后是怨偶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南希受不了尤利西斯的花花公子秉性,而尤利西斯看不惯南希的男孩子气,两人凑一起,吵架小事,打起来了才要命。 “想什么呢?”尤利西斯见菲丽莎怔怔地看着他发愣,挑了挑眉,开着玩笑,“看我看入迷了吗?” 菲丽莎回过神,摇头:“我在想你和南希,明明是一对冤家,偏偏还有着婚约,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可别了吧,”尤利西斯用淡然的语气说道,“她可不愿意跟我有什么缘分。” 菲丽莎愣是从这样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还有不甘心,不会又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吧。 不是吧……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不过想想也对,尤利西斯在女性中向来难逢敌手,南希怕是他遇到最大的滑铁卢,有点情绪再正常不过了,但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时之气,等尤利西斯有了另一个能让他更在乎的人,他也就不在意南希对他的冷漠了。 当晚,菲丽莎给萨菲写了信笺,问她对尤利西斯和南希之间的情况知道多少。 虽然话说的冠冕堂皇,她是在关心南希,实际上还是人类的八卦本能在蠢蠢欲动。 也许萨菲今晚是难得的休息,很快就回了信。 萨菲站在她的角度看到的东西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两个脑子没开窍的笨蛋。” 这是萨菲的回信,菲丽莎把这句话读了好几遍,总觉得自己和萨菲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想不通后也不想了,把萨菲的信笺放好,爬上了床。 她刚躺好,房间门就被推开了,阿萨勒兹抱着铺盖,熟门熟路地在菲丽莎房间里打地铺。 菲丽莎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子:“你今天还要在我这里睡吗?” 虽然阿萨勒兹的身份的确是她的“贴身”执事,但是贴身到这个程度,大可不必,不过这也是她自己作的死。 阿萨勒兹的动作不停:“然后呢,再让你大半夜晚上睡不着跑去拍我的房间门?” 菲丽莎羞耻地捂脸大叫:“不要提这个事!” 这件事是她最无法接受的黑历史,没有之一。 盗窃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她准时准点地爬上床睡觉,却在闭上眼睛的不久后,感觉窗外有声音,沙沙作响,而月光投影在窗帘的影子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她受了极大的惊吓,竟是本能地从床上跳起来,推开门,朝阿萨勒兹的房间跑过去。 她赤着脚飞奔过走廊,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凉意,满心满眼地只想找到她所认为的安全的地方。 那个时间点了,阿萨勒兹还没有睡,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父亲,还在给菲丽莎检查作业,当门外有了轻微动静的时候他立即反应过来,刚一开门,一个身影就向他扑了过来。 他在瞬间就辨认出了人,把仿佛受到极大惊吓的菲丽莎先抱进了屋子里,留意到她没穿鞋,皱着眉想训斥她,却发现她整张脸似乎都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还没出口的话立即转成关心,“出什么事了?” 菲丽莎抖颤地道:“我觉得有人在我的窗户外面。” 阿萨勒兹愣了一瞬,然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没想到会被这么干脆利落的否认,菲丽莎不服气地道:“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阿萨勒兹打断了菲丽莎的话,开玩笑,他当然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遍,此刻屋外他设置了两重的结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开他的感知。 但菲丽莎是被吓到了,这些东西你跟她说再多都没有用,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十有八九是错觉,但是当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有自己正在被一双眼睛从外面窥视着的错觉。 “要不你来我房间守着我睡吧。”菲丽莎脑子一抽,也许是太晚了,她的大脑已经被瞌睡虫占领,她居然对阿萨勒兹发出了这样的诚挚的邀请。 阿萨勒兹深吸一口气,拒绝了这个听上去有点让人心动的提议,张嘴就要训斥她。 “大小姐,您清醒一点……”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她居然开始耍赖皮,往后一倒就倒在阿萨勒兹床上,满床打滚,“我不管,你不跟我去我房间睡,我就在这里睡。” 阿萨勒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她,她的睡裙已经翻滚了上去。 结果还是没能拒绝成功,最后他是把赤脚的菲丽莎抱回去的,菲丽莎手上抱着的是他快速整理好的打地铺的铺盖。 “其实我已经不害怕了。”菲丽莎为自己正名,“你可以回去睡了。” “是吗?”阿萨勒兹嗤笑,“那昨晚醒了两次,盯着我看了十分钟的那个人是谁?” 话音刚落,迎面就是一枕头,正中砸在了阿萨勒兹的那张脸上,闷闷的呵斥声从被子底下传来:“闭嘴!” 阿萨勒兹为菲丽莎捡起了枕头,端正地放在了床上:“我准备关灯了,大小姐可以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了,小心闷死。” 黑暗能遮掩掉一切尴尬,菲丽莎把脑袋放出来,透过微薄的月光,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在她的床边躺下。 在他躺下的那一刻,菲丽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晚安。” 今天大概又会是安然入睡的一天,明天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也说不定。 赛马场上的意外之人 菲丽莎刚从火系的初级魔法班下课,就见到尤利西斯等在不远处,朝她招手,看样子已经等了她不少时间了。 她小跑过去:“学长,有什么事吗?” 尤利西斯习惯性地去揽菲丽莎肩膀,想把她往人少的一边带:“这边说话。” 他的手刚搭上菲丽莎的肩膀,就被另一个人钳住了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的手夹断。 “抱歉,”阿萨勒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像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请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云淡风轻的语气下是浓浓的警告。 菲丽莎深怕尤利西斯不悦,她赶紧把阿萨勒兹拉到了自己身后,道歉:“不好意思学长,他只是担心我。”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一副他是坏人的做派? 尤利西斯不耐地挥手:“行了,我没功夫计较这个,正事要紧。” 能让尤利西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大事目前只有一件。 菲丽莎也正色起来:“赛马场有动静了?” 尤利西斯点头:“今晚。”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十天,是否是十天一次的这个规律还需要再观望。 “确定吗?” “南诺哥传来的消息,”尤利西斯很肯定,“不会有错的,南诺哥明确的接到了指令让他今晚作假,但是会给他相应的补偿。” 赛马场的手段,很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当然如果这颗甜枣不吃的话,那接下来恐怕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按照他们的计划,南诺会在表面上答应,但是在赛场上不会退让哪怕一分,事后赛马场一定会对“不听话”的选手一些教训,甚至可能会直接要命,否则如何立威。 尤利西斯会安排人进行接应,让南诺顺利撤离,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总不能让别人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按照南诺的实力,说不定能一个人就把赛马场的所有打手就给挑了。 菲丽莎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因为有太多贵族认识尤利西斯,他难免有不方便出面的时候,而菲丽莎是最底层的贵族,认识她的人并不多,这个时候便需要她来进行周旋,再加上她身边的阿萨勒兹保障她的安全,是尤利西斯所能找到的,最适合陪他出任务的搭档。 如果没有意外事件发生,菲丽莎更像是一个花瓶,一个摆设。 当然如果单论自保能力的话,南希也是首选,奈何两人不对盘。 自从上次之后,菲丽莎衣柜里就多了不少成熟美艳风格的礼服,按照贵族的规矩,同一件礼服不能在同一个场合出现两次,上次那件已经在赛马场穿过了,不能再穿了,这一次菲丽莎换了一件深红色的。 由于已经知道地点,阿萨勒兹便直接驾驶着马车往赛马场而去,在门口与尤利西斯会和。 “今天的菲丽莎小姐也是美丽动人。”尤利西斯看到菲丽莎搭着阿萨勒兹的手臂下来,一边迎上去一边夸奖道。 这类似的话也不知道他跟多少女孩子说过了,当然这并不是他存心撩拨菲丽莎,而是已经习惯使然,就像早上说早上好那般自然。 “您这套还是收一收吧,”菲丽莎把手搭上了尤利西斯的肘弯,面无表情,“您就是这样所以才会被南希讨厌。” 尤利西斯脸上的营业笑差点没挂住:“好好说话,没事提那个大猩猩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提她就能让你跳脚啊。 成功让尤利西斯闭嘴后,菲丽莎的心情都愉悦不少,她和尤利西斯进场后,两人在一个不是很靠前也不是很靠后的位置坐下,阿萨勒兹一如既往地守在菲丽莎身后。 “南诺先生有提过他是哪一场出场吗?” 她还没见过南诺,不免有些好奇,原作里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又有些沉默寡言的男性,这样的性格不算讨喜,也因此他在前期的人气不高,玩家更喜欢体验另外的男主线路,直到结局他的口碑才有一个飞跃。 很不巧,如果说身材高大,赛马场的大部分选手都符合这项特征。 “没有,”尤利西斯摇头,“但是如果南诺哥出现我一定会认出来的。”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有几岁岁数差,但是小时候大家还是在一起玩的很愉快的。 菲丽莎点了点头,尽心尽力地做好她花瓶的本分,该吃吃该喝喝。 第一场没有南诺,两人随意地押了一局,只押了十万,只等第二局南诺的登场。 “第四号,他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才刚刚加入赛马场七天,便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成为我们赛场上最大的黑马!” “来了。”尤利西斯道。 从介绍员的介绍里就可以听得出来,菲丽莎也忍不住坐直了,向赛场上张望。 她不想跟男主们有什么感情线发展是一回事,人在她面前能不能认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让我们欢迎,最大的黑马,烈焰!” 尤利西斯皱眉,原先的期待之色冷淡下来:“这不是南诺哥。” 南诺是个稳重的性子,主修魔法也是地属性的,烈焰这种一听就不像是他会起的代号。 这样的代号,尤利西斯只认识一个人会起。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烈焰骑着马冲进了赛道上,凭借着高超的控马技巧,“他”玩了好几个花样后,才慢慢地停下,展示了“他”背后的号码。 跟其他选手相比,“他”显得过于瘦弱,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哪一点像是赛马场的黑马选手,怕是马蹄落在地面上的震动都能把“他”震倒。 菲丽莎微微眯起双眼,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她怎么敢?”砰然一声巨响把菲丽莎吓了一跳,她扭过头去,看到尤利西斯手握着拳放在桌子上,刚刚那一声应该是尤利西斯握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响声。 尤利西斯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死死地盯着赛道上的四号,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人给拖回来。 “她怎么敢?!”他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一遍,怒气勃发的样子让菲丽莎毫不怀疑,四号要是现在在他眼前,能被他的视线烧出两个洞。 所以,这个四号是谁…… 南希的个人秀 四号的身影越看越眼熟,电光火石间,菲丽莎总算想起了这是谁。 “南希!”她掩嘴惊呼出声,“怎么会是她……” 不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南希是做了变装,赛马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性别,但是以女性的身份在男人堆里厮混未免容易吃亏,南希假扮成一名男性,的确更方便行动。 但是她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从一开始便是南希潜伏了进来。 尤利西斯深呼吸:“我跟弗雷德殿下说的很清楚,是要南诺哥,怎么……” 怎么会是南希呢…… 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但眼下不是讲究这个时候,既然上场的人是南希,尤利西斯之前的安排免不了要再变动一些,毕竟从实力上来说,南希还是不如南诺的。 可是赛马场现在已经封闭,他的消息传递不出去。 尤利西斯的目光落在了阿萨勒兹的身上,然后他站起身,手搭在阿萨勒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跟我来。” 阿萨勒兹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直走到角落,嘀咕些什么。 菲丽莎则留在座位上,有侍从过来询问他们的赌资下多少。 “小姐,您的同伴呢?”侍从看到座位上只有菲丽莎一个人,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他见到认识的人,去打招呼了。”菲丽莎翻着这本册子,慢条斯理地回答。 侍从不疑有他,这赛马场也是一个社交场合,而贵族们大多是互相认识的,看见熟悉的人过去说一说话也是常事。 菲丽莎把介绍册子翻到了南希那一页,看到她这十天,几乎每天比赛都不落,并且每一次都是第一,也不得不感叹南希的这份拼劲。 南希要尽快地引起赛马场主办方的注意力,让他们主动找上门,就必须展露出实力,但每天都参加比赛,对于体力精力的消耗都很大,但是南希还是坚持下来了。 总之计划还是很成功的,除了执行人不是他们所预计的以外。 就算这只是一场局,但是菲丽莎还是下了注,并且是额度最高的那一档,不过这一局怕是没有没有多少赚头,因为南希必赢。 赛马场自然最喜欢这种一掷千金的大客户,菲丽莎又收到了一块金牌子,随手搁置在了桌上,静静地等待比赛的开始。 临近开始,都快开始倒数了,离开的两人才回来。 一个脸色肃然,一个一如既往地内敛,菲丽莎从他们脸上看不出谈了什么。 “结束后我们分开走,”尤利西斯靠过来低声说道,“你的执事知道该怎么做的。” 有什么事不跟菲丽莎商量,反倒跟她身边的执事说,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换了个人怕是得气死,但菲丽莎却是不在意的,所以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这时,出发的指令响了起来,尽管满腹心思,他们但依然把关注点放在了赛场上,要是南希没有拿下这场的第一,那之前的安排可以说都是白费了。 选手冲了出去,南希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选手使用的马都是赛马场提供的,保证了马的质量,不至于让选手在马匹上吃亏,但同样的,也讨不了好。 南希能取得十个场次的所有胜利,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技术和技巧。 菲丽莎会骑马,但也仅仅是会而已,只能保证让马跑起来,而自己不从马背上跌落,即便如此她依然看出来南希的水平之高。 她与胯下的马仿佛融为了一体,她只需要轻微的一个动作,马就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做出她想要的动作。 就连阿萨勒兹也不得不承认,人魔两族中,比南希更高超的骑手,寥寥无几。 但此刻远远未到安心的时候,说不准就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前面几圈,都没有异样,直到最后一圈了,按照计划,南希本该露出力竭的姿态,让内定的第一名反超过去,但是南希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退意,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当下有两个骑手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同时加速冲了上去。 解说大呼小叫:“看啊,六号和二号逐渐地与四号并驾齐驱,差距在不断地缩小,六号二号包夹着四号,似乎是想把四号给挤下去。” 六号、二号是赛马场安排的人,他们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而存在的,二号六与号选的攻击地点很巧妙,这是一个拐弯,在拐弯的时候是最容易发生马腿绊倒事故,骑手的马一旦被绊倒,骑手要么飞出去,要么跟着马砸在地上。 轻则摔断条腿,重则直接没命。 一般要命的,会在这时放慢速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苦在这一时逞强呢,总会有反超的机会的。 可南希是个不要命的,她用了菲丽莎根本没看明白的技巧,驾着马一个甩尾,轻松地甩开了六号二号的包抄,一点伤没受不说,还格外的游刃有余,一路冲过了终点。 菲丽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都没有呼吸,只凝神盯着南希,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不敢想,要是南希在她的面前出了什么事,她会有多自责,虽然说不是她让南希来冒险的,但是她总归是参与者。 当时二号和六号,和南希几乎是肩并肩,如果有谁出手推了南希一把,南希会有多危险? 耳边是尖叫声与欢呼声,南希的成绩太闪耀,赛场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南希,菲丽莎一百万砸下去也就是回个本罢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也不是来看比赛的,现场狂热的气氛根本无法感染他们分毫。 尤利西斯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们也尽快行动。” 菲丽莎迅速扫过他颤抖的手,知道他也被南希吓得不轻,只是强行压了下去,毕竟他还要主持接下来的大局,所以不敢轻易地让情绪左右了自己。 “我知道了,你去吧。”菲丽莎点了点头,看着尤利西斯飞快地撤离场地,她搭着阿萨勒兹的手缓缓地站起身。 她的腿都被南希吓软了。 断崖处 兑换完了赌资后,阿萨勒兹护着菲丽莎上了马车,并为她紧紧地锁上了车门。 他们现在完全是一副打算随时抽身走人的样子,菲丽莎趴在小窗上,问着一脸沉着的阿萨勒兹:“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就把南希和尤利西斯丢在这里吗?” 阿萨勒兹正在检查马和车厢之间的链接处是否牢靠。 “当然不,”他把其中一颗螺丝扭紧,然后翻身上了马车,“接下来会有一些颠簸,还请大小姐坐稳。” “什么……啊!”菲丽莎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马车的晃动所惊,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手抓在了窗框上,才堪堪稳住身体,不让自己一头撞上车壁。 她从来没坐过这么急速的马车。 王城里马车的速度也有很严格的划分,虽然没有严谨的计时器,但是也很明确规定,马车只能让马小跑在街道上,禁止奔跑。 但这里是城郊,并没有这么严格的规定,只是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赶。 阿萨勒兹平时也不会这么做,再加上他刚刚的那句嘱咐,所以他应该是有什么计划。 虽然马车的速度非常快,但是菲丽莎依然认出来了,这并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人类在面对未知的境遇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无措与防备。 但是,菲丽莎相信阿萨勒兹,不论发生什么事,阿萨勒兹都是有他的理由的,再者这马车这狂奔的架势,她除了抓紧马车外,什么都想不了,再多的疑问都问不出来。 等到晃荡的马车终于一个急刹车停下的时候,菲丽莎觉得她家这唯一的马车都要散架了,她也要散架了。 不等她缓缓,阿萨勒兹就把马车车门打开了:“大小姐,下车吗?” 菲丽莎随手抓过车上放着的小靠枕朝阿萨勒兹砸过去,骂道:“你看我像是走得动的样子吗?” 阿萨勒兹接住朝他砸过来的靠枕,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抱您下来吧。” 这个道歉她就没有听出什么诚意。 动了动浑身都酸痛的身体,菲丽莎看了一眼窗外。 不知道阿萨勒兹把车开到了什么地方,外面是一片她根本没见过的景象,这种环境下,她哪里敢下车。 “我必须下车吗?”菲丽莎不自觉地往马车内部又缩了一下,“我不想下,我在车上待着不行吗?” 阿萨勒兹直接探身进入车厢里,这个车厢就这么大,菲丽莎再往后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于是她被阿萨勒兹不由分说地给抱了出来。 “你干嘛!”菲丽莎大惊失色,用力拍打着阿萨勒兹肩膀,“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下车!” 阿萨勒兹走了几步,真的把菲丽莎放了下来,但是是放在了一块有棱有角的大石头上面,这个石头有一定的高度,菲丽莎坐在上面,脚离地面还有半米,能让她晃荡着小腿。 人都已经被抱出来了,再矫情也无用,菲丽莎便转过头打量着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山坳口,马车到这里是一条死路,唯一的出口是在上方的山谷,但山壁极其陡峭,垂直上下,几乎有十米的高差,寻常人跳下来就是个死字。 “这里是哪里?”菲丽莎问道,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很久都没有来过这么有“野趣”的地方了。 “接应南希小姐的地方。”阿萨勒兹回答道,他已经把拉车的两匹马解放出来了,让它们在周围自由活动。 她一听是和南希有关的事,顿时打起精神来,南希这次破坏了赛马场的一场比赛,给赛马场带来的损失暂且不说,今天怕是把“慕名而来”的贵族得罪狠了,赛马场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南希。 当卧底,最重要的不是找到证据,而是能活着把证据带出来。 尤利西斯和阿萨勒兹离开那么久,便是去说这件事了吗? ”我们要怎么做?”菲丽莎问道。 此刻四周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动静,阿萨勒兹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回答道:“从赛马场的后门,穿过一片荆棘林,便可以到达这处小断崖,南西小姐会从断崖处跳下,尤利西斯少爷让我在这里接应一下南希小姐。” 从十多米的断崖处跳下,就算是南希,也不能保证完全的万无一失,所以只能让阿萨勒兹来这里接应,毕竟阿萨勒兹是风属性,就算南希从断崖处跳下来,也有万全的把握不让南希受伤。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菲丽莎还是有些不安:“你确定就是这里吗,万一我们找错地方了,南希不就是危险了吗?” 阿萨勒兹很肯定:“尤利西斯少爷有给我看过地图,就是这里没错了。” 这个世界的地图几乎是抽象式画法,菲丽莎一向是看不懂那地图上画的都是什么东西,也亏得阿萨勒兹能够认出来。 原本这样的行动不应该带菲丽莎这样的累赘,但实在是时间紧急,来不及再把菲丽莎送回城,所以只得带上她。 菲丽莎足够了解阿萨勒兹,她很清楚阿萨勒兹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好,他一向都不希望她往麻烦事里蹦。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早已身在局中,别无选择。 “应该不会有事的,”菲丽莎安慰着阿萨勒兹,“南希可是魔法师啊,不会魔法的平民伤害不了她。” 这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概念,似乎有了魔法,就是无敌,如果被打败了,一定是对方的魔法比你强。 阿萨勒兹叹气:“大小姐觉得,有魔法就是无所不能的吗?” 菲丽莎沉默了一会,回答:“你这样的反问,明显是有了答案不是吗?” 其实就连菲丽莎自己,也知道魔法存在着太多的缺陷,比如需要吟唱才能释放,威力越大的魔法吟唱的时间越长,在吟唱的期间,魔法师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活靶子,再比如释放魔法受到地形的约束,一旦进入了狭窄的环境中,魔法师很难施展,因为容易伤害到自己。 可南希不仅仅是个魔法师,她还同时受到骑士团的训练,武技与魔法配合着使用让她完全没有一般魔法师的缺点。 但若是对方使用人海战术呢? 逃脱生天 “大小姐,”阿萨勒兹在菲丽莎身前,单膝点地,仰着头看她,拉着她的一只手,郑重地嘱咐,“接下来会有一些危险,我们能否安全撤离,全看您的了。” “我?”菲丽莎诧异,有些不敢相信,她摇头,下意识抽手,却被阿萨勒兹握紧,她茫茫然地问道,“我能做到什么呢……”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只是一个累赘般的存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阿萨勒兹根本不会愿意她跟着出来冒险。 这样的她,能做到什么呢? 感受到她的茫然与无措,阿萨勒兹用更坚定的语气道:“不用担心,您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怕,”她喃喃道,“如果我没有做好……” 她不是不相信阿萨勒兹,她只是不相信自己,阿萨勒兹下的指令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她能够没有差错执行吗,要知道她入学考试那会,射靶子只堪堪靶边。 忽然间阿萨勒兹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变化,看向断崖的位置:“来了!” 菲丽莎立即从坐着的石头上跳了下来,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保护好自己。”阿萨勒兹吩咐道,口气从柔和换成了十足的凛冽。 当然,菲丽莎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她抽出魔杖,依言开始念诵咒语,把她记得的所有防御性魔法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丢,加了一层又一层防备。 阿萨勒兹凝神细听,也开始念诵咒语,他念的咒语比菲丽莎要长的多,说明他要施展的魔法威力也比菲丽莎的大,但咒语快念到末尾了,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阿萨勒兹中止了念诵,但是魔法精灵却并没有散开,还是处于一个高度活跃的状态。 这是最高级的魔法技巧,即使打断了念诵,也依然保持着和魔法精灵的沟通,让它们保持着活性,随时可以把断掉的咒语再续回去,只是这样的技巧也极其消耗精神,魔法师必须全神贯注,否则就会失败。 他感应得到,有人在离断崖处三米远的位置缠斗着,对方显然很清楚,魔法师就算从断崖上跳下去,也会有各种办法让自己不受伤,一旦让魔法师拉开距离,他们就完了。 但南希还是一步一步接近了断崖,在使出一个小型的火系魔法逼退了围攻她的人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放箭!”菲丽莎听到有人高声喝道,顿时她紧张起来。 她不怕南希从断崖上跳下来,总归他们在底下已经准备好,不会让南希摔着,但是若是放箭的话,南希在半空中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万无一失的防御,而且流箭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阿萨勒兹的魔法释放了,一道飓风把南希包裹在其中,所有射向南希的箭矢都被飓风给扫开,而风势同样让南希平安无事的降落。 箭势停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密集起来,甚至有箭穿过了阿萨勒兹的飓风,虽然没有射中他们,但是也提醒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南希刚落地,连招呼都不打,就向菲丽莎用来拉车的两匹马冲过去,即便没有马鞍,也不妨碍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阿萨勒兹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内心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也是他解放两匹马的目的,马车过于笨重而且目标显眼,自然不如马来的方便,南希动作一刻没停,想来是扫了局势一眼便懂了他的打算。 “走!”阿萨勒兹伸手揽住菲丽莎的腰,一个浮空术施加上,抱着她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水镜术。”他给菲丽莎下了第二道命令。 水镜术是水系初级魔法,菲丽莎使用的很熟练,毕竟是真的可以当镜子来用,哪个女孩不爱美,何况贵族本来就要时时刻刻留意自己的仪容仪表。 镜子反射出了他们背后的景象。 赛马场的人顺着绳子从断崖上方滑了下来,第一批落到地上的人已经张弓搭箭,箭尖指向了他们! 她突然明白了阿萨勒兹之前对她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由于他们骑得马是从马车上解下来的,没有马鞍,也没有缰绳,全靠阿萨勒兹用整个身体在控制着马,再加上负重了两个人,速度其实并不快。 所以他们现在还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 而抽不出手的阿萨勒兹,自然没办法施展魔法,只能靠她,阿萨勒兹让她侧坐而不是跨坐的用意也在此,跨坐她并不好反方向施展魔法,侧坐她只需要把手伸出去就能让魔杖对准后面的人。 “我的后背就交给您了。”阿萨勒兹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他就这样坦然地把自己的空门留给了后面的弓箭手。 菲丽莎拽着阿萨勒兹衣襟的手缓缓地握紧。 这不是她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她必须做到,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阿萨勒兹在她面前受到伤害。 当你愿意去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变得无比的强大,菲丽莎整个人都出奇的冷静,她紧紧地盯着镜面,伸出了魔杖。 进攻是最有效的防守,与其等着别人攻击过来进行防守,不如先发制人,更何况她要做的,只是一点点干扰,只要拖住一点时间,阿萨勒兹就能带着她离开射程范围。 其实她也掩藏了一点点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恐怕现在要展现在阿萨勒兹面前了。 风系初级魔法——“狂风。” 水系初级魔法——“骤雨。” 火系初级魔法——“燃烧。” 地系初级魔法——“土墙。” 她的发音在阿萨勒兹耳中听起来怪异无比,只有两个音节,却使用出了长串咒语的效果。 但是对于菲丽莎来说,这些词语曾是她最熟悉的语言。 这是她一遍又一遍练习过后发现的,把这些咒语按照一定规律简化后,居然可以使用她上辈子的语言施展魔法,她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是震惊的,但是也知道这并不是能说给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可是她更在意的,是阿萨勒兹的安全,秘密她只要撒个谎就能敷衍过去,而阿萨勒兹一旦受伤,就算过后能被治好,但是他受伤的那刻也是会痛的啊。 怒气值满点的尤利西斯 回到王城的城门口,尤利西斯已经等在那里,正焦灼地转着圈。 南希是和他们一起到的,摆脱了追击后,她特意停下来等着他们赶上来后,才策马一起回来。 见到他们平安地回来,尤利西斯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疾步上前,先过问菲丽莎:“有没有受伤?” 菲丽莎是被阿萨勒兹从马上抱下来的,长时间的奔驰她的双腿又软又痛,阿萨勒兹手一松开她就要倒。 闻言她犹豫了一会,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吧?” 其实是有的,中途她觉得侧坐在马背上没有安全感,随时感觉自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所以阿萨勒兹是停下来,让她换成了跨坐,后背贴在阿萨勒兹的胸口上,让她安心很多,但同样的,双腿内侧由于没有马鞍的保护,似乎是擦破了皮,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了刺痛。 可是这个部位实在是太难以启齿,她不好意思开口,虽然尤利西斯是光系的魔法师,擅长治疗魔法,但是要治疗是要把魔杖指向受伤的部位的,这让她怎么说…… 她话音刚落,尤利西斯就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地走向了南希。 怎么感觉就是意思意思地问她一声,走个过场一样。 “你干嘛?”南希防备地看着他气势汹汹地走近,还退后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抬起,做出防守的姿态。 尤利西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用力撕开:“闭嘴,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你身上血的味道了。” 南希虽然是个魔法师,但她这一次少不了和人短兵相接,她此刻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将近十厘米的口子,血虽然已经止住,但是看着却很是触目惊心。 血让布料和伤口贴合在了一起,尤利西斯撕开衣服的时候,不可避免撕到了她的伤口,南希“嘶”了一声,但还是稳稳地没有动,没有流露出任何对于疼痛的反应。 普通人由于应激反应,会下意识地抽手,但是南希这样毫无反应只能说明她是专门受过忍耐力训练的。 南希皱着眉头抱怨:“你就不能轻点?” “活该!”尤利西斯骂道,但是动作是真的放轻了。 治疗魔法只是加快身体的愈合,但是会抽取身体里的活力,所以尤利西斯只是让伤口结痂,剩下的回去再慢慢养就没什么问题了。 “多谢啦。”南希甩甩手,觉得自己的这条胳膊没有什么问题了。 尤利西斯这才转向菲丽莎:“这次辛苦二位了,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 菲丽莎其实是看到不远处是有一辆马车的,但直到尤利西斯开口她才确定,这辆马车是补偿或者说是赔偿给她的。 比起南希的随意,菲丽莎是提起裙摆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的,略微下蹲的时候,两腿内侧的疼痛差点让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她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其他人也只是以为她双腿酸痛而已。 她现在要立即上马车,然后躺在座椅上动也不动。 阿萨勒兹扶着她上车后,看到街道边有人在卖吃的,他停下动作,问上车就躺下的菲丽莎:“大小姐,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菲丽莎也的确饿了,她点点头:“好。” 阿萨勒兹转身去买东西,而那头尤利西斯伸手拦住南希,不让她走:“我还有事问你,为什么会是你去执行任务,南诺哥呢?” 南希的眼神漂移,显然是心虚。 尤利西斯厉声喝道:“说啊!” “哎呀,你好烦,”南希一把甩开尤利西斯,色厉内荏,“我是从我哥手里抢来的任务,这回答你满意了吗?” 他怎么可能满意?他千算万算就是想防着她去冒险,结果她还是跑去了。 尤利西斯勃然大怒,他扣住南希的手腕,强行地把她往菲丽莎的马车方向拖。 “你干嘛?”南希试图想挣脱尤利西斯的禁锢,但是她现在是一个疲惫的状态,尤利西斯却还精神不错,哪里容她挣开。 两个人拉拉扯扯间,就到了菲丽莎的马车门口,尤利西斯瞅准机会,打开车门,用力地把南希推上车,然后砰地关门,把外锁锁上了。 菲丽莎在尤利西斯开门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南希被推上车,车门被锁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闹得是哪一出。 “尤利西斯少爷,您这是?”买完东西回来的阿萨勒兹也看到了这一幕,饶是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都有点怔住,“您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把这么一个麻烦往他们车上丢? 尤利西斯风度翩翩地朝阿萨勒兹点了点头,一点都看不出刚刚的粗暴样子:“劳驾,把人送到骑士团团长的府邸。” 阿萨勒兹不是很情愿,他想把菲丽莎给送回去好好休息,他从窗户看向菲丽莎,菲丽莎刚好也看向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利西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送一程吧,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南希愤怒地推门:“放我下车!我自己会回去!我要骑马回去!” 尤利西斯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先跨上了马走了。 阿萨勒兹无奈,也只得跟上。 要是换了平时,看到他俩这状态,菲丽莎少不得要问上那么几句,但是今天还是算了吧,精神的紧绷后的放松,长途奔驰身体上的劳累,都让她没心情管闲事。 南希见菲丽莎闭上了眼睛养神,也不好意思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到了南希的家门口。 车挺稳后,阿萨勒兹下车为南希打开了车门,南希迫不及待地从车厢里跳下来:“谢了。” 话音刚落,斜里就伸过来一只手,拖着南希就往屋子里走。 又是尤利西斯。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南希骂道。 “他这是要干嘛?”菲丽莎目瞪口呆地看着。 “兴师问罪吧。”阿萨勒兹回答道,尤利西斯质问南希的那一句,菲丽莎没听见但是他听到了,猜也能猜到南希是在没有知会尤利西斯的情况下单独行动的。 虽然她不想管,但是事都在眼前发生了,不管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看尤利西斯这样子,今天怕是难以善了。 菲丽莎头痛地闭了闭眼,睁眼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跟着往屋子里走,同时吩咐道:“快去找萨菲!” 南诺与尤利西斯的争执 尤利西斯一直拖拽着南希来到一个房间,很巧,他要找的人此刻正好就在。 他大踏步走进去,发出的动静让里面正在擦拭手中重剑的人停下了动作,抬起了眼睛:“回来了。” 南希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哥。” “嗯,”南诺随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擦着锋利的剑锋,“我听说任务很顺利?” 尤利西斯放开南希的手腕,上前一步,质问南诺:“我当初很明确说过了吧,必须对她保密,为什么会是她去执行任务。” 南诺还没回答,南希便先炸毛跳了起来:“凭什么对我保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我愿意告诉谁愿意对谁保密是我的自由,”尤利西斯回头,声色俱厉,“我就是不愿意告诉你怎么了?” “你这是在歧视我?你个只会泡在女人堆里的浪荡子凭什么歧视我?”南希高声怒喝道,这些话显然她已经憋了好久,否则不会这么顺利地脱口而出。 眼看两人又要起冲突,南诺沉喝一声:“够了!都住嘴!” 南希本能地闭嘴,而尤利西斯也同样安静下来,三人之间呈现一种诡异的沉默,而菲丽莎恰在这时赶到,她站在门口,看着这诡异的三角,踌躇着不知怎么进去。 面对着门口的南诺先看见了菲丽莎,他先皱了皱眉,似乎对这里闯入一个陌生人感到不解。 见南诺眼神看了过来,菲丽莎条件反射地先提起裙摆行礼,然后才有注意力仔细打量了南诺几眼。 虽然她见过南诺的游戏形象,但是平面和活生生的人是有着本质的差别的,虽然还是能看得出其关键的特征。 比起弗雷德或者尤利西斯来说,他长得并不算好看,然而却极具有个人特色——方正的脸,魁梧的身材,又一道疤从右眉梢沿着眼眶划到右颧骨处,看着颇有些骇人,浓密的发剃成寸头,根根挺立在头顶。 菲丽莎的出现打破了三个人的僵持,南希走过去挽着菲丽莎的胳膊拉她进来,给南诺介绍:“哥,这是菲丽莎。” 但南诺并没有给菲丽莎什么好脸色,他看向尤利西斯:“你带来的人?” 不等尤利西斯开口,菲丽莎先开口撇清:“今晚我作为尤利西斯学长的搭档协助学长完成任务。”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和尤利西斯扯上什么关系,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南希也解释:“这次就是菲丽莎去接应的我。” 果然南诺再看向菲丽莎的眼神里没有那么排斥,他客气地朝菲丽莎点了点头:“刚才多有冒犯,请原谅。” 菲丽莎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把眼前的乱摊子给解决了:“学长,我们该走了,弗雷德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去跟他汇报。”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说不定拿出弗雷德的名头来,能压制现在的尤利西斯呢,但怎么想可能性都不大。 果然尤利西斯摆了摆手:“你先去,我把我的事情处理完再多。” 可问题是你根本就不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而是一脸来找茬的态度啊,确定等下这里不会打起来吗? 无奈之下,菲丽莎只能站定在原定,静观事态发展。 “我并没有接受到任何关于更换任务人员的通知,”尤利西斯看向了南诺,“直到我今天到了赛马场才发现是她。” 临场发现变帅,他少不得手忙脚乱多进行一些安排,甚至动用上了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两个不是归他管辖的“编外人员”。 这个的确是他们这边的失误,南诺看着南希,严厉地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再三交代过你一定要通知尤里一声吗?” 南希冷笑一声:“通知他?他会让我参加任务吗?” “住口!”南诺喝道,沉重的气势爆发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立,“骑士团守则第一条是什么,回答我!” 南希双腿脚后跟并立,挺胸抬头高声回答道:“报告!是服从!” “去罚抄骑士团守则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虽然被处罚了,但是南希却是没有一点不愉快,她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朝尤利西斯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脸色阴沉的尤利西斯自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南希被罚不是他的目的,所以他的脸上见不到任何的喜色,他要的,是南希不参与任何危险任务的保证,而南诺却避重就轻完全避开了他的目的,并且以骑士团的规章制度处罚了南希。 他依然认可着南希骑士团团员的身份,这才是尤利西斯最不满的地方。 “现在,我们来谈谈其他的问题。” 果不其然,南诺打发了南希后,开始跟尤利西斯计较起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尤利西斯气势冲冲地来兴师问罪,结果现在执掌场子的却是南诺。 这固然有尤利西斯敬重南诺的缘故,但南诺本身若是没有能力,他也很难赢得尤利西斯的尊敬。 尤利西斯知道自己此刻必须先发制人:“南诺哥,我希望你不要给她安排这种危险的任务,她这次任务稍有点意外就随时有生命危险。”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话?你知道我们并不属于上下级,情报司和骑士团属于两个独立系统,我没有理由答应。” 南诺当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直指问题的核心,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质疑着尤利西斯的立场,但这样比直接拒绝还要坚决。 “南希是骑士团的预备成员,她是通过所有的选拔考试,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必须给她应该有的公平待遇。” “可是骑士团的任务有很多,也有不是那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不能安排这些工作给她?” “因为她够强,”南诺直视着尤利西斯,掷地有声回答,“她够强,所以她可以,也是应该出这些危险的任务,这是她的权利也是义务。” “还有,我再问一遍,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尤利西斯咬牙,这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但是眼下是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理由:“我与她的婚约还存在。” 南诺脸上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而菲丽莎绝望地闭眼。 尤利西斯说出这种话,他还要脸吗?他四处沾花惹草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他的婚约了? 汇报工作 “都在吵什么?” 菲丽莎打发阿萨勒兹去搬的救兵总算来了,萨菲严厉地斥责从门口传来:“弗雷德殿下还在等你们的报告,你们却在这里吵架?” 可算来了,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朝萨菲点了点头后,便退到一边,跟在萨菲之后的阿萨勒兹默不作声地走到菲丽莎身后站好。 “萨菲小姐,”南诺朝萨菲行了一个骑士的礼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是我的错,导致尤里行程的拖延,我很抱歉。” 其实这个事跟南诺关系不大,只是从小到大给弟弟们收拾乱摊子成习惯后,难免成自然,这也是南诺为什么在他们这个圈子中,具有极高威信的原因。 “这件事跟南诺阁下没有关系,”只是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一点点的小心思谁也瞒不过谁,萨菲直接拆穿,“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没有必要每次帮他们遮掩。” 南诺哑然,萨菲看了尤利西斯一眼:“走吧。” 尤利西斯不想走,毕竟他的目的还没达成,但是萨菲已经严厉地看了过来,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随萨菲走了。 走到某个房间门口,南希突然从另外的房间门口探出头来:“等等,我也得去。” 这个是自然的,毕竟南希才是整个任务的主角,她是做汇报的主要人员。 五个人到了王宫,被告知弗雷德正在开会,还需要请他们在弗雷德的书房等待一段时间。 萨菲作为弗雷德的未婚妻,在其中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除去另一个单人沙发,就只剩一个长条沙发。 南希和尤利西斯,一人分别占据长条沙发的一边,身上的不悦气息简直肉眼可见。 菲丽莎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在沙发的正中坐了,阿萨勒兹在她身后站定。 萨菲是看着尤利西斯和南希吵到大的,她知道,现在不是往常的小打小闹,而是双方都生气了。 “要听我说几句吗?”萨菲敲了敲沙发扶手,引起了几个人注目,“我看着你们俩都累。” 萨菲一开口,南希瞬间找到了底气,立即告状:“你帮我评评理,他算我什么人,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行动。” 尤利西斯没有说话,只用阴沉沉的目光看着南希,看的她本来高涨的气焰又一点一点灭了下去。 “所以就凭什么啊……”她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嘟囔了那么一句。 “我没什么说的,”尤利西斯收回了目光,缓缓闭眼,“但我不会让步。” 他这样的坚持让菲丽莎不解,他不是因为喜欢南希,她很肯定这点,他除了在南希的安全问题上插手过多外,其他时候和南希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若说是喜欢,这份喜欢未免也太过独特了。 这件事总要有个办法解决,一直拖着并不合适,萨菲雷厉风行问道:“这件事,你们想怎么解决,按私的走还是按公的走。” 正主还没发话,菲丽莎便饶有兴致地先开口问了:“按私的怎么走,按公的又怎么走?” 阿萨勒兹轻咳一声,提醒他家主子别得意忘形,又把自己往事件里头搅和。 问问又不会怎么样,菲丽莎撇了撇嘴,老实坐好不再多嘴。 萨菲并不介意,好脾气地笑了笑解释了菲丽莎的问题:“如果按私走,你俩现在还算有婚约在身,尤利西斯担心你天经地义,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说尤利西斯的担忧是应该的;如果按公走,便来清算一下你们这次行动犯的错,一切按规章制度来。” “按私。” “按公。” 两人同时出声,却做的不一样的选择。 选择私的是尤利西斯,选择按公解决的,是南希。 南希瞪向尤利西斯:“有意思吗?我们之间的婚约根本就没有效力,你不是最清楚这点吗?” 尤利西斯只是勾出了凉薄的笑:“效力这种东西,不是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有用吗?”在不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是废纸。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最多还有十天便到约定的废除时间。” “那就让婚约持续下去。”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萨菲打断两人的争执,“神圣的婚约在你们眼中就是儿戏?” 看着谁都不愿意退步的两人,萨菲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就不能有意见统一的时候吗?” 萨菲只是感叹一句,这么多年了,这两人要是有一天能够和睦相处,她就该感谢神明了。 弗雷德在这个时候总算开完会回来了。 “抱歉,久等了。”他在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看起来会议上发生了很多事。 但是他的疲态也只显露出了短短一瞬,很快他又振作精神起来,还是那个如永不明灭的光一般的弗雷德。 “会议上说了什么?”萨菲敏锐地捕捉到弗雷德那一瞬的疲累,偏过头来低声问道。 弗雷德没想到萨菲会注意到,他笑了笑,避重就轻:“跟蠢货们打交道总是费心费力的。” 人族已经安定太久了,以至于有些人甚至认为魔族已不是威胁,话里话外的愚蠢让他窒息。 萨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声道:“殿下注意保重身体。” “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的私房话说完后,尤利西斯戏谑地挑眉:“怎么,二位总算还记得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弗雷德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尤利西斯的调侃,最近虽然在政事上受到不少阻力,但是他和萨菲之间的感情却在稳步升温,这让他最近颇为春风得意。 萨菲脸皮薄,她努力绷紧了神色:“好了,说正经事。”说罢看了南希一眼。 南希领会到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那么,便由我先做报告。” 怎么会是南希?他明明记得尤利西斯是要瞒着她的,但是弗雷德看到尤利西斯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后,了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就是没瞒住给南希知道了,然后南希就单枪匹马地杀了过去。 对比下两人的婚约对象,弗雷德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萨菲一点了。 名单的真与假 “其实这次我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我发现了这个。” 南希从衣服的暗袋中抽出一样如同纸卷的东西放到了桌上,“也是因为它,我触动了机关,导致被追杀,我想这应该是对对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果然是因为如此,尤利西斯垂敛眼眸,虽然他并不愿意南希去冒险,但南希的能力他也一直很清楚,如今还在骑士团属于见习的身份是因为她还没毕业,但要论实力,就算是南诺,也不过是比她多了几分历练而已。 所以南希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会引来那么多人追杀她本来就很不对劲,不应该的才是。 但是要有这么一个理由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南希拿了对方绝对不想暴露的东西,结果被对方发现了。 尤利西斯眼眸一眯,立即猜出:“你是故意的。” “当然,”南希坦陈,“我留意那个房间好久了,既然要走当然得去那里看看。” 别说尤利西斯了,萨菲都忍不住皱眉:“你也太莽撞了,实在是冲动,行动谨慎一点不好吗。” 但是南希信誓旦旦,对自己及其有信心:“不会的,我早就提前踩好点,算好时间,如果不是最后出了一点意外,我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南希的确是凭感觉的行动派,但并不意味着她没脑子,否则南诺也不可能放心让她单独出任务。 “如果你真的有把握,最后的那点意外也不会出现。”萨菲没好气道,但是好歹人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没有出现很严重的伤,所以倒也不必再继续苛责她。 弗雷德打着圆场:“好啦,让我们看一下南希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是什么重要东西吧。” 伸手接触后发现这并不是纸张的质感,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皮。 “羊皮纸?”弗雷德喃喃道,“居然是羊皮纸。” 这个世界纸张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发明出来了,在还没有纸的年代,便是用羊皮来进行书写,但现在已经是见不到这种方式了。 羊皮卷跟纸张比起来,优点显而易见——不易毁坏,虽然在纸张上附加魔法比羊皮纸更加坚固,但是对于不会魔法的平民来说,只能使用羊皮纸来记录重要的东西。 弗雷德展开了纸卷略扫一眼便皱起了眉头,然后把羊皮纸递给了萨菲。 他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凝重。 “交易名单?”萨菲一字一顿地念出声,一目十行看完后,脸上出现了和弗雷德一样的凝重。 接下来依次是尤利西斯和南希,还有菲丽莎,但是菲丽莎看了一下那个名单,全是她不认识的名字……哦,除了彼尔德。 所谓交易名单,应该就是赛马场做假赛的讨好之人名单,粗略数了一下,人还挺多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菲丽莎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名单是假的。”尤利西斯呼出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南希不信,她辛辛苦苦费劲力气找到的重要之物,竟然是假的? “不可能,我亲耳听到有人跟赛马场的工作人员交代这是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可以遗失,”她争辩道,她什么难听的话都可以接受,但是她绝对不能接受对她办事能力的质疑,“你要说是假的,就拿出证据来啊,彼尔德的名字可在上面,你要说这是假的吗?” 比起南希的情绪激动,尤利西斯则是情绪毫无起伏:“我不想跟你争这些。” 吵架的时候最烦遇到这种人,让人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一副“我是正确的,懒得跟你多说”的模样,让人更是来气。 南希这样的性子最受不得激,正要拍桌子跟尤利西斯吵架,却听萨菲警告性的轻咳一声,才意识到这里是王宫,不是可以随意高声争吵的地方。 所以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口气憋了回去,愤愤地坐下。 坐在两人中间的菲丽莎压力好大。 “殿下怎么看?”萨菲岔开了话题,把主导权交给了弗雷德,“如果这份名单是真的,那么的确有些……骇人。” “为什么?”菲丽莎本能地问道。 萨菲回答:“因为这份名单上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伯爵家族的子弟。” 菲丽莎依然似懂非懂,可是她也隐隐察觉到,这不好,每个家族都出了一个赌鬼,怎么会是好事呢,但是她又不知道这种事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可是没人在乎她的疑问,或者说她的疑惑在其他人眼里根本不是问题,别人从小就接触着这些东西,就是南希,也十分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现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份名单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南希很坚持的认为是真的,“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当然尤利西斯极力反对:“我不相信废弃大道有本事渗透这么多伯爵,我也不相信这么多人会为了一点点利益冒这么大风险。” 水至清则无鱼,他们不会计较贵族们去赛马场玩乐的事情,或者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一个娱乐的渠道,但是与赛马场勾结那又是两码事了,现在赛马场已经基本确认和废弃大道有关系,等同于间接的和废弃大道有勾结。 “不论真假,现在都不是动手的时机,”弗雷德开口了,他把羊皮纸交给了尤利西斯,“先收好,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份名单的存在。” 南希一直是个急脾气,闻言便问道:“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弗雷德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如果你是藏在石头后面的鱼,你是等水清凌凌的时候行动还是等水浑浊的时候再出来。” 都说浑水摸鱼浑水摸鱼,那是因为水混了鱼才会出来,所以他们现在第一步是要把水给搅浑,否则鱼一直躲着怎么抓出来。 至于怎么把水搅浑,这向来是尤利西斯的专长:“我知道了,我会放出消息,这名单上的一部分人举报了另一部分人,就看他们会不会带来什么惊喜了。” 南希: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弥天大局 今天一整天过的刀光剑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再过一会太阳就该出来了。 菲丽莎又累又饿又困,浑身上下还痛,她下马车是被阿萨勒兹抱着,双腿依然还在疼,鲜明地提醒着她还有伤存在。 都回到家了,她也不讲究什么了,她攀着阿萨勒兹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去给我找个医师过来,一定要女性。” 阿萨勒兹微微一愣便反应过来:“怎么不早说?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好问题,她实在是对着外人说不出口自己伤了哪里,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责怪她也没有任何用处,阿萨勒兹径直地把她抱回房间,扬声让亚瑟去找医生。 医师来给菲丽莎做过检查,施展魔法让伤口结痂后,嘱咐她这几天尽量不要摩擦到伤口,也不要碰到水。 这意味着菲丽莎接下来的几天都只能待在床上。 “您接下来几天需要好好休息,任何事情都别再参与了。”阿萨勒兹略带警告地对菲丽莎道,“否则考试恐怕真的过不了。” 菲丽莎犹豫地问道:“若是今天的事有后续了怎么办呢?”萨菲肯定是要把她带上的,不论她听不听得懂,萨菲一直坚持她既然参与了便应该从头参与到尾,到时候她是应该去还是不去。 “不可能,”阿萨勒兹极为肯定地道,有些事,菲丽莎没听懂,但是一直如同影子一般跟随在菲丽莎身边一起开完会的他却明白,“弗雷德现在只是在布网而已,至少要等上一个星期鱼才会有动静,等到所有目的达到,至少得一个月以后。”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菲丽莎认命自己就是个战五渣的事实。 阿萨勒兹对于政事的敏锐程度并不下于弗雷德和萨菲这种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不知道他是天赋异禀,对这类话题一触即通,还是另有秘密。 菲丽莎倾向后者,不过也无所谓,谁还没有一点想隐藏的事呢,就连她不也有说不出口的秘密吗? “你没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吗?”菲丽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她知道阿萨勒兹一定是有注意到她念的古怪的咒语,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问,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来的有点突兀又奇怪,阿萨勒兹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了菲丽莎一眼,不意外地在她微笑的脸上看到防备与疏离。 大小姐这是在试探他。 阿萨勒兹语气淡淡道:“如果大小姐想要我问,我便问,不想我问我就不问。” 多贴心。菲丽莎松了一口气:“那就说好了,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就这样互相留有一定余地,菲丽莎感觉挺好的。 只是终究停留在了心房的最后一步上,无法进入。 他们在今夜忙活了一整晚,另一头亦有人难以入眠。 依然是废弃大道,依然是那个房间。 身穿白色浴袍的女人慵懒地缩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手中的酒杯里猩红的酒液也随之转动,弥漫出好看的色泽。 如果阿萨勒兹在这里,他就会认出来,这是克蕾丝。 身侧微微塌陷,有一个人靠了过来,把克蕾丝拢在怀里,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克蕾丝纤长的食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打转,似挑逗似勾引:“你交给赛马场的那份名单,是假的,对吗?” “别闹,”他的声音微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警告地瞥她一眼,“你再动一下试试。” 克蕾丝撇撇嘴,本来柔若无骨地偎在他怀中,瞬间坐直了,一脸的高贵冷艳:“行,我离你远点好了吧。” 两人闹了一会后,才终于说了正事:“名单算是半真半假,但确实是我故意放那给人偷的。” 克蕾丝了然地点头:“果然,我就猜到是这样,以你的本事,也不至于连一层封印都不给这么重要的东西下。” “赛马场这些年赚的也够了,该脱手了,何况赛马场的收入压根都没进过我手里。”他嗤笑一声,口气凉薄,“懂得适时收手才能获得长久。” 听起来的确是一本正经的生存感言,可是克蕾丝却莞尔:“你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把赛马场当做弃子抛弃掉吧。” 废弃大道大大小小的势力并立,如今虽然是“公会”一家独大,但是也有多方牵制,更别提这种利益纷争,赛马场的收益从一开始便被他交了出去,他只负责做个指导者,指导赛马场的直接负责人该去找谁进行交易。 他的放手不管,导致赛马场背后的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贪心不足蛇吞象,照这么发展下去,招来贵族的关注是迟早的事情,当手下人报告他尤利西斯出现在赛马场后,他便知道赛马场是时候壁虎断尾了。 当然,赛马场背后的人,他也会打包给尤利西斯双手奉送上,然后再顺便把他们的势力一并接收。 他有足够的耐心,用上好几年来布这一场局,就在赛马场的直接收益人在为着巨额收入沾沾自喜时,却不知早已走入了一场死局。 而至于那份名单,不过是他为克蕾丝做的一件小事。 人族的贵族阶级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公侯伯子男,以伯爵为界,公侯为上等贵族,多是老牌贵族,或者家族中出现了优秀人才,被提拔上来的新兴血液,总之会在内阁之中掌握住一定的话语权,利益关系也比较一致;伯爵之中又分为从上层贵族跌落下去的,比如彼尔德,还有些是被上等贵族欣赏倚重,并有心提拔的,比如萨菲家族分封下有很多伯爵是宰相的“智囊团”。 没落的伯爵嫉妒受重视的同僚,而受重任的伯爵则认为没落的伯爵是废物,应该被革爵。 总而言之双方互看不顺眼。 南希以为自己辛苦拿到的是一份有效的证物,但实际上他们从拿到这份名单开始便进入了“公会”的局。 不论是他们打算把名单上的人全部调查一遍,还是只查一部分,都会让伯爵之间的对立更加严重,而到侯爵按压不住伯爵们的意见时,这人族,就该乱起来了。 升班考试即将开始 政治局面上的明潮暗涌暂时还没有影响到勇者学院里的学生,依然在正常的上课、学习、社交,似乎是与往日无异的岁月静好。 只是别说萨菲,就连尤利西斯也多日不见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他们的消失方服务就是平静水面下埋藏的鱼类,虽然现在没有动静,但是一旦引爆就是大爆炸。 时间眨眼就到了升班考试的时候,菲丽莎主仆就成了唯二从初级班跨考到高级班的学生,引来了一波注目。 若说阿萨勒兹做出这个决定倒也罢了,毕竟他在高级班的表现有目共睹,他在退班的时候老师也多次挽留他,希望他留下,但终究阿萨勒兹还是礼貌却不失强硬的坚定离去。 报名老师欲言又止:“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不先报个中级班,要直接报高级班考试吗?”如果不是一丝理智尚存,老师可能还会问:你脑子没问题吗。 菲丽莎点了点头:“是的,我决定好了,请帮我报名。” 良言不劝找死鬼,报名老师一边在内心嘀咕,一边把菲丽莎的名字报了上去。 有人自不量力异想天开打算从初级班跨考到高级班的消息在学院内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学院。 文森特还专门找了菲丽莎谈话,苦口婆心劝她再慎重。 “菲丽莎小姐最近的进步我的确都看在眼里,但是我觉得还是更加慎重一点比较好,”文森特谆谆善诱,“菲丽莎小姐可能年纪还轻,不知道高级班的学生都是高等贵族,他们从出生就受到良好的教导,差距并不是仅仅依靠努力就能追平的,也并不是没有低等贵族从高级班毕业,但是他们都是从初级班、中级班,一步一步升上去的。” 话说的倒是挺委婉的,但实际上就是在指责她年少轻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区区一个男爵女儿竟然妄想一步登天,实在可笑至极。 但菲丽莎心意已决,阿萨勒兹是个极为优秀的老师,在菲丽莎缺乏基础的前提下,用临时突击的方式,猛抓重点,确保菲丽莎可以通过考试。 像极了当年高考前三个月找家教临时抱佛脚的场景。 “多谢老师关心,”菲丽莎礼貌地拒绝了,“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可以接受。” 文森特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便不再劝:“那么我在这里先祝你成功。”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告辞,教师办公室的门一关上,菲丽莎便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显然面对文森特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大小姐?”阿萨勒兹轻声问道,“您还好吗?” 从他的角度来看,很难理解菲丽莎为什么会对文森特如临大敌,毕竟文森特在他看来,并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菲丽莎没办法给他解释,原作之中的文森特搞了一番大事业出来,在剧情开始之前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展了。但是在她眼前出现的文森特,却全然无害,在学院中有着良好的风评,儒雅、温和、博学,不论在老师还是学生中都有极高的人气。 但是菲丽莎并不相信他是个无害的人。 她言语暗示过萨菲去调查过他,但是什么也查不到,完美的仿佛无可挑剔。 “还好,”菲丽莎摇了摇头,她微微地靠向阿萨勒兹,“我不喜欢文森特老师。” 阿萨勒兹当然也知道她对文森特抱有怀疑的事,毕竟两人朝夕相处,菲丽莎的情绪瞒不过他,虽然他也不解菲丽莎为什么会对文森特抱有那么大的疑心,但是作为执事,他不需要明白,他只需要和菲丽莎同仇敌忾。 “没事了,以后我们也不用跟他打交道了。”阿萨勒兹低声安抚着她。 菲丽莎听进去了,但是却在内心摇了摇头,文森特以后肯定还会跟他们有交集,因为他绝对不会安分的在学院里当一个老师。 在文森特露出任何马脚之前,她只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尽量避免暴露自己对于文森特的怀疑,不然文森特说不准会对她做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离考试还有两天,阿萨勒兹虽然还是在盯着菲丽莎练习与学习,但是比之前都要松懈不少,也是给菲丽莎一个放松喘息的时间。 俗称:暴风雨前的平静。 萨菲给送了信过来,她说这次升班考试她不能来给菲丽莎加油了,预祝菲丽莎考试成功。 似乎是萨菲搞的福利院那边有什么问题,她和弗雷德这几天要留在那里解决。 萨菲和菲丽莎的通信很频繁,关于福利院那边的情况也了解不少,而且她也在信里提了不少建议给萨菲,萨菲也有回应,很认真的跟她讨论过她的建议可行性,目前福利院已经走上了正轨,收留了很多当初流落在废弃大道上的孩子,教给了他们很多实用的技能。 织布、绣花、厨艺、锻造…… 唯独没有教给他们魔法,想来也是受到了很多的阻挠,不愿意让魔法交到平民手中。 菲丽莎看向阿萨勒兹:“考完试后,我们去看看萨菲在做什么吧。” 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菲丽莎和萨菲有过多的接触,阿萨勒兹本能地皱了皱眉:“萨菲小姐这么跟您要求的?” “当然不是,”菲丽莎奇怪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去看看萨菲而已。” 她说的自然,不像在撒谎,阿萨勒兹点了点头,提醒道:“如果萨菲小姐或者弗雷德要求您做什么有关福利院的事,您一定不要答应。” 这句嘱咐没头没脑的,菲丽莎不解:“为什么?” 阿萨勒兹平静的解释:“因为您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筏子。” “我的身份,我的什么……”菲丽莎的话说到一半哑然。 她并不是传统的贵族,她的姓氏是“无名”,这就足够让平民有一个可以借鉴的目标。 既然有了一个先例,自然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定会有人会为了成为第二个而努力,阿萨勒兹并不愿意菲丽莎被这样利用,因为若是有人做不到,就会质疑菲丽莎的身份,还有她父亲的爵位来源。 这无疑是会把菲丽莎置入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菲丽莎沉默了一会,最后鸵鸟的天性让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南希的抱抱 到了升班考试的那一天,菲丽莎一切如常的出门了,仿佛只是去上个课,看起来信心十足。 实际上内心方的一批。 她还敲了敲马车的门,惶惶地问赶车的阿萨勒兹:“我这次要是没过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关系,”阿萨勒兹语调轻松,“那我们就下次再考。” 本来如果可以,他也更希望菲丽莎只是从初级班上满一年,平滑过渡到中级班,高级班上不上都可以,反正最后她是要回领地继承爵位的,只要能顺利毕业就行。 当然她现在有了目标也很好,阿萨勒兹愿意陪她去考一考。 谁知道他自以为体贴贴心的应答被菲丽莎嫌弃了,她愤愤地敲了一下门板:“我才不要再考,这次考不过多难看。” 现在全校都在笑话她,要是考不过就太丢人现眼了别说毕业了她直接退学吧。 行,安慰人根本没安慰到点子上,阿萨勒兹闭嘴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没关系,要是有人敢嚼舌根,我可以让他们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暗魔法中的诅咒魔法里有不少很实用的,或许他可以拿来用一用。 但是菲丽莎想到的,是风系的禁忌魔法,禁语咒。 以阿萨勒兹的能力,施展禁语咒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是禁忌魔法,在不符合条件下施展被发现了是要被惩罚的,菲丽莎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她本来在愁自己过不了考试怎么办,现在她开始愁要是没过阿萨勒兹真的动用了禁忌魔法为她出气怎么办,她莫名觉得,他是做的出来这种事的。 到了学校,阿萨勒兹停下马车,把菲丽莎扶下车,正想把马车给锁上,却瞥见一个身影迅捷地朝他们这边扑过来。 他的脸色骤变,瞬间几道风魔法出手劈向了那道人影,却被她灵活避开,直接扑向了菲丽莎。 菲丽莎眼前一花,来不及反应就一把被人抱住。 她愣住了,阿萨勒兹也停手了,因为他看清了来人。 竟然是南希。 “南希小姐,”他的语气很不好,“请您放开我家大小姐。” 南希朝他挑衅一笑,伸手用力揉了两把菲丽莎的头顶,让她整理好的头发乱成一团,成功地看到阿萨勒兹脸色更沉。 菲丽莎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哭笑不得,她拍了拍南希的胳膊:“你先松开我。” 南希就放开了菲丽莎,退开了几步笑嘻嘻地看她。 “你怎么过来了?”看见南希,菲丽莎当然也很高兴,只是有点奇怪,“你不是还在骑士团训练嘛?” 她也好几天没看到南希了,骑士团的训练是封闭式的,南希在那天开完会后就被南诺拎走了。 南希笑着,做了个鬼脸道:“我偷跑出来的。” 菲丽莎这才留意到南希身上穿着的还是宽松的训练服。 她叹气,只能说真不愧是南希,阳奉阴违的事情干的驾轻就熟。 “那你快回去吧,不然又要被罚了。”菲丽莎真心实意地道。 “好,”南希点点头,再次伸手抱了抱菲丽莎,“你加油啊,我相信你能做到。” 原来南希顶着被骂跑出来,只是为了来给她加个油。 菲丽莎回抱住南希,或许在之前她的内心还有着担忧和不确定,但她现在心已经完全定了下来。 “好,我当然能做得到。” 两个少女之间的抱抱很快结束,菲丽莎目送着南希一路小跑消失,再次转过身时,状态已经不一样了。 菲丽莎之前,多少还是受到了学院众人的议论的影响,至少心理状态上是有一些浮躁和胡思乱想,但实际上这种考试,心态不稳很容易发挥失常。 哪怕上辈子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考试,但她每一天都能听到各种闲言碎语的情况下,即使有在自我调节,还是不免有些波动。 萨菲也有递信过来给她加油,只是冷冰冰的文字和这样热情洋溢的拥抱终究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哪怕是在一片不看好的情况下,她依然是被人期待着的,这让她瞬间有了不少底气。 很多时候在逆流而上的境地之中,大部分人只是需要一个小小的落脚点,在这个落脚点借力后就可以冲的很远。 道理阿萨勒兹都懂,但是…… “大小姐,”他唤住了菲丽莎,“是我还不够让您有安全感吗?” 如果说支撑,他才是那个一直陪在菲丽莎身边,她鼓励的那个人,为什么她还要寻求别人的安慰。 不知为何,菲丽莎从阿萨勒兹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丝丝的委屈。 “不一样的,”菲丽莎摇了摇头,“你不一样。” 阿萨勒兹对于她来说,是被划分在自己人的范畴里的,他的支持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是其他人不看好她,她虽然会在心态上受影响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权力去约束别人的言行,可如果是阿萨勒兹不支持她,她受到的打击就不是一点半点了,或许还会自我怀疑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 总而言之,阿萨勒兹是不一样的,他与菲丽莎是一体的。 阿萨勒兹听懂了,所以他不再继续问,只是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走路脚底下仿佛都在生风 两人走到了考场,第一场考试是先考笔试,测试掌握的基础理论知识,第二场则是实战。 理论知识菲丽莎并不怕,考试背书什么的,谁还没经历过呢,她和阿萨勒兹忧愁的是实战这一块。 他们会直面魔物的攻击。 当然,这些魔物都是会加上限制的,而且还会有老师在一旁严密的监考,毕竟学生都是贵族,谁出了事都不好看,但是魔物这种东西,大部分人从出生到死亡都不可能见过。 动物在受到魔法分子的影响下会进化成魔物,若是弱小的动物还好,那些猛兽一旦进化成魔物都会成为很棘手的存在,比魔族还要让人头疼。 容易出现魔物的地方都有军队镇守,学院里也有老师在研究魔物,但那些魔物都是被严加看管的。 除了……菲丽莎遭到袭击的那一次。 考试 笔试完后是当场改卷,然后笔试成绩通过的人才可以进行实战的关卡,在此期间考生不得随意走动,必须聚集在一个大厅内,如同一个小型的自助餐宴会,桌子上摆放了食物与饮料,不少相熟的考生坐在一起说着话。 菲丽莎对自己的答题还算有信心,而且放眼全场也没有她认识的人,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示意阿萨勒兹在她身边坐下。 这不符合规矩,当然阿萨勒兹也不是守规矩的人,便毫不客气的在菲丽莎身边坐下了。 “需要我去给大小姐拿一点吃的吗?”他低声地问着菲丽莎,快到中午,也是时候准备午饭了。 菲丽莎把脑袋靠在了阿萨勒兹的肩头,摇了摇头:“不急,等一下吧。” 桌子旁也聚集了不少人在拿食物,菲丽莎不想这个时候去招人眼球。 她已经感受到很多落在她这个角落里的视线了,或者是在冷嘲暗讽,又或者是在指指点点。 特立独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菲丽莎无比明白这一点,只是那些议论或者嘲讽,她实在是不想去理会。 并不是在逃避,而是在避免无谓的麻烦。 阿萨勒兹很纵容她,也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便好好当个人形桩子,给她依靠。 但不是说你避开了,麻烦就不会找上你。 毕竟就算没有菲丽莎跨级考试的事情,她也足够招人嫉恨了。 一个毫无根基,在王城毫无依靠的孤女,却靠上了贵族阶级中最上层的圈子,就算她如今被王成整个贵族阶级孤立,没有人邀请她参加过任何的舞会茶会聚会,可她依然稳如泰山。 因为她只需要握紧萨菲和南希两个闺蜜资源就够了。 谁也不知道萨菲和南希,两个被贵族少女普遍评价为怪胎的人是怎么被菲丽莎讨好了欢心的,但毫无疑问,只要背靠这两颗大树,谁也动不了菲丽莎。 这怎么不让人眼红嫉妒。 有贵族小姐手中拿着一个高脚杯,酒杯中装着果汁,她与另一位小姐一边说笑着一边往这边走过来,似乎是要经过菲丽莎前面的过道,到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 这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当这位小姐走到菲丽莎面前时,却一个踉跄,似乎崴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倾斜,里面的果汁就朝菲丽莎迎面泼了过来。 这位小姐还发出了一声一听就是刻意的惊呼。 这样的小把戏无聊又幼稚,但是的确很烦人,这一杯果汁泼下来给她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只会让她成为他们茶余饭后可以拿来嘲笑的又一件事。 就算如此,菲丽莎也不想被这杯果汁泼到,光是换衣服就无比的麻烦了,她才不要穿着一声湿淋淋又黏糊糊的衣服在这里像一个猴子一样被人观看。 对方不蠢,只是笃定了在这么短时间内她来不及念咒语施展魔法,可是她怎么会就这样等着被人羞辱。 她的初级咒语只需要两个字。 魔杖在半空中轻点,她开口道:“逆风。” 一股小型的飓风卷着果汁反扑向那位小姐,瞬间泼向了她的校服,洁白的校服上沾染了蓝色的脏污。 这次她发出的,可是真心实意的惊呼声了。 菲丽莎无意做的太绝,否则的话她还是挺想把这杯果汁扑她脸上的。 原本是想看别人笑话的,结果自己反倒成了笑话。 这位小姐羞愤欲绝,又气又恨地瞪视着菲丽莎:“你好大的胆子!” 菲丽莎闭着眼睛,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阿萨勒兹竖起食指在嘴唇边,含笑开口:“还请这位小姐安静一点,吵醒了我家大小姐,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 他虽然笑着,看上去似乎人畜无害,但却莫名让人感到心悸,这位小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和阿萨勒兹的眼神对视。 她是子爵家的女儿,但是她父亲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所以这意味着等下任子爵继位后,她的父亲就要离开家族了,失去父母的庇佑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其他认识的贵族小姐,希望被接纳,当然如果能有一桩好的婚姻就更好了。 这种得罪人的活,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自然是不愿意去做的,所以她总是会很有眼色的把事情接过来,以往都是无往不利,结果这次狠狠地踢上了铁板。 阿萨勒兹也没有兴趣和她多做计较,不过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罢了,既然已经给过教训,他便收回了注意。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再来找事情……他说过,想要人闭嘴的办法有很多,想要人无声无息地死掉的办法,也很多。 也许是顾及阿萨勒兹曾经是高级班的学生,没有人再敢做什么小动作,但肯定一个两个都存了心思等着看菲丽莎不通过考试。 菲丽莎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来,她眯着眼睛假寐了一会,便睁开眼睛,让阿萨勒兹为她取了一点吃的过来。 她吃的慢条斯理,动作斯文又优雅,从礼仪上一点都看不出她只是个最低等贵族男爵的女儿。 但是阿萨勒兹却留意到,她其实吃的不多,比平日的食量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再吃一点。”阿萨勒兹哄道。 菲丽莎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被这么多人盯着,谁吃的下。” 她刚刚还听到有人鸡蛋里挑骨头说她喝汤的时候,拿起调羹的手的小拇指翘起来的弧度不端正。 她都听到的东西,阿萨勒兹自然也听到了,若换做是魔族,要是有人敢这么指指点点,实力强大的早暴打过去,实力低的……魔族不会对弱者指指点点,只会正面欺凌。 可惜了,这里是人族。 “下午的考试是实战,若是空腹很吃亏的,”阿萨勒兹说道,拿了叉子,不由分说地卷了一点通心粉喂到了菲丽莎嘴边,“再吃一点,至少吃点主食。” 菲丽莎为难地抿了抿唇,但是看阿萨勒兹一脸的不由分说,还是张嘴吃了。 阿萨勒兹故技重施,又叉了一块切成块的牛排过来。 菲丽莎没办法,只能又吃了。 到了第三口的时候,她猛然发现不对,阿萨勒兹这样的投喂,好像更……不符合规矩? 实战考试开始 阿萨勒兹和菲丽莎旁若无人的一个人喂,一个人张嘴吃,本来别人还只是偶尔偷偷地看他们两眼,这下可是光明正大地看了。 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怕是平民,除了脑子有问题的,谁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喂食,偏偏这两人动作流畅自然,好像是做惯了一样。 当然,菲丽莎这也是第一次被阿萨勒兹喂,毕竟她就算在家再怎么不讲规矩,也不至于让人喂饭。 当即就有人指桑骂槐了:“不知廉耻,我家的狗都比这有规矩。” 菲丽莎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她高高兴兴地张嘴,喝了阿萨勒兹喂过来的汤。 她之前还是太天真了,既然都已经招人眼球了,那她再怎么收敛都躲不开别人带有恶意的打量,那还不如放肆一点。 最后是她真的吃饱了阿萨勒兹才收手。 不过到了后来也没有人再继续针对她了,毕竟他们是来考试的,当然要养精蓄锐,于是一个个都找了地方闭眼休息。 到了下午,大厅开放了,所有人得以外出。 有老师等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册名单。 “请念到名字的学生跟着老师离开,去参加实战考核。” 老师展开名单,每叫到一个人,便有一个学生站出来,十个名字之后,老师不再继续念,而这十个学生则是跟着另一个老师离开了。 “稍等十分钟。”老师宣布。 十分钟后,带着学生的老师回来了,念名字的老师继续往下念。 又是十个学生,又是十分钟。 这一届考试的学生也就一百来个,除去笔试不合格的,剩下的也不到一百个。 阿萨勒兹和菲丽莎,由于是初级班的学生,所以被排在了最后。 当点完这两人的时候,老师就把名单收了起来,转身要走。 “老师,”被留下的学生嚷嚷起来,“没有了吗?” “没有了。”老师好脾气的回答,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剩下的学生摆了摆手,“下次继续加油吧。” 人类不会是理智的,当你瞧不起的人走在你的前面的时候,总会有人不甘心。 马上就有人提出要查菲丽莎笔试的卷子,质疑她的成绩真实性。 可是没有人搭理他,念名单的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丢下两个字:“蠢货。”便扬长而去。 的确是个蠢货,菲丽莎在内心点头,学院包庇一个男爵的女儿能得到什么好处,菲丽莎又有什么资本要求学院为她作弊,更何况连王族都得老老实实进行考试,菲丽莎又哪来的意外。 老师把他们带到了一片森林前。 “实战考试要求:分别从十个入口进入森林,并在十分钟内穿过森林,并带回一样信物,如果十分钟内没有通过森林,会有老师把你们带出来。” 然后老师给他们看了信物,是一块巴掌大的牌子,画了学院的标志,除此之外简陋得很应该是为了考试临时制作出来的消耗品。 阿萨勒兹并不担心自己,他看了菲丽莎一眼:“我不在您的身边,您有把握吗?” 以往倒是有允许结伴的,考验团体合作,但是这次既然从十个入口分别进入,那么肯定是要把人分开,如果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说不定会被判定作弊。 每年的考试内容都不一样,所以也无从参考,但是尤利西斯给他们找来了前几届考试的考试内容,阿萨勒兹给她模拟过,她都过了,所以这一次应该也没有问题。 “我也不是什么都要依靠你的。”菲丽莎笑了笑,单人考试的情况他们也有预见,所以不是很意外,可是在考试前阿萨勒兹还是说过如果是团体考试就好了。 但是实际情况让他失望了。 十个人分别走向了入口,很快就沿着学院设定好的路线消失在森林里。 路程过了三分之一,依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情况,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同样的也没有找到代表考核通过的木牌。 或许会有人以为牌子挂在了树枝上,但菲丽莎觉得学院不会搞这么无聊的题目来进行考试,所以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往森林深处走。 路程快要过半,菲丽莎的脚步停下来了,她看着一只老虎趴在一根树枝上,尾巴从枝条上垂落,正一甩一甩的。 一只正在惬意地晒太阳的……虎型魔兽,而且从周身浮动的气息来看,应该是一只会使用风魔法的魔兽。 这是学院人工培养出来的魔兽,风速虎。 魔兽说到底也是猛兽吸收了魔法分子的进化体,就如同魔法师是学习了魔法的人类一样,但是猛兽一旦进化成了魔兽,危险程度瞬间翻了好几倍。 看来这才是他们这次考试的重点。 菲丽莎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打量了一下环境,重点是寻找那块木牌。 就算是实战考试,说到底也是应试教育,既然是应试教育的考试,那么一定会有侧重点,看到风速虎菲丽莎就猜到这次考试应该是要考学生单枪匹马面对魔兽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信物应该也是在附近的。 不过时间有限,留给她观察的时间不是很多,扫了一圈没发现信物后,菲丽莎就把视线落在了趴在树上的风速虎身上。 如果信物是被风速虎压在身体底下,倒是不太好拿到,得引开它才行。 菲丽莎用大地魔法凝聚了一块土块,用风魔法操控它扔掉。 果然动静让风速虎警觉起来,它用前腿支起上半身,警惕地向四周打量,耳朵也立起来,听着周围的声音。 如果说这仅仅只是猛兽的本能,那么使用魔法探查周围,就是魔兽的天赋本能了。 当然菲丽莎也预计到了这种情况,阿萨勒兹教过她,碰到魔兽不要把它们当做普通的动物看待,当做和自己实力、智力相当的魔法师来进行防范总没错。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隔绝魔法,风速虎的魔法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菲丽莎却愣了。 因为风速虎转向她这个方向的时候,她看见信物就挂在风速虎的脖子上。 从一只魔兽身上取下这块信物,这考试难度有点操蛋啊,菲丽莎难得抛弃了自身的修养,在内心里骂了句娘,久违的国骂犹如弹幕,从脑海里唰唰而过。 考试合格 魔法师对上魔兽,是万万不能让魔兽近身的,毕竟就算是能使用魔法,魔兽的本质还是猛兽,更善于使用身体作战,这风速虎一巴掌抽过来,她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可是偏偏信物在风速虎身上,不靠近就取不到,更重要的是还有时间的限制,她必须尽快行动。 菲丽莎出手了,先用了小火球把风速虎从树上逼下来,只有它站在地面上两人才是旗鼓相当,她才能够不被动。 在初级魔法上,菲丽莎施展很熟练,因为她向来喜欢用这些小魔法为自己谋方便,哪怕她完整的念完咒语,也不过是四五秒。 魔法精灵呼应着她,按照她的心意,以不同的形态前仆后继地向风速虎冲了过去。 风速虎不负“风速”之名,有风元素的加成,它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菲丽莎这点不痛不痒的攻击手段,龇牙朝菲丽莎“狺狺”地低吼着,仿佛在警告菲丽莎尽快远离。 学院里养的魔兽肯定是经过训练的,不会随意攻击人,但猛兽的本能肯定也不会容许她靠近。 菲丽莎再次攻击了几次,成功激怒了风速虎,它朝菲丽莎释放了几道风刃威吓她,但是都被菲丽莎化解,甚至借力打力还击了几记。 她的时间有限,与其慢慢与风速虎周旋,不如冒一点险,哪怕受一点伤,引诱风速虎靠近,然后趁机把信物摘下来。 虽然肯定要被阿萨勒兹念叨的,但是她觉得值得。 所以她故意流露出了一点破绽……也不能说是故意,像她这样不经事的,满身都是破绽,所以她只要稍微暂停一下攻势,猛兽的直觉就捕捉到了,直接化作风朝她扑了过来。 风速虎在施展魔法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和风融为一体,没有实体,也无法被攻击,这也是考试难点所在。 要么在风速虎化作风前抓住它,要么被它抓住后等它化作实体。 菲丽莎选择了后者,生死时速间,她给自己加了好几个防御性的魔法,就空门大开地等着风速虎扑过来。 风速虎的风破掉了菲丽莎身上重重叠叠的防御,却停留在了最后一层防御魔法上。 可是魔法被抵消了,风速虎本身自己的肉体力量却无法避免,菲丽莎被一爪子拍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但这样的代价是有价值的。 她给自己施加的最后一层魔法是土属性的,会让人如同陷入沼泽地里,抽不出手。 风速虎的攻击停滞了,菲丽莎趁着这机会,伸手把风速虎脖子上挂着的信物扯了下来,然后解除了魔法,反手又是一个火系的魔法。 哪怕是猛兽对火也有本能的畏惧,所以风速虎避开来了,菲丽莎拔腿就跑,往森林外跑去。 风速虎见她跑了也没追,似乎只是当个微不足道的东西,甩了甩尾巴又慢悠悠地趴回树枝上晒太阳去了。 可见这风速虎是被学院管教过的,一旦跑出一定的范围,它就不再继续攻击了,可以用来进行考试,但是不要指望野生的风速虎也是这么的乖巧。 虽然她明面上没有受伤,但是风速虎那一巴掌肯定伤到了她的内脏,她现在跑起来都感觉浑身在疼,腥甜的血腥味在喉咙里徘徊,吐又吐不出来,吞又吞不下去,不上不下的太恶心了。 但是她不敢停,时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而且终点肯定有学院安排的医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先跑到终点,要是在这里停下导致功亏一篑,她绝对会被气死。 森林的尽头近在眼前,菲丽莎内心一喜,脚步加快了几分。 然后她看见阿萨勒兹在往这边走,而在看见她后,他更是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她想跑过去,然后扑到阿萨勒兹怀里,让他抱着自己走到终点。 可是阿萨勒兹却在咫尺几步停住了脚步,还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靠过来。 菲丽莎迷茫地看向阿萨勒兹,却见他指了指终点:“这是单人考试,我不能帮助您。”虽然他很想,以他的眼力怎么可能没看出来菲丽莎是受了伤呢。 菲丽莎懂了他的意思,但是阿萨勒兹在她身边就让她觉得安心:“那你陪着我到终点。”反正只要不出手帮她,应该就没关系。 到了终点后,菲丽莎把信物交给了老师,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发现只剩最后一点沙子了,她再晚点就要考试不合格了。 难怪阿萨勒兹会进森林找她,肯定也是在担心她。 可是现在她出来,考试成功了…… 一个念头没转完,菲丽莎“哇”地就把喉头里那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大小姐!”阿萨勒兹吓得魂飞魄散,立即伸手接住了软软倒下的菲丽莎,难得疾言厉色,“医生呢?在哪里!” 比起她的心急如焚,在场的老师们可见怪不怪了,毕竟前面都抬下来几十个了,都是没考过的,时间到了老师进入森林把人给弄出来进行治疗。 “先让她躺下,”医生指挥着阿萨勒兹,“你别这样抱着她,她会不舒服的。” 阿萨勒兹手足无措,难得的失去了主意,只能听着医生的吩咐,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把菲丽莎放下,内心是一阵一阵的惊慌。 医生检查了一下菲丽莎的伤势,施展了光属性的治疗魔法,白光笼罩在菲丽莎身上,片刻后缓缓消散,而菲丽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但整个人还是昏迷不醒的。 医生拍了拍手:“好了,带回去吧。” 阿萨勒兹难以置信,他觉得医生的态度太敷衍了,也不再给菲丽莎检查一下,就断言说可以了。 医生没心没肺道:“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的伤势算轻的,只是脏腑受了一点伤,治疗后回去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阿萨勒兹知道医生说得对,其他人有骨头尽碎的,被打的去掉半条命的,虽然在医生的回复魔法下恢复了,但是也被抽取了不少精力,菲丽莎这情况的确还是好的。 但是那些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看一眼。 他憋着一口气,抱着菲丽莎匆匆离去,还是得找个医生再给菲丽莎看一看。 考试的本质 菲丽莎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了过来。 脏腑受伤不是小事,菲丽莎硬是被阿萨勒兹当做瓷娃娃一样供了起来,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她到王城还不到一年,卧床休养的次数比她在封地十几年还要多。 亚瑟心疼的要命,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念叨着她要小心,要她不要那么拼,身体最重要。 道理她都懂,可是有些时候形势到了那一步,往往身不由己,只能迈过去。 所以她虽然口头上答应着,可转过头就抛之脑后。 阿萨勒兹知道后笑的不行:“亚瑟哪里是怪您,他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您。” 说到底是在迁怒,亚瑟不能怪菲丽莎,就只能怪阿萨勒兹了,也难怪他只在阿萨勒兹在场的时候唠叨这些。 菲丽莎不管这些,她卧床休养的时候缠着阿萨勒兹说他是怎么过的考试。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对于菲丽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很难的试炼,但是在阿萨勒兹眼里就是小打小闹。 一只已经被驯服的风速虎根本不足为惧,他走进去,摁着风速虎揍了一顿,把信物摘下来后就逗着风速虎玩,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了出来。 这就是实力的碾压。 阿萨勒兹绞尽脑汁地尽量编造出一些他和风速虎交手的“细节”,尽管漏洞百出可菲丽莎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尤利西斯的到来解救了阿萨勒兹。 菲丽莎交好的朋友也就那几个,弗雷德和萨菲没空,南希在封闭训练,来探望的就只有尤利西斯了。 “看起来精神不错,”尤利西斯打量了菲丽莎几眼,夸道,“比其他人好多了。” 的确,她从森林里出来后就没见到其他人,也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通过考试的人数有多少。 尤利西斯是来给菲丽莎传递好消息的:“恭喜你们,只有你们两通过了升班考试。” 一百来个人考试,最后只有两个人通过,这通过率不得不说低的有些离谱。 阿萨勒兹并不在意这些,人族的酒囊饭袋还不至于让他分神去关注,他只要确定他和菲丽莎能过就够了。 可是菲丽莎却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能过的人那么少吗?” 尤利西斯见怪不怪:“这几年加大了升班考试的难度,能有两个能过已经算多的了,再往前,可能一个都没有。” 几年?这个时间点让阿萨勒兹有了点兴趣:“什么时候开始的?” 尤利西斯并没有多做隐瞒:“两年前。” 这个时间点阿萨勒兹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刚刚从众多竞争对手中杀出血路继位魔王的那一年,他从来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布置对人族的长远的分裂计划。 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两年前的他也没有想到,两年后他要亲手破坏掉自己布置下来的计划。 都是两年前,这个时间点显然不是巧合。 也许是把菲丽莎和阿萨勒兹都当做自己人,尤利西斯知无不言:“提高考试难度是弗雷德提出来的,他提出来后一直被骂,可是他还是很坚持,与此同时他还提出,高级班的毕业考试是组队完成佣兵协会的任务,并且积累足够的积分,在此过程中小队只能有学院的毕业生。” 佣兵协会的存在是为了那些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女们而建立的,按照任务等级算积分,积分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兑换爵位,那些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女,又没有在家族领地中担任其他的职位,往往都会选择加入佣兵协会建功立业。 但是即使如此,要求准毕业学生完成佣兵协会的任务,也太强人所难,毕业生往往都有家族的老佣兵进行带领一点点地熟悉任务。 弗雷德这项提议很激进,是不会被通过的。 而弗雷德做出这些提议的原因,应该是他安排在魔族的间谍反馈了魔族要对人族动手的情报,为了提高贵族们的实力,才决定用这样激进的措施。 很正确的决定,经过这样磨练的毕业生将来会是对抗魔族的主力军,可是短视的贵族们不会想到这一点,他们只会觉得损失了自己的利益。 尽管王室很支持弗雷德的决定,但面对贵族们的反对,弗雷德也只是争取到了提高升班考试难度这一措施的实施。 “果然,我也感觉到了,前两年的考试难度和最近两年的考试难度,不是一个级别。”菲丽莎点了点头,“看起来不是我的错觉。” 阿萨勒兹没有发表意见,在他眼里那些考试难度都差不多,都是没难度的级别。 但他的确感叹弗雷德的敏锐,他曾经小视弗雷德,觉得他天真又心软,局限在情情爱爱中无法自拔,这种人不配为他的对手。 尤利西斯道:“这次考试的重点在于,是否有跟魔兽近身相搏的勇气。” 所以信物牌子才会挂在风速虎的脖子上。 “连跟被学院驯服的魔兽搏斗的勇气也没有,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尤利西斯揭露了这场考试的本质,一脸的不屑,“学院的高级班可不是那么容易上的。” 其他的学员,要么被风速虎打成重伤,要么时间到了还没拿到信物,被宣判考试失败,退缩永远无法解决问题,在逆境之中,唯独拼死一搏才会有生机。 可是这个道理,懂的人太少,贵族们安逸惯了,自以为掌握了一些高杀伤力的魔法便了不起,但在实战中,对手不一定会给你释放魔法的机会,毕竟越复杂的魔法需要吟诵的咒语就越长,在吟诵咒语的期间,足以让善于用体术的对手杀个四五回了。 尤利西斯眼看来探望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提出了告辞:“不打扰你休息了,就先走了,尽快好起来,不然就该错过好戏了。” 尤利西斯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对视一眼,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赛马场的后续,应该要来了。 菲丽莎很期待,弗雷德酝酿多日,会要有怎样的行动。 而阿萨勒兹同样也期待,克蕾丝打算要怎么办呢。 探望老朋友 菲丽莎养好伤后,学院给批的假还没完,因为同批考试的学员都比她伤的太重,所以给的假额外的多。她和阿萨勒兹商量了下,决定去看看弗雷德和萨菲搞的那个福利院,毕竟也想问一问,当初他们放走的那个孩子有没有找上门求助。 马车驶进了胡同中,老远就听到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人只有在一个美好平和的环境的中才能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声,之前在废弃大道时,光是为了生存就精疲力尽,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笑出来。 声音由远及近,马车也停住。 “大小姐,我们的路被拦住了。” 菲丽莎撩开了马车的窗帘,看了一下把他们马车团团围住的小孩子,发现基本上都是生面孔,上次她来认识的孩子,都不在。 也许是经历的缘故,这些孩子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总会带着很深的戒备。 这很好,说明萨菲和弗雷德又救了很多孩子出来。 菲丽莎道:“那我下车吧。” 不用阿萨勒兹扶,她推开马车门自己就下车了,这里又没有其他的贵族,不用遵守那些规矩。 她随意地问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马丁呢?他在不在?” 她没有问萨菲和弗雷德的行踪,这两位未必在这里,这些孩子也未必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马丁就不一样了,萨菲和弗雷德是着重培养他的,他会是以后这家福利院的主心骨。 果然提到了马丁,孩子们便脸色一松,点了点头。 菲丽莎客气地道:“那麻烦把马丁叫出来吧,我找他有点事。” 这些孩子互相使了一个眼神,然后有个孩子转身跑了,菲丽莎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马丁过来。 不多时,马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见菲丽莎便是眼前一亮,极为熟稔地喊了一声:“菲丽莎小姐!” 跟上次见面比起来,马丁长高了不少,看着也壮实起来。 她跟萨菲提过,福利院这边,其他的不说,但至少主食一定会管够,只有摄入足够多的主食才能保障孩子的健康发育。 菲丽莎笑着朝马丁点点头,马丁过来扫了一眼就了然目前菲丽莎的处境,他驱赶着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这位小姐是来进行拜访的,别堵着。” 马丁既然发话了,孩子们便放下心来,嬉笑着一哄而散。 “不好意思,菲丽莎小姐,”马丁把孩子赶走后,有些歉意地看向菲丽莎,尴尬道,“这些孩子还不是很懂事。” “没关系。”菲丽莎自然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就跟在马丁身后进了屋。 大一点的孩子竟然都不在,一问才知道,大点的孩子都送去学门手艺或者技术,为了以后的生计做打算,马丁也是从裁缝店里请了假跑出来的。 弗雷德和萨菲的确是想让这些孩子过得好的,不然也不会送他们去各个地方学习,师傅不仅仅是生意人、手艺人,更是暗桩,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训练来做暗桩了。 听起来是很不错,但是日子也就是这样一望到头,最多不过是能得弗雷德的重用,却万万不敢拿到台面上来,功劳不能说,一辈子都是活在黑暗里的隐形人。 与在废弃大道不同的是,他们还是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的,可是走在街上的是哪一个名字,就不好说了,今天可能叫马克,明天又可能叫杰克,后天又可能叫朗科。 菲丽莎一时也有些迷茫,这样就好了吗?这样就真的好了吗?这就是弗雷德想要的了吗? 贵族和平民的界限依然还没有打破,可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情况了,从废弃大道出来的孩子,天生就比其他的孩子机灵许多,因为那些个不机灵的,早就没了,最适合做暗桩了。 马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去给弗雷德传了话,只离开了一会便又回来继续招待菲丽莎:“您先等等,殿下和萨菲小姐很快就回来。” 菲丽莎点了点头,拿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喝。 不多时弗雷德和萨菲一前一后进来了,身上穿着的,是能够利落活动的骑装,而且布料极为粗糙,像是做劳力的人才会穿的那种 弗雷德只把手中的马鞭扔给了马丁,马丁笑嘻嘻地接过,还在半空中抽了个响,这才挂到墙上去。 然后弗雷德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坐到了菲丽莎的对面,笑着道:“还没恭喜两位升班。” 菲丽莎没有回答,她已经被弗雷德这个豪放的坐姿给震惊了,那是二郎腿啊,上辈子她在家跷二郎腿都会被打,这辈子,贵族们更是把礼仪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萨菲跟着进来,看到弗雷德的样子,大为头痛:“殿下!请您注意仪态!”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弗雷德那不讲究的坐姿更让她震惊还是萨菲对弗雷德的斥责更让她惊讶。 弗雷德端正坐好了,又重回那个温煦的端方皇太子。 萨菲叹气,一副很头痛的模样,在他身边坐下,口中道着歉:“对不起,最近殿下都在给人搬货,学了点不好的习惯。” 哪里是学了不好的习惯,菲丽莎叹气,她看出来了,弗雷德是发现这样做很有趣,能让萨菲注意到他,呵斥他,这样的幼稚的手段,还是上辈子的小学生用的。 显然萨菲也很吃这一套就是了。 不过…… “殿下怎么会想到去搬货?”菲丽莎疑问道,要知道搬货和皇太子,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会去做一个码头工人。 提起这件事,弗雷德脸上的笑意略微收敛了一点:“这件事也是别人提醒我的,不止在废弃大道上的孩子,其他的平民也是一样的,从出生就没有选择,所以我想跟他们多接触一些,至少了解他们的情况。” 说到底,是去微服私访了,并且并不仅仅是停留在看看的阶段,而是深入了平民的生活。 弗雷德已经彻底地从她上辈子的认知之中偏离,原作中的弗雷德,尽管也用了笔墨描绘他作为下一任君主的一面,但毕竟还是乙女游戏,更多的还是在写风花雪月,与女主之间的感情发展。 尤利西斯的工作 “看起来你们做了不少事,”菲丽莎缓缓开口,有几分感叹,“殿下和萨菲真是辛苦了。” “也没什么,”萨菲浅笑着摇头,而后笑意慢慢地散去,似是有些低落,“但是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改革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弗雷德和萨菲现在基本算是光杆司令,能用的人最多就一个尤利西斯和南希,了不得再加上一个南德,至于她,咸鱼一条,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菲丽莎握着萨菲的手安慰他们道,“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可怕的。” 任何道路总要有人去尝试,否则永远都只能停步不前。 “谢谢,”萨菲反握住菲丽莎的手,眉眼温柔,“菲丽莎总是让我感到安心,有前进的动力。”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形成了一种其他人插不进去的磁场。 “咳,”弗雷德咳嗽了一声,强行打断了两个女孩的“含情脉脉”的对视,“过几天菲丽莎小姐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我在这里提前说一声对不起。” 以弗雷德的身份地位,他犯不着说这一声,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但是这一句“对不起”却透露了不少的信息,菲丽莎问道:“您打算动手了吗?” 手握赛马场那么大一个把柄,却迟迟不发难,想来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期,是在考完试后吗? “劳烦布个结界。”这句话,弗雷德是对如同隐形人的阿萨勒兹说的。 被点名了阿萨勒兹也不会推辞,抬手布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确保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流出。 声势搞的如此浩大,想来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其实主要是为了你,”弗雷德看向菲丽莎,在她诧异的目光里解释道,“如果在考试前搞起来,考试怕是搞不成了,全校师生,至少得少一半。” 菲丽莎咋舌:“那么多?” “嗯,保守估计。”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要是估计得夸张点,怕是一个学院都没了。 “而且,我也需要在这场考试中,找到稍微能用一点的人。” 在贵族阶级普遍烂的没救的前提下,他想找个人出来用可真是不容易。 所以那惨无人道逼着人去跟风速虎极限一换一的主意……是弗雷德出的?难怪刷了那么一大批人下去。 “殿下,您出的这题未免也太难了。”菲丽莎诚实地抱怨着。 “难吗?”弗雷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风速虎在停下魔法的瞬间,身体会有一两秒的停滞,只要抓住这个时间,足够摘下信物,勇气与实力,只要有一样就够了。” 要么有绝对的实力碾压风速虎,要么就有胆子去跟风速虎近身肉搏。 很显然,大部分人这两点都不具备。 “事发后,一定会有很多人给你送东西求情或者威胁你,不论什么,你都只管答应下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送的东西你也尽管收,这是过了我的同意的。” 这待遇听起来真不错,菲丽莎知道,弗雷德是觉得她的家底太薄,在变着法给她送钱。 这么好的事,菲丽莎自然欣然接受,她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道:“殿下不怕我吃了甜头,以后得寸进尺吗?” 这样的提问,弗雷德似笑非笑地看了菲丽莎一眼:“没关系,我相信你很快就不会有这种念头了。” 这话听上去就很像是在威胁。 “我只是想提醒殿下,就算你把所有的贵族都换掉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温柔乡太容易侵蚀一个人的意志,震慑与恐惧也迟早有消散的一天。” 就算是菲丽莎,她也不敢保证她自己就一定始终如一,就算保证得了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她的后人。 其实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可是她就是想问清楚。 当你觉得一个人具有魅力的时候,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了解更多,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 好在弗雷德有那个耐性去回答她的问题:“你见过尤利西斯的情报间了,但尤里的情报部门一直是高级机密,很少人知道这个机构存在,并且只隶属于王室,自从我爷爷那时候才开始创立,到了现在才初步成型,也到了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时候了。” 菲丽莎当然记得尤利西斯的那个情报间,她和阿萨勒兹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想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阿萨勒兹考虑到的是,尤利西斯的这个情报部门,在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明争暗斗里的战略作用。 菲丽莎则是在思考“弗雷德的爷爷”这个点,她记得尤利西斯和弗雷德的血缘便是从这一代论起的,尤利西斯的祖母与弗雷德的祖父是兄妹关系,创立人显然就是尤利西斯的祖母,而后传到了尤利西斯的手上。 有点像东厂的锦衣卫,锦衣卫专门盯着百官,尤利西斯的情报部门就是盯着贵族。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相当于设立了一个监督部门,也方便王室对贵族的掌控与监管,更关键的是,这个举措是权利的收拢。 也许在不同的时空中,历史的进程都是殊途同归的,上辈子的一些知识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分散的权利并不利于集权管理这是中考必考考点,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让人难以忘记。 菲丽莎绞尽脑汁想给一点建议:“那个情报部门,就只有尤利西斯学长一人?”她记得尤利西斯的情报间,只有他一个人活动的痕迹,那样庞杂的情报,只有尤利西斯一个人进行整理的确不容易。 “如果说只是贵族的话,”萨菲回答道,“的确只有尤里一个人,其余的人,都是平民,他们游走在大街小巷甚至废弃大道,收集着信息,最后全部反馈到尤里那里进行汇总。” 萨菲和弗雷德脸上也是写满了无奈,不是他们不想多给尤利西斯点人手,实在是信得过的人不多,而信得过的人里能够承担这份工作的人就更少了,真的不是他们想压榨尤利西斯。 好戏即将开锣 “或许你会有兴趣,来帮一帮尤里?”弗雷德直视着菲丽莎,嗓音轻柔的抛下诱饵。 这个提议的确让菲丽莎心动了一下,哪怕是她,在权利的诱惑前还是忍不住心动,但随即她脑子又清醒过来:“就算我想,殿下也不会同意的吧,您不会想要情报部门与贵族有太过多的牵扯。” 贵族与贵族之间,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太容易被策反,弗雷德并不需要这样的人,他需要最好与贵族之间有着对立立场的人,比如平民,这就是帝王术中讲究的平衡。 “你错了,”弗雷德摇头,“虽然主要组成成员是平民,但是管理这个情报部门的,必须是王室信得过的人,所以你如果真的同意,只怕是要嫁给我弟了。”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同时嘴角一抽,弗雷德弟弟,今年才三岁,还是个吃饭都会把叉子掉地上的小屁孩,要她嫁他,这也太为难人了。 创立情报部门的,是公主殿下,如今接管这个部门的尤利西斯和王室好歹还算有点血缘关系,但是这应该也是王室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最让人放心的利益结合方式,除了血缘便是婚姻,弗雷德这句话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也并不是假话。 “你别逗她,”萨菲笑着瞪了弗雷德一眼,好气又好笑,“胡说八道什么呢。” 果然,弗雷德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虽然他这随口说说简直要吓死个人。 接下来几个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琐事,一同进了午餐,而后菲丽莎带着阿萨勒兹告辞。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告辞后,是马丁把他们送出去的,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封信,他恭谨地递交给弗雷德:“殿下,罗德爷爷有信送给您。” 罗德被弗雷德派去处理废弃大道的孩子,如今送信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弗雷德拆开了信扫了一眼,脸上先是露出几分高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 “怎么了?”萨菲低声问道。 弗雷德把信递给她:“又救了一批孩子出来。” 萨菲眉眼一亮,露出了开心的笑:“是好事啊。” 可是弗雷德依然眉头紧皱:“我觉得不太对,太……容易了一些?” 萨菲是亲身经历过的,公会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轻易脱离的,否则罗德当年也不会吃那么大的苦头,以一条腿的代价换得自由,按照罗德原本的推算,他们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把所有的孩子救出来,目前来看的确过于轻易了。 事出反常必妖。 罗德在信中说道,这是最后一批孩子了,也是被训练得最久的一批,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与力气,才能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您怎么看?”萨菲沉吟了一会,内心有了些许想法,她抬头看向弗雷德,征询他的意见。 “断尾求生。”弗雷德很肯定地道。 萨菲也是这个想法,闻言便点点头,眼神却冷了下来:“很聪明的做法,那倒是不好对付了。” 公会主动示弱,甚至把这么多成果拱手让人,无非是在告诉他们点到为止,或者说是变相的示好,就看弗雷德要怎么抉择。 公会示弱并不代表他们就完全就没有还手之力,如果逼得狠了,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提那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罗德先生怎么说?”弗雷德看向袖手站在一旁的马丁。 自从知道罗德对萨菲的恩情后,他就一直称呼老罗德为“先生”,老罗德推拒过,但是弗雷德说是为了萨菲这么叫的,让他无话可说。 老罗德也的确是对废弃大道最了解的人,询问他会得到很有价值的信息。 马丁低声道:“罗德爷爷的想法是就此收手,再继续逼迫下去,很可能引起反弹,到时候两败俱伤。” 这样的想法未尝没有道理。 毕竟公会已经提供了大量的诚意——被拐走的孩子,这也是弗雷德他们这一方最主要的目的之一,老罗德活了这么多年,谨慎两个字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希望继续追究下去也是情有可原。 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大家各退一步,就能皆大欢喜。 “你希望这样吗?”弗雷德看着马丁,眼神锐利地问道,“你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马丁为难地咬着嘴唇,对于他来说老罗德是最尊敬的人,他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可是他又觉得老罗德说的话不对。 他纠结半响,终于大声地道:“我不希望这样,这一次放过他们,安分了又怎么样呢,过段时间换个地方继续拐了孩子培养他们做小偷吗?”小孩的眼睛都红了,他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着,显然这番话花费了他不少力气。 弗雷德朗声笑起来,他拍着男孩的肩膀,语气十分坚定:“没错,这个毒瘤绝对不能继续存在了,既然斩草就要除根,不能放他们再有作恶的机会。” 他俨然已经胸有成竹,想好要怎么对付废弃大道了。 不知为何萨菲有些想哭,她抬起了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足够的力量加上正确的信念等于光明。 她一直都相信,弗雷德会是那个带来光的人,她何其幸运,得到光的眷顾。 废弃大道之所以能够一直存活,很大程度上是得到了一部分贵族的庇护,所以要先把那一部分的贵族收拾了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目前就让废弃大道,再蹦跶一阵子吧。 “萨菲帮我给罗德先生回一封信吧,”弗雷德先示意马丁出去,然后走到了萨菲身边,搭上了她的肩膀,“让他把所有的孩子安顿好以后就待命,孩子们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有什么不够的尽管来信提。” 这样简单的信件内容他自己也不是不能写,但让萨菲代笔会让他有一种两人并肩同行的感觉,所以他很喜欢让萨菲为他做一些小事。 萨菲自然没有拒绝,她很快就写好了信,并封装好,交给了弗雷德。 弗雷德把信交给了马丁,让他去送,并且交代:“若是罗德先生问起,你就说看过信就知道了。” 这样的说法足够让老罗德知道他的意思了。 接下来就让他们静静地等待,看看会是谁急不可耐地露出真面目,前来求饶。 财神爷找上门 升班考试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菲丽莎在高级班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她本来就是临时突击加上在考试里凭着一股莽劲才进的高级班,实际上她的基础很不扎实,上课极为吃力。 好在她还有阿萨勒兹,随时关注她的学习进度,哪里不会讲哪里,讲得要比老师更为通俗易懂,用她能够理解的方式进行讲解,所以菲丽莎还能勉强跟上学习进度。 她一心学习,不知不觉地忽略了外界的消息。 在菲丽莎不知道的时候,外头已经是流言满天飞。 不过也算不上她消息落后,而是因为菲丽莎的身份着实尴尬,贵族视她为异端,基本没人邀请她去参加茶会、聚会、舞会,课堂上也没有人愿意跟她互动,不过菲丽莎有阿萨勒兹,也并不用在意没人愿意跟她搭档练习的问题。 可以说菲丽莎没有任何消息来源渠道,因此消息落后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怎么感觉学校少了好多人?” 当然,迟钝是有限度的,就算再怎么消息不灵通,看到一个班少了三分之一的学生,菲丽莎也要察觉到不对劲。 阿萨勒兹比菲丽莎要提前发觉到学院的气氛有所改变,他不用脑子都能分析得出怎么回事,冷眼旁观着学院的学生一天比一天惶恐起来。 见菲丽莎有疑问,他准确地点出了高级班缺席的几个学生的名字,带着几许愉快的笑意:“您还记得那份名单吗?” 尽管菲丽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可是阿萨勒兹却不,这些愚蠢的人族贵族对他的大小姐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桩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倒也不过是报应。 即便碍于身份他没办法落井下石,倒也不妨碍他幸灾乐祸。 那份名单其实她一个名字都没记住,毕竟想着跟她没关系,而且上面的名字绝大部分她都不认识,所以只不过略略扫了一眼。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阿萨勒兹居然全部记住,对比起来,她真是羞愧。 菲丽莎虚心请教:“我是不是要背一下名单?” “没必要,”阿萨勒兹摇头,“这个事跟您没有什么关系,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本来她也不想背这个名单,阿萨勒兹既然这么说,她就丢开了。 却不知阿萨勒兹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是——这帮人很快就要死了,最不济也要废除贵族的头衔,这种人记下来干嘛,浪费时间。 现在这个状况,肯定是弗雷德他们开始动手了,按照推算,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送财了。 菲丽莎很快就收到了一个下午茶会的邀请帖,看备注居然是彼尔德的女儿,玛丽小姐。 这位小姐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被人拿了当枪使对付萨菲,却被萨菲化解。 这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也许是出身上有着某些不可言说但大家心照不宣的瑕疵的缘故,她对于身份很是看重,基本上不会跟低等级的贵族有来往,走到哪里都彰显着“贵族的风范”,排场之大,老远都能看见。 菲丽莎听说过她叱骂一个子爵的妹妹,嫌弃她用手摸了自己的一串首饰,把首饰“弄脏”了。 所以这张邀请帖这个时候被送来,其中来意,就很让人玩味了。 但是亚瑟却十分激动,他一直都希望菲丽莎能够打入王城贵族的圈子,一直都在劝说菲丽莎要多出去交际,最好主动出击去拜访一下别人,可是菲丽莎都当耳旁风。 菲丽莎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把邀请帖交给阿萨勒兹,让他妥善收好。 这只怕是个鸿门宴。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去参加,毕竟还得去收钱呢,这么正大光明受贿的机会,可不常有。 下午茶的茶会时间定在了隔天的下午,从这儿时间安排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事挺急的。 彼尔德是重点关照对象,肯定是要从他身上撕开一个口子的,所以彼尔德的爵位虽然还在,但是人已经被带走了审问了,玛丽小姐着急一点也不难理解。 可惜了,她急也没有用,其他人暂且不说,彼尔德是绝对不会被放过的。 到了第二天,菲丽莎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便前往茶会。 看着眼前奢靡华丽的住宅,菲丽莎挑了挑眉。 这栋住宅的华丽程度,远超过宰相府和骑士团团长府,而且据说这宅子,满打满算才三年。 太蠢了,菲丽莎叹气,如此招摇是生怕不会被盯上吗? 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王室对贵族们薄弱的掌控力让这些贵族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铁门打开了,玛丽小姐居然亲自来接她,或许她应该露出几分受宠若惊? 玛丽上上下下打量了菲丽莎一眼,流露出几许鄙夷的神色。 菲丽莎穿的是常服,为了追求舒适,她穿的十分朴素,并没有过多的蕾丝啊,缎带啊,宝石啊之类的装饰,如果不看布料,她就是走在平民中间也毫无违和感。 “菲丽莎小姐,”玛丽在看到菲丽莎的平底鞋后终于忍无可忍,用一种训诫的语气说道,“去别人家做客,保持得体的着装也是礼仪之一!” 老实说,她这一身其实也穿去过萨菲和南希的家中,并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着装发表过意见,甚至南希和萨菲也穿的十分简单。 而且……如果说所谓的“得体的着装”是指像玛丽一样穿的像个十几层的裱花蛋糕的话……那还是算了。 当然,嘴巴上还是要敷衍一下的:“好的,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虽然不满意,但是现在也不能再把人赶回去,玛丽不甘不愿地带着菲丽莎往花园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 不外乎是说“拉低了茶会的格调”、“上不得台面”之类的话。 菲丽莎充耳不闻,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 毕竟人都要完蛋了,听她发点牢骚也是可以的,纯当给她最后的怜悯了。 菲丽莎跟着玛丽走到花园,就看到了几十个跟玛丽一样的巨型“裱花蛋糕”。 会动的那种。 叛国罪 玛丽四处看了看花园,随便指了一个角落处:“你去那坐着。” 那个角落又阴暗又背光,若是其他人被安排到此处就坐,怕是分分钟就要翻脸,可是菲丽莎丝毫不介意,坦然落座。 即便是这样边缘的桌子上,也摆了精致的茶点,阿萨勒兹照顾着菲丽莎,为她倒上茶以及摆好刀叉。 菲丽莎便不紧不慢地自顾自享用起来。 着急的人总归不会是她。 她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她所处之地是一个角落,却变成了一个受人瞩目的地方。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朝菲丽莎走了过来,在菲丽莎对面的位置坐下。 菲丽莎抬眼,眼前的少女虽然同样衣着华丽又夸张,但就程度而言,比起其他人还是稍微差一些。 “菲丽莎小姐,你好。”少女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您好,”菲丽莎回应着,“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娜娜就好了。” “好,娜娜小姐,”菲丽莎点了点头,直奔主题,“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同桌的地步吧。” 娜娜被菲丽莎的直白搞得一愣:“您不知道我?”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菲丽莎迷惑道:“我应该知道您吗?” 娜娜这才确定,菲丽莎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她笑了一下,也不介意:“我以为萨菲多少会跟你提一下我,毕竟我与萨菲,怎么说都是表姐妹。” 菲丽莎看向娜娜,见她俏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这样的举措是在表达一定的亲近与善意。 娜娜也许是萨菲安排的人,也有可能不是,她只是单纯地想与自己搞好关系,但不论如何娜娜都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我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萨菲了,”菲丽莎淡淡地笑着,虽然她是在胡说,明明不久之前她才和萨菲见过面,“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娜娜很上道,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做出一副哀叹的模样,“只是菲丽莎小姐,是如今唯一可能可以联系得到萨菲的人了。” 那是因为除了她,其他人都不知道萨菲此刻在哪里,有什么打算,在做什么事。 但她还要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迷茫地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她的迷茫一半为真一半为假,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不疑有他,毕竟菲丽莎身份摆在那里,神仙打架跟她这样的小虾米当然是毫无关系的,不知道很正常。 娜娜叹了一口气:“我父亲前几日被带去了王宫就被扣押了,好几日了也不见放人,连消息都打探不到。”说着,她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忧虑,“我想拜托萨菲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几次去宰相府都见不到她。” 菲丽莎留意到好几位小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显然是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这种情况,”菲丽莎实事求是道,“或许你们应该再去找一下尤利西斯学长。” 弗雷德亲近的人除了萨菲就是尤利西斯,没必要在萨菲身上死磕。 虽然尤利西斯肯定也找不见的就是了。 “呵——”只听一声冷笑,一名少女款款走过来,很是不善地看着菲丽莎,“怎么,你在炫耀自己联系得上尤里?” 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不知道这位小姐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名小姐她有几分眼熟,但是菲丽莎不知道在哪见过她。 “这位小姐……” “别跟我套近乎!”不等菲丽莎说完,那位小姐就高喝一声打断她,对着菲丽莎放狠话,“别以为你就算赢了,我们走着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是,这搞半天她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啊? 好在阿萨勒兹还是还是靠谱的,他俯身在菲丽莎耳边提醒道:“我们去赛马场的那天,尤利西斯便是和这位小姐在一起。” 哦,被尤利西斯嫌烦人然后甩掉的那位。 菲丽莎明白了,从赛马场那件事后,尤利西斯居然也不沾花惹草了,只偶尔会来找她说一点正事,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浪子回头转性了吗。 都是尤利西斯惹下来的桃花债,虽然他们每次见面阿萨勒兹都在场,但众所周知,执事在贵族的眼里,不算人。 她真的应该去找尤利西斯要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失费。 菲丽莎摇头,都什么时候了,满脑子还是这些情情爱爱,没救了。 见她不以为然,阿萨勒兹倒是客观地道:“王室并没有权利越级去管理贵族,所以哪怕是被关在王宫中,也不用担心王室会对这些贵族做什么,反而是王室要保护好这些贵族,若是这些贵族在王宫出了事,王室是有责任的。” 王权的薄弱便也在于此,贵族在领地之中掌握着绝对的权利,王室不得不投鼠忌器。 但唯独有一项罪名,王室可以不用在意阶级,直接对贵族进行处决。 菲丽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若是叛国罪呢” 但这个罪名太大了,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是不可能轻易下判决的,建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先例。 所以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有这项罪名的存在。 菲丽莎的声音虽然低,但口型依然被娜娜捕捉到了,娜娜的神色在瞬间有了变化。 她说自己联系不上萨菲是真的,但是萨菲单方面地联系了她。 萨菲给她的信件说的很清楚,最开始被带入王宫的彼尔德被确定是叛国罪,并且咬了不少人出来,包括她的父亲,若是想让她父亲平安无事,便按照她的话去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贵族奢靡成风,她既然与萨菲是表姐妹,说明他们家的门风宰相还是认可的,但即便如此也少不了一些“同流合污”,只是同的没那么过分罢了,这次王室摆明了想搞一番大的,她除了服从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本来她还对要去求一个男爵的女儿而不以为然,但是现在想想,菲丽莎就是王室计划中的一环,她的态度还是要再好一点。 于是娜娜笑得更加热情了:“还要劳烦菲丽莎小姐帮我跟萨菲说一声,让我父亲尽快回家,毕竟他离家这么多天,我母亲也是很担心。” 然后她的声音一低:“您放心,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让您白白帮忙的。” 菲丽莎颇为意外地看了娜娜一眼,她这个时候终于确定,娜娜绝对是萨菲给她找来的托,太上道了,直接就说要送礼。 这么干脆利落的作风,她喜欢。 变天的预兆 有了娜娜开头,不少的人也纷纷表示要麻烦菲丽莎帮忙问一声,菲丽莎都好脾气的一一答应了,毕竟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当然,收获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对于敛财多年的贵族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菲丽莎还是希望能送点实际点的。 比如现金。 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托菲丽莎“办事”,唯独玛丽迟迟不见开口。 她是东道主,而且应该是最着急的人才对,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都做过什么,但是她此刻却一言不发,这不对劲,就算是她笃定彼尔德不会有事,但是在周围人都一片焦虑的环境中,她怎么可能不动如钟。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不被环境所扰,倒也值得让人刮目相看。 等到所有人问完以后,玛丽高傲地道:“我也有一件事要麻烦一下菲丽莎小姐。” 终于来了吗?菲丽莎预感玛丽不会单单只是让她帮忙“问一声”,于是便也稍微地正色起来:“您请说。” “我希望能与您一起去拜访萨菲,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萨菲说。” 果然,玛丽提的不是一般人的要求,她应该是想亲自去跟弗雷德求情。 她不是不焦虑,也很清楚自己家目前的处境,但是熟知内情的菲丽莎知道没用的,什么也救不了彼尔德,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就算说了玛丽也不会听。 她看着玛丽,内心划过一丝的不忍。 彼尔德该死是没错,玛丽也不见得不清楚她父亲的那些勾当,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希望到绝望,绝望本身就是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一种情感。 但是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答应:“我会写信跟萨菲说的。” 大家又闲坐了一会,这个下午茶便散了。 菲丽莎是和娜娜手挽手地离开的。 倒也不是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到如此亲密的程度,而是娜娜自来熟地凑上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好拒绝而已。 娜娜轻声说道:“平时总见玛丽小姐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以为她与殿下多熟悉,结果出了事还不是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口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菲丽莎只笑而不语,并不接话。 所幸很快就到了马车停放的地点,两人分道扬镳,互相上了自己家里的马车。 一上车菲丽莎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她轻声道:“这个女孩,很聪明。” 但这不是萨菲喜欢的那种聪明,玩的一手见风转舵,太钻营了一些,说的直白一些,她的聪明都只是小聪明而已,很容易翻车。 当然,这种人也有她的用处,不能一棒子打死,但是从交朋友的角度来说,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到家以后,菲丽莎便写了一封信送去给宰相府,询问萨菲哪天有空,想要与萨菲见上一面。 信送到以后,迟迟不见回信,菲丽莎也不急,既然是做戏,当然要做的像一点,写了信马上就收到回信,这就显得见萨菲对菲丽莎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么这就一文不值了,任何事情都要困难才显得出价值。 菲丽莎能明白的道理,萨菲自然也明白,所以萨菲刻意地压着时间不回信。 有那急性子的见没有下文,便上门用刻薄的言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菲丽莎根本不动怒,只说道:“您要是担心,便想办法自己去跟萨菲或者殿下联系吧,礼物我会原样退回的。” 可是她哪里能联系得到,被菲丽莎不软不硬地顶撞了回来也无计可施,只能憋屈地闭上嘴,悻悻的告辞。 从最初一批被宣召进王宫的人进宫的那天开始算,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十五天,期间陆续有人被传召进王宫,而后不再出来,要不是隔三差五还有一封信捎出来,都要让人以为他们是在王宫里遇害了。 虽然从最后的结果上来说,可能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时间倒也有些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王室是打算做什么,整个王城都透露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菲丽莎上学也感受得到学院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萨菲的回信姗姗来迟,菲丽莎打开看了一眼,措辞很官方,看上去是很冷淡的语气,不过的确同意了菲丽莎见面的请求,答应菲丽莎明日上门拜访。 “拿去给玛丽小姐。”菲丽莎把信交给了阿萨勒兹让他去送给玛丽。 阿萨勒兹很快回来,也带回来玛丽的口信:“大小姐,玛丽小姐说,明日她会在宰相府附近与您会和。” 菲丽莎略微一怔。 说实话,玛丽这事做的不合规矩。 玛丽是托了菲丽莎的关系才得以去见萨菲,可以说她就是顺带的,所以事事便应该以菲丽莎为主,她需要先来拜访菲丽莎,表达谢意后等着菲丽莎,两人一起出门,绝对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 说到底,不过是玛丽不屑跟她走在一块罢了。 到了此刻,依然如此傲慢,这份眼力还有敏锐度跟娜娜一比,真的是差得远了。 娜娜放得下架子,脸皮又厚,明明刚相识不久,而且菲丽莎的贵族等级比她低得多,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做得出一副亲密好友的模样,也挺了不起的。 “算了,”她终究是长叹一口气,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随她吧。” 阿萨勒兹没有什么意外,只说:“大小姐心善。” 要他说,这种人还给她留什么脸面呢 明天就是菲丽莎自己独自前去,把玛丽关在门外,也不算做错了什么。 菲丽莎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这是善良,只是顺应局势:“萨菲迟迟没有答应,而现在给了回应应该是一切尘埃落定,所以应该是让玛丽小姐去见彼尔德最后一面。” 萨菲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计较玛丽的无礼,算是她对玛丽的一点怜悯吧。 能帮助到别人的善意才叫善良,帮不到的就是无谓的怜悯。 菲丽莎透过窗户看向天空,马山要下雨了,天色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暗色。 彼尔德只会是一个开始,而一旦开始,将难以停下,这天就快要变了。 开封的绞刑架 菲丽莎是在离宰相府还有两条街道处的街道口与玛丽会和的。 “太慢了!”玛丽翘首以盼,终于看到菲丽莎的马车慢悠悠地驶了过来,不由呵斥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实际上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宽的余裕,只是玛丽着急这才到的较早。 阿萨勒兹凉薄的一眼看了过去,玛丽只觉得后颈突然发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接下来的话莫名地就客气了几分:“我们快走吧。”然后坐回自己的马车里,催促车夫快走。 阿萨勒兹嗤笑一声,人傻得没救,直觉倒是还有那么几分准,他期待着今天过后,玛丽的下场。 两辆马车很快到了宰相府的大门前,门口已经有侍从在等待,看到玛丽和菲丽莎一前一后到了,立即笑着迎了上去:“玛丽小姐,菲丽莎小姐。” 菲丽莎刚被阿萨勒兹扶着下了马车,就听玛丽已经抢先开口道:“带我去见萨菲!”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拜访她才是主导的那一个。 只是她没这个意识,训练有素的宰相府侍从却比她乖觉,他看向了菲丽莎,见菲丽莎对他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引导着玛丽往府邸内走去。 “大小姐……”阿萨勒兹欲言又止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菲丽莎,微蹙着眉,“您倒也不生气。” “不至于生气,”菲丽莎浅笑着摇头,看着玛丽脚步匆匆的背影,轻声道,“反正,以后她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有时候遇到这种事,还是难免会生气,不过菲丽莎向来会调整心态,所以她心平静气的很。 萨菲是在书房等着他们的,坐在桌边端庄优雅喝着茶的少女,与因急切地赶过来而发丝裙角都微乱的玛丽形成鲜明对比。 “萨菲,你一定要帮我!”看到萨菲的那一刻,玛丽没有任何的寒暄,直奔主题,“我要见弗雷德!” 萨菲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不接话:“先坐。” 玛丽不可思议地看着萨菲淡漠的模样:“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空坐着陪你聊天?” 事实上,萨菲并没有和除了菲丽莎以外的同辈贵族女性坐下来聊过天——和南希那不叫聊天——所以玛丽说坐下来聊天这种话……实在是给她自己脸上贴金。 “你再怎么急,我也得派人去问问殿下此刻是否有空,这来回时间,够你喝一杯茶了。” 玛丽闻言,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弗雷德的未婚妻想见他还要问问他有没有空。”她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弗雷德对你也没有多上心嘛。” 萨菲充耳不闻,她平时要求去见弗雷德当然没有这道手续,但实在没有必要去跟玛丽解释这些。 落后了几步的菲丽莎,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话,没有克制住,翻了个白眼。 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话,听着让人着实无语。 萨菲看见了菲丽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招呼她:“菲丽莎,快过来坐。” 这明显的态度差别让玛丽很是不高兴,但她也不过是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在等待萨菲派去送信的人回来的这段期间,三个人俱是无言。 有玛丽横在中间,菲丽莎和萨菲也不好说什么,而玛丽更没有话好对菲丽莎和萨菲说。 好在送信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本不过是走个过场,用意在于让此刻所有明里暗里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人提起注意力。 因为接下来,就该杀鸡儆猴了,若是不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这场震慑怎么会有效果? 弗雷德在王宫等着她们,他已经准备好了舞台,就等演员上台。 “殿下,”萨菲提着裙摆行礼,“今天打扰了。” 然后她被弗雷德亲手拉了起来,而后弗雷德对跟在后面的玛丽、菲丽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有事吗?”弗雷德看着玛丽,直接就问,“萨菲说你有事找我?” “是,”玛丽立即道,“我父亲已经很多天没有回过家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弗雷德含笑道,“我带你去见他。” 玛丽大喜:“多谢殿下。” 弗雷德点了点头,对着萨菲耳语几句,便出了门:“跟我来吧。” 玛丽毫不犹豫跟上。 一路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的菲丽莎在这时才开口说话:“殿下要带她去哪里?” 萨菲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拉着菲丽莎坐下,然后为她解惑:“地牢。” 菲丽莎受到了冲击:“王宫里居然还有地牢?” “原本是没有的,”萨菲摇了摇头,“最近才建起来的。” 建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地牢里怕是住了不少人。 菲丽莎并不想去参观地牢是什么模样,她只问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绞刑,”萨菲很干脆地道,“公开。” 其实那立于王城一隅,用高高的栅栏隔开的绞刑架,一次都没有拿出来用过,毕竟大家都是会魔法的,魔法能解决的事情,何必用如此粗暴的方法呢。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王室打定主意要公开,那么这个从未使用过的绞刑架,即将第一次发挥它的用途。 “这一次,贵族们估计该慌了,”菲丽莎叹息,“或许会引发动乱。” 绝对会有人不甘心坐以待毙,想要另寻出路也好,直接逃走也好,王室也应该做好防范才是。 她能想到的,萨菲自然也能想到,她勾起一个轻笑:“那不是挺好吗?其实很多人的罪名还构不上叛国罪,但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事来,就不一样了。” “所以,彼尔德的确是犯下了大错,”菲丽莎若有所思,“或者说,在犯下大错的人里,他是最好抓的那个。” “没错,”萨菲颔首,“你还记得,当初那枚独角兽胸针吗?” 那真的是好久远的事了,但是菲丽莎自然记得,那是她改变整个命运的契机,那枚胸针的调查后续也没人跟她说过,但是菲丽莎知道,有些事不跟她说便是不能说的,久而久之,她就把事抛到脑后。 但此刻萨菲提起来…… “那枚假胸针,运送入王城,被替换掉,走的是彼尔德的路子,这件事就是导火索,顺着查下去,查到了不少他和废弃大道的直接或者间接关系,最直观的就是赛马场,所有的证据足以证明他和魔族有牵扯。” 叛国罪板上钉钉,彼尔德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等待他的,只有死刑。 地牢的模样 玛丽亦步亦趋地跟在弗雷德身后,他们从宫殿出来,脚步一转,向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然后他们越走越深,周围的人迹也越来越少,直到除了他们以外,再无第三个人的踪迹。 可是弗雷德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殿下……”玛丽有些害怕,她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了,本来她以为,父亲就算被王室禁足,那也是应该被软禁在一个王室待客用的房间,但是这里一片荒凉,只有前方有一栋石屋,看上去狭小不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她不敢想象她的父亲,居然会在那种地方。 但并不是她不愿意就不用去面对的,弗雷德就是在那间简陋看上去就不是人待的石屋前停下了脚步。 他推开了石屋的门,在他开门的一瞬间玛丽整个内心都提了起来,她害怕在这里面看到她的父亲。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石屋里的是两个穿着王宫守卫制服的士兵,她的父亲并不在里面。 石屋里简单摆放着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除此外没有任何的摆设,由于只有一扇天窗的缘故,屋子很阴暗,只是站在门口就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王太子殿下!”看到弗雷德,两个士兵“唰”地向他敬礼。 弗雷德做了一个手势:“打开门。” 门?哪里有门呢?除了他们进来的这道门外,她没有看见任何一道门。 “是!”但是两个士兵却应得十分干脆。 两个士兵走到一面墙边,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绞盘,绞盘连着一股粗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连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握住绞盘,同时重心下沉,高喝一声:“喝啊——” 绞盘缓缓地转动,发出“咔咔”的刺耳摩擦声,随着绞盘的转动,铁链先是绷直,然后扯着地面,拉开了一条地门。 玛丽捂着嘴,死死地摁住了到了嘴边的惊呼。 此刻她倒宁愿自己的父亲是被关在这一间石屋里,至少还有一道门和一扇天窗,而被关在地下,阴暗又潮湿,就连空气都不流通。 地门被彻底拉开,两个士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可见这地门的重量,想来是为了防止有人使用魔法把门炸开,特意做的十分厚重。 “下去吧。”弗雷德淡淡地道。 玛丽摇着头后退:“不,不要,我不要进去!” 那漆黑的地门仿佛一张张开的大嘴,准备吞噬每一个走进去的人,玛丽慌不择路,退后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踉跄了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弗雷德居高临下地看着玛丽,看她失去了往日引以为傲的礼仪,露出可笑的模样。 玛丽终究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到了这一步,弗雷德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好言好语地劝说她了,直接向两个士兵下命令:“带她下去!” 两个士兵听令,抓着玛丽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拎着她走进了地门。 地牢里分隔出一间又一间的小牢房,每一间牢房里都住了人,墙上用油灯照明,但是能照亮的区域有限,所以弗雷德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 被关押着的犯人听到动静,原本只是漫不经心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地牢每隔半个小时便有人来巡视一圈,从最开始的激动到后来的麻木。 但是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原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在瞬间跳了起来,冲到了门前,抓着栅栏神色激动:“殿下!是殿下!” 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到了地牢的深处,犹如传染病一样,每个人在听到“殿下”两个字后都癫狂起来,犹如被注射了药物的困兽,孤注一掷的疯狂。 玛丽被这样的情形吓到腿软,一个两个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脏污,连原本是谁都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弗雷德巍然不动,引领着玛丽继续往地牢深处走,停在地牢最深的一间。 那瘫软在地上,形如死猪的,就是彼尔德了。 “父亲!”玛丽哀鸣出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她跪在了牢房前,浑身颤抖。 她再也不顾尊卑,赤红着双眼朝弗雷德嘶吼出声:“敢问殿下,我父亲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他?” 弗雷德冰冷地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弗雷德用陈诉的语气告诉她,彼尔德犯了什么错,玛丽还有勇气驳斥弗雷德的说法,但是弗雷德用这样反问的语气,她的气场瞬间薄弱下来,拼命回忆她父亲到底是哪一点触怒了弗雷德。 其实弗雷德并没有对彼尔德用刑,彼尔德这样的人,只是稍加威吓,他便把所有的东西,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只要告诉彼尔德,他将面临的是绞刑,就足够让他寝食难安了,再加上牢饭好吃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又累又饿,连动都没力气动。 彼尔德听到玛丽的声音,他艰难地掀起眼皮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拼命向玛丽的方向伸过去。 玛丽看着心疼不已,她用力拍着房门:“开门啊,我让你们开门!” 钥匙在士兵手上,没有弗雷德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擅自行动。 弗雷德摆了摆手,士兵了然,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玛丽立即冲了进去。 “父亲!父亲!”玛丽握住了彼尔德的手,慌乱地连连喊着他,她没有任何的照顾人的经验,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把彼尔德扶起来,但是彼尔德这些年养优处尊,重量实在有些可观,玛丽尝试了几次,倒是把彼尔德摔得够呛。 彼尔德缓缓地摇头拒绝了玛丽的好意,他怀疑在上绞刑架前,他会先死在自己女儿手上。 他示意玛丽附耳过来,他艰难地道:“一定要向殿下求情,不论用什么办法……” 玛丽含泪点头:“我知道,父亲您等着,我一定会救您出来。” “够了,该走了。”弗雷德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他让玛丽见彼尔德,不过就是给她见上最后一面罢了,没打算给她很多时间交代后事。 玛丽不想离开,彼尔德这个时候脑子倒是清醒一点,他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得罪弗雷德,他催着玛丽听话,玛丽只得一步三回头含泪跟着弗雷德离开。 留在王宫 弗雷德看着跪在他的路前,不让他走的玛丽,心情倒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毕竟都死到临头的,总还是要挣扎下的。 “殿下,我愿意用伯爵府所有的财产,换取父亲的平安。”玛丽在迅速衡量过局势,做下的决定堪称断尾求生。 伯爵府所有的财产的确庞大,但来路都是不明的。 弗雷德笑了起来,笑容如天使一般阳光干净,但是说出的话却如恶魔一样让玛丽绝望:“不必如此,贵族若是一族都死绝了,那么财产的归属也是归于王室。”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的谈判的余地,王室已经铁了心要让彼尔德无法翻身。 “殿下——”玛丽扑到弗雷德脚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裤腿,“我们可是表兄妹啊,您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 表兄妹?即便到了这时,依然认不清处境和自己的身份吗? 弗雷德握住玛丽的手腕缓缓地扯开了她的手,他的用劲很巧妙,玛丽觉得手一麻,手上的力气就尽失,不得不松开。 “尤利西斯都不敢自称跟我是表兄弟,你倒是胆子大,”弗雷德犹如甩垃圾一般甩开了玛丽的手,“一个私生子的儿女,也配跟我谈亲戚情分?” 严格来说,弗雷德并不在意一个人是否是私生子,他正值用人之际,他只看人是否有用,身份哪怕再高贵,没用的人对他来说就毫无价值。 更别说彼尔德一家连无用都谈不上,简直是有害。 他这么说无非是知道玛丽向来对这个身份自傲又自卑,给予的一点小警告罢了。 玛丽浑身颤抖着,弗雷德这句话仿佛扒开了她的遮羞布,让她难堪得想钻入地里去。 “殿下……”玛丽哭泣着,不断哀求,“求求您放过我父亲吧,他也只是受人蒙蔽,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叛国的行为的,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他当然知道彼尔德不是故意的,以彼尔德的智商,如果是故意的早就露出马脚了,再说叛国对彼尔德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和格雷能活下去。”弗雷德看着玛丽淡淡道,王室只打算要彼尔德死,对于彼尔德的几个子女,不论是婚生子还是私生子,都放过了,“如果我是你,现在赶紧回去看一下能带走多少财产。” 然后他强硬地拉开玛丽,让她让开,然后从她身侧离开。 玛丽呆坐半响,回过神后她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急匆匆地离去。 殿下说的没错,她已经尽力救父亲了,但是殿下不同意,她也没办法,总得先要保全自己是不是。 人的本质都是自私的,而且玛丽如此凉薄多少也跟彼尔德对于子女不上心有关系,一个天天都在外花天酒地的人,还能指望他和子女有多深的感情呢,而且玛丽想救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她自己,毕竟没有了这个爵位,她还怎么立足在贵族里? 可是当命都是问题的时候,这个爵位又无足轻重起来。 弗雷德回到自己的宫殿,萨菲和菲丽莎在等着他,也不是专门等他的,只是弗雷德不在她们也不方便在王宫里走动。 “这是在做什么?”弗雷德看着桌面散落的纸张,有些疑惑,但很有礼貌的不去看信纸上的内容。 正在奋笔疾书的菲丽莎抬起头笑了笑:“是回信,殿下可以看一看。” 得到准许的弗雷德便随手抽了一张信纸,看看菲丽莎都写了什么。 这封回信就是给娜娜的。 “娜娜亲启: 我现在已在王宫,令尊作为彼尔德伯爵叛国罪的证人而停留在王宫协助,想必过段时间便能安然无恙回家,只是王室已知晓令尊每年在领地情况的汇报上,会少报两成,望好自为之。 菲丽莎留。” 贵族为了少一点税收,把领地收成少报一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王室也知道,但是就是拿这些贵族没办法,但是若是王室查出贵族拿着这些钱参与了彼尔德的一些聚会或者活动,那分分钟便可以给这些贵族扣上一个跟彼尔德勾结叛国,这些钱都拿去给彼尔德做叛国资金的大帽子。 菲丽莎这封回信看上去十分贴心,但实际上却暗含威胁。 基本上每一封回信都是如此,绵里带针,这是在给尤利西斯的情报部门造势,告诉贵族们你们的一举一动王室都已知晓,并且随时都可以让你们“叛国”。 “殿下,这几日我想让菲丽莎留在王宫里,可以吗?”萨菲问弗雷德,“我怕她回去会有麻烦。” 一旦这些信送出去,菲丽莎回到家后一定会有很多访客,说不准就会遇到什么事,萨菲觉得还是让菲丽莎留在王宫里最安全。 弗雷德先反问:“那么你也会留下吗?” 萨菲露出些微的犹豫,菲丽莎立即道:“萨菲留下来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在王宫里也有些害怕。” 既然菲丽莎这么说了,萨菲便顺势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弗雷德立即命令人去收拾客房。 菲丽莎便把剩余的几封信写完,全部装好,交给王宫里的女仆,让她们盖上在火漆上盖上王室的独角兽印记,然后分别送到每一户去。 “辛苦菲丽莎小姐了,”弗雷德笑着道,“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去看一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吧。” 王室的客房谁敢说不满意呢,这不过是弗雷德想要和萨菲独处而找的赶走菲丽莎的借口罢了。 菲丽莎懂,所以菲丽莎麻溜地站起来提起裙子行礼:“那么我先告退了。” 女仆带着菲丽莎来到了她的房间,站在门口温和地笑着:“这就是您的房间了,我就在门口,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召唤我。”而后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等到女仆彻底离开她的视线,菲丽莎才长松一口气,把自己重重地投入到柔软的沙发中。 阿萨勒兹把房间内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回到菲丽莎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累了吗?” 其实在王宫里,看着虽然轻松,但是内心压力却不小,而且一口气写了那么多封回信,每一封都要仔细思考怎么措辞才能看着得体,实际又能对对方制造压力,消耗的脑力也不少。 菲丽莎摇了摇头:“还好,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但是却让阿萨勒兹警惕起来。 其实从他进入王宫起便觉得不舒服,王宫里仿佛有一层天然的结界,封印住他的暗魔法,虽然只要他不动用暗魔法就不会有问题,但那种不适感却挥之不去。 是他的大小姐,看出来什么了吗? 留在王宫的日子 “你从进王宫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菲丽莎担忧地看着阿萨勒兹,担忧地问道,“是不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阿萨勒兹有些惊讶,遮掩情绪是魔族的必修课,喜形于色对于魔族来说从来都不是好事,除非有强大的力量保证自己就算被发现了真实情绪也能活,而他作为魔王,在收敛情绪这点上更是已经炉火纯青。 人族的王宫其实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裹上了一层绷带,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虽然不影响行动,但就是不舒服。 但这点异常,他自己都不觉得如何,菲丽莎却看出来了。 他心念一动,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一股他从出生以来就未曾有过的冲动。 “嗯,”他点了点,轻声地道,话音有些低落,听上去似乎有些虚弱,“是有点难受。” 菲丽莎紧张起来,立即坐起身,抓着他的袖子连声问道:“你还好吗?没有事吗?是哪里不舒服?我要不要让人去找王宫的医官?” 阿萨勒兹不由得笑起来,他单膝跪在菲丽莎身前,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然后整个人靠了上去。 “没事的,”他说,“您借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菲丽莎僵住了。 他们两人说亲近也亲近,说疏远……疏远肯定是谈不上,但却总是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 她并不介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阿萨勒兹面前,但那仅限于自己撑不住或者不想撑的时候,若是她可以,她还是矜持地维持着大小姐与执事间的距离。 或许她还是很介意,阿萨勒兹隐瞒了她什么吧。 但阿萨勒兹露出这样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第一次。 菲丽莎犹豫半响,终于是把手搭在了阿萨勒兹的肩头,语带不安:“是我……总是过于依赖你,所以让你很累吗?” 这样的疑问让阿萨勒兹笑起来。 “不……我从未觉得您的依赖对于我来说是负担,相反,我希望您再更多的依赖我一点。”最好依赖到离不开他的地步。 菲丽莎没有说话,她静静地任由阿萨勒兹抱着她,手指间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的头发。 她并没有怀疑是王宫给阿萨勒兹造成了不适,因为阿萨勒兹之前也有来过王宫,并未表示出任何的不适,何况人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所以她自然是理解为阿萨勒兹今天身体不舒服。 但阿萨勒兹却很清楚,人族的王宫为了装饰以及彰显身份,会在一些细节处用上钻石,钻石本就对光魔法有着绝对的亲和力和放大作用,他一个魔族……还是对暗魔法造诣很深的魔族,会感到舒服才有鬼。 萨菲开口问菲丽莎要不要留在王宫的时候,菲丽莎其实是用目光询问了他的意见的,如果他稍微表态说不愿意留下,菲丽莎会马上找理由推辞。 可是他舍不得。 就跟萨菲说的那样,菲丽莎回去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因为他们找不到弗雷德和萨菲,只能退而求其次,而身份上的限制让菲丽莎会很被动,再有那些脑子不清醒的,情绪激动上头动手也是可能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颔首表示了同意。 “或者,你先回去?去找医生看一看,我一个人留在王宫里也没问题的。” 菲丽莎提出了新的提议,她是真的担心,看阿萨勒兹的表现也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可是他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种不耐与暴躁。 “不行!”阿萨勒兹断然拒绝,“我不会留您一个人在这里的。” 出于魔族对于人族的敌视心理,他觉得人族的王宫哪里都不安全,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菲丽莎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理智上他很清楚,菲丽莎在王宫里是安全的。 ……大概。 不愿意让王宫的医官来看,又不愿意出王宫,菲丽莎叹气:“那你要怎么办?” “没关系,每天让我……这样冒犯一下,就够了。” 他的难受无药可医,只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尽管实际上无济于事。 真的没有问题吗?菲丽莎担忧地想。 可是她的执事很坚持,所以她只能将信将疑地暂时把放下了心。 他们虽然是作为客人被邀请在王宫住下,但菲丽莎有自知之明,决定未来几天都老老实实缩在房间里不出去,除非有特别的传召。 阿萨勒兹抱了一会,站起了身,随即恢复成精明干练的模样。 他把自己身上因为蹲下而造成的衣服褶皱扯平,重新拉了拉洁白的手套,对菲丽莎说道:“我接下来要去和王室的女仆进行交涉,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快想一想。” 按照萨菲的说法,他们至少要在王宫待上三天,在这三天里,他们总要找点事情做。 明天要把公示彼尔德的罪行,后天要对彼尔德实行公开的绞刑,大后天看看情况要是有所缓和,便可以回家了。 倒也没有特别需要的,菲丽莎想了想,把自己之前没看完的书的书名写了上去,那是一本基础魔法理论,是每个魔法师必修的基础书目,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厚。 菲丽莎之前为了应付考试,整本书只是囫囵地过了一遍,重点突击了某些内容,虽然过关了但是基础上还是有着致命性的缺点。 所以阿萨勒兹最近在盯着她重新复习,见她很乖地把这本书写上后,露出了一个很欣慰的笑容。 然后反手唰唰唰就是添了好几本书上去,菲丽莎一看,好家伙,全是不相上下的大部头,都是能拿来做防身武器的等级。 “等等!”菲丽莎惊呼着扑上去摁住阿萨勒兹的手,“我们只是在这里只待几天而已,用不了这么多书吧!” “当然,”阿萨勒兹温和地说道,“只是这些书在王宫里是有特别版的,大小姐既然都到了王宫,不看看难道不是很可惜吗?” 不可惜,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王宫里的版本和外面的版本有着什么样的差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还是知道的。 占据最佳看戏方位 学习的时光总是愉快并且时间流逝得很快的……个鬼啊。 不论在家还是在王宫都学得痛不欲生的菲丽莎终于被阿萨勒兹大发慈悲地放过,他甚至还有一点意犹未尽:“王宫的学习环境真是太好了,比在家的学习效率高了不少。” 这不是废话吗,为什么要拿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男爵宅子和王宫进行比较呢?更别提光是女仆的质量就天差地别,再加上房间大的要命,菲丽莎再也不能写累了就往床上一躺然后顺理成章地睡过去。 她想回家。 在王宫的女仆的服侍下,菲丽莎打着哈欠脑子浑浑噩噩地爬上了床,被子一裹就彻底睡了过去。 女仆走过来对阿萨勒兹道:“执事先生,您的房间也准备好了。” “不,”阿萨勒兹温和地拒绝了,“我留着照顾大小姐,她晚上有点认床。” 女仆不疑有他,安静地退下。 阿萨勒兹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立即消退,他走到床边,看着菲丽莎安稳的睡颜,叹了一口气。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笨蛋,哪天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好在他也不是很需要睡眠,以前在野外,都是稍微在地上闭着眼睛歇一会就够了,更别提王宫里还有沙发。 睡至半夜,阿萨勒兹猛然睁眼,他看了一眼还无知无觉的菲丽莎,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撩开了窗帘的一角,凝目往远处看去。 王宫的主殿的灯火亮了起来,而隔壁的房间门也打开了,阿萨勒兹听到弗雷德和萨菲压低了的交谈声音,隐隐绰绰听不太清。 深夜出门,是要干什么。 阿萨勒兹无意去探究,等到弗雷德和萨菲的动静消失之后,他坐回沙发上,略略闭眼,然后直到天亮。 菲丽莎并不知道半夜里出了事,她照常地洗漱更衣,而后女仆为她送上了早餐。 就在她慢条斯理地享用王宫美食的时候,有一名不速之客到访。 “尤利西斯学长,”菲丽莎头疼地放下刀叉,“我还在吃早饭。” 尤利西斯径自地找了沙发坐下,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你慢慢吃,当我不存在就行。” 他说的倒是容易,菲丽莎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急匆匆地吃了两口便让女仆撤了下去,然后她也在沙发上坐下。 “好了,学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尤利西斯挑眉:“看戏,去不去?” 很想去,但是…… “算了吧,萨菲让我留在王宫。”菲丽莎纠结了几秒后摇了摇头,虽然热闹很想去看,但是也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去凑的,容易惹祸上身。 “怕什么,你是客人,又没有禁你的足,放心我们找个远远的地方看这个热闹。” 尤利西斯说的也有道理,萨菲只是出于一个保护的目的把她留在王宫,并没有说她哪里都不能去。 “去吧,”阿萨勒兹突然轻声道,“您不要露面就是了。”毕竟他也想知道,这场热闹有多好看。 菲丽莎就被尤利西斯半推半拉地拉走了。 尤利西斯显然对怎么偷溜出王宫这件事轻车熟路,他拉着菲丽莎到了王宫的后门,那里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我怎么感觉自己上贼船了。”菲丽莎抱怨,搭着阿萨勒兹的手上了马车,一路上尤利西斯都神神叨叨的,不说他们到达要去哪,只说保证让她全程都看的清清楚楚。 对这个说法菲丽莎实在很怀疑,远距离的影像传送魔法是光属性的高级魔法,需要消耗的魔力极大,维持的时间很短,根本不可能让她“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总而言之你跟我走就对了。”尤利西斯坐在马夫位置上,大咧咧地占了阿萨勒兹的位置,阿萨勒兹无言地站在一边。 尤利西斯比了一个手势:“愣着干嘛,上车啊。” 行吧,有人驾车他何必再去争呢,而且他也不想两个大男人挤在外面那个小小的位置上,所以他果断的转身,上了车。 尤利西斯马骑的不错,可是驾驶马车的水平显然不怎么样,忽走忽停,时快时慢。 菲丽莎要吐了,她打开车厢的小窗透气,看到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就连街上的店,都没开几家。 “发生什么事了?人都去哪了?”她关上窗户,疑惑地问道。 “去看热闹了,”尤利西斯回答道,“跟我们等会要看的,是同一场热闹。” 也对,彼尔德可是一位伯爵,他家的热闹的确很值得一看。 尤利西斯的车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王城最高的建筑前,他潇洒的跳下车,然后掏出了一把钥匙,插入了锁孔之中。 阿萨勒兹先下车,然后把菲丽莎扶着下了车,给她拍背顺气。 菲丽莎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看向眼前的建筑。 这是钟楼,每到正点就会响起浑厚的钟声报时。 贵族老爷们倒是不需要靠钟楼知道时间,报时是为了平民,提醒他们到时间下工了。 “我记得钟楼是不对外开放的,”菲丽莎挑眉,“你哪来的钥匙?” “当然是要来的。”尤利西斯推开了钟楼的门,率先走了进去,释放了一个小型的照明术,便有一团小光点出现在他的掌心上,照亮了一小块的路。 果然不论什么样的禁令在绝对的权势前都毫无作用,万恶的大贵族阶级。 菲丽莎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跟在尤利西斯身后,沿着环形长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钟楼有将近十层楼那么高,爬到一半菲丽莎实在爬不动,给自己施加了一个轻身术,借助魔法爬到了楼顶。 阿萨勒兹很欣慰:“大小姐,您对高级魔法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了呢。” “你闭嘴。”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讨论学习的事。 等爬到楼顶后,视线骤然开阔起来,毕竟站的高看的远,看到的也是平日难得一见的风景。 尤利西斯指了一个方向:“看那边。” 菲丽莎循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第一眼先看到的,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人,跟游行似的,把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都站满了,更别提还有那些爬到树上,趴在窗户上的人了。 人群的视线都聚集在某一点上,一边踮着脚尖使劲往里看一边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被抄家的伯爵府 虽然钟楼上这个地理位置绝佳,但距离还是远了一些,菲丽莎只能看到有一队骑士团,阻拦着平民往前挤,在雄鹿伯爵府门口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两位领头的站在空地那一块,只露出一个侧脸。 看着倒是有点像萨菲和弗雷德,至少从发色来看是他们,但是这看不清楚,菲丽莎眯起了眼睛也没看清。 “给。” 从旁边递过来一个长条的,圆筒的物件,菲丽莎顺手接过,低头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不懂怎么用是不是?”尤利西斯很热心的给她讲解,“把细的这一头放在眼睛前面,要是看不清楚就转一下上半截,慢慢调整就能看得清楚了。” 这东西有那么神奇?阿萨勒兹皱着眉头打量着菲丽莎手中的圆筒,他从这上面并没有发觉到任何的魔法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一样不用依靠魔法就能实现看透远方的神奇造物。 他有心也想拿过来试一试,但是碍于身份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开口跟菲丽莎进行讨要。 菲丽莎没有急着尝试,她的手指慢慢地抚过了圆筒的筒身,似乎很好奇地问道:“这东西叫什么?” “它叫千里远目筒,你快试试。”尤利西斯催促她,很期待菲丽莎的反应。 如果她不知道这东西还有一个名字叫“望远镜”的话,她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她把眼睛对准了镜片,调整焦距,清晰地看到萨菲的侧脸。 原来,这就是尤利西斯所说的,能让她清清楚楚全程看戏的原因。 “这个名字很长,”菲丽莎试探道,“没有更简便的叫法了吗?” “我也觉得这名字又长又拗口,但是很适合不是吗?”尤利西斯耸了耸肩,“你有更好的提议?” 菲丽莎道:“叫望远镜如何?” “好名字!”尤利西斯用力地一拍手,“更贴切了,我这就向陛下提议叫这个。” 原来不是吗……菲丽莎的心猛然下沉。 她看到望远镜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有其他人也从她的世界穿了过来,见这个用魔法的世界科技发展水平落后,便使用了另一个世界的智慧,制造出了这个东西。 但若是那样,制造望远镜的人应该还会把望远镜叫望远镜,这是人的习惯,但尤利西斯却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连一点印象都没有,说明望远镜这个词,是她最先提出来的。 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研究出来的也有可能,毕竟透镜的原理相比其他的物理现象来说,要容易发现的多,动手能力强一点的中学生都可以自己做一架望远镜出来。 她本来以为,或许她还能有“同胞”呢。 不过她也并没有对此有什么遗憾,她已经在这个世上活了那么多年,上辈子的事已经离她很远了,只是如果真的穿来了一个理科大佬,她觉得还是要把这位大佬保护起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虽然有魔法,但魔法仅限于贵族使用,如果能有科技,改善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很好的。 “试一试。”菲丽莎把望远镜递给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立即尝试了,一向波澜无惊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对这副望远镜的功能极为惊奇。 尤利西斯本来还对菲丽莎淡然感到不满,但是阿萨勒兹的反应让他满意了,极为得意的轻哼一声。 “这东西在战场上一定有奇效,所以绝对不能让魔族的人知道。” 菲丽莎颔首:“你说得对。” 魔王本魔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突然下方的人群出现了骚动,三个人的注意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尤利西斯掏出另一个望远镜,和菲丽莎一起拿着望远镜看过去。 伯爵府的大门开了,有数个穿着骑士团铠甲的人从伯爵府走出来,为首的正是南希。 南希出来后对弗雷德说了几句话,弗雷德听完后点了点头,南希转过身对身后的骑士比了一个手势后,站到了一边。 “怎么是南希?”菲丽莎看了尤利西斯一眼,“你没意见?” 尤利西斯莫名其妙看她:“我为什么要有意见,这事又没有什么危险。” 这事目前不重要,菲丽莎摇摇头,继续看事态发展。 骑士团的人接连从伯爵府押出来不少人,先是玛丽,然后是格雷,接下来是各种花枝招展的美丽女性。 “那都是谁?”菲丽莎疑惑地问道。 尤利西斯不屑地冷笑:“都是他的小妾。” 菲丽莎震惊地抬头看他:“这么多?”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少说也有十来个,伯爵府居然养了这么多人。 王族尚且还一心一意,皇帝都只有王后一个,伯爵府却大摇大摆地养小老婆。 虽然王族不娶那么多女人本质上是为了压制贵族对王族的影响力,但至少明面上看王族是在提倡专一。 “有够无法无天的。”菲丽莎喃喃,对于这种奢靡不适地皱眉。 “所以,他们该死。”尤利西斯淡淡地说道。 是啊,该死。 押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一小块空地快要站不下,最后只能让人在门里不出来。 押着玛丽的人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跪在弗雷德和萨菲面前,而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押着人跪下。 这个世界并没有跪礼,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逼跪下。 玛丽脸上露出难堪屈辱的神色,跪弗雷德她尚可忍受,但是跪萨菲,凭什么! 还有她这一跪,又何尝不像在跪弗雷德身后的平民。 “她对不起的,不仅仅是王室,更对不起平民。”菲丽莎看得懂玛丽的神色,表情本就是最直观表现心理的,更别提玛丽压根就不懂得遮掩内心心理活动。 到底是嚣张跋扈惯了。 尤利西斯道:“从伯爵府搜出来的财产,会直接算作国库。” “那爵位呢?领地呢?还有领地上的私兵呢?”菲丽莎问,“再找一个人继承吗?” 彼尔德虽然是个伯爵,但曾经这个爵位,也是个公爵,彼尔德继位,只是削减了爵位,领地上的事宜都不变,所以领地还是公爵的级别。 这些东西,不可能再留给玛丽他们了,就看王室打算怎么处置。 愤怒的平民与跪在地上的前贵族 尤利西斯给菲丽莎解释道:“这些暂时会被王族接管,以后怎么办,王族并没有给一个说法。” 其实就算王室把彼尔德的所有财产没收,那也是合理的,毕竟彼尔德之所以能成为贵族,还是因为王后的恩赐,这个爵位本身的继承人就是王后,弗雷德继承领地以及领地的掌控权也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 弗雷德看了一眼被堵的水泄不通的道路,以及密密麻麻的人,转过身正面面对所有来观看热闹的平民,开了口:“各位,我是弗雷德,这个国家的王太子,我以下一任国王的名义,来宣告前雄鹿伯爵,彼尔德一家的罪行。” 弗雷德使用了风魔法,让自己的声音远远的传播出去,就算在这钟楼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彼尔德的住宅是在富人区,附近住了不少高级别的贵族,菲丽莎相信,这些贵族要么有派家仆要么正躲在某扇窗户后面观察着事情的发展,揣测着王族的意图,以便自己随时做出对应。 弗雷德的话掷地有声:“彼尔德利欲熏心,与魔族合作,犯下的正是叛国罪,证据确凿!王室将收回他爵位以及领土,并于明日执行绞刑。” 这是人物开国以来,第一位被王室处置的叛国罪,也是第一位被执行绞刑的犯人。 在场所有人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惊愕得呆住,全场鸦雀无声,也许是被弗雷德的话语镇住,也许是在等待弗雷德的下一句话。 在百年来的贵族统治下,平民已经形成了默认了规则:贵族是不可能错的。已经有无数人创造了“前例”证明了这一点——不要试图挑战或者质疑贵族的权威。 至于那些贵族们互相倾轧犯下的“错误”,那跟平民有什么关系。 在全场一片寂静无声中,突然有人爆发出了一句叫好:“殿下英明!” 这句话仿佛是个开关,打开了在场平民所有的情绪。 “和魔族勾结的败类,该死!” “杀,杀了他!” “打死叛国者的孩子!他们不配活着。” 群情激奋下,玛丽感受到了恐慌,她瑟瑟地转头,向自己的兄长寻求依靠,却发现格雷比她还要受到惊吓,六神无主地缩在瑟缩着,似乎很想躲回门里。 玛丽咬牙:这个废物。 但她也害怕被这么多人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感觉这群人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把她撕碎。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她必须离开。 “殿下,”她低声下气地哀求着,“可以放我们离开吗?”她太害怕了,她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 弗雷德低头看她:“我劝你最好不要。” 玛丽一震,抬头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弗雷德:“为什么,您明明说过,只对我们处以削去爵位的惩罚。” 让玛丽跪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指指点点,对她来说完全是公开处刑,高傲的自尊就已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弗雷德看了一眼人群:“看到了吗,如果没有骑士团的人阻拦,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玛丽现在已经不是贵族,平民可不会对现在的她再产生任何的畏惧,愤怒的平民会一拥而上,要她的命都可能。 在性命面前,就算是自尊也得为之让路。 玛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还要跪多久人群才会散去,正如她不知道,以后她会怎么样。 弗雷德今天的目的达到了,他扶着萨菲上了马车,南希也转身上马,为马车开路。 经过一番折腾后,弗雷德和萨菲坐着马车离开了,但是骑士团的人并没有完全撤走,他们尽忠职守地继续阻拦着平民,而彼尔德的家人,依然还跪在地上。 其他贵族的下仆知道这件事就这样了,王室已经展现出了他们的意思和处理方式,他们要赶紧回去禀告自己的主人。 小部分的人离开了,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没有走。 平日里对于贵族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似乎就能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尽管只能口头上不断咒骂,但是这不妨碍平民在这个时候情绪激动。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谁?” 虽然隔得远,但是第一个喊出声的人,却离钟楼不远,声音虽然小,但是菲丽莎的风魔法也算小有所成,所以耳力也提升了不少,听见了他的喊话。 尤利西斯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说算了,菲丽莎并没有刨根问底,就算第一个喊话的人不是尤利西斯或者说王室安排的,也一定会有其他人,毕竟他们需要一个人来控制全场的气氛。 这种小手段无关紧要,菲丽莎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人族与魔族之间真的有必要这样你死我活吗?” 尤利西斯和阿萨勒兹同时看向她。 少女眼帘微垂,带着几许的悲伤与难过:“真的就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尤利西斯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菲丽莎:“我以为你会是最希望魔族死绝的那种人。” 阿萨勒兹的手猛然握紧,强行按下了澎湃的心绪。 他不知道如果菲丽莎承认了尤利西斯说的话,他会怎么样,痛苦吗,心冷吗,或者滋生出更阴暗的想法。 他内心的波涛浪涌没人关注。 菲丽莎知道尤利西斯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的父亲得到爵位这件事暗地里虽然有隐情,但明面上一直是说他是在与魔族的对抗中表现优秀才得到一个男爵的爵位,他们家的领地也是在边境,常年会与魔族的边境有摩擦,所以怎么看菲丽莎都应该非常仇恨和敌视魔族才对。 魔族和人族已经僵持了很多年了,谁都在暗地里积蓄力量并且在伺机扰乱对方国家的安定。 “我并不这么想。”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我父亲,也不这么想。” 恨吗,按理来说是应该恨的,可是再恨,生活还是要继续,柴米油盐什么都要有,再多的恨意在忙碌与琐屑的生活里,似乎也慢慢的平淡了,更何况她的父亲率领着领土上的私兵,并没有让任何的魔族,踏上他们的领土,所有的动手也仅限于边境那一小块范围,所以她偶尔也会想,这样的僵持,有意义吗,明明哪一方都不可能再真正的动手,毕竟现在谁都没有把握能完全的打赢对方,就算能赢,自己这边也一定要伤亡惨重。可以说现在的局面很骑虎难下,没人愿意先开口讲和,也没人愿意动手,只苦了她父亲,三不五时地就要被那些小摩擦搞得焦头烂额。 绞刑的前一天 “你的想法我会转达给殿下。”尤利西斯缓缓地颔首,菲丽莎现在作为弗雷德内定的亲信团的一员,她的看法是具有一定的价值的,但这样的想法可不可行,还是需要弗雷德与国王以及内阁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菲丽莎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的双手,感受到手心沁出了冷汗。 她这句话本就是临时起意,其实太冲动了,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顺着尤利西斯的话,说她对魔族深恶痛绝,这才是最适合的做法,但是说这样的谎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边境的现状完全不会改变。 所以她赌了一把,毕竟她面对的不是弗雷德,而是尤利西斯,就算赌输了,后果她也能承受。 好在她赌赢了,不论有没有用,至少她把意思传达出来了。 “多谢学长。”她提起裙摆道谢。 尤利西斯提醒她:“但是未必会有用,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我知道的。”毕竟双方和谈不是一件小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需要考虑的情况太多了,只凭一个尤利西斯当然是不可能促成的,她只是想尽力去做些什么而已。 等到人潮散去了一部分后,他们下了钟楼,尤利西斯先把他们送回了王宫的房间,然后告辞离去。 其他不说,尤利西斯在礼节上的确无可挑剔,也难怪能对那么多女孩子手到擒来,毕竟女孩子总是会被这样的细节所打动。 他们在外面也耽搁了不少时间,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点,菲丽莎原本还担心过了点,王宫不能再供应午饭了,但是女仆说可以,并且很快为她送了上来。 “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菲丽莎着实地松了一口气。 “不会,”阿萨勒兹道,“忙起来的时候,就算是王族也不会记得吃饭,所以厨房一般来说都会随时准备着的。” 毕竟魔族也是这样的,虽然他才刚任职半年,但从上任以来就没有怎么准时吃过饭了。 菲丽莎想了想说道:“我父亲也是,经常吃着吃着饭,就会有紧急军情报过来,所以厨房总是会准备好一些干粮,可以随时让他充饥。” 提起父母时,她的眼角眉梢会浮现出浅浅的笑,显然父母带给她的大部分都是快乐的回忆。 今天当他第一次听菲丽莎说边境上的事时,他同样陷入思考。 于公,从魔王的角度来说,菲丽莎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虽然魔族的主战派很多,但若真的动起手来,不过是两败俱伤,所以更多人是“暂时不动手”派,主张先观望,寻找更合适的机会再掀起战事,然而说到底,人族魔族目前这样僵持着,与和平相处有什么区别。 于私,他也的确想要达成她的愿望,想一直保持她的笑容。 不过那都是他拿回魔王的位置上后才能考虑到的事情了,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克蕾丝最近毫无动静,她蛰伏着,阿萨勒兹也拿捏不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人族现在内部颇为动荡,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做什么。 或许明天的绞刑她会出现,彼尔德的利用价值已经废了,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步废棋,但废棋不代表完全没用,就算是废棋,身上依然还有残余价值,就看怎么用。 “明天的绞刑您要去看吗?”阿萨勒兹问道,如果可以他其实想单独行动,毕竟克蕾丝如果出现,他总要去追踪,但是又不放心菲丽莎一个人。 要去看吗……菲丽莎沉思,其实按照她的知识来说,最好不要去看,重刑很重要的一个意义就是威慑,所以场面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好看,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但人的劣根性就在于,哪怕知道不应该去看,可是内心肯定还是有着无法抑制的好奇心。 最后菲丽莎说道:“我再想一想。” 这一想就想到了萨菲和弗雷德回来。 萨菲本来不用跟着弗雷德回王宫的,但是菲丽莎在这里,所以她还是过来看了看。 “据说今天被尤利西斯带出去了?”萨菲随口地问道,“他带你去哪了?” 阿萨勒兹不动声色地挑眉,果然在王宫住着,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把他们的动向向上面报告,虽然也能理解,但终究还是觉得不太高兴,没人喜欢自己被监视着。 菲丽莎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者说她并没有流露出意识到这点的模样,弯眼笑着道:“去钟楼了,那里视野开阔,什么都看得到。” 萨菲并不意外,然后向菲丽莎发出邀请:“那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看行刑吗?” 菲丽莎一愣:“你不跟殿下一起吗?”也许是为了培养感情和默契,这些天弗雷德的行动大多都会带着萨菲一起,彼此磨合着思想观念和行动风格,倒是难得一见萨菲说要独自行动。 “殿下会是明天的处刑人,”萨菲耸了耸肩,“我不想近距离去看,还是离远点吧。” 弗雷德居然是处刑人,虽然肯定也是他下命令,执行的另有其人,但是他出现在那个场合下,便已说明了立场。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特别是平民看来,彼尔德和王后是有血缘关系的,是“一家人”,所以弗雷德,这算是大义灭亲,这个举动直接巩固了王室在平民心中的地位。 既然是萨菲的邀请,菲丽莎就很爽快的同意了:“那就去吧,叫上南希一起?” “她就算了,她是明天刑场的守卫之一,哪里走得开。行刑时间是下午两点,看完以后还能去喝个下午茶。” 她不觉得自己在看完行刑后,还有那个胃口去喝下午茶,即使一个人再怎么罪大恶极,一条性命失去还是一件肃穆的事,不过她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阿萨勒兹垂眸,如果菲丽莎和萨菲一起的话,就算克蕾丝出现,他也敢放心去追,但现在的问题是,克蕾丝真的会出现吗,就算她出现了,他又要用什么理由去解释自己要单独离开一会。 仇恨的土壤 尘封多年的绞刑架问世,处刑的第一个对象竟然是王后的堂兄,这个消息太过于轰动,以至于不少王城周围城镇的人都在一天之内赶到观看这次处刑,一时间王城所有的旅店都处于一个爆满的状态,客房供不应求。 在这样的前提下,萨菲带着菲丽莎早早地占据了一个绝好的观影位置,宛若房车的马车停在路边,引来不少侧目,毕竟这样的房车常见于野外,多数是用来赶路的,在城市中很少见。 但是看清楚房车上的家徽后,大部分人又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那是宰相府的家徽。 房车内,菲丽莎和萨菲各抱着一本书分别坐在一张床上,舒舒服服地靠着软枕,手边的床头柜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小桌上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小饼干。 还挺惬意的,菲丽莎实名羡慕,她家也有房车,但是比这个小多了,内部设施也更简陋,仅仅只能摆得下一张床。 不过就算如此,这个空间对于阿萨勒兹来说也显得有些逼仄,他不得不弯腰才能保证自己的脑袋不撞到车顶。 所以他干脆下了车,靠着车壁,菲丽莎有事随时可以推开窗户喊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行刑的时间快到了,菲丽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略略坐直了身体,打开了窗户。 绞刑台是一个将近十米的高台,哪怕离得远,视线也不会受到阻碍。 绞刑架平时都会用栅栏远远地围一圈,避免有人闯入进去,但今天栅栏拆掉了,换成了手持重矛与盾牌的骑士团,作为屏障把高台围了起来。 这个情况下,克蕾丝也无法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 他敲响了车厢的车壁,菲丽莎打开窗户,探出了一个脑袋:“怎么了?” 阿萨勒兹温和地笑着:“街角那家的甜甜圈新出炉了,您需要我去买一些回来吗?” 菲丽莎一直是个甜食控,街角那家甜甜圈自她到王城以后就是她的挚爱,可惜排队的人一向很多,很难买到。 此刻阿萨勒兹提起,她连连点头:“要的要的,每种口味都要一个,哦,不对两个。”总要分萨菲一个的。 萨菲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我就不用了。”她并不是很喜欢吃甜的,口味更偏清淡。 阿萨勒兹领命离开,他转过了街角,果不其然看到卖甜甜圈的店前排了老长的队,没有大半个小时,排不完。 他环顾了一圈,然后走向一旁的小路。 小路旁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随便地招手让其中一个孩子过来,给了他不少钱:“你帮我去排队买甜甜圈,每种口味要一个,多余的钱给你和你的小伙伴一人买一个甜甜圈。” 那家甜甜圈价格有些高,一向是供应给贵族的,平民没有能力购买,阿萨勒兹这出手对于平民家的小孩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诱惑。 小孩拿着钱欢天喜地地跑去排队,而阿萨勒兹则迅速转入阴影之中。 他很清楚,要去哪里守株待兔等克蕾丝。 彼尔德已经没有办法再创造任何的价值,但是他的死可以。 玛丽如同示众一般被逼着跪在曾经的伯爵府门外一天一夜,早已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但哪怕如此骑士团也没有任何的同情心,任由她倒在地上,没有人管她。 直到彼尔德的绞刑即将开始,没有人再继续对着玛丽指指点点,骑士团这才用水系的魔法弄醒了玛丽:“没人了,你们快走吧。” 玛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好大的胆子……” 话未说完,弄醒她的骑士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中她的腹部,玛丽顿时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别给我摆大小姐架子,”骑士讥讽地道,“认清现实,你已经是个平民了,现在走还赶得及看绞刑。” 玛丽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但是她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忍耐,她努力地装作没听见,拍醒了她的哥哥,兄妹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 而这时,她听见震耳的痛骂声穿过了街道,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绞刑要开始了,彼尔德被推上了绞刑台,上绞刑台的瞬间他失禁了,他吓得两股战战,是被强行提着上台的。 极致的恨意在玛丽内心滋长。 她本是金尊玉贵的伯爵府小姐,生来就该仆人环绕,前呼后拥,一呼百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连看到人都要避着走。 她永远会记得这场羞辱。 恨吗,恨就对了。 没人知道的阴影里,有人露出了如同剧毒的曼陀罗一般的笑容。 仇恨,是掌握人心的最好筹码。 她正要上前,却猛然回头,躲开了一道凌厉的风刃。 风刃逐渐消失在空气里,有一个人从屋顶上跃下,落到了她的面前。 “许久不见了,克蕾丝。” 阿萨勒兹缓缓地开口,他猜的不错,克蕾丝果然找上了玛丽。 克蕾丝眯眼了从头到脚地把阿萨勒兹打量了一遍,轻笑:“阿拉,我当是谁,原来是前陛下啊。” 她刻意地在“前”字上加重音,显然是在挑衅阿萨勒兹。 但阿萨勒兹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收一收你的小把戏,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改在菲丽莎面前的温柔体贴模样,用一种倨傲命令的口气对着克蕾丝说话。 克蕾丝不知道阿萨勒兹有什么算盘,在这里动起手来对她不利,何况她也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或者甩脱阿萨勒兹,所以她只能选择按兵不动周旋,掩着唇笑的风情万种:“陛下的问题真是奇怪,我这不是在执行您的命令吗?” 这样说倒也没错,阿萨勒兹的确布置过任务,要从内部挑起人族的矛盾,好给魔族可乘之机。 “你确定,我的命令是如此?”阿萨勒兹挑眉,“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的计划是个长久的,甚至需要花上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去完成的计划,但由于利未安森的激进,克蕾丝不得不提前做一些行动,效果不是说没有,但打了不少折扣。 阿萨勒兹很了解利未安森,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靠这种计划成事,他的字典里只写了四个字:简单粗暴,等魔族内部准备好,他打算直接发动战争。 行刑完毕 阿萨勒兹和克蕾丝沉默地对峙着,克蕾丝在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如何应对阿萨勒兹,揣摩着阿萨勒兹如今想要做什么。 “您想要拿回魔王的位置?”克蕾丝试探却又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然,”阿萨勒兹承认,“你知道的,利未安森是个蠢货。” 利未安森是个战斗疯子,一直都对他“温和”的手段感到不满,如果让他继续在魔王的位置上坐下去,不出五年他一定会掀起战争。 从政治立场上来说,克蕾丝是和阿萨勒兹一样的,所以她对利未安森的做法也不敢苟同,掀起战争只会造成两败俱伤,但是她既然是下属,就要做好下属的本分,有命令服从就是了。 所以克蕾丝不动声色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相信利未安森殿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这是要与他撇清干系了,这个也在阿萨勒兹的预料之内,他可不会指望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势利的魔族就站到他的身边。 要征服魔族,只有两种手段,绝对的实力压制以及无可拒绝的诱惑,而这两样,现在的阿萨勒兹都没有,他之所以出现在克蕾丝面前,早就做好了被克蕾丝拒绝的准备。 “告诉利未安森,”他轻笑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好好珍惜现在还坐在魔王位置上的时光。” 他如此的信誓旦旦,仿佛手握随时可以返回魔族的资本,这让克蕾丝下意识地戒备。 “您……与人族结盟了?”克蕾丝的眼神滑过了阿萨勒兹身上的衣服——衣服做工布料算不上顶尖,但也必然是贵族才能穿的起的——或许殿下只是想在人族低调行事,她想着。 结盟吗……倒也不算是结盟,但他不介意让克蕾丝有那么一点点的误会,所以他只是淡笑道:“我最近住在人族的王宫里。” 这句话是实打实的实话,他的确是作为菲丽莎的执事,一起入住王宫,又一起出来。 果然……克蕾丝并不意外,也不会去指责阿萨勒兹什么,对于魔族来说,背叛只是一种手段,达到目的就可以了,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与人族结盟,只要能拿回魔王的位置。 一个背后有人族暗地支持的前魔王,并且与她政见相同,这个条件足够克蕾丝迟疑了。 阿萨勒兹巧妙地为自己争取到了筹码。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阿萨勒兹转身离去,并扬手掷出一张写着可以联系上他的纸片,“哦对了,弗雷德安排了人暗地里盯着玛丽,我劝你赶紧走。” 然后他并不打算管克蕾丝接下来的打算了,该说的他都说了,该给的忠告也给了,他会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克蕾丝来进行思考。 他走回卖甜甜圈的店前,看见他雇佣的小孩子正等着他。 “少爷,这是您的甜甜圈。”小孩老远就看到了他,小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递上了用纸袋包着的还热腾腾的甜甜圈。 阿萨勒兹露出温和的笑容,接过甜甜圈,又把找回的一点零钱递回去:“多谢你,这是谢礼。” 小孩拿着钱美滋滋地跑了,他抱着甜甜圈回了房车停的位置。 “回来啦,”菲丽莎兴高采烈地打开纸袋,“时间刚好,绞刑快开始了。” 绞刑台上已经准备就绪,连绳子都套上了彼尔德的脖子上,只等弗雷德一声下令,便要拉扯绳子,绞死彼尔德。 他在魔族早已见过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死法,绞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弗雷德看了看天空,确认时间到了,他举起一只手臂,高声道:“行刑开始!”手臂猛然向下一划,下达了指令。 刽子手领命,拉扯动了绳子,绳子在瞬间绷紧,把彼尔德从地上拉了起来,渐渐地拉离地面。 起初彼尔德还能双腿踢蹬着挣扎,随着绳子越收越紧,他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后抽搐了几下后,身体软软地垂下,再无动静。 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五分钟,刽子手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却足够干净利落,没有给彼尔德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菲丽莎喃喃地疑问道,她没有带望远镜,隔着这么远其实也就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看得到他挣扎,看得到他死亡,却依然觉得生死离他们还很远。 “不止。”萨菲淡淡地道。 弗雷德命人确认过彼尔德的确是死透了,又比了一个手势,有两个人把彼尔德绑在了围绕着绞刑台的木栅栏上。 木栅栏大概也就四米高,视力好一点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彼尔德吊死的模样。 由于是吊死,彼尔德为了呼吸只能艰难地张大嘴,舌头伸得老长,眼球充血外突,似乎不得瞑目,整张脸都显得十分狰狞,仿佛随时都要暴起索命。 有带孩子来围观的,孩子当场被彼尔德的惨状吓得嚎啕大哭。 家长抱着孩子忙不迭地,急匆匆地挤开人群离开。 这是要示众了,让所有人都看清彼尔德的死状。 “这样挂着,尸体不会腐烂吗?”菲丽莎皱眉,想到尸体散发出的味道,下意识掩鼻。 “用冰魔法可以保持尸身不腐,”萨菲翻转掌心,一朵冰晶在她摊开的掌心中浮现,“他不会孤单太久的,很快就会有人去陪他了。” 菲丽莎想起至今还被扣留在王宫里的贵族,她所有的回信都是按照萨菲的意思写的,有些信,比如给娜娜的,很明确的提到她的家族所犯下的错,娜娜的家族若是聪明,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而有些人的回信她则写的含糊其辞,只说还有事情需要他们留下继续调查,暂时还没办法回家。 这些“暂时还没办法回家”的贵族也许就是下一个彼尔德。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在迅速靠近她们的这辆房车,阿萨勒兹抬眼迅速拦在了车门前,不让他靠近。 “没事,让他进来。”萨菲开口道。 阿萨勒兹闻言,让开了位置,让来人顺利地走到房车前。 萨菲打开了门下了车:“殿下有话要告诉我?” “是,”来人点了点头,“弗雷德殿下让我转告您,没有人出现。” 原本的确是有人要出现的,可惜被阿萨勒兹拦下了,不论从任何角度,阿萨勒兹都不愿意看到克蕾丝被人族抓到明面上的踪迹。 萨菲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没关系,转告殿下,继续盯。” 阿萨勒兹在内心轻叹一口气,没人是傻子,克蕾丝想钻空子,只怕最后钻进的是别人的圈套。 动手吧克蕾丝 处刑彼尔德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短短一个月内,已经有十来位贵族被押上了绞刑台,民众们也逐渐从兴奋演变成了麻木。 但栅栏上挂着十多具尸体的场面还是颇为触目惊心,现在吓唬小孩子的话都从“再不听话就把你关到门外去”变成“再不听话就把你挂到墙上去”,据说效果还不错。 学院里的学生也在逐渐地减少,比如彼尔德的附属贵族们也因为并不清白而丢失了贵族的头衔,尽管还活着,但已经做惯了人上人的贵族哪里能适应得了平民的生活,菲丽莎耳闻过他们有些人过的十分……一言难尽。 但这些都跟菲丽莎没有关系,她老老实实地在学院上学听课放学,偶尔收到萨菲的邀请一聚。 “盯着玛丽那边的人还没有动静吗?”菲丽莎捧着茶杯,听着萨菲抱怨,不由得奇怪,“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这么有耐性的吗?” 萨菲同样也觉得奇怪,她轻点桌面,思考着:“我怀疑是学院里的那个内奸。” 她指的是当初阿萨勒兹一路追踪过去,最后把人追丢的那个人。 内奸本奸阿萨勒兹垂敛眼眸不说话,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他警告了克蕾丝不要轻举妄动,虽然也做好了克蕾丝不会服从的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想到克蕾丝会那么听话,或者说识时务。 也许并不仅仅是他的警告起了作用,阿萨勒兹并不自以为是,也许就跟萨菲说的一样,是学院里的那个人劝住了克蕾丝。 菲丽莎一直怀疑学院里的那个内奸就是文森特,但并没有任何的实证,她无缘无故指控文森特会显得很奇怪,所以她只能闭嘴。 “所以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菲丽莎问道,她知道萨菲应该有了应对的措施。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只能把人都给撤回来,”萨菲淡淡地道,“再留着人继续监视也没有用了,反而被对方牵制住了人手。” 菲丽莎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向来搞不太明白这些,反倒是阿萨勒兹不动声色地把这个消息记下。 萨菲和弗雷德的意思很清楚,既然魔族的暗探一直龟缩没有动作,那么索性便不要去管了,只继续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克蕾丝要是伸出头来搞事情,自然会被发现。 所以克蕾丝搞事情的最好时机就是在萨菲他们刚刚下令撤回监视人的时候,这个时候人族的警戒是最松懈的。 女孩间的私密茶会很快就结束了。 阿萨勒兹把菲丽莎送回家,扶着她下车后,他说要出去一趟,菲丽莎不疑有他,让他去了。 他在和克蕾丝约定的地方留下讯息,告诉她可以行动,然后买了一点日用品,神色如常地回了家。 克蕾丝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好极了,”她拍手大笑,“我可算等到了。” 她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另一个房间,她推开门,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克蕾丝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亲昵地把脸贴上了他的后背,撒娇一般地道:“这些天你对我好冷淡,不喜欢我了吗?” 她向来清楚男人最喜欢什么模样,也往往无往不利,这男人也向来吃她这一招。 可是这一次,她失手了。 男人拽住她的手腕,轻柔却强势地拉开了她,嗓音冷淡:“找我有事?” 克蕾丝暗中咬牙,这一个月了,这男人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无论她怎么放下身段,都不见他有半分原来的热情。 克蕾丝也是有脾气的,这一个月热脸贴冷屁股也贴够了,她甩手,气哼哼地在沙发上坐下,抬高了下巴,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 男人转过身来,在克蕾丝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淡淡地开口:“说吧。” 与他的冷淡相反,克蕾丝的心情倒是十分的不错,她优雅地在沙发上落座,言笑晏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用十足诱惑的嗓音问道:“你想不想成为人族的王?” 男人嘲弄地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克蕾丝的异想天开:“这是我想就能做到的事情吗?” 克蕾丝并不意外男人的这个反应,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说道:“对,但是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见男人没有开口,克蕾丝便继续说道:“人族的贵族里蛀虫横行,而现在王室明摆着要把这些蛀虫都给揪出来,为了自保,这些虫子除了背水一战外没有其他的活路,只要集合起这些虫子,足够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由你带领,我会让魔王陛下稍加助力,这样完全可以颠覆人族的王室。到时候你,便是人族的王,想建立个什么样的帝国,完全由你决定,等你掌握了权利,你恨的就抹消掉的,你爱的就可以留在你身边,而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起来真是有十足的诱惑力不是吗? 而且克蕾丝精准地抓住了他晦涩的过去,直逼他内心最深处的弱点。 男人掩面,陡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这样的笑在克蕾丝的意料之外,不由得有些没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她把这个男人对于贵族的憎恶看的清清楚楚,有这样一个把贵族赶尽杀绝的机会他怎么都不应该放弃的才是。 “你们魔族,就是这么蛊惑人心的吗?”男人放下了手,摇头失笑,整个人都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我不会帮你的。” 克蕾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拒绝她。 “为什么?”她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麻烦性,魔族在这边虽然有暗探,但是并不比废弃大道是地头蛇,没有他相助她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不方便。 男人抬手抚上了克蕾丝的面容,一寸寸地描摹她的轮廓,眼眸深深。 克蕾丝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她直觉接下来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也许是终于将她看够了记在了心里了,男人放开了她,语气平淡道:“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思考着……” 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去考虑。 男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们分开吧。” 再见 克蕾丝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虽然不至于乱了心神但也不免略略地皱了眉。 与他的相处很愉快……各方面都是,她本来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她也不会轻言就这么算了,本身做暗探便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失败本就是在预计之内的事情,被拒绝了就再争取就是了。 “所以,你这一个月就是在考虑这样的事?”克蕾丝冷笑道,“还真是够无情的。” 对于这样的评价男人没有否认:“从最开始的合作,讲好的就是各取所需,其他的,只是意外。” 意外?真是好一个意外,这个男人的冷血超出了她对人族的定义,或许说他更像一个魔族,自己的利益至上,一旦察觉到不对,立马抽身而去。 感情牌失效,克蕾丝便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既然你说到各取所需,”克蕾丝挺直了脊背,蛊惑的气质也收敛起来,专注的目光让人觉得她有十足的诚意,“那便开出条件吧,我直白地说吧,我很需要你。” 条件吗……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但是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或者说当初我们交易的内容已经全部完成了。” 在最初,他们一拍即合的原因在于,这个男人对贵族有着憎恨,而她要撬动人族的根基也需要从贵族下手,目的一致,便迅速结成合作。 本来以为这合作,还能持续更长时间,想不到他现在就要想中断?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克蕾丝站起身,撑着面前的茶几,俯身探过去,制造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我知道你收手的原因,你的仇人,这几天已经死了,但是你想要的,就只是这样吗?人族的贵族制度不彻底解决,像他那样的人迟早还会出现,你就这么放任吗?为什么不干脆拿到权柄,制造一个你想要的帝国出来?” 她说的如此天花乱坠,勾勒出一副大好的前景,或许换个人就要被这样的条件给打动。 在她嘴里,他似乎离成为人族的帝王仅剩一步之遥,只要他在此刻点点头,克蕾丝就能立刻拥他为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陡然间感受到了些许的疲惫。 克蕾丝说得对,但又说得不对,避重就轻省略了很多部分,也模糊了很多部分,并且根本没打算跟他说明白。 把他当枪使,却又不说明白风险,或许,他在克蕾丝眼里就是这样的冤大头? “适可而止吧,克蕾丝,”他偏移开了目光,不与克蕾丝对视,“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吗?” 他的语气里已经透露着几许的警告,没有把事情说破已经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 谈判破裂,克蕾丝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这个态度意味着根本毫无转圜余地,再逼下去只怕得翻脸,这对她来说没有好处,心念电转间,她立即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想带点人走,你知道的,我很缺人。”克蕾丝退而求次地要求。 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并无所谓,他耸肩:“只要他们愿意跟着你,你带多少人走都可以。” “不论是谁?” “不论是谁。” 他给出了承诺,克蕾丝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准备行动。 他看着克蕾丝毫不犹豫地起身走出门的背影,轻声说道:“再见。” 或许是以后再也不见。 但是事情还远远未结束,他安静地在房间中等待着。 不多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他并不意外有人来找他。 几个人鱼贯而入,这些人是他流落废弃大道的街头时的伙伴,他们相互扶持,一直走到了今天,他们也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是他的心腹。 克蕾丝会找上他们,他一点都不意外,说不定让他们来劝劝他,他就会同意克蕾丝的提议呢。 可能性不大但是试试也没有坏处。 “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他看着陪他一路走过来的兄弟们,直接开门见山,“我只能说,不要信克蕾丝。”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性子急躁一些,问道:“老大,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要放弃?你……你是不是跟大姐吵架了?” 大姐指的是克蕾丝,公会里统一这么尊称她。 他充耳不闻,径直地继续往下说道:“如果谁要跟她走,我不会阻拦,但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这是相当严厉的一句话了,几乎就是在说他会见死不救。 见兄弟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不满的神色,他长叹一口气,解释起来:“这是一场根本没有赢的可能性的仗,掺和进去的唯一下场就是送死。” 没有人相信他,甚至有人说:“老大,你以前不是这样畏手畏脚的,怎么要做大事了你就先退缩了?” 他看向说话的那个人:“因为我没有把握能赢,你要知道,克蕾丝打算聚集起来的,不过是贵族里的歪瓜裂枣,拿什么去和贵族里的精英碰撞?不说别人,就说王太子,你们知道他已经掌握了光系的禁忌魔法吗?还有他的未婚妻,能够使用冰系魔法,可以算是当世的天才,你还要听我举例吗?” 克蕾丝要的只是给人族制造麻烦,人族最后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真心为人族考虑。 那个人语塞,半响后不死心地道:“就算他们再强,也只是个体而已,再说我们也不用亲自与他们对上啊,让那些假贵族上,魔法师打魔法师才叫公平。” 这种话天真的让人想笑,他失笑地摇头,驯服一群蠢货的意义在哪里?现在还存活着的大部分贵族,也并不是没有做过肮脏龌龊的事情,但是他们多少还有点用,不像那些直接处刑的贵族,那是真的蛀虫,死了都不会有人觉得可惜的那种。 这种人,除了送人头之外还有什么用。 更重要的是…… “好,就算能赢,那必然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我们还有余力,去抵挡魔族的进攻吗?” 至于克蕾丝说的,魔族会出手帮助他们打倒贵族——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命运的邂逅 青铜大道的一间平平无奇的平房里,隐约传出十分激烈的争吵声,同时伴随着物品砸在地上碎裂声。 争吵停止于一个人被推搡着推出门,被推出门的那个人虽然极力地想站稳但她的右腿肉眼可见地有伤,根本无法使力,就这样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滚!别再来了!我跟你没关系!”随着话音落下,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倒在地上的人,挣扎了好半响才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饶是如此,她已经疼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伯爵家大小姐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也很是凄惨了。 这一个月来玛丽过的并不好。 弗雷德虽然有提前警告过她,但她能够转移出来的财产还是太少,勉勉强强够在青铜大道上租一间还算能住的房子。 虽然房主漫天要价,但是在没有人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的前提下,玛丽只能咬牙租下,至少有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 但是怎么生活很快就成了玛丽格雷兄妹两的问题,在他们原先的人生规划之中,格雷会继承彼尔德的爵位,而玛丽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根本不用考虑要怎么生存这种事。 最后他们去勇者协会进行注册,找找有没有他们能接下的任务。 但两个人心高气傲惯了,报酬微薄的任务他们看不上,而高的任务往往需要团队才能完成。 然而,会成为勇者的,其实大家都是从勇者学院出来的,只是由于个人志愿或者继承不了爵位又无法在家族的领地里担任一定的职务导致没有生活来源迫不得己来成为勇者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大家都是贵族,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敢和玛丽他们扯上关系,只怕一个叛国的帽子就扣了下来。 因此玛丽和格雷根本找不到人愿意跟他们组队。 眼看手中的钱所剩无几,两人牙根一咬,竟然就两个人去挑战高难度任务去了。 结果就是一伤一残的回来,成为了勇者协会里的一大笑话。 钱没赚到不说,后续的治疗会产生更大的费用。 玛丽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拖着残废的腿来求彼尔德的私生女,她知道彼尔德还在的时候给了这个私生女不少的钱。 结果就被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甚至还被放话:“我不认识你,我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是啊……现在谁都不想和她有关系。 她第一次知道,活着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在一个月前,这还是一双带着五颜六色的珠宝,洁白细腻的手,但是如今却落满了伤疤,脏污。 这样的人生,不如死了算了。 “真是……可怜呢。” 轻柔的叹息突然响起,玛丽立即抬起脑袋,警惕地看过去。 一个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用一种可怜怜悯的眼神,俯视着她。 多年来高傲的自尊心让玛丽难以接受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滚!”她低声咆哮道,“不滚我就用魔法杀了你!” “你不用有那么大的敌意,”女人轻笑了一下,“我是克蕾丝,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玛丽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多年来被奉承讨好的生活让她明白,任何的好都是有目的的,是有所求的。 克蕾丝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她打量了一下玛丽的外伤,开口:“你现在需要医生,我可以帮你。” 尽管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是要利用她,但是对现在的玛丽来说,她太需要一个医生了,所以她迟疑地问道:“真的?” “当然,”克蕾丝肯定地点了点头,“走吧,跟我来。” 致命的软肋被人戳中,玛丽就算再不情不愿也只能跟着克蕾丝走。 克蕾丝在前面走的并不快,只是正常速度,但是玛丽的腿并不方便,她必须忍着巨大的痛苦才能勉强跟上克蕾丝的步调。 她也不敢开口要求克蕾丝走慢一点,人在有求于别人的前提下,一点要求都不敢提,生怕自己被嫌弃,对方后悔不帮自己了。 殊不知克蕾丝就是故意的,痛吗?痛就对了,不痛怎么能恨呢? 玛丽会恨谁呢?反正不是她,要知道,她可是给玛丽找医生的“好心人”呢,玛丽怎么敢恨她呢,恨彼尔德吗,可是彼尔德再怎么样都是她的父亲,血缘亲情最多也只能让人怨,远远不能让人恨。 那么久只能恨让她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了。 原本她选择找上玛丽的时间是彼尔德处刑的那一天,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掉,内心正是震荡的时候,也最方便趁虚而入,但是偏偏被阿萨勒兹搅和了。 当然,这个时机也不错,看看玛丽,多痛苦狼狈无助啊,她愿意把这称为命运的邂逅。 走到医馆门口,克蕾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我走的太快了。” 玛丽吃力地摇头,她也不蠢,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得罪克蕾丝。 医生迅速地给玛丽做了应急治疗,然后克蕾丝示意他退下去。 “谢谢你。”就算再不知好歹,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教会玛丽放下面子,以前的玛丽可并不会做道谢这种事。 “没关系,”克蕾丝摇头,然后状似无意地叹息,“你也受了不少苦呢。” 这句话触动了玛丽,这一个月的负面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差点让她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她到底是咬着唇忍住了,然而眼泪还是滴落了下来。 克蕾丝爱怜地伸出手,拍了拍玛丽的肩膀:“没关系的,你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如果你愿意帮我,那就更好了。” 玛丽就算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是……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过了,再过下去她宁愿去死! 抹了一把眼泪,玛丽嘶哑着嗓音道:“需要我做什么?” 克蕾丝在内心叹息,看看这多好忽悠,跟那个男人完全不一样,随便三言两语便钓到了鱼。 “放心吧,不会要你做很困难的的事情的,至少也要让你,把伤养好。” 消失不见的人 菲丽莎是在半夜熟睡中被人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已经衣着整齐的阿萨勒兹,睡意朦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萨勒兹从女仆手中接过一块热毛巾,敷在菲丽莎面容上,为她擦脸,同时回答道:“弗雷德派人来了。” 菲丽莎一个激灵,再加上热毛巾敷在脸上的感觉,她清醒了。 她迅速穿戴好,阿萨勒兹在房间门口等着她。 来传召她的是许久未见的南希,也许是经过一阵子骑士团的训练,她看起来似乎锐气更重了。 南希向来耐性不够,等的已经不耐烦,见她终于下来,拉了她就走。 她的动作没轻没重,阿萨勒兹实在难以忍受她的粗暴,用为菲丽莎加披风的借口,巧妙地让菲丽莎挣脱开南希的拉扯。 事情紧急,他们没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就算他们让马狂奔也不用担心会伤到人,甚至骑着马进了王宫,直到弗雷德宫殿前才停下。 这一次,还多了一个人,南希的兄长南诺。 “很抱歉把大家深夜召集起来,”坐在主位上的弗雷德在所有人坐下后说道,“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不得不这样做。” 南诺问道:“先不说这个,到底发生什么了?” 弗雷德先看向菲丽莎:“菲丽莎小姐,记得一个叫汤姆的人吗?” 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是却又记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但是阿萨勒兹的记忆力比她好得多,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后,她这才想起这么一号人。 菲丽莎对弗雷德点了点头:“他做了什么吗?” 汤姆被放回去后一直很安静,也没有任何跟他消息传过来,她渐渐地就忘记他了。 “他去了孤儿院,”弗雷德回答,“说公会里的大部分人都消失不见了。” 说实话,废弃大道每天都要死人,要萨菲说,那个地方的人,死绝了最好。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但是玛丽还有其他的罪人也都不见了。” 是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废弃大道上的人若是还能用自相残杀来解释,那么玛丽他们的失踪就绝对不是什么偶然事件。 南希“唰”地看向尤利西斯:“怎么回事,你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吗?”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他也很自责,执掌着王室建立的情报系统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住口!”南诺沉声制止了妹妹对尤利西斯的指责,尤利西斯的情报系统的工作重点一直都针对的是贵族,玛丽他们被贬为平民后尤利西斯自然没有再继续追踪他们,这是他的失误但现在不需要追究这个。 “其实我们在查账的时候,发现有一笔金额根本查不到去向,”弗雷德打断他们,让他们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彼尔德他们一定在跟什么人有着交易,使金钱流动,我本来以为这人会很快出现,结果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要有耐心许多。” 至于彼尔德在跟谁交易……其他人不知道,但是阿萨勒兹却是再清楚不过。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魔族在西,人族在东,相邻的领地由巨大的山脉还有峡谷分割开来,如果要绕行,得绕一个大圈子,得绕到人族的南面才能进入人族的领地范围内。 人族南面的最大的领地的领主,罗德尼家族,现任的罗德尼侯爵早就是魔族的暗子。 克蕾丝果然动了这步棋,不过也不意外,他给克蕾丝留下的讯息里就提到了这点。 他很好奇,人族能够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做到哪一步。 “殿下是否已经有了决断?”萨菲轻声地问道。 弗雷德偏过头去看她:“你觉得呢?” 秉持着非礼勿视的礼仪,菲丽莎转过了头——弗雷德知道自己在看着萨菲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吗? 弗雷德把问题抛回给萨菲的意思就是想听萨菲的想法。 萨菲沉吟了一会:“现在的废弃大道,是最好回收的时机,那堵墙,也到了拆除的时候了。” 既然废弃大道现在有很多人不见了,那现在剩下的人一定是在争权夺利,强攻完全可行,人手也足够镇压住他们,避免造成青铜大道上的居民的恐慌。 萨菲这是要亲手处理废弃大道相关的事宜的意思,或许这件事做完以后,她的心里的阴影能够真正的消退。 菲丽莎知道自己也必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表态:“那么,孤儿院相关的事情交给我。” 这一次孤儿院会迎来大量的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且这些孩子恐怕都有着心理创伤,这就是她的专业范畴了。 尤利西斯反省着自己的失误:“这么多人不可能是一次性地转移,多批次的转移一定留有痕迹,我会查清楚的。”然后他指了南希:“你跟我一起。” 南希满脸都写着“拒绝”:“我可以不要吗?” “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尤利西斯反问道。 南希语塞,她并不善于思考这种事,她拿手的好像就是战斗,但是目前好像没有需要她战斗的地方? 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南诺在南希疯狂的挤眉弄眼的示意下想了一下,缓缓颔首:“你跟着尤里去吧。” 南希感觉自己头顶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的调查说不定会有危险,你知道他只会辅助魔法,你跟在他身边也能保护他。”南诺给南希解释道。 南诺说的也有道理,南希挣扎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最后的任务分配只剩下南诺,南诺知道,这次弗雷德破天荒地喊他一起过来,必然是有任务交给他,所以他直接问了:“您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弗雷德感叹,南诺的脑子就是比南希好太多了,他说道:“南诺哥尽快抽调一部分军队,去边境加固防线,我会写信给边境的领主,让她协助你。” 来了!阿萨勒兹猛然眯起眼睛,这个就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果然这届的人族,并不好动,利未安森是脑子进了几吨的水,才每天就琢磨着掀起一场各伤一千的战争。 摧毁废弃大道 王室的动作足够雷厉风行,在第一时间批调了人手给萨菲,由她进行指挥。 清冷的少女把头发简单地扎起,原本身穿的雍容华服也换成了利落的轻铠,她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先让附近的居民全部撤离,然后每隔一米便站了一名手持重锤的壮汉。 “砸!”萨菲冷然喝道。 几十个壮汉气沉丹田,气势恢宏地应答道:“是!” 而后同时举起手中的重锤,朝眼前的墙壁狠狠地砸了上去。 脆弱的墙壁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撞击,很快就成了残垣断壁,崩塌成一片废墟。 萨菲下令:“每条街道上都派人去喊话,若是自愿出来,过往一切既往不咎,但若是不出来,后果自负。” “是!” 片刻后有人回来禀报:“没有人愿意主动出来。” 这个事在意料之中,废弃大道上的人,谁都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说的话。 但萨菲这次来,也并不是想用什么温和的手段的,提前告知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意思意思而已。 “挨家挨户地搜,搜出所有的东西记档留册,人不用管,然后把屋子给我拆了!” 这是要把废弃大道夷为平地的节奏啊。 第一间屋子被砸的粉碎,但废弃大道上依然静悄悄地,没有丝毫动静。 砸屋的人偷偷地看了萨菲一眼,只见冷若冰霜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仿佛在质问他还愣着做什么,他顿时一个激灵,立即吆喝着向下一间屋子进发。 砸了七八间房子后,废弃大道上依然死寂。 垂死挣扎罢了,萨菲直接往废弃大道深处孤身走了进去。 “萨菲小姐,”奉弗雷德的命令跟在她身边的骑士紧张地叫了一声,“请不要继续往里面走了。” 萨菲不为所动,脚步轻缓地一步步往前走。 骑士立即要追上前,但是萨菲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孤身一人的少女,即使身穿铠甲也让人感觉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的糊弄人。 毕竟那身铠甲又轻又薄,实在让人怀疑它的结实程度,看上去一拳就可以打穿。 众所周知,魔法师的魔法威力强大,但是身板极其薄弱,只要在他们释放魔法之前控制住他们,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萨菲此次的行动是毫无征兆的,在废弃大道的人眼中,这就是一次突然袭击,因此废弃大道上的人必然还在这条街上,但天然的对立身份,他们并不相信贵族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给自己争取一些筹码,比如说要挟人质,。 萨菲就是最好的人质人选,即使她这是直白地引君入瓮,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就在萨菲拐入了一个岔道时,屋顶倏然飞落下数个人影,手执武器,默契地朝萨菲扑了上去。 他们出现的地方距离萨菲也不过两三步,而且训练有素,一般人肯定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身体也做不出太多回应。 萨菲的确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她只是抬起手,凌空一划。 没有念动任何的咒语,空气中的温度就在瞬间下跌,凝结成冰,冻住了那些人的手脚。 跳到半空中的人只觉得身体一重,然后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砸到了地面上。 “押下去吧。”萨菲扫了那些人一眼,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这一手足够震慑住那些在暗中窥视的人了,萨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最后的通告,现在出来,既往不咎。” 过了一分钟后,终于有人磨磨蹭蹭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带着一点希冀还有一点不可置信:“您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萨菲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神情中带着惴惴不安,而且视线一直在往身后的屋子里瞟,他应该是被推出来当探路石的。 推出一个孩子出来送死,就是看着他们不会对孩子下重手,而他们自己却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后面。 可是她也的确不能对这么一个孩子做什么,萨菲放缓了声音:“嗯,对,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以前做过的事都一笔勾销。” 但是如果之后做了什么的话,那么惩罚就会是加倍的,当然萨菲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加大了筹码:“而且,如果你现在帮助我,算你有功。” 所谓二桃杀三士,当利益分配不均的时候,结盟自然就脆弱不堪,更别提这孩子只是被压迫的一方,更谈不上任何的结盟。 果然,这个孩子轻而易举地动摇了,只是犹豫了短短的十几秒,便做下了决定:“好。” 萨菲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汤姆。” 这个名字倒是让萨菲多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汤姆是不是菲丽莎提到的那一个,但他不是去孤儿院传递消息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回到废弃大道。 在汤姆的指路下,萨菲轻而易举地把那些藏在屋子里的老鼠们抓了出来,还搜刮出不少财物,萨菲命人全部给搬回去处理。 没想到这废弃大道看着破破烂烂,但内藏乾坤,也不知道多少贵族的金钱进了他们的口袋。 财物被收缴,抓到的人全部带回去关押,等候审判。 可是仅仅这些还是不够…… 萨菲的内心依然没有得到平静,纠缠了她这么多年的噩梦依然没有消散。 当年是有人“教导”他们这样的孩子的,完不成布置的任务不仅没有饭吃还会有毒打,她便是在那样的压迫下挖掘出自己盗窃的天赋,随之开启的是多年阴影。 可是带给她阴影的那些人,此刻她一个都没见着。 萨菲并不是那种会用“没有见到人,说不定已经死了”的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的人,对于她这样谨慎的性格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人一日不死,她的内心便一日得不到安定。 这次把废弃大道给收回,王室很快就会派人来重建废弃大道,会把废弃大道和青铜大道连接起来,划作平民区的一部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王室要做的不仅仅是收回废弃大道,而是彻底清缴“公会”,公会不死绝,还会有下一个“废弃大道”的出现。 失踪的南希和尤利西斯 在汤姆的帮助下,军队迅速地把废弃大道扫荡了一轮,而后副手接替了萨菲的指挥工作,萨菲则是回转王宫向弗雷德禀报情况。 弗雷德也正在王宫等着她,萨菲把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听起来进行的很顺利。”弗雷德听完后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辛苦吗……倒也不觉得,她只觉得焦躁,这样的焦躁才是逼得她痛苦不已的罪魁祸首。 弗雷德见萨菲的情绪不对,知道她心里的结并没有解开,轻叹一声,上前搭住了她的肩膀:“还好吗?” 他的眼里透着关心,却又小心翼翼,似是很怕自己的问题触及萨菲的伤心事。 萨菲远比他看见的坚强,负面的情绪只是干扰了她一会,便很快被她压制了下去,她朝弗雷德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殿下不需要担心我。” 弗雷德不放心地仔细打量萨菲一遍,确定萨菲并不是在强颜欢笑才放下心来,安慰道:“尤里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就能查出他们的动向,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愿如此吧。 然而在一天一夜后,尤利西斯和南希,失踪了,而跟着尤利西斯和南希一起出城的人手,一个也没回。 两位贵族的子女失踪并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是弗雷德也揽不下这么大的一件事,这件事自然地被报到了皇帝那里去。 皇帝立即把尤利西斯和南希家的长辈请了过来,一起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尤利西斯家来的是尤利西斯的祖母,皇帝的姑母,也是情报部门的创建人,她本来已经把权柄都移交给了尤利西斯,不曾想这次竟然惊动了她。 南希家则是骑士团团长来了。 “姑祖母,团长大人,”弗雷德有些许羞愧地向两个长辈行礼,“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调派好人手。” 已白发苍苍的女大公摇头制止了弗雷德后面的话,她虽然已经老去,却依然可见当初创建情报部门时的魄力和锐气:“不用道歉,身为贵族自当身先士卒,有危险也该是他承受的,都怪那混小子不好好学习,连个自保的魔法都不会。” 嘴上虽然在骂人,但是谁都可以听得出女大公对这个孙子的疼惜,弗雷德更觉得抱歉。 骑士团团长开口了,也许是大风大浪见多了,就算女儿失踪,他也没见任何的惊慌之色:“尤利西斯少爷和我家女儿在一块失踪,只要两人不走散,生还的几率很大。” 这两人,南希能打架,尤利西斯能提供治疗,在一起也能相辅相成,有生命危险的几率并不大。 但现在问题的重点在于,是谁袭击了他们,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弗雷德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通知了南诺,让他沿着尤利西斯和南希的路线去进行调查,现在已经有了调查结果,这就让南诺来进行禀报。 “尤利西斯和南希是被人埋伏的,”南诺禀报着自己的调查结果,“他们是察觉到了什么证据,进了山林,而后被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除了他们两个,带的其他人都死了。” 团长冷哼一声:“竟敢进入树林,胆子还挺大。” 树林这种复杂的地形,太容易制造埋伏,一般情况下看到树林在前方都应该谨慎一些,至少不该贸贸然地直接走进去。 南诺不得不为自己的妹妹说一句公道话,毕竟南希与他一样都是接受过骑士团教导的,这个道理她应该很明白:“我相信南希不会那么莽撞,他们应该是确定了树林中没有人才敢深入,而且我们在树林中发现了暗魔法的痕迹。” 魔族如果想隐匿起来,没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是很难发现他们的,只能说南希他们还是缺乏经验,没有想到这一点。 然而有些时候一点失误就能够致命。 弗雷德问道:“能够找到他们的踪迹吗?” 南诺摇头:“痕迹被抹除的很干净,无法判断他们从哪个方向逃脱了。” “埋伏他们的人呢?能查出是谁吗?” 南诺依然摇头,不仅是南希和尤利西斯的痕迹被抹除了,其他人的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说,不愧是魔族吗?在隐藏自己这点上,让人族望尘莫及。 “地图拿过来。”骑士团团长吩咐南诺。 一张绘制了王城附近具体地形的地图在桌面上展开,骑士团团长的目光准确地锁定了那片树林。 “根据痕迹,尤利西斯和南希是从东面进入的树林,”南诺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箭头,代表着南希他们的行动方向,“然后是在这里遇到了伏击。”他画了一个“x”标记。 “x”的标记点距离树林外围是有一定距离的,这么远的距离从根本上切断了让人逃走搬救兵的可能,对方可真是考虑的够周全的。 骑士团团长做着当时的情况模拟:“南希他们追查这附近,发现了什么痕迹,这个痕迹指向了这片树林,经过初步的打探,他们判断树林里是可以前进的,于是他们走入了树林,而此时魔族已经在埋伏等着他们,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后,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目前我们还发现南希和尤利西斯的遗体,暂时假设他们还活着,那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有没有可能是被魔族带走了?”弗雷德提出道。 “可能性不大,”团长摇头,“不论是南希还是尤利西斯,对他们都是具有一定威胁性的,除非他们能保证能绝对的控制住他们,否则不如直接杀掉,而且南希是受过训练的,她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线索,但我们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 既然没有被抓住,那么久意味着他们脱逃了,那么他们会从哪个方向逃走呢? 南诺的手指点在了“x”的标记点上,往西南方向缓缓地移动了一段距离,点在了树林的深处:“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一片曾经有过魔兽出没,如果我是南希,我会选择赌一把。” 这一片有魔兽并不是什么隐秘,别说贵族,就连平民都知道,只是魔兽虽然有一定的使用魔法能力,但本质上还是野兽,大多时候它也只是待在自己领地范围内,并不会出来伤人,因此王城也没派人去处理这只魔兽。 这的确是南希的行事作风,与其被困守,或者眼睁睁看着突破包围无望,不如破釜沉舟,从最不可能的道路撕开一道口子。 野外求生 尤利西斯把南希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艰难地架着她前进。 这次算他们的大意,谁曾想到确认再确认过的树林里居然会有埋伏,从后面包抄,切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陷入了包围圈。 做情报工作的他很明白,但凡所经之处,必留痕迹,哪怕消除痕迹的手法再怎么高明,必然会有些许残余,更不用说,哪个地方如果很干净,那必然有问题。 废弃大道大规模的转移必不可能不留痕迹,为了清理这些痕迹,在大部分人离开后,需要有人在后面扫尾,对方肯定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被追踪追了上来,就不放任何一个人走;如果没有追上来,意味着有足够的时间来清理痕迹。 战况极其惨烈,他们被围堵了后路,带来的人为了掩护他们,接二连三地牺牲。 “走!”南希当机立断,“往西北走!” “你疯了!”他不可置信,“你明知道那边会有什么!” “留在这也是死!”南希朝他吼了回来,“撤啊!” 没错,在这里苦战也是一个死字,他无法反驳,只能在南希的掩护下往西北方撤退。 对方眼睁睁看着他们撕开了一个口子,退入更深的树林中,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没有选择再追。 他们的运气不算好,往里走了一段路,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撞见了因为领地被入侵而怒不可遏的魔兽。 这是一只熊形的魔兽,熊类具有极其强烈的领地意识,一旦被冒犯便会变得极其凶暴。 南希的背部被熊爪抓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如果需要治疗就要念诵一段很长的咒语,魔兽根本不可能留给他施展魔法的机会,他抱着南希,退到了一条河流边,跳了进去,用流水遮掩去了他们身上的气味,避免了魔兽的追踪。 游了很长一段,尤利西斯才敢上岸,他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南希背上的伤口经水一泡肯定发炎了,再不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只怕就麻烦了。 好在他找到了一个树洞,勉强能容纳下两个人,避风而且还算干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尤利西斯把南希放下,小心地把她的衣服卷起来,看到了已经红肿的可怕的伤口。 他立即念诵咒语,在冗长的咒语过后,南希的伤口开始发光,逐渐的愈合,狰狞的伤势变得不再可怖。 南希惨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不再一副忍受着巨大痛苦的模样。 只是光魔法是有一定的缺陷的,每次使用治疗过后,会让患者陷入沉睡,仿佛身体被掏空,需要睡眠补充精力,以南希的伤势,至少得睡够一天。 在这一天里,他需要保证两个人的安全以及寻找到足够的食物来补充能量。 尤利西斯平日里也算得上养优处尊,虽然偶尔需要餐风露宿,但一般身边都跟了人,大部分事情都是由他人进行处理,他只等着吃现成的,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 首先给树洞设下了一道结界,尤利西斯辨认了一下方位,往有可能有水源的地方走去。 废了他浑身解数,总算从河里炸出了几条鱼,这可比他去勾搭女孩从她口中套情报难多了。 提着这几条巴掌大的鱼往回走,走到树洞附近后发现地上有脚印,来不及多想,他先冲向树洞查看南希的情况。 树洞里空无一人,瞬间尤利西斯的冷汗就滑了下来,他不敢想就在他走开的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南希……如果南希……他脑子陷入一团浆糊之中,他不敢去想南希出事的可能性。 不……冷静一点,应该不可能,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和南希现在在什么地方,其他人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所以只能是南希自己离开的。 可是南希明明中了他的魔法,现在应该还在沉睡中,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你干嘛呢?”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尤利西斯倏然回身,看见南希抱着一堆果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尤利西斯退了几步,靠在了树干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把紊乱的心跳压了下去,再睁眼时依然是冷静从容。 “为什么你会醒?”他接过南希手中几个果子,扶着南希让她坐下,忍不住还是责怪道:“醒就醒了,好好待着不行吗?你怎么想的,受那么重的伤还跑出去。” 南希烦死他的说教了,就算她现在浑身累的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尽力翻了个白眼:“你好烦啊,我的身体我比你清楚,我受过专门的训练,对于治疗魔法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所以我能够醒过来,麻烦你不要再唠叨一大堆了好吗。”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尤利西斯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没跟她计较,他把鱼挂到了一棵树上,开始找柴火。 “那种树枝不能用,湿的,点燃不起来;那种树的树枝烧起来有毒;那种也不行……瞪我干嘛?” 尤利西斯没好气地把手中仅剩的能用的柴火丢到地上:“你话好多。” 尤利西斯倒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从未吃过什么大亏,他想做的,他要做的,从未有过做不到的时候,这么狼狈做什么都被人指出做的不对那可真是自他有意识以后的第一次。 然而他也不能发脾气,毕竟是他做的不对,只是着实丢脸。 南希偏还对他的情绪一无所觉,颇为沾沾自喜:“在城里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但是在野外你得听我的知不知道。” 她这般得意,颇有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畅快,甚至让人有种小人得志的错觉。 虽然说尤利西斯和南希这么多年都是吵吵闹闹的,但无论是从哪方面,在最后结果上,南希都是不占理的那一个,尤利西斯在南希面前居高临下惯了,陡然间地位互换,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尤利西斯把暴躁的情绪压了回去,弯腰把果子捡起来:“我去把果子洗一洗,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 无法回答的问题 尤利西斯洗完果子回来的时候,看到南希强撑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他眼神一扫,看见南希靠在树身上,眼眸半垂,看样子整个人就是一副随时昏厥过去的模样。 光系的治疗术造成的困眠效果有多强,从小就练习着光系魔法的尤利西斯再清楚不过,南希撑到这个时候还清醒着已经算很了不得了。 更别提她居然还去把柴火捡了回来,生起了火,把处理了串在树枝上烤。 相比较下,他不过是去洗了一个果子而已,南希却做了这么多事,理由只有一个——她熟能生巧。 南希在野外的生存能力远超他的想象,要知道骑士团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是内团,受训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城镇以及作为王室贴身侍卫,是王室的“盾”;还有一部分是外团,受训的目的是为了准备战争,在王室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化身最尖锐的“枪”冲锋在最前线。 他本以为南希会是“盾”,毕竟南诺就是进入的内团,但南希此刻展现出的能力,分明意味着她是作为“枪”被培养的。 “枪”和“盾”比起来,自然是“枪”有危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万万没想到骑士团团长和南诺会放南希去外团。 “该死。”尤利西斯低声咒骂道,南诺忽悠了他,南诺跟他说南希毕业才会选定进内团还是进外团,但是南希分明已经接受外团的训练好一段时间了。 他这声惊醒了南希,南希猛然抬头,眼底划过一丝锐利的光。 看见是尤利西斯那道光才消散。 “拿过来。”南希向尤利西斯伸出了手。 尤利西斯会意,把果子放在了南希手上,南希立即咬了一口果子,就见她一口咬下去后,萎靡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 这是什么果子,居然连光魔法的昏睡效果也能缓解,尤利西斯好奇地也咬了一口,只入口的瞬间,面色瞬间扭曲,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然而即便吐出来,那酸涩感依然在口中回荡不去。 “这东西可不是给你现在吃的,”南希笑,把烤好的鱼递了过去,“吃这个吧,果子留给我,我以后需要。” 尤利西斯带回来的鱼三两下被吃了个干净,但也不过半饱,南希走进了树洞,随意地躺下:“我撑不住了,先睡一会,你小心一点。” 话刚落,南希便瞬间坠入了昏睡之中。 就算能坚持醒着,但是在有条件的前提下,还是要尽可能地保证睡眠,尽快地回复自己的状态。 尤利西斯拨弄着火堆,看着树洞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很久违地感受到一种脱力感。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南希,但他也很清楚,不是在此时此刻此地,现在这个情况为了其他的事情进行争吵也太蠢了,要找一个更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夜幕里的森林显得寂静又恐怖,即使尤利西斯设置了结界,依然感觉有危险在暗处虎视眈眈,偶尔响起的夜枭的鸣叫让人更觉胆寒。 他一夜未眠,一个晚上神经都是绷紧的,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松懈。 直到晨曦穿透了茂密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才敢稍微有些许的放松。 南希也醒了过来,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状态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 “辛苦你了,”南希说道,“你抓紧时间也休息一会。” 尤利西斯摆手拒绝:“不了,我们尽快赶路离开这鬼地方。” 尽管昨晚并没有出事,但是一晚上的提心吊胆在精神上也相当的折磨人,他真的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结果他被南希强势地按着躺了下去:“如果今天要是再遇到魔兽你这个状态怎么战斗?” 尤利西斯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什么叫今天再遇到魔兽?” 南希解释:“如果我们要回去,无论从哪个方向绕着走,都要经过那只魔兽的领地,所以到时候肯定会有战斗。” 南希的脑子里有这座森林的地图,尤利西斯自然也有,他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南希的提议:“不,那太危险了,而且也并不是不能绕开魔兽。” 绕开野兽领地的路不是没有,只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并且要从一个距离王城很远的城市穿过,手续上就有不少麻烦。 南希静静地看着他:“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吗?” 这样一句话把尤利西斯堵得无话可说。 是的,他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王城里他们的人一定心急如焚,而且他们也需要尽快地把情报报告上去,所以能越快回去越好。 如果此刻跟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骑士团的团员,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这个意见,用最快的方式尽快回城。 可这是南希…… 南希继续分析着利弊:“虽然这个办法听起来很冒险,但魔兽都有自己的行动轨迹,我们从水路走,只要避开了魔兽的猎食范围,还是有可能不会遇上安全回去的,这只魔兽的轨迹骑士团有专门的人作记录,虽然我了解的是它好几个月前的行动轨迹,但是还是值得冒这个险的。” 在说到自己专业领域上,南希整个人透着一股张扬与自信,冒险似乎是她骨子里的本能,尤利西斯甚至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些些的兴奋。 不应该是这样,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这么多年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希见尤利西斯依然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脸上她看不出尤利西斯的想法,而且察言观色本来也不是她的长项,这让她有些着急。 “你从以前就一直很反对我做可能让我受伤的事情,”南希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短发,“打架爬树什么的也就算了,反正是我理亏,可是我能不能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本来想另外找个时间谈的话题猝不及防间被掀开,他张嘴却哑口无言,在南希要一个答案的灼灼目光下,他狼狈地转头,躺下闭上了眼睛,避而不谈:“我先睡一会,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离开的准备 在尤利西斯睡着的时间里,南希自然也没有闲着。 她说要走水路,自然不会是游回去,否则还没等他们走出森林便该脱力了,昨天她出去找果子的时候,特别有留意过其他的可用材料,她走出树洞,在树林中绕了几圈,把要用的材料在心里有个数后,便开始动手。 她的武器早就落在了跟魔**手的那边,但有魔法,想要砍树还不是什么难事,南希化掌为刃,砍下用来做木筏的竹子,还有用来固定的藤蔓,直接从树上扯了下来。 把竹子砍成合适的长度,用藤蔓把它们捆绑在一起,使之成为一艘足以支撑他们两人的竹筏。 她做的利落且熟练,想来早已反复做过多回。 然后她还准备好了食物,其效率简直不是昨天的尤利西斯可以比的。 做完一切后她就回到了树洞,打算等尤利西斯一醒就离开。 尤利西斯跟她不一样,她可以在这种环境中安睡,但他完全不行,就算精神极度疲惫,也只是能半睡半醒,南希一回来他就猛然惊醒了。 他用手遮挡着树洞口透出来的光,带着点迷蒙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南希算了一下时间:“一个多小时吧。” 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尤利西斯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了,他起身:“准备走吧。” 南希看着他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她叹了口气,妥协了:“那我们走吧。” 她拉着尤利西斯走到河边,给他看那个竹筏:“走,我们上去。” 这种简陋的“船”尤利西斯真是平生仅见,他甚至怀疑这几根竹子到底能不能支撑得住他的重量。 南希率先上船,平衡力极其好地在船上转了一圈,最后确认了下这艘竹筏的坚实程度,然后向尤利西斯伸出了手:“来,上来。” 尤利西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那一瞬间的感觉。 他认识的、意图接近换取情报的女性都是贵族,她们优雅大方,注重个人仪态,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贵族的行为礼仪,时刻注意着自己是否干净整洁。 他本以为他的理想型女性也应该是这样,南希虽然是他的未婚妻,但他觉得自己只是把南希当做一种责任,一个赎罪的对象。 南希现在当然距离他理想中的女性有十万八千里,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口就算被治疗好了,也依然带着血渍和脏污,短发乱蓬蓬的就像个疯婆子。 只有脸上的笑容,灿烂如骄阳。 他鬼使神差的感受到了心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南希的手心。 “我自己……”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南希就一使劲把他拉上了船。 他没有做好准备,脚下一个踉跄,别无选择地抱住他唯一能抱住的东西稳住自己。 竹筏因为他的动作激烈地晃荡起来。 “槽?”南希脱口而出,立即稳固住身体,避免竹筏翻船,一时间忽略了挂在身上的大型人形挂件。 好在竹筏没有翻,只是晃动的比较剧烈,等平息下来后,她拍了怕尤利西斯的肩膀:“好啦,没事了,松手吧。” 她的态度随意自然,尤利西斯神色复杂地松开手。 就算是个男人,突然被人抱了也多多少少会有点反应吧,她怎么就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可惜他内心的想法完全无法传达给南希,南希捡起她拿来撑船的竹竿,提醒尤利西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坐下,不然容易跌进水里。” 坐下……要知道竹筏虽然支撑得住他们两个人,但是随便动一动水就会漫上竹筏,也就是说他坐下就要面临着裤子湿掉的问题,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里经历过这种事。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咬牙坐下。 南希竹篙点地,划着竹筏逆流而上。 这片树林里要小心的不仅仅是魔兽,有毒的蚊虫,盘旋在树枝上的五彩斑斓的蛇,以及很多尤利西斯叫不出名字的生物。 饶是尤利西斯胆子再大,也有点毛骨悚然,特别是看到有一种不知名的鱼,跃出水面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南希时,他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 “南希!”他猛然喝出声,手指猛然扣住了竹筒,另一只手准备施展魔法,身体绷紧随时要站起来。 但是南希却从容自若:“别怕!” 她甚至都没有动用魔法,只是拿着竹篙当做长枪一样挥动,竹篙的一端重重地扫荡在了那条鱼上,把鱼直接抽飞到了岸上。 一条盘在树上的蛇看着鱼飞过来,闪电般地探头,在半空中咬住了鱼的身体,从树干上滑了下去。 南希很稳,她挥动竹篙时,脚底下的竹筏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振动,很平稳。 她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要去战斗的人,有着天赋有着热爱更有执着。 “你放心,”南希头也不回地说道,“只要不碰到魔兽,其他的动物都没有伤害到我的能力。” 这话说的狂妄,可莫名就有说服力,尤利西斯最终也只能闭眼苦笑。 他曾经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南希,结果到现在才发现,他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南希。 “累不累?”尤利西斯开口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行,”南希回答,“这一段是高危险区,是那只魔兽的固定喝水区域,随时都会有危险……该死!”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南希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嘶吼,就算是在水中,也可以明显感受到岸上的土地在振动,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往这边冲过来。 与整个人都在水里不一样,他们在水面上气味是飘的出去的,但这个是必须要承受的风险,南希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避开,比如在魔兽去另一端觅食耳朵时候快速通过这一段路,但没有避过。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也算是在预料之内,这也是她选择走水路的原因,至少在水面上魔兽的攻击手段会少很多,至少魔兽的一些本能技能,比如冲撞和撕咬,这些技能源自于魔兽身体里,野兽的本能,一旦没办法施展它就只能用魔法来攻击。 用魔法的话,他们这边两个人都是魔法师,并不畏惧于它用魔法交手。 与魔兽的战斗 竹筏漂在河中心,两个人与魔兽遥遥相望,互相审视着对方的实力,评估着要怎么动手。 这只魔兽是由棕熊进化而来,目光凶狠,嘴巴里长出了两根獠牙,暴露在嘴巴外面,上面还残留着血迹,爪子在阳光底下折射着冷冷的白光。 有件事很麻烦,虽然他们现在是在水上,魔兽的本能攻击无法伤害到他们,但是他们的反击环境也极为有限,一个不留神动作大点竹筏就要翻。 当南希做出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法子有利有弊,但值得去冒险试一试。 “等会你尽量不要动手,”她面沉如水,交代着尤利西斯,“尽量稳固住自己的身体,我可能会保护不住你。” 这句话说的……尤利西斯是不能接受这种说法的,他并不擅长攻击不假,但是他的光系守护魔法和治愈魔法也堪称一绝,怎么就沦落到了被别人保护的地步。 终于,魔兽先出手了,熊爪在地面上用力地一拍,尤利西斯顿时觉得水面波动起来,竹筏居然自己打起转来,而在河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把两人连人带船往河里卷动。 “这只魔兽竟然是水属性?”尤利西斯难以置信,他也管不上什么风度了,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匍匐在竹筏上,否则他就要被甩下去了。 一般来说野兽进化成魔兽,都会进化成他生存的环境中比较富含的元素属性,比如水里的动物往往都会有水属性,会飞的动物就有风属性,诸如此类,可是一只生活在陆地上的棕熊怎么会有水属性? “它改变了地形!”南希没有像尤利西斯一般狼狈,她把竹篙插入了水里,在摇摇晃晃飞速旋转的竹筏上稳固着自己的身形。 地形的改变让流水改变了流动的方向,形成了漩涡。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竹筏就要碎了。 手中的竹篙猛然抽出,一句短促的咒语过后,竹篙的末梢竟然燃烧起了火焰,南希扬手一掷,竹篙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射向了魔兽。 魔兽控制着地形的魔法被迫中断,但它同样被彻底激怒。 南希察觉不对,脚猛然一蹬水面,顿时仿佛有一只手推着竹筏往熊对岸漂去,就在他们离开原来位置的一瞬,一根粗利的地刺从水下冲了出来,如果他们刚刚还在原地,竹筏势必要被冲个稀烂。 南希等的就是这个! 她直接跃到了地刺上面,一个借力便落到了岸边,与魔兽直接面对面。 尤利西斯与竹筏被南希的魔法推到了在对岸的岸边,他忙不迭地上岸,生怕在船上再待下去又要被卷入水中。 但这同样意味着他难以支援到南希,河道过于宽阔让他的一些魔法无法施展。 南希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被牵连进战斗之中。 这个混账,尤利西斯恨恨地锤了一下竹筏,不敢相信她怎么敢孤身面对魔兽? 是的,南希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糟糕至极,她的身上还有着尤利西斯施加的昏睡效果,没有武器,她的枪早已不知流落到了哪里去,对于她而言,武器就是施展魔法的法杖,没有了武器,施展魔法的速度也要打一个折扣,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破烂烂,勉强有一个蔽体的作用。 尤利西斯无法理解南希的大胆和无畏,殊不知被他担心的南希,此刻正觉得有一种燃烧起来的斗志。 南希说是魔法师,但实际上本质还是个武士,面临强敌时,武者的本能不会让她退缩,只会让她更加兴奋。 魔兽到底还是野兽,要论耐性,它比南希差的太远,见这个人类直挺挺地站在它的面前,魔兽怒吼一声,扬起爪子就扑了上去。 近身厮杀南希占不了任何的便宜,她轻巧地躲过,同时迅速念动咒语,释放出几个火球环绕在身边作为保护。 魔兽警惕地打量着南希,然后浑身上下都覆盖上了一层泥土,显然它也惧怕着南希的火系魔法。 火系魔法的特点就是不安稳以及绝对的高攻击性,哪怕是再微弱的魔法,一旦皮毛碰到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做好自己的防御后,魔兽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上来。 全身上下包裹着泥土的魔兽仅凭自己的肉体力量就能逼得南希节节败退,每一个砸在魔兽身上的火系魔法都毫无效果。 可她的动作丝毫未停,依然在躲避的同时,毫不停歇地把一个又一个的魔法往魔兽身上扔。 没有念大型魔法的咒语的时间,她所能施展的都是威力极小的魔法,根本无法对魔兽造成有效伤害。 尤利西斯在对岸看着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他不知道南希要做什么,只能干瞪眼看着。 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不敢随意的释放他的辅助光系魔法,如果魔法没有落在南希身上倒也还好说,但若是一个没释放准落在了魔兽身上,南希怕是要因为他而送命。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实打实的战斗,他习惯隐于幕后,做着与人勾心斗角的工作,他对自己的光系魔法造诣也是有着隐隐的骄傲的,结果却发现在真枪实剑的战斗之中,他什么作用都派用不上。 在今天之前他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战斗不是他的工作,他没必要去做什么专门训练,会用上他去战斗的可能性还是太少,可是今天他却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接触过战斗。 比起他的心焦,南希要冷静的多,她估算着差不多了,撤掉了自己的防御魔法。 尤利西斯猛然握拳——她疯了吗,她这是要做什么? 魔兽眼睛一亮,简单的脑子让它无法判断南希这手会不会是陷阱,它立即朝南希冲了过去,妄图一举把南希击溃。 南希展现出了最高的战斗技巧,单手后翻的同时,捡起了地上一根树枝,身体迅速放低,一个高难度的滑铲踢中了魔兽的小腿,手中的树枝瞬间递出。 魔兽身上的泥土铠甲在尖利的树枝戳刺下居然呈现了蜘蛛网状的碎裂,噼里啪啦跌落下几块泥土,暴露下泥土下的皮毛。 安全 火焰从铠甲被破开的地方猛然烧起来,魔兽哀嚎一声,下意识后退,在地上打滚把身上的火灭掉。 魔兽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趋利避害意识,一开始之所以敢找南希他们的麻烦,无非是因为昨天它把这两个闯入者打成了重伤,这给了它自信,却不想今天的南希完全是有备而来。 在衡量过后,魔兽不甘心地嘶吼两声,极快地朝林中退去。 南希没有追,一直看着魔兽的离开,直到她确认了魔兽不会再回来之后,才脱力般地靠在了一棵树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她也是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魔兽再坚持下,说不定倒下的就是她。 此地不宜久留,她只是稍微的缓了几口气,便站直了身体朝河边走去。 河道很宽,她和尤利西斯隔着河相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南希找了几根藤蔓,连在一起确保长度可以跨过河道,在一端的末梢绑上一块石头,奋力地朝河对岸扔了过去。 石头很准确地落在了尤利西斯的脚边,然后南希把藤蔓的另一端绑在了一颗树上,打了一个很结实的结。 南希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她朝尤利西斯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尤利西斯明白了南希的意思,他把藤蔓捡起来,绑在了他这边的一棵树上,这样就在河道之间拉起了一道绳索,他只要借助绳索使力就能让自己过河。 这方法说起来简单,实际上也费了尤利西斯九牛二虎之力,他觉得自己整条手臂都快废了。 南希在他过河的时候早就找到了合适的竹子来做竹篙,上船后看尤利西斯不住地揉着自己手臂,有点愧疚:“早知道由我过去就好了。” “你要怎么过?”尤利西斯随口问道。 “顺着绳子爬过去就是了。”南希回答的很轻快。 尤利西斯想了一下河道的宽度以及在绳索上爬过去的可行性,一个激灵,万一南希一个失手落进河里,他上哪找人救她去?他好歹还有个竹筏,怎么说都比她爬过来安全得多。 “不行,”尤利西斯毫不犹豫否决了,他很头痛,“你就不能爱惜一点你自己?这种体力活你就非要上赶着去做?你也不怕危险?” 这类话,尤利西斯对南希说过很多次,从小到大,每当南希受点伤给他看到,或者他知道南希去做了什么冒险的事情总会有这么一句。 南希之前都一副“你说任你说,我听算我输”的无赖态度,但是这一次她却很认真地回应了:“在骑士团,爱惜自己的人都活不长。” 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拼命的勇气的人只会输掉,而有时候,输掉等于丢掉性命。 尤利西斯脱口而出:“那就退出骑士团啊!” 南希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这句话说出口尤利西斯就知道不合适,但是这话并不是他随口说的,而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他不后悔自己说的话,只觉得说的时机不合适。 两人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到了一个河流的拐点,两个人下了船,从这里开始就得要步行走出去了。 走了一段路后,南希面色微变,拉着尤利西斯躲到了一边。 “别出声,”她轻声说,“有人。” 尤利西斯清楚利害关系,立即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如果是那些埋伏他们的人,这次他们怕是在劫难逃,但尤利西斯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要多好的心理素质,还敢留下来。 但他们现在一点险都不能冒,所以先暂时躲起来观望情况。 但上天还是保佑他们的,南希侧耳细听了一会,迅速得到判断:“是骑士团的人。” 是骑士团的他们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接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然后南希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哥哥!” 南希直接冲上去,扑到了南诺怀里:“哥,你来接我了!” 即使一路上南希都极其的镇定自若,甚至在身处的坏境中表现得如鱼得水,但在见到亲人的时候还是不免流露出了几分脆弱。 “别哭,”南诺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南希的发顶,看着她有点发红的眼眶,也有些心疼,“没事了,哥哥在这里。” 南希点了点头,豪爽地抹了一把眼泪:“嗯,我没事。” 南诺这次出来就是来找他们两个人的,人已经找到了自然该打道回府,他向下属比了一个手势:“把车牵过啦。” “是。”属下应道,很快就牵了一辆大型的马车过来,南希知道这是可以让人直接躺下休息的那种马车,在见到兄长整个人放松后,她已经困得站着都能睡着,简单打了一个招呼便迫不及待地上车在床上躺下。 一直没说话的尤利西斯等着南希上车后,走近了南诺:“南诺哥。” 南诺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上车,赶紧上车回去休息吧,你肯定也累的够呛。” 的确,他现在确实很累,但是他还是有必须跟南诺说的事:“我很抱歉,这次南希落入危险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能思考的更多一点,不要那么急躁的深入,他们本可以不被埋伏,这次是他的决策失误。 南诺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个事,摆了摆手:“别在意,这不是你的问题。” 尤利西斯以为南诺不清楚南希身上的伤势,所以才会有这么轻松的态度:“可是南希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回去恐怕得养上好一阵子。” 南诺依然很轻描淡写:“这是她应该承受的,她在决定加入骑士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遇到危险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尤利西斯大概是今天被刺激大发了,也可能是肾上激素还没有退去,热血一上头居然抓住了南诺的衣领,质问他:“她是你妹妹,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她的安危你全然不关心是不是?” 比起尤利西斯要壮实上一整圈的南诺轻而易举地拍掉了他的手。 年长了几岁的南诺涵养也早已练了出来,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尤利西斯:“尤里,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想你是以什么心态来对我说的这句话,如果你是心疼南希,我接受你的指责,如果你只是想以关心为借口控制她的行动,我想我得考虑一下跟父亲提出让你们解除婚约。” 南希的母亲 南希睁开眼睛,望着顶上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一时间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坐起来,混沌的脑子多少想起了一点事情——她上了马车然后倒头就睡的不省人事,之后马车到了皇宫,她有些朦胧的意识,但是被兄长安抚下去了,然后她好像是被谁抱了起来,一直送到了房间,到房间后她被交给了侍女,侍女扶着她要上床,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要洗澡”,侍女们服侍着她洗完澡后送她上了床。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皇宫的客房内。 “南希小姐,”侍女听到了动静,迅速地出现,“您醒了。” 南希点头,就要下床,侍女大惊失色上前制止她:“南希小姐,医生说您还需要卧床修养,您不能下床。” 南希拒绝了侍女过来搀扶她的动作:“没关系,我出去走一圈就回来。” 她那一次受伤的伤势不轻,想要完全养好身体至少得睡上一个星期,但常年的训练让她没有办法一直就在床上躺着不动,她多少都得活动一下。 侍女着急,却又拿南希没有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希身后。 这片宫殿是弗雷德平时住的,弗雷德平时起居和招待客人办公都在这座宫殿里,她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来汇报工作的菲丽莎。 菲丽莎是来报告福利院的后续建设情况的,见到南希她眼前一亮:“南希,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菲丽莎也受伤过,她太清楚受一次伤要修养多久了,南希的伤远比她要重,没想到现在就下床了。 “我只是到处走走。”受重伤的南希看着整个人都弱气了很多,笑也并不是爽朗的大笑,而是浅浅勾了嘴角,怎么说呢……看着淑女了很多。 还是以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南希更好一点。 “尤里呢?”南希随口问道,“他跟我一起回来的,他还好吗?” 她倒也不是关心尤利西斯或者什么,只是出于一个责任感问一下她的任务对象现在的情况。 菲丽莎犹豫了一下,据实已告:“尤利西斯学长刚刚离开了,看着……挺生气的样子,说是要去找骑士团的团长。”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打小报告的。 果然南希一听这话就怒气冲冲走了。 “您不该跟南希小姐说的。”阿萨勒兹看了眼南希离去的背影,对菲丽莎道。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我怕尤利西斯学长被骑士团团长打死。” 骑士团团长的体格比南诺还要壮实上好几圈,即便穿着衣服,也可以透过布料看到底下鼓胀的肌肉,感受到那肌肉的力量,感觉骑士团团长一巴掌就能把尤利西斯扇飞。 南希问了一下侍女就知道尤利西斯往哪个方向去了,直接往那边去了。 在房间门口她便隐约听到了尤利西斯的声音,她正想推门进去便听尤利西斯道:“您当年答应过我,不会让她进入骑士团的。” 怎么回事,她父亲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尤利西斯这么荒谬的要求,南希开门的动作停了,她凝神细听着自己父亲与尤利西斯的对话。 骑士团团长用稳重的声线回答道:“当年我并没有答应过你不会让她加入骑士团。” 尤利西斯的声音骤然拔高:“您是想对当年做下的承诺反悔?” “我当年承诺你的,是不会主动让她接触骑士团有关的东西,但如果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在门外的南希嘴角微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父亲和尤利西斯做的这个约定,但尤利西斯很明显是被她父亲用文字游戏耍了,对此她只想说干得好。 尤利西斯也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忽悠了,沉默了好半响才哽咽地问道:“哪怕这……违背了你夫人的意愿?” 南希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在这之前她都还能当个笑话来听,但牵扯到了她的母亲,那么意味就截然不同了。 母亲也曾是骑士团的一员,据说还是当年骑士团里的佼佼者,与她的父亲大概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相互吸引,并没有多少波折就在一起了。 她的母亲在她很年幼的时候就过世了,她甚至都没有留下什么关于母亲的印象,是在执行一项任务的过程中遭到了意外,但具体什么任务她也不是很清楚。 问题就在这里,连她都对母亲的印象模糊了,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尤利西斯又是哪里来的关于她母亲的印象,甚至还能清楚的知道她母亲的意愿。 但想想尤利西斯是掌管情报司的,她猜想或许是尤利西斯知道什么关于母亲的秘密,才得出这样的猜测。 南希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她的突然出现打得里面的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南希这个时候会过来。 “南希……”骑士团团长紧张地叫了自己女儿一声,局促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南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父亲,我想跟尤里谈一谈。” 骑士团团长会意:“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谈。”然后近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尤利西斯其实也很想走,但是南希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就下床了?医生说你至少得躺一个星期。”尤利西斯拖了椅子给南希坐下,顾左右而言其他,“这间屋子连壶茶也没有,我去让侍女送一壶茶过来。”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南希就算再粗枝大叶也看出他是在故意躲避话题了。 “别忙了,”她叫住了尤利西斯,“我不渴,我不用茶。” 尤利西斯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转身,如果是菲丽莎在这里就知道,他这是不敢面对南希。 “我不会问你什么的。”南希说道,她想过了,如果尤利西斯是从情报司得到关于她母亲的消息,说不定牵扯到什么秘密,她还是不要多问跟她母亲相关的事情比较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进入骑士团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母亲还在我也会这么选,我的选择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被安排去边境的南诺 南希回到了自己在皇宫的客房,看见她的父亲坐在房间的桌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唉声叹气。 她在骑士团团长对面坐下:“父亲。” 骑士团团长看她脸色在出去一趟回来后,又疲倦了不少,轰了她上床躺着,然后在床边坐下:“乖女儿,我跟王太子说过了,这几天啊你就留在王宫养伤吧,家里的侍女都笨手笨脚的,也没谁能照顾好你,你留在王宫里我也放心点。” “啊?不是吧。”南希有些失望,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住王宫到底不如住自己家舒服。 “唉,也是让你躲一躲,”团长叹着气,“我想着,把你和尤利西斯的婚约给解除了,你哥哥也跟我说,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南诺其实是一个稳重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却一脸铁青地回家跟他说道要取消南希和尤利西斯之间的婚约,可见是被气得不轻,他也不由得反思这项婚约订立的是否合理。 南希一怔:“我们两本来也算不得什么正式婚约啊,都当不得真。” 他俩的婚约不像弗雷德和萨菲那样,弗雷德和萨菲的婚约是有正规手续的,他俩的婚约仅仅是家里长辈的口头约定,因此两人都默认这婚约不存在,尤利西斯沾花惹草的时候没考虑过南希的感受,南希也根本没把尤利西斯的话当一回事。 “是,”团长继续叹气,“但怎么说都有约定在先,总要去提一提。” 他让南希住在王宫里的用意也在此,只要弗雷德不同意,尤利西斯总不能贸贸然地擅闯进来,也是让南希避一避风头。 “我倒是没关系,婚约有没有都无所谓,”南希耸了耸肩,“只是尤里不会那么轻易同意。” 尤利西斯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种偏执的情绪之中,他走不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南希不知道他的症结点在哪里,但也不在意。 团长说:“你去劝劝他啊,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嗨,别提了,”南希意兴阑珊地摆手,“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就跑了。” 尤利西斯甚至一句话都没回答她,在她说完以后就跑了,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 南希不知道尤利西斯是在躲着什么,总之她就是一头雾水地回来了。 “尤利西斯啊……”骑士团团长提起这个人颇有些一言难尽,一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模样,“你也少跟他发脾气,多让让他吧。” 这话南希可听不得,当即便不服气地嚷嚷起来:“凭什么就要我让让他啊,我又没有针对过他,都是他来找我的麻烦。” 团长看她生气,一点都没有原则地立即改口:“好好好,不让就不让,我们回头躲着他点就是了。” 父女两人聊了一会后,团长看南希实在支撑不住,便让她睡下了,而他则去了弗雷德的书房。 “殿下,”他向弗雷德行礼,“小女在王宫里的这几天麻烦您多照顾了。” “不用多礼,”弗雷德摆摆手,“南希是我和萨菲从小到大的好友,多照顾她一点是应该的,更别说她这也算得上工伤。” “那么,尤利西斯那边……” “我会拦住他的,不会让他打扰了南希的修养。” “那么多谢殿下了。” 两人三言两语把私事讨论完以后,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弗雷德墙上挂着的羊皮卷国家地图上。 这张地图骑士团团长很熟悉,是他烂熟于心的,地图上每一个山川每一条河流都是他亲手绘制,完成以后送给弗雷德的。 “尤里回来的时候,说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弗雷德用一种特质墨水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一圈,“他说,埋伏他们的人,口音是南边的。” 弗雷德画出的,正是南方的一大片国土,那里大大小小至少有上百的贵族。 尤利西斯掌管着情报司,他对每个地方的口音都有所了解,弗雷德见过他那里有专门对口音加以区分以及各地俗语的统计,他既然肯定是南方口音,那么也八九不离十了。 骑士团团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问道:“那么殿下是想怎么处理?” “我还没有决定,”弗雷德凝视着这张地图,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我想派人沿路去查南方的具体情况,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人选,而且我们目前掌管到的消息还是太少。” “我并不建议殿下这么做,”骑士团团长摇了摇头,“与其去分辨哪一个贵族是叛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对任何人有指望。”骑士团团长用笔在弗雷德圈出来的南方领地上划了一道横线,代表着把这一片全部放弃掉。 这种决定粗暴直接又丝毫不留任何情面,但却似乎格外有效。 “南方既然已经和魔族勾结,不论南方要做什么,魔族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团长一边讲解着,一边在与魔族的边界处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王都,“侵略人族。” 魔族在西,人族在东,中间有峡谷作为天然的避障割裂着两个种族,一旦人族内部发生内乱,魔族就会毫不犹豫地大举入侵。 弗雷德说:“我已经让南诺哥安排了。”在发现玛丽那些人失踪后,他也想到了这点,就立即让南诺抽调军队去边境。 “不够,”骑士团团长摇头,“他跟我提过,我让他先不要急,因为我想的,是让南诺亲自去。” 弗雷德没想到骑士团团长会是这样的打算,愣了一瞬:“南诺哥亲自去?” 南诺虽然表现的很好,也是他信任的对象之一,但是南诺一直是在王城周边活动与执行任务,所以团长说要让南诺去往边境,弗雷德才如此惊讶。 团长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实战才是最好磨砺一个人的方式,继续留在王城已经对他毫无用处了,他没有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卓越的骑士,我也没办法把下一任领主的位置放心交给他。” 既然团长的决心已定,弗雷德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跟父亲说,给南诺哥下达任命书。” 退婚 从王宫出来后,骑士团团长翻身上马,径直去了尤利西斯的家里。 按照规矩他先拜访了学院长和女大公。 “是赛恩斯你小子啊,”女大公看见他就笑了起来,虽然已经年老美貌不再,但是女大公是看着骑士团团长长大的,就算笑得和蔼可亲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的威压,“怎么还记得我这老婆子,怕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是来看看尤利西斯的,”骑士团团长顺着女仆的指引在沙发上落座,“他还好吗?”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女大公摆手,“这孩子一回家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尤利西斯是女大公最心爱的小孙子,带着满满的负面情绪回到家里,女大公的不满就若有若无地朝着骑士团团长压了下来。 骑士团团长苦笑着接受了女大公的威压,女大公的脾气还是不减当年,火爆的很。 团长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了:“小辈吵了几句,结果一个比一个生气,我来就是想把他俩吵了这么多年问题解决的。” 女大公也知道,自家孙子千好万好,偏偏就是有一点要命,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可是……真的不能再考虑下吗?” “这个事严格来说算是南希的错,”赛恩斯虽然是个武人,但是也不是傻子,明面上的礼仪他清楚的很,尽管内心对尤利西斯这小子嫌弃的要死,但是这种话在女大公面前是不能说的,所以他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把过错全部揽在自己家孩子身上,“您知道的,南希她……其实对于这些事还不太明白。” 女大公清楚,这是事实也是推辞,南希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孩子与其说是没开窍,倒不如说是心思压根就没在这方面上,舞枪弄棍更吸引她一点,谈情说爱对她来就是浪费时间。 “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女大公一脸的无奈,不接这个话茬,“可你也知道,尤里这孩子小时候的那场劫难让他有了点偏执,怕并不是那么好说服。” 赛恩斯道:“我会尽量说服他的,只是如果措辞有哪里不对,还希望您谅解一下。” “呵,”女大公冷笑一声,“谅解什么?怎么,你还怕我像小时候那样拿鞭子抽你?” 提起这个事,赛恩斯不免老脸一红,他当然不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成熟稳重,虽然不曾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是他也曾鲜衣怒马……或者说胡作非为过,结果被当年的女大公看到,烈性的女大公直接用鞭子抽了他一顿。 在一旁做了很久隐形人的学院长笑着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现在也大了,你也不要总是提这种事了。” 女大公转头就对着学院长嗔怪着道:“你啊,就是爱护着你的学生。” 学院长好脾气地笑了笑,对赛恩斯说道:“你去找尤里吧,他现在应该在房间里。” 赛恩斯便告辞了,有女仆引着他去尤利西斯的房间。 “这里就是了。”女仆略微欠了欠身,“请您稍后。”然后女仆上前叩响了房门。 “谁?”尤利西斯的声音自房间内传来。 “少爷,赛恩斯团长来拜访。” 不多时房门打开了,尤利西斯请赛恩斯进门,请他坐下。 “伯父……”尤利西斯看着赛恩斯,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低头,“对于我今天的态度我很抱歉。” 赛恩斯轻叹一口气:“不怪你,你也只是担心南希。” 担心……如果他的担心有用的话,他现在又何必在这里生闷气。 “我真的觉得,南希不应该继续留在骑士团,完全违背了莎莉夫人的意愿,”尤利西斯轻声道,“如果莎莉夫人还在,她看到南希这样天天受伤,她该多担心。” 突然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亡妻的名字,赛恩斯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沉默了数秒,眼前似乎闪过了亡妻生前的音容笑貌,陷入了恍惚。 随即他回过神,看着尤利西斯:“尤里,你过于偏执了,哪怕是莎莎还在,她也不会拒绝南希进入骑士团,她会给南希最大的支持。” “可是那是遗愿,”尤利西斯脱口道,“就算如此,您还如此坚持吗?” 世间最让人舍不得拒绝的,便是临终前的愿望,因为一旦拒绝,就可能只留下遗憾。 就算是赛恩斯自己,也不敢说若是他在面对妻子最后一个请求的时候,自己狠得下心来拒绝。 他们把所有本来应该是家人背负的沉重转移到了尤利西斯身上。 即便如此他依然要硬着心肠说道:“是,因为我更相信她对南希的爱,我相信她。”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谁都不愿意做出让步,但赛恩斯并不是来跟尤利西斯争论过去的,他是来退婚的。 “这些我们暂且不提,”赛恩斯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这次来是来跟你谈你和南希的婚约的。” 不好的预感漫上了尤利西斯的心头,他毫不犹豫道:“我不想谈,我跟南希很好。” 赛恩斯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眼神看着尤利西斯:“南希对于婚约的存续并不在意,你对她来说,或许是朋友,但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作为父亲我还是希望南希能有一个她喜欢并且喜欢她的婚约者。” 终究是以前造的孽现在全部返还到了自己身上。 尤利西斯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这份婚约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干涉南希的行为而已,如果南希按照他的心意,不再去做危险的事,这份婚约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这份婚约的“名义”,但显然南希并不需要,在这一点上他便是被动的。 “如果您是对我以前的行为有意见,我可以改……” “不,我知道你以前撩拨女孩子,只是为了情报罢了,我对你的这个手段没有意见,甚至可以说很理解。” 一时间尤利西斯竟不知道赛恩斯是否在说反话,他只觉得冷汗直接冒了出来,想要辩驳什么却发现,他竟然无话可说。 买醉的尤利西斯 菲丽莎家大晚上的迎来了贵客。 她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到上床睡觉的点了,但偏偏来了个不速之客,偏偏没有人敢把这个“客”赶出去。 “殿下,”毕竟也是相处了不少时日,菲丽莎也敢用比较熟稔的语气对弗雷德说话,“您多少也看一下时间吧,这么晚了,您真是扰人。” “抱歉,”弗雷德好脾气的微笑,“我是来跟你借人的。” 借人,借谁?只能借阿萨勒兹,菲丽莎瞬间警惕起来,弗雷德上次跟她借了阿萨勒兹,就是让他去做危险的事,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尤里心里不舒服,在外面买醉,”弗雷德无奈一笑,解释道,“我想找个人陪我一起跟他聊聊,万一他喝醉了也好给他安排一下。” 居然是为了尤利西斯的事啊,菲丽莎听完后扭头就对阿萨勒兹道:“你去吧。” 阿萨勒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毫不犹豫把他给卖了的菲丽莎,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菲丽莎拉了拉阿萨勒兹的袖子,阿萨勒兹俯身听菲丽莎在他耳边道:“去吧,学长应该是为了南希的事不痛快,你看看能不能帮我问出来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道理他都懂,但是关他什么事。 可是最后他败在了菲丽莎盈盈的目光下,无可奈何地同意:“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对于知趣的下属,弗雷德也愿意给予一些奖赏:“南诺哥过两天要出发去边境,学妹如果有需要他带去的信件,这两天可以准备好,让南希帮你递交。” 菲丽莎眼前一亮:“多谢殿下!”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通信还是用人力,费用按照距离算,她家只是个边陲小城,写一次信回家那费用着实不便宜,所以她基本上两三个月才和家里通一次信,但是南诺愿意帮她带信那就省了一大笔费用。 阿萨勒兹轻声叹气,算了,他去一次换菲丽莎的开心也算值得了。 两个人出门后,没有选择马车,直接骑马,最后是在一家酒馆前停下的。 “这间酒馆的背后所有者也是贵族家的子弟,”弗雷德给阿萨勒兹介绍着,“但是并没有继承权,不过他的人缘在贵族中挺不错,就开了这间酒馆。” 阿萨勒兹扫了一眼这装饰品味一看就是按照贵族的喜好来装修的酒馆,然后收回了视线。 有一个看着像是酒馆老板的中年男人老远地就迎了上来:“殿下。” “哈里斯阁下,”弗雷德微笑着打招呼,寒暄,“多谢你把尤里在这里的事派人告诉我。” 哈里斯尴尬地笑了一下:“殿下说笑了,主要是尤利西斯少爷他继续喝着实在是,我劝不住只能喊您来了。” 弗雷德也知道哈里斯大概是害怕尤利西斯在这里喝出个什么事他要担责任,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并不打算追究。 “别担心,”弗雷德摆摆手,“忙你的去吧,尤里的事你不用管了。” 哈里斯点头哈腰地退下了,阿萨勒兹看了眼空荡荡的酒馆,挑了挑眉,虽然弗雷德说让哈里斯去忙,但是这空旷旷的哪里有哈里斯忙的必要,自从绞刑架开封以后,王城里的贵族好像都被吓破了胆,大家都开始闭门不出,似乎这样就能不被王室盯上。 尤利西斯要了最深处的那间包厢,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弗雷德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阿萨勒兹也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这是喝了多少?”弗雷德一边用手扇风驱散着鼻间的味道,一边走进包厢,把窗打开,“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么浓重的酒味下,尤利西斯居然意外地保持着清醒:“没喝多少,酒味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陈酿。” 弗雷德看了眼地面,的确有很大一滩酒迹,勉强信了尤利西斯。 “哈里斯以为你要喝死在他的店里,”弗雷德在尤利西斯对面入座,然后指了另一张沙发让阿萨勒兹坐下,“怎么今天你情绪这么糟糕?” 尤利西斯一般很少情绪会糟糕到需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他掌管着情报,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去对情报进行分析,所以他一向很自律。 尤利西斯盯着酒杯里的酒液看了半响,忽而扯了扯嘴角,直接毫无形象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倒:“我觉得我这么多年就像个笑话。” “因为南希的事?”弗雷德直接问了,“她把你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中,南希和尤利西斯之间的吵架争锋,最终都是尤利西斯赢,南希这次到底做了什么让尤利西斯情绪起伏这么大? “南希她……远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尤利西斯喃喃地道。 弗雷德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好事吗?” 话刚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顿住了。 “你知道。”尤利西斯带着醉意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弗雷德,“所以你也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我很抱歉,”弗雷德承认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定局了。” 尤利西斯冷笑道:“所以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弗雷德的确是知道南希的真实底细,甚至南希接受过什么样的训练弗雷德也知道,只是他知道的时候,南希已经是跟现在的水平差不多的模样,虽然他也有考虑过要不要跟尤利西斯说一下,但是南希请他保密,再加上他也不确定尤利西斯知道后会不会阻止南希继续训练,就选择了沉默,毕竟从他的立场来说,南希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但他隐瞒了尤利西斯是不争的事实。 “算了,”尤利西斯突然又意兴阑珊起来,“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考虑。” 他低声喃喃道:“我只是觉得,过去的十年里,我好像在做一件蠢事。” 不等弗雷德再次问怎么回事,他就自己说了:“下午赛恩斯伯父来跟我说要解除婚约。” 有一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倒不如说按照尤利西斯那样搞情报的方法,赛恩斯直到现在才说要解除婚约,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但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解除婚约,却在这个时候说要解除,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往事 弗雷德看着尤利西斯,没忍住叹了口气:“老实说,当你第一次打算用那样的方式去套取情报的时候,我大概就能猜到这一天。” 贵族在某些事上懂事的很早,甚至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结婚的本质——利益的结合与交换,若论利益,弗雷德身上毫无疑问是绝大多数贵族少女们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哪怕弗雷德已经有了合法的未婚妻,也依然挡住少女们前仆后继地表达爱慕之意,毕竟嘛,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一天就实现了呢。 当然也有人瞄准的不是弗雷德,选择弗雷德还是意味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有人退而求其次,选择那种家里有实权的贵族目标进行联姻,其中尤利西斯、南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正因为如此,尤利西斯才敢撩了不负责,因为没有人敢逼着尤利西斯娶她。 尤利西斯第一次做这种事,是在他十二岁,对象是一位十五岁的,侯爵家的少女。 这名少女的父亲,有一些特殊的癖好,特别喜欢残害女孩子,他们家三不五时就会有少女的遗骸被送出来,但由于祸害的都是平民,并没有人为她们出头。 但是他犯在了弗雷德和尤利西斯手上了,当年十二岁的他们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受着正统教育的他们,倒也算得上嫉恶如仇,两人合计着要怎么把这个人解决掉。 当时王族还没有准备好对贵族出手,当然不能明着来,但是就算要来阴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弗雷德记得尤利西斯思考了一会,桃花眼儿一挑:“放心吧,你就等着吧。” 不出三天,王城里关于尤利西斯和那位少女的传言便沸沸扬扬,弗雷德一听就知道这是尤利西斯的手笔,弗雷德提醒尤利西斯:“你是不是该去赛恩斯阁下那里陪个罪。” 南希和尤利西斯的婚约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约定好了,两个当事人也是知道的。 尤利西斯沉默了一会,习惯性扬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没什么必要。” 弗雷德看着他,他向来颇为头疼地道:“你绝对会有报应的。” 尤利西斯对这两个字一笑置之,结果不想如今一语成谶。 这件事的最后,以那位侯爵瘫在床上,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独自完成而告终,其中弗雷德只是出了一个计划,一切的完成始末都由尤利西斯亲手做下,就连弗雷德也没想到他会做的那么狠。 尤利西斯知道后只是笑:“他几个儿子我都看不太顺眼,就让他活着了。” 他的手段之狠辣让弗雷德偶尔也不免皱眉,他轻浮浪荡的表象下是一颗狠辣决绝的心。 所以弗雷德还有萨菲这些外人一直觉得他对南希是特别的,两人再怎么闹腾,婚约还是会继续履行的。 结果现在居然由南希这边提出了解除婚约。 “抱歉,容我多嘴,”在一旁听了半响的阿萨勒兹出声问道,“我记得,当初尤利西斯少爷对于婚约也并不是在意的。” 他和菲丽莎第一次看到尤利西斯的情报间时,尤利西斯很直白地说过婚约很快就能解除,现在明明得偿所愿了,为什么他现在却反悔了。 是啊……为什么不愿呢…… “我本来以为,她不过是做些护卫或者仪仗这样的任务,”尤利西斯苦笑了一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避开了我所有的视线,开始进行危险的磨练,如果我这一次点头同意,我更没有资格插手她的事。” 对于这种错综复杂的心情,阿萨勒兹显然难以理解,在魔族的思维中,情感也不过是用来控制别人的武器,如果自己被情感所束缚,那是蠢货。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您不愿意让南希小姐加入到骑士团的训练之中,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阻止她?” 从南希对骑士团有兴趣到训练得成熟,至少得有五年以上的时间,在这五年之间,尤利西斯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怎么可能呢,尤利西斯既然执掌着情报,又怎么会连南希在参与训练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可是…… “因为她的眼睛里,在训练的时候是有光的。” 当年他的确是盯紧了南希,可是南希在看到骑士团在训练的时候,脸上满是向往和跃跃欲试。 他心软了,想着就算进入骑士团,只要不去做那些危险的任务就好了,所以南希在加入骑士团预备团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表示。 只是骑士团内部的训练,就算是他也不能去窥探的,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南希的具体训练内容,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幅情况。 两个人的关系进入了死胡同,南希铁了心要往最危险的那个方向走,要成为骑士团中最锋利的那把尖刃,尤利西斯自然不会允许,谁也不会让步。 “您要是不介意,不如把事情从一开始就说一遍,”阿萨勒兹记得菲丽莎的吩咐,他朝尤利西斯举了举自己酒杯,“或许我能给一些什么建议呢?” 阿萨勒兹的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用眨一下,他会好心给建议?别开玩笑了,他只想从尤利西斯嘴里套话给菲丽莎交差。 可惜其他两个人都不了解他的秉性,弗雷德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其实就是连我,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大概知道跟莎莉夫人有着关系。” 造成尤利西斯这样的态度的那件事情,发生在十年前。 那一次,尤利西斯被绑架了,绑匪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绑架尤利西斯,是为仇还是为了财,这些都不清楚,骑士团出动了很多人去营救尤利西斯,最后只有当时还在骑士团的莎莉夫人——赛恩斯的妻子追踪到了绑匪的行踪,并且一路跟了下去。 最后骑士团沿着莎莉夫人留下的记号追到人时,莎莉夫人紧紧地抱着尤利西斯倒在一处树丛中,尤利西斯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而莎莉夫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莎莉夫人 当年的事,对于尤利西斯来说无疑也是噩梦一场,当年他被绑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跟其他大部分贵族比较而言,尤利西斯家里对下仆们并不苛刻,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宽容与温和,尤利西斯小时候有一名贴身的女仆照顾着他,那是一名很好的女孩子,当时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左右,样貌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尤利西斯记得她的笑容,笑起来有些憨厚,嘴角两侧会有酒窝,让人看着就开心,尤利西斯也很喜欢她。 也正因为如此,她负责照顾五岁的尤利西斯。 唯一不好的是,她有个很糟糕很糟糕的男朋友。 糟糕到什么地步了呢,在赌坊之中欠了高额的债务,甚至被逼着要命。 死到临头也未必其言也善,也会鬼迷心窍。 他痛哭流涕地表示可以搞到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够让人信服,就在刀子落下的前一刻,他哇哇地大叫着述说了自己的计划——让女朋友带着尤利西斯单独外出然后绑架尤利西斯向女大公进行勒索。 富贵险中求,这个计划乍听上去十分的粗糙,但是做成以后带来的收益也是极其庞大的,就这样,有人心动了并且认真地开始计划并且部署。 单纯的女仆小姐被男朋友的花言巧语哄了带着尤利西斯单独出门,最后两人都被绑架,女仆小姐被直接杀害,尤利西斯被连夜带去了离王城很远的小村庄藏起来。 幸运的是尤利西斯并没有遭到残酷地对待,也许是因为平民对贵族本能的畏惧以及对这棵摇钱树的看重吧,总之尤利西斯虽然吃的冷饭冷菜,但好歹有东西吃。 这伙人还给女大公送了勒索信,他们做的很小心,就连魔法师都没办法用魔法追踪到他们的踪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大海捞针的办法。 这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有时候比魔法师还要了解魔法,当魔法师抬手咏唱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他们就能猜到魔法师要使用什么样的魔法,从而做出对应。 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朝女大公要钱,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追踪到,想来也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了。 在勒索信中,他们提出要求,要女大公准备四份赎金,分别送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明显是要把贵族的战力分散,让他们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方向才是正确的。 他们甚至还在信里附送上了被他们杀害的女仆小姐的手指,警告女大公,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话做,下一个送来的就是尤利西斯的手指。 面对这样的威胁,女大公别无选择,只能准备好四份赎金,按照说的送往四个方向。 其中三个方向在辗转了一大圈后,停止了运送,暗中跟踪的骑士团迅速把最后接收赎金的人控制住,然后审问发现他们不过是受人之托接收一点东西,其实根本不知道收到的东西是什么。 那么毫无疑问,最后那个方向的赎金应该是正确的,但是最后一个方向的赎金在运送过程中突然失去了踪影。 本来隐在暗中的骑士团成员不得不现身在明面上搜查证据,莎莉就曾是这里面的一员,她寻找了无数的可能性,都发现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箱子变的无影无踪,哪怕就是用魔法,也会留下痕迹。 直到有一刻,一片鸟羽在她身边悄然落下,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她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天空。 于是,她看见一只老鹰,爪子抓着一个皮箱,正飞向另一个地方。 她找到赎金了,原来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是因为赎金根本没有出现在地面上,而是飞到了半空中。 鹰飞的太高,已经超过了莎莉的攻击范围,而且眼看就要飞出她的视线,所以没有时间留给她犹豫和思考,她只能给队友留下讯息,自己追了上去。 追一只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毕竟鸟能跨越地形去到人类抵达不到的区域,即使莎莉已经是非常优秀的骑士,她想追踪上这只鸟还是费了不少力气。 她一直追着鸟,看见它飞进了一个村子里,然后缓缓降落。 莎莉意识到这里可能就是她追踪的目的地了,于是尽可能地做了掩饰并在距离村子的远处观察着整个村子,同时等待着队友的到来。 但是她还是大意轻敌了,这个村庄就是对方的大本营,对于自己的大本营当然会格外慎重,而且对方有一个驯兽师,虽然不到能跟他驯服的动物直接沟通的地步,但是他也对自己驯养的动物十分的了解,他注意到鹰的表现有不对劲,然后起了警惕心。 总之就是莎莉被发现了是在跟踪,但对方不清楚她的具体位置,对方当即决定不能留下尤利西斯的性命,并且要立刻转移,毕竟钱已经拿到手了,人质已经没有用了。 对方也是手段狠辣,他们把尤利西斯当做拖延时间的手段,把四五岁的孩子掉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感觉风大一点就能把绳子吹断,当时正是午夜,四周还有连绵不断的狼嚎声。 莎莉不可能继续隐蔽下去了,她到这里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救尤利西斯。 但她现身的一瞬间就遭到了攻击。 那位驯兽师,虽然没有驯服魔兽,但是他也驯服了不少猛兽,就算是优秀的骑士,一边要救人的情况下,一边抵抗猛兽的攻击也还是太勉强了些。 当时的莎莉,不仅要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要面对数十人还有猛兽的攻击,对方是起了杀心,每一招都是奔着要她和尤利西斯的命的目的去的。 莎莉也的确是骑士团培养出来的优秀骑士,她孤身一个人,保护着尤利西斯,把对方全部反杀,就算有着魔法师对平民的优势,那依然是一场异常艰难的以少胜多的苦战。 最后刻在尤利西斯脑海中的一幕是,莎莉抱着他,顶着夜色艰难地一步一步前行。 “没事了,”她笑着说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尤利西斯记得自己闻到了很浓厚的血腥味,当时他还不懂,只知道自己被认识的大人救了,所以他很安心地待在莎莉的怀里。 不知道为何,莎莉的声音越来越低,步子也越来越踉跄。 “跟我说说话好吗?” “你还记得南希吗?我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 “她好像对骑士团很有兴趣啊,总是会在她父亲练习的时候看着发呆。” “可是我已经有一个孩子把骑士团当做毕生的目标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南希可以做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孩子。” “骑士团……还是太辛苦了些。” “而且,说不定还会送命。” 心理阴影 莎莉的声音越来越轻,哪怕尤利西斯对于死亡的概念还懵里懵懂,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阿姨……” 他一句话没说完,抱着他的莎莉脚下一滑,两个人同时向下坠落。 好在只是一处斜坡,并没有垂坠下去,而是顺着斜坡滚了下去,莎莉把尤利西斯紧紧地抱在怀中,保护着他的头部避免受伤。 不知道翻滚了多久,莎莉撞上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动也不动。 尤利西斯尽管被莎莉护着,但是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被完全保护好,尤利西斯也不知道磕到了哪里,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过了一会,尤利西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感受到抱着他的那双手已经冰凉。 但是他还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莎莉动也不动是因为像他刚刚一样“睡”了过去,他以为只要莎莉醒过来他们就能离开了。 他与莎莉的尸体一起待了一个晚上,直到骑士团的人循着痕迹找了过来。 骑士团的人看着尤利西斯乖巧地待在莎莉的怀里,在他们找过来的时候还开心地冲着他们笑,而抱着他的莎莉不知道死去多久,这场面看着十分的诡异。 “后来,我长大点后,总是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莎莉夫人那个时候说的话,”尤利西斯淡淡地做着结语,“她想要南希,只是做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孩,最好还能离骑士团远一些。” 这段话曾经一度成为他的梦魇,总是拉扯着他回到那个晚上,让他从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完整个事件,看着莎莉浴血苦战,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最后意识模糊,想跟他说话来维持住清醒,但是终究是支撑不住咽下最后一口气。 莎莉生前最后的话也成了他磨消不去的执念。 就算是阿萨勒兹也久久的无言。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死结,尤利西斯执念太深,可是南希又凭什么对他的执念负责,南希也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去贯彻,两个人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中,谁也退不出来。 “这些事,”弗雷德斟酌着词语,问道,“你跟南希说过吗?” 尤利西斯惨然一笑:“怎么说,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害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吗?” 弗雷德哑口无言,半响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莎莉的死不关尤利西斯的事,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连自主行为能力都没有,怎么能说是他害的呢。 当然弗雷德也很清楚,这种事不是说不关自己的事就可以过去的,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 尤利西斯也问过自己,这么坚持值得吗,从理智上来分析,他也很清楚,莎莉当时也不过是在履行自己职责而已。 可是他放不下。 弗雷德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沉默,阿萨勒兹则是觉得跟自己没关系所以不想说话,他来也只是因为菲丽莎的吩咐,既然已经得到了菲丽莎想知道的答案,尤利西斯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所以一时间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不过尤利西斯本来也没指望过他们能给出什么回答,如果是那么好解决的问题,他早就走出来了。 尤利西斯自顾自地喝酒,直到酒意上头,睡了过去。 “总算是倒了。”阿萨勒兹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对留在这里对着两个男人喝酒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就是在等尤利西斯喝醉好放他走。 弗雷德对阿萨勒兹道:“劳烦帮我把他弄上楼,哈德森肯定有预留的房间。” 一人架住尤利西斯一边的胳膊,把他架上楼,弄进房间里,随手把他扔在了床上,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下楼后,阿萨勒兹正要上马,突然被弗雷德叫住。 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阿萨勒兹耐着性子转过了身:“殿下,还有其他的事吗?” 弗雷德叹了一口气:“回去后请你问问菲丽莎小姐,看看她有什么看法,或者让她劝一劝南希。” 弗雷德有预感,恐怕他们这一次又要依靠菲丽莎才能解决南希和尤利西斯之间的事,这是用人者的直觉。 但是阿萨勒兹自然是不乐意的,他和弗雷德有同样的感觉,但是他向来不喜欢菲丽莎找事,也不喜欢事情找上菲丽莎,所以只是敷衍道:“我会把您的话如实转告给我家大小姐的,只是希望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弗雷德并不介意:“当然,我明白的。” 当阿萨勒兹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菲丽莎早就已经睡下,阿萨勒兹看了眼时间,能留给他休息的也只有两个多小时,好在熬夜什么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只略略躺了一下便起来帮菲丽莎弄早饭。 亚瑟看到他的时候,也特别惊讶:“你居然起这么早?大小姐还说给你放一天的假。” 阿萨勒兹脸上看不出一点没有休息好的疲惫,他熟练地磨着咖啡豆,然后煮咖啡,摇头道:“不需要,大小姐今天还有课,我得陪着她上课。” 亚瑟感叹着:“到底是年轻人,精神真好。” 阿萨勒兹笑了笑,上楼把菲丽莎叫起床。 菲丽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楼,在餐桌边坐下后迷蒙的脑子的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活跃起来的脑子记挂着的第一件事就是八卦。 “所以昨天有问道什么吗?” 阿萨勒兹便在菲丽莎吃早饭的间隙把尤利西斯的过去讲述了一遍。 原作的游戏中,尤利西斯有这么苦大仇深的过去吗?菲丽莎回忆着上辈子她了解的寥寥剧情,最后遗憾地宣告她对这个游戏实在不了解,不太清楚这么具体的事情。 菲丽莎在听完后忍不住叹息:“真惨。”这悲惨程度已经是到了心理阴影的级别了吧。 阿萨勒兹转告弗雷德的话:“弗雷德还想问您,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论怎么说,尤利西斯现在的情况还是挺麻烦的,他需要的是长期的心理辅导和治疗,但菲丽莎并不想多跟尤利西斯打交道,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暂时没想到什么办法,再说吧。” 会被放弃的尤利西斯 菲丽莎虽然不想管尤利西斯的事情,奈何有人不放过她。 弗雷德直接亲自找上了她,给她送了邀请函请她在王宫共进晚餐。 王太子的邀请,推脱肯定是不能推脱的,即便弗雷德强调这只是朋友间的一次小聚,但是菲丽莎很清楚地明白哪里会是这么简单的事。 “换衣服吧,”菲丽莎把邀请函扔回给阿萨勒兹,“既然逃不掉,就只能面对了。” 阿萨勒兹把这份王太子亲笔的邀请函收好,然后为菲丽莎从衣柜里取出合适的礼服:“大小姐成熟了很多。” 换做以前菲丽莎早就坐在一边生闷气了,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了。 菲丽莎嗤笑一声:“早有预料而已,如果我答应的太过轻易,下一次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麻烦事情丢给我。” 这也是人之常情,太容易答应的事情,总会让人觉得很轻易,菲丽莎很清楚这一点,更何况尤利西斯这个情况是真的棘手,她是真不想管。 收拾好以后,菲丽莎坐上马车,去往王宫。 她有王太子的亲笔邀请函,自然没有受到过多的盘问,很容易就进入了王宫,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弗雷德的宫殿。 萨菲听到了动静,出来接菲丽莎,菲丽莎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把弗雷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倒是清楚,她在萨菲面前总是会好说话一些,就是不知道萨菲知不知道弗雷德想要她做什么了。 “萨菲,”菲丽莎笑意吟吟地打了招呼,与萨菲并肩往宫殿里走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殿下今天怎么想起要聚餐了?” 萨菲也很意外,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殿下也是今天才跟我说的。” 弗雷德做的倒是滴水不漏,他要用萨菲对她施压,但是也不想影响萨菲和她之间的关系,便什么也没有跟萨菲说,这样菲丽莎就算要怪也怪不到萨菲身上去。 菲丽莎只能把这个哑巴亏给吞下去,跟着萨菲到了弗雷德的书房。 “来了?”弗雷德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对着他们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晚餐还需要等一会,先坐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菲丽莎虽然生气,但是她好歹分得清轻重缓急,便笑着道:“当然是以殿下的公事为重,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殿下不用招呼我。” 她和萨菲在沙发上坐下,女仆为她们送上了茶水以及解闷的象棋棋盘棋子。 两个人一边下棋打发时间一边等待弗雷德忙完。 弗雷德的效率很高,一盘棋下完,弗雷德也差不多事情处理完了,几个人便往餐厅移动。 萨菲落座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有我们几个吗?” 她本来以为说是聚餐的话,至少应该把南希和尤利西斯一起喊上,结果竟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哪怕算上服侍菲丽莎的阿萨勒兹也只有四个人。 “是,”弗雷德看了眼菲丽莎那边的方向,略带了几分歉意,“是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菲丽莎小姐。” 萨菲多聪明的一个人,她一听就懂了,皱眉看向弗雷德:“殿下。” 果然会成这个样子,菲丽莎叹气,她敢肯定萨菲的反应肯定也在弗雷德的预料之内,但是她也不想引起萨菲和弗雷德之间的矛盾,所以她只能自己开口:“我知道殿下想跟我说什么事情,但是我的回答不会改变,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这样坚决的回答让弗雷德沉默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怎么都不行吗?” 菲丽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因为尤利西斯学长自己的内心并不想做出改变,他已经认定了一个观念,很难再说服他改变想法,本人不想改变的话,谁劝说他都没有用。” 她的确学过心理学,但心理学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她上辈子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连实践都没有过,让她怎么解决尤利西斯这么个棘手的案例。 弗雷德眉宇间染上了几许愁绪:“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牵扯到了什么?”萨菲轻声开口问道,如果只是尤利西斯的个人问题的话,弗雷德不会这么烦恼,一定是尤利西斯的问题对整个局面有了影响。 弗雷德抬眼,放了一颗炸弹:“我觉得尤里的状态,如果不能改变,可能并不适合再继续管辖情报系统。” 这可真是……菲丽莎身体忍不住前倾,惊诧不已:“有这么严重吗?” 菲丽莎并不觉得这是弗雷德为了让她给尤利西斯做心理辅导而夸大事实给她造成压力,这不是弗雷德做事的风格,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已经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了。 萨菲似乎从弗雷德的神色中明白了什么,也跟着皱起眉。 “尤利西斯的祖母,也就是我的姑祖母曾说过,执掌情报的人必须要有冷静的头脑,以及客观的视角,一旦感情用事,就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弗雷德为菲丽莎解释道,“原先我以为尤里不至于,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自尤利西斯把过往吐露后,他回来以后怎么思考都觉得尤利西斯这个状态不对,至少在南希的事上,他根本都无法做到理智客观,莎莉夫人临死前给他留下的执念太深,完全的影响了他。 弗雷德也想过,如果只是因为南希,便算了,毕竟南希怎么说都是他的着力培养的下属,就算是在她的事上有着自己的心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否决掉,在情报的收集过程中,差一丝一毫都可能造成不一样的结局,他没办法冒这个险。 “那……那尤利西斯学长,以后会怎么样?”菲丽莎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干一个活,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弗雷德长叹一口气:“如果要在他和南希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会选择南希,尤里只能到一个无法干涉到南希的地方去,但是我觉得这会把他彻底逼疯。” 说到底,尤利西斯是那个不正常的人,南希不应该因为他的不正常而被改变,从而放弃进入骑士团,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尤利西斯无法影响到南希,只是尤利西斯的执念恐怕会折磨他一辈子。 多重人格 一顿晚饭对于菲丽莎来说简直索然无味,满心都是心事,连自己吃了平时最不喜欢的西蓝花什么都不知道。 任谁都看得出来,菲丽莎的心不在焉,其他人也都识趣地没打扰她的沉思。 一餐饭吃的悄然无声,吃完以后,菲丽莎才恍然回过神向弗雷德提出告辞,萨菲起身说道:“我代替殿下送一下菲丽莎。” 两个女孩并肩走在前面,阿萨勒兹无言地跟在她们身后。 萨菲轻声地告诫道:“如果这件事很难做的话,别硬来,殿下不一定会把尤里怎么样的。” 王室培养出一个尤利西斯可算是花了不少力气,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换下来,但肯定会让人把尤利西斯手上的权利分一部分出去,尤利西斯以后行事可能就没那么方便了。 “我知道,”菲丽莎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想到殿下会把这件事看得那么严重。” 在菲丽莎看来,这不过是尤利西斯的一些偏激而已,只要他稳得住,这应该不伤大雅才是。 萨菲说道:“原本没什么,但因为南希提出了解除婚约,他整个人就开始不对了,他自己也有感觉,已经跟殿下提起要准备后手了。” 菲丽莎诧异:“他……学长怎么会……” 如果情况已经严重到了当事人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步,他的这个情绪影响到底有多大,明明那天阿萨勒兹自酒馆回来时,说看着尤利西斯虽然人颓废了点,但实际情况还好,看着没有多大影响。 萨菲露出了几分疑惑,似是很难理解接下来自己说的话:“尤里说,他现在偶尔会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但他明明就是一个人,哪里来的别人,而且他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失忆的症状。” 菲丽莎脸色骤变,语气急促地问道:“他真的那么说?” “真的……”菲丽莎的态度让萨菲也严肃起来,“你知道什么吗?” 菲丽莎本来想点头,但是顿了一下,又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还要跟学长确认一下,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萨菲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给菲丽莎一些时间,只说道:“需要帮助随时让人来说。” 然后菲丽莎上了马车,直接就往后倒在了座位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头顶的马车车顶,只觉得前路无光。 “大小姐?”阿萨勒兹察觉到菲丽莎的心情,担忧地唤了一声,“怎么了?” 菲丽莎摆了摆手:“没事,只是觉得这次真的麻烦大了而已。” 这一次跟萨菲那次事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萨菲的内心足够坚韧,她只是需要一点心理辅导而已,但尤利西斯是疑似有多重人格的征兆,这可不是心理辅导就能解决的事情。 如果等她确认过尤利西斯真的是有多重人格的话,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她对尤利西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于多重人格,心理辅导只是辅助,更关键的是需要有药物,她上哪给尤利西斯找药去,更何况她的专业也压根不对口啊。 但放着尤利西斯不管更麻烦,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一般来说,多重人格的出现是源自于童年时期的不幸遭遇,尤利西斯的确很符合这一点,莎莉夫人为了救他而死在他眼前,哪怕他当年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也遭遇了很大的冲击,这符合多重人格出现的前提条件。而诱因应该是在南希身上,这些年尤利西斯以为的第二人格没有显现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为南希没有踩到他无法容忍的那根线,但如今他发现南希早就阳奉阴违,又提出了解除婚约,第二个人格便压抑不住了,挣扎着要出来。 她得弄清楚尤利西斯第二人格的性格特征,这样才能对症做出心理辅导。 菲丽莎对阿萨勒兹吩咐道:“回去以后给南希下一个邀请函,请她过几天来参加我的下午茶。” 或许南希身上会有什么突破口呢。 “知道了。”阿萨勒兹很快就应了。 邀请函很快就被送到了南希手里,下午茶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菲丽莎让阿萨勒兹去准备,其他都好说,只强调了一点,在她和南希共进“下午茶”的时间里,她和南希之间的对话不能有任何一句漏出去。 这就需要阿萨勒兹长时间的维持一个结界,她有些担心阿萨勒兹是否支撑得住。 “别担心,”阿萨勒兹轻描淡写地道,一点都不把维持两三个小时的结界这样的消耗量放在眼里,“并不是很麻烦的事。” 这大概是一堆让人头疼的事中,唯一能让菲丽莎有点安慰的事了:“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就这样时间一晃,三天就过去了。 南希来赴约了,她是骑马来的,眉飞色舞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前几天还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回复元气的样子。 菲丽莎带着她进了后花园里,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舒适的沙发,遮挡阳光的凉棚,还有精致的茶点。 南希奇怪地张望了一下:“就我们两人?萨菲呢?” “对,就我们两个,”菲丽莎推着南希在沙发上坐下,“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就开始骑马了。” 南希毫不在意地摆手:“哪有那么娇弱,我早就习惯受伤了,要不是被拦着,我前天就去骑士团训练了。” 这句话要是给尤利西斯听见了,他的情绪怕是得崩。 菲丽莎叹了口气:“你这样,尤利西斯学长会担心的。” 提起他,南希就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好好的干嘛提他,而且我们婚约都解除了。” 因为她今天会邀请南希来下午茶聚会,就是为了尤利西斯啊。 “解除婚约的事,就不再考虑一下?”菲丽莎看着南希的脸色,小心地问道,“我也不是来当说客的,如果你也执意想要解除婚约,我也是支持的。” 南希性格疏朗大气,就算菲丽莎提的话题不是她高兴谈论的,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耸了耸肩:“这婚约存不存在的,也没什么意义,解不解除都是那样。” 这句话倒是一针见血,尤利西斯在意的本来也不是这么一道婚约,就算婚约修复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事情真难办。 南希的过往 阿萨勒兹布置好一切后,站到了菲丽莎坐着的沙发的后面,俯身在菲丽莎低声说了什么。 南希只听到到了寥寥的几个字,什么都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动手之类的。 “怎么?”南希挑高了眉,“出了什么事吗?” 她向来是这样直来直往,有什么事都喜欢挑开了直接说,菲丽莎向来是喜欢她的这个个性,也知道阿萨勒兹布下结界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过她,便直说了:“接下来我和你之间的谈话不太适宜被人听到……你介意吗?” 南希只是思维转不过弯,但并不是傻,只是稍微想想就明白过来了:“跟尤里有关?” “是,”菲丽莎点了点头,“这些话暂时不能给任何人知道,所以只能以防万一。” “行,来吧。”南希答应的很爽快,爽快的让菲丽莎诧异。 在别人的地盘上,任由别人用结界困住自己,南希到底是大胆还是信任。 阿萨勒兹布置结界布置的很快,瞬间南希便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她缓缓地吸气吐气,适应了这股压力。 她一直都知道菲丽莎身边这个执事很强,却没真正见过他的实力,如今他一出手,展现的实力让她燃起了一决高下的兴趣。 阿萨勒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稳定好结界后便走远了几步,把空间留给她们。 时间有限,菲丽莎就直奔主题问了:“关于尤利西斯学长,你从小到大有什么比较深刻的记忆吗?” 这个问题很为难南希,她迟疑地说道:“尤里吗……除了吵架我也不记得什么了,我们两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碰到了尤利西斯,不是她看他不顺眼,就是他看她不顺眼,总之就是在互相找对方的茬。 “我不是指最近,”菲丽莎摇头,“而是以前,特别是……你母亲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的一些反应。” 就算是南希,也猜得到菲丽莎这般问,一定是因为尤利西斯的异样绝对与她的母亲有关系,可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好在南希并不是一个爱纠结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没人愿意告诉她的事情再好奇都别问。 所以她只是顺着菲丽莎的话去回忆,去把记忆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翻一遍出来,仔细想着当时尤利西斯的情况。 她从小在情感上就不是什么反应灵敏的孩子,在很多时候她都有点后知后觉,简单来说就是情商有点低。 在全家准备母亲葬礼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哥哥和父亲的情绪不对,还开开心心的藏了一块蛋糕说要留给母亲吃。 兄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红着眼睛揉了揉她的发顶。 但在举行葬礼的时候,她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是血缘之间冥冥的牵引,她看着母亲的棺盖缓缓盖上的那一刻,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挣扎着说要母亲。 她似乎意识到了,这棺盖一旦盖上,她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当时兄长正抱着她,差点被她的拳打脚踢给踢倒,慌忙稳住了身体抱紧了她,不住地哄着她。 她哭的撕心裂肺,整个安静的厅堂里都回荡着她的哭声,不少贵族夫人被她的哭声触动,转过头去默默地抹眼泪。 尤利西斯突然走了出来,从南诺手上接过了南希。 他和南希年纪其实差不多大,不像南诺大了几岁还经常锻炼,身形高大一些,力气也大一些,能把南希轻松地抱在怀里,所以他只能把南希放在地上。 然后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南希,把南希的痛哭都锁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同样在哭,却不像南希那样放声大哭,而是眼泪不停地在流,“对不起……” 他终究只能重复着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底,他也没有办法再补给南希一个母亲。 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他……如果…… 世间没有如果,他所能做的就是只能把眼前的女孩抱紧,然后哽咽地开口:“别怕,我把我的母亲分给你,你不会没有母亲的。” 自己害她失去了母亲,就把自己的母亲分给她,这是小孩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如果不是菲丽莎这次要她想起,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他们之间的婚约,起初源于尤利西斯儿时一个天真的念头。 目前听起来,那时候的尤利西斯还是很正常的,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想法和行动都很幼稚,但是很符合他当时的心理状态和年龄特点,第二人格在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表现出来。 菲丽莎问道:“他有没有什么时候让你觉得很陌生,不像是他平时的样子?” 南希翻了个白眼:“他见到我就发神经,他平时是什么样子,我只见过他平时勾搭女孩子的样子。” 这当然是气话,南希也从菲丽莎的话语中听出几分端倪,只是菲丽莎描述的也太抽象了一些,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叫“不像是他平时的样子”,所以只能追问道:“有没有再具体一点的说法,比如说他突然暴躁突然甩脸色突然冷着脸不跟你说话,这算不算?” 菲丽莎哭笑不得,南希这举例都是尤利西斯对她做过的,看起来南希被尤利西斯喜怒无常对待了这么些年,怨气也不小。 “我也说不好,”菲丽莎摇头,“我还没有跟学长谈过,也不清楚他的具体症状,除了问你我也不敢再去问别人。” 多重人格往往都被视为不详,菲丽莎在这三天里也进了王室的藏书室翻了不少资料,只在很边缘的记载中看到说,有人突然性格大变,被怀疑是魔族对他做了什么,导致他的灵魂被替换,这个人就被秘密处置了。 虽然愚昧,但这毕竟是认知的局限性所在,她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就算她说这是一种病也没有人会相信。 这也是她要阿萨勒兹布好结界的原因,她不能拿尤利西斯来冒险,一旦给人知道,尤利西斯绝对会有大麻烦。 小时候 南希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的确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的答案是你想知道的,或许你不应该来找我问这种事的,问问他之前交往过的女孩子,可能会有答案。” 菲丽莎很确定,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出现必然与南希有着关系,但是南希自己本身的性格让她可能会忽视很多细节,导致她现在可以用来分析的资料很少。 在还没有摸清楚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的基本情况之前,菲丽莎也不敢贸然地把尤利西斯第二人格诱发出来,如果第二人格出来以后就占据了身体不把主导权还给主人格了,他们谁也不知道第二个人格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知道,”菲丽莎倾身靠向南希,拉了她的手,双眼含着歉意看着南希,“我让你做这些可能让你觉得为难,可是这一切对尤利西斯来说很重要,这可能关乎到尤利西斯的性命。” 南希向来吃软不吃硬,菲丽莎这样的恳求简直让南希无法拒绝。 “我知道了……”南希认命地说道,“干脆我从头想一想吧,也许你能有什么发现呢。” 这样最好不过了。 婚约是尤利西斯提出的,在葬礼结束后两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然后南希被送到了尤利西斯家里,由尤利西斯的母亲进行照顾。 主要是当时赛恩斯正值升职的时期,经常忙得好几天连家都不回,尤利西斯的母亲就自告奋勇说把南希和南诺都放到他们家进行照料,只是南诺拒绝了,只把南希送了过去。 但说实话,南希在那住的差不多半年里,并不很开心。 主要原因还是两家的氛围差太多了。 尤利西斯的母亲是最典型的贵族家的大小姐出身,魔法学了个马马虎虎,混着学分毕业的,生活里关注的都是当下王城的流行风向,哪家首饰店又出了什么新的好看的首饰品,哪家裁缝铺又新推出了新的裙子款式等等,对于孩子的教导也是更关注他们的礼仪以及教养方面,一举一动都要符合标准规范。 莎莉更喜欢看到孩子活泼开朗的模样,至少还小的时候,不应该用规矩把他们束缚起来。 南希在尤利西斯家过了好一段时间的笑不露齿,走路小碎步的痛苦日子。 好不容易有一天南希逃过了女仆们的监管,赤着脚跑到了后花园,那里有一棵将近百年的大树,长得枝繁叶茂,在地面上投射下了好大一片的阴影。 好久没爬树的南希手痒痒,像一只灵巧的猴儿,三下五除二蹿上了树,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开心地晃荡着赤裸的脚丫,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 尤利西斯的母亲对南希的很多行为习惯很看不顺眼,对她的管教的也很严厉,南希身边的女仆也被命令随时纠正南希一些不好的习惯,但是南希骨子里大概就流着自由的血液,越多人盯着她她越是觉得难受。 这次终于没有人盯着她,提醒她这里做的不对那里做得不对,南希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脱下了一层盔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快。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犯困,更何况南希在家里时,躲在树上睡午觉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下她就有点昏昏欲睡。 南希很快就在靠在树上睡了过去,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失踪惹了多大的麻烦。 女仆发现南希不在卧室以后,瞬间慌了,立即报告给了尤利西斯的母亲。 一个宅邸的人因为找南希而闹得人仰马翻,尤利西斯的母亲被吓得不断抹眼泪,连女大公都被惊动。 而南希在树上呼呼大睡。直到日暮她才悠悠醒来。 她本来想故技重施悄无声息溜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假装无事发生。 但很不巧的是,她在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和满世界找她的尤利西斯对上了眼。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等她那迟缓的大脑想出个应付的理由,尤利西斯已经冷着脸大步走上前来,拉了她的手腕拽着她往屋子里走。 南希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老老实实跟在尤利西斯身后,默默地算着这次又要被罚抄多少遍文章。 但尤利西斯并没有把她交给自己的母亲,而是径自的拉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不太合适吧……”南希想提醒尤利西斯,按照尤利西斯母亲的规矩,是不能随意进出别人,特别是异性的房间,但是却被尤利西斯凉薄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要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呢,南希只能说她当时都被吓傻了,六神无主地跟着尤利西斯进了房间,然后尤利西斯把她往房间里一推,就反锁上了门。 这操作南希就没看懂,不骂她不罚她就算了,就这么关着她一句话也没有交代? 南希只能理解为这是要关她禁闭,但也很奇怪,为什么不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关在尤里的房间里呢。 总之南希老老实实地面壁站好,乖乖受罚。 不多时尤利西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抱了南希用品的女仆。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南希站在角落,奇怪地看了南希一眼:“你做什么?” “面壁。” 尤利西斯冷嗤一声,没有理会她,指挥着女仆把南希的用品放置好,甚至把被子都铺到床上:“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否则就把你绑起来,我允许的时候才把你放开。” 南希深深的震惊了:“你有病?我上洗手间你也要跟?” 尤利西斯面无表情:“我会让人跟着你,总之你最好乖乖听话。” 这要求听起来是挺过分的,但是南希想想好像也没有比她现在的处境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成了另一个牢笼。 “那……我可以不学礼仪那些东西吗?还有茶道,插花,绘画,诗歌。”南希小心翼翼地问道,满怀希冀地看着尤利西斯,“你肯定不用学这些东西吧,我跟着我是不是也不用学了。” 南希的小心思太好懂了,全部写在了脸上,尤利西斯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反正对此刻的他来说,南希学不学那种东西,都无所谓。 小时候2 尤利西斯真的说到做到,当真就是把南希圈养在了自己身边。 南希的确不用再上那些“淑女”的课程,但是跟着尤利西斯身边,她不得不也被迫上着尤利西斯所学的王国历史、政治理论、为人处世手段等等,南希一上这些课同样昏昏欲睡,差别就在于尤利西斯给她睡,反正尤利西斯只是要把南希留在眼皮子底下而已。 但是当历史课涉及到战争,还有魔法理论基础课的时候,南希就会有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比尤利西斯这个正主儿还积极。 她提问的时候,老师看了眼尤利西斯一眼,见他神色没有半点异色便仔细给南希讲解了。 而后的魔法实践课,尤利西斯是由女大公亲自教导的,南希自然也跟着去了,然后她想去洗手间,尤利西斯便喊了一名侍女陪着她去,哪怕洗手间距离不到五十米。 回来以后她看着女大公和尤利西斯脸色都不太对,但是她惯来不会想太多,蹦蹦跳跳到了女大公面前:“奶奶奶奶,我们今天学什么呀。” 她跟着尤利西斯叫奶奶当然是没错的,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甜,还带着无限的活力,女大公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女大公抱着南希远离了尤利西斯,爱怜地揉了揉南希的脸蛋:“小宝贝今天想学什么呀。” 南希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我要学那种,boom一下就能把人炸的噼里啪啦的那种魔法。” 就算是女大公也忍不住地磨了磨牙,南希说的是火系高级伤害魔法,赛恩斯这混账小子居然把南希带去过骑士团的训练场地,也是胆子太大了。 但面上还是很慈爱地对南希说:“那个你还学不了,奶奶今天教你一点别的好吗?” 女大公教了南希一些华而不实的火系小魔法,看着效果花里胡哨,实际上杀伤力很小,最多也就能拿来制造一点宴会的效果。 上完课后女大公不顾孙子的抗议,施施然地带着南希走了。 “宝贝,你告诉奶奶,”女大公带着南希到了自己房间,认真地看着她问,“你愿不愿意继续留下,如果你不愿意,奶奶立即把你送回家。” 南希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呀,在这里也挺好的,阿姨很好,叔叔很好,尤里很好,奶奶也很好。” 她说的时候两眼扑闪闪的,似乎是真的没有不愿意,笑容也十分澄澈。 但是她知道,其实住在这里其实不太好,阿姨很好,但是总要她学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叔叔很好,但是其实她也见不到叔叔几次,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尤里很好,愿意带她学习很多有趣的东西,如果不绑着她就更好了;奶奶也很好,就是太忙了。 女大公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以后会很吃亏的。” 然后她扬声对外面说道:“进来。” 南希跟着向门口看去,就见尤利西斯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大跨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远离了女大公,然后就紧紧地拉着她没松手。 女大公冷笑一声,对尤利西斯说道:“她喜欢跟着你便跟吧,别让你母亲再给她安排那些课程了,她学着不高兴,她就跟着你一起学吧,记得督促她好好学。” 尤利西斯回答道:“是,祖母我知道了。” 他牵着南希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听见女大公一声告诫:“别后悔。” “我不后悔。”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南希走了。 南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她也并不放在心上,跟在尤利西斯身后一蹦一跳走了。 到了晚上,本来睡眠质量向来极好的她在半夜突然醒来,饶是她心理素质打小就强悍,也被半夜不睡觉一双眼灼灼地盯着她的尤利西斯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睡眼惺忪,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地去拉尤利西斯的手,“睡不着吗?” “没事,”尤利西斯摇了摇头,把南希按回被子里,“只想多看你一下。” 南希不明所以,但又困得厉害,只说道:“那你早点睡啊。” 尤利西斯向她张开了双手:“过来,让我抱一下。” 南希靠了过去,几乎是闭眼就继续跌入了梦乡,至于尤利西斯是什么时候睡的或者睡没睡她完全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她睁眼时尤利西斯已经起床了。 尤利西斯正捧着一本厚度她看着就头痛的书读着,也不知道是脑袋顶上长了眼睛还是怎么,分明他也没抬头但就是知道南希醒了:“起吧,今天有马术课。” 本来还想打滚撒娇再多睡一会的南希瞬间精神了。 对于尤利西斯来说,马术是必修课但不是主修课,只要求会骑,不要求骑术要多高超,一个星期最多安排一节,所以对于好动的南希来说,这一节马术课可以说是期待了一个星期。 她很快就洗漱完毕换上了便于骑马的服装。 老师已经在马术场等着了,那是骑士团的骑士,南希也见过,但是并不熟悉。 照顾到小孩子的体型,老师准备的是两匹温顺的小牡马,就算是四五岁的小孩子,只要有台阶也可以稳稳地坐在上面。 老师牵着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一段后便松手让他们自己控制着马散步。 这样的程度南希早就学会了,转头问道:“老师,我能跑起来吗?” 尤利西斯眉头一皱就要否决,但是老师已经开口说道:“跑吧,没事。” “老师,”尤利西斯立即反对道,“这太危险了。” “没事,”老师无所谓地说道,“南希小姐没问题的。” 尤利西斯正要继续反驳,但是南希已经骑着小马奔跑起来,尤利西斯顿时也顾不上跟老师说话,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南希,生怕她的马一个意外把她甩下来。 马的速度其实不快,毕竟还是一匹小牡马,骑士愿意让南希跑起来也是自信能在出事的时候保护好南希,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就跟那名骑士说的一样,南希没问题,她从头到尾就骑得稳稳当当,这是她到尤利西斯家的时候难得的肆意时刻。 无法解决的难题 “后来呢,”南希讲到了这里停了下来,菲丽莎不由得追问道,“就这样了?” “后来的事情,现在想想似乎有一些奇怪,”南希难得一见的露出思考的模样,敛眉沉思起来,“原来我还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有些不太对。” 来了,菲丽莎有预感,这应该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对?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对?你发现不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一连串的问题向南希砸过去,把她砸了个头昏脑涨。 南希抬手止住菲丽莎的问题,没好气地道:“你别问那么多,等我好好想想。” 她当时只是很普通地骑着马在肆意地飞驰着,然后就听扑通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尤利西斯栽倒了在马的边上,老师正蹲着查看尤利西斯的情况,南希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不等马挺稳,南希就急匆匆地跳下马,快步走了过去:“尤里怎么了?” 老师摇头:“不知道,我已经让女仆去通知医生了。” 尤利西斯浑身蜷缩在一起,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而剧烈,头上的冷汗一直在冒,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些什么。 “别想……” “滚回去……” “不会让给你的……” 南希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徒劳地握紧了他的手,被他反握住,握的很用力,南希的手骨被他都捏痛。 他看起来好痛苦,但是南希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尤里,你是哪里痛吗?再坚持一下医生很快就来了。” “不……你走,你快走。” 尤利西斯口中这么说着,却把南希抓的更紧。 下一秒他又说道:“不准离开我。” 就这么颠来倒去车轱辘一般说了好几回,最后尤利西斯逐渐平息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缓,握着南希的手也放松下来。 医生来的时候,尤利西斯已经没事了,医生给他从头到脚做了一个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有人当一回事。 “这听起来只是小孩子突发什么不适,”菲丽莎反复地把南希的这段话想了几遍,都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你会认为学长很奇怪。” “奇怪的点就在于,我被送回家了,”南希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我送回去,当时我也并没有想太多,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尤里,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跟脑子抽风一样,嘲讽我像个大猩猩。” 当时她结束了挥剑的练习,看上去的确很狼狈,但是见到尤利西斯她是真的很开心,兴冲冲前去打招呼却被好一通的冷嘲热讽,这换谁都生气。 然后他们的关系逐渐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看来转折点的确就在南希说的那件事上。 “我知道了,”菲丽莎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头,向阿萨勒兹比了一个手势让他把结界撤掉,“南希,这些事你一定要记得不能跟任何人说。” 面对菲丽莎再一次的嘱咐,南希不厌其烦地应下了:“我知道我不会说的,但是你要怎么办?你有解决办法了吗?” 她哪里能这么快就想到办法,而且治疗多重人格需要的药物她根本也没有,如果不是担心尤利西斯会被当成魔族给处理再加上这差事根本甩脱不了,她才不想管。 但现在既然已经承接了这个活,她也只能咬牙继续做下去了,至少帮助尤利西斯稳定住情况,别让多重人格干扰到他。 菲丽莎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跟女大公阁下谈一谈。” 女大公为什么在那么多的孩子里选择了尤利西斯作为她的继承人,就是因为尤利西斯身上有她欣赏的特质,尤利西斯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说女大公是最清楚的了。 而且她对女大公那一句“不要后悔”很好奇,女大公是在让尤利西斯不要后悔什么呢,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后悔。 “这有点难,”南希为难的皱眉,“女大公现在并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就连我也很久没见过女大公了。” 菲丽莎身份太低,以前又不在王都,女大公自然不认得她,想要在绕开尤利西斯的前提下见女大公一面,不太可能。 “我会请弗雷德殿下帮忙。”菲丽莎当然清楚她现在的尴尬处境,只能寻求帮助,再说这本来就是弗雷德交给他的任务,他不帮忙谁帮忙。 “也好,那我就走了,”见菲丽莎心里有数,南希也放下心来,她站起身,菲丽莎也站起来准备送她出去,却不想南希走了几步后突然转头郑重地对她说道:“尤里他,就拜托给你了。” 菲丽莎笑起来:“放心吧,绝对还你一个完整的他。” 送走南希以后,菲丽莎瘫回了沙发上,满脸的绝望。 “大小姐?”阿萨勒兹把南希送出门回转便看到菲丽莎一脸的生无可恋,顿时紧张起来,“事情很难办?” 菲丽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阿萨勒兹招手让他过来坐下,自己舒舒服服地垫着阿萨勒兹大腿。 “你相信,人的身体里会住着另一个灵魂吗?”菲丽莎轻声地问道。 阿萨勒兹第一反应是:“有这样的魔法存在吗?” 果然,这个世界的人在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时,都会觉得这是魔法,如果不是人族的魔法那就一定是魔族的魔法。 “不是的,这不是魔法,”菲丽莎苦笑着解释道,“准确来说,这是一种病,只是我们现在还无法治疗这种病。” 阿萨勒兹匪夷所思地皱眉:“人族和魔族的治疗魔法都不行吗?” 很遗憾,都不行,人族也好魔族也好,治疗魔法都只能治疗肉体上的伤害,多重人格却是精神上的疾病,没有办法解决。 菲丽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着阿萨勒兹:“你说,我们平时见到的尤利西斯到底是哪一个尤利西斯呢?会不会我们平时见到的尤利西斯并不是他的主人格,而是他的次人格?”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恐怕就是尤利西斯本人,或许也搞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是谁。 觐见女大公 “你想约见女大公?” 果不其然,弗雷德听到菲丽莎的要求,同样也皱起了眉。 他沉吟着,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办:“女大公现在已经是隐退状态,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尤利西斯,一般没有大事很难把她请动,想要拜访她必须经过尤里那边。” 这种话菲丽莎也就是听一听,到了弗雷德这种阶级,说他没有办法,菲丽莎是不信的,他只是在衡量,衡量她的话的可信度以及衡量菲丽莎是否值得他动用非常规手段的资本:“我知道您很难办,但是为了尤利西斯学长,请您务必办到。” 当然,菲丽莎并不可能就让弗雷德一个人出力,她眯眼,一字一句道:“您只需要问女大公阁下一句话,女大公觉得尤利西斯后悔了吗。” 弗雷德等的就是菲丽莎这句话,他微微颔首:“如果仅仅只是一句话的话,我还是可以办到的,你放心,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菲丽莎在内心咒骂了一声,弗雷德越来越精明了,现在的他难忽悠的很,不见到准话根本不松口。 “那就拜托您了,”菲丽莎说完以后站起身,欠身行礼,“我不打扰殿下了。” 菲丽莎被侍女送出了王宫,上了马车以后她然后长出一口气。 “走吧,先回家。”她对阿萨勒兹说道,“明天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阿萨勒兹心中也有着担忧,这位女大公就连他远在魔族的时候都颇有耳闻,女大公在年轻的时候颇有名声,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什么飞扬跋扈、喜怒无常、骄傲蛮横,等等负面词汇都可以用在这位女大公身上。 有趣的是,这些负面评价都是女大公这边放出来的,可见有其自己的目的,但不管怎么样,女大公肯定不如传闻中的那样简单就是了,阿萨勒兹不敢保证自己能瞒过女大公的眼睛,可是他也不放心菲丽莎单独觐见女大公。 但第二天他这个担忧很快就没有了。 弗雷德是亲自来接的菲丽莎,很是歉意地道:“抱歉,姑祖母说只见学妹一人。” 菲丽莎一愣,下意识地去看阿萨勒兹,眼中都是不知所措。 她到王城以后,其实没怎么单独行动过,很多时候她都与阿萨勒兹绑定,对于被阿萨勒兹照顾这件事,她已经很习惯了。 以她的身份地位,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她只能服从女大公的要求。 “我知道了,阿萨勒兹到时候就在外面等我就好。” 弗雷德贴心地先出门,把空间留给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他知道菲丽莎这个时候肯定要和阿萨勒兹沟通交代些什么。 “大小姐……”阿萨勒兹看着菲丽莎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他可以潜进去,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做,尽管他对自己的潜入水平很自信,但是一旦暴露,后果无法估量。 菲丽莎浅笑着摇头:“别这么担心我嘛,我一个人可以的。” 刚刚的一瞬间她想过了很多,她知道阿萨勒兹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面对女大公,或许是因为她无法表现的让阿萨勒兹放心,所以才让他担心。 “我总是要学会一个人面对问题的。”菲丽莎勾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你就等着我好了。” 一个人……阿萨勒兹倏然地翻转手掌,握住了菲丽莎的手,用力地紧握了一下,然后放开。 菲丽莎这个词用得让他不安,但现在不是跟她问清楚的好时机,弗雷德还在外面等着,不能让弗雷德一个王太子在外面等他们太久。 “走吧。”阿萨勒兹轻声说道,把那些疯狂的念头摒弃在脑海外面,菲丽莎是弗雷德送过去的,女大公就是看在弗雷德面子上都不会把菲丽莎怎么样,顶多说菲丽莎可能任务会失败,不论怎么样性命是无忧的。 弗雷德把菲丽莎送到了女大公的庄园门前,那里已经有侍从在等着了。 菲丽莎搭着阿萨勒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弗雷德身边,向那在等待她的侍从提着裙摆行了一个礼。 “不敢,”侍从立即躲开了菲丽莎这一礼,伸手为菲丽莎指引了方向:“小姐请跟我来。” 菲丽莎定了定神,转身看了阿萨勒兹一眼,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才跟上侍从。 她跟着侍从一路走到了会客室,侍从侧身道:“便是这里,小姐请自便吧。” 菲丽莎深吸一口气,上前扣响了门。 “进。”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女声自门内响起,菲丽莎便推开了门。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但气质上可见高贵的老夫人,正用一双历经世事的双眼注视着菲丽莎。 不管怎么样,菲丽莎先行礼:“女大公阁下,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女大公没有为难她:“过来坐吧。” 菲丽莎在女大公对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坐下。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我。”女大公看着菲丽莎虽然有些拘谨,却还算泰然的模样,挑了挑眉。 菲丽莎并不隐瞒:“没有的事,我很紧张。” 她也见过了这个王国的国王与王后,但就算是国王与王后,端坐在高高的王位上都没有女大公这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所带来的威压强势,或许这是时间带来的底蕴。 “紧张是应该的,没有哪个小辈到我跟前不紧张,”女大公淡淡地道,“你和尤里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关键,决定了女大公将会怎么看待她。 菲丽莎不假思索地道:“尤利西斯学长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 尤利西斯这个人吧,挺能给她找事的,菲丽莎只觉得每次遇到他都没什么好事,而且学院里的女生因为她几度被尤利西斯拖下水而找她的茬,直到王城大清洗这些贵族小姐才消停了。 似乎是第一次见人用麻烦这个词来形容尤利西斯,女大公倒是稍微提了点兴致:“既然你觉得他是麻烦,为什么还要帮助他?” 菲丽莎微微叹口气:“因为不解决他的问题,会有更大的麻烦。” 真不是她想管尤利西斯的闲事,而是除了她没人能管了,不管的话,情报系统就要被搁置,对于弗雷德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造成连锁反应,弗雷德会把更麻烦的事情丢给她,所以她根本别无选择。 与女大公的对谈 “小姑娘,你很有趣,”女大公拿手指点了点菲丽莎,眼眸微眯,“我大概知道弗雷德为什么会选择你作为他的团队成员了。” 菲丽莎内心微微一松,她知道,她过了女大公这一关。 “多谢您的夸奖,但是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去学习。”菲丽莎谦逊地回答道。 女大公对菲丽莎的谦词不置可否:“那么现在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您先给我一个回答吗?”菲丽莎反问道,同时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您觉得,尤利西斯后悔了吗?” 即便这个问题没头没尾,但是菲丽莎相信女大公知道她在问什么。 女大公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中,当她从回忆中出来的时候,给了菲丽莎答案:“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如果他没有后悔,就不会把南希送回去。” “但是我觉得他不是后悔,”菲丽莎静静地看着女大公道,“而是不得不如此。” 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和第一人格必然在南希骑马的那一天发生过一个转变,就不知道当时占据尤利西斯身体的到底是他的哪一个人格。 “哦,”女大公扬眉,“你说说看。” 从女大公目前的态度来看,菲丽莎也拿捏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尤利西斯的症状。 “他那样囚禁着南希在身边显然是错误的,但这也是他内心所愿,理智与感情的交锋让他痛苦,最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放了手。” “你说的,这不就是后悔吗?” “如果没有另一个灵魂在尤利西斯身体里,这当然是后悔,但是尤利西斯是为了让南希远离两个灵魂的自己才会放手,这并非他的本意。” 女大公轻蔑地一笑:“你在说什么,两个灵魂,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菲丽莎还击道:“如果我是信口开河,您这个时候已经把我赶出去了吧。” 怒色在女大公眼底凝聚,可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小姑娘既然敢这么确定,我倒也不妨听听你的理由。” “如果说幻听。失忆还有其他的理由的话,但南希小时候尤利西斯学长两级反转的态度,让我确定,学长的问题在小时候已经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潜伏这么多年,但我能把他的第二个灵魂引出来,加以消灭。” 她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不过是在胡说八道而已,在前世多重人格就不是一个好解决的病,她怎么可能在什么外力辅助都没有的情况下,解决尤利西斯的多重人格,但只要女大公愿意信她就足够了。 她话音刚落,身体猛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压力自上而下朝她压下,她整个人都被压迫得无法动弹,仿佛身体被禁锢。 怎么会……她明明没有见到女大公有任何动手的迹象,没有任何的抬手动作,甚至连咒语都没有念,整个人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喝着茶便让她陷入了绝境之中。 然而,女大公这么剧烈的反应,也恰恰证明了她是知道尤利西斯的情况。 这个时候如果她流露出一丝半点的退却,便是前功尽弃。 所以她坦然地回望着女大公,努力不让自己出现任何颓败的迹象。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菲丽莎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可她依然一步不退。 最终女大公缓缓地撤回了施加在菲丽莎身上的压力,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菲丽莎清楚,这是女大公在无声的示弱。 正如她想的一样,她是弗雷德带来的人,女大公无论如何都必须给弗雷德一个面子,因为她和王室是同一条立场上的人,不可能为了一个菲丽莎翻脸。 既然女大公做出了让步,菲丽莎自然就要顺势而上:“您第一次遇见另一个他的时候,是在什么情况下。” 女大公放下了茶杯,缓缓回答道:“既然南希跟你说过了她在公爵府住的事情,那你应该也知道,她小时候贪玩走失的事情。” 菲丽莎缓缓颔首:“跟我猜的差不多,我想知道的是他那时候具体情况,他在之前有没有独特的异状出现。” 如今谈话的主导权完全就在菲丽莎的手上,女大公已经很多年没有没有如此被动过了,但是在摸清菲丽莎到底知道了多少前,她不得不如此。 “我当时,在给尤里上课,突然有人来报告说南希不见了,我立即暂停了课程,安排人手去找人,那个时候我没有太注意到尤里的情况。但几波人都来回报说没找到南希,那个时候尤里开始变得非常急躁,说要亲自去找,我理解他的心情,便让他去了,只吩咐了人跟着他。谁知道他刚站起来便一头栽倒,再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变了。” 想想也对,当时的情况,南希失踪不是一件小事,可能会导致两个贵族家族之间直接结仇,所以女大公的精力肯定是放在寻找南希这件事上,而尤利西斯跟在她身边,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结果偏偏尤利西斯就是在眼皮底子下出问题了。 所以尤利西斯的那一次人格转换是毫无预兆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契机一定是南希。 南希的失踪、下落不明刺激尤利西斯人格转换,这很好理解,但是南希骑马这件事为什么又刺激到了尤利西斯让他把人格再次转换了回来呢。 “既然您发现了不对,为何没有作出应对呢?”菲丽莎不明白,女大公绝对不是一个犹豫的人,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是绝对无法建立起那样庞大的情报系统的,但在尤利西斯的问题上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反倒是放任了尤利西斯第二人格的存在。 “因为我很确定,那就是尤利西斯,绝对不会是其他什么人。”女大公斩钉截铁道,“虽然气质有变化,但是眼神中对我的感情不会有假,他绝对是我的孙子。” 这句话透露出了一个讯息,第二人格必然还留存着第一人格的记忆,否则一个不认识女大公的尤利西斯,何谈感情。 所以……主人格和次人格的不一样点就在于对南希的态度上,如果她要想和尤利西斯另一个人格对话,从南希身上作文章就对了。 谈话结束 “学长这种情况,出现过几次?” 女大公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就见过那一次。” 显然第二人格的出现时间也不是很频繁,是不是因为尤利西斯一直不知道南希在进行高风险的骑士团训练,所以第二人格才一直潜伏?而现在南希的事情曝光,所以才刺激了第二人格开始与主人格争夺身体主动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菲丽莎见好就收:“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必须跟您道歉。” 她一反刚刚的强势与咄咄逼人,变得文静和顺,带着十分的歉意看着女大公,只看的女大公升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必须跟您解释清楚,学长身上的异状并不是什么魔法造成的,而是一种少见的病症。” 菲丽莎的话让女大公一怔,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也找过很多医生给尤里检查过,根本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种病已经完全超脱出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水平,所谓的医生,就是使用光系魔法扫描患者全身,找到病症,然后使用光系的治疗魔法给患者治疗,你要说病理这种东西,他们大抵是完全不懂的。更别说精神病这种根本就不是生理上的疾病,他们无法诊断也无法进行治疗。 “学长并不是身体上出现了问题,”菲丽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是这里有问题。” 当着别人祖母的面说你孙子脑子有问题,怎么看都像是在骂人。 好在女大公并不觉得菲丽莎是在骂人,她皱着眉头,似乎很难理解菲丽莎的话。 “你是说,他的灵魂出现了问题?” 果然不出菲丽莎的所料,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这里的人要么推锅给魔法,要么就是用灵魂这种虚无飘渺连存在都要打个问号的事物上。 菲丽莎前世怎么说都是在正红旗下长大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到这个世界,虽然魔法很神奇,但自有一番道理,唯独灵魂这种事依然是没有真凭实据。 但如果这样能让女大公更好的理解,她也不介意这么解释。 “您可以理解为,学长的灵魂原先是一个整体,”菲丽莎双掌贴合在一起,随后两手摊开,“现在是一分为二,各有各的意识与思想,互相不干涉,所以不论是哪一个半魂,都是学长的一部分,但现在的麻烦事在于,两个半魂会争抢身体的主动权,互相干扰。” 女大公懂了:“所以刚刚你说,你有办法把尤里的另一个半魂给引诱出来,并加以消灭。” 女大公陡然紧张起来:“所以你是要消灭尤里的另一个灵魂?” 菲丽莎摇头否认:“我并没有这个能力,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学长本人。” 女大公稍微放了下心:“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害吗?” 这听上去似乎问题不大,无论哪一个半魂都是尤利西斯,既然如此,就不用担心尤利西斯是被什么闻所未闻的魔法影响到,女大公也有一个底气在之后硬保下尤利西斯。 菲丽莎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也说不好……两个半魂,要么互相吞噬要么互相融合,您希望哪个半魂留下?” 这个问题让女大公一愣:“不是都是尤里吗?” “即便他们都是尤利西斯学长,但也是存在于一个身体里的不同个体,最终只能存活下来一个,您觉得会是哪一个留下?” 这个问题让女大公难以回答。 但女大公果然是历经过世事,她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不论哪一个,都是尤里。” 女大公的意思很明白了,只要尤利西斯不再出现异常状况,比如突然失忆或者幻听,影响到他的工作与生活,留下的是哪一个人格都无所谓。 菲丽莎明白了,她站起身,提起裙摆行礼:“我知道了,容我先行告退。” 侍女领着菲丽莎离开了庄园,她走出大门只见阿萨勒兹就在那里等着她,顿时内心一松,快步走上前,被阿萨勒兹接住送上了马车。 她没有看到弗雷德,有些奇怪:“弗雷德殿下呢?” “他有事先走了。”阿萨勒兹回答道,就在菲丽莎离开后不久,就有人骑着马飞奔而来,跟弗雷德低语了几句,弗雷德直接走了。 弗雷德到底是王太子,不可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先走也正常,菲丽莎不再多问。 今天的事得去跟弗雷德报告,接下来要怎么做也要去得到他的指示,菲丽莎吩咐道:“先去王宫,我要去跟殿下汇报。” 阿萨勒兹也猜着是,驱使着马车往王宫驶去。 弗雷德的书房里果然堆积了一大摞的文件,菲丽莎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骂人。 只见弗雷德直接把一本文件甩到了对面的人脸上,骂道:“三天之内如果这个问题再解决不了,就早点给我滚回去养老,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菲丽莎为弗雷德这个粗俗的用词震惊了。 她退后几步让那位官员灰溜溜地出门。 看来弗雷德在这几个月在民间的活动得到不少的收获。 弗雷德看到站在门外的她,缓了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怎么,和女大公谈好了?” “是,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然后菲丽莎把自己和女大公的谈话过程跟弗雷德说了。 果然弗雷德也是听得似懂非懂,但与女大公不同,他只需要一个结果以及需要菲丽莎提出一个可行性方案。 “所以,你接下来到底想要怎么做?”他看着菲丽莎,“我需要你尽快解决这件事,尤里的异常已经让他无法正常工作,现在情报系统是由萨菲暂时管理,如果你没有办法能让他恢复正常,我现在就要着手换人接管情报系统。” 弗雷德并不是不担心尤利西斯的现状,但是跟尤利西斯个人比起来,他必须更多的考虑到大局,特别是现在南边的情况不明,魔族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很需要情报来判断局势。 菲丽莎说道:“从侧面的了解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问再多的人都不会有更多的收获,所以我必须和他的第二人格直接面对面谈话,为了刺激他的第二人格出现,需要殿下这边的配合。” 被绑起的尤利西斯 要逼出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要考虑到把尤利西斯第二人格刺激出来的后果,准备好相应的应对。 而且这些准备必须瞒着尤利西斯,他虽然现在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但是多年对于情报的敏锐度让他察觉到一点异常就能反推出不对劲来。 “所以……这是做什么?”尤利西斯晃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铁链,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菲丽莎,“学妹煞费苦心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对我做这样的事情的吗?” 菲丽莎对这样的调戏敬谢不敏,她侧身看了阿萨勒兹一眼:“确定链子结实吗?” “您放心,”阿萨勒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铁链是用封印魔法的材料,配合精铁打造,不论是用魔法还是用蛮力,都绝无可能挣脱。” 尤利西斯也很乖觉地闭着嘴没有说话。 今天他接到了弗雷德的约见通知,让他来这个庄园,有事相谈。 这个庄园是弗雷德的私人庄园,很少有外人知道这个所在,所以他也根本没怀疑是陷阱,就这么径直地过来了。 庄园的守门者给他开了门,远处的花园里还有女仆在辛勤地工作,如同他之前每一次来一样,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问题,所以他毫无戒心地走进了房子里。 结果却被早就埋伏在这里的阿萨勒兹直接敲晕。 对于这种背后敲闷棍的事情,阿萨勒兹做的是一个行云流水,驾轻就熟,特别是尤利西斯并不擅长战斗,被他偷袭根本反应不过来,两眼一闭就晕过去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四肢都被铁链拴上了。 这不正常,但菲丽莎敢在这个庄园动手肯定是收到了弗雷德的指示,他很想知道弗雷德要对他做什么。 “事出有因,”菲丽莎歉意地朝尤利西斯点了点头,“学长,得罪了。” 尤利西斯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所以弗雷德想对我做什么?要我死吗?你来做刽子手?” 菲丽莎很理解尤利西斯此刻愤怒的心情,向来只有他捆着别人,审问别人的份,如今角色突然对调,他无法接受也很正常。 “学长说笑了,”菲丽莎四两拨千斤把问题挡了回去,“你是弗雷德殿下重要的左右手,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尤利西斯抬起了手,他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地作响。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这还叫不会做什么? 菲丽莎微笑:“以防万一罢了,怕学长伤到自己。” 尤利西斯没别的话说了,往后直接靠在了椅背上等着看菲丽莎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菲丽莎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尤利西斯的状态,发现他与往日还是有些差别的,他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的焦躁。 她问道:“学长这两天还好吗?那些幻听、失忆对你的困扰严重吗?” 尤利西斯并不意外她会知道,颔了颔首:“弗雷德告诉你了?情况还好,幻听只要我不去理会就行,失忆也只是持续很短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十分钟。” 但是,哪怕只是十分钟的失忆都让他心神不安,立即停止了手边的工作,进入一个休养的状态,还有幻听的内容,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外人说的,无法启齿。 所以他只能遮掩道:“我会很快调整好身体的,让殿下放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对他的异状最了解的人了,菲丽莎淡淡地一笑:“让我猜一猜,你的幻听都听见了什么吧。” 尤利西斯面色微变,但很快他就把这点异色压了下去,他曾问过和幻听出现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问他们是否听到了别人的声音,但是都告诉他没有,他不相信菲丽莎能知道他的幻听内容。 但是……万一她真的知道…… 尤利西斯定了定神,点头道:“好啊,那你就来猜一猜。” 他愿意去赌上那么一赌。 菲丽莎无比笃定地说道:“你的幻听,在告诉你,把南希囚禁起来是不是?” 这样一句话让尤利西斯方寸大乱,他霍然起身,似乎想逼近菲丽莎,但是却被铁链限制住了行动,所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菲丽莎:“为什么你会知道?” 阿萨勒兹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尤利西斯的行动路线,虽然他很信任铁链的强度,但是谁又说得准呢。 至于菲丽莎为什么会猜到,自然是因为尤利西斯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过了十多年,尤利西斯的执念只会更深。 菲丽莎勾了勾嘴角:“所以我是猜对了?” 尤利西斯面色阴沉地看着菲丽莎,咬牙一字一句问道:“是你对我做的?” “什么?”菲丽莎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尤利西斯什么意思,等她转念想明白后,简直就是被气笑的:“你是脑子进水了?我有什么本事对你做这些,做了这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尤利西斯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不会是菲丽莎,是他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抱歉,”他缓缓地坐了回去,用手撑着额头苦笑,“是我过于激动了。” “我失忆的症状,十多年前就出现了,这么多年都没再犯,我以为早就好了,结果还是复发了。” 十多年前,不就是把南希送回去的那一次? 菲丽莎疑惑:“既然你是失忆的,那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把南希送回去?” 既然是失忆,那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对南希做过什么,他怎么会有把南希送回去的念头? “我也不知道,”提起往事,尤利西斯脸上也浮现出了几丝迷惘,“好像就是突然认定了一定要把南希送回去似的,就跟着了魔一样,明明让她继续留在身边才是更好的选择。” 潜意识。菲丽莎一听便了然,他在失忆前,主人格留下了很强烈的潜意识,导致了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那你……后悔过吗?”菲丽莎问出了她曾问过女大公的那个问题,她很想知道,当事人会怎么回答。 后悔过吗? “当然没有,”尤利西斯笑起来,“她烦人的要命,学礼仪学不好,学音乐学不好,学艺术也学不好,一整天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只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还去爬树,一点淑女女孩的样子都没有,我母亲为她头痛的要死,早点送走我们全家解脱。” 他刚开始话语中还带着笑意,后来越说越快,笑容也渐渐消失。 菲丽莎懂了,她叹息着道:“你是后悔的。” 因为…… 尤利西斯,在哭。 连番刺激 尤利西斯此刻的面容极其的扭曲,右边嘴角是在笑着,向上弯起,左侧的嘴角却扯平,表现出不快,同时右眼还残余着笑意,左眼却在流泪。 尤利西斯的次人格在挣扎着出现,同时正在与主人格争夺身体的主要控制权。 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居然这么容易就刺激出了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她本以为还要再纠缠一会,或许是因为最近南希家决定退婚的事情让他对第二人格的压制减弱了很多。 菲丽莎碰了碰阿萨勒兹的手,阿萨勒兹会意,转过身用风语石传递了一点消息。 “幻听又出现了对吗?”菲丽莎注视着尤利西斯,不放过他脸上表情任何一丝的变化,“他是不是在跟你说,当年的事都是你的错,因为你放手,让南希自由了,所以她才会进入骑士团,去接触那些危险的训练,甚至乐此不疲地挑战高风险的任务,从来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如果当初你把她留在身边,也许她没有现在这般优秀耀眼,或许会平凡,总是在吃力地学着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但是你永远不会担惊受怕,害怕她会受到伤害,就算她有什么麻烦,以你的能力也可以很轻松解决。” 幻听与菲丽莎的声音如同交响的二重奏,在尤利西斯耳边不停地响起,他根本抵挡不住两边的同时攻击。 他捂紧了耳朵,但是声音依然无孔不入,菲丽莎的嘴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口上,将他的心插的千疮百孔。 双面夹击下,尤利西斯的防守渐渐崩溃,他知道不能去听不能去相信这些话,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无法否认。 如果当年,留着南希在他的家里长大,那么如今他们两人会不会拥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 菲丽莎看着,双手抱紧了脑袋,一副痛苦的模样,冷汗凝结成水滴,不断地从额头上滑落,在桌面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摊,而口中不断地溢出哀求的话语:“住口,别说了,别说了!” 菲丽莎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酷,即使尤利西斯在她面前如此的凄惨可怜,她依然还是压了嗓子,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着。 “南希现在遭受到的一切危险,怎么算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这句话不可谓不诛心。 哪怕这句话是错误得不能再错了,但只要听得人相信,并且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总会得到什么结论的。 而且只要尤利西斯对南希怀有愧疚之类的情绪,最后的结论一定是怪罪于自己。 尤利西斯被菲丽莎一句一句地逼到了崩溃。 他爆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地嘶吼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就要朝菲丽莎这边冲过来。 但是他的行动被四肢上的铁链给束缚住了,他只能离开椅子一步远的距离。 幸好提前为他准备好了锁链,看他现在这幅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盯着菲丽莎,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模样,菲丽莎相信他扑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萨勒兹缓缓地收回自己就要踏出去,挡在菲丽莎面前的脚,继续在菲丽莎身后当木桩子。 这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进了这个房间,口中大呼小叫:“菲丽莎小姐,不好了,南希小姐出任务受到了魔兽袭击,现在重伤!” 这是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当然也是特意安排过的,但是尤利西斯现在正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下,根本无从思考到底对不对劲。 他只听到了南希重伤这几个字,再加上他脑海中不住地回荡着“是我的错”这样的话,刺激之下他发出了濒死野兽一般的嘶吼,光元素精灵变得异常躁动,阿萨勒兹猛然察觉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菲丽莎按在自己的怀里,伸手就要施展魔法。 魔法与魔法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冲击,菲丽莎被阿萨勒兹护得死死的,一点伤都没有让她受到,反倒是阿萨勒兹的后背衣服被冲击得直接破掉,直接伤到了身体,血肉模糊的,看着好不可怖。 菲丽莎感受得到阿萨勒兹的臂膀横亘在她的腰际,将她用力地按在怀抱里,不让她动弹,把她保护的密不透风。 “阿萨勒兹!”菲丽莎想挣脱开,但是她又怕挣脱的动作扯痛到他,一时间只能惊慌地喊道,“你怎么样,伤得痛不痛?” 自然是痛的,因为尤利西斯使用的是光魔法,与他共鸣的也是光元素分子,对他造成的伤害远比一般人要来的重。 他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甚至都已经闻到了烧糊的问道。 “你……” “比起我来,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不是吗?” 阿萨勒兹打断了菲丽莎的话,提醒着她这里还有着其他人。 是了,那个来报信的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有尤利西斯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 “可是……” “先处理其他人好吗?” 没有办法,菲丽莎优先去查看了那个报信人的情况,他站在门边,受到的冲击要小一些,现在只是晕了过去。 至于尤利西斯,阿萨勒兹伸手拦住了要上前的菲丽莎,淡淡地道:“我来吧。” 菲丽莎知道他是害怕尤利西斯在她靠近的时候突然动手,但她也不放心让受伤的阿萨勒兹上前,所以她拉住了阿萨勒兹:“别动他,我们先去找弗雷德殿下。” 尤利西斯要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谁也担待不起,现在只能让弗雷德过来看看怎么处理。 好在,爆炸声是惊动了弗雷德的,菲丽莎打开门就看到了弗雷德的身影自走廊的另一头出现。 “殿下……” “刚刚发生了什么?” 菲丽莎示意弗雷德看向房间内:“报信的那一个没有生命危险,学长的情况还不明确,阿萨勒兹受了不小的伤。” 弗雷德明白了:“我这就去调集医生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铁链哗啦地一声响,所有人顿时条件反射地看向尤利西斯。 只见尤利西斯缓缓地抬头,虽然神情还有些懵然,但有清醒了总是一件好事。 第二人格出现 “尤里……”弗雷德在尤利西斯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小心地打量着尤利西斯的状况,“你还好吗?” 尤利西斯一时间没有回答,似乎是脑子被炸懵了反应不过来。 过了两三秒,他才突然回过神一般,抬起头,嘴角是一抹与往日无异的笑:“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弗雷德松了一口气,尤利西斯这般反问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而且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外伤。 尤利西斯形容懒散地坐回了椅子上:“行了,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去为难小学妹,这东西,你给我解了吧?” 弗雷德看了眼他手腕上的铁链:“解开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不会像刚刚那样发狂了吧。” “放心,”尤利西斯的笑意更深,他意味深长地道,“学妹果然好手段,已经把我治好了,幻听也好,失忆也好,不会再出现了。” 说完,尤利西斯还朝菲丽莎轻佻地抛了一个媚眼,菲丽莎脸色微变,不自觉地靠近了阿萨勒兹一点。 弗雷德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自然不会尤利西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看向菲丽莎,低声问道:“是真的吗?” 幻听和失忆不会再出现的唯一可能就是尤利西斯的其中一个人格消失不见,他既然说的这么言之凿凿,是不是证明他很确定? 不,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 “殿下稍等,我问几个问题。” 尤利西斯笑容不变地看着菲丽莎向他走了过来,一副很放松的模样,摊了摊双手:“学妹还想问我什么?” 不能问过于直接的问题,譬如问“你是尤利西斯的第二人格”这样的问题,显然不会被承认,所以她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 菲丽莎的笑意清浅:“既然学长这么说,想来以前的记忆也回来了吧,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对南希做过什么吗?” 这个问题尤利西斯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如果回答不记得,那么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好,如果回答记得,菲丽莎还有后话在等着他。 “当然记得,”果然尤利西斯选择了先拖延时间,“那次南希的胡闹把我气疯了,手段过激了一些。” 他坦然承认当年的错误,坦坦荡荡反倒让人说不出责备他的话,毕竟当年尤利西斯也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时过境迁再去责怪他也没有什么意义。 菲丽莎的第二个问题紧随其后:“那么,我怎么敢相信,你现在不会还会对南希做出同样的事。” “你在开玩笑?”尤利西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个大猩猩?你觉得我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关住她?别逗了,我关她做什么。” 这样的态度,的确是尤利西斯一贯的对南希的态度,甚至就连称呼都是之前尤利西斯给南希的绰号,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会不准南希做你不认可的事吗?比如去危险的任务。” 尤利西斯的笑容逐渐收起,下颚绷紧,眼眸微眯看向菲丽莎,久久不答。 菲丽莎好整以暇地看着尤利西斯:“学长是回答不出来吗?” 尤利西斯反问道:“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回答?” 菲丽莎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她转向弗雷德:“殿下,不用担心,学长已经没有问题了。” 弗雷德其实没有听出来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但菲丽莎既然也这么说了,他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让人把你们送回去,赶紧把伤治一治。” 菲丽莎就是在等这一句话,她忙不迭地拉着阿萨勒兹告辞。 回到家后,菲丽莎本来是让亚瑟请光系的医师来给阿萨勒兹治疗,却被阿萨勒兹一口否决:“不要医师,药师就够了。” 医师都是魔法师,直接使用光系魔法进行治疗,虽然快捷,但是副作用是会透支精力,而药师则是由平民出身,治疗手段是用药物,虽然也能治好人,但是过程相对漫长。 尽管阿萨勒兹不想给菲丽莎看到他的伤,但是这一路回来菲丽莎早就把阿萨勒兹的伤口看的清清楚楚,血肉模糊又狰狞的伤口直接让菲丽莎哭得不行。 换做以前或许阿萨勒兹会妥协,但这一次不行,事关他的性命,绝对不行。 “别哭,”阿萨勒兹强撑起笑容,“医师不行的,我会睡过去,我不想离开大小姐的身边,明白吗?” 他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哄了菲丽莎,总不能直说让医师来治他一下,他只会伤的更重。 她拗不过阿萨勒兹,菲丽莎只能让亚瑟去请药师来,同时催着让阿萨勒兹到床上趴好。 然后她亲手把破碎的衣服从阿萨勒兹身上除下,阿萨勒兹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满脸无奈。 “去打盆温水来,”菲丽莎吩咐着女仆,“还有一块干净的布。” 阿萨勒兹头皮都要炸了:“您要做什么?” 菲丽莎理所应当地道:“给你擦身体啊。”伤口不及时清理干净容易发炎生病。 “您别做这些,”阿萨勒兹头都要大,“请让女仆来。” 这般抗拒的模样让菲丽莎很不高兴:“怎么,是嫌弃我粗手粗脚照顾不好你,把你弄痛吗?” “我没有……” 她气得跺脚,难得一见的表现出作为贵族小姐的骄纵一面,指控道:“你就是嫌弃我!” 阿萨勒兹大为头痛,她光是看着自己的伤就能哭的稀里哗啦,她亲手照顾他的伤势不还得更难过。 最终他还是让步了:“那您来吧,可别哭了,好吗。” 菲丽莎如愿以偿,用纱布沾了温水仔细给阿萨勒兹清理,一边擦着一边又要落泪。 阿萨勒兹不得不用话语转移菲丽莎的注意力:“您确定那个尤利西斯说的话是真的吗?” 果然,提起正事,菲丽莎便不哭了,打起精神回答:“你提醒我了,我很确定,那是学长的第二人格,我等下得给南希写封信。” “您怎么确定?” “你没发现吗?他醒来后一句南希的问题也没有主动问,你不觉得奇怪吗?以他对南希的在乎,听到南希重伤居然问也不问一句,因为他猜到了是我们在骗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才刻意不问,如果换做平时的学长,哪怕就算猜到了是假的也会问上一句以求心安。” “那你怎么不对弗雷德明说?” “没有证据,就算说出他是尤利西斯第二人格,他只要否认,我也没办法证明,而且就算指出来,学长第二人格也不会消失,心病还需要心药医,等他去找南希的时候,就是他暴露的时候。” 让人短寿的魔法 药师来的很快,面对这样的伤势,他熟稔地开出了药方,动作麻利,一看就是这种伤势见多了,连问都不多问一句。 “先生经常开这样的药方吗?”菲丽莎随口闲谈。 药师笑了笑,似乎有些感叹:“是啊,曾经经常治疗这种伤,都有经验了。” 这就奇怪了,大部分平民不会找医师看病,因为很难支付得起高昂的治疗费,多是找药师看病,平民怎么会接触得到魔法。 看着菲丽莎一脸的疑惑,药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位小姐不知道,高级贵族有一种游戏叫做捕猎,放平民在树林之中,任由他们四下逃跑,贵族们放他们跑一段时间后,便骑马去追逐他们,以使用魔法攻击这些平民为乐。” 这种事像菲丽莎这种低等级的贵族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由得惊呼一声:“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种事,以前可多了,”比起她的惊讶,药师就显得格外平静,“以前那些贵族少爷小姐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多亏了弗雷德殿下,才遏制住他们这些残忍的游戏。” “多亏了殿下?”菲丽莎诧异,“这又是怎么说。” “因为大清洗活动中,那些最喜欢玩这些游戏的贵族都……”药师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但是菲丽莎明白了。 要么死光了,没死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安分守己地在家里当鹌鹑。 趴在床上的阿萨勒兹垂下了眼睫,想的却是别的事。 弗雷德这一手玩的实在是漂亮,虽然他是从大局观上出发,剔除了贵族里的蛀虫,把大量的权利收拢在了王室的手中,似乎并没有考虑到平民的利益,但由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平民在间接的受益。 再加上最近弗雷德和萨菲频频出现在民间,他们目前在民间声望很高,想来弗雷德在民间也混的不错,连一些粗鄙的话都学会了。 如果魔族和人族真的发动战争,弗雷德绝对能让很多平民甘愿为他上战场为他死。一个糟糕的君主对于平民来说,哪怕是被侵略,不过是从一个惨境换到了另一个惨境,民众的民心是涣散的,但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平民哪怕是为了现在的和平日子也愿意在战场上出一份力。 但是对于魔族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谁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对手强大起来,而且人族愿意上战场的人越多,魔族相对应的也要派出更多的人上战场,就算能侵略下人族,但是国力会消耗殆尽,这并不划算。 这场两败俱伤的战争绝对不能掀起来。 药师开好了药方后,菲丽莎让女仆去药房买药,买药回来后亲眼盯着药师把药草碾碎,做成糊状,给阿萨勒兹敷在了背上的伤口处。 草药的刺激性很大,刺痛让阿萨勒兹都忍不住闷哼出声。 菲丽莎在一边看着又要哭:“很疼吗?” “还好。”阿萨勒兹咬紧了牙关回答道,其实真的还好,他以前也受过伤,也忍受过巨大的疼痛,只是人的生理反应总是不能避免的,痛就是痛了,总得让人哼哼两声吧。 他都忍得额头青筋直冒,显然这个痛楚不是还好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疼是正常的,”药师开口道,“但疼这几天总比短命好。” 说出来的话倒不像是在安慰人,菲丽莎装没听到,但是阿萨勒兹却品了几分不对劲:“先生的意思是,用魔法治疗,容易短寿?” “没有,”药师矢口否认,“我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这可不像随口一说可以说出来的事情,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菲丽莎开口说道:“我给先生安排一个房间吧,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多照看一下阿萨勒兹。” 说罢,她不由分说就安排了下去。 忙完这些后,她才有空坐下来给南希写信,她是在阿萨勒兹房间里写的,昏黄的壁灯在她脸上落下光影,看着乖巧又温柔。 写完信后她放好准备在第二天给南希送过去,接下来她又磨磨蹭蹭抽了一本书,慢慢地翻看着。 阿萨勒兹无奈:“大小姐,您该回去休息了。” 他知道菲丽莎是不想走,但是这不合适,再晚回去她睡眠的时间就该推迟了。 “家里留了一个外人,我不敢回去睡,我在这打地铺吧。”菲丽莎眼巴巴地商量着。 “不行,”阿萨勒兹一口拒绝,看她有些失望,口气强硬了起来,“如果您不回去,我就下床把您抱回去了。” 好吧好吧,菲丽莎叹着气,站起身走出了阿萨勒兹的房间,在经过阿萨勒兹隔壁的小房间时,她顿了顿脚步。 这个药师……出现的太莫名其妙了,虽然是他们这边动手请来的,但是他的表现太奇怪了,故意说了奇怪的话让菲丽莎对他起了怀疑,然后顺理成章地留下。 不过今天是太晚了,她没有多想,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弗雷德和萨菲亲自上门来探望阿萨勒兹的情况。 “您二位怎么还亲自来了,”菲丽莎一边指挥亚瑟为两人倒茶,一边嗔怪道,“今天不忙吗?” “我昨天没在场,听殿下说了,多少有些担心,还是过来看看。”萨菲说道,担忧地再次确定,“你真的没受伤吗?” 菲丽莎摇头:“阿萨勒兹护住了我,只是他伤的有点重。” “我本来是想带一个熟悉的医师过来的,但是听说你们不需要医师?” 提起这个,菲丽莎想起来;“是,他不喜欢昏睡过去,而且昨天我们请来的药师说,治疗魔法使用多了,可能会削减寿命。” 弗雷德和萨菲同样瞬间变了脸色:“真的?” 这么快就变脸色,弗雷德和萨菲,是知道些什么吗? 菲丽莎点头:“对,但是我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完全是,贵族的平均寿命的确比平民低,”弗雷德若有所思,“这个怀疑很有趣,等下让我把人带走吧。” 菲丽莎反应了一会,才终于醒悟:“我这是被当做跳板了?” “显然是,”弗雷德笑了一下,“手段挺不错的,不是吗?他既然敢自己送上门,便让我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吧。” 尤利西斯入局 “殿下。”一个人影闯进了弗雷德的宫殿书房,脚步之快直接把跟着他的侍女直接甩在了身后。 果然来了啊。弗雷德停下批文件的手,不急不缓地抬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急忙忙的?” 他闲适淡然,尤利西斯却已经急红了眼。 他走过来,双手撑着桌面,红着眼睛问道:“那件事是真的?” 弗雷德故意装作一脸迷惑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冷静一点好吗,这一点都不像你。” 尤利西斯深吸一口气,稍微镇静了一点,然后把一大沓文件摔在了弗雷德的桌面上:“这是真的吗?” 他拿出来的那一刻弗雷德便知道是什么了,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拿起来翻了翻:“这个数据,不是我最近带回来的那个药师的研究成果吗?” 不过这份研究成果是假的,数据都不是真实的,毕竟研究才刚开始,哪里那么快就有了数据,上面所有的数据都是编的,是用来吸引尤利西斯的东西。 尤利西斯多少是被自己的身份给坑了。 他是学院长的孙子,又直管情报,菲丽莎家里请了一个药师来给阿萨勒兹治疗伤势,然后这个药师被弗雷德带走了的事,他都知道,但是也没放在心上。 转手弗雷德就把药师送去给了学院长,也就是他爷爷,据说那位药师有什么研究,很有价值,他爷爷如获至宝,立即召集起了很多老师,开了好多会,当然这跟他也没什么大关系,他扫了一眼报告,确定没关系就放到了一旁。 药师那边很快出了一份数据,数据先送到了弗雷德那边,然后弗雷德转手给了他,让他记档留存。 这份数据想来很重要,他便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其实这些数据,他看的似懂非懂,毕竟术业有专攻,医学名词还是过于晦涩了,但是即便如此,治疗魔法用多了会削减寿命这回事他还是看懂了,顿时脸色骤变。 他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到了是不是弗雷德是在给他设局,但是这上面每一个数据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他根本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不敢去赌这是假的,所以他直接就来问弗雷德。 “所以,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他再一次地质问道,“治疗魔法会让人的寿命减少。” 他多希望弗雷德告诉他,这都是假的,这不过是弗雷德为了试探而做出的假证据。 是假证据不假,但事情却是真的。 弗雷德正色看向他:“真的,你也看到了,贵族的平均生命要比平民低太多了,而被治疗魔法治疗过后总是会精力不济,极为疲惫,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正常的,但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尤利西斯急切地反驳道:“可是这些都是观测到的数据不是吗?还没有定论,爷爷说他们打算用动物做实验,但是动物实验还没开始,暂时还停留在植物实验上。” 他倒是有备而来。 但是弗雷德只问了他一句话:“那你敢跟我打赌吗?赌治疗魔法会不会削减寿命。” 敢吗……他不敢,他内心也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内心总抱持着一二的希望,希望这是假的。 尤利西斯闭了闭眼,语气艰涩地问道:“那……南希,她受到的影响大吗?” 果然,对于他来说南希才是他最关心的,弗雷德并不正面回答,只说:“看她以后,受的伤多不多以及被治疗次数多不多吧。” 如果弗雷德信誓旦旦跟他说南希生命还剩多少多少年,他反倒是根本不怕,弗雷德绝对在糊弄他。 但弗雷德这么说,他瞬间就摸不清底细。 未知、不清楚永远是最可怕的。 一瞬间,尤利西斯脑海里划过很多东西,比如现在就把南希带走之类的,但是随即很快消散。 他知道弗雷德在看着他,在等着他出错,在等着他露马脚,一旦他暴露出他不是原先的那个尤利西斯的事实,弗雷德绝对会让菲丽莎把他消灭。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能活下去的是那个人,他有什么好,无能又懦弱,连面对自己的内心的勇气都没有,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若是真的那般正直,又怎么会有他的出现。 “我去……跟南希谈谈。”尤利西斯僵硬着转身,步履有些沉重。 弗雷德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其实他们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南希的一句话。 南希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毕竟南希是个藏不住事的脾气,一旦他知晓,就很容易被尤利西斯看出端倪,但是他相信南希,哪怕会折寿,她也是会执着追求梦想的人。 尤利西斯也未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不去试一试怎么能甘心。 他直接就闯到了骑士团的训练场。 南诺已经去边境了,赛恩斯是骑士团团长,其他人面对尤利西斯也没有阻拦他的底气,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强行把南希带走了。 婚约解除后,南希莫名地就看尤利西斯顺眼很多,即使尤利西斯态度强硬地把她从训练场带走了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心平静气地看着尤利西斯:“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 尤利西斯用一种南希难以理解的哀切眼神看着她,南希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她退后的动作惊动了尤利西斯,他突然伸手,南希本来想躲,但忍住了,任由尤利西斯的手抚上了她的面容,轻柔地摩挲着。 尤利西斯的状态很不对,南希看出来了,他的眼底压抑着疯狂与恳求,让南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南希的直觉一向很准,她的脑子的确不比萨菲尤利西斯他们,在人情世故、策略谋划上她很笨拙,但是她的直觉却出奇地准确,她的直觉也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尤利西斯很危险,最好尽快远离他。 但是南希没有躲,她对不断轻抚她面颊的手视若无睹,抬手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弯眼一笑:“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急的。别怕,我就在这里。” 南希与尤利西斯的对谈 尤利西斯焦灼的心绪被南希安抚了下来,他放开南希,往后稍微退了一步,捂着额头喃喃道:“抱歉,我有点……不太对。” 南希看着他这幅模样,知道他怕是遇到什么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放着他认识的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她来寻求安慰,但大家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尤里有什么心事她倒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换一身衣服。”南希扯了扯身上汗渍渍的衣衫,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刚刚在训练,自然是满身大汗,尤利西斯其实是有些洁癖的,虽然在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克服,但一般的情况下,尤利西斯还是挺讲究的,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是犯了什么抽就这么直接靠了过来。 尤利西斯扫了一眼南希身上的衣着,心想着的确也不急于一时,便点点头,指了一间屋子跟她说:“我在那里等你。” 南希的动作很快,她迅速冲洗好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来找他。 她身上穿的是专门放在训练场的旧衣,虽然算不上破旧,但是也可以看出是多清洗过后反复穿用,这样的衣服在贵族的礼仪中是穿不出去的,南希本以为尤利西斯看见了要说上她几句,谁知尤利西斯对她的着装视若无睹,只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坐过去。 于是南希就在尤利西斯对面坐下了,坐下后尤利西斯把一杯凉好的茶朝她推了过来。 尤利西斯在对女性的时候当然是贴心的,不然仅仅靠着好容貌,是蛊惑不了那么多的女孩子的,只是他的贴心对象里,以往向来不包括南希。 南希没想那么多,她把茶水一饮而尽,觉得浑身舒坦下来了,抬眼看向尤利西斯:“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尤利西斯既然冷静下来,当然不会选择和南希起冲突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先把那份报告交给了南希:“你先看看这个。” 南希看着这厚厚的一沓文件,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什么?” 对于南希来说,她实在没有那个耐性把这么多的文字看完,她举手投降:“饶了我吧,你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就行了。” “是一份研究报告,报告上说,被治疗魔法治疗多了,会折损寿命,治疗越严重的伤折损的越严重。”尤利西斯眼睛直盯着南希,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丝反应,只等她露出胆怯害怕的模样。 但是南希没有,她只是怔忪了一会,愣愣地问道:“真的?” “是,”尤利西斯以为她只是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略略加重了语气,“严重的,可能让性命削减至十年。” “十年啊……”南希低低地感叹出声,“好少呢。” 听这话似乎是有戏,尤利西斯双眼一亮,他略略倾身,急切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对于南希来说她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想,动脑子向来不是她擅长的事情,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尤利西斯稍微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这是南希的正常反应,她向来是个直脑筋话不说的明明白白她就想不到。 因此他也没觉得失望,只浅笑一下:“我想让你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这些年以内,你身体被治疗魔法透支了多少。” “只是我吗?”南希问道,“还是整个骑士团?” 尤利西斯回答:“以我私心来说,当然只是让你一个人先检查,骑士团要过手续,没那么快。” 南希点了点头,并不在意:“那你安排吧。” “南希……”尤利西斯看着她,欲言又止,“如果你的身体真的受到了损伤,那么……” “不会的,”南希打断了他,“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骑士团的前辈们也是一般过来的,都平安地活到了退休。” 但即便如此,贵族的平均寿命还是要比药师低,骑士团的骑士,寿命更低,大多是活不到七十岁。 “可是,战争随时会开始。”尤利西斯沉声说道。 南希敏锐地抬眼:‘什么意思?’ “我们在树林里受到埋伏,是南边的人做的,”尤利西斯解释着,“魔族把那些人救走必有所图,而且一定会在两年内把那些人的作用用上。” 两年以内吗……南希望着窗外的天空,怔怔地出神,战争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响过了,如今却近在眼前了吗? “南边的人动手,魔族一定会一起发难,”南希多少是在贵族圈子中耳濡目染的,何况对于“战争”这种事她敏锐的很,尤利西斯开了一个头她便想明白,“兄长已经被调往边境防范魔族,一旦南边动手,绝对是父亲亲自去镇压。” 她分析的一字不差,尤利西斯知道王室就是这样打算的,骑士团虽然有王室的剑与盾之称,但剑从未出鞘过,盾也从未抵抗过伤害,剑需要磨砺,盾需要打磨,战争就是最好的磨刀石,赛恩斯会在战争之中磨出一支精锐之师。 可是,这只精锐之师里,不该有南希。 哪怕南希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眼睛熠熠发光,他都不会让她上战场。 即便另一个灵魂在叫嚣着冲出来,但他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柔弱只能被压抑的灵魂了,他强忍着痛楚,把“尤利西斯”压了回去。 “南希,我只想看见你毫发无损地活一辈子,”尤利西斯用因为镇压灵魂而嘶哑的嗓音说道,“不会受伤,不会受苦,不会守累。” 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看你这话说的,”南希却爽朗地一笑,“人活着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走路可能会摔跤,吃饭可能会被鱼刺划破喉咙,就连看书都有可能被书页划破手指。”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要面临着各种意外,有人连喝口水都会被呛死,更别说其他防不胜防的意外。 意外来了,就承受它,应对它,改变它。 这些道理尤利西斯不是不懂,但他已经执念成魔,他只想把南希关起来,锁起来,把一切危险都隔绝掉,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南希的世界里。 请尤利西斯安分守己一点 尤利西斯在内心中冷笑,其实他早就知道和南希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但他依然每一次都忍不住抱有期待,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但最终不过又是一次的失望。 “所以,如果战争真的开始了,你一定会跟着伯父赶往前线是吗?” 面对尤利西斯的问题,南希毫不犹豫地点头,但看了看尤利西斯阴晴不定的脸色,她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希望会有战争,而是希望如果如果有战争爆发的那一天,我第一定有能力站上战场。” 结果尤利西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南希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招惹了他不高兴。 “上战场,并不是非你不可,”尤利西斯沉声说道,“骑士团还有很多人,即使少一个你也不会怎么样。” 南希的确优秀,但这个优秀目前来说只是体现在她的个人能力上,真到了战场上,个人能力所起到的作用相对来说十分的有限,南希目前还没有展示出任何适用于群体里的才能,她的个人能力是可以替代的。 “可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南希反驳道,“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我的力量能为国家派上用场,如果不能上战场,我这些年的努力都算什么?” 尤利西斯低吼出声:“上战场有什么好,会丢命,会受大大小小的伤,就算伤治好了也会折损寿命,为什么你就那么执着地想要上战场?” 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并没有撼动南希,南希甚至神色未变,只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尤利西斯:“那么你为什么执掌情报系统,若是让你把情报系统交出去,你放心吗?” 尤利西斯一滞,万万没想到南希会拿他作理由来堵他的嘴:“不一样的,我们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两个人的职责不一样而已,尤利西斯有他的理念,南希同样也有。 南希只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便死在战场上,我也死而无憾。” 这是尤利西斯最怕听到的话,他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椅子,实木做的椅子嘭地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尤利西斯却觉得不够,抬脚狠狠地把椅子踹飞,十几斤重的椅子重重地撞在了墙面上,碎成数块从墙面上掉落。 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后,他停步,回首看着南希,一字一句,近乎是发狠地说道:“我不会让你上战场的,绝对不会。” 南希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疯,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至于他放的狠话南希是一个字都不放在心上。 尤利西斯从骑士团离开,刚出训练场的大门,便见对面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他一眼便看到了那辆马车的车夫。 阿萨勒兹。 菲丽莎必然是从弗雷德那里得到了消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他。 即使知道菲丽莎等着他肯定没什么好话,但是既然都已经刻意等着了,他若是不迎上去,那就是心虚了。 菲丽莎撩起了马车窗口的布料:“学长,借一步说话。”说完,阿萨勒兹驱使马车走了,压根不等尤利西斯的回答。 尤利西斯踢了踢马腹,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在王城中想要找一个隐私性好不容易被人听到谈话的酒馆还是很容易的,反正弗雷德给了菲丽莎不少任务资金,菲丽莎就大大方方点了不少好吃好喝的。 尤利西斯脸色略带阴沉,等着菲丽莎出招。 “学长不笑了吗?”菲丽莎含笑的声音响起,悠闲自得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怎么都觉得,还是以前的学长比较好。” 以前的尤利西斯,不论内心怎么样,表面上一定会有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显得人轻浮又浪荡。 但现在的尤利西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厚的不悦感。 “以前”这两个字让尤利西斯很不快,他抬眼看了菲丽莎一眼:“学妹看我笑不出来了,很高兴?” “怎么会,”菲丽莎极为诚恳地道,“看到学长笑不出来,我也挺着急的,这不就想来为你出出主意。” 鬼话连篇,尤利西斯信她个鬼,冷笑着问道:“好啊,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菲丽莎点了点胸口,“算了吧,放下吧。” 尤利西斯冷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菲丽莎知道他当然不会承认,也知道他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就可以消除执念的,她要做的,是再在他的执念上加把火。 “你去找过南希了?” 菲丽莎问的是一句废话,尤利西斯去骑士团还能找别人不成。 不过菲丽莎也不过是想提一句话头而已,她笑意吟吟,毫不客气地往尤利西斯的心口上插刀子:“被拒绝了吧。” 尤利西斯眼眸微眯,眼神里漫过几丝危险的光。 阿萨勒兹立即察觉不对,闪身在菲丽莎身前挡住了尤利西斯的目光。 但很快尤利西斯便散去了那危险的气息,勾唇笑了笑:“学妹继续说,我听着。” 那个笑容冰凉刺骨,并未到达眼底。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既是劝告又是警示:“你劝不动南希的,她的内心是干净,最是专一,瞄准了目标便不会改变,你最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否则她无法理解你做这些目的是什么,你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她。” 可惜了,她的一大长段话,尤利西斯是听不进去的,或者他听到的只有“彻底失去她”这几个字,因为菲丽莎分明看到他的手指微动,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他冷声说道:“我和南希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和她接下来会怎么样,不劳费心。” “我也不想费心,”菲丽莎答得很快,“只要你安分守己一点,别让弗雷德殿下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管你怎么样。” 她似乎意有所指,尤利西斯探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菲丽莎摊摊手,笑着道:“意思是,我觉得你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就算跟以前不一样也无所谓,殿下交给你的工作你都有好好完成,只要你不动南希,我觉得我就是不管你,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啊,我决定告诉弗雷德殿下,你好了。” “所以,学长麻烦你安分守己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何?” 南方乱起 菲丽莎说到做到,说不管尤利西斯就真的不管了,按照她正常的作息活动。 尤利西斯观望了几天,试探着做了一点小动作,比如买了些市面上的禁忌物品回来,但是没有任何人有异样的反应。 他们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放任,尤利西斯不得而知,但有些事情开了一个头,就不可能再停下。 尤利西斯突然洁身自好起来,这在学院里引发了不少的猜测,最后结论居然指向了菲丽莎。 没办法,尤利西斯最后一次大张旗鼓出现在公共场合便是那个赛马场,带着菲丽莎,所以大家都猜尤利西斯是为了菲丽莎回心转意了。 当事人没有出来回应,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菲丽莎人微言轻,她的否认毫无作用,所以她在学院里频频被针对。 这绝对是尤利西斯的报复,本来这个流言都快过去了,这些天又沸沸扬扬起来。 菲丽莎光是应对流言就焦头烂额,也认识到了尤利西斯第二人格睚眦必报的性格本质。 或许也是因为尤利西斯想用什么事转移她的视线。 他还在忍耐着,没有行动,但也快了,因为南方那边就要按捺不住了。 叛乱就是在突然发生的。 这本是寻常无比的一天,菲丽莎在家吃完了早饭,亚瑟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神色慌乱:“大小姐,不好了。“” 菲丽莎缓缓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街上传来消息,说是南方叛乱了。” 菲丽莎本来还有点漫不经心,一听这话立即精神一振:“真的吗?” “是真的,街上都传疯了。” 明明昨天还风平浪静,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便天翻地覆了? 菲丽莎与阿萨勒兹对视一眼,阿萨勒兹瞬间领会菲丽莎眼神中的意思:“我去准备马车。” 弗雷德那边一定有更详细的消息,她准备去王宫问问。 离马车准备好还要一点时间,菲丽莎看向亚瑟:“外头现在是怎么说的?” 亚瑟把街上的传闻说给菲丽莎听:“说是今天上午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钟楼上,大吼南方叛乱了,快要打过来了,让大家快逃,话没说完,人就被魔法杀死了。” 这个世界消息闭塞,贵族想要取得第一手消息都很困难,别说平民,很多平民连王城的城门都没有出去过,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免不了怀疑是真是假。 就在大家还在悄悄议论的时候,一匹马载着一个人进了城门,但那个人并不是正常的骑在马上的,而是仰面倒在马背上,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有人觉得不对劲,赶紧想办法让马停了下来,然后发现,那匹马载着的,是个死人。 一匹马载着一个死人跑进了城,这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怪可怕的,有人胆子大一点,去摸了摸尸体,发现那具尸体的口袋里有一张纸条,已经被血染红,却依稀可辨认得出上面写了什么。 “南方十个城主联手叛乱。” 稀奇古怪的事情本就传播得极快,不到一个小时,王城所有人都知道,南方叛了。 菲丽莎冷笑:“这做局也作得太明显了吧。” 据她所知,尤利西斯的情报系统自有一套联系方式和密语,这赤裸裸地把情报写在明面上,这情报系统怕是早被人渗透了。 但民众不会管这些,他们不懂,他们看到的只有他们看到的事实。 阿萨勒兹此时过来说马车准备好了,菲丽莎便先去王宫看看弗雷德怎么说。 弗雷德、萨菲、尤利西斯都在。 等到所有人坐下以后,弗雷德张嘴就是一句:“南方没有叛,或者说还没有。” 什么?菲丽莎惊讶,她看向尤利西斯,便见尤利西斯点了点头:“对,根据我这边的可靠消息,南方还没有叛。” 菲丽莎搞不懂了:“这闹得是哪一出?” 弗雷德神色严峻:“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罢了,如果我们澄清南方没有叛,南方马上叛给所有人看,证明我们说的话都是谎话,如果我们说叛了,南方就有理由顺理成章的叛,到时候就说是被逼的。” 不论王室出面澄不澄清,往哪个方向澄清,对方都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有后招。 不致命,就是挺恶心人。 弗雷德又补充道:“哦,对了,那个死在马背上的人,是格雷。” 这个名字已经有许久没有听见,菲丽莎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怎么会是他?” “物尽其用罢了,”尤利西斯说道,“格雷的腿已经废了,死他一个达到自己的目的,很划算不是吗?” 菲丽莎依然不明白:“可是为什么是格雷?特别选择他的意义在哪?”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谁也不知道魔族是怎么想的。 “还有钟楼上那个人,又是谁?杀他的魔法师是谁?” 这个问题尤利西斯知道答案:“表面上只是一个前两天从南方来的商人,杀他的人目前还没找到踪迹。” 正讨论着,一个侍女匆忙走了进来:“殿下,王宫门外聚集了大量的平民,说希望王室给一个确定的说法。” 弗雷德挑眉:“又玩这一套?” 这种舆论战术,在萨菲身上玩过一次,现在又要来? “有用就够了,”尤利西斯耸肩,“你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人设,大概是真的被他们看不惯吧。” 的确,弗雷德为了给以后的某些计划做准备,一直在刷平民的好感度,现在一个应对不好,他之前的准备就可以说是全废了。 弗雷德要打破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阶级垄断,首先需要平民相信他,并且要让平民有足够的能力撑得起贵族的责任,所以弗雷德最近一直在忙着了解平民的需求,倾听他们的想法,并且拟定政策改善,如果这次让平民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前面所做的不能说前功尽弃,也算是大打折扣了。 “其实也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萨菲突然开口说道,在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中,她说道,“军功是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就算是贵族反对,军功在这里,我们也有底气实行。” 被围堵在王宫前 王宫的大门缓缓打开,弗雷德携着萨菲从大门内步出。 看到王太子的出现,平民更是激动,所有人都想一拥而上,在门口维持秩序的骑士瞬间觉得压力山大,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挡住了那些情绪激动的平民,让他们远离弗雷德至少三米远。 “各位,都冷静一点,”弗雷德的声音响起,用风魔法远远地把声音传播了出去,他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溢出,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请冷静下来听我说。” 人群不再躁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弗雷德身上。 弗雷德先看了萨菲一眼,对她点了点头,萨菲会意,念诵咒语,一座冰台在弗雷德脚下缓缓升起,托着他不断升高。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我目前可以回答的是,南方还没有任何叛乱的动静,一切都很平静。” 从弗雷德口中说出的话自然还算有说服力,就在众人拍着胸口感叹虚惊一场的时候,一个凄厉的石破天惊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撒谎!”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个点看了过去,仿佛是退潮一般,“唰唰”地退离那个人,让那个人形成了一个孤岛。 弗雷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过去:“把人带过来。” 有骑士把那个人抓了过来,弗雷德打量了这个人几眼,只见是一个落拓,略显邋遢的中年男性,身上的衣袍不知道几天没洗过,沾着明显的污渍,一大把胡子乱糟糟的,看上去好几天没有打理过了。 不知道这个人是要做什么,弗雷德眯了眯眼眸,准备静观其变。 “你叫什么名字?你说我撒谎,依据呢?”弗雷德的态度很温和,甚至还让骑士把人给放开,给人自由活动。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要是有任何的异动,站在他身边的骑士以及不远处的萨菲都能在第一时间要他命的前提下。 男子揉了揉手腕,冷哼一声:“我叫克罗,是来找你们这些贵族老爷要一个说法的。” “什么意思?” 克罗粗鲁地抹了一把嘴巴:“我本来只是一个小商贩,唯一的好朋友叫奥克,奥克是一个客运商,最常跑的就是王城和南方那条商路线,就在前两天他狼狈地从南方逃回来,带着一身伤,跟我说南方叛乱了,就要打到王城了,让我快走。” 他很大声地吸了一下鼻子,似乎很悲伤:“我相信王太子殿下,但是我们等了两天都没有见到王室有任何的动静,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调遣,奥克早上想示警却被贵族杀了,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些贵族,到底有什么居心,拖着大家一起等死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在哽咽,一个中年男人的落泪看得人心酸,甚至有人跟着微微啜泣起来。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大概会感叹一句“我弱我有理”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平民对于贵族来说有着天然的立场的弱势,再加上现场大部分也都是平民,他们更容易对同类共情。 弗雷德的权威被克罗的三言两语打破,人群骚乱起来,平民下意识地远离了弗雷德,生怕被他一个恼羞成怒给波及到。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吗? 奥克已经死了,下手的人暂时也找不到踪影,他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说不是贵族做的,即使一切都只有克罗一个人的一面之词,他们也没有有力的证据反驳他。 弗雷德敢这么出现在民众面前,当然也不是毫无准备,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弗雷德问道。 克罗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苍凉地大笑起来:“证据,人都被你们杀死了,你来跟我说证据,我没有证据,你把我也杀了好了!” 真是好演技,如果弗雷德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他的情报正确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贵族背着他做了什么。 克罗已经咬死了奥克死了,并且把锅扣在了贵族身上,叫嚣着要一个说法。 事情根本不是贵族做的,哪里给得出说法,在不明事实真相的人看来,王室在心虚。 面对这样的纠缠,弗雷德只能用车轱辘的废话拖延时间。 直到他远远地看见菲丽莎出现,萨菲灵巧地借助视线的死角退了出去,迎向菲丽莎:“东西拿到了?” 菲丽莎喘着气点头,一看就是跑过来的:“嗯,给你说中了,我去了孤儿院的确拿到了资料。” 这在萨菲的意料之中,尤利西斯查不到的东西,让老罗德去查,绝对没有错,毕竟尤利西斯的手还没有伸到曾经的废弃大道的人身上,老罗德在废弃大道存活了几十年,让他去查人绝对没错。 拿到老罗德给她的东西,萨菲飞快地扫了一眼。 呵,一个废弃大道上的小偷,做着销赃生意的垃圾,也能够被称之为小商贩了。 萨菲转身回到了现场,直接飞上了冰台,和弗雷德并肩而立。 “克罗?”萨菲冷笑着问道,“废弃大道上有名的销赃商人就是你吧。” 废弃大道四个字一出,原本还对这个男人抱有同情的人瞬间闭口不言。 毕竟那是曾被宣布和魔族有勾结的地方,在平民的概念里,废弃大道上的人就是魔族。 一时间整个事态的发展走向让人看不懂了,聪明的都闭上嘴静静地看着。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会魔法吧,”萨菲冷漠的眼神落在克罗身上,“难道不是你杀了奥克然后想趁机嫁祸给王室?” 克罗脸色瞬间变了,随即又是一脸的愤慨:“您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曾经是废弃大道上的人就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吗?您分明承诺过,对于过往既往不咎!” “没错!”萨菲冷声说道,“但我也说过,一旦再犯事,必当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做好被算账的准备了吗?” “我不服!”克罗嘶吼着,“您这是以权压人,我不服!” 口口声声说着不服,却避开了所有关于魔法的问题,也许这就是心虚者的下意识回避。 追踪到的破屋 双方各执一词,平民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后面怕是另有隐情,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但又舍不得眼前的瓜,努力降低了自己了自己的存在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事情的走向。 克罗喘着粗气,努力地想着破局的办法,他不知道萨菲是从哪里把他的身份给查出来,但他知道他一旦承认了萨菲说的话自己就完了。 萨菲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马上咄咄逼人:“奥克其实是你杀的吧,谁让你做的,有什么目的?” 克罗摆出一副“我没做过,但是你有权有势你说得对我能有什么办法”的嘴脸,这样消极的模样,倒是让人猜不透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萨菲打量着克罗,倏然间轻笑起来,犹如冰雪消融一般的清丽:“你不会以为你咬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克罗不知道萨菲什么意思,本能地心口一紧。 他虽然会魔法,但是只懂一些皮毛,跟从小就修行魔法的贵族比起来,他对魔法的了解,显然只有个皮毛。 “奥克死的时候,现场会留下魔法波动,用魔法测量仪可以将这个魔法波动记录下来,”萨菲转头对菲丽莎吩咐道,“去拿魔法测量仪过来。” 菲丽莎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菲丽莎转身离去,不多时身后跟了几个身体强壮的侍从,他们联手抬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低着头离开。 这个仪器谁也没有见过,谁也不会用,菲丽莎捣鼓了一会,之间仪器表盘开始转动,转了一圈以后,指针颤动着,然后慢慢地停下,指向一个刻度。 然后菲丽莎半真半假地说道:“诸位看到了,这个是在案发现场记录下的魔法波动,现在由我来测试一下。” 菲丽莎把手放在一个凹槽之中,顿时指针又开始转动起来,这次是转了两圈,最后指向了截然不同的刻度之上。 然后她收回手,对克罗微笑道:“这位先生,该你了、” 克罗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咬牙:“我不会魔法。” 菲丽莎笑:“那就更好了,没有魔法的人,手放上去,指针根本不会动的。” 克罗并没有见过这个仪器,他也不知道这个仪器是否真的有效果,但他不敢去赌。 这个时候萨菲和弗雷德都不方便说话,场面自然由菲丽莎继续主持下去,只听菲丽莎冷笑一声:“先生不愿意,是因为心虚了吗?把他的手给我架上来。” 顿时,有身穿盔甲的骑士上前,押着克罗,强行把他的手放到了凹槽处。 指针迅速又转了一圈,指向了第一次的刻度,分毫不差。 这下证据确凿,再没有任何人敢说克罗是无辜的,弗雷德冰冷冷地命令:“把人带走。” 克罗高喊着这是冤枉,这是贵族故意设置的圈套。 冤没冤枉他菲丽莎不知道,但这的确是一个他们这边准备好的圈套。 也要怪克罗自己出来做一个出头鸟,不被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怎么对得起他们做的这一场大戏。 这个所谓的“魔法测量仪”就是一个学院里那些研究魔法的学者制造出来的一个失败品,根本毫无作用,只要操控者随便动一动手脚,就能操控数值。 这场闹剧解决了,弗雷德和萨菲从冰台上落下,先走进了王宫的门里,菲丽莎紧跟其后,至于堵在门口的平民则交给骑士团的人去疏散。 这一头解决了,还有另一头。 死掉的格雷。 格雷的尸体已经安排了人看管起来,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而尤利西斯没在这边出现就是去查格雷这个事去了。 他先循着马蹄印一路查,结果在查的过程中,遇上了南希。 他其实很久没见到南希了,毕竟他要做的事得避着人,那些他的准备若是给人知道了,就没用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跳下了马,向南希走过去。 南希踢了踢地上的土,转头看他:“你来了?我猜到了你会来。” 所以,南希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的。 想到这点,他情绪瞬间好起来,他在南希面前站定,从她的嘴里把一根草扯了出来,无奈道:“别随随便便就把东西往嘴里放。” 南希耸了耸肩,指了面前的土地:“痕迹到这里就断了。” 马蹄印到这里就没了,就好像一匹马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所以一定是有人清扫过了痕迹。 尤利西斯带了一下追踪的好手,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们出场了,他拉着南希到一边继续去找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南希跟在他身后问道:“你觉得那些人,把格雷的尸体送过来,是要做什么?” “不清楚,”尤利西斯说道,“格雷的尸体上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但是他的死因是被人用飞刀贯穿了心脏。” 这太奇怪了,那帮人有什么必要大老远把格雷的尸体送到他们面前,为了警告他们吗?但是他们显然已经安排好了克罗在王城作为内应,想办法破坏弗雷德在平民里的声望,再送一个格雷过来,有什么意义呢。 想不通。 所以尤利西斯暂且也不想了,等抓到人了,问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尤利西斯阁下,”他带来的人很快查出一些踪迹,过来对他汇报,“他们的手法虽然高明,但是因为撤退的匆忙,所以还是留下了痕迹。” 又是一个疑点,既然撤退的匆忙,说明他们并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更像是事发突然。 尤利西斯收起心思:“继续追查下去。” 追踪的人在前面带路,而尤利西斯和南希跟在后面,最后追到了荒野的一座破屋前。 见南希打量着这个破屋,尤利西斯给她解释道:“这个破屋,是一些商贩赶路时,为了躲雨或者休息而修建。” 走进破屋之中,可以看到有明显的打斗过的痕迹。 “前两天有人在这里待过。”追踪的人根据痕迹很快判定道,“应该只有一个人,后来被谁追上了,所以打了起来,但是最开始的那个人还是逃脱了。” 战争的序幕 如果推断没有错误,是格雷先来的,后来的人追上了他,然后他们在这个破屋里发生了打斗,格雷不敌,逃了出去,却在半路上被人击杀,击杀以后清理了痕迹匆忙逃离。 这个杀了格雷的人,就是关键。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尤利西斯下了死命令。 手下的人领命在破屋里以及周围四处巡查,最后在破屋五百米处的地方发现一个血迹斑斑的人的踪影。 那个人倒在地上,趴卧在地面上,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尤利西斯正要上前,却被南希拦住:“你在这待着,我上前看看。” 不等尤利西斯回答,南希便跃了出去,脚步落在泥土上,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停住,用长剑戳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大概明白了什么,直接念动咒语,召唤出一个大火球朝那具“尸体”砸了下去。 这一下,没死的也得死。 果然,地上的“尸体”一个就地翻滚,躲开了这一招魔法,从地上猛然弹射起来,扬手掷出无数的暗器。 果然如此,南希没有使用魔法,只用一把剑把所有射向她的暗器全部挡了下来。 她在看到尸体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想到了,很多生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装死来迷惑敌人,在敌人放松警戒的时候打个绝地反击。 但是这个情况是可以分辨的,死人和活人身体是有明显的差别的,死人的身体要僵硬的多,所以她用剑鞘戳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体,便分辨出这个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个人从地上弹起来她就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而不是直接逃走了。 “原来是个残废。”南希的目光在那个人残缺的一边手臂上扫了一眼,轻笑了一声,不屑之意尽露言表。 “我要活的。”尤利西斯淡淡地道。 “知道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南希自然不在话下,轻轻松松就把这个人用魔法捆绑起来丢到了尤利西斯的脚底下。 “干得不错。”尤利西斯笑着夸赞,不动声色地把手心里一直捏着但是没放出来的魔法散去。 南希笑了笑:“走吧,回去。” 审问这个事自然是交给尤利西斯,不多时他带着一脸复杂的走进了弗雷德的书房。 “问出什么来了?”弗雷德率先问道。 尤利西斯回答道:“问出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人原来是废弃大道的,最会的就是扔飞镖,这次他是被派来杀叛徒的,叛徒就是格雷,格雷是想来给我们报信的,结果昨天没来得及进城,在破屋那里将就的时候被这人追上了,两人纠缠了一会,格雷会魔法,把他的胳膊炸了,然后骑了马想进城结果被这个人用飞刀一击致命。” 一个被剥除了贵族头衔的前贵族,有这样一份心意,倒也实在是难得。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把人葬进母后的家族墓地吧。” 在贵族头衔被剥夺后,格雷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王后家族的家族墓地,弗雷德这算是承认了格雷作为“雄鹿公爵”的后代的身份。 他之所以敢越俎代庖是因为这点上没有人会有意见,毕竟人已经死了,死后再多的荣誉也与活人没有关系。 格雷和克罗凑在一起完全是巧合,南方那边既然已经安排了克罗作为内应,也不需要再用格雷来多此一举。 “南部的叛乱就在这几天了,”尤利西斯说出了这次问到的最大情报,“估计不会超过月底。” 终于要来了吗…… 弗雷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跟父王母后商量对策。” 当天王室就对贵族放出了风声,让贵族们做好思想准备,战争随时都会开始。 果然就在十五天后,南部举起大旗,称王室逼迫贵族难以生存,贵族要进行反抗。 带头者,至少明面上的带头者是玛丽。 玛丽向全国的贵族喊话:“不反抗,我的家族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她还不忘哽咽着打一点感情牌:“我的家族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不过是做了所有贵族都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难道王室做的这些事就比我们还少吗?” 这些话传到了王都,萨菲那样冰雪淡漠的一个人都被气得砸了杯子:“无耻!” 什么打感情牌,分明是在威胁,以为全国的贵族都跟他们家一个德性吗? “别气,”弗雷德安抚了她一句,“她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跟她生气划不来。” 但玛丽这一手并不是没有用的,很多贵族都打算做壁上观,不想掺和进战争之中,当然他们或许也只是想隔山观虎斗而已。 这些人弗雷德暂时还管不了他们,这些人无论怎么说,都是有封地有实权甚至有一些人还有着自己的军队在手,这个时候跟他们计较,没有意义。 现在王室可用的贵族不到现在存续的贵族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不愿掺和的和没用的。 既然如此那么也别怪王室不给这些贵族留活路了。 王室颁布了一条政令:这次战争,按贡献封赏,不论贵族不论平民,功绩突出者,可封为伯爵。 这条政令一出,全国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平民被贵族压制了太久,本以为这辈子都只能仰望着贵族鼻息过活,谁知道有一天,王室告诉他们,他们也可以成为贵族,顿时便如同乌云见日,只觉得世界都敞亮了。 比起平民的疯狂,贵族们都淡定的多,他们很清楚,平民即便主动参与了这次战争,他们也出不了头,最大的功劳最后还是属于贵族圈子的,只不过得到这些功勋的都不会是家族里的继承人,而是旁支这样,毕竟就算旁支也是从小修习魔法,魔法的威力比起赤手空拳来说,那不是要大的多。 在贵族看来,王室之所以颁布这一条政令,指向的是贵族的属臣。 比如像菲丽莎身边的阿萨勒兹,他的身份是菲丽莎的执事,即“近臣”,近臣的地位很尴尬,比平民高贵,却又不是平民,也不是贵族,他们会魔法,主要是为了辅助主人,但这条政令让近臣有了脱离主人的机会,很多近臣都一定会心动。 但贵族有信心掌控住自己的近臣,所以他们无所谓。 目的不明的文森特 学院也发布了一条消息:所有高级班的学生,强制要求参加这次战争。 这件事在学院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没有学生认为他们到勇者学院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上战场的,他们是来这里结交人脉以及靠近权利中心的。 只有菲丽莎是个例外,她被送到王城就是奔着学习魔法,为将来有一天上战场做准备的——这是她父亲的原话,哪怕菲丽莎是条咸鱼。 当然了,现在的菲丽莎已经不是刚来王城时的菲丽莎了。 “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啊,”菲丽莎看着日历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守在菲丽莎身边一年多了。 “您真的愿意上战场吗?”阿萨勒兹低声地问道。 战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菲丽莎虽然出生的地方是在边境,但事实上她是一直待在在远离战场的后方,她从未去过前线,跟王城里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没有多大区别。 面对这个问题,菲丽莎淡淡地笑了:“要去的,这是弗雷德殿下的命令,如果我不去,殿下还怎么立威。” 她被视作弗雷德的亲信团之一,如果她不去,却让其他的贵族上到前线,王室的声誉马上就会一落千丈,哪怕菲丽莎不愿意去,弗雷德也会强压着她上战场,所以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您去年可不是这么说的。”阿萨勒兹轻笑,眼底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是啊,去年的时候,她来到王城,无知又自负,以为自己开着上帝视角,结果发现她也不过是这个世界里的最普通的一个人。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菲丽莎很是不好意思地笑。 是啊,人总是要成长的,这次战争过后,菲丽莎在王城算是站稳脚跟了,只要她愿意到战场上,弗雷德便有理由直接给菲丽莎封爵,甚至都不用菲丽莎继承她父亲的爵位。 这样好吗,当然是好的,只是他呢? 这一次压住叛乱,他势必要把克蕾丝生擒住,也就是说他得准备回到魔族了,他回魔族,菲丽莎怎么办。 菲丽莎同样也仰起头问了:“你呢?” 她满怀期待的说道:“这一次殿下说了,论功行赏,不论身份,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建立下很多功绩,有想好跟弗雷德殿下要什么吗?” 阿萨勒兹沉默,如果他只是一个人族,他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接受弗雷德的封赏,然后以一个平等的身份去与菲丽莎相处。 可是他不行,这场战争后他留不留在人族还是未知数。 这种话没有办法说,所以他只能扯出一个笑容:“到时候再说吧。” 一个人的态度敷不敷衍,是感受得出来的,果然在阿萨勒兹说完以后,菲丽莎的笑容渐渐地消失,最后她只能点了点头:“那就再说吧。” 阿萨勒兹知道这样的回答让菲丽莎伤心了,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的承诺。 虽然看着他们两人是一种风平浪静的模样,但实际上外面早已吵的沸反盈天,菲丽莎命令全家都不要出门,省得被人缠上,买菜这种事,只能让外人送到门口,在门口进行一个交接。 谁都想从菲丽莎口中得出什么确定的消息,或者给她送送好处,让她在弗雷德面前说几句好话避免自己家的贵族少爷小姐上战场。 菲丽莎这些天一律不见客,她也在等,等弗雷德的消息。 毕竟弗雷德虽然颁布了这样的命令,但是具体实施措施并没有发表,其中要看王室与贵族们之间的商谈和拉扯进行得怎么样。 在局面未明朗之前,她不适合露面,以龟缩的这种方式隐晦地表达对弗雷德的支持。 最终商量结果出来了。 要上前线的人分作两批出发,第一批由赛恩斯带着军队出发,而勇者学院的学生,分成小组进行重点培训,小组成员自由组合,最少六人,最多不超过八人,到时候第二批去往战场,不编入士兵的编制,而是算“奇兵”,由弗雷德统一管辖,如果有反抗命令的人,当做叛国罪处理。 这个结果虽然学院的大部分人不满意,他们想要的是完全不上战场,很多人都萌生了哪怕留级都不想上战场的想法,但是长辈们却告诉他们,以后学院的毕业硬性要求都会有一场试炼,今年的试炼就是去战场,明年都不知道会怎么样,还不如今年了,说不定一个月后他们到前线的时候,战争说不定都到尾声了,他们就是去走一个过场。 很多人都被这么说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联系自己相熟的贵族,准备组队。 组队的最优选择当然是弗雷德,谁不想跟王太子殿下打好关系呢,就算弗雷德的队伍已经固定了成员,但是那不还是有剩余位置吗。 弗雷德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的请求,统统回绝了,很显然他并不想要其他人。 所以弗雷德小队的成员就是:弗雷德、萨菲、南希、尤利西斯、菲丽莎、阿萨勒兹。 这个队伍总的来说还是很全面的,输出控制续航正面对抗侧面偷袭通通不缺,除了菲丽莎在实力上有些拉胯外,其他人都是独当一面的魔法师。 其他人在碰壁后只能放弃,很快就凑齐了将近一百支小队。 学院的高级班进入了休学期,初级班和中级班继续上课。 明天赛恩斯团长就要带着军队离开了,后天所有的学生都将开始集训,菲丽莎抓紧时间把从图书馆借的书还了。 她下马车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了文森特,菲丽莎停下脚步打了一个招呼:“文森特老师。” 文森特一如既往地笑得温文尔雅:“菲丽莎小姐。” 菲丽莎看着文森特提着手提箱便随口问道:“老师要去哪。” “我参军了,明天军队就要走了,我回来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干净。”文森特浅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菲丽莎猛然皱眉。 “老师怎么会想着去参军?”别是去前线搞事情的吧。 文森特的解释让人也挑不出毛病:“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养子,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是想争取一下。” 菲丽莎却是知道,说是养子其实是私生子,文森特从小因为私生子这个身份吃尽了苦头,所以在原作中,他其实是黑化了的。 放这样一个人去前线战场,菲丽莎怎么能放心,但是她也没有丝毫的证据证明文森特是别有用心,或许她应该去跟南希提一提,让她转告赛恩斯团长注意文森特? 集训开始 菲丽莎站在城墙上,看着赛恩斯带领着军队远去的背影,神色有些恹恹。 她最终还是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她对文森特的怀疑,因为她实在不敢做出确定她如果这么说了,别人会怎么看她。 送别了军队以后,弗雷德说道:“回去吧,明天在学院门口集合。” 所有人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他们都知道明天开始就要面临他们都未知的领域,他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等着他们。 菲丽莎回到家,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是按照上辈子军训的需求整理的,全是裤装和骑装,化妆品全部舍弃,只拿了一些护肤品还有一些药品,总共不过一个大箱子,为了好搬运她找木匠给箱子加了四个轮子和推手,就像前世的行李箱一样。 阿萨勒兹推开了她房间的门,倚靠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菲丽莎。 “会怕吗?”阿萨勒兹轻声问道。 菲丽莎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你在我身边。” “但是,我有点担心南希和尤利西斯,这是尤利西斯最后的动手机会了,而且赛恩斯团长以及南诺阁下都不在,没有人可以为南希做主说话,他作为前未婚夫,又是青梅竹马,他出面很合理。” 对于阿萨勒兹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尤利西斯搞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弗雷德应该去解决的。 第二天的时候,菲丽莎并没有选择马车,而是骑马与阿萨勒兹一起到了学院门口。 然后她很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不少人是坐马车来的,不止女性,还有男性。 这堆人怕是得吃不少的苦头。 当然菲丽莎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提醒他们,特别是她发现贵族小姐还穿了华丽的大裙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无语。 虽然她也懂这些小姐们的心理,当然是想在王太子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但是这完全找错方法了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脑子清醒的,但只是个别,太少太少了,一群人神色轻快,大包小包,看着不像是去集训,是像去郊游的。 果然,弗雷德到场以后,挑了挑眉,虽然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不悦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清点了人数,确定了人全齐了以后便说道:“出发吧,全部人跟上。” 说罢,便轻踢马腹,让马快速地跑起来。 他们这样大规模出行,街道早已被清空,确保没有行人,能让他们骑马奔驰。 弗雷德的马自然是最好的马,要是全力狂奔的话其他人根本跟不上,所以他还是稍微有些收敛的,但即便如此,也不是马车可以比拟的。 菲丽莎跟得上弗雷德的速度,她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马车被他们远远地甩在后头,车夫奋力追赶也有心无力。 弗雷德头也不回,直接到了集训的地方。 一到地方,菲丽莎有些傻眼。 原因无他,是因为这里就是一整块空地,连棵树都没有,微风拂过,卷起一地的沙尘。 所以,集训的地方就在这里? “到挺快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菲丽莎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壮硕的人影从他们背后走出来,肩上扛着一颗人双手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向他们走过来。 这个人站着的时候是目测上是比菲丽莎见到的贵族男性平均身高要矮的,但是他身上的肌肉,膨胀得快涨破衣服了,可见他的身体素质以及个人力量有多强横。 菲丽莎下意识地扯着马退后了几步,这样的男性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但是来人是弗雷德认识的,他跳下马,神色恭敬地喊了一声:“里尔副团长。” 里尔不回答,先是看了一圈到的人,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来:“就你们几个?” 弗雷德小队一共六个人,还有几个“脑子清醒”没坐马车,满打满算也就是十来个人,但是总人数是有将近百人的。 弗雷德也懂里尔的不满意的地方,毕竟他也很不满意,但是他摆的正自己的位置:“在这里一切都听您的吩咐,您不需要顾忌我的身份。” 里尔冷笑一声,扛着木头从弗雷德身边走过,态度甚至可以用目中无人来形容。 他“啪”地一下把木头丢在了地上,溅起的灰尘让人忍不住掩住口鼻。 “不是,里尔叔叔,你有脾气也别对着我们发啊。”南希抱怨道,跳下马亲昵地去勾里尔的手臂,“您消消气消消气。” “消气,我消个屁的气。”里尔却甩开了南希的手,怒目圆睁,指着她骂,“劳资昨天就该跟团长一起出发上战场,结果劳资被一纸调令,来整肃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劳资招谁惹谁了,啊,一个两个大包小包的你们是来度假的吗?赶紧都给劳资滚回去,劳资没空跟你们玩过家家。” 虽然里尔是指着南希骂,但大家都听得出来他是在指桑骂槐,只是不敢指着弗雷德骂而已。 “里尔叔叔,”南希生气了,叉着腰反驳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谁生下来就会上战场的,还不都是训出来练出来的,你当年被我爷爷训得趴在地上的事你别说你忘了。” 南希家世代都在骑士团工作,南希小时候跟着父亲去骑士团玩,亲眼看着一个两个骑士团成员被压着收拾,当然她父亲也没有逃过这一遭,那场面可以算是印象深刻。 也就南希敢这样这样毫不留情地揭短,可见这位副团长跟南希家的关系不错。 被人当众揭短,里尔脸红一阵白一阵,蒲扇般的大手在南希头顶拍了拍:“臭丫头。” 那一巴掌落下去还带着风声,尤利西斯忍无可忍地把南希拖了回来:“这是以后的教官,不准没大没小。” 里尔很是不满的看了尤利西斯一眼,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从鼻子冷哼一声,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字:小白脸。 尤利西斯装没看见,转头去跟弗雷德说话,同时把南希挡在身后,不让里尔看她。 弗雷德的讲话 有了南希的插科打诨,里尔的暴脾气多少都收敛了些,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先自己安营扎寨吧,马暂时都给我没收了。” 安营扎寨,在这里? 尽管知道逃不开的,但是看着周围如此荒凉,菲丽莎还是不禁面色微变。 他们乖乖地把马交给了里尔,里尔便把马随意地放了。 “这一片都是骑士团的训练场地,马不会丢的。”南希低声给他们解释道,“里尔叔叔挺生气的,估计后面的人不会好过。” “行了,别嘀嘀咕咕的,”里尔警告地瞪了南希这个小叛徒一眼,本来是想搞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南希对他这些小把戏了如指掌,根本无所畏惧,顿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过来领你们的帐篷。” 里尔领着他们了到大约三百米,那里堆积着一个布包,掀开蒙在布包上面的那层布,里尔丢了个东西给他们:“一个小组用一个帐篷。” 一个小组用一个,意思是得男女混住,虽然大家都是熟人了,这到底是不太合适。 里尔看着他们一脸为难,骂道:“爱住不住,不住就睡露天,看把你们惯的,有一个帐篷给你们睡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多好的待遇。”说完背着手就走了。 现场沉默了一会,然后还是南希打破了沉默:“战场上是没有多好的条件,将就些吧,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换帐篷。” 这句话说的也没错,其他人应了一声,拿着帐篷找了一块地方开始扎营。 有南希在,他们扎营速度很快,南希看了一圈确认他们没问题,绕去另一边指点那几个骑马跟着他们的贵族少爷扎营。 两个小时候后,坐马车的贵族少爷小姐们才姗姗来迟。 里尔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扛过来的树干上,手指在膝盖上点点点,一双眼睛里闪动的是杀气。 坐马车赶了这么远的路,这群身娇体软的少爷小姐们早就被颠得七晕八素,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无数的抱怨在看到里尔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又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里尔这身气势,看着着实可怕。 “可以啊,两个小时,”里尔冷笑,嗓门突然加大,“就你们这些,上战场死的第一个就是你们,还穿着花里胡哨的,想死的漂亮一点吗?全部给我滚去跑十圈。” 菲丽莎听着这个咆哮,一种亲切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跑圈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场地很大,比菲丽莎前世的大学校园还要大得多,跑十圈只怕能让人丢了半条命。 肯定有人不服气,当即便嚷嚷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命令我,你是哪个家族的?报上名号来。” 里尔是一个很小的家族出来的,他是私生子,虽然名义上挂在了家族主母的名下,但他过的并不好,所以很早就加入了骑士团,被赛恩斯赏识,一个人打拼到了这个地步。 在王城的贵族认知里,他就是一个空有贵族名头的平民而已,里尔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定位,并不在王城的社交场合出现,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里尔是谁。 对于这样的羞辱——对里尔来说这都不算羞辱,他从小到大这类的话听得多了去,所以他连眼皮子都没抬,只看向弗雷德:“殿下,这活我干不来,您另请高明吧,我收拾收拾还能直接追上赛恩斯团长。” 弗雷德知道他说的认真的,里尔今天看着脾气就不好,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他被留下来教导学院里的学生,一个军人被拦下不能去前线,当然让人不快。 但是军人的本分就是服从,所以里尔有再多的不满他都只是不满而已,他说这话目的也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把他们叫到这里来的,不是他,而是弗雷德。 果然这句话一出,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点,脸色骤变。 里尔的气势太强了,让人一时间忘了弗雷德的存在,而现在有人提醒了他们,在这里,如果要按他们贵族的规则,最大的是弗雷德。 弗雷德自然明白里尔的意思,前期的这些刺头,里尔压不住的,势必要他做一个表率。 弗雷德走上前,即便他的身高要比里尔高上大半个头,可是他往里尔身边一站,所有的气势都被里尔压了下去。 “想回去的话,可以回去,”弗雷德淡淡地道,就在所有人精神一振的时候,弗雷德猛然大吼,“走之前,把家徽和姓氏给我留下!” 贵族与平民不一样,平民是没有姓的,贵族的姓氏代表着身份,家徽代表着家族的荣光,这时每一个贵族在贵族社交中的立身之本,而弗雷德却说要剥夺他们的姓氏和家徽? 对于贵族来说,这时奇耻大辱。 可是说出这话的是弗雷德,是王太子,下一任的国王。 弗雷德上前了一步:“贵族是什么?贵族是王国的支撑,而你们,享受着王国给予你们的崇高地位,享受着平民每年对你们的供奉,却没有对王国有着一丝一毫的贡献,如今战争就要开始,你们不站出来谁站出来?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要走,可以,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再成为贵族,我不需要出事只会往后躲的贵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弗雷德说的话没有留一丝情面,把这群自以为自己高贵的贵族少爷小姐们的脸皮直接扒了下来丢在脚底下踩。 “一群废物,”弗雷德冷眼扫过了全场鸦雀无声的贵族们,“王国不需要你们这种贵族,滚回去感受一下平民的痛苦吧。” 没有人动,他们已经习惯了做人上人,怎么可能甘愿做平民,何况他们来这里主要目的是与弗雷德结下“同僚之谊”,一起奋战过的情谊总是要深刻一些的,这对他们的家族也有好处,来之前家里也再三交代,这么回去无疑是把这个任务搞砸了,还会丢了贵族身份,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那些聪明的,立即亡羊补牢,开始跑圈,而有了第一个,自然也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就算再怎么不乐意,所有人还是跑了起来。 发烧的南希 弗雷德发怒了一场,到底是把场子镇住了,经过半天的兵荒马乱,才稍微有了一点集训的样子,至少没人穿着累赘的大长裙,虽然累的不行但是鉴于弗雷德在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十圈跑下来是累的都生气都气不动。 拖拖拉拉地跑完以后已经是中午了,里尔给他们发了吃的,一群少爷小姐又懵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吃? 他们从小就是吃的珍馐美味,连摆盘都要讲究一个精致,突然塞给他们一堆原材料,一时间手足无措。 “南希,”弗雷德低声说道,“去教教他们。” 南希明白,点了点头教他们生火以及如何把食物加工至入口。 下午的时候其他的教官也到了,都是从骑士团退役的前骑士团成员,他们即便已经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布,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精悍和杀伐之气。 两个退役骑士团老兵为一组,负责一组学生的特训。 即使只有两个人,却轻松地把毫无实战经验的学生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学生连魔法都放不出来就被撂倒。 半天下来只看到学生们站起来,倒下,站起来,倒下,循环往复。 弗雷德这一组倒是要好些,虽然说能打个几回合,但是总是会被老兵抓到最薄弱的一部分——菲丽莎,从而打破他们的阵型。 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瘫,恨不得直接倒在地上就睡。 对于爱洁的女孩子来说,这一身的汗臭味还有浑身都脏兮兮是难以忍受的,不过大家都是魔法师,热水的问题好解决,有善于使用土系魔法的魔法师还造起了一个简易的四方小房子,条件虽然简陋,但这个时候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菲丽莎和萨菲南希轮流站岗换人洗,效率很快地解决,回去后接手了煮饭的活,让其他人去洗一洗。 就在所有人以为晚上可以早点休息的时候,却被告知晚上是里尔的军事学堂,不仅如此还被通知有手写作业,明早交。 这时间安排的过于紧凑,菲丽莎都有点吃不消,一晚上的课堂就哈欠连天,作业似乎是阿萨勒兹念一个字她写一个字,连脑子都没有动。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点了,每个小组要出一个人守夜,分别守前半夜和后半夜,守夜顺序小组内部决定。 “我先吧,”南希主动开口道,“菲丽莎和萨菲这段时间暂时先别值夜了。” “那怎么可以,”菲丽莎虽然靠着阿萨勒兹的肩头昏昏欲睡,但是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打起精神反驳,“我可以的。” “没事,等你们适应了这种训练强度以后再说吧,”南希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的很,比起其他人,她的状态好太多了,“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么多。” “我守后半夜,”尤利西斯道,“我先睡了。” 第一天值夜的规矩就此定下,其他人也陆续进了营帐睡觉。 男性女性之间用衣物隔出一道屏障,然后让有婚约的萨菲弗雷德睡在中间,避免了其他人的尴尬。 话虽如此,在倒下就睡了的前提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尴尬。 半夜菲丽莎感受到一点动静,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南希走了进来在她身边躺下,她又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菲丽莎是被萨菲叫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尽管很想再倒回去继续睡,但是她知道不可以。 奇怪的是,南希还躺着没起来。 不应该啊,南希早就习惯了军营的生活节奏,不可能这个时候还不醒,即便昨晚守了夜。 菲丽莎伸手去摇南希:“南希,醒醒,醒醒……” 就在菲丽莎碰到南希的一瞬间她迅速察觉出不对。 南希浑身都滚烫滚烫的,很像发烧了,并且她怎么叫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这不对劲,菲丽莎立即冲出了营帐:“殿下!” 弗雷德正在准备早饭,闻言转过身,微笑着打招呼:“早,学妹。” 来不及回应弗雷德的招呼,菲丽莎慌乱地道:“殿下,南希好像发烧了。” 什么?虽然菲丽莎有刻意压低了声音没让太多人知道,但是他们小队的人都在附近,闻言立即神色微变,靠了过来。 “我先进去看看。”萨菲当机立断进了帐篷,不多时出来对着弗雷德点了点头,示意菲丽莎说的都是真的南希的确是发烧了。 南希的身体很好,平时除了受伤基本没见过她有过什么病。 “发烧而已,”尤利西斯并不是很慌,“我应该能治好。” 尤利西斯主修的就是光系治疗魔法,辅修光系增益魔法,虽然偏科,但把偏的这科学到了很高的一个水平。 只是……弗雷德沉吟了一会,跟着尤利西斯进了营帐。 尤利西斯的确是在正儿八经地给南希治疗,弗雷德认得那个治疗魔法的魔法阵,便站一旁等着尤利西斯的治疗效果。 但是南希并没有醒来,也没有退烧。 尤利西斯瞬间慌了起来,再次施展魔法,这一次也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就要再次念诵咒语。 弗雷德看不下去,伸手抓住了他的魔法杖:“够了!” 尤利西斯一定不知道,他刚刚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 如果只是发烧这种小病的话,尤利西斯不可能治不好,除非南希发烧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小病。 弗雷德抬手使用魔法为南希做了一个检查,而后神色凝重。 他查不出南希是为什么发烧,也查不出南希为什么昏迷。 “弗雷德,她……”尤利西斯慌乱地问道,“她还好吗?” 弗雷德垂敛眼眸:“去叫里尔副团长过来吧。” 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就是情况很不妙,尤利西斯很明白这个道理,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一时间怔住了,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还是萨菲反应迅速,立即去通知了里尔过来。 里尔来的很快,南希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他要怎么向赛恩斯交代。 在听完弗雷德的汇报后,他沉默了一会,立即做下决定:“送南希回城,找最好的医师给她治疗。” 最好的医师自然是王室御用医师,只是御用医师没有王族的允许很难请动,而南希家里现在没有主事的人。 “我跟着回去,”尤利西斯立即道,“让我祖母去请医师。” 的确,女大公虽然有爵位,但毕竟也是现任国王的姑母,也算得上王室。 只是尤利西斯提到要回去,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事是他的手笔。 药师 南希的身体情况要紧,拖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即便怀疑是尤利西斯做了什么,但是毕竟没有证据,弗雷德当机立断:“尤里,带南希回城,请姑祖母去请王室御用医师。” 尤利西斯立即抱起南希,打了一个呼哨把马叫来,骑跨上马,一扯缰绳,直接走了。 这个动静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有人过来打探情况,被弗雷德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只说他们两人回城有急事,关于南希的情况他一个字未说。 把人打发走后,弗雷德走到一个背人的角落,拿出了一块风语石:“盯紧尤里,把他的动向每天汇报给我。” 说回尤利西斯那边,他抱着南希一路回到了女大公的宅邸,疾步走向女大公的房间。 “祖母!”他甚至等不及女仆给他敲门,直接冲进了房间,“快去请王室御用医师。” 本来在优哉游哉喝茶的女大公顿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南希她出事了!”尤利西斯抱着南希,因为剧烈运动胸口急速地起伏,“求您,快去请王室御用医师。” 女大公没有犹豫:“我这就去,你去把南希安置好。” 尤利西斯点头,转身吩咐了女仆去给南希准备必用品,并且通知南希家里一声,告诉他们南希在他这里,让他们安心。 然后他把南希抱到了自己的卧室,让女仆给南希换上临时准备的丝质睡衣。 女仆欲言又止,这把人安置在自己房间里的行为,是不是到底不太合适?但是这是主子的吩咐,女仆也不敢拒绝。 王室御用医师到的时候,南希家的管家也到了。 南希家的管家自然也很熟悉尤利西斯,此刻管家一脸的惴惴不安,冷汗直冒:“尤利西斯少爷,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没事,”尤利西斯安抚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语气带着坚定,“她不会有事的。” 尤利西斯说的话管家还是很相信的,他抹了一把冷汗站到一边站好等待结果。 但是令所有人都失望了,御用医师也检查不出南希的身体有什么毛病,治愈魔法对南希没有效果,与尤利西斯的情况一模一样。 “奇怪……”医师喃喃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尤利西斯皱眉:“我不管你见没见过,我只需要知道你能不能治好南希。” 医师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得回去研究一下。” 那就是治不好了。 尤利西斯追问道:“需要研究多久?” “这个……不好说……”医师不敢把话说死,只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和其他人讨论一下,大概需要三五天吧。” 三五天,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还不一样就能研究出来让南希醒过来的方法。 尤利西斯冷着脸把人送走了。 “你打算怎么做?”女大公看着自己的孙子,担忧地问道,“如果御用医师都治不好南希的话,还有谁能治得好她呢?” 尤利西斯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不,还有一位,我想向祖父借一个人。” 女大公立即意识到了尤利西斯说的是谁,最新出现在学院里的一个药师,是弗雷德殿下带回来的人。 可是那只是一个平民,他也没有接触过魔法,他真的有办法吗? 但尤利西斯已经出门了,所以她暂且吧疑惑压了下来,先观望观望,如果也不行,就再想办法。 药师很快就被尤利西斯提溜着带过来。 “病人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药师一进屋就说,他的脸上闪动的是兴奋与期待,甚至都没有向屋子里的女大公行礼。 他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公爵府的侍从们皱眉,正要上前却被女大公抬手拦下。 尤利西斯也没有计较他轻慢的态度,引着人就往他的房间走去。 药师上前检查了一下南希的情况,颇为震惊地挑高眉:“这是……” “如何?”尤利西斯立即追问道,“她能醒吗?” 药师沉吟:“这位小姐好像是误服了什么药草,药草在体内与魔力相融合导致她的沉睡,一般的魔法没办法唤醒她。” 尤利西斯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间握紧:“能救回来吗?” “能,”药师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熬药,而且我不敢保证一次就能救醒她,需要多次尝试,我不希望我的药物配方流出去,这里人太多了。” “没问题,”尤利西斯一口答应,“我有一个安静的宅子,里面没有任何人。” “可以。”药师很满意,然后便不再说话。 “尤里,”女大公突然开口唤了尤利西斯一声,“你什么时候买的宅子。” 尤利西斯笑:“几年前就买了,当时有用,祖母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有些疑惑罢了,但女大公知道现在并不适合问太多,先把南希情况搞清楚才能谈其他,所以她只是颔了颔首:“去吧。” 尤利西斯立即着手安排把南希和药师转移到他的那间宅子里,依据药师的要求把他的孙子一起带了过来。 尤利西斯的这个宅子的确够偏远,放眼望去,一大片区域之中,竟然只有他这里有一间房子,房子后面是一片荒废的土地,但是只要整理一下就能拿来种东西。 这里简直就是药师理想中的住所,安静偏远,后屋还能种一些药草。 “先生如果能救醒南希,我愿意把这套宅子送给您。”尤利西斯大方的允诺。 药师眼前一亮:“成交。” 分配好房间以后,药师带着他的小孙子迫不及待就钻进了房间开始研究,而尤利西斯在南希的床边缓缓坐下。 南希虽然浑身滚烫,但是她的面容沉静,仿佛就只是睡着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尤利西斯凝视了她一段时间,忽然掩面大笑起来。 多好啊,她这样,多好啊,就这样乖乖地躺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谁也伤害不到她,他想怎么对她她都不会反抗,或许让她就保持这样的状态也不错。 萨菲的潜入 弗雷德眯着眼睛看着尤利西斯。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他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得力助手了。 “你说你要退出这次战争?”弗雷德几乎是气极反笑,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风平浪静,“理由呢?” 尤利西斯坦然地回望着弗雷德:“南希那个情况,我不放心,就算醒过来了也不知道要调养多久,我陪着她留在王城,情报司也不用移交出去给祖母,继续由我管着,也不算没有理由留下。” 他要尤利西斯管着情报司干嘛,长辈们可都没死呢,女大公不是不能管,就连他自己手头上的政务都全数还给了国王,专心准备这次战争的事。 尤利西斯现在是要干嘛,拖他后腿吗。 他正要否决掉尤利西斯的请求,却见萨菲从营帐外走了进来,朝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弗雷德顿时把话吞了回去,改了说法:“你先回去照顾南希,说不定南希这两天就醒了呢。” 尤利西斯本来就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弗雷德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的,所以也没有失望,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去。 他一走,弗雷德的脾气便克制不住发了起来:“这混蛋,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被亲近的人和被不熟悉背叛是不同的感觉,如果是菲丽莎说不愿意去了,他也不过是有些失望,觉得菲丽莎难堪重用,但是尤利西斯说不愿意去,他便觉得格外的愤怒。 感情是不一样的。 不管南希出事是不是尤利西斯搞的鬼,但是他想借南希生病把她留在王城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 对于弗雷德来说南希将来会和尤利西斯一样,是他不可缺失的左右手,而战争对南希来说是最好的历练机会,就这么放弃掉,对南希来说太可惜了。 这些事情尤利西斯不可能不明白,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而这么做的理由完全来源于他的私心。 萨菲拍了拍他的肩膀:“菲丽莎说了,尤里现在生病了,他说的话听听就好。” 弗雷德也知道,但是还是被尤利西斯气到,他以为尤利西斯再怎么折腾,该有的分寸是有的,结果真好啊,时间点选的真好。 这个时间点真好不是吗,既有理由拖着南希留下,又不至于耽误他们的集训,毕竟集训才开始两天,队伍还来得及进行调整,他打算的真好啊。 “让学妹过来。”弗雷德对萨菲说道,刚刚萨菲进来对他摇头暗示肯定也是菲丽莎提醒的萨菲,所以菲丽莎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不多时菲丽莎走进了营帐:‘殿下。’ “学妹来了,你怎么想?”集训时间宝贵,弗雷德直接就开门见山了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得先让南希醒过来,”菲丽莎说道,“只有南希醒过来之前,尽量顺着学长,让他不至于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此外我觉得要想办法和药师联系上。” 尤利西斯刻意地选了那样一处宅子,就是明摆着要把人藏起来,既然如此尤利西斯周边不可能没有防范,想要无声无息进入宅子,难度很大。 阿萨勒兹自信他能潜入到尤利西斯的宅子里去,即使他还没有见过尤利西斯是怎么布置的。 可是他没有开口,安静地站在菲丽莎身后当着一个背景板。 “我可以试试。”萨菲开口了,“今晚就行动?” 他们时间本来就不多,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弗雷德没有意见,但是为了不造成大面积的猜测,只能萨菲独自去。 萨菲便一个人出了集训的营地,弗雷德调集了人手给她供她差遣。 尤利西斯的宅子地点早被弗雷德的人摸查清楚,就等萨菲了。 萨菲换好了方便潜入的深色衣服,看着远处宅子透出来的光亮,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弗雷德的人恭恭敬敬向她报告:“萨菲小姐,这里原来一处乡下人的住所,后来这个地方因为偏远,嗯……适合做一些不太想给人知道的事,就被一个贵族买下,重新建了这一栋房子,后来这个贵族出事,这间房子就被尤利西斯少爷买下,尤利西斯少爷买下后陆续地添加了一些陷阱,陷阱位置已经给您标明。” 萨菲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陷阱的位置和注意事项,点了点头。 然后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黑暗之中。 其实萨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她虽然有几分天赋但是却没有实践过,所以一开始只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走。 尤利西斯搞到的陷阱的确是有些水平的,但是机关这种东西,摸清楚了原理,想要破解或许有些难度,但是想办法不触发还是可以的。 萨菲一路摸到了门口,即便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但她没有急着开锁,而是在仔细观察,果不其然门上也有机关,说不定室内也有,还是要小心一点。 她绕到了一楼的侧面窗户,凑上去听了一下,然后用刀片和铁丝打开了窗户,跳了进去。 楼上传来脚步声,萨菲立即关上窗户躲到了死角之中,静等脚步声过去。 而后是门关上的声音,脚步声消失,应该是踩在了地毯上,地毯把脚步声给吸走了。 萨菲确定楼上没有动静了以后,从死角中走出来,找到了药师的房间。 她轻敲了一下门然后迅速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有人一边嘟囔着谁啊一边打开了门,是个童声,萨菲迅速出手,捂住了这个孩子的嘴巴不让他惊叫出声,一边挟持着他进了房间。 小孩子被下坏了,喉咙中发出惊慌的“唔唔唔”的声音。 “别慌,也别叫,我不会伤害你,”萨菲对小孩说道,“你爷爷在哪个房间?” 小孩不回答,挣扎得更加厉害,萨菲没有办法,轻念咒语,困住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挣扎,然后敲晕了他直接拖着他去找还亮着灯的房间。 药师还在做着实验,突然感到一阵凉风,他猛然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多了一个人,但是他毕竟还是要比自己孙子成熟一些,即使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还是保持了镇定。 好在萨菲并没有蒙面,他仔细一看便认出人了。 南希清醒 “萨菲小姐,”药师看清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您终于来了。” 这句话倒是有意思,萨菲挑眉:“你早有预料我会来?” 药师摇头:“没有,我……” 突然从楼上传来一阵响动,萨菲和药师警觉地闭上嘴,凝神细听楼上的动静。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萨菲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什么叫做做贼心虚,生怕再有什么大动静惊动尤利西斯,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示意药师给她写下来。 药师心领神会,但是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小孙子,软软地倒在那里,顿时面露惊恐。 “没事,”萨菲用口型说道,“只是晕过去了。” 药师放下心来,开始奋笔疾书。 等他写完萨菲接过一看,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让南希陷入昏睡的那种药剂竟然是眼前这个药师制造出来的,但是他没有把这个法子透露给尤利西斯,或者说他没有告诉给任何贵族,即使他现在在学院里做着研究,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竟然研究出这么一个对付贵族的利器。 没有透露给了贵族,并不代表没有透露给平民。 萨菲用笔在旁边写下“废弃大道”几个字,抬眼疑问地看向药师。 药师没想到萨菲居然一猜便中,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很怕萨菲怪罪,但是萨菲似乎并不在意,半响以后他才逐渐放松下来,或许是现在一时半会不想追究,他心想。 药师虽然在检查南希的时候就发现了南希昏睡的原因,但是他不敢直说,他不知道南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他很爽快地掏出解药,会不会被认为是嫌疑人。 所以他只能说自己能治好,但是需要时间来拖延,等他从尤利西斯口中套出事情的经过后再考虑要不要治好南希。 萨菲在了解事情经过后,脑子里迅速把所有的事件串联了起来。 毫无疑问,南希的昏睡是尤利西斯搞的鬼,他不想南希前往战场,然后在整理废弃大道的信息的时候他发现了这种药材,不仅如此他还确定药师能够解开这种药剂的效果,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地给南希用。 药师说自己一时半会做不出解药怕也是合了尤利西斯的心意,他就是要药师尽量能把时间拖过去,越拖越好。 此刻萨菲真切地与弗雷德感同身受,菲丽莎说尤利西斯病了,此刻她只觉得尤利西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算了,救还是得救的。 “尽快把南希治好”萨菲给药师留下了这句话,便在不惊动尤利西斯的前提下摸了出去。 她和弗雷德的人汇合后,让他们继续远距离监视这栋宅子的动静,然后连夜回了集训的营地。 弗雷德一夜未睡在等她,见她回来,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回来了。” 萨菲低声把情况跟弗雷德说了,弗雷德也露出很想打死尤利西斯的神情。 最后他只能长叹一口气:“明天问问学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第二天菲丽莎知道了尤利西斯做的让人无语凝噎的事情后,揉了揉眉心:“南希醒来后晾他两天,先让南希和他交流一下。” 尤利西斯疯成这样也有点超乎菲丽莎的预料。 这个人格被压抑了这么久,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倒也是理解的,但理解归理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小队已经无数次接到了明里暗里的入队申请,但都被弗雷德挡了回去。 缺人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们实战实力增长得飞快,毕竟一个人要当一个半人用。 尤利西斯那边的消息也每天都传过来。 南希在萨菲走的第二天就醒过来了,监视的人说他看到了南希出现在了窗口,并且对外面比了手势,告诉他她没有事。 南希的确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但是她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锁链,试了一下使用魔法,想破坏锁链,发现自己根本没法使用魔法。 对魔法有限制作用的道具是禁品,贵族不可能让有威胁他们的东西存在在市面上,但是黑市里的确还有这些东西存在,并且屡禁不止,毕竟有需要就有市场。 尤利西斯能搞到这样的东西南希并不意外,毕竟想要什么东西总有办法搞到。 锁链长度刚好够南希走到窗边,想抬脚跨过窗户都不行。 她醒来就没见到尤利西斯,治疗她的药师说,尤里在确认她身体没有事以后就离开了,至今没有回来。 或许是难以面对她?南希不知道,反正她也刚醒一会,她还有耐心等着尤利西斯回来。 尤利西斯是半夜回来的,尽管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有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动静,但南希依然被惊醒,双眼清醒地睁开,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尤利西斯的手。 尤利西斯顿时浑身僵住了,他不敢出声,就这么僵硬着身体任由南希拉着他。 他以为南希一开口就会质问他,但是南希却说的是:“你明天还要出去吗?” 尤利西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不出去。” “哦。”南希应了一声,放开了尤利西斯,“那你明天陪陪我吧。” 尤利西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南希说出这种带有依赖性的话,不由得喉间微动,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南希,即便知道自己对南希做的事会让南希对自己厌恶至极,即便自己根本没脸去见南希,他也没办法拒绝。 其实南希是很早就接到过菲丽莎的信,信里告诉她,如果尤利西斯有什么不对劲的举措,尽量不要刺激他,顺着他一点,用相对平和的态度去跟他交涉。 所以南希说完以后便安心地睡了过去,留着尤利西斯枯坐在床边,一直到天明。 尤利西斯注视着南希的睡颜半响,忽而无声地笑了笑。 会这么做的代价他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吗,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南希的责怪与怨怼,也早就决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的让步,哪怕南希怨他也好,恨他也好,他都不会放南希上到战场。 南希的内心 南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看着尤利西斯坐在她的床边,背靠座椅睡着的模样。 明明自己有房间,怎么就不回去睡呢,她叹气,拍了拍尤利西斯:“尤里,醒醒,你脖子还好吗?” 尤利西斯醒了过来,但是显然人还没有完全的清醒,大抵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按住了南希的后颈,直接把南希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南希本来想挣扎,但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软了,老老实实没动,任由尤利西斯抱着。 尤利西斯只是抱了几秒钟,混沌的脑子便逐渐清明了。 他昨晚不想走,想彻夜地好好看看南希,他知道在谈过话以后,南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只能这个时候多看看他,谁知他实在困得厉害,竟是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不仅如此,还做了梦,所以他睁眼的时候看着南希,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但现在既然已经清醒,便也知道不是梦了,尤利西斯放开了南希,站起身,舒展着僵硬的躯体:“我去让人准备早饭。” 这个“人”指的就是药师的小孙子,他来照顾自己的爷爷,顺手也会给南希和尤利西斯做饭,虽然做的不是贵族常吃的那种精细吃食,但是也算可口,尤利西斯也给他算了工钱,比外头要丰厚许多。 有什么事情要说都要先吃饱。 南希脚上有锁链,所以不能下楼,只能等着尤利西斯把早饭送上来。 早饭是用玉米煮的糊糊,还有一小块面包,南希吃饱以后,尤利西斯就把托盘拿了下去,回来后药师跟着他一起上来的。 “麻烦您再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尤利西斯客气地对药师说道。 药师翻了个白眼,药是他研制出来的他还不知道效果,只是让人陷入昏睡而已,只要醒得早就不会有事,南希身体顶多是被饿了几天,但是南希身体底子好,饿了两三天补一补就回来了,尤利西斯用防止南希身体会有其他问题的理由把他强行扣在这里,实际上是怕他出去乱说,万一消息传到弗雷德那边,尤利西斯所有的打算都落空。 药师敷衍地给南希检查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位小姐身体好得很,跑跑跳跳也不妨事。” 言外之意是让尤利西斯别这么锁着别人了,赶紧把人放了吧。 尤利西斯当做听不懂,让药师出去了。 然后长腿一迈,就拖了椅子在南希面前坐下,轻描淡写道:“不是要谈吗?谈吧。” 南希看着尤利西斯,他虽然坐在她的眼前,近在咫尺,但实际上他在两人中间划下了一道深不可见底的鸿沟。 她突然轻声说道:“母亲的事,父亲在出征的前一晚都告诉我了。” 尤利西斯一怔,随即垂敛眼眸:“是吗,你都知道了啊。” 他不在乎南希知道这件事,另一个“他”会在乎,会害怕南希知道,但是他不在乎。 “你……” 尤利西斯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我自己的本心,跟任何人无关。” 是的,他关着南希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没想说这个,”南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我没怪你,你也不要再继续怪自己。” 提到母亲,是父亲临走时对她的交代,不论尤利西斯承不承认,他对南希的感情,多少带了几分补偿心理与愧疚的,可是南希并不需要这份愧疚,她也同样希望尤利西斯能够放下。 放下吗……如果放得下,怎么会有他的存在。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尤利西斯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以为你会情绪再激动一些。”比如说像以前一样,跳着脚骂他,或者发脾气。 是因为他不是“他”吗?所以她才会用这样平静的态度对他。 这样的态度分明,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南希偏着脑袋看了他半响,忽然笑了起来,她笃定地说道:“你会同意我上战场的,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 尤利西斯觉得可笑:“我不会放走你的,哪怕你会恨我,我也不会。” 南希摇头:“你会的,尤里,你没发现吗,你从小到大其实都没拒绝过我的要求。” 她虽然在人情世故上反应迟钝,但是她却有一种超越大部分人的直觉,她能够很敏锐地感知到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比如这会他就有一个很笃定的感觉,尤利西斯不会对她怎么样。 比如以前她就敢站在尤利西斯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哪里有危险往哪里蹦,瞒着尤利西斯主要是因为嫌弃他烦,如果她真的要去做什么事,尤利西斯未必会反对。 尤利西斯并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异常的事实:“我不是他,他会因为你的笑你的开心你的快乐让步,我不会,我宁愿你不快乐一辈子,也好过你在危险里打滚。” 南希却感觉到尤利西斯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明明那么害怕被自己讨厌,还要这么去做,是因为真的很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吧。 尤利西斯分作了两部分:一个人格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但是把她的意愿放在第一位;另一个人格要极端的多,只要她不牵扯危险,其他什么事都无所谓。 南希知道现在怎么跟尤利西斯说都是说不通的,他已经进入了一条死胡同中,不肯退出去,只能一条路走到底,这也是菲丽莎在信中告诉过她的一点,也是第一点,安抚住尤利西斯的情绪,让他不要过于激动,以免做出什么伤害南希或者伤害自己的事情。 而菲丽莎在信中说的第二点是,让南希审视自己的内心,想清楚自己能给尤利西斯什么。 尤利西斯喜欢南希,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尽管这份喜欢中杂夹了很多其他的情绪,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尤利西斯把喜欢这种感情,放在了第二人格身上,所以平时在第一人格出现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够感受到他对南希的感情,而第二人格的出现,那浓烈的感情几乎是人一看就明白。 南希的情感进攻 尤利西斯喜欢南希。 那,南希呢。 这是南希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以前一直都没想过,自己会像萨菲和弗雷德殿下一样,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南希难得一见用一种飘渺的口气,淡淡地说着。 她突然掏心掏肺一副要跟尤利西斯交心深谈的模样让尤利西斯愣住了。 南希向来是跳脱的、没心没肺的,何尝见过她这般深沉的样子。 尤利西斯很快反应过来,他苦涩地一笑:“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想要解除婚约的原因,你就是个感情上的混蛋,我早就知道。” 说得她之前有骗过尤利西斯感情一样,以前明明是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好吗。 “父亲跟我提出说要解除婚约的时候,我没有多大的感觉,我觉得这个婚约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毕竟你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女孩子,就算解除婚约你会难过一下子,也很快就会不在意。” “可是你现在很难过。” “如果缔结回婚约能让你安心一点,我愿意重新把婚约结回来。” 听起来真美好不是吗,尤利西斯冷笑着说道:“你这算什么,可怜我吗?” 南希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 她没有说谎,她能感觉到尤利西斯现在很痛苦,如果与她定下婚约能让尤利西斯轻松一点的话,她愿意的。 尤利西斯大震,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对于南希来说,能为他人的感受让步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前所未有了。 南希向来无法无天,因为南希家里也算顶级的贵族,她又是洒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目光的性子,所以她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的,像一团热烈燃烧的火,走到哪里便如野火席卷过,她会考虑到别人的心情,做一些让步,前提作的这些让步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她如今她自愿地给自己套上一层名为婚约的枷锁,只因为她不想看到尤利西斯难过。 “你在怜悯我吗?我不需要,我只需要……”尤利西斯突然闭口不言,他只需要什么,他只是需要南希真心实意地爱他,可是这样恳求太卑微了,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南希看着尤利西斯的神色,发现菲丽莎说的是对的,她一旦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口,尤利西斯就节节败退,根本没有她早上醒来看见的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狠劲。 “我不是很懂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她继续轻声道,“像弗雷德殿下和萨菲那样吗?殿下总是会看着萨菲笑起来,我很难想象,我对着谁含情脉脉的模样,或者像阿萨勒兹对待菲丽莎那样?沉默地守护在她身边,像一道影子一样,我不行,我觉得我会疯。” 道理他都懂,为什么南希的举例都是提的男方? 每对爱人之间的相处情况是不一样,南希从小缺少了女性长辈的引导,对于男女感情上很是懵懂,也正因为搞不明白,索性搁置,这很符合她的个性,想不通就不去想,反正又没有什么事。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去想,因为菲丽莎提醒她,她对尤利西斯的看法影响着尤利西斯的状态,为了尤利西斯,她愿意把这个搁置了这么久的问题捡起来。 什么样的行为称得上喜欢呢,南希想不通,她偶尔也翻过那种少女恋爱的小说。什么心跳加快满脸通红,都只出现在她剧烈运动后,再然后就是进入要死要活的情节,她瞬间没兴趣,还不如看看战争史。 对于尤利西斯来说,喜欢就是一股执念,执着地想要把她囚禁在他认为的安全范围内,最好谁也见不到她,她也见不了任何人。 但是这是不正常的。不能容于世俗眼光下,谁听了他内心的想法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是啊,他就是个疯子,连他自己都承认,可是疯子就不能达成所愿了吗。 “没关系,你不需要懂,”尤利西斯抬手抚上南希的面容,笑得癫狂,“你只需要好好在这里就够了。” 在这里,被他锁着,被他囚着,哪怕代价是之后一辈子都无法出现在她眼前他都甘之如饴。 可是南希就是南希啊,她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尤利西斯溃不成军:“可是我想尝试着学会喜欢你。” 南希的眼眸太清澈了,倒影出尤利西斯的疯狂,这让他顿时觉得被烧灼了一般,下意识地放手退离几步。 她的干净让尤利西斯显得更加的卑劣。 是出自直觉也好,是出自本心也好,南希的这样一句话,直接扎入了尤利西斯的内心。 这样的诱惑太过于甜美,他没有办法拒绝,尤利西斯喉头滚动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能被她所喜欢,所爱,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毕竟他如此的十恶不赦。 尤利西斯做了退步,这本该是最好提条件的时候,但南希却直觉最好不要。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一定会说她的直觉是正确的,因为此时提条件,南希刚刚说的话就很像是在骗尤利西斯,尤利西斯这个时候被刺激到,南希再怎么强调自己说的话是真心尤利西斯都不会再相信。 忽而尤利西斯面色一变,突然站起身,急匆匆离去。 南希不明所以地看着尤利西斯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为何他会离开的那么匆忙。 尤利西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被他失手甩的震天响,楼下的药师祖孙被他吓了一大跳,但又不敢上楼查看情况。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尤利西斯用力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在地板上滴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滴。 另一个灵魂在拼命地挣扎,可是尤利西斯怎么会让他出来,多年前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地积攒着力量,就是为了再出来的时候不会被压回去。 一个连喜欢都不敢承认的懦弱的胆小鬼,凭什么能占据这幅身体这么多年,他既然掌握了这幅身体的主动权,就绝对不会再交还回去。 尤利西斯再次的人格转换 菲丽莎刚起床地被弗雷德叫住了:“学妹。” 她转身看向弗雷德,微微低头行礼:“殿下,怎么了。” “今天别训练了,去南希那边。”弗雷德说道。 南希醒过来已经有三天了,监视的人每天都传来消息,消息来源于南希。 菲丽莎诧异地问道:“尤利西斯学长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被人监视着吗?”他明明是掌管着情报,自己却被监视,有点可笑了吧。 弗雷德笑了笑解释:“这些人都是从废弃大道出来的,并没有过尤里的眼,直接被萨菲筛选过后丢去训练,刚训练出成效,本想给尤里分配几个,结果就先用来监视他了,还好萨菲提前把联络手势交给了南希。” 提到萨菲弗雷德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菲丽莎明白了,不再多问,等着弗雷德安排好了直接翻身上了马。 宅子外面还是都布了陷阱,先由萨菲潜入进去看一看情况。 结果进到宅子中,第一层里家具都散落在地面上,可见有人是有人剧烈的挣扎或者打斗过,萨菲顿时脸色一变,疾步走向一楼药师的房间。 药师好好地在房间里待着,萨菲略松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药师摇头,用手摩挲着孙子的头顶,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孙子:“不知道,这两天尤利西斯少爷突然就会……嗯,不正常,外面是昨天他挣扎造成的。” 药师刚说完头顶就传来“嘭”地一声巨响,萨菲立即向楼上跑去。 上了二层,她先看到一个人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焦急地朝另一间房间张望着。 “南希!”萨菲认出了那个人,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以后萨菲的目光就被南希脚踝上的锁链吸引了目光,顿时怒气横生:“尤里他怎么敢这么对你?” “先别说这些,”南希着急地抓住了萨菲的手臂,“你快去看看尤里,他突然间很痛苦。” 尤利西斯的身体的确更重要一些,南希虽然被锁着但是看着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萨菲抽出了魔法杖直接破开了尤利西斯的房门。 尤利西斯房间内比一楼情况还要糟糕,每样物品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尤利西斯如同一只困兽,倒在地上抽搐着,喉咙里不断地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他这个状态不对,萨菲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施展冰系魔法,在瞬间冻结了尤利西斯。 然后她回到了南希的房间,对南希点了点头,示意尤利西斯暂时没事了。 南希松了一口气:“他这几天总是这样,突然间就会陷入那样的状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那么痛苦,他还是不肯离开,南希曾听他无意地提过暂时把情报系统交给了女大公,只等一个月后回去继续接管,这一个月他决定就跟南希耗在这里。 “他发病前有什么预兆吗?”萨菲问道。 南希偏着脑袋思考了半响,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突然间就……很莫名其妙。” “哦对了,”南希补充道,“我今天亲吻了他一下他就疯了。” 萨菲个性内敛又讲究面子,总是要讲一个周全,哪怕是和弗雷德独处的时候脸皮都薄的很,突然听到南希这么豪放的举动,惊住了:“你哪根筋搭错了?” 什么时候南希都能开窍到这种程度了,尤利西斯病了,南希也病了不成。 南希翻了个白眼:“干嘛啊,我就不能尝试一下喜欢他?” 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先待在这里,委屈一下,”萨菲对南希说道,“我去想办法把其他人带进来。” 南希摆手:“去吧,我在这里没什么委屈的。” 也就她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都被人用锁链锁着了,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她还不觉得委屈。 萨菲轻车熟路地出了宅子。 “有意思,”菲丽莎听了萨菲的描述后,挑了挑眉,“发病……或者说主人格出现苏醒的契机是南希的亲近吗。” 一切都还要等她去见过尤利西斯才明了,问题是她要怎么过去?陷阱还在呢,萨菲只是绕开了陷阱和没有触发陷阱,她可没有萨菲那么好的本事。 “动手拆就是了。”萨菲无所谓地说道,原来谨慎不动这些陷阱是怕尤利西斯发现,现在尤利西斯被她冻成冰坨坨了,哪有那么多顾忌。 负责监视尤利西斯的人和萨菲一起动手,很快就清出一条路。 所有人走进了宅子,先去把药师请了出去,让人把这祖孙送了回去,毕竟总有些东西不太适合给外人听到的。 先上楼看了南希,南希表示自己没有事,他们这才去看了尤利西斯。 萨菲抬手解除了冰系魔法,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的尤利西斯,恨不得上去踢两脚。 其他人都不太想管尤利西斯,萨菲嫌弃他,菲丽莎主仆假装四处打量,只得弗雷德上前,把他拍醒。 尤利西斯睁开了眼睛,眼眸从迷茫逐渐转变为清醒。 “殿下?您怎么在这,不对,我这又是在哪?” 菲丽莎本来是站的离他远远地,听他这一句话便有了兴趣,走上前来问道:“学长又不记得事情了?” 她刻意地把“又”字加重读音,提醒着尤利西斯。 “我……” 尤利西斯开口,正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他神色一变:“不对,我怎么……我真的……做了这种事?他竟然……” 哦……听这话的意思是他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是有印象的,印象可能并不连贯,而是断断续续的。 “所以你还记得你对南希做了什么吗?”菲丽莎继续问道。 初时尤利西斯还略有些茫然:“我对南希做了什么……”忽而他脸色一变,立即冲了出去。 目的地是对门南希的房间。 其他人立即跟了过去,只见尤利西斯直接冲到了南希面前。 南希放下手里的书,莫名其妙地看着尤利西斯,只见他在南希面前蹲下,颤抖着手去解开南希脚踝上的锁链。 菲丽莎跟进来后瞄了一眼南希手上的书,然后一言难尽地移开了视线。 什么时候南希也喜欢《霸道少爷爱上我》这种市面上这种俗烂的爱情小说了? 放不放人 看来这个尤利西斯是尤利西斯的主人格,而且隐隐能记得另一个自己做过什么事。 这是好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尤利西斯的人格是出现了融合的表现。 “学长,”菲丽莎笑意吟吟地唤他,“你好点了吗?” 尤利西斯苦着脸掩面:“不是很好。” 看出来了,一脸的崩溃。 “换个地方谈话吧。”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弗雷德也不忍看尤利西斯这幅模样,便转移了一下话题,也给尤利西斯一个缓冲时间。 “不,就在这里。”菲丽莎一口否决,要什么缓冲,这个时候尤利西斯最是心情混乱的时候,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阿萨勒兹动作极快,转身下楼就拎了几把椅子上来给几人坐下。 弗雷德无可奈何,他尽力了真的。 “殿下和萨菲先回避一下吧。”菲丽莎说道,他们虽然和尤利西斯也是从小一块长大,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亲近就可以说得出口或者愿意被他们知道的。 弗雷德和萨菲依言退出门并且把门给他们关上,菲丽莎抬眼看向尤利西斯,一向风流潇洒的他此刻头发蓬乱,哪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着也是可怜。 “学长,接下来我说的话也许你会觉得荒谬,但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菲丽莎提前给尤利西斯打了预防针。 尤利西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般颓废,感觉是带了几分自暴自弃。 “你对南希做过的事,就是你想对她做的,”菲丽莎把视线落在了那条锁链上,提醒他们她在说的是指什么,“学长还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吗?” “我没有,”尤利西斯否认得极快,“我并不想对南希做这些。” 他的反驳苍白而无力,就连他自己也不信,因为他已经对南希做过了如此过分的事情,证据就摆在眼前。 菲丽莎当然也不意外他会否认,正要继续开口,却听南希斩钉截铁道:“我相信尤里说的话。” 本来要说出口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又被菲丽莎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扭头看向南希,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南希作为当事人都已经把事情经历过了一遍,为什么还能说出相信的这种话来。 但是南希此刻是直直地看向尤利西斯,口中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相信尤里不会一直关着我。” 尤利西斯狼狈地扭过头,口中硬邦邦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假心假意,你怕不是巴不得我倒霉是不是。” 他这般的态度,菲丽莎看着都生气了,什么人啊,这么不识好歹,把南希的心意踩在地上作践。 菲丽莎正要开口,却被阿萨勒兹悄悄地扯了一下,这一扯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尤利西斯的态度并不是恶劣,而是反常。 事出反常必妖,菲丽莎眯起眼睛倒是回忆起南希曾说过,尤利西斯第一次第二人格出现又被压回去后,尤利西斯立即把南希送回了家,并且在那之后对待南希的态度就大变。 “你是想南希疏远你?”菲丽莎到底是学过专业知识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并且做出猜测,“你害怕自己伤害到南希,所以故意用这种态度逼她远离你?” 这些年尤利西斯对南希针对似乎都找到了解释,恨不能亲近她,又害怕自己伤害到她,整个人分裂成了两部分,感情也被分成了两部分。 “你想多了,”尤利西斯依然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的嘴硬并没有再干扰到菲丽莎,菲丽莎说道:“我要跟他说话。” 尤利西斯怎么敢再把“他”放出来,假装自己听不懂菲丽莎在说什么。 菲丽莎就算要做心理治疗,病人不配合她也没有办法,她正在想办法找一个突破口,却听南希对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笃定尤里不会对我做什么吗?” “为什么?”菲丽莎心念一动,立即顺着南希的话问道。 “因为尤里从小就对我有求必应,以前不让我爬树,后来说我爬树的时候身边必须跟了人,不让我进骑士团,后来说我进骑士团只能留在王城,所以他之前不准我去前线,现在也是会同意的。” 南希每说一个字,尤利西斯脸色就更阴沉一分。 南希说的一个字都没错,从小到大他的确是在无限让步,他不想的,所以每次总会跟南希吵,但是每次总劝着自己:有人看着她,就算爬树也不会有大问题;王城之内,只要他的情报收集的及时,提前发现危险,她就不会有事,等等诸如此类说服自己的话。 结果拖到了如今,南希已经成长到谁也无法阻拦的境界。 说后悔吗,好像也没有,他偶尔会在高处或者暗处,总之是偷偷摸摸躲着,看着南希执行任务时,明媚又张扬,他无声地笑笑,又转身继续和女孩子说笑,不动声色套了女孩家中的情报。 南希走向尤利西斯,在他身前蹲下。 尤利西斯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南希蹲下后必须仰着脸看他,无形之间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相对卑微的位置上。 “你这是做什么。”尤利西斯伸手去拉她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南希看着他就是横眉竖目的,恨不得把他套麻袋打一顿,何曾见过她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 南希歪了歪脑袋,眸光澄透:“所以你会让我去前线的是吗。” 她是直接把问题逼在了他的脸上,等着他回答。 他应该怎么回答,应还是不应?从理智上说他应该同意的,他们这次虽然上前线,但是王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都在前线,不可能有过于棘手的任务交给他们,他们到前线,更多的是了解战争是什么模样,找到更好治理国家的办法,去战斗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可是脑海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怒吼着不准答应。 他抿紧了嘴唇,不愿意开口。 尤利西斯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两个自己在脑海里拼命拉扯着,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他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开诚 南希与尤利西斯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忽然尤利西斯眼神黯淡了下去,南希眉头还没皱便见尤利西斯眼神又清明起来。 他倏然出手,去拉南希,南希本能地一躲,躲开了尤利西斯的手,站了起来。 “不是在求我吗?”尤利西斯笑,“怎么不继续求了?果然是哄我的吧。” 明明是笑着的,菲丽莎却无端端地看出了几分阴森之意来,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身子,阿萨勒兹伸出一只手护住了她背后,让她退缩之意不那么明显。 尤利西斯抬眼看向菲丽莎,懒洋洋地伸长了腿:“我不会放她走的。” 这是赤裸裸地摊牌了,话都给挑明白了。 菲丽莎偏头,不接这句话,只问道:“我倒是好奇,你有这个心思,以前十几年都做什么去了。” 眼前两个人格都叫尤利西斯,暂且把这个副人格叫做尤里。尤里在十多年前只出现过那一回,然后便一直没再出现过,他若有心锁着南希,应该在南希幼时,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给南希灌输某些观念,从小养着南希,毕竟教育要从小抓起,他偏偏这十多年都无声无息。 提起了这事,尤里的嘴角稍微拉平了一些,他何曾不想,不是他不出来,而是…… “你出不来?”他想说的话被菲丽莎一口说出,她想通后便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尤里,似在嘲弄,“你直到了现在才有把握出来争取身体主动权,可是学长,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 尤里不以为然,他看向南希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事在人为。” 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本是尤利西斯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执念,是在南希母亲葬礼那时,尤利西斯拥着南希安抚着她的时候生成,这股执念见不得人,尤利西斯把自己内心不能对外人道也的所有心思全部压在了尤里身上。 想把南希囚禁起来……不,他不想!是他身体里另一个人想这么做! 想让南希眼睛只看着他……不,他不想!是他身体里另一个人想这么做! 诸如此类所有的念头都被他推给了尤里。 所以,尤里对尤利西斯颇为不齿,说他是个胆小鬼,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去面对,这倒也罢了,但是偏偏在听到南希说“愿意尝试喜欢他”后又出来与他争抢身体。 既想坐享其成,又想自己高风亮节,呵…… 南希退后了几步,避开了尤里的直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尤里,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想对我做什么,应该直接跟我说。” 想锁着她,想囚着她,想禁锢着她,都应该跟她说。 南希说道:“有些事情我或许没办法接受,但是我们可以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在场的其他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南希。 菲丽莎自忖自己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若是遇上了尤里这样的人,哪怕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她都会翻脸,甚至恨不得远远逃离。 可是南希她在知道了尤里的心思以后,不退不避,直面迎了上去,甚至还说“可以商量”。 这简直就是缺心眼了吧。 菲丽莎苦笑,是了,便是这样的纯粹性子才能让尤利西斯动心罢。 南希应对不来弯弯绕绕,直球才是她最习惯的交流方式,菲丽莎便接了南希的话:“南希说得对,本来是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事,惊动萨菲惊动殿下,还让女大公担心,学长你闹得也够了吧,不如你们两就直接把话说开,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训练可是搁置了好几天了。” 说完以后,菲丽莎起身,带着阿萨勒兹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推开门的时候,菲丽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山不来就我,我就就山,学长要是真的离不开南希,也别绑着南希,把自己绑在南希身边一样行得通。”然后关上门走了。 萨菲和弗雷德在楼下等着,药师祖孙的房间还算能用,虽然椅子被搬了上去,但是床还是能坐的,见菲丽莎下楼了,两人便站了起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我搞不定,只能看南希的了。”菲丽莎直言说道,不是她不想解决事情,而是专业实在不对口,心里辅导她会,心理治疗她实在做不来,更何况人格分裂是病,是病就得吃药,她上哪给尤利西斯找药去。 在南希与尤利西斯谈出一个结果来之前,他们只能等。 而在那头,这三天都一直以安抚尤里情绪为主的南希有了与尤里对等谈话的底气,她拿了那本《霸道少爷爱上我》的俗烂言情读物,放在了尤利西斯面前:“这本书我看了,里面很多行为我做不来,你希望我做到什么?” 她那天说了尝试喜欢的话以后,但是怎样喜欢一个人她却毫无头绪,便让尤利西斯翻了这本书给她看,只看了三页便恨不得把书扔了,但最后还是强忍着不适看了下去。 通篇感觉就是有病、矫情、没事折腾出三分事,这些事她都做不来,让她横枪立马还容易一点。 她挑了会做的来做,比如突然的亲吻。 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就是嘴唇贴上了另一块皮肤而已,结果尤里却为此发了疯。 尤里看了那封面一眼:“你别学这种东西。”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然后说:“你做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做都好。” 做什么都好,她只要做自己就足够光芒万丈让他心动;什么都不做,被他关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满足他那些阴暗心思。 南希奇怪地看着他:“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做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做都好,所以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尤利西斯开心或者说安抚到他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还想用锁链锁着我,也不是不行,”南希用一个平淡的语气说着一般人都没想过的话,“只是你得确定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别一会一个想法。” 人格融合 在南希眼里,尤利西斯的两个人格并不是独立的,他们都是尤利西斯,只是代表了尤利西斯不同的想法,所以她让尤利西斯想好了再说,省得一个个人格突然出现把她关起来,另一个人格又突然出现把她放了。 要南希说一句心里话,挺烦的,这般喜怒无常,挺烦的,总是朝令夕改,挺烦的。 南希啊,她仅仅是靠本能和直觉,说出来一句话便让尤利西斯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尤里,或者又是尤利西斯,艰难地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两个念头都挤在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人最重要的是要和自己和解,尤利西斯便是不能和自己和解,才分裂成了两个。 尤利西斯担心尤里伤害到南希;尤里鄙夷尤利西斯的懦弱,连自己真心都不敢面对,两个人就在一具躯体里打着架。 他这个样子一定很可笑,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一只濒死的青蛙。 “你不说吗?”南希笑着道,“那我便说了。” “你知道我的,最不喜欢弯弯绕欲语还休那一套,我希望与我最亲近的人什么事情都不用瞒着我,我看读本里要准备惊喜什么的也不需要,没那个意思,要送东西直接送就是了,绕来绕去我没那个心思去猜;还有你不用担心,说出来的话让我讨厌你,我不觉得我会讨厌你,从前总是生你的气那是因为你总在惹我生气。” 纵然他现在一句话说不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是啊,他总是在惹南希生气,他是故意的,南希一生气就会离他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只要南希离他远点,他就会少动点心……吧? 尤里除了小时候那一回便再没出现过,可是出现过那一次他虽然没记忆,但是却记住了,要让南希离他远远的,并且不停地麻痹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南希。 结果到底是没骗过自己,否则尤里是怎么被他喂养大的,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动心吗?喜欢和阴暗的心思与日俱增,都被尤利西斯塞给了尤里,尤里也会蛰伏,愣是等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才出现。 “其实小的时候,你把我关在身边的那一回,我知道那是不对的,”南希突然翻了旧账,“你大概不知道,你那时候小小年纪看着可吓人了。” 阴沉沉着一张好看的小脸蛋,哪怕看着书也耳听八方,只要南希发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响动,尤利西斯的眼神就会立即抬起来,见她安分着才舍得继续看书。 尤利西斯知道啊,他怎么不知道,否则后来怎么会把南希送回去,他不就是想着要南希好好的吗。 过去的事情被翻出来说,尤利西斯自觉无颜面对南希,所以他一边喘着一边垂下了眼神,不与南希对视。 “可是就算你对我做出了不太好的事,我现在还是愿意喜欢你。” 南希音量虽然不高,却掷地有声。 喜欢不就是这样吗,你是好的坏的脏的干净的,在我眼里都无所谓,我能接纳你所有,包括好的不好的,只因为是你。 南希似乎在感情上并不开窍,但其实她才是对感情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人,直接不讲那些虚的,直指感情的基础核心——信任与坦陈,以及包容。 在这一点上,绝大部分人都不如南希,谁能够做到像南希一样坦荡,又谁能像南希一样,直面人心的阴暗。 对于尤利西斯来说更是如此。 他终究还是被南希救赎了。 “真的吗……”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哪怕我还是会想用锁链锁着你?” 南希略作考虑:“好呀,约定一个时间好不好,你定一个时间,不影响正事我随便你怎么锁。” 她这么说啊……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身体里一直在较劲,较劲了十几年的两个人格突然和解了。 为什么要让她为难呢,若是一直让她这么为难着,她哪天厌烦了怎么办?能被她喜欢又何必让她讨厌。 就这样,承认自己就是个不正常的人,时时刻刻都想把南希锁在自己身边;承认吧,比起锁着她,看她自由才是他最想做的,她就应该是燃烧着的那团火,闷在屋子里迟早会熄灭掉。 尤利西斯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似乎随时都会陷入昏睡,他睡过去前最后问道:“是真的还愿意喜欢我吗?” 南希的声音似乎离他有一些远了,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当然啊。” 只要是南希说的他就信,毕竟南希啊,哪来的那个心眼说谎。 菲丽莎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也是一样的。 南希看着尤利西斯闭上了眼睛,有些不安地探了探尤利西斯的鼻息,发现是还有气的,这才松一口气下楼。 见她独自下楼,菲丽莎很是怀疑她是不是把尤利西斯揍晕了。 “尤里怎么样了?”弗雷德问了。 南希耸耸肩:“不知道啊,睡了,等他醒吧。” 睡了是什么情况,弗雷德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菲丽莎,菲丽莎苦笑:“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就只能像南希说的那样,醒来后看情况了,毕竟他们也不能把尤利西斯丢在这里不是。 厨房是有食材的,他们这几天也学会了怎么把菜搞熟,简单来说就是把菜做的能吃,当然胃口都是没有的,只是随意地吃了一点。 尤利西斯睡了半天,从日头正中到太阳落下。 他醒了后,缓步走下了楼梯,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看向他。 只见尤利西斯嘴角挂着的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笑,这点倒是像主人格,那么次人格是消失了还是融合了。 尤利西斯轻佻地打着招呼:“辛苦大家了为着我跑了这么多趟,我内心实在是感激。” “跑几趟都无所谓,”弗雷德回答道,眯着眼睛打量尤利西斯,不过很可惜他看不出什么,“你好了吗?” “这个啊——”尤利西斯拖长了音调,视线投向南希,看着倒是像往日调戏女孩的轻浮样,但是眼睛里透出来的,却是次人格的执拗,“要看某人说喜欢我还作不作数了。” 尤利西斯眼里的光,好像南希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马上又要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来。 南希偏生是个傻的,说出的话就是一言九鼎,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不然呢?” 行了,菲丽莎确定了,这是主次人格融合了。虽然不知以后,但目前终究是放下了心,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失忆了。 抵达战场 赛恩斯出征一个月,迎来了新的一批人。 有王太子有未来的太子妃还有他的女儿,所以大清早他就在军营门口翘首以盼。 百来个少年轻装简行,由里尔带队,骑着马从远方的地平线那头出现,向这边而来。 赛恩斯脸上浮现出笑意——能不笑吗,他可是整整一个月没见到闺女了,可想死他了。 到了他面前,少年们翻身下马,弗雷德还没上前与赛恩斯打招呼,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父亲!” 众人就见一道火红的影直接扑向赛恩斯,谁都没拦住——谁拦得住她啊,这一批人里就她从小到大受过的训练最多,反应最是灵敏——直接扑到了赛恩斯怀里,而赛恩斯接的也很顺手,搂着女儿顺势转了两圈。 “行了行了,下来,像什么样子。”赛恩斯抱着闺女转完以后随手敲了敲南希的脑袋,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刚刚抱着南希转圈圈的时候可没见您这么义正辞严啊。 弗雷德笑了笑,上前:“您别这么说,南希和我们一块长大,您也是我长辈,战场上不讲这些规矩。” 南希不讲话,只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退回到弗雷德身后,尤利西斯无奈地屈指在南希脑门上敲了敲,其姿态比一个多月前要亲密的多,赛恩斯便是眸光一利,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伸手指引着所有人往军营里走:“殿下,随我来吧。” 菲丽莎的父亲虽然也经常往军队里跑,但是菲丽莎是在安安稳稳的后方长大的,倒也没见过军营的样子,一时间也好奇的张望。 扎营安寨,跟他们在集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同,一路走来,就见到无数的营帐像一朵朵蘑菇扎在这片土地上,蘑菇间的道路上有人在穿梭。 走了一段后,菲丽莎突然发出一声轻“咦”声。 从这一段开始,气氛就有了很微妙的改变。 具体什么改变菲丽莎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一道深深的鸿沟把这片土地分割成了两个地方。 弗雷德比她更为敏感,他停住了脚步,左右四下看看,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这边是贵族的住处?” 赛恩斯赞叹:“殿下眼力不错,这边是魔法师军团的住处,你们的住处也在这边。” 弗雷德没有说话,他的小队也没有说话,跟着他的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大抵就是庆幸不用跟平民一起住之类的话。 贵族筛选过一遍后,留下的虽然没有欺压过平民,但是要他们高看平民一眼,也不可能,他们对平民更多的是一种漠视的态度,好像多看平民一眼就脏了他们的眼似的。 漠视也是一种看不起,比欺压好上那么一点,至少漠视不会让人身体受伤。 弗雷德没有说什么,进了魔法师军团的营帐,跟一个个人打招呼。 魔法师军团里的人都是贵族,弗雷德多少有个眼熟,就算不眼熟,赛恩斯提醒一下,便能叫得出这位的父亲或者祖父的名字。 都打过一轮招呼以后,赛恩斯带这百来人来到空的营帐前,让他们自己分配宿舍,女性在最内围靠近主帅营帐的一圈,男性的在外面一圈点。 弗雷德对萨菲耳语了几句,便跟在赛恩斯身后进了主帅的营帐 跟进来自然是有事的,赛恩斯请弗雷德坐下:“殿下,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弗雷德犹豫了一下道,“只是想换个营帐而已。” 他们的营帐是最靠近主帅营帐的,换而言之也是最安全的,毕竟他们这群人,身份高贵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顶事啊,一个月的集训有啥用,里尔只教会了他们服从命令和逃跑,他们只需要学会这两点就可以在战场上活下来,活半年就够了,就能让他们回王城顺利毕业享福了。 但是这个营帐位置并不在弗雷德的打算内。 弗雷德说道:“我想换到魔法师军团外围去。” “您是疯了!”赛恩斯脱口而出,“外围随时会跟平民接触啊!” 这话一出,赛恩斯就知道不对,这位主这几年心心念念想做的是什么,不就是消除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鸿沟,打破贵族对于权力的垄断,给平民一个上升通道吗,为此他微服私访,在民间下、做了多少事,在王城总算打出了一点名声,在军营里他也打算跟平民亲自接触赛恩斯并不意外,但是把营帐搬到离平民最近的地方,赛恩斯不同意。 “您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赛恩斯正色道,“但平民人数太多,并不好控制。” 魔法师厉害吗,厉害啊,这么多年了,战场上定胜负的从来都是魔法师,绚丽的魔法带着最残忍的杀意,一瞬间就决定了胜负,但是越厉害的魔法越需要吟唱冗长的咒语,一旦咒语被打断就前功尽弃,是谁在为魔法师拖延时间,是平民士兵! 平民数量很多,他们是消耗品,死多少都不心疼,而魔法师,是最易碎的瓷器。 赛恩斯并不轻看平民,他承认平民的贡献并不比贵族小,都是在拿命保家卫国,不应该分一个高低贵贱。 但是他不信人性。 哪怕是魔法师,只要被人提前制伏住,就毫无还手之力,他不信任平民看到落单的魔法师会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特别是魔法师军团里还有一定数量的女性。 出事了,把平民弄死了,伤害都已经造成了,于事无补。 “你们可以搬到外围住,但是女性绝对不行,”赛恩斯斩钉截铁道,“女性给我留在主帅营帐最近的地方。” 弗雷德默了默:“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既然如此,女性留在内圈,我去住外圈。” 这个提议,其他人都不要想,绝对不会跟着他去容易接触到平民的地方住着的,所以他只问了尤利西斯和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眼睛都不抬的:“我虽然跟着您来了,但是我本职还是大小姐的执事,应该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尤利西斯病好以后黏南希黏得紧,也不愿走远哪怕一步,美名其曰要和南希培养感情。 好好一个王太子居然被这么下面子也是没谁了,但是令人佩服的是,他居然真的挑了一个营帐独自搬去外围住了。 说独自也不合适,哪有多余的营帐让他一个人住,他自然是去跟别人挤一间的。 清扫战场 女性的营帐是六个人一间,分一分倒是没住满,萨菲南希菲丽莎倒是能有单独的一间。 虽然合理怀疑赛恩斯给未来太子妃和自家闺女开了后门,但是没有人有证据。 他们来的太巧了,刚刚把东西放下来就听到有人高喊一声:“敌军攻城!” 他们这群人好歹也经过集训,听到这句命令迅速在空地上集合,只见赛恩斯直接就冲了出去,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们。 里尔依然负责带着他们,带着他们上了城墙。 “你们啊,先熟悉熟悉战场吧。”话说完,里尔就长叹一口气,弗雷德真的是来给他们捣乱的,带起一堆贵族少爷小姐来,有什么用啊。 果不其然听到不用上战场,大多数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只是在城墙上站站,还是很轻松的嘛。 弗雷德看着战场,叛军已经集结好,正在叫骂骂战。 里尔站在弗雷德身边给他解释道:“现在叛军占领了十座公爵城以及附庸着十个公爵的其他贵族,一共七万人左右的兵马,打法贼流氓,每天都打,一打,还没动真格就怂回去了。” 里尔这种暴脾气最讨厌这种打法了,像孙子一样。 “他们在耗着。”弗雷德手指在城墙上点着,淡淡地道。 南方叛乱,本来就是魔族内耗人族的手段,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想打,只要掀起叛乱的旗帜拖着人族,消耗他们的实力就够了,除非一口气把所有城池都给夺回来,否则就只能一直被拖着。 赛恩斯带了十万人左右,十万人对上七万人,人数上虽然多了三万,但是真要不死不休的打起来,绝对是敌伤一千自损八百,所以赛恩斯暂且只能拖着,谁也攻破不了谁的城。 弗雷德初来乍到,还不到他能随意发表意见的时候,所以他只是看着。 “殿下,要开始迎战了。”里尔说道。 里尔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咚”的巨响,仿佛耳膜都要被震破,着实吓人一跳。 战鼓响了,城门开了,赛恩斯率领着军队冲出了城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平民步兵,一出城门便训练有素的摆好了阵型,队伍的最后是魔法师军团。 两军对垒,谁都没有率先出手,都在观望着对方的动作。 战争不是先发制人就是好,也怕先动手落入对方的圈套,对方已经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他们不怕赛恩斯打,反正七万人全是弃子,而赛恩斯还要投鼠忌器。 叛军分三部分组成,原先南方的贵族、被削了爵位的前贵族、以及魔族,其中南方的贵族早就是魔族的人了,人数以及带的兵都最多,前贵族就是一个幌子,一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魔族人数最少却是有着最高的话语权,甚至随时能脱身。 叛军先动了,直接冲了上来,赛恩斯也下令士兵变换阵型前冲,后方的魔法师也开始念动咒语,骑士也毫不停歇,一边分心念咒语,一边挥动了自己的武器。 站在城墙上很快就看不清谁和谁打在了一起,只能看到场面一片的混乱,但身边都是肃穆的气氛,也会带着人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只有南希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下城墙加入军队,其他人虽说看的认真,但是却也看不懂。 打了半天,双方都收兵,里尔带着他们下了城墙。 大军回到了军营之中,清点伤亡。 伤亡倒是不多,但是多少也有,军营到处都能听见伤兵的哀嚎。 赛恩斯回到营帐,脸色也有点疲惫,里尔过来请示怎么安排这全军营最无所事事的百来人。 赛恩斯扫了一圈:“会光系治疗魔法的出列!” 包括尤利西斯和弗雷德,有十三个人出列。 赛恩斯手一挥:“光系魔法师稀缺,你们,去给士兵做治疗。” “啊——”立即有人发出了不满的语气词,一听就很不情愿,低贱的平民怎么配享用到魔法治疗呢? “不愿意?”赛恩斯冷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冷笑,“那好,下次你就站在千军万马前念咒语,不准站在后方。” 站在最前面,没有保护,那不就是个活靶子,还念咒语呢,怕是还没开口人就死了。 发出不满声音的人立即闭上了嘴。 虽然谁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被扔到最前线去的,但是赛恩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带着满身的戾气,扫一眼过来就让人觉得脖子发凉。 弗雷德先领命了:“是,我知道了。” 他知道,这是赛恩斯给他提供的方便,他想要去与平民接触,赛恩斯就给他这个机会。 尤利西斯耸了耸肩,跟上了弗雷德。 弗雷德和尤利西斯是这十三个人中身份最高的,他们都去了,其他人也只能拖着拖拖拉拉的脚步跟上。 至于剩下的人也按照擅长的魔法被分了几个小队,去各个地方打下手。 比如会水魔法的去做移动水源,哪里需要水就去哪里;再比如会火魔法的就去当移动打火机,会土系魔法的就去砌墙,加强防御建筑,总之没让他们学的魔法浪费。 阿萨勒兹和菲丽莎更擅长风系魔法,被指派去搬东西了。 赛恩斯对这番安排很满意,甚至还有点自豪,总算是变废为宝了。 等到军营的场面稳定下来后,赛恩斯指派了他们第二个任务,分为小组跟着人去清扫战场。 菲丽莎脸色微变,其他人还懵懂,但是她多少却懂得清扫战场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去翻尸体,尸体那是好看的吗? 在城墙上看着还不觉得,但是一旦到了战场上,还未走近便闻到恶臭。 马上就有人吐了,菲丽莎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负责清扫战场的都是士兵,对于这些娇弱的贵族少爷小姐那是根本不想搭理,把人带到场地就不管了,自顾自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见没人管他们,有人抬脚就想开溜。 弗雷德爆喝出声:“回来!” 然后弗雷德就学着负责清扫战场的士兵,弯腰检查着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 名如草芥的平民 弗雷德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宛若艺术家一样,一看就是一双养优处尊的手,而这双手,正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翻来翻去。 弗雷德都做出了表率,其他人再怎么不情愿至少都得装个样子。 清扫战场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光是对着尸体就让人作呕,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死不瞑目,眼球外突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见他们一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样子,南希便下了命令:“戴手套,寻找还活着的人,把还活着的人都带回去。” 南希比他们都熟悉战场,这时候她替代了弗雷德,做了指挥:“其他的东西你们也不要乱动,只找找还有没有幸存者,光系魔法师注意随时给伤者治疗。” 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士兵,必然已经是重伤了,就算带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怎么还要救人啊。”有人抱怨,“死就死了,平民而已……”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在了腿窝上,顿时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谁踢的我!”他没嚷嚷完就被人按着后脑勺朝地上磕去。 连续被磕了三次,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沾满了腥臭的泥土和杂草。 逼着他磕头的是南希,她松开了手,淡淡地抬眼:“还有谁跟他一样的想法?现在说出来。” 看她这个架势,谁敢有啊。 尤利西斯就站在她身后,一副给她撑腰的样子。 有人小声劝她:“别生气,为了平民生气不值得。” “不值得?”南希冷笑一下,“你们那么能耐,嗯?是不是都忘了是谁用生命组成人墙来阻挡敌方的进攻来给你们拖时间施展魔法,如果没有这些平民你们早就死了,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南希的火气在外人看来来得莫名,但碍于她现在的气势,尽管对她的话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人敢反驳她。 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南希一两句就能改变的,尤利西斯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好了,不气,走吧干活去。” 很自然地,这些人分作小组行动,但认真干活的和不认真干活的,往往就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人还有气。”菲丽莎很快就找到一个还存活着的士兵,尤利西斯过来做了简单的治疗止血后其他人搭把手把他搭到担架上。 这是菲丽莎他们找到的第五个幸存者了,救下来也不知道伤以后能不能治好,没有那么多光系魔法师的,很多人手脚都断了就算用魔法能治好也是需要极大的代价,没有魔法师愿意为了平民使用那么强大的魔法,当然主要是魔法难度太高,大多数魔法师做不到。 “这些人会被怎么样,他们以后还怎么生活?”菲丽莎目送着担架离去,眼眶有些红,这些人就算回去也废了,而且只能从贵族那里拿到一些抚慰金,根本没办法再做体力活动养活自己和家庭。 战争的残酷只有在亲眼见识过才能知晓有多残酷,人命如同草芥,魔法师还能被保护,平民真的只能自求多福。 会担心平民的贵族简直就是异类,不少人都拿一种诧异中带着鄙夷的眼神看着菲丽莎。 这样的眼神对菲丽莎无所谓,她这句话更多是在提醒弗雷德,因为来之前她也没有想过受伤的平民的安顿工作,当现在她看到的时候,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果然弗雷德眼眸微垂,思考了半响抬眼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看着安排。” 弗雷德对平民的异常关照终于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 “殿下,他们……只是平民而已。” “所以呢?”弗雷德平静地反问。 是啊,所以呢? 好像也没有什么所以,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平民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但凭什么呢? 如果给平民和贵族相同的资源,人族现在的格局还会是如此吗?而现在弗雷德很明显是要把资源加到平民身上,给予平民一定的竞争力。 比较敏锐的贵族们都感受到了威胁,但他们决定先不动声色观望一波,看弗雷德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所有人都暂时压在了心底,一切都取决于弗雷德要怎么行动。 第一天打扫战场的结果就是大家又累又脏地回到了军营里,洗过澡后便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别睡太死,”里尔扯着嗓子在外头嚎,“晚上说不定会有夜袭!” 深夜拉练他们也有过,只是他们以前虽然拉练但很肯定都是在做戏,不会有危险,顶多嘟嘟囔囔地抱怨,但这里是战场,晚上一旦有敌袭那就是要命的事。 “没事,睡吧。”南希说道,“敌袭的可能性不大的,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就算是魔族也不会贸然用这么激进的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又能真正地睡得着呢。 弗雷德也并没有睡,他找赛恩斯问了受伤的伤兵会被安置在哪里,然后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单独的营帐,其他的营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生气,但是这间营帐却是死气沉沉,透着一股将死气氛。 弗雷德在营帐外站定:“他们……就放在这里?” 赛恩斯在他身边点了点头:“是,给他们止住血以后,就放在这里,给一口饭吃,是死是活,看命运了。” 光系魔法师不愿意给这些平民治疗,视这些人如同无物。 “连药师都没有吗?”弗雷德沉声问道,“没有医师,药师呢?” “谁愿意来呢,”赛恩斯轻声叹道,“药师都是家传的技术,藏着掖着不愿意给其他人知道,否则自己就多了好多竞争对手,在城里抢地盘还来不及,谁愿意跟着来到战场呢。” 谁愿意跟着来到战场呢?除非有人被强制命令。 弗雷德闭了闭眼,思索了几秒然后说道:“明天,我会安排一个药师过来,赛恩斯团长给我准备好给药师住的地方以及其他需要的东西。” 平民负担的太多,得到的却太少,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反抗手段,只能默默地承受贵族对于平民一切不公正待遇,如果想要打破这个局面,首先要让平民手握可以和贵族抗衡的力量,至于这个力量是什么,还需要去寻找。 抵达军营的药师 弗雷德安排的人,在第二天就进了军营来报道。 “那是谁?”菲丽莎悄悄地和萨菲咬耳朵,“之前没见过。” “那位药师的儿子。”萨菲同样悄悄地回答,“一个月前被弗雷德派遣到这边来。”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集训开始前?弗雷德那时候就在开始布置了吗? “来的这一位是从你家带走的那个药师的儿子,殿下提前一个月派他来这边熟悉环境,本来是想做其他用途的,但是军队中没有药师,士兵只要得了病受了伤就只能熬过去,殿下便让他来军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痛苦,那是我们作为贵族的失职。” 菲丽莎前世有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原句是用来形容君主与人民的关系的,这个世界,弗雷德大概是最早意识到这句话类似的意思并且反过来利用这句话的。 军营里隐约可闻见药材的味道,菲丽莎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一名中年男人忙得团团转,一口大锅咕咚咕咚地滚着泡,他又要磨药还要顾着锅,而后面至少有上百个伤员在等着他呢。 菲丽莎站了半响,然后退了出来,没有再进去打扰,而是转身离开了。 只有一个人人手明显不够,她想去找弗萨菲,但是却发现萨菲在她出去的这点时间里就不在了,而弗雷德同样也不在自己的营帐里。 他们去哪了?一起出去了吗?就在菲丽莎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看见阿萨勒兹从外面走了回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看到了菲丽莎,向她走过来,习惯性为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和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问道,“您怎么在这?”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菲丽莎看了眼城墙:“你上城墙做什么?” “没什么,”阿萨勒兹避而不答,“上去看看风景。” 他只是上了城墙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敌军驻扎的那座城镇距离他们有多远,一晚上够不够他跑个来回,他想擒贼先擒王,直接把克蕾丝掌控住,如果克蕾丝落到人族手里或者她回魔族去了,对他来说都很不利。 根据他目测的结果,恐怕有些勉强。 菲丽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你有见到弗雷德殿下了吗?萨菲在他身边吗?” 阿萨勒兹回忆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他往那边去了,没看到萨菲小姐,怎么了?” 他指的那个方向,有很多平民,菲丽莎踌躇了一下,还是向那边走了过去,找不到萨菲,找弗雷德也是一样的,阿萨勒兹跟在她身后,一如既往地做出保护的姿态。 她走到了平民士兵的营帐区域,便感受到无数的注视,有些眼神似乎不怎么友好。 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太过于明显,即便菲丽莎只是最低等的男爵家的女儿,其身上的气质也是与普通平民截然不同的。 耳朵里捕捉到了了一些污言秽语,耳力比她还要敏锐的阿萨勒兹自然也听到了,身上的戾气还未浮现,就被菲丽莎拉住了。 她是来找弗雷德的,不是来闹事的,在这里起了冲突,到头来还是弗雷德的麻烦。 所以她面不改色权当做没有听到,找到了弗雷德。 弗雷德正站在赛恩斯身侧,听赛恩斯在跟他说着什么,看到菲丽莎过来,皱了皱眉,几步走过来:“学妹怎么过来了?” 看弗雷德忙碌的样子,菲丽莎摇了摇头,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出来走走。” “没事别出来,”弗雷德叮嘱道,“让你家执事一步不离把你送回去。” 即便弗雷德不这么交代,阿萨勒兹也会这么做的。 菲丽莎理解弗雷德为什么这么说,是在担心她的安全,毕竟谁都不敢保证平民会做出什么事来。 “萨菲呢?”菲丽莎问道,“她没有跟您在一起吗?” 弗雷德摇了摇头:“她有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她,平民拿她没有办法的。” 所以她就是让人最不放心的那一个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菲丽莎还是听话的回去了。 回去后发现萨菲已经回来了,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萨菲,”菲丽莎唤了一声,“你刚刚去哪了?” “在军营里转了转。”萨菲头也不抬地说道。 菲丽莎刚要说不要随便在军营里瞎转,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闭了嘴。 萨菲的“转转”和她的“转转”根本不是一个转法。 “发现了什么吗?”菲丽莎轻声问道。 发现了什么……萨菲指间的笔在纸上顿了顿,说道:“他们活的很绝望,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在活。” 菲丽莎刚开始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是战场,这种氛围很正常吧?” 既然是战场,那么随时都要面临死亡的危险……等等…… “因为一旦受伤,便无法医治的原因吗?“菲丽莎想起她之前看过的,后面那处营帐,躺着的一大片人,那还是躺着完全不能动的,受了伤被肤浅地治好但留下后遗症的人怕是更多。 萨菲叹气:“不止,战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不过是贵族脚边的一粒尘埃,随时会被贵族走路带起的风,吹得无影无踪。” 没有能力的平民在贵族眼里的确渺小如尘埃。 菲丽莎说道:“即便是尘埃,凝结起来,也能成为沙尘暴。” 萨菲很喜欢菲丽莎的这个说法,她笑起来:“你说的没错,但卷起沙尘暴的前提是要有风。” 他们现在想的,就是要怎么制造起一股风,卷起这些尘埃。 菲丽莎想起她要找萨菲说的事:“只有那位药师一个人,我觉得恐怕不太够,我去看过了,他恐怕照顾不来那么多人。” “你不准去。”萨菲很快地说道,“就算你同情他们,也不准去帮忙。” 萨菲知道菲丽莎因为实力不太够,所以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们,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她孤身一个人去和平民打交道,绝对不行。 “我没有想去,”菲丽莎无奈地笑着,“我只是想说,不如成立一个军队的医所,让一部分士兵学会怎么处理伤口和药物的保管,避免药师一个人手忙脚乱。” 这个建议让萨菲陷入思索:“你要知道,对于平民来说,这种赖以生存的技能,是不愿意轻易地教给别人的。” “那是因为教给了别人会有竞争导致自己的收入减少,”菲丽莎说道,“但是对于已经有固定收入的药师而言,这点竞争不足为惧。” 一个已经进入王太子眼帘的药师,还会害怕和其他人竞争吗,怎么可能呢,他们就不是同一个赛道上的人,其他人根本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被盯上的菲丽莎 晚上,弗雷德小队的人齐聚一堂,各自说出今天一天的收获。 南希和尤利西斯去探了探城外的地形,小心地靠近了敌人的城镇,在侦查过后得出结论:想要攻破那座城市很难,那座城市占尽了地利,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攻下来的。 弗雷德则跟着赛恩斯了解了军营内外明面上的事,萨菲摸清楚了暗地里士兵们的一些想法。 再加上菲丽莎提出的,给药师人手的事情,他们发现要做的事情有山一样高。 “哦对了,刚刚父亲说,明天开始我们跟着魔法师军团一起训练。”南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这无疑是给他们要做的事情上又加了一笔。 菲丽莎懒懒地靠在阿萨勒兹身上,已经很晚了,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好在她只需要听殿下的吩咐,他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其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她去考虑,所以也就没人管她。 弗雷德迅速把几条命令颁布下去,没有一条命令跟菲丽莎有关系。 毕竟菲丽莎的身份和能力都在这片军营里不太够看,或者说还没到用她的时候。 散会的时候菲丽莎已经睡着了,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离去,阿萨勒兹把她安置好了也退了出去。 走出去发现弗雷德在等着他,阿萨勒兹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走上去:“殿下在等我?” “学妹已经被盯上了,”弗雷德看着他,警告道,“别留她一个人行动。” 仅仅是在白天的时候出去在军营里走了走,便被注意到了吗? “憎恨贵族的大有人在,学妹的身份特殊,很可能被做什么事,你注意一点。” 菲丽莎身份特殊……是啊,她是特别的。 阿萨勒兹立即明白了,菲丽莎的父亲曾经是平民,魔族对于人性的阴暗并不陌生,试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卑微的,只能匍匐在贵族脚底下,而在有一天却突然出现一个人,他脱离了平民,成为了贵族,成为了俯视其他人的存在,这足以勾起人性中的嫉妒。 折辱一个让人嫉妒的人,不是很爽吗? “她的身份为什么会被平民知道?”阿萨勒兹立即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我们才来两天,平民怎么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菲丽莎不仅被一些平民恨屋及乌,同样的贵族也并不认可她,一个从平民跃升上来的贵族,是不被贵族们接纳的。 怎么把菲丽莎的身份透露出去?贵族甚至不用跟平民说话,只要在聊天的时候稍微用大一点的声音就能让平民知晓菲丽莎的身份了。 要说他们是故意的,倒也不是,他们也不过是想把菲丽莎“假贵族”的身份宣扬出去而已,贵族们的小心思也就这点了,平民听到后会怎么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菲丽莎如果不是在刚进入王城的时候得到了弗雷德的另眼相待,她早被王城里那群欺软怕硬的贵族欺负死了。 “多谢您告知,我知道了。”阿萨勒兹朝弗雷德道谢,弗雷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赛恩斯的营帐。 这么晚了还在处理公事,不得不说弗雷德也是个厉害的,阿萨勒兹并不想跟这种人做对手,等他回去后怎么都要把魔族和人族的和平条约提上日程。 从第二天开始,菲丽莎发现阿萨勒兹对她实行了贴身保护,走到哪跟哪,就连训练的时候也必然要再三确认过她的安全才舍得离开。 虽然阿萨勒兹的态度很反常,但是训练任务太重了,菲丽莎训练完累得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当她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文森特……她都快忘记这号人了,如今他出现在她眼前,菲丽莎猛然一惊,伸手抓紧了阿萨勒兹的胳膊。 “怎么了?”阿萨勒兹低头看她,见她神色带着点惊惶,立即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她并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懊恼。 最近事情又多,训练又累,她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但既然碰见了招呼总要打一个的,菲丽莎上前在文森特开口前先打了招呼:“老师,好久不见了。” 说实话,文森特的气质改变很大,当然或许也有衣着的关系。 在学院时的弗雷德,身上是带有一种书卷气的,那是一种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干净,成熟而内敛。 但如今脱下了教师的白袍,换上了魔法师军团统一的战服,身上便有了一种与之前不一样的杀伐之气,整个人也粗糙了不少,毕竟军营条件有限,一切将就。 文森特的目光落在菲丽莎身上,然后浅笑着颔首:“是,一个月不见了,你们来了。” “老师来战场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建议给我们?”菲丽莎笑着,故作随意地寒暄。 “哪有什么建议,”文森特摇头,“你们也就待上半年左右,然后就该回学院毕业了,之后怕是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哦?”菲丽莎挑眉,“老师觉得半年这场战争打不完?” 她一副天真无邪模样,似乎不信文森特的话:“怎么可能呢,弗雷德殿下都来到这里了,别说半年,我觉得三个月就能结束。” 文森特摇头,对菲丽莎的天真很是无奈:“对方根本不想跟我们打,只想仗着地理优势磨。把我军耗在这里。” 南希也是这么说的,菲丽莎自然知道,但是她主要是为了试探文森特,所以装作无知,担忧地问道:“那应该怎么办呢?” 文森特若是那么容易就被菲丽莎套出话来,他又怎么会是乙女游戏的男主,只见他笑容不变,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半分,四两拨千斤地挑了回去:“菲丽莎小姐不是说了吗,有弗雷德殿下在,又有赛恩斯团长,也轮不到我们思考这些,我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您说得对。”菲丽莎笑着赞同文森特的话,然后与文森特分别。 菲丽莎带着阿萨勒兹走了一段后,突然开口:“你觉得文森特老师是真的对这个局面没有办法吗?” 其实阿萨勒兹也不知道为什么菲丽莎在王城的时候就对文森特显得十分的忌惮,他并没有看出文森特哪里不对劲,或许菲丽莎知道文森特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这种想法真是让人不舒服。 “从他的身份上来说,他的确应该是无能为力的。”阿萨勒兹保守地回答道。 这句话菲丽莎认同,但文森特……可不止学院老师,这一个身份啊。 夜袭 这是深夜,哪怕是军营,也统一熄灯,只留挂在营帐外的风灯还坚强地闪烁着。 负责守夜的士兵沿着既定的路线不断地走动巡逻,城墙上的哨塔上也有士兵在驻守,时不时观望着远方,警惕着敌军夜袭。 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之中,只见一抹火光划破黑夜,无数的火球突然从天空落下,却砸到了一层屏障上。 “敌袭!”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伴随着沉重的鼓声响起,传送到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菲丽莎猛然睁开了眼睛,条件发射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伸手去一边捞自己放置的衣物,囫囵地穿上。 她的脑子其实还是不清醒的,完全凭借本能,等她穿好衣服,脑子也清明了。 “怎么回事?”她不安地问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们需要做什么? 南希沉稳地道:“先出去集合,听父亲怎么安排。” 是的,在战场上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是了。 一个月的集训成效出来,其他人也很快出来集合了,阿萨勒兹看到菲丽莎,立即向她走了过来。 “没被吓到吧?”阿萨勒兹低声地问道。 “还好。”菲丽莎摇了摇头,然后示意阿萨勒兹不要再说话了,因为里尔副团长看着有话要说的样子。 “对方的魔法师军团在攻击屏障,他们带了魔族,所以屏障已经被击破出好几个口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潜入了进来,你们要小心,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这群学生,你们都是学院里的精英,我相信这点程度的进攻难不倒你们,现在就是展现你们能力,证明你们的时候了!” 这些贵族少爷小姐们哪里受得住激将,或许也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起床气还没散,总之就是斗志满满,以小组为单位分散开来。 菲丽莎他们没有动,而是看向弗雷德。 “他们的目标,说是新来的贵族,倒不如说是弗雷德殿下。”萨菲淡淡地说道。 那群贵族少年,价值是有的,但谁的价值比得上弗雷德呢,所以他们最终的目的必然是活抓弗雷德,当然,死的也行。 “走吧,”弗雷德转身向外面走去,“既然他们想要找我,那我总不好一直躲在后方,不然多丢人。” “殿下,现在可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尤利西斯提醒道。“不如我们守株待兔?” 这的确也是一个好提议,但是弗雷德否决掉了:“我不喜欢等,还是主动出击更符合我的爱好。” 既然弗雷德都这么说了,尤利西斯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便跟着弗雷德往显眼的地方去。 军营里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和交手的声音,失控的魔法横飞,一不留神就会被不知道是敌方还是友方的魔法击中。 阿萨勒兹抬手护住菲丽莎脑袋,让她避开了从天而降的陨石。 这片场地差不多了,足够的空旷,没有遮挡,绝佳的迎敌地点。 用来引路的光系魔法自弗雷德手中射出,在成为一道指引的光柱,昭告所有人他自己的方位。 “在这里!”有人迅速朝这边过来了,并且认出了弗雷德,“杀了他!” 手执不同武器的人从四面八方出现,统统扑向了他们统一的猎物。 弗雷德手掌心一合,光亮在瞬间熄灭,但仅仅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弗雷德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都是曾经的贵族,他甚至能叫的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果然啊,是他们被派遣来做炮灰。 弗雷德闭了闭眼,睁开眼后低声说道:“全灭。” 全灭,一个人的性命都不留,哪怕都是认识的人,但弗雷德依然毫不手软。 弗雷德作为指挥者站在整个阵型的正中心,双手握竖直剑剑尖释放比刚刚光柱要强烈的多的光。 他猛然高喝一声:“暗影退散!” 这是光系高级的魔法,不仅仅有照明的功能,更在于这个魔法对于魔族的暗系魔法有很强烈的侵蚀作用,身上带有暗系魔法的人,在受到这样的光照射的时候,会很痛苦。 他们能够潜进来,身上肯定带有暗系魔法的加持,弗雷德的光系魔法让他们无所遁形。 耳边有痛苦的怒号还有强忍的闷哼声,但这些人忍着身上的痛苦也要冲上来,为了把弗雷德杀掉。 尤利西斯立即释放出了防御魔法,一个纯白的光罩把他们所有人笼罩住,挡住了一波魔法攻击。 “五点钟方向,十个人,九点钟方向,七个人,后方两个。”弗雷德报了他探知到的敌人方向和数量,“可能还有我没察觉到的敌人,注意防范。” 南希直接冲向了五点钟方向,长枪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的血花。 她对火系魔法掌握的炉火纯青,借助火系魔法爆炸冲击的特性,灵活改变自己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对方的战斗能力全部打废。 就连尤利西斯都不曾了解过南希的真正实力,这些跟南希不过是点头之交的人,又怎么会预料到南希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 而萨菲和阿萨勒兹对上了九点钟方向的七个人,萨菲的冰系魔法在他们脚下生成冻结的法阵,让他们脚步陡然一滞。 这一瞬间的停滞,对于一个魔族,一个顶级的魔族来说足够了,手中的匕首薄刃优雅地划过了七个人的脖颈,所到之处只剩尸体。 后方的两个人所造成并不能造成很大的威胁,哪怕只有菲丽莎一个人,也能游刃有余地进行牵制。 菲丽莎的魔法风格在于她对于大型魔法并不熟练,更依赖用四种属性的初级中级魔法灵活组合连环招,虽然伤害不太够,但是控制却打的足,虱子多了咬人也疼,而且谁也猜不到她下一个魔法是什么,这种不确定让人就会有一种本能的犹豫。 阿萨勒兹那边收完人头以后再翩然地去把那两个人杀了,回到了菲丽莎身边,有意无意地把菲丽莎护在身后。 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刀致命,身上却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干干净净的离开,干干净净的回来。 玛丽的现状 今晚上敌人的入侵以失败告终,最后整理尸体的时候发现,每一个被派进来送死的刺客都是曾经的贵族。 一共五十个人,弗雷德小组这边杀了将近一半,其他的一半则被其他人击杀,无一幸免。 “伤亡情况如何?”弗雷德问道。 “我方没有人死亡,没有人重伤,轻伤六十八人。”里尔说出了统计数字。 情况跟弗雷德预计的差不多。 “仅仅派遣五十个人来刺杀我,倒是看得起我。”弗雷德冷笑着道,他此刻的内心就是十足的愤怒。 这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他曾经的贵族随时都能来反杀他这个君主吗? 其实……这个倒是弗雷德想多了。 “蠢材!”克蕾丝怒气冲冲地一脚把玛丽踢翻在地,气极反笑,“你怎么就能那么蠢?拿五十个废物去刺杀弗雷德?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好的事情!” 玛丽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闪烁的灯火,冷笑出声:“是啊,你不敢想的事情你当然不会去做了,既然指望不上你,那我除了自己想办法报仇,又能怎么办?” 当初离开王城的时候,克蕾丝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定会为了她报仇,一定会杀了王室所有人来祭奠她可怜的父亲,结果呢?弗雷德就近在眼前了,克蕾丝居然根本没有想把弗雷德杀掉的打算,她不自己想办法又能怎么办。 克蕾丝没想到玛丽居然敢怪她,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把玛丽的脑袋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自己报仇?好啊,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啊,”克蕾丝指着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玛丽,“你要是自己去送死,我半句话都不会说,但是你居然让别人去,自己却在这里等着坐享其成,让别人去送死,这就是你的报仇?” 无论如何,死了五十个人是不争的事实,玛丽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但…… “你也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对你们来说我们不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吗?” 把时间倒退回去,玛丽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跟着克蕾丝走。 他们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起的比鸡早,累的像头牛,睡的比狗晚,这倒也算了,但来自其他人的羞辱是最难忍受的。 克蕾丝很忙,忙的总不见她人影,而克蕾丝这边的人,除了他们,还有一群跟克蕾丝一样神出鬼没,总不拿正眼看他们的人,还有一群…… 从废弃大道出来的恶鬼。 玛丽永远记得那一天,她抱着一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女孩,那个女孩浑身青紫得都没办法看,听着女孩的呜咽,玛丽只觉得暗无天日。 这个女孩被糟蹋了,她不是没有反抗过,但两拳难敌四手,被轻而易举地镇压了,事后男人还在她身上撒了钞票,屈辱极了。 哪怕屈辱,女孩还是一边哭着一边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没有自尊的。 玛丽冲去跟克蕾丝理论,克蕾丝皱着眉看她:“所以你想要怎么办?” “我要杀了那些人!”玛丽像个疯子一样嘶吼着,“我要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她的怒火克蕾丝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克蕾丝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行了,回头我让他们去给你赔罪,回去吧。” 赔罪?玛丽哪里还敢让他们上门赔罪,她关死了门,没敢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她好恨啊,她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弗雷德的错,如果没有弗雷德,她依然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她根本不需要活的这么胆战心惊。 格雷同样后悔了,他说想回到王城,却被玛丽言辞激烈地反对。 她不会回去的,死也不会。 自从知道弗雷德来了前线,她每时每刻都想要弗雷德去死,跟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她很轻松地就找了五十个人,结果竟然没有杀死弗雷德。 克蕾丝用脚尖勾起了玛丽的下巴:“没错,但就是废品也有废品应该有的价值,而现在你完全就把这些人的价值浪费了。” 她向手下人交代:“带下去。”然后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她随你们处置。” 有些人总是需要吃一点教训才会学会乖。 克蕾丝听着玛丽撕心裂肺的求饶声逐渐远去,冷哼一声:“传令下去,攻城。” 虽然玛丽做了蠢事,但是这个蠢事必然闹得人族一晚上没有休息好,既然这样他们更要抓紧机会,趁人族还没回复好强攻一波,就算打不掉这座城也要恶心他们一波。 按照命令,她这边至少还得拖上几个月。 “哦对了,去告诉玛丽,”克蕾丝想起什么,“她哥哥已经死了,人族王室杀的。” 比起玛丽,格雷倒是更聪明一些,还知道去通风报信换取人族中的地位,被她派了人杀死,只是消息一直没跟玛丽说,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但顺手栽赃这种事,她还是做得很习惯的。 她现在手上可以用的人,魔族的都是亲信,她带来了,也要带回去,以后回到魔族她还要用呢;废弃大道上带出来的人,虽说是挺忠心的,但那种刀口舔血的人,与其说是忠心,不如说是她现在允诺的好处他们还相信,如果发现她的承诺斗不过是空头支票,分分钟背叛她;剩下的就是那些前贵族,还没废弃大道的人好用,废弃大道的人,好歹还算听话,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能抖威风,什么人面前怂,光是人情世故这一点,废弃大道的人就能吊打那些前贵族。 这些前贵族,以玛丽为代表,不聪明又经常自作聪明,又以为自己聪明的不得了,这种人在魔族活不过三天就要被算计死。 她真怀念文森特啊,若是文森特,她又何必把玛丽这种蠢货推出来,文森特既可以压得住废弃大道那群不安分的人,又有一个贵族的身份,多完美。 她是知道文森特也到了这边的战场上,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或许她应该找个时间去探探他的底。 文森特与克蕾丝 菲丽莎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刚把夜袭的刺客杀死,又传来攻城的信号。 她又累又困,昏头昏脑地跟着上了战场,指挥喊放什么魔法,她就放什么魔法,然后又昏昏沉沉地跟着大部队回来。 “困了就去睡吧。”萨菲见她困得快撑不开眼,用手贴了贴菲丽莎的额头,温言道,“今天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 但萨菲却依然一副准备外出的模样,南希也是。 “你们要出去吗?”菲丽莎努力撑开了眼皮,虽然她现在很想衣服都不换就倒上床,但是她做不到在萨菲和南希在忙的时候自己去睡。 同样是人,为什么她们就还能神采奕奕,而她已经痛苦得快要死过去? “我们使用让人清醒的魔法,”萨菲看着菲丽莎,像揉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对身体会有副作用,你就别用了。” 既然是这样,菲丽莎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去睡了,萨菲和南希进了赛恩斯的营帐。 “来了。”弗雷德和尤利西斯已经在等着她们了,见她们进来,便让了个位置。 “出什么事了?”萨菲看着弗雷德问道,“还专门交代不要让菲丽莎知道。” “魔族在频频调集军队,”弗雷德示意萨菲和南希看向地图,那是一张包括了人族疆域和魔族的大地图,弗雷德在地图上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军队调集路线是从这里,到这里;以及另一处的这里到这里。” 南希挑眉:“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军队调动。“ “但是你看,这两条线,再延伸,就会汇集到这里。”弗雷德左右手两根手指顺着地图一路滑下来,最后汇集定在了一个点上。 “边境。”萨菲吐出了两个字,神色带了几丝的凝重,如果军队以这条路线一直移动的话,最后目的地必然是魔族的边境,魔族的边境再过来就是人族的边境。 菲丽莎家的领地就是在边境,难怪弗雷德说不让菲丽莎过来,毕竟还没确定下来,让菲丽莎知道也只是徒增她的担忧而已。 他们的对话都被在营帐门口的阿萨勒兹收入耳朵里。 菲丽莎看不出萨菲的态度,但是他看得出,萨菲是在刻意支开她,他心里不免有了怀疑,便悄无声息跟了过来,隐藏在阴影之中,听着里面的对话。 调集军队,按照他对他那个蠢弟弟的了解,的确是利未安森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认为萨菲把菲丽莎支开的行为很正确。 要怎么制止利未安森这个蠢货呢,阿萨勒兹眼帘微垂,在内心思考着。 利未安森的打算他一目了然,就是想两边牵制人族的兵力,最后一起发动总供攻击,简单粗暴,太符合他的作风了,一点脑子都没有。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有个人在往军营外面走。 往军营外走倒是没什么稀奇的,阿萨勒兹也不会在意一个人往军营外走,但是他走的路径却不是大路。 那条小路是他这几天才探出来的,那是一条明显是被人为开创出来的小路,很隐蔽,如果不是他留心了也发现不了这条路。 所以这条路是这个人开创的? 这个人阿萨勒兹也认识,不仅认识阿萨勒兹还对他还极为介意——文森特。 菲丽莎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总是有一份额外的关注,所以阿萨勒兹对他其实是有一种隐隐的敌意的,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 所以他自然地跟上了文森特,看他出去是要做什么。 文森特果然踏上了那一条小路,连续拐了几个弯以后轻松地攀着军营的隔板,翻了出去。 虽然文森特看着像是个文弱的魔法师,但从他爬墙的动作来看,他肯定是极为熟练的,而且从攀墙时候手臂上鼓起的肌肉来看,他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 阿萨勒兹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估算着文森特已经远离这片隔墙后,以同样的方式翻出了隔墙。 文森特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但是阿萨勒兹并没有着急,他蹲下身辨认了一下脚印,然后跟着脚印慢悠悠地追了上去。 还没走近他便听到有人在对话。 “找我做什么?” 这个声音阿萨勒兹认识,就是文森特的声音,阿萨勒兹便停住了脚步,不再靠近。 “真是好狠的心啊,男人啊,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生物呢。” 这样带着娇嗔,哀怨得仿佛这个男人是什么绝世渣男的声音,阿萨勒兹也认识。 克蕾丝…… 文森特居然跟克蕾丝认识? 这不应该啊,文森特只是一个学院的老师,克蕾丝却是魔族派来人族的奸细,他们哪来的渠道认识?要说克蕾丝想从文森特身上得到什么情报,那可能性也不大,文森特不是什么大贵族的孩子,他甚至只是个“养子”,就是私生子的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他根本触及不到什么权利中心,爵位也压根轮不到他继承,能做学院老师还是因为他能力的确优秀,才得以被学院留下。 这些都不是秘密,贵族里不存在秘密,文森特在贵族圈子也的确挺受歧视的,文森特为了明哲保身,也一向对学院里的学生采取放任的态度,有人用扯淡到极点的谎言去请假他也面不改色的答应,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包子,谁都能欺负。 结果这样一个人和克蕾丝认识?这倒是有趣了。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文森特回答的极其冷漠。 “那么,你为什么来呢?” 克蕾丝柔若无骨地靠向了文森特,却见文森特面无表情地退后了几步,她靠了一个空,好在克蕾丝也不是什么莬丝花,略微一晃便站直了,她也不尴尬,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抛了个媚眼。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清算完了,你还想做什么?”文森特不想与她纠缠,皱着眉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没想到克蕾丝还在他身上留了一手,曾经克蕾丝送他的一枚指环上刻下了魔法阵,只为了在关键时刻与他联系,这个指环挺有用的,能让他与魔法精灵更好的共鸣,他也就没摘,结果克蕾丝居然留了后手。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这样被裹挟着答应她的要求,文森特很不高兴。 谁也不知道的结盟 克蕾丝变脸如变天,妖娆妩媚的表情说收就收,又是一脸的清冷高傲,如同天边的残月。 “我们的魔王陛下在调兵了,很快就会压在边境,随时能出兵。” “所以?”文森特慵懒地抬眼看她,“跟我这种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 克蕾丝上前一步,与文森特近在咫尺,呼吸互相交缠着:“我们的陛下会把人族全部扫荡一空,你确定不弃暗投明吗?嗯?” 一声“嗯”被她说的婉转千绕,但是文森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嗯。” 同样一个字,文森特说的又硬又干脆,像一块石头砸在了克蕾丝头上。 “真狠心啊,”克蕾丝感叹,“你是个聪明人,这些天我想过,我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为什么你就突然变心了呢?” 说的文森特像个劈腿的渣男。 文森特回答的也的确像个劈腿的渣男:“我说过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既然我目的达到,我不把你甩了,留着干嘛。” “我们的陛下这次有备而来,人族边境是抵挡不住的。”克蕾丝叹了一口气,“你何必这么执着呢?人族对你又不曾好过,值得你留下为他们卖命吗?” “那是我的事。” “我也知道我劝不动你,三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过来我还能帮你护着你想要护着的人,再晚了就无能为力了。“ 克蕾丝走了,文森特嗤笑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卷烟,手指上弹起一朵火焰,把烟点燃。 军营内是不准抽烟的,有些人偷偷地抽,一般只要没人举报也不会深究。 突然间,文森特神色一变,刚摆出防备的姿态,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张脸文森特不陌生,但要说熟悉倒也不熟悉,他向来不和学生有太多的交流,但是他教过的学生他多少都会有些印象。 “是你啊,”文森特熟练地吐出了一个烟圈,打着招呼,“也来抽根烟?” 阿萨勒兹当然不是来抽烟的,他勾了勾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和克蕾丝认识。” 文森特的眼神陡然间犀利起来,他把阿萨勒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突然轻声开口道:“原来是你。” 阿萨勒兹知道文森特猜出他的真实身份了,但他也毫不惧怕,也不怕文森特告到弗雷德那边去,毕竟文森特自己就不干净。 “前任魔王陛下竟然甘心当一个小贵族的执事,倒也是让人大跌眼镜,”文森特冷嘲热讽道,“我看您也挺会伺候人的。” “勉勉强强吧。”阿萨勒兹眉头一挑,坦坦荡荡承认,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文森特嘴角抽了抽,移开了视线:“所以呢,魔王陛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克蕾丝说的,你怎么看?”阿萨勒兹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文森特耸了耸肩,“有英明神武的国王陛下还有年轻有为的王太子殿下,需要我有什么想法吗?还是说魔王陛下你有什么想法。” 阿萨勒兹淡淡地道:“魔族的打算必不可能成功。” 文森特嘴角一抽,明明是魔族的前任魔王,却一点都不看好魔族的这个决策,有点奇怪,感觉阿萨勒兹像是魔族的叛徒一样。 但是文森特也赞成阿萨勒兹的观点。 “的确,”文森特颔首,“魔族这一手太……冲动了,布局都尚未做好,就急不可耐的行动。” 就目前来看,即便克蕾丝在这边拖着人族的一部分军队,但是所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只能就这么耗着,而且据文森特对克蕾丝那边的实力了解,能用的人也根本不多,简直是不知道魔族怎么想的。 “所以,克蕾丝这次任务最后是失败告终,”阿萨勒兹最终下了结论,“她回到魔族,除了死,没有其他的下场。” 文森特本以为阿萨勒兹会继续跟他说这次魔族和人族之间的局势,却不想他话锋一拐,竟拐到了克蕾丝的个人身上。 明明是这么多年抽惯了的烟,这种烟烟味不重,以清淡为卖点,但是此刻吸进肺里的却是满满的苦涩。 “不关我的事,”文森特哑声说道,“咎由自取罢了。” 是啊,咎由自取,不谈正义与否,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博弈,一步错步步错,执行者不死,何以服众,既然克蕾丝接下了这个任务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其实错不在她,”阿萨勒兹笑了笑,双手环抱在胸前,“是现任魔王的问题,他把我的计划打乱得七零八落,可惜没人会计较他的过错。” 说了跟白说一样,文森特何尝不知道根本原因是出在领导者身上,但这并不能改变克蕾丝死亡的既定结局。 “所以,想办法换个魔王吧。”阿萨勒兹笑着,投下了炸弹。 阿萨勒兹这句话一出,文森特倏然抬眼。 “换个魔王……你?” 仔细一想,阿萨勒兹提出这种要求,并不意外。 但文森特也并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我觉得你找错合作对象了,弗雷德殿下会是你更好的选择。” 弗雷德作为王太子,能提供给阿萨勒兹的帮助远比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来的大,要说合作弗雷德更合适。 阿萨勒兹说道:“同等地位的人,才能谈合作。” 他一无所有,跟弗雷德谈的那不是合作,合作是双方的互利共赢,他根本没有和弗雷德谈条件的底气,他能给弗雷德什么呢,如果要和弗雷德谈合作,他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蛰伏在菲丽莎家里。 当然,这句话在文森特耳朵里听起来可就不那么动听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阿萨勒兹和他,现在是同等地位上的? 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同是天涯沦落人,阿萨勒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抢夺了魔王的位置,而他是直接放弃了经营了十年的地下势力。 倒也不妨听听阿萨勒兹能说出什么来:“如果要谈合作,你能拿得出什么条件?” 阿萨勒兹道:“我能保住克蕾丝的命。” 这就可笑了,克蕾丝的命与他有什么关系,克蕾丝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好。” 里应外合 文森特扣响了弗雷德的营帐的门,里面传来一句:“进来。”他便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弗雷德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文森特,老实说他和这位老师并不熟悉,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此时他找上门,弗雷德就觉得极为奇怪。 “文森特……老师?”他犹豫地叫出了文森特的名字,不确定自己是否叫对了。 “殿下,我已经辞职了,不算老师了。”文森特流露出略带无奈的笑意,“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弗雷德从善如流:“文森特阁下,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文森特深呼吸,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了:“殿下,我觉得这场战争不能这么持续地打下去。” “哦?”弗雷德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其实双方都占不到便宜,对方资源供应绝对没有我方来得多,这么拖下去他们迟早吃亏,所以他们一定是有着其他的打算。” 文森特这一通分析下来,并没有说错,说的也是很浅显表面的东西,基本上有点大局观的人都能看出来。 “所以呢?”弗雷德问道,等着文森特的后文。 “所以如果我们想速战速决,就要用另一种方式,比如深入敌方内部,里应外合攻破敌方的防线。“ 听起来这是个很美好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就跟“怎么称出大象的重量,第一步准备个秤,第二步把象放上去,第三步读数”一样是个听起来挺好,实际上屁都不是的空话。 弗雷德也见过不少来他面前自吹自擂结果只会吹嘘实事一点都不会做的人,文森特也属于这一类人? “您想怎么做呢?”弗雷德不动声色地问道,总之只要多问问,就能看得出他的计划到底是空想还是实干。 “您还记得玛丽小姐说过什么吗?” 玛丽说过什么……弗雷德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玛丽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言论,所以他摇了摇头。 “是那句,如果不反抗,她的下场就是贵族的明天,”文森特把玛丽话的大意重复了一遍,“我想您也看得出,玛丽小姐的意思就是在鼓动别的贵族跟她一起成为叛军。” 弗雷德只需要轻轻一点拨他立即明白过来:“所以你想以叛变的名义进入到内部去?” “是,”文森特略显难堪地笑了一下,“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我是个……养子。” 在贵族中,养子意味着什么弗雷德自然明白,一个生下来就被当做眼中钉一样的存在,想平平安安长大都是一种妄想,有时候他所在的家族继承人或者婚生子犯了错,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这样一个身份,“叛变”的确很有说服力。 “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真的叛变?”要知道,一旦让文森特“叛变”意味着他们就失去了对他的掌控,万一文森特真的叛变,直接碟中谍把他们坑了又怎么办。 “殿下您要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文森特看到事情有望,立即说道,“我知道,王室是有什么禁忌魔法,可以控制别人的生死的,我愿意承受这样的魔法。” ……才怪。文森特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谁也不值得他用自己的命去赌,克蕾丝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弗雷德也并不想用这样的禁忌魔法,他点了点桌面,不置可否,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你又怎么让敌方相信你的诚意呢?如果你对于敌方没有价值,根本不会有实权,又何谈里应外合?” 这个问题……如果是说实话,文森特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毕竟他是克蕾丝求着他去的,但实话是不能说的,所以他道:“那么就看殿下愿意提供多少诚意让我带过去了。” 弗雷德的眸色顿时冷冽下来:“你想用军事机密换取你的地位?” “殿下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一定会遵循照办。”文森特立即改口承诺。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弗雷德确认了,文森特是有几分能力,但是也许是受限于他的出身,眼界并不够,过来给他提供建议,应该是想争功绩,毕竟他话放出去了,这次战争不论身份,有功就能得以被封为贵族。 文森特老实地站起来退了出去。 他真的老实吗?怎么可能呢,在弗雷德面前,他自然是在演戏。 文森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一次性说服弗雷德,不可能的,这么大的事,弗雷德自然是慎之又慎,凭他一张嘴就能说服弗雷德的话,他趁早真的叛变到魔族那边去算了,他来这一趟的目的是给弗雷德提供一个思路,以及让“文森特”这个人进入到弗雷德的视线范围内,如果有什么任务,弗雷德会往他身上去考虑。 他走出弗雷德的营帐,看见阿萨勒兹陪着菲丽莎朝这边走过来,两个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都看懂了。 弗雷德这边做的已经够了,接下来就是解决克蕾丝了,今天刚好是克蕾丝说好的日子。 他轻车熟路地躲开所有人的视线,踏上了那条小路,果不其然看到克蕾丝在等他。 “你来了,”克蕾丝笑着与他打招呼,“思考的怎么样。”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文森特回答道。 什么?克蕾丝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诧异:“我以为还要再跟你多磨几次,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文森特抬手抚上了她的面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因为你。” 这句话半真半假,的确是因为她,却又不仅仅是因为她。 可是,就是这样的谎言,才能让人相信。 克蕾丝没有全信,可是那不重要,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要这个男人同意跟她离开,她绝对会不择手段保证这个男人足够的听话,毕竟她要的,说到底只是他对于废弃大道那些人的统治力:“那我们是现在走吗?” “不,你先走,过段时间我会带着一份惊喜去找你。”文森特拒绝了,他用手抚平了克蕾丝皱起来的眉头,“相信我,嗯?” 相信?克蕾丝不懂这两个字怎么写,但是她的确很好奇,文森特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所以她也没有继续纠缠,干脆利落地走了。 得知文森特的真实身份 弗雷德把他小队的人召集起来开会,把文森特的思路提了提,问其他人有什么想法。 “不靠谱,”萨菲率先说道,对于这个提议她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风险太大了。” 萨菲说的很对,风险是大,但是回报同样也是巨大的,毕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战争终结掉,在好好计划的前提下,弗雷德觉得是具有可行性的。 “那么殿下要如何保证他的忠诚?”果然,萨菲一针见血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不信任他。” 菲丽莎在内心疯狂地点头,没错没错,文森特这个人不值得信任,不要信他,他说的话绝对是有目的性的。 “为什么要信任他?”南希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尤利西斯了解她得很,见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一定很惊天地泣鬼神,正要去捂她的嘴,却被弗雷德制止了:“听南希说一说想法嘛,你何必阻止她呢。” 弗雷德都这么说了,尤利西斯也只好让南希继续说下去。 南希双眼亮晶晶地说道:“我记得叛军里除了前贵族,还有曾经废弃大道的人,只要把废弃大道的人杀了,就能削减他们大部分的战斗力,还能给萨菲报仇。” 突然被提到,萨菲闭了闭眼,按捺住瞬间汹涌起来的杀意。 她的确想报仇,想了很多很多年了,但是因为时机不成熟所以她一直一直忍耐着。 南希说要给她报仇,她当然知道南希是好意,只是…… “你脑子在想什么?”萨菲骂她,“你要怎么杀了他们,他们现在龟缩在城里,根本不出来,你想怎么杀?” “他们不出来,那我们就进去啊。”南希理所当然地道。 该说不愧是南希吗,这种直线式思维,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进城后要是被发现了身份怎么办?”萨菲冷静地问道,“你有想过吗?” “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被发现啊。” 萨菲意识到,跟南希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所以她干脆地闭上了嘴。 “进城的话,也不是不行。” 所有人循着说话的那个人看过去,发现是菲丽莎。 萨菲皱眉:“你怎么也跟着南希一起疯?” 菲丽莎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叛军里头未必如我们想的一样是铁板一块。” 说到底,叛军里头还是有着两个阶级的人,废弃大道和前贵族,他们之间必然会有摩擦,根据菲丽莎的猜测,这个摩擦还不小。 “让他们起内讧的几率,你们觉得大不大?”菲丽莎问道。 她的想法和阿萨勒兹不谋而合,但是阿萨勒兹是想让废弃大道的人和克蕾丝带来的魔族起冲突,前贵族那些废物阿萨勒兹还没有放在眼里。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和阿萨勒兹可以先想办法跟着文森特老师入城,制造混乱。” 菲丽莎的一番话让其他人惊住,要知道菲丽莎虽然很听话而且时不时总会有出人意料的点子,但是她是属咸鱼的,锅铲翻一下她才动一下,今天怎么会那么积极? 阿萨勒兹在菲丽莎垂敛了眼眸,他昨晚对菲丽莎使用了暗系的高级魔法“洗脑”,被使用对象还会保留自己的思维,但是却在不知不觉间植入了某种思想,她会以为这是她自己思考的结果,实际上是被洗脑了。 “洗脑”这个魔法是有很苛刻的条件的,首先就是要被使用对象要绝对信任施法者,一旦有一点怀疑,这个魔法就很容易失败。 说白了,阿萨勒兹是利用了菲丽莎对他的信任。 菲丽莎列举了几点好处:“比起你们,我更适合潜入进去,废弃大道和前贵族认识我的人都不多,我还会变装,比起你们,我会更安全。” 南希本能地觉得菲丽莎有点不对劲,但是她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连忙打消菲丽莎的想法:“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菲丽莎看向了弗雷德,好像很固执的样子。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想想。”弗雷德喊了散会。 阿萨勒兹跟在菲丽莎身后,突然开口道:“不然,别去了吧。” 菲丽莎奇怪地看了阿萨勒兹一眼:“不是你说要去的吗?怎么又反悔了?” “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不想你去冒险。”阿萨勒兹说道。 昨天他想着,留她一个人在军营里,说不准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想带着她一起走,但是今天他又后悔了。 真带她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很怕自己保护不好她。 “带我去吧,”菲丽莎转头看他,眼眸里是一片温柔澄澈,“我总是这样的话,是成长不了的。” 如果要让她去的话,总有些事情是要让她知道的,阿萨勒兹忽然拉住菲丽莎,带着她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怎么了?”菲丽莎一头雾水地跟在阿萨勒兹身后,走到一棵树后,保证没有人能够听得到他们对话的地方,“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您当初是为什么会认为文森特有问题。”阿萨勒兹盯着菲丽莎的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菲丽莎没办法回答,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她只能含含糊糊地道:“有一种直觉吧。” 直觉?阿萨勒兹才不信这种话,菲丽莎的敌意太明显了,就算有直觉,在没有绝对证据的前提下,大部分人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绝对不会这么肯定。 但是阿萨勒兹也不能拆穿菲丽莎,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只是说道:“您的直觉很正确,文森特的身份您绝对想不到。” 菲丽莎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阿萨勒兹道:“他曾经是废弃大道的统治者。”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菲丽莎惊讶不已,本能地就要张嘴尖叫出声,却被阿萨勒兹一把捂住嘴巴:“您冷静一点,深呼吸,别激动。” 不激动,怎么可能不激动,菲丽莎不是没猜过文森特真实身份,但是真有一天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到底是和什么玩意,做了一年多的师生啊? 被哄的菲丽莎 菲丽莎过了好半响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她捂着自己的脑袋,觉得事情完全超脱出了她的想象,一时间心乱如麻。 “我不信任他,”菲丽莎退开了几步,本能地和阿萨勒兹拉开了距离,“我不要跟他合作。” 菲丽莎不记得原作里有没有说过文森特的真实身份,只记得原作中,如果文森特的好感刷不到一定的程度,他就要搞出大事情,如果文森特的真实身份是废弃大道的统治者,菲丽莎丝毫不怀疑他的搞事能力。 他们曾经的敌人就是废弃大道,也就是说文森特曾经是他们的敌人,而现在他们要和敌人合作?别开玩笑了,菲丽莎怕自己到时候就要被卖掉。 菲丽莎对文森特的不信任在阿萨勒兹的预料之中,他伸手握住了菲丽莎的双肩,安抚道:“别害怕,我会保护您的,而且……文森特现在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可以暂时信任的合作对象。” 一向对他依赖有加的菲丽莎在此事上却根本不听他的,扭头就走:“我要去告诉弗雷德殿下和萨菲,文森特不能留。” 阿萨勒兹立即拉住了她,要对她使用“洗脑”,却发现“洗脑”对菲丽莎失效了。 是因为使用时间间隔太短了吗?毕竟昨天才对菲丽莎使用过……不,是因为菲丽莎在这件事上与他意念相左,换而言之就是,在这件事上,菲丽莎不信任他了。 他失去了菲丽莎的信任。 这个事实让阿萨勒兹想要发狂,因为一个文森特?别开玩笑了,那个人也配? “别去!”阿萨勒兹脱口而出,从身后拥抱住了菲丽莎,呢喃声在菲丽莎耳边响起,“别去……” 阿萨勒兹抱着她的力道很紧,似乎是真的害怕她去揭发文森特,她第一次用这么冷冽的语调对阿萨勒兹说话:“你要阻止我吗?” 阿萨勒兹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嗓音凝涩:“是……我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不知为何菲丽莎突然觉得内心中有一块地方松动了。 她转过身抬手抚上阿萨勒兹的面容,眼底有几许释然的笑意:“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在隐瞒我什么,但我不想问,我怕是让你很难过的事情……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因为在意,所以想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阿萨勒兹知道,如果接下来他说的话不能让菲丽莎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毁于一旦。 谎言、欺骗,是魔族的本能,他轻而易举地想好了怎么哄骗菲丽莎。 “你知道的,我是个私生子。” 菲丽莎很久没有想起过阿萨勒兹的身世了,在她眼里,阿萨勒兹就是阿萨勒兹,和他是谁,出生在哪里没有关系。 “是了,”菲丽莎垂敛了眼眸,喃喃,“你原先也是出生在南方,我都忘记了……” 别说菲丽莎忘了,阿萨勒兹也忘了,如果不是他现在需要扯谎,他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 阿萨勒兹迅速组织好语言:“叛军不仅包括了前贵族和废弃大道的人,还有南方的贵族,我要亲手杀了导致我流落进牛郎店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但是南方的贵族由于是地头蛇,所以他们让前贵族和废弃大道的人在第一线送死,他们在后方伺机而动,如果不潜入进敌军的内部,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们,更别谈杀死他们。” 一个男性,甚至是以贵族的方式培养教导长大到一定年纪的男性,又突然被迫害流落进牛郎店,对这名男性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阿萨勒兹难以启齿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么,为什么要和文森特合作?”菲丽莎依然不明白,他想杀了自己的仇人,没问题,但是求助弗雷德不一样能做到吗。 “大小姐,”阿萨勒兹叹息,“有些事情,只能由专业人士去做,弗雷德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靠他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那也不能与虎谋皮啊。” 阿萨勒兹摇头:“大小姐觉得,就算我们不潜入,叛军能赢吗?” “不能。”菲丽莎很肯定地道,这点上所有人都是有共识的,不说兵力上有差距,军队的素质也有差异,敌方的目的并不在打赢,而是拖着他们,直到魔族发兵。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您觉得,南方的贵族会怎么做呢。” 不论是从人性还是从战略角度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嗯,就是逃跑。 “如果让他们逃回了魔族,我再想报仇,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菲丽莎不得不承认阿萨勒兹说的有道理,现在是阿萨勒兹报仇的最好时机。 “那……文森特那边……” “是他找的我,”阿萨勒兹“承认”了,“他帮我报仇,而我帮他隐瞒真实身份,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易。” 文森特莫名其妙就背了一口大锅,明明是阿萨勒兹找上的文森特,结果阿萨勒兹硬生生颠倒黑白。 但菲丽莎信了,重要的是菲丽莎信了。 “可是你现在把这件事跟我说了……不是违反了你们的条件吗?” 阿萨勒兹安抚地对菲丽莎笑了笑:“对我来说,大小姐是最重要的人,告诉你不是泄露秘密。” 菲丽莎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她泄气地靠在阿萨勒兹肩膀上:“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呢。”突然间得知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她也是很慌的。 “我希望您有一个心理准备,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文森特。”阿萨勒兹说的这是实话,他和文森特达成合作不假,但要说阿萨勒兹对文森特一点防备都没有,怎么可能呢,多疑也是魔族的本能。 他怕文森特找上菲丽莎说些什么或是菲丽莎知道文森特的真实身份后出什么意外,所以提前给菲丽莎打一个预防针。 这次潜伏之行他是必须去的,所以菲丽莎也必须跟着他去,毕竟把菲丽莎留在军营之中他也不放心,在自负的魔族看来,只有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入城 弗雷德到底是同意了文森特的办法。 “魔族调兵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弗雷德看着地图,与赛恩斯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得尽快镇压住叛军。” 基于这样的考虑,弗雷德决定采用这样铤而走险的办法。 文森特将会以叛徒的身份进入敌军,为了让他的“背叛”更有说服力,弗雷德为他准备了布防图,让他交给敌军。同时弗雷德对他使用了光系的禁忌魔法,如果在三天内文森特没有解除魔法,他就会死,这是为了防止他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用来缓解魔法的钻石弗雷德交给了菲丽莎,这个钻石能让文森特身上的禁忌魔法作用时间延长十天,即每十天文森特就要想办法和菲丽莎见一次面,这样就有效地限制了文森特的心怀鬼胎。 当然手段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要靠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的判断与决策,否则一旦文森特找到了解除身上禁忌魔法的办法,菲丽莎就很难辖制住他。 如果只有菲丽莎一个人,弗雷德是肯定不会同意,不是说菲丽莎不好,而是她乖巧又天真,至少其他人对她的印象就是这样,在做卧底这种高压环境下,也许会应付不来,但是有阿萨勒兹在就不一样了,阿萨勒兹虽然一直做一个隐藏在大小姐身后的男人,但身上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 “不如菲丽莎小姐留下来吧,”弗雷德看着菲丽莎,真心实意地道,“虽然在军营里也要上战场,但是到底是比去做潜伏安全得多。” “这是萨菲让您来跟我说的吧,”菲丽莎浅笑着摇了摇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弗雷德说到底,是个很合格的上位者,他不会阻止下属去做事情,只要这件事是对他有利,弗雷德衡量过利弊与下属的能力,觉得可行就会同意,至于下属的人身安全问题?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请自己好好保重。 会担心她的安危的,只有亲朋好友。 “萨菲天天跟我念叨,”弗雷德没有否认,他嘴角勾起点点的笑意,“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后面那半句纯属废话菲丽莎并不在意,她的视线落在了正忙碌着给她收拾东西的阿萨勒兹身上:“请您转告萨菲,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阿萨勒兹不仅要报仇,还要随时提防文森特的背刺,如果她去了多多少少都可以帮阿萨勒兹分担一点,不让他那么辛苦。 弗雷德本就是随口一说,应付萨菲的交代,既然菲丽莎给了他回应,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还有件事,算是我个人的请求吧,”弗雷德尽显上位者压榨属下的本色,“你帮着留意下就好了,不需要太上心。” 菲丽莎想了一下,恍然:“是萨菲……” 当年萨菲流落到废弃大道,为了活命不得不学习偷窃的技巧,也因为学习了偷窃而导致萨菲和弗雷德两人长达十年的隔阂,甚至在之后还差点把萨菲逼到去死的地步。 萨菲没有向菲丽莎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她们是朋友,萨菲不愿意给菲丽莎额外的压力,但是弗雷德决定冒昧地向菲丽莎提出这样的请求。 菲丽莎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同意了,总归是见机行事,也并不是强求,所以菲丽莎应得很痛快:“我会留意的,殿下放心。”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菲丽莎也收到了文森特的联络,文森特指定了一个地点,让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前往。 菲丽莎为自己和阿萨勒兹做了变装,原本走在街上也是令人值得侧目的颜值颇高的两个人,瞬间变得平平无奇起来,泯然于众人。 不论见几次,菲丽莎这手化妆术都让人觉得震惊。 文森特指定的地点是一户农家,还专门强调了要带一辆牛车。 阿萨勒兹大概知道文森特要用什么办法了,他们到了农户,只听农家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南方话问他们:“你们是这次的运粮官吗?” “没错,”阿萨勒兹回答道,“把货扛上来吧。” “诶诶。”农户喏喏地应了,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搬运到了牛车上,然后两人赶着牛车到了另一个地点,只见文森特在那里等着了。 “来了。”文森特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递了两块牌子给他们,“拿好,你们的入城证明。” 阿萨勒兹看了一眼,便放进口袋里了:“三天就搞到手了,应该说不愧是您?” 文森特无视了阿萨勒兹意有所指的话:“走吧,我带你们入城,住处我也安排好了。” 在三天之内迅速把事情安排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文森特的身份,但也可以见到文森特的能力,可惜他之前都需要藏拙。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带一个人。”文森特瞥了菲丽莎一眼,并没有带什么恶意,只是实事求是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一个人行动。” “大小姐担心我。”阿萨勒兹言简意赅地说道,当然也有炫耀的嫌疑。 文森特冷哼一声,看向菲丽莎:“菲丽莎小姐倒也的确是个卧底的好人选,无论是哪一方对菲丽莎小姐的了解都不多。” 菲丽莎皱了皱眉,往阿萨勒兹身后躲了躲,自从知道文森特的身份以后,她就对这个人保持着十分的戒心,并不想与他说话。 由于有文森特,他们很容易就入了城,文森特带着他们到了一间普通的民居前:“以后我会来这里找你们,你们小心不要被发现身份。” 菲丽莎打量了这一居室,整个屋子还没有她家的客厅大,但是菲丽莎并没有挑剔什么,而是向文森特道了谢,然后拿出了弗雷德给她的钻石递给了文森特。 文森特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讨人嫌,很快就走了。 菲丽莎开始准备打扫卫生。 “大小姐,放下,这些我来做。”眼看菲丽莎要去拿扫帚,阿萨勒兹连忙拦住菲丽莎,“您不需要做这些。” “此一时彼一时,”菲丽莎拒绝了阿萨勒兹的说法,俯下身扫地,“在这里我不是你的大小姐。” 文森特的演技 文森特回到了他的住所,手刚放在门把手上,他便察觉到屋子里有人。 视线迅速在门口四周扫荡了一圈,他确认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无人造访过,但是他很清楚屋子里有一个人。 按道理来说,他的屋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他本来应该满怀警惕,但他想了想,随即无所谓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确有一个人。 克蕾丝柔若无骨地斜靠在床头,赤裸的大腿上摊着一本书,微湿的长发顺滑地自然下垂,看起来是刚刚洗浴过,手指无意识地不断绞着自己鬓边的发丝,整个人都显得温婉柔顺。 但所谓的温婉柔顺也不过是假象,没有哪个温婉柔顺的女子会静悄悄地潜入到一个男子的房间里,明目张胆地鸠占鹊巢。 不过,文森特也早已习以为常。 “回来啦,”克蕾丝嗓音轻快地打着招呼,“把你的表弟带回来了吗?” “嗯。”文森特应了一声,然后径自地卷起了袖口,露出了好看结实的小臂,仰头喝水,喉结上下微动。 克蕾丝手抵着下巴,眼神中带着微微的欣赏看着文森特的动作。 文森特卸下伪装,他的身上,混杂着两种矛盾的气质——贵族的优雅与罪人的不羁,让他看起来神秘又具有危险性。 这样的气质的确对女性来说的确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弟,”克蕾丝状似无意地提到,“我这些天忘记问了,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文森特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把水杯放下:“表弟是我母亲那边的弟弟唯一的孩子,交情不深,这是我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 他说完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衣服,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腹,然后是胸口,赤裸着上半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毛巾在窗台,”见他到处翻找,克蕾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湿了的毛巾就挂出去,放屋里长霉吗?” “知道了,知道了。”文森特在窗台晾晒位置找到毛巾后,进了浴室。 男人的冲澡速度是很快的,文森特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后,便上了床。 这张床并不算大,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必须紧紧抱着才不会被挤掉下去。 克蕾丝知道,这个男人心情很不好,具体表现为他正用牙齿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她颈后的软肉,手指无意识地捏过着她手指的骨节,又时不时把她掌心翻转,与她十指相扣。 会是什么事情导致的他心烦呢?克蕾丝思索着,她明显感觉得到这个男人有事情瞒着她,但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问。 “文森特,”克蕾丝唤他,“需要我去安排人多照顾照顾你表弟吗?” “没那个必要,”文森特淡淡地道,“严格来说并没有多少情分,保住他一条命已经是尽到了我对我母亲的承诺。” 克蕾丝试探地问道:“他对你不好吗?” 一个不曾存在过的人,何谈好不好,表弟这个存在都是他胡说八道构造出来的。 “没见过,不知道,”文森特说道,“我从未见过他。” “那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就是了,”克蕾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必要为他难过。” 文森特收紧了自己的双臂:“我不是为他……我无处可去了……我只剩你了。” 一个强大的男人,突然露出自己最无助可怜的一面,的确是让人心动的。 魔族恶劣的因子在血液里蠢蠢欲动,好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啊,看他此刻是不是眼眶微红,一副痛心却强忍着,可怜又倔强。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可口得令人垂涎啊。 但是文森特的一双臂膀紧紧地困着她,让她没办法转身,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文森特闹什么脾气,便只不断地轻拍文森特的手背给予他安慰。 可惜了,若是她现在转过身,便可以看到文森特面无表情,口中语气虽然低沉又压抑,但是眼睛里却无波无澜,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你那边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几天也不敢多问你。”克蕾丝估计他情绪好一点了,便开口问道,“我以为你不会改主意。” 克蕾丝了解文森特,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改主意的人,她早就安排好了后手,文森特既然想留在人族,那就让他待不下去,让他无处可留,自然就乖乖地回到她身边。 “我被人发现了,与其等他们查出来,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文森特说道,自嘲一笑,“不然我怎么急着把表弟也一起接过来。” 克蕾丝了然,她虽然人在南方,但王城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她对王城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王室把废弃大道扫荡了一遍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其他人若是还能被轻拿轻放,饶了他们,但是文森特,公会的首领是绝对不会被放过的。 “他们怎么会认出来?”克蕾丝疑惑,文森特要是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他早就被认出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王室什么时候有那个眼力了?” “发生了点意外,是别的人认出我的,”文森特解释道,“但应该只是有所猜测,弗雷德派人去查我了,迟早会被查出来。” “那位宰相小姐?”文森特一提,克蕾丝就想起来了,那个被她设计,本以为在劫难逃,却硬生生找出一条路来的小姑娘,她也跟废弃大道颇有渊源呢,被认出来也不奇怪。 这本来是她想对文森特做的事情,动手脚揭露出他跟废弃大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弗雷德一时半会想不到他竟然是废弃大道上公会的统治者,也肯定会派人去查他和废弃大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文森特在这里,王城的事他鞭长莫及,定然会查出蛛丝马迹。 “到时候,你带我回魔族吧,人族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文森特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只剩你了。” 让一个强大的男人如同幼儿一般只能依附着她,对于魔族来说,这是极大的满足感,仿佛她已经掌握了这个男人的每一寸每一毫。 收权 两个人各怀鬼胎,但是由于都点到为止,倒是保持了一贯的和谐,相拥而眠一晚上后,克蕾丝起身,见文森特还懒洋洋地摊在床上,顿时觉得不平,回过身踹他:“起来。” 文森特抬手就握住了克蕾丝伸过来的脚踝,手指不安分地顺着她的小腿往上寻摸:“我起来做什么,有我的事吗?” 克蕾丝只穿了上半身的衣服,下半身还是空荡荡的,也给了文森特顺杆子往上爬的可乘之机。 她收回脚:“你原先的那些手下,还是归你管吧,他们也更听你的话一些。” 文森特嗤笑,听话?听哪门子的话,他是一个“背叛者”,一个“背叛者”怎么能够服众呢,当然以他的能力和手腕,服众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去做呢。 “不是你养我吗?”文森特从床上半撑起身体,露出块垒结实的小腹和马甲线,他大方地展示自己身体的线条,嘴角的笑容轻挑又暧昧,“我不是只要伺候你高兴就行了?” 克蕾丝伸手在他腹肌上戳了戳,一如既往的绝佳手感:“回魔族以后再说吧,到时候我就会把你关在屋子里,不给你衣服穿,想要吃饭想要喝水都只能跪着求我,我高兴了才会赏赐你一点食物和水,你觉得如何。” “呵,”文森特长臂一展,把克蕾丝拉回了床上,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在她耳边低语,“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主人’?” 两个人没羞没臊地互相调戏了好一会,文森特终于舍得起床。 他跟着克蕾丝直接登堂入室,进入城主府的会议室,甚至在克蕾丝下手坐下。 他自然招了不少人的眼,但文森特是什么人,他泰然自若地在坐在位置上,面不改色地与克蕾丝低声交流些什么。 寥寥几眼,他便把会议室的局势看的一清二楚。 参会人数大约有二十个人,废弃大道的人占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克蕾丝从魔族带来的人以及旧贵族。 “南方原先的贵族呢?”文森特问道,他指的是原先被魔族替换成自己人的贵族,那些贵族在南方潜伏着,悄然壮大实力,等到魔族有需要的时候,一把掀开自己的面具,配合魔族揭竿而起。 克蕾丝回答道:“在后方,他们不愿意上战场,等到时候要么把他们送回魔族,要么留下他们继续管理原本的领地。” “他们倒是聪明。”文森特点评道。 可不是聪明么,缩在后方没有危险,送死的活全让别人做了,不论是回魔族还是以后继续留下经营领地,看在他们卧薪尝胆那么多年的份上,魔族怎么说都不会亏待他们。 克蕾丝轻笑:“他们这些年也辛苦了,潜伏在人族也不容易。” 潜伏在人族不容易?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文森特还不了解人族的贵族,在弗雷德下定决心整顿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贵族前,大部分的贵族还是过的滋润无比的,只要压榨领地的平民就够了,更何况这边离王城又远,他们做什么王城也不知道。 他看着克蕾丝,突然福至心灵:“你真的会让他们走吗?” 在克蕾丝眼里,那样一群人,跟废物有什么差别呢,在人族娇生惯养长大,真的能够适应魔族强者为尊的风气吗? 克蕾丝眼波流转:“果然,只有你最懂我的心呢。” 克蕾丝当然没有让他们回魔族的打算,等他们需要脱身的时候,这群人用来作殿后的诱饵,再合适不过。 他们亲昵地絮絮低语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生气。 “大姐头,”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大姐头不解释一下吗?” 克蕾丝和文森特看了过去,那是克蕾丝和文森特都很熟悉的一个人,他脑子不太够用,犯人却有一身蛮力,个性一根筋,认准了一样事便跟王八一样咬住了不松口。 “达文,好久不见了。”文森特语气轻松地打着招呼。 达文自然不屑跟他说话,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他。 自讨没趣的文森特耸了耸肩,看向了克蕾丝。 达文是被推出来针对他的,达文的毛病大家都知道,三言两语就能煽动他出头,就算文森特被达文冒犯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个哑巴亏。 克蕾丝装作没留意到文森特的目光,显然她是想要文森特自己把问题解决,她知道,文森特有这样的本事。 但,问题在于,文森特没打算太过于出头。 “大家随意,”他抬了抬手,“不用在意我,我不过是克蕾丝小姐的一个男宠罢了,我不会干涉到你们的。” 这样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文森特?男宠? 在其他人眼里,这两个词完全就扯不到一块去。 “你干什么?”克蕾丝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问道,“说正经事呢。” 文森特嘴角含笑:“怎么,克蕾丝小姐今天早上才在床上答应我的事,现在就不作数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其他人觉得意外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两个人搞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不是说这个。”克蕾丝觉得自己要不认识文森特了,“这些我们回去再说,你现在……” “我不想,”文森特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我觉得前几十年我活的挺累的,现在我想换一个轻松的生活方式。” 轻松的生活方式,就是做男宠吗?克蕾丝在内心冷笑,她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尝过了权利的甜头后,甘愿放弃权利的。 说到底文森特不过是在威胁她罢了,他这样一句话,需要给出交代的人就从文森特变成了她。 她明明知道文森特是叛徒,为什么还愿意让他投诚,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废弃大道的人一定会有怨气。 她把文森特搞过来是为了压住场子的而不是砸场子。 克蕾丝深吸一口气,她的确是被威胁到了,所以她只能开口说道:“那只是我和他当初的一场戏,我需要一个能打入贵族内部的人,他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城主府的后花园 克蕾丝愿意开口为文森特撑腰,自然没有人再对文森特坐在这里发表质疑。 不开口的原因各有不同,魔族的人一脸无所谓,文森特是人是鬼都与他们没有关系,旧贵族一脸的麻木,从文森特进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抬眼看哪怕文森特一眼,只有废弃大道的人表现得正常,要么不屑要么将信将疑要么信以为真。 他们什么反应并不在文森特的考虑范围内,他很快就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听着克蕾丝主导会议。 会议的内容并没有多少新意,无非就是分析分析战况,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举措。 魔族的人并不多言,他们很清楚克蕾丝的打算,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在拖着人族的部分兵力,给魔族的大部分创造一个相对较好的进攻环境,等到他们这边拖不下去了,该跑路就跑路,绝对不拖泥带水。 旧贵族沉默,他们更像是一个标志物,只是需要他们的一个存在,至于他们的想法,没人关心。 可怜又可悲。 最积极的就是他的前下属们,废弃大道上的人,只有他们是在认真讨论,出谋划策,也正是因为只有他们在说话,所以显得他们的地位很高,有话语权。 蠢得他难以直视。 但文森特也清楚,这些到底是从小的教育环境不一样所带来的眼界差别,他虽然也算在废弃大道上长大,可是等他十来岁被他的亲生父亲接到贵族圈子里以后,他耳濡目染的东西就截然不同了,他为了在养母手底下活命,拼命地学习以及把视线锁定在废弃大道上,培养自己的势力。 其他的人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他们穷尽一生都在废弃大道上苦苦挣扎,所以克蕾丝对他们的允诺就显得尤为有吸引力。 一朝翻身成为人上人,谁不想呢。 只是比起克蕾丝,文森特宁愿相信弗雷德。 弗雷德身上凝聚了人族信奉的所有优良品德,光明、正直、磊落、端方,一切美好的词语似乎都能放在他身上。 文森特虽然身世坎坷,但他又不是疯子,逮着谁咬谁,看谁不顺眼就要谁死,那样的话他也走不到今天,所以对弗雷德,他自然是可以用一种盘观者的客观角度去看他。 在萨菲的事件之前,弗雷德给文森特留下的印象一直是软弱的,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他手中的力量过于软弱,或许再给他十年的时间慢慢成长起来,文森特会多看他一眼,但那时的弗雷德,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虽然他手下的尤利西斯和南希都是好用的人,但是也要看用人者怎么用。 但是不知是哪件事情成了触动弗雷德的契机,他很快脱胎换骨成长起来,既能登上云端又能落于地面,这对文森特来说并不是好事,毕竟弗雷德成长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废弃大道。 现在的弗雷德,文森特觉得说不定他可以给人族新的格局。 克蕾丝也不是看不出这一点,但奈何现任魔王是个不管不顾的武疯子,除非她能把这个武疯子拽下魔王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否则她就只能听命。 会议结束,文森特不顾克蕾丝的眼色,拍拍屁股就走了,俨然一副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有人留下想跟克蕾丝单独禀报一些事情,克蕾丝一时走不开,便随文森特去了。 文森特闲庭信步地把城主府逛了一圈,对城主府的布局了然于心。 这是他们这些人的习惯,到一个地方如果不把地形摸清楚,真出了什么事,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这座城主府与其他城主府也没有什么不同,精致又奢华,不知道从普通平民百姓身上压榨了多少油水。 原来的城主早已转移,这座城主府目前就是给克蕾丝使用,但是克蕾丝只使用了寥寥几个房间用来做书房卧室会议室,其他的房间她没有使用,是另有用途吗,总归不会是闲置的,克蕾丝绝对会让每样东西物尽其用,毕竟她现在手头上可以支配的资源也不算多。 四下没人,文森特直接攀着树枝翻身上树,借助各种发力点,在空中腾转挪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从回廊的拐角处转出来,他立即把自己往树枝枝叶后藏了藏。。 那人也曾是他的下属,算不上得力,但也算有点用,脸上有一块覆盖了半边脸的黑斑,天生的,出生就被父母遗弃,性格有些扭曲,某些爱好就算是废弃大道上的人提起来也颇为不齿。 文森特看到他直奔后花园,他便也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 后花园里有几位女仆在做着侍弄花草,扫地等杂事,那个人直奔一个女仆而去,从后面捂住了那个女仆的嘴巴,在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把她拖进了后花园的灌木丛中。 后面会发生什么,文森特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会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 其他的女仆虽然还在做自己的事,但是明显心不在焉,惧怕的眼神不时地飞向草木晃动的那个地方。 她们都知道,但是她们都只能假装不知道。 文森特觉得这几个女仆似乎有一些眼熟,他记性向来不错,只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了。 这些女仆都曾经是贵族家的小姐。 曾经金尊玉贵的贵族小姐,不仅要当女仆,还要遭受凌辱。 可怜吗?可怜的。 同情吗?怎么会。 文森特对这种事会发生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废弃大道上,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他曾经没有阻止,现在更不会去阻止。 说到底,贵族与平民也没有什么不同,贵族扯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大旗,就可以遮掩他们无耻又自私的本质吗,所以文森特哪怕统治着公会,也从不阻止这种事情,有些规则,哪怕是统治者也不可以轻易改变,更何况如果他禁止了这些事情,那些弱势女子又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废弃大道上生存下去呢。 文森特看着眼前的女仆,跟看当初在废弃大道上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柔弱是最大的错 过了片刻后,灌木丛停止了晃动,一个人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带着一脸的满足,连裤子都没提上,一边走还一边系着裤腰带。 等到那人走远,其他的女仆丢下了手中的工具,扑向那处灌木丛,把那个女仆搀扶起来,只见那女孩面无表情,像一个人偶一样,麻木地看着天空,她任由其他的女孩帮她穿好衣服,带着她站起来。 那女孩连站都站不稳,必须由其他人扶着,才能走得动。 文森特并没有仔细看女孩身上的情况,但那个人废弃大道上的名声作风文森特也不是没听说过,那女孩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个女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糟蹋的;糟蹋她们的人也不止那一个,废弃大道上可没有什么好人。 女仆们簇拥着抱团向室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满怀警惕地四处打量,直到确认没人了才敢继续往前走。 本来能轻松通过的路段被她们活生生给拉长了好几倍。 文森特都不知道说她们蠢还是说什么,如果她们快速一次性过了,何必受这样的折磨。 她们来到一间房间前,敲开了房间门,进去后不久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嚎声。 文森特测试过,这些房间的隔音相当不错,贵族们是很注重隐私的,但这样都让哭泣声传了出来,想来是发自内心的痛苦。 文森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能做到的,只有咬紧牙关走下去。 这些道理对曾经的贵族小姐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文森特转身离去,到了克蕾丝的书房,他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来了?”克蕾丝一副知道你会来的口吻,把手边的文件递给他,“这些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亲爱的。” 文森特翻了翻克蕾丝递过来的文件,都是些后方准备,比如调动物资,清算整理之类的,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就能够保证前线的安心,所以负责这些工作的人必须是克蕾丝最信得过的。 克蕾丝信得过的人只有她从魔族带来的属下,但她的属下还有更适合他们的工作去做,至于废弃大道和旧贵族,克蕾丝那是根本没放在考虑范围内的。 但是现在文森特过来了,她可以放心把这些事务交给文森特。 “你倒是放心我,”文森特随手把文件丢回了桌面,“我不想做。” “那你想跟我上前线?”克蕾丝挑眉,“那也行,让人辛苦点,每天在城里和军营里跑几趟也不是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文森特叹气,他用一种疲倦的语气说道,“克蕾丝,我累了。” 就连克蕾丝,一时间都分辨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似乎找准了克蕾丝的弱点,知道克蕾丝最喜爱他弱势又忧郁的模样,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克蕾丝心旌摇曳。 这一次也不例外,克蕾丝先叹了一口气,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抓住文森特的领口迫使他弯腰,然后咬了上去。 在谈正事之前给自己一点小奖励怎么说都不过分吧。 等到两人略带喘息的分开时,已经十分钟过去了,文森特衬衣的衣摆被克蕾丝扯了出来,克蕾丝的手也沿着衣摆摸上了文森特的小腹,文森特比她克制些,只是手指在克蕾丝裸露的肌肤上不断摩挲着。 眼看干柴烈火,就要一触即发,有人敲响了门,打断了他们。 克蕾丝低声咒骂了一句,迅速整理好自己,也顺手把文森特的衣摆塞了回去,做好这些后她清了清嗓子:“进来。” 一个人影推开门走了进来,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眼神倏然间停住,又移开了。 玛丽来找克蕾丝?有趣。 玛丽双眼通红并且红肿,应该是有痛哭过,文森特自然想起他刚刚听到的那阵哭声。 “你来做什么?”克蕾丝虽然尽力把语气放温和,但依然可以听出她的不耐,“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至少玛丽私自行动,被克蕾丝让人“教训”了,事毕之后,克蕾丝去看了玛丽,那会玛丽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克蕾丝便让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现在的玛丽,对克蕾丝来说,她的唯一也是最大的价值就是活着。 她要放出一个跟人族王室对立的标靶,玛丽是最合适的人选,谁让她的父亲就是死于王室的手里呢。 所以玛丽必须活着,但是她也只需要活着。 玛丽的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你们对莉莉做了什么?” “……谁?”这个名字对于克蕾丝来说很陌生,她感觉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文森特勾了勾克蕾丝的小拇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然后用口型对她说道:“女仆。” 克蕾丝明了了,这些女仆在城主府遭遇了什么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但跟文森特一样,她从未想过要去管。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克蕾丝不耐地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空陪你玩欲语还休。” 克蕾丝轻描淡写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玛丽:“你们那样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莉莉她们也做出那种事?” 玛丽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她的怒气在克蕾丝眼里,一文不值,克蕾丝只用了淡淡的一句话便把玛丽堵了回去:“既然不想再遇到那种事,不如搬出去住吧,我很忙,没空管这种小事。” 小事?在克蕾丝眼里,这居然只是一件小事? 玛丽尖叫地开口:“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听听,这是个什么逻辑?因为是她把她们这些人带过来的,所以就要把她们方方面面都照顾好?别开玩笑了,一群废物除了张开腿有点价值以外,克蕾丝才懒得管她们的死活。 “当初我给过你们选择,”克蕾丝眼皮子也不抬,“去军营或者留下来当女仆,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她们都是柔弱的女子,怎么可以去军营?”玛丽歇斯底里地道。 柔弱?克蕾丝冷笑,与其说是柔弱,不如说是软弱吧,魔族向来容不下这种软弱,魔族的女人,柔弱的表皮下一定藏了毒,藏了刀,再不济也藏了针,软弱的人,难道不是活该被侵犯吗? 自杀的女孩 玛丽以及其他女仆再怎么可怜,克蕾丝都不会有半分的心软,她还是那句话,觉得住的不舒服,要么去军营要么搬出去住。 去军营,玛丽她们自然是不想的,但搬出去住,她们哪里有钱呢,在城主府好歹克蕾丝无偿提供住宿和饭食,出去住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她们,在城主府,至少住的环境还能接受,也不用自己动手做饭,做女仆还能有一份收入。 玛丽已经意识到了,她们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无论是留在城主府,还是搬出城主府,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至少,得争取一份保障或者需要克蕾丝给一个承诺,否则她这趟只算是白来了。 就在她跟克蕾丝纠缠的时候,一个女孩从门外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好了!莉莉她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写着‘再见’的字条!” 遗憾的是,在场的人只会有玛丽会对她的话作出反应,克蕾丝只觉得可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魔族是最不齿的,要么拿出明码标价的诚意来谈条件,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屈服于现实,撒泼只会让人觉得厌烦。 “不是让你们看好莉莉的吗?”玛丽立即冲了出去,克蕾丝翻了个白眼,看了眼文森特。 文森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克蕾丝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去?” “我不想管她们那些事。”克蕾丝说道,“反正这些事以后也是归你管。” 按照克蕾丝的打算,后方的事都属于文森特管辖范围,这事当然也算,即便文森特也不想管。 文森特确认了克蕾丝是认真的后,他发狠地咬了咬克蕾丝的唇,走了出去。 玛丽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文森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沿着墙壁往后花园走去。 然后,他看到地上有一道黑影划过,之后便是一声“砰”的巨响以及石破天惊的尖叫。 文森特不过一愣,随即想清楚地上那道黑线是什么。 那是有人从塔楼上坠落倒影出来的影子。 莉莉,失踪,留下“再见”的字条……一连串的字眼在文森特脑海里划过,他瞬间了然发生了什么事。 他判断了下方位,立即快步向那个地方走过去。 文森特是最先到达事发现场的,他看着一个女孩俯卧在地面上,红黑的血液沿着青石砖面慢慢地爬过他的脚底。 这个女孩还在抽搐,但那也不过是人体的自然反应,不代表她还能活着,只怕等一会,她就香消玉殒了。 死亡对于文森特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个女孩的死亡,并不能触动他半分。 其他看见莉莉跳楼的人也在此刻赶了过来,一时间哭嚎声遍起。 玛丽冲到了莉莉身边,在她身边跪下,伏在她身体上就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说的不外乎是数落莉莉太傻,活着不好吗之类的话。 她是真的为莉莉伤心吗?文森特认为不见得,她多少是有一些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之感,看着莉莉选择这条不归路,一时间觉得前路茫茫,不知人生该怎么走下去。 虽然在文森特看来,她们遇到的事情根本不至于要死要活的,这点程度就要去死,他早就死了成千上百遍,当然他也知道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当然,别人死不死也跟他没有关系。 文森特等其他人哭个够了以后,这才出来当了恶人,指挥道:“都别哭了,把她火化下葬了。” 他一开口,倒是让玛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玛丽抬头,恶狠狠地蹬视着他,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都是你的错。” 文森特淡然地看着她:“你有病?”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几天前才到的这里,这些女孩被欺压了少说也有好几个月了,莉莉的跳楼关他屁事。 玛丽不过是在迁怒而已,因为无能所以只能狂怒,可是怒气能朝谁倾泻呢,在场的只有文森特是一个“外人”,所以她自然选择朝文森特发火。 搁一年前,文森特就算是背后有再多的身份,玛丽对他发火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说不准还要赔着笑脸。 可是文森特不欠她的,在这里文森特的职权更是要比玛丽高,所以他根本没给玛丽留什么面子,只淡淡道:“我劝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好,不然等下克蕾丝回来了,她要是不高兴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文森特把吃软饭的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就连威胁人都拿克蕾丝扯大旗。 克蕾丝的威名实在太吓人,就算是玛丽,也不免收敛了起来,开始处理莉莉的尸体。 她们是连葬礼都不配拥有的,所以只能把莉莉火化,草草下葬。 火焰焚烧着女孩年轻的躯体,低低的啜泣声伴随着哽咽。 再没有比这副景象,更能提醒她们,跟她们每天都相伴的一个女孩逝去了。 来到这里后,由于女孩们之间只能相互依靠相互给予对方支撑,比起还是在贵族的时候感情好了不少,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莉莉的自杀也撕开了她们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表象,她们真的做了正确的选择吗?她们选择到这里来,除了欺辱再没有得到其他的反馈,她们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葬礼的事文森特自然不会全程盯着,他把流程确定了以后便打算去跟克蕾丝回报了。 路上他遇上了几个曾经的属下。 也许是以为自己现在有了跟文森特平起平坐的底气,所以只是拿眼神瞄了文森特一眼,矜持地抬了抬头便算作打招呼了。 这是贵族的作态,贵族不会见着谁都打招呼,那不然也太掉价了,所以贵族路上遇到了认识但不熟悉的人,便用点头示意,文森特也很了解贵族的这些没有写在明面上但是谁都心照不宣的小规矩。 但贵族从出生便开始学礼仪,如何点头点的优雅也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从什么时候开始点,点几下,颔首的角度等等都有讲究,废弃大道的人没有学过这些,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多可笑,这座城里,原先活在底层的人东施效颦着见过的贵族,而贵族则活的连条狗都不如,或许这就是报应罢了。 到军营一游 文森特回了一个点头,就要走,却被人叫住:“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过去看看便知,这个人叫住文森特,不外乎是不满意文森特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所以专门叫住他跟他说话,好彰显自己比文森特高级的身份地位。 文森特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但是文森特无所谓,他来又不是来争这个地位高低的,所以他还是心平气和地道:“有个女仆跳楼了。” “谁啊?” “好像是叫莉莉。” “莉莉啊,”那人哼笑一声,说不上是显摆还是炫耀,“她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又哭又闹,带劲的很,后来就跟一条死鱼一样,没意思。” 文森特虽然不会干涉他们对女仆做什么事情,但是也无意跟他们讨论这种低级趣味的话题,便礼貌地颔首以后,转身就走。 他听见背后有人啐了一声:“嘁,装什么装。” 他回到了克蕾丝的书房,对克蕾丝报告:“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死亡的女仆已经火化下葬。” “嗯,”克蕾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做的不错,以后这些事情你都看着处理,我等会就要赶回军营,有你在这里我很放心,哦对了,我也给你留了点人手,都是你以前的人,所以你放心用他们。” 留了点人手?这话说的好听,确定不是留了人专门监视他?克蕾丝怎么可能对他那么放心,魔族可向来不是好哄骗的种族。 文森特垂敛了眼眸:“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活像一个独守空闺的年轻小媳妇。 这幅委屈又强装洒脱的模样到底是可口,克蕾丝叹了一口气,扯了文森特的衣领进了与书法相邻的卧室做了一次。 克蕾丝掐着时间走了,文森特仰躺在床上,赤裸的身体上只有肚子堪堪盖着被子的一个角,身上不出意外地布满了不可言说的痕迹。 躺床上好半响,他才慢悠悠地起身,穿衣服。 他的衣服根本无法完全遮掩住那些痕迹,但也无妨,他就是要所有人看见,所以他甚至敞开了几颗衣扣,大方的露出结实的胸膛,还有腹肌的沟壑。 他走出房间,在整个城主府逛了一圈,路上也遇到不少人,但是愿意跟他打招呼的人寥寥无几,收到的侧目倒是不少。 这样一来,文森特的吃软饭,以色侍人的形象就深入人心。 文森特在示弱,他的强大早已不是秘密,看到他回归,废弃大道的人一定多有忌惮,不仅因为他强大还因为他和克蕾丝的关系“不清不楚”,所以现在一定很多人在盯着他找他的小辫子。 他得先安分一段时间,至少目前还不宜外出与阿萨勒兹碰头。 克蕾丝也不是完全信任他,留了人监视他,他现在要让所有人相信,他现在,只想吃软饭。 所以他毫不吝啬地展示他与克蕾丝的特殊关系。 他知道很多人眼红他和克蕾丝之间的关系,恨不得取而代之,但可惜的是克蕾丝看不上他们,或者说她已经尝试过最优秀的人了,自然看不上其他歪瓜裂枣。 第二日废弃大道的人抱了点文件来给他过目,他看了一下,大致分为城内的琐事和收购粮食两件事。 文森特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抬头看了一圈克蕾丝给他留下的五个人,迅速做出了决定。 城内的琐事,比如哪条道路坏了需要人去修,居民之间鸡毛蒜皮的争吵之类的事,被文森特分派给了废弃大道的人,而他则是直接把收购粮食的活揽到了自己身上。 废弃大道的人自然不干,开什么玩笑,克蕾丝才不管这座城池哪里坏了要修,谁家的孩子又把隔壁的孩子揍了这些小事,克蕾丝只需要他们不闹起来,做这些事根本没办法拿到克蕾丝面前邀功,而收购粮食就不一样了,军队的根本就在于粮草,收购粮草的事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怎么?不装小白脸了?”有人冷冷地嘲讽道,“劳资从一开始看出来,你这个王八蛋绝对没安好心。” 文森特靠在椅背上,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我自然不需要对你们安好心,我只要对克蕾丝安好心就够了。” 然后文森特轻蔑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意有所指:“毕竟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文森特转了转脖子,大方的展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克蕾丝一时手滑抓了他脖子一把,虽然没出血但是红色的痕迹还是很明显。 那人被文森特的“以色伺人”的行为气的不轻:“你以为大姐头很信任你?别做梦了你一个叛徒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大姐头不过是拿你当一个消遣罢了。” “可惜你连个消遣都当不上,”文森特说道,不仅不介意那人说的话,还有些洋洋得意,“能给克蕾丝当消遣,是我的荣幸。”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一定会给文森特扮演舔狗的演技鼓鼓掌。 争论到最后的结果是,文森特和另外一个人负责收购粮食,并且押送粮食到军营。 押送粮食到军营,意味着可以在克蕾丝面前刷存在感,谁都想去,最后五个人勉强抉择出了一个人和文森特同去。 文森特的办事能力自然不差,他们很快就把收购粮食的事办理好,接下来就是把粮食送到军营。 如果只有文森特一个人自然是进不去军营的,但他身边还跟了废弃大道的一个人,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军营。 文森特坐在运送粮草的马车上,视线规规矩矩地微垂没有四下张望,但有些时候,不需要靠眼睛看,靠其他的知觉也能把情况摸个七八成。 比如军营里士兵的操练声,整个军营呈现出的气氛等等。 文森特得出结论,克蕾丝在军队上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感觉得出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士兵操练的呼号声响亮有力,跑步时候的脚步声整齐统一,如果那些女仆选择进入军营,也许会辛苦,但绝对不会遭受折辱。 克蕾丝对军队上心的原因也不难猜,她既然要消耗人族的兵力,自然自己这边的军队越强大越好,哪怕她早就决定了要送这些士兵去死,但是也要在他们死之前挖掘出他们的最大价值。 克蕾丝喜欢的模样 粮草送到了库房,和看守的士兵做了一个交接,搬运粮草的伙计交给了普通士兵,这个时候他们可以在军营内自由活动,等搬完货后再把车赶回去。 与文森特同行的那一个人对军营很熟悉,并且也有熟人在,便撇下文森特自己一个人走了。 按道理来说,文森特独自一个人,本应该是查探军营的最好时机,但是文森特知道,自己现在有任何的异动都会被虎视眈眈的废弃大道的人扣上不少帽子。 但这样就更有趣了不是吗。 只要随便问一个路过的士兵就能问到克蕾丝的营帐方位,文森特优哉游哉地往克蕾丝营帐方向走过去,他闲适淡然的模样与气氛紧张的军营简直格格不入。 克蕾丝的营帐也有人把守,毕竟克蕾丝的营帐还是放了不少重要的信件以及其他的一些资料的,自然不容许文森特就这么闯进去。 守门的也曾是废弃大道上的人,看见文森特往营帐里走,很是尽忠职守的拦住了文森特。 “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文森特看了拦着他的两个人一眼,眉眼微沉,“让开!” 文森特的气质是从废弃大道上磨练出来的,释放出来的气场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明显的脸色一白,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退后哪怕一步。 克蕾丝,把人训练的不错。 “我们当然知道您,”左边的男人抬首挺胸,大声回答道,“并且对您印象深刻!” 这是在暗讽文森特的“叛徒”行为,但文森特装作没听出来。 “那你们应该知道,我跟克蕾丝的关系,”文森特再次呵斥道,“给我让开!” 守门的两个士兵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的模样摆明了不让文森特进去。 文森特琢磨着戏也演够了,便见好就收,他冷笑一声:“行,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去把克蕾丝给我叫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最终妥协,毕竟现在谁也拿捏不准文森特在克蕾丝心中的地位,万一克蕾丝真对他上心,那他们不就是把人得罪狠了吗。 克蕾丝很快就回来了,由于是在军营,她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衣裳,紧身收腰的设计把她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黑色的高筒靴拉高了整个视觉上的高度,走路时腰肢随着动作摇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勾人。 克蕾丝走到文森特身前,单手掐腰,点着他的胸口:“你怎么来了?” 文森特揽着她往营帐里走,这一次没有人拦着他:“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克蕾丝笑而不语,运送粮草这个任务,本就是她给文森特的一个陷阱,文森特跑来了军营,并且直接就往她的营帐里闯,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别有用心,但他这闯的手法也太过于低级,以她对文森特的了解,文森特想潜入她的营帐多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不必闹得这么大张旗鼓,不过也说不定是他的障眼法。 念头还没转完,文森特已经把她压在了床上,俯身吮吸着她的脖颈,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印。 “从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想把你这身衣服给撕了。”他嗓音喑哑,双眼里闪动着克蕾丝熟悉的光。 “别闹了,”克蕾丝推着他的肩膀,没有推的很重,态度却足够坚决,“这地方不合适。” 营帐并不隔音,有时候克蕾丝还能听到别人的打呼声,她可不想自己做坏事的声音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外头可还站着两个人呢。 就算魔族并不看重脸面这回事,但克蕾丝也不想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文森特不甘不愿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了床上,他看着营帐的帐顶,那里有一盏风灯在闪烁着,克蕾丝站起来整理自己身上被文森特揉皱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回城?”文森特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克蕾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才来一天,怎么说都得十天半个月后才回去。” 的确,克蕾丝需要在前线掌握第一手的军情,并且快速做出应对,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回去享受温柔乡。 “那我能来吗?”文森特再问道,“我想见你。” 克蕾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缠人的。” 文森特在废弃大道时,两个人的关系算是各取所需,想要就约个时间,需求被满足了便散了,大多时候是文森特在迁就她。 所以他说他想来,到底是想见她,还是想见点别的什么东西。 “如果你更喜欢那样,我也愿意变回去,”文森特抬手抚着克蕾丝的面容,“但是你要记得多想我。” 克蕾丝一时间还真摸不清楚文森特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真还是假,她并不觉得文森特是那样脆弱的人,但现在文森特每一个表现都在表明他就是那样的人,因为失去了曾经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只能紧紧抓住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但有一说一,“我的确,更想念你以前的样子,神秘、强大,像一本翻不完的书,让我着迷。”虽然现在文森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模样也很可口,但魔族骨子里还是慕强。 当然克蕾丝更想看到这个强大的男人匍匐在她的脚边,那样的景象才是最让她热血沸腾的。 事情跟他想象的,有了一点的出入,看来克蕾丝对于他现在塑造出来的形象并不是很满意。 “我明白了。”文森特把让他看着无害又清纯的刘海往后捋,摘掉了增加文弱气场的眼镜,露出了眼镜后的一双狭长的凤眼,他重新找回了在废弃大道时的状态,邪魅不羁。 就是这个样子,克蕾丝清楚的记得,她刚到人族的时候,为了敲定合作,她亲自去废弃大道面谈,这个男人随意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在她推门时,不过是随意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让她感受到一股电流,爬过了她的脊椎,让她口干舌燥,完全移不开视线。 十日一次 菲丽莎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大脑还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便磕上墙壁。 整个人突然间就清醒了。 她揉着被撞红了一块的额头,拥着被窝坐了起来,伸手撩开了床帘。 床下的地铺已经被收拾好,一点也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可见是睡地铺的那个人已经出去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在醒着的时候见到阿萨勒兹了。 她现在睡着的这张床,又窄又硬,翻个身都能撞到墙壁,坚硬的木板让她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 虽然她并不想让阿萨勒兹知道,她早就做好了来这里条件会受到艰苦的环境的思想准备,到了这里阿萨勒兹就不是她的执事了,但阿萨勒兹是多敏锐的一个人,察觉到了她的辗转反侧,掀开了床帘,她猝不及防地与阿萨勒兹对视上。 菲丽莎讷讷地道:“吵醒你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有点认床。” “没有,”阿萨勒兹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只是我担心你而已,所以来看看。” 互相说着彼此都不信的谎话,但是谁也没有戳穿对方。 菲丽莎看了眼地上,阿萨勒兹把唯一的床留给了她,自己打了地铺。 与家里的地铺不一样,在家里的时候阿萨勒兹也打过地铺陪过床,但是家里的暖炉无时无刻地不在工作,即便谁在地板上也不会有寒气,但是在这间屋子就不一样了。 文森特给他们找的房子,是一家普通的民房就算了,格局还相当奇怪,卧室是没有窗户的,客厅也没有,只有拐角那个地方有一扇窗户,这样的设计导致整个房间又阴暗又潮湿,生活久了就觉得压根透不过气来。 但是阿萨勒兹却觉得这个房间很好,有效的规避了别人从窗户外面窥视屋内的可能。 菲丽莎听了阿萨勒兹的解释后,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这间比她房间还要小的屋子,毕竟她没有任何生活在平民区的经验,当然是听从阿萨勒兹的安排。 阿萨勒兹反倒是很歉疚,他提出过他另外找一间住处安置菲丽莎,其他的任务都交给他独自进行,但是菲丽莎拒绝了。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才来到这里的,”菲丽莎看着阿萨勒兹,一字一句很认真地道,“如果你要我一个人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你的话,不如你现在想办法把我送回去。” 阿萨勒兹是动容的,即便他把菲丽莎从人族的军营中带出来是因为他担心他不在,菲丽莎在人族军营那边会出事,他从未想过要菲丽莎为他做些什么,毕竟他并不认为菲丽莎适合做这些工作。 他没有一口就承诺什么,只说先要摸清楚城内的情况,让菲丽莎先在家里等着他。 阿萨勒兹总是早出晚归,晚上菲丽莎睡下的时候他还没回来,菲丽莎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 菲丽莎都快适应了他的神出鬼没。 她下了床,在内心盘算着今天要做什么,首先是做早饭,吃了好几天粗糙的食物,她还是觉得难以下咽,熬点粥对付对付就好了,然后是打井水洗衣服,谢天谢地现在是夏天,哪怕是用冷水洗衣服也不会觉得难以忍受,然后是去城里转一转,看看街上今天有什么东西卖的…… 菲丽莎的思绪突然中断,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她没意识到会出现的人。 “阿萨勒兹?”她疑惑地唤了一声,“你今天怎么在家?” 阿萨勒兹在熬粥,不知为何他熬出来的粥在菲丽莎闻起来要香许多。 “您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阿萨勒兹舀了一碗粥放到了餐桌上,又转身给菲丽莎煎荷包蛋,“我们已经来了十天了。” 十天这个时间点,有点耳熟,菲丽莎吃了一口粥想起来:“文森特……” 文森特身上的光系魔法,每十天不得缓解就会要命,算算时间今天是最后期限了。 菲丽莎的早饭还没有吃完,文森特就到了。 “有人跟着我,我们长话短说。”文森特闪身进门,语速极快地说道。 两个男人默契地无视了菲丽莎,把她当做了一座会动的雕塑,在屋子里检查了一圈后,确认不存在被偷听谈话的可能后,两个人坐下来开始交换情报。 房间很小,就算是他们再怎么压低了声音,菲丽莎还是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匆忙地把剩下几口粥扒干净,把碗盘放到厨房后,便轻手轻脚地在阿萨勒兹身边坐下,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们刚开始说的内容,菲丽莎没有听懂,只能知道说的是城内巡逻士兵的安防,以及邻近几个城池的情况,她的思绪完全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上一句话还没理解完,他们已经转了另一个话题了。 “克蕾丝做的不错。”阿萨勒兹忍不住夸了克蕾丝一句,如果他还是魔王,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克蕾丝的执行力与能力,可惜了他现在站在的是克蕾丝的对立面。 “她的布防很严谨,很难找到弱点去突破。”文森特赞同阿萨勒兹的这句评价。 虽然文森特这么说,但是阿萨勒兹却看出来了他是有办法的:“你打算怎么做?” 文森特说了莉莉跳楼的那件事。 菲丽莎在一旁听着,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阿萨勒兹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不太适合让菲丽莎听到,便对菲丽莎说道:“大小姐,你先回卧室好吗?” 菲丽莎不想回去,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情愿过于明显,文森特看到了便说道:“让菲丽莎小姐听一听也无妨。” 阿萨勒兹立即皱眉瞪向了文森特。 菲丽莎意识到阿萨勒兹可能真的不太想她听接下来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愿意把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放在文森特面前,便做出了让步:“那我进去了。” 卧房并不远,站起来转身走两步的事情,菲丽莎关上门的时候,隐约可以听到文森特在说:“这么护着可不像……”你们魔族的作风。 后半句文森特没有说出口,意思已经传达到了给阿萨勒兹,本就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不需要说太多。 文森特的困境 菲丽莎捡起了角落里的一件衣服,心不在焉地缝着衣服上的一个豁口。 针脚歪歪扭扭,但是对于一个贵族小姐来说,动手缝衣服本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件衣服是阿萨勒兹有一天回来换下的,她本来打算拿去洗,但是却在衣服胸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划痕,看上去像锋利的兵器划开的,她不知道阿萨勒兹打算怎么处理这件衣服,只能先缝补好。 就在她努力和针线做斗争的时候,阿萨勒兹走了进来:“大小姐。” 菲丽莎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他:“你破掉的地方我都缝好了。” 阿萨勒兹抖开衣服,看了那跟蜈蚣有的一拼的针脚,脸上表情丝毫未变,把衣服折叠好:“谢谢您,我会把这件衣服收好的。” 衣服的作用显然不是拿来收好的,菲丽莎敏锐地意识到:“这件衣服不能穿了吗?” “嗯,在别人那里已经挂上了号,”阿萨勒兹很直接地就告诉了她原因,“一件胸口刚好破掉的衣服,太显眼了。” 菲丽莎明白了,只怕是阿萨勒兹和别人交了手,对方划破了他的衣服,并以此为特点正在寻找他,那这件衣服既不能丢,也不能穿出去,只能好好收起来,或者毁掉。 毁掉应该是最安全的方法,菲丽莎皱了皱眉,要从阿萨勒兹手里接过这件衣服,却被阿萨勒兹躲了过去:“我去把它放好。” 他既然坚持菲丽莎便也没有所谓,把衣服交还给他,看他十分小心地把这件衣服给压箱底。 “文森特走了?”菲丽莎问道,“你们都谈了什么?” 阿萨勒兹的动作顿了顿,他和文森特之间的谈话,他并不是很想给菲丽莎知道,她不应该知道这些事。 他的沉默让菲丽莎警觉:“你不想告诉我?” 她太清楚阿萨勒兹的本性了,他恨不得自己离可能存在的危险源远远的,他做了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好像她只需要活在一个乌托邦里一样。 所以…… “文森特的手段,是不是不太好?”菲丽莎问的很委婉,实际上她想问,文森特是不是打算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文森特在她进入房间前提到了一个女孩的跳楼,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想着:为什么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没有勇气反抗呢。 她能想到的事情文森特自然也想得到,如果是要利用那些女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吧。 菲丽莎一针见血地问到了关键:“那个跳楼的女孩,她的同伴们怎么样了?” “她们的情绪不太稳定。”阿萨勒兹说道,“亲眼见到同伴在自己面前跳楼,对她们来说打击很大。” “只是这样吗?”菲丽莎知道阿萨勒兹绝对隐瞒了她什么,他没有把实话完全地说出来,“如果你不把完整的事情告诉我,我会去想办法与那些女孩接触,我想你不会高兴看到那副景象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菲丽莎也开始学会了怎么去威胁阿萨勒兹,或许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魔族向来不吃威胁这一套,但是阿萨勒兹如今发现了,他不是不吃威胁,而是威胁的人没有踩到他的软肋上。 他知道菲丽莎做得出来那种事情,在面对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上,她向来有一种无畏的勇气,不然她也不会出现这在里。 但真的要把这些世界的黑暗一面跟她说明白吗,她能够接受吗? “这座城市看上去被克蕾丝统治得密不透风,但实际上有无数细小的裂缝,只要抓住这些裂缝,并且想办法加以扩大,到时候就能从内部瓦解这座城市的实力。” “裂缝?具体说一说,是那些女孩吗?但要怎么保证她们能够按照我们的想法进行行动?” 菲丽莎能够理解要利用那些女孩,但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时机还有配合都是问题,万一有人做出了超出了计划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便前功尽弃。 “任何的工具都需要打磨,对于人类来说,最好的磨刀石,就是苦难。” 这些女孩遭受的苦难,还远远不够,至少在文森特看来,还完全不够,至少还不够成为一个好用的工具。 女孩子,苦难,仅仅是这两个词,便足够让人联想浮篇。 如同阿萨勒兹预计的一样,菲丽莎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僵硬,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们不是已经遭受了很多了吗?”菲丽莎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已经有一个人被逼死了啊!” 一条人命而已,在阿萨勒兹眼里看来,完全不值得一提,她们即便目睹了死亡,但他人的死亡终究不过是只让她们物伤其类,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才叫苦难,降临在他人身上的不过是事件。 以文森特的手段,他想要保住这些女孩并不是难事,他对废弃大道上的人,了如指掌,他们的优点缺点文森特全都知道。 可是他不愿意。 那些女孩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莉莉关系很好的,但不论关系好与坏,她们都会为了莉莉哭泣。 这样的哭泣是遭人厌烦的,但有些人就是爱看哭泣起来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 废弃大道的人也分做了去前线的和留在城里的,去前线的都是被文森特当年特别筛选过的,人品有保障,如果给他们换一个出身就能取得成功的那一类人,是文森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如今却给克蕾丝做了嫁衣。而留在城里的大多是一些心术不正的,放他们去前线怕他们耽误事,便随便在城里给他们找了点事做,把他们圈养在城里。 如今文森特可以调动的都是这些人,可见克蕾丝对他的“信任”,直接对他釜底抽薪,就算文森特想做什么,手边也没有人。 但是对于文森特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想当初他刚刚到废弃大道时,情况比现在还惨,但他不照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公会统治者的位置上。 人性的组成 菲丽莎其实,能够理解文森特的想法和动机,但是发现了别人的遭遇并且利用这段遭遇带来的影响和为了要有这样的影响而刻意去制造遭遇,这两样行为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还能说一句是顺势而为,后者就是恶意满满。 所以他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菲丽莎,因为她不一定能够接受这样的手段,知道以后她又该怎么看他呢? 既然都把事情说到了这个地步,阿萨勒兹索性把话说开:“对于文森特的做法,我完全赞同,您会觉得这样子的我,卑劣吗?” 菲丽莎流露出了一瞬间的迷茫,她不明白阿萨勒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的确觉得这个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可是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有光明,”菲丽莎如实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曾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正是因为肮脏的事情有人去做了,她才能保证自己的手是完全干净的。 她不会阻止阿萨勒兹和文森特对这些女孩做什么,因为这是他们目前最容易抓住的破局点,她还没有矫情到因为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就放弃这条路的地步,那样无疑会让阿萨勒兹陷入更多的险境,下一次划破的,可能就不止衣服了。 但是她同样也有要求:“我需要直接和那些女孩面对面进行交流。” 这种要求不用想,阿萨勒兹直接否决掉了:“不行,这太危险了!” “你说过,苦难是人类的磨刀石,会把人类打磨成你们想要的样子,但是你别忘了,刀是越打磨越薄的,迟早有一天刀刃会断掉,而我可以增加刀刃的耐用程度。” 菲丽莎这句话说的很有信心,因为这本就是她的专业,她所学的就是如何稳定他人状态,排解他人负面情绪。为了不让这些女孩成为无法控制的不定时炸弹,她希望她的出现能让这些女孩可控,至少不要再出现自杀这样的事情。 “大小姐,她们并不值得同情。”阿萨勒兹不知道她要去做这样的事情是有多少出于菲丽莎对她们的怜悯,但他并不想看到菲丽莎对她们抱有太多的感情,因为这种感情会把菲丽莎拖入深渊。 “我知道。”菲丽莎轻声回答道,这些女孩长到这么大,是建立在多少平民的血汗之上,如果不是弗雷德以绝对雷霆的手腕把那些贵族的蛀虫清扫干净,她们还会继续躺在平民的苦难上继续吸血,并且发自内心的看不起平民,觉得平民供养她们是理所应当的。 对于这样的人,她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给她们。 她只是…… “我知道,不能见光的手段很好用,”菲丽莎向着阿萨勒兹的方向抬起了手,她是坐着的,为了迁就她,阿萨勒兹不得不蹲下身,让她的手得以放在自己的面颊上,“当你有一天发现,死亡原来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可以轻易地收割一个人的性命,那样的你会让我觉得害怕。” 所以她需要在心理上稳定住那些女孩,如果能让她们从苦难的阴影中走出来那就更好了,如果按照文森特的计划,她们其实算是最后的功臣,至少在这肮脏的手段中保留住一丝人性。 纯然的白和纯然的黑都是可怕的,人性本就是黑白混杂的,既不相容也不相斥。 他要怎么去跟她解释,他的灵魂早就是黑色。 “那你打算怎么跟她们接触?”不想谈及这个话题,阿萨勒兹便生硬地扭转了话锋。 “由文森特带我进出城主府?”菲丽莎试探着问道,却见阿萨勒兹面色一沉,她便知道了,“不行吗?” “嗯,城主府太危险了,能不去就不要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 菲丽莎想了想也是,那些废弃大道上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虽然她有变装,看着又黑又糙,但是万一有人真就那么不长眼呢。 “那……应该怎么办?”菲丽莎没了主意,只能看向阿萨勒兹,“不能在城主府中见面,那要用什么办法让她们出来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阿萨勒兹思考了一会然后说到:“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解决的。” 既然阿萨勒兹这么说,她当然是相信的,所以便不再多问,任由阿萨勒兹想办法安排她。 阿萨勒兹想要在城市里做什么,最好是知会文森特一声,这样比较容易取得文森特的帮助,文森特以后做事也好避开他。 阿萨勒兹是有一个在克蕾丝面前过了明路的身份的,所以他直接找上了文森特。 “我的……表弟?”文森特接到女仆的汇报,神色颇有些怪异的重复了一遍,“我的表弟?” 给魔王陛下当了一回表哥已经是他占便宜了,怎么,这位魔王陛下还有给人当弟弟的爱好? “需要赶走他吗?”女仆察言观色,立即问道,“我这就去……” “等等。”文森特自然叫住了女仆,这位魔王陛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当然得听听魔王陛下要说什么。 阿萨勒兹以文森特的表弟的身份进入了城主府,被带到文森特的办公室。 “你说,你家大小姐能够从心理上控制住那些人?”听了阿萨勒兹的话,文森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弗雷德之前有过一场的布局,不像是弗雷德的手笔,如今看来……是你那位?” 文森特指的是萨菲身份曝光后,民众对萨菲议论纷纷而萨菲心存死志的那次,本以为那次王室和宰相绝对没有任何办法保住萨菲,但是却被巧妙化解,用一种连文森特都没想过的方式。 他竟然小瞧了阿萨勒兹身边的这位贵族小姐,曾以为她虽与城主府里的前贵族不一样,但顶多是体现在个人品性上,文森特从来没有指望过一个男爵的女儿,能像萨菲一样挑起大梁。 菲丽莎的确无法独挑大梁,但她也有自己出色之处,至少她那一次出手,就决定了她与那些前贵族小姐,是截然不同的。 新开的杂货店 阿萨勒兹并不喜欢文森特对于菲丽莎的形容,说得菲丽莎好像是能够操作人心一般,她不过是更善于倾听他人的想法而已。 没有打算多跟他交谈,阿萨勒兹直接提出要求:“其他的你不需要多问,只要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就行。” 从合作者的角度来说,文森特的确是一个让人很满意的合作对象,话少干事多,阿萨勒兹提出来的要求他一口答应:“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文森特当然会答应阿萨勒兹的条件,原本稳定女仆的工作他是打算自己出面的,因为他一直在塑造自己和那些女仆是同类——弱小的、只能依附于别人生存、随时会被蹂躏的这样一个形象。 这样的形象会引起共鸣,而且他曾经是学院的老师,按照辈分其实也算是长辈,会让人有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但玛丽,这个前贵族的领头人并不是很合作,她现在仇视一切人和事,就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几乎是无差别的对外扫射攻击。 文森特观望了一下,觉得玛丽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所以就在他想办法绕开如同守着小鸡的老母鸡的玛丽,与那些女仆接触的时候,菲丽莎及时递上了帮助。 一个与整件事无关的路人,不知道她们是谁,更容易让她们卸下心防,而且也不会引起玛丽的注意。 在文森特的运作下,一间小小的杂货店开在了城主府的后门,一位其貌不扬的女性在店里,认真地用鸡毛掸子把货架上的灰拂去。 她有考虑过开其他的更容易吸引女性视线的店,比如花店、甜品店,但是一个是初期投入成本太大,另一个就是花店甜品店的货物都不耐保存,需要每天收拾清理,想了想那个劳动量菲丽莎觉得还是算了,杂货店多好,她只需要坐在柜台后面等着客人上门就好了。 杂货店里的货物都是菲丽莎亲自去挑选的,确保符合贵族小姐们的审美,店里还放了几盆移栽过来的野花,装点了店铺。 然后菲丽莎就搬了张椅子坐在店门口,用彩纸开始做折纸。 折纸是菲丽莎能想到的,成本最小的,一看就是包含着心意的礼物。 折纸是她上辈子在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学的,折纸需要用到的材料很少,也并不复杂,最适合用来哄小孩子了,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用上折纸的技能。 她用红纸折了一大捧玫瑰花花朵,再用绿色的纸把树枝包裹起来,插入到纸玫瑰的底部,一朵以假乱真的玫瑰就做好了。 就在她忙活的时候,一名少女从城主府后门走了出来,肘上挎着一个竹篮,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您好!”菲丽莎立即扯起嗓子招呼,“新店开张,小姐进来看看吧!” 少女在菲丽莎出声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家小小的杂货铺,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杂货铺?” “今天新开的,”菲丽莎一边和少女说话,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您需要买些什么呢?” 这个女孩的状态,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糟透了,整个人都一副在死与生的边界来回横跳的感觉,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她很需要心理治疗和心理辅导,现在立刻马上。 “墨水。”女孩轻声回答道。 墨水……他们和文森特约好的,文森特会想办法让城主府里的女仆来与菲丽莎接触,暗号就是墨水。 “墨水在这边,您看看您是需要什么样的。”菲丽莎指引着女孩往放着墨水的货架走去,正要为她介绍货物却卡了壳,好在女孩并没有介意,或者说她已经很难再为了任何事去心绪起伏了。 女孩随便挑了一款,转身要走,菲丽莎立即开口叫住了她:“请稍等好吗。” 女孩停下脚步,转头用一双空洞的眼镜看着菲丽莎。 菲丽莎抽了一只玫瑰递给她,笑着道:“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谢谢您的惠顾,这是送给您的,希望您下次再次光临。” 女孩的目光落在那朵纸玫瑰上,久久不语。 她好像很久没有收到花了,以前她对别人送的花不屑一顾,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原来,现在的她,还是能被送花的吗? “谢……谢谢。”她伸手接过花,开口,连自己都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住。 “没关系,”菲丽莎装作没听出女孩不对劲的嗓音,“您还喜欢什么,小猫?小狗?星星?我都可以给您折出来。” 女孩不解:“折出来?” “对,这朵花就是用纸折出来的,原来我的技术那么好,您都没发现呀。”菲丽莎抽了一张纸,手下飞快地动作着,嘴上开着玩笑。 女孩经她提醒才发现这朵花跟她曾经收到的真花并不一样。 以前的她会觉得被愚弄了,难道她只配一朵虚假的花吗,但现在她却完全无所谓了。 好歹还是朵花不是吗? 菲丽莎折纸速度很快,她折出了一只青蛙,青蛙不像猫狗那样从外形上就讨人喜欢,但是在这只青蛙的尾部轻轻一按,这只青蛙就会弹跳起来。 在菲丽莎前世,比谁折的青蛙跳的高也是一种游戏。 女孩没见过会跳起来的纸青蛙,脸上多了几分生动的好奇:“您是给它施加了魔法吗?” 不是……她的确会使用魔法,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遇到自己想不通的事统统都归结于魔法?纸青蛙能跳起来,她上辈子的三年级小孩都知道是因为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我只是一个平民,”菲丽莎故作惊慌地摇头,“怎么可能会使用魔法呢。” 女孩想想也是,那这个不借助魔法就能跳起来的青蛙就显得更加神奇,她想要,哪怕是借来看一看,但是这些天来遭受的待遇让她不敢开口。 菲丽莎看出女孩的渴望,大方地把纸青蛙送给她:“送给您。” 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送给我?可……可以吗?” “您是我开店的第一个客人嘛,”菲丽莎的理由很合理,“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么点小手艺,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慢半拍地想起要道歉,“谢谢,谢谢您。” 曾经在学院也是一个不可一世的主,但终究有一天被生活打磨平了棱角。 初见成效 用一只新奇的纸青蛙初步建立起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关系,菲丽莎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心理安抚。 菲丽莎抽了一张长条型的彩纸:“您喜欢我就多给您做一个吧,做一个许愿星好不好?” 女孩自然无所不应的,她没见过折纸,菲丽莎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 折星星这回事,菲丽莎上辈子,每一届女孩子都流行过,什么“折一千个技能愿望成真”,千纸鹤同理,糊弄傻气的小女孩的传言影响了一届又一届,当然更大部分的原因是上学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乐子。 菲丽莎也折过,折没折够一千个倒是忘了,反正肯定有上百个,所以她现在折星星的动作很娴熟,但是为了给女孩看清楚她的动作,她故意折的很慢。 “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传说,折星星就是在向星星许愿,每折一颗代表着你许下一次愿望,等折够一千次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她拿着前世的不靠谱的传言,一本正经地编制着美梦忽悠着女孩。 哪怕这个传言再不靠谱,对于她们这些女孩来说也足够了,足够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梦,支撑着她们活下去。 女孩被“愿望”两个字吸引,她们需要一个寄托,需要有“实现”她们心里想法的途径。 “真的能够实现吗?”她问道。 “能啊,”菲丽莎轻快地回答道,“我小时候父亲经常外出工作,很长时间都不回家,我就折星星许愿父亲回来,后来父亲就真的回来啦。” 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父亲长年在边境守护人族的安全,她与母亲留在城里,她很长时间才能见父亲一面,但两边的通讯从来没有断开过,父亲的情况她与母亲都知道,折星星这种事,大可不必。 她做没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女孩信不信她做过。 女孩信了,或者说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去相信世界上还有奇迹这回事。 菲丽莎很热情地发出邀请:“您想学吗?我可以教您。” 刚刚菲丽莎做的并不快,就是为了展示折星星的难度不高,果然女孩动心了。 菲丽莎就顺势推销了一下她切割成长条形,专门用来折星星的彩纸,一扎有一百条,价格也不贵,按照进价来算,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卖东西。 女孩很快学会了折星星,也买下了一扎纸,虽然多少是有点冲动消费的因素在,但是一扎纸也不贵,买了也就买了。 回到城主府,女孩先把墨水交给文森特,文森特公式化地道了一声谢,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女孩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被她藏在胸口的花还有其他东西,她买东西花了不少额的时间,一时间有些心虚。 她回到了女仆的住所,找出了一个瓶子,小心地把玫瑰花插了进去。 一点小小的红色好像就把整个房间给照亮了,让房间多出了几分活泼的亮色,让人看着就情不自禁地微笑。 她想,她应该多向那个老板娘要几只玫瑰花的,送给其他人,或许能让其他人精神振作一点。 不过她一个人已经从老板娘那里得到了不少东西了,再要更多的或许会让对方讨厌自己,但是带其他人去老板娘那里买东西应该更合适吧。 屋外传来“咚”地一声轻响,女孩立即从放松的状态变得警惕,她小心地靠近了门,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咚”的那一声后,就没有其他的声响了,如果是那些人,不可能只发出这点声音。 所以女孩在考虑过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走廊上一个女孩歪倒在地上,头靠着墙,刚刚那一声“咚”可能就是头撞在了墙上发出来的。 “米娅!”女孩立即打开门,去把倒在地上的女孩扶起来。 米娅是晕过去了,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走到这里,而后就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米娅晕了十分钟左右,她醒来后,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孩,嗓音嘶哑地道:“……卡罗娜?” “先喝点水。”卡罗娜递给她一杯晾着温开水,卡罗娜没有问米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也不过是泪与痛罢了。 米娅喝了水,感觉嗓子好了一些,想到了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她一阵反胃,扑在床沿边把刚刚喝下的水又吐了出来。 米娅知道自己弄脏了卡罗娜的房间,但是她忍不住,那一瞬间的生理反应太过于强烈。 卡罗娜并没有介意,她用毛巾为米娅擦了擦嘴:“别想了,都过去了。” 可是她们谁都知道过不去的,只要她们还在这里,这些事情就会不断地重演,她们永远都过不去。 “我在想,死亡会不会是一种解脱。” 米娅喃喃地道,或许莉莉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一了百了,放过自己。 卡罗娜在今天之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放弃太容易,坚持太难,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与其浑浑噩噩的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可是她今天收到了花,她还想折星星许愿,她还想问问那个老板娘会不会做其他的小动物。 她现在不想死了。 卡罗娜把那朵玫瑰花从花瓶里抽出来,不舍地摸了摸花瓣,然后把花送给了米娅:“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明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明天,明天她一定会带米娅去找那位老板娘。 不知为何,她深信不疑那位老板娘一定会有办法,可是她们今天才是第一天见面。 “玫瑰花吗?”米娅看着这朵以假乱真的玫瑰花,眼前一亮,要知道开的这么鲜艳的玫瑰,价钱并不是很便宜,她贪婪地看着这朵花,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玫瑰。” 卡罗娜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关系的,这不是真的花,是我今天去杂货店买东西,老板娘送的假花。” 假花?米娅惊讶地摸了摸花瓣,确认手感与真花完全不一样,她才接受了这是假花的事实。 仇恨是最好的养分 今天晚上,天空依然看不到一颗星星。 卡罗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星星了。 曾经有比星星更吸引她的事物,她沉醉在贵族的纸醉金迷中,闪烁的珠宝,华美的裙子,奢靡的舞会,哪一样不比星星更有吸引力,她为什么要去欣赏距离她千里万里虚无缥缈的星? 大概是报应,她现在想向星星许愿,星星也不愿给她看见了。 鹅毛笔沾满了墨水,在彩纸上写下一行字“去死!去死!去死!”两个字不断重复着,力透纸背,一张纸就写满了这两个字。 然后她等着墨水干透,不算熟练地开始折星星。 她的心愿,朴素又直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包含着最直白的杀意。 不管是什么人,都去死就好了,反正这个世界上,能活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多。 一颗鲜红的星星被丢入到了一个木盒之中,卡罗娜展开了另一张彩纸,笔尖带着凌厉的风再次落下。 木盒里的五颜六色的星星越来越多,很快就积攒出了小半盒,纸条也被消耗了三分之一。 卡罗娜缓缓地盖上木盒,内心激涌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她躺上床准备休息。 第二天卡罗娜又来到了菲丽莎的杂货店。 “对不起老板娘,”卡罗娜有些羞赧地说道,“昨天的玫瑰花,可以再给我一支吗?” “嗯?”菲丽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卡罗娜以为菲丽莎不愿意,急切地道:“我可以买其他东西,只要老板娘你愿意再给我一朵花。” 她们现在能够拥有在手上的美好的事物太少了,每一样都弥足珍贵,所以即使她并不后悔把花送给米娅,但她还是舍不得。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菲丽莎爽朗地一笑,从杂货店里捧出一大把纸花,不仅有玫瑰,还有百合,绣球花,灯笼花等等,菲丽莎还精心做成了花束,“你随便挑啊。” 卡罗娜没有选择其他的花,依然选择了鲜红的玫瑰,菲丽莎略微挑了挑眉。 这束花,本身就是一个简单的心理测试,不同性格的人会喜欢的花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喜欢的东西必然是带有自己性格部分的投射,比如张扬的人大多会喜欢色彩鲜艳,大气热烈的花,而性格温和的会喜欢小型或者色彩淡雅的花。 据她的观察,卡罗娜并不是活泼的性格,会选择玫瑰,大概是因为玫瑰的鲜活,或者是因为红色是血液的颜色吧。 “您要是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吧。”菲丽莎发出了邀请。 卡罗娜接下来也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便不多做犹豫,答应了下来。 菲丽莎从店里搬出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摆在店门口,因为店内狭小光线又暗,只能在门口坐下喝茶。 卡罗娜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开过茶会……不,这个连茶会都算不上,菲丽莎拿出来的茶叶也是极其劣质,甚至带着苦味的。 其实菲丽莎也喝不惯这种劣质茶叶泡出来的茶,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好羡慕您啊,”卡罗娜打量了一下菲丽莎的杂货店,突然说道,“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 如果她当初,能像这位老板娘一样,安定地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而不是听了玛丽的劝诱,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她现在也能有一个至少不需要担惊受怕的生活。 世界没有如果,她已经身陷囹圄,逃不脱。 “也还好吧,”这个说法菲丽莎并不敢承认,“我是跟……我的丈夫一起生活的,也不算独自一个人。” 真不是她想占阿萨勒兹便宜,而是她和阿萨勒兹就是对外宣称是新婚夫妻,邻居都知道,说谎没意思。 “真好。”卡罗娜喃喃,怎样都好,能靠自己双手吃饭,比什么都好。 “您也很好啊,”菲丽莎立即转移了话题,不再多说自己的情况,怕多说多错,“在城主府做事,是很好的差事呢。” 在大部分平民眼中,城主府的确是高不可攀的,能进入城主府工作的,应该都是极其优秀的人。 尽管菲丽莎知道,现在这座城主府里,都是什么臭鱼烂虾,她说这话当然是故意的,她要看卡罗娜的反应。 看似单纯的话却戳到了卡罗娜内心隐秘的痛。 能说吗,可以说吗,说了不会有别的什么问题吗……无数的念头在卡罗娜脑海里回旋。 菲丽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卡罗娜是文森特给她选出来的第一个接触对象,按照文森特的话来说,他选择卡罗娜是因为卡罗娜在这群女孩中,年龄相对来说较长,出事之前身份也是仅次于玛丽,这么多天里也是她一直承担着安抚其他女孩情绪的责任。 聪明,识时务,懂得隐忍,这是文森特给她的评价,比起已经几近被逼疯的玛丽,卡罗娜更适合作为领导人。 菲丽莎现在要做的,是帮助卡罗娜想清楚,她们现在的处境,以及打破现在处境的办法。 卡罗娜想要倾诉的话语已经涌到了嘴边,她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她们每一天都承受着痛苦,除了互相抱团取暖安慰外,其他什么也做不到,负面的情绪是会感染的,莉莉的死亡无限放大了这种负面情绪,每一个人都想着去死,可是没有第二个人,还有勇气去死。 她并不想死,她想活着,她想要一个人懂她。 “女仆的工作,也并不好做。”她说出来了,她说出口了,她在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便感到了浑身轻松。 “城主府里的都是坏人,他们会欺负女孩子。” “他们的手段很可怕,经常会让人流血,可是并没有人在乎。” “前段时间,有个女孩被他们逼死了,他们一点愧疚都没有。” “我想要他们去死,如果他们不死,下一个死的就该是我了。” 菲丽莎耐心地听着,听着卡罗娜从刚开始的绝望到最后的憎恨。 会恨,就好。 仇恨本就是世界上最强的动力之一,菲丽莎不怕她恨,只怕她不够恨。 卡罗娜的真心 “好可怜啊,”菲丽莎发出了叹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卡罗娜,“没想到在城主府工作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她的感叹半真半假,她是发自内心觉得卡罗娜她们可怜,她们从进入到这座城市开始,就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在文森特眼里,在阿萨勒兹眼里,她们都不过是工具,所以她说的这句话,多少带有目的。 卡罗娜的泪瞬间汹涌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脆弱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如果无人关心,或许还能坚强的撑住,但是一旦有人表达了善意,那么委屈就是怎么也抵挡不住。 “我……对不起……”卡罗娜捂着脸崩溃大哭,“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道什么歉,或许只是潜意识地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 菲丽莎沉默地给她递上了一块手帕,她能够理解卡罗娜现在的大哭是为了什么,当情绪发泄过后,才能有更加冷静的思考。 卡罗娜哭过了一阵后,哭声渐渐停止,她很是坚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没有的事,”菲丽莎摇头,倏然她压低了声音,靠近了卡罗娜,“您难道没有想过反抗吗?” 反抗?卡罗娜闻言,怔了一下:“想过,我们当然尝试过反抗。” 她们再怎么样,都是魔法师,只要使用魔法,哪怕是初级的魔法都会给普通人造成很大的杀伤力。 但是废弃大道上的人,他们早就把魔法师的行动规律摸的一清二楚,只要在她们吟唱咒语前迅速靠近,并且打断她们的咒语压制住她们,魔法师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 克蕾丝知道这件事后,展现出了明目张胆的偏心,她说只要女孩敢反抗,那么惩罚就是连坐,不仅连坐同为女仆的女性,还要连坐军营里的男人。 前贵族在军营里也不好过,他们的基础太差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随便跑个圈都能把他们累趴下,他们引以为傲的魔法在对抗废弃大道出身的盗贼和战士上毫无作用,简直是被吊打,他们已经过的如此艰难,如果要被在后方的女性背刺,前贵族那就真的成了一盘散沙。 前贵族小姐们,大多数有着家人在军营里,为了他们能在军营里过的顺利,她们不得不咬牙忍受着羞辱。 菲丽莎不得不承认,克蕾丝的手段的确高杆,仅凭她自己是肯定玩不过克蕾丝的。 好在她的背后是有靠山的。 “那你们就甘心一直这样下去吗?”菲丽莎用一种担忧的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卡罗娜,“这些苦难,不是你们应该承受的。” 是啊,她们凭什么承受这些呢,她们明明是来与克蕾丝“合作”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但卡罗娜只是思维恍惚了一瞬间,她马上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这种诱导性的口吻,她太熟悉了,刚开始克蕾丝不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跟她们说话的吗,结果呢,看看她们现在的处境。 这个女孩,倒也不算蠢到家,难怪会被文森特选为引导者,她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到了冬天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村子里就会组织起来上山打猎,”菲丽莎没有理会卡罗娜的质问,而是娓娓地讲述着她编的故事,“山上其实很危险,豺狼虎豹都可能会有,但还是必须要去。” 她没有问卡罗娜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必须要去的话,卡罗娜现在正对她很警惕,是不会回答她的,所以她直接把答案说出来了:“因为不去就会慢性饿死,去了还有活的可能。” 卡罗娜现在的处境就跟她编的故事一样,要么慢性死亡,要么上山拼一把,没有其他选择。 “我问的,是你是谁。”卡罗娜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哄骗过去,她揪住了这个问题不放,或许是吃过一堑,她没办法那么容易放下戒心。 真实身份自然是不能说的,但这种情况他们也早就有预料到。 菲丽莎凑过去,在卡罗娜耳边说道:“我的丈夫,是文森特大人的表弟。” 这些也是在克蕾丝面前过了明路的,菲丽莎不怕卡罗娜去查,反正查到的东西一定是真的。 “不可能,”卡罗娜一口否决,“文森特他是贵族。” 言外之意是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平民亲戚。 看起来看看卡罗娜并没有怀疑到她的贵族身份上,这样菲丽莎不由得深深的怀疑,难道她只是化了一个妆,看起来就那么没有贵族气质吗? 当然,卡罗娜没有怀疑,是一件好事,菲丽莎轻哼一声:“他在被贵族老爷找回去之前,可一直是住在我丈夫家里。” 文森特的养子身份不是秘密,卡罗娜自然也知道,她甚至还和别人在私底下嘲讽过文森特的私生子身份。 这样说来,这个女人身后是有文森特的意思,卡罗娜不由得思索到,文森特也来了好几天了,按道理来说,男性,并且能在学院里当一名教师,文森特的魔法能力是不弱的,但是这样一个战斗力,却被留在了城市里,而不是被送去前线,这点怎么想都奇怪,除非另有原因。 “他啊,”菲丽莎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卡罗娜的耳边,低语,“野心大着呢。” 什么野心,菲丽莎没有明说,但却朝卡罗娜挤眉弄眼,光是这样,便让人生出无限的猜想。 “我的身份呢,也不怕您去跟文森特大人核实,”菲丽莎先给卡罗娜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刚刚给您说的故事,同样适用于文森特,所以您完全可以放心他和您有着完全一致的立场。” 立场不立场的,先放在一边,让卡罗娜难受的却是:“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是有目的性的在接近我是吗?” 店面开在这里,女仆为了方便肯定会来这里买东西,而买东西就会产生交流,她恐怕是早就计划好了,才会在这里开店。 这点才是让卡罗娜最难受的地方,原来她的真心,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计划。 打碎的信任 当卡罗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菲丽莎就明白,她已经从心理上控制住了卡罗娜。 一个更在意感情的棋子,要比一个会计算利益得失的棋子要好掌控得多,因为会算计利益的棋子,最后的胃口只会越养越大,最终反噬,但是用感情喂养的棋子,只要维持得住表面的虚情假意,就能够控制她。 菲丽莎轻笑一声:“怎么会,你们从来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美。” 她流利地说着谎话,但是目光却极为真诚:“我们不需要你们,这只是我个人的临时起意,我希望你愿意与我们一起战斗,最坏的下场也就是死,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一瞬间,卡罗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们并不是被对方当做计划里的棋子在接近,那是因为她们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上一次,”卡罗娜放开了手中的玫瑰,任由它坠落在地上,然后她毫不留情地一脚碾了上去,把那朵玫瑰花踩的稀巴烂,“克蕾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 卡罗娜闭眼,为自己的轻信行为而无比的后悔,世界上哪会有免费的午餐,一切看似是天大的便宜后面都会有着巨大的陷阱。 而这一次,又会有什么陷阱呢。 “确实,”菲丽莎颔首赞同,这个时候不适合步步紧逼,所以她很大方地选择了退让,“毕竟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还需要过问文森特大人。” 她就这么放弃了,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卡罗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菲丽莎,内心莫名有种失落。 她们现在是被所有人都放弃了吗,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丢在角落,连被当做抹布都没有人要。 被需要本就是人类最基础的心理需求,只有被需要才能让一个人体现出价值,从而让人产生满足感,不被需要的人,最容易产生恐慌。 看着卡罗娜茫然的神色,菲丽莎怜惜地为她倒了一杯茶:“别害怕,你们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很快就会得救的。” 忍耐一段时间,可是这样的忍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如今有一个人告诉她,她们很快就可以结束这样如同炼狱一样的日子,却只字不提什么时候结束,怎么才代表着结束,空口无凭的话,就像一张画在纸上的大饼,看着美味,实际却根本吃不到。 菲丽莎说着虚假的承诺:“只要你折一千颗许愿星,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 她的愿望能够实现?别开玩笑了,她的愿望是所有人都去死,怎么可能得到实现,除非……除非是她亲手操控,亲手杀掉所有人,才算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你也只会哄我罢了。”卡罗娜别过脸,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菲丽莎的话动摇,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掉菲丽莎的善意。 “好啦,我知道我让你难过了,”菲丽莎弯腰把地上那朵玫瑰捡了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已经被卡罗娜踩过,她把这朵破破烂烂的玫瑰放到一边,拿了几张纸重新折了起来,在她的巧手下,很快一朵新的玫瑰就折好了,但是菲丽莎又拿起新的纸,继续折起来,这次她折的不是玫瑰,而是另一种花,“作为赔罪,我送你一束花吧。” 一束花,一束毫无诚意的纸花,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几十朵的纸花,就这样代表了所谓的赔罪? 是啊……再怎么随便,再怎么敷衍,这都是她现在能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了。 卡罗娜到底是把花接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菲丽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逐渐的消失,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 今天正常时间打烊以后,菲丽莎回到了现在的住处,很是意外地看到阿萨勒兹在家里。 “今天怎么在家?”菲丽莎一边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边问道。 “克蕾丝回来了,所以今天安分一点。”阿萨勒兹回答道,把锅里的汤盛了出来。 就算他是魔王,也不敢在克蕾丝的地盘上随意动手,如果被克蕾丝察觉到不对,还要文森特为他擦屁股,何必呢。 菲丽莎去把脸上的妆容洗掉了,本来是可以吃饭了,但是她没有走到饭桌边坐下,而是直接走进了阿萨勒兹的怀里,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阿萨勒兹很意外。 菲丽莎其实,不太会流露出依赖别人的一面,也不太会这么的低气压。 是出事了吗? 阿萨勒兹按着菲丽莎的肩膀,把她推开了一段距离,低头打量她的表情,而后又把她浑身上下都瞄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应该只是情绪的问题。 他拉着菲丽莎在餐桌前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地问道,“您不开心吗?” 是啊,她不开心。 菲丽莎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欺骗了她。” 她跟卡罗娜说的,从头到尾都是谎话,她也不想这样,但是跟卡罗娜说实话,卡罗娜她们就会更加可怜。 她并不想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由不得她选择,谎言已经开了一个头,以后就必须要用无数的谎言继续去填补。 阿萨勒兹纠正她的说法:“你是在拯救她们。” 隐瞒实情是阿萨勒兹和文森特讨论过后得出的共同决定,作为工具,她们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东西,知道的越多越不好控制,工具只需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够了。 欺骗在魔族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菲丽莎却表现得很介意,这终究是让阿萨勒兹有些患得患失。 “您厌恶这样做吗?”他问道,“因为欺骗所以内心怀有歉疚?” 厌恶吗?菲丽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为了欺骗这件事而感到难过,而是她看着卡罗娜带着信任而来,仿佛她就是卡罗娜现在所能抓住的唯一的光,但是她却残忍地打碎了这片光,打破了卡罗娜对她的信任,这才是她最感到不适的地方。 可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 敏锐的克蕾丝 卡罗娜直接遇上了阿萨勒兹口中的克蕾丝,卡罗娜很意外,一般情况下克蕾丝是不会如此频繁回到城里,大多是待在军营中,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克蕾丝,卡罗娜神情一变,随即深深地低下头:“见过大人。” 克蕾丝凉薄的目光在卡罗娜身上一扫而过,尽管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卡罗娜却觉得犹如一道刀锋贴着她的肌肤划了一圈。 她不由得心中一凛,匆匆告退。 克蕾丝略微皱了皱眉,看着卡罗娜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收回眼神,缓步地走入书房。 “辛苦了,我的城主大人。”柔若无骨的身体依偎进了奋笔疾书勤奋工作的男人怀里,视线随意地往桌面上扫了扫。 桌面上的文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城里哪个水道漏了,哪个地方的城墙出现了裂缝,诸如此类的小事情。 “这些你怎么亲自做?”克蕾丝挑眉,“我不是给你留了人?” 她留了几个废弃大道的人给文森特,虽然是些刺头,但文森特当年在废弃大道上的时候,遇到的硬茬子可比这几个还要扎手,但是都被他解决了,结果现在这几个虾兵蟹将,他倒是放任了? “我没用他们,”文森特承认道,他放下了笔,搂紧了克蕾丝的腰,亲昵地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如果实在需要他们帮我,我会使唤他们的。” 文森特说得轻松,但实际不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压制住那几个从废弃大道上出来的那几个人,再要他们做事谈何容易。 克蕾丝不明白文森特为什么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对了,城主府里的女仆,”克蕾丝没有多做计较,总之她是把内务交给了文森特,文森特要怎么完成那是他的事,所以她便提了另一个她在意的点,“你多注意一点。” “女仆?”文森特不解,“女仆怎么了?” 其实也没怎么,只是克蕾丝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而已。 “她的眼里有恨,”克蕾丝回忆着她刚刚撞到的那个女仆,慢慢地说道,“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文森特知道是卡罗娜撞见了克蕾丝,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克蕾丝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便起疑,“所以呢?” “一个绝望到麻木的人,眼睛里是不会有恨的。”克蕾丝说道,她很确定,她上一次离开城主府的时候,城主府里的女仆的眼睛里,大多是一片麻木,可能玛丽还有些疯狂,但是玛丽一个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们眼睛里的生气是克蕾丝用各种手段磨灭的,只要让她们意识到她们根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留在这个于她们来说堪比地狱的地方,就能让她们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文森特叹气:“宝贝,对不起,但是我想说,她们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恨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魔族从来不避讳自己做过的恶,所以文森特直言她们会恨克蕾丝,克蕾丝也不觉得生气。 克蕾丝并不意外文森特不以为然的态度,没人会在意蝼蚁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憎恨人类,但克蕾丝如果总是这么轻视蝼蚁,她早就在魔族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要知道蝼蚁也是食肉的。 “你多留意一下就好了。”她不会轻视蝼蚁,但也不会过度重视蝼蚁,可惜她暂时还没有发现,现在抱着她的这个人,正在策划着用蝼蚁来反扑她。 “好。”文森特郑重地应了,然后问道,“这次回来待多久?” 克蕾丝陡然间有些心虚:“明天就走。” 事实上是今晚的凌晨,她得赶回军营,下午发动一场对人族的奇袭。 她回来是因为她把一个情报点安在了城里,她定时回来取情报,这个情报点除了她和接头人谁不知道,送过来的都是魔族的一些近况,毕竟她也不能对魔族的情况一无所知。 果然她说完后,便见文森特眼帘微垂,露出一副落寞的模样:“走的这么快吗?” 真是可怜,克蕾丝心想着,仰起了下颚,在文森特的眼睑处亲了亲:“对不起啊,让你寂寞了。” 高傲的魔族道歉,这真是文森特遇到的,破天荒地头一次,然而对于欺骗克蕾丝这件事,文森特没有半点愧疚感。 “没事的,”文森特回了一个吻,“我会好好等你的。”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不会哭的孩子一边懂事一边委屈的模样,才让人更心疼。 “不会太久的,”克蕾丝想了想,觉得乖巧的孩子值得奖励,便告诉文森特,“我很快就能带你回魔族了,到时候我会有很多时间来陪你。”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克蕾丝被允许回到魔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任务完成,她既然这么说那么意味着她在有意识地把任务收尾。 魔族的军队快要到边境了吧,如果在边境魔族打了人族一个措手不及,人族会陷入被动,这个消息,要给弗雷德那边知道。 “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文森特对她说的很快就可以回到魔族并不感兴趣,很是意兴阑珊,“到一个魔族和人族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不好吗?” 其实他有想过,克蕾丝如果答应了他这个请求,那么从此以后魔族和人族都与他没关系,爱谁谁,都打死了他也不会过问一句。 可是克蕾丝是注定要让这个愿望落空。 克蕾丝只当文森特一时兴起,只是对未来要生活在魔族的一种不适应,所以敷衍地亲吻他当安抚:“别害怕,魔族跟人族不一样,并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只要你够强,谁也动不了你。” 克蕾丝怎么可能放弃她在魔族的权利,在魔族,安于现状的人是活不长的,只有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把你头顶上的人干掉,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在这个过程中,大部分人会被手中的权利所吸引,他们不会放弃到手的权利,只会想要更多。 克蕾丝便是如此,让她隐姓埋名放弃手中的一切,倒不如一刀杀了她。 无标题章 “好啦,别想那么多,”克蕾丝自以为已经看透文森特内心的想法,漫不经心地安抚他,“我不会丢下你的。” 文森特并不需要克蕾丝的这个承诺,他在内心自嘲地一笑,他为什么还会对这个女人抱有期待,期待她能真的同意与他一起离开权利中心,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你先去休息吧,”文森特意兴阑珊地放开了克蕾丝,“你今晚不是还有得忙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忙的,她拿到传递过来的情报后,得跟她一起回来的魔族下属讨论下一步怎么办,然后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和下一步计划传回去。 实际上说起来容易,但讨论也要花上不少时间,魔族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们各持己见,都有自己的想法,光是协调就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不知为何,克蕾丝有一种预感她现在走了,她很可能会失去什么。 “你不开心吗?”克蕾丝直接地问了,魔族对于感情向来不在乎,也不喜欢把两三句话都能说清楚的事情搞得九曲十八弯。 文森特轻笑一声:“你在乎过吗?” 他平铺直叙地说着,反问句却被他说得像一个陈述句。 是在做戏吗?他也不知道,当克蕾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居然浮现一种名为“可笑”的情绪。 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触。 他们之间的相遇本来就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的还有利益,分手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合作结束,重逢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应该有什么期待吗? 克蕾丝只当文森特是在发脾气,但文森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她把文森特丢在这里,不准他去军营,又留了人监视他,文森特能忍到这个时候,也是脾气好。 两个人看似亲密,实际却是游离。 但是不论文森特怎么发脾气,克蕾丝都不会有半分动摇,她不会允许文森特在进一步窥探到她的安排和打算。 “我当然在乎,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只是现在还远远不到我们能够放松的时候不是吗?”克蕾丝拉起了文森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想把自己内心的跳动传达给他,“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它在为你而跳动。” 冷艳的美人突然如同水一般柔顺,口中说着情话,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在为你打开。 文森特顺理成章的心动,两个人自然做了一点见不得人的事。 完事以后,文森特抚着克蕾丝的脊背,顺着她的脊背亲昵地滑动着。 文森特在想着什么呢。 他想着,其实他与卡罗娜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被别人用一点点虚假温情钓着,就甘愿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情。 只不过他是清醒的,这幅模样只是他的假面。 “你知道的,”文森特开口,“你们的计划,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些话他早就对克蕾丝说过,但是克蕾丝从来没有从正面回应过他,他看得出这任的皇室并不是好对付的,魔族想要发动攻击还缺少很多的准备,最后的结局只失败。 “所以你这些天就在担心这个吗?”克蕾丝不答反问道,“担心会被我牵连送命?你放心,我会保住你的。”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一点点的冷硬,这样的冷就是在无形地划开她与文森特的距离,显然她并不愿意跟文森特再说更多了。 你看,他们就是这样,身体再怎么贴紧,心永远相隔千万里。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文森特的语气里带了点怒意,“克蕾丝,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呢,魔族不相信感情,就算对爱人,魔族也会用利益或者手段来确保他们不会被背叛,毕竟对魔族来说,哪怕是血缘上的亲人,背叛起来也不需要讲任何的情分。 “我并不在意你选择投奔我有什么理由,文森特,”克蕾丝淡淡地说着,“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你沾染了太多人族的坏毛病了。” 是的,在克蕾丝眼里,人族崇尚的所谓的感情,不过是占有欲而已,好像有了感情,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求伴侣把内心的一切想法都分享出来,她容许文森特对她有占有欲,她可以身边只有文森特,但是文森特不能过界,她不想让文森特知道的事情,文森特就一个字也不能多问。 这就是俗称的“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是得不到我的心”。 “我说过,我只剩你了,”文森特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克蕾丝这样冷淡的话语,“你的任务失败后会得到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上我连你都失去了我还能去哪呢?” 克蕾丝沉默了半响:“文森特,你不该把生命的意义放在我身上,你应该有自己的目标。” 她的其他下属,克蕾丝都很明白他们想要什么,克蕾丝也愿意用各种她能给出的好处换取下属的忠诚,但是文森特想要的,她给不起。 文森特已经把“示弱”这项技能玩的信手拈来:“曾经的我,除了复仇,一无所有,而现在的我,除了拥有你,我还有什么。” 听着真是可怜…… “任务失败,我会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现任的魔王陛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克蕾丝叹了口气,“我不过也是上位者争斗的一颗棋子,只要我作为棋子还有些用处,自然就有人会保住我的性命。” 她说的多了,她本来不应该对文森特说这么多,或者说现在的文森特还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但是总是让他胡思乱想也不是个事,有一些东西他迟早会知道的。 简单的几句话透露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文森特还是没有听得太明白,因为他对魔族的局势并不了解,但是他听出来克蕾丝应该是找好了退路。 “但是你还是要吃不少苦头。”文森特说道,即便找好了退路也不代表着能够全身而退,她一定要遭遇到什么。 克蕾丝实事求是道:“能留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他的以后再图谋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遭遇苦头后的身体状况,而是心心念念着她的权利,还打算东山再起。 应该说,不愧是魔族吗? 文森特的爱国心 克蕾丝很快就起床走了,她还有事情没做,没空留在这里陪文森特温存。 而文森特也慢悠悠地起床,招来了克蕾丝给他留下的人。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文森特双腿交叠,靠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克蕾丝说旧贵族的小姐们有些不安分,你们多关注她们一点。” 这是一个好差事,几个男人的眼睛都亮了,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在打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某种意义上他是在对旧贵族的小姐们施压,如果必须忍受这些折辱,或许她们就会一直忍受,但如果看到了一丝反抗的曙光,她们还愿意被这么对待吗? 这样做其实挺没有人性的,但是谁在乎呢,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吩咐好这件事以后,文森特留了暗号给阿萨勒兹约定见面,他想,克蕾丝透露出来的消息,阿萨勒兹应该会很想知道。 阿萨勒兹很快来了:“找我什么事?” “克蕾丝来过了,你知道吗?”文森特说道,“你没做什么吧?” 他当然知道,阿萨勒兹颔首:“当然,我在接到你的暗号前一直都没出家门。” 但是他没有出家门不代表他做不了事情,否则他这些天早出晚归地布置不是白费了吗。 “我拿到了克蕾丝的行动路线,到时候我会去排查她到过的每一个地方,看他们把情报点设置在了哪里。” 文森特深深地看了阿萨勒兹一眼——这个男人,果然不容小觑,哪怕是足不出户,依靠他留下的监视人,居然也把克蕾丝的行动轨迹摸的一清二楚,要知道克蕾丝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监视的人。 “有些事情,可能你会明白,”文森特把克蕾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是她今天跟我说的。” 果然,文森特不明白的话,比他熟悉魔族情况的阿萨勒兹一听就明白了。 “有人在怂恿利未安森对魔族动手。”阿萨勒兹无比肯定地说道。 他把魔族的情况细细的解释给文森特听,毕竟文森特了解的越多,他可能就越容易感知到克蕾丝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信息。 “利未安森对我动手,虽然在我意料之外,但对魔族来说,这是我的失误,我不该忽视利未安森。利未安森一直是主战派,但是之前被我压着,他有再多的想法都无从实施,但他坐上了魔王的位置,他肯定是要对人族动手的,但他不是傻子,不会在胜算不到三成的前提下出兵。” “你的意思是,有人向他隐瞒了情况?”文森特听懂了,“可是是谁做的?” 如果要文森特去猜,他觉得会是人族,毕竟魔族在这场战争上毫无胜算,人族打赢了战争,可以让魔族安分上好一段日子,但从弗雷德的应对上来看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想让利未安森下台的人。”阿萨勒兹回答道。 魔王都有一个长达“三年”的观察期,在这三年里,魔王出现任何失格行为,都会被慎重讨论,决定他是否还能胜任魔王这个位置。 他被暗算,也属于失格行为,一个魔王连保障自己安全都做不到,还能让别人相信他有什么其他能力。 出现失格行为的魔王会下台,然后重新再上任一位新的魔王,新魔王也有三年观察期。 利未安森如果出现决策失误,毫无疑问他会被逼着下台。 如此看来,他被利未安森暗算,怕都是在对方的计划之中,毕竟阿萨勒兹要是没被暗算,度过观察期是绝对没问题的,阿萨勒兹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所以对方只能迂回地,先把利未安森捧上台,再让利未安森出错,取代利未安森的位置。 一长列的名单在阿萨勒兹内心滚了一遍,但是阿萨勒兹暂时还不确定到底是谁。 “克蕾丝很确定,她只会吃点苦头。而不会有生命危险。”文森特提醒道。 克蕾丝为什么能够那么确定,因为她和下一任魔王也就是在背后设计阿萨勒兹和利未安森的人联系上了,对方肯定承诺了会保住克蕾丝的命之类的。 “还合作吗?”阿萨勒兹看向文森特。 他们之间的合作条件本来就有一点是保证克蕾丝的安全,但现在克蕾丝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的合作是否还能继续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文森特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就回答了:“合作继续。” 阿萨勒兹挑了挑眉,提醒他道:“你完全可以不用掺和进来的。” 是啊,只要克蕾丝没有事他其实可以不用管的。 “我不放心你们魔族,”文森特给了阿萨勒兹答案,“与其相信一个我从来不认识不知道底细的人,不如与你合作。” 这个答案并没有很强的说服力,至少阿萨勒兹没有被说服:“这点你不用担心,克蕾丝既然有自信,那说明她的底牌能让对方就算不想不保她也不行。” 对于阿萨勒兹的追问,其实文森特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当然,”阿萨勒兹点头,“我必须知道我的合作伙伴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的合作是最不牢固的,这意味着对方可以随时对这场合作反悔或者说改变合作对象,阿萨勒兹可不想之后突然被告知他们的合作中止。 文森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因为你说可以与人族签订和平条约,其他的魔族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做到这点。” 这个回答有点超乎阿萨勒兹的意料。 “你不像是这么爱国的一个人。” 跟废弃大道的人谈论爱国,的确让人笑掉大牙。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文森特自嘲的苦笑。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会有考虑这种事的一天。 曾经的他以为,这个国家灭亡了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波动,毕竟他在这个国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回忆。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其实他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国家一步一步走上毁灭,所以当初他才会毫不犹豫拒绝克蕾丝,不愿再跟克蕾丝继续走下去。 很多事情,终究无能为力 阿萨勒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跟菲丽莎说了今天和文森特的谈话。 “他这么说的吗?”菲丽莎靠在阿萨勒兹的肩头,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原作的剧情,虽然她对文森特的那条支线没多大印象,但是关于文森特的这个人的人设她还是知道的,一个搞事情的大佬,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由于童年不幸的遭遇,要报复整个贵族阶级,虽然最后肯定是在女主的影响下放弃了复仇。 但,女主的影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她不这么觉得,女主最多是一个促进的作用,如果文森特内心没有这个想法,十个女主都没用。 “怎么了?”阿萨勒兹看她陷入思考,忍不住皱了皱眉,意识到菲丽莎可能正在思考什么超出他掌控的事,“在想什么。” “我在想,文森特说的应该是真心话。”菲丽莎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却在对上阿萨勒兹的眼眸以后,本能反应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她突然有一些的心虚,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我觉得可以相信他说的话。” 在阿萨勒兹看来,就是菲丽莎毫无根据地去信任了一个她存在着防备之心的男人,这让他感受到了领域被觊觎的威胁。 “您信任他?”他的口吻轻柔,但菲丽莎却听出了“你想好了再回答”的威胁。 菲丽莎抬眼看向他:“我不信任他,但是我愿意相信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仅此而已。” 这个回答并不能完全的让阿萨勒兹感到安心,他伸手将菲丽莎抱进怀里:“他很危险,你不要多和他接触,懂吗。” 菲丽莎乖顺地点头:“我知道。”不用阿萨勒兹说,她也不会去主动去接近原作的男主。 其实她也没怎么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一直以来她和文森特都没有直接的打过交道,也只是“耳闻”过他,所以很快就把文森特这个人抛之脑后,继续经营着她的小杂货店。 奇怪的是,好几天了也没见有女仆从后门出入,菲丽莎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就算没有人来她这里买东西,女仆也会有其他必要的事情外出,但是这几天后门没见到有任何一个女仆的身影。 难道是……出事了? 菲丽莎漫不经心地折着手中的纸花,不时地朝城主府的后门张望着,结果到了日暮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和阿萨勒兹说一声,让他去问问文森特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准备打烊的时候,一个穿着黑披风的人影突然闪进她的店里,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把手放在了后腰的法杖上。 来人进店以后摘下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的面容,菲丽莎吃了一惊,看着卡罗娜的面色,她顿时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扶着卡罗娜坐下,关上了店门,为卡罗娜送了一杯水。 这样遮遮掩掩地过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菲丽莎看着卡罗娜,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不好。” 卡罗娜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含糊声音,菲丽莎压根没听懂,皱眉:“你在说什么,别急慢慢说。” 卡罗娜也在很努力地发着声音,表达她想说的话:“救……救……” 救……救什么呢……菲丽莎脸色骤然一变:“你的舌头!”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卡罗娜的舌头上似乎被做了什么手脚,似乎被镶了什么东西。让她根本没办法清晰地说话。菲丽莎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舌头,那么柔软的地方……一定很疼。 菲丽莎拉起卡罗娜的手臂,把她的衣袖往上捋,露出了卡罗娜的胳膊,看着那上面被绳子捆绑缠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菲丽莎忍不住头晕目眩。 她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毕竟在贵族这个圈子,很多事情多少都有点耳闻。 卡罗娜,是来求救的,菲丽莎深刻的意识到这点。 “你跟我走。”菲丽莎拉着卡罗娜,她意识到不能让卡罗娜回去,否则卡罗娜不知道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但卡罗娜摇了摇头,她指了指城主府,“啊……啊……”地发着音节。 菲丽莎猜测:“你要回去?” 卡罗娜点头。 回去,回到那种地狱一般的地方去吗? 或许她不是想回去,而是不得不回去。 人活着,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得已。 菲丽莎为卡罗娜带上兜帽,小心地送她从后门进了城主府,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侧耳倾听城主府内的动静。 里头传来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的悲鸣,凄厉而又绝望。 菲丽莎不忍地闭上了眼,她最坏的猜想还是发生了,卡罗娜的私逃被人发现了,卡罗娜或许会被做很过分的事情,可是她就站在一门之隔地外面,什么也帮不了她。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卡罗娜遭受这样的事情,可是她无能为力。 菲丽莎转身飞奔回家。 今天的阿萨勒兹也一如既往地不在家,菲丽莎没有做其他事情的心情,她靠坐在沙发上,等着阿萨勒兹回家。 她等着等着,就等睡着了,直到阿萨勒兹归家她才惊醒。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很黑很暗,她看不出时间。 “几点了?”她困顿地发问。 “半夜两点了,”阿萨勒兹俯身想抱起她回房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在等你。”菲丽莎勉强打起了精神,她示意阿萨勒兹把她放下。 阿萨勒兹扫了一眼餐厅,只见到冷锅冷灶,没有一点动火的痕迹,他皱眉:“你什么都没吃?” “吃不下,”菲丽莎摇了摇头,为了避免阿萨勒兹把重点放在她吃没吃东西上面,她先转移了话题,“今天卡罗娜来找我了。” 她怎么会去找菲丽莎?阿萨勒兹皱眉。 菲丽莎打量着阿萨勒兹的神色,她明白了什么:“你都知道是不是?” “你指的是什么?”阿萨勒兹当然不会直接承认,那是不打自招,所以他等着菲丽莎把话说明白,他才能想好怎么回答。 “城主府里的女仆所遭遇的事情,你都知道是不是。”菲丽莎已经足够了解阿萨勒兹,他这样的回答已经是代表了肯定。 看菲丽莎情绪有些激动,阿萨勒兹毫不犹豫地把文森特卖了:“文森特跟我说过一些。” 果然……菲丽莎不知道该说什么,阿萨勒兹向来保护她,所以他肯定不愿意告诉她这些事,她不能去怪阿萨勒兹,但是她内心又的确怪着阿萨勒兹。 投诚的女仆 “不能想办法救救她们吗?至少……至少让她们不要遭受那些凌辱。”菲丽莎抓着阿萨勒兹的手臂,一双眼恳求地看着阿萨勒兹。 若是以往,阿萨勒兹对上菲丽莎这样的眼神,他当然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可是这一次不行。 “文森特并不在城里,有一批后勤的物资卡在了路上,这几天他都去处理这件事了。” 原本文森特在城主府的时候,那些人还不敢那么嚣张,毕竟文森特现在手中实权虽然没有那么大,但是曾经的威慑力还是有的,在他面前那些人多少是不敢放肆。 可是文森特离开了,这个离开的时间点也太过于巧合了。 “他是……故意的吗?”菲丽莎轻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时间点过于巧合了,巧合到她根本没办法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阿萨勒兹缓缓颔首:“她们需要一点刺激和对比。”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再给我几天,我可以说服她们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办法?”菲丽莎没有办法接受阿萨勒兹用这样平淡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那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工具,她们不应该被那样随意地决定命运。 面对菲丽莎激动的情绪,阿萨勒兹就表现得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克蕾丝用了很多手段控制她们,这不仅仅是你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我们需要更快速的办法。” 阿萨勒兹远比菲丽莎了解克蕾丝的手段,魔族对于自己的东西都会有一种掌控欲,这是他们身处的环境所决定的,毕竟一个疏忽,可能就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而且现在这些女仆,已经是从心理上被驯服了,菲丽莎想要通过语言让她们做出选择,需要更长的时间,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菲丽莎对于局势只能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阿萨勒兹不愿意让她知道,如果不是卡罗娜从城主府里跑了出来,菲丽莎直到最后都不会知道女仆们被做了什么。 那种肮脏的事情,他的大小姐不需要知道。 阿萨勒兹说得很对,可是菲丽莎却本能的觉得不对。 曾经受到过的根正苗红的教育深植在她的内心里,以伤害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对的,但是这样的做法,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很有效率的。 这种“有效率”的做法阿萨勒兹显然信手拈来习以为常。 所以他说这种肮脏的事情就不该拿到他的大小姐面前。 “很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阿萨勒兹对于菲丽莎的安抚也已经做的很顺手,他知道怎么样让菲丽莎的接受这样的事情,“但是请不要怀疑我们做这件事的必要性,我们是在帮助她们。” “用伤害她们的方式帮助她们?”菲丽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 事实上,阿萨勒兹就是这样想的,但是这当然不能直说。 阿萨勒兹极为诚恳地说道:“即便没有我们促使,她们就不会遭遇到这种事了吗?大小姐,您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把过错推到我们身上是否有一些不公平呢。” 这是在诡辩,菲丽莎知道,但是她没有办法反驳。 看着菲丽莎失落地垂下眼眸,阿萨勒兹知道自己说服了她,或者说他成功地让菲丽莎意识到这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相信我,您是在拯救她们,”阿萨勒兹知道她还是不开心,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让菲丽莎能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我承诺,这将是她们承受的最后一次。” 这是她今天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阿萨勒兹不会骗她的,那么这意味着那些女仆的受苦受难很快就会结束。 菲丽莎点了点头,阿萨勒兹这才满意:“我先为您做一些吃的,您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算了,”菲丽莎拉住了他,“太晚了,我什么也不想吃了,睡吧。” 果然,没过几天,阿萨勒兹就告诉她,那些女仆向文森特投诚了。 “文森特想要怎么做?”菲丽莎问道。 “您只要继续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阿萨勒兹只是来告知她这件事的,他和文森特一致认为菲丽莎不适合应该被过多的卷入这些事中。 “你看,又是这样,”菲丽莎叹气,“虽然我是来跟你们一起执行任务的,但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发言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 您知道就好,阿萨勒兹没有说出其实是他不放心留菲丽莎在人族的军营里才把她带过来的残忍事实。 “我说句实话,希望您不要生气,”阿萨勒兹看了眼菲丽莎,“这些女仆的实力,就跟当初刚入学的您差不多。” 突然被提起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菲丽莎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就要露出扭曲的神色。 如果不想让她生气就不要说容易让她生气的话啊。 但菲丽莎也无比了解了,这些女仆的实力。 这也不难理解,在还是贵族的时候,这些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上学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自己变强,而是为了自己的社交圈,只要能上勇者学院就不算给家族丢面子。 曾经的菲丽莎也是这“不学无术”的一员。 “所有人都是吗?”菲丽莎不想让话题一直聚焦在她身上,立即转移了话题。 阿萨勒兹回答:“绝大部分是,最好的也不过是单科有中级班的水平,还水分极大。” 行吧……倒也没有很意外什么的。 “废弃大道上的人,多少都已经学会怎么应对魔法,您也知道魔法的致命弱点在哪里,特别是这些女仆还需要吟唱咒语,只要在她们吟唱完咒语前打断她们,她们就是任人宰割。” 浅薄的贵族门以为掌握了魔法便无人能敌,她们在最开始当然也有反抗过,但是反抗被轻而易举地镇压,正是因为废弃大道上的人表现出来太过于轻易,导致了女仆们有一种打不过的错觉,再加上克蕾丝直接拿了贵族的男性杀鸡儆猴,直接摧毁了这些女仆们本来就不坚固的意志。 群体的心理安抚 卡罗娜再次出现在菲丽莎的小杂货店,外表来看已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菲丽莎看到人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立即迎了上去。 “你终于出现了,”菲丽莎看着卡罗娜,几欲落泪,“我很担心你们。” 这几天她一直茶饭不思,良心一直承受着折磨,只能在内心不断祈祷她们的平安无事。 她想问卡罗娜这些天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她不敢,即使不是她的本意,她也算是这些女孩灾难的推手之一。 她只能低声地说道:“对不起。” 卡罗娜微微一怔,随即扯开了一个笑容:“你道什么歉呢,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啊。” 她在笑着,但也仅仅是在笑着,菲丽莎感受不到她任何的笑意,仿佛是在为了笑而笑。 要求一个命运多舛的人真心实意的笑,终究是太难了,或许只有等到她真正的解脱的那一天,她才能够真心实意的笑出来。 “星星,还有在折吗?”菲丽莎突兀地问道。 “有啊,”提到那被折了大半罐、装着星星的盒子,卡罗娜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点的光亮,“大家都在一起折,一起很快就折够一千个的。” “大家一起折够一千个,我的愿望就会实现,然后我们再折另外的一千个,其他人的愿望也会实现,对吧。” 面对卡罗娜终于有了点生气的眼睛,菲丽莎说不出“不”字。 折纸,本来只是菲丽莎用来稳固卡罗娜她们情绪的一种手段,专注长久的做一件事能够转移一定的注意力,虽然效果是有,但毕竟有限,她本来是想循序渐进,在接触一段时间后进入下一个疗法,但显然留给她的时间太少了。 心理治疗一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几个月几年的治疗期都有,她这里只有几天,确实是时间太紧了。 而且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也并不是她用心理疗法就能治好的,没有药物的配合治疗,想要把人治好真的太为难她了。 “劈……什么?”新的名词让阿萨勒兹没听明白,他皱眉,“那是什么?” 菲丽莎给他解释:“一种心理上的疾病。” 很好,菲丽莎一看阿萨勒兹的神情,她就知道阿萨勒兹并不相信心理疾病这种东西。 这也难怪,菲丽莎也算见怪不怪。 “你就理解是,这些事给她们造成了很深的阴影,导致她们都不敢跟人接触。” “哦。”阿萨勒兹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他是真的无所谓,那群女仆对他来说不过是工具,别说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就是死了几个,只要不碍事,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无法理解菲丽莎在这件事上为什么有如此之高的关注度,他只能理解为菲丽莎的天真善良。 天真善良在魔族是个贬义词,在阿萨勒兹看来,哪怕在人族,天真善良都是容易吃亏的。 但是这一点如果是体现在菲丽莎身上,他会觉得无比的可爱。 也挺好的不是吗,菲丽莎跟着他进来卧底也算是委屈了她,让她有点事情做也挺好的。 阿萨勒兹直接就问了:“你想要做什么?” 菲丽莎知道她接下来的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是她不试一试她不甘心:“我想在城主府给女仆做集体的心理安抚。” 杂货店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容纳不下多少人,但是她对于这座城市根本不熟悉,不知道哪里有适合的场地,城主府是她最好的选择了,至少现在掌控城主府的是文森特。 “可以,”阿萨勒兹没有多加考虑就同意了,“但是得等我们安排好。” “没问题!”菲丽莎一口应下,她也不是不懂事,非要阿萨勒兹现在把事情给她办好,她有那个耐心她可以等。 阿萨勒兹很快就找上了文森特。 文森特看了眼出现突然在他房间里的阿萨勒兹,淡定地继续往伤口上缠绷带。 “你居然还能受伤?”阿萨勒兹挑眉,嘲弄地问道。 文森特是昨天回来的,他去处理有问题的运输物资了,还没到他就猜到,这批物资出了问题十有八九是人族搞的,正好他有消息要传给弗雷德,便赶往了。到了现场,看到的是物资的牛车的轮子出了问题,一问之下才知道每辆车的车轮都被划了一道,走到半路车轮就散架了,所以他们只能停在半路了。 如果要换车是个不小的工程,而且也没有那么多车给他们换,他们只能想办法换轮子。 城里的人手是绝对不够的,文森特自然而然地让人去军营里请克蕾丝派士兵帮忙。 这批物资很重要,虽然克蕾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但是她走不开只能派人来处理。 十几个士兵带着替换的轮子来了,还带了几个魔法师,目的就是为了保障这批物资的安全。 这完全中了人族的下怀。 魔法师可是重要的资源,少一个战场上的威胁就少一分,即便这些魔法师,都曾经是贵族。 带队行动的是南希,她带着人埋伏了一天一夜终于等到了这个出手的时机。 南希暴起的一瞬间,文森特和她对视了一个眼神,顿时双方彼此间心领神会。 文森特不管其他人,直接扑向南希与她交手,交手过程中,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塞给了南希。 打还是要认真打一下的,文森特的实力是在南希之上的,毕竟年纪在那里,而且文森特是从废弃大道上真真切切厮杀出来的,但是南希她不讲武德啊。 眼看南希就要落入下风,尤利西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战场上,他给南希提供了续航并且给文森特施加了负面状态。 文森特不是躲不过尤利西斯的突然袭击,但是他没躲,强烈的白光在他眼前炸开,而南希抓住机会刺伤了他。 这道伤口就是这么来的。 文森特和南希都有分寸,这道伤口看着狰狞,实际上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因为伤口长所以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苦肉计罢了,要想取得克蕾丝的信任总要付出点代价。 文森特不想跟阿萨勒兹讨论他的伤口:“有事就说,别呆太久,容易被发现。” 鬼扯,文森特不想让他在城主府里被发现,还能有谁发现的了他?阿萨勒兹对文森特的话嗤之以鼻,但也没反驳,把自己的来意明说了。 文森特很爽快地答应了。 阿萨勒兹意外他居然答应的这么利落,文森特耸耸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操控人心 阿萨勒兹很快就知道文森特怎么回答得那么轻易了。 卡罗娜那是心志坚定的,精神没有崩溃,其他的姑娘,被吓成惊弓之鸟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旦有陌生人靠近便声嘶力竭尖叫起来。 这个心理阴影可不是一般的深重,菲丽莎看了眼她和这些女孩之间,至少还有三步的距离。 卡罗娜早已见怪不怪,请菲丽莎在外面稍等,她和另外的几个女仆先把这些女孩安抚下来,让她们不再激动。 菲丽莎带着阿萨勒兹退出了房间,她猜是阿萨勒兹的存在刺激到了这些女孩,毕竟阿萨勒兹高了她差不多一个头,浑身又是略显冷硬的气场,这些姑娘刚遭劫难,看到力量体型比她们大上许多的男子难免害怕。 她其实想让阿萨勒兹走远一点的,但是阿萨勒兹显然把她的话置若罔闻,坚定地就是要跟着她。 结果这一跟就出了事,她拉着阿萨勒兹退离到稍远的地方,确认那些女仆没办法看到他们后,菲丽莎无奈地看着阿萨勒兹:“你就不能不跟着我吗?” 阿萨勒兹回答的也很干脆:“不可能。” 他看到那些女孩癫疯的模样便皱了眉,这还只是尖叫,万一还出手攻击了怎么办,再者他不会放菲丽莎单独跟一群陌生人相处。 阿萨勒兹油盐不进,她早就唾沫都说干了,也没撼动他的铁石心肠。 菲丽莎终于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不想理他,却见文森特站在很远的地方朝他们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走。 女仆们还兵荒马乱,他们现在在这里看着也没用,菲丽莎便举步向文森特走了过去,想看看文森特要做什么。 阿萨勒兹自然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文森特带着两人来到了一间位置在拐角的小书房,这间小书房应该是没怎么使用过,走进去便感觉到了一股潮味。 阿萨勒兹上前把窗户推开,让外面的阳光能够透进来,又念了几句咒语把沙发上的灰给清理干净。 文森特看的有趣,阿萨勒兹做这些事情行云流水,甚至可以说是发自内心,好歹也是一个魔王,竟在这位小姐前卑微至此,这位小姐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能让阿萨勒兹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面对阿萨勒兹的殷勤,菲丽莎当然早已习以为常,她也不是什么娇惯的,但是但凡阿萨勒兹在他总是会尽力给她最好的。 菲丽莎面色自如地坐了,阿萨勒兹站到了她的身后,而文森特还站着。 不是他不想坐,而是他本来以为阿萨勒兹会顺手帮他一起把沙发给处理了,目前来看他显然没有这个殊荣,所以他只能自己念咒语把沙发清理了,然后再坐下。 “是否需要跟菲丽莎小姐说一声初次见面?”文森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菲丽莎说道。 这当然不是菲丽莎和文森特的初次见面,要知道,文森特还算得上菲丽莎的老师。 但这的的确确是文森特以自己真实的身份与菲丽莎相见。 “免了吧,”菲丽莎毫不犹豫地道,她并不想跟文森特有多深入的交流,她只是想知道文森特把她找过来是有什么事而已,“直接开门见山吧,您想要我做什么。” 他在学院教书的时候怎么没看出,这女孩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但是跟这种人说话打交道是极为省心的,更不要说他们现在是站在同一阵营。 “那些女仆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文森特的目光看向了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有几个女仆走动的背影,“她们这次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是啊,拜您所赐。”菲丽莎不无讽刺地道,要说文森特也是个人才,明明他是这件事的推手,却能把自己洗的清清白白,她试探过,卡罗娜竟然压根没有察觉这里头有文森特的手笔,甚至还极为感谢文森特。 这点不痛不痒的嘲讽文森特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点头应下:“是我操之过急。” 他急于用苦难与折磨磨刀,却不曾想这些刀材质不怎么样,随便磨一磨就要断了。 文森特这么简单的就承认,菲丽莎反倒没有什么其他能指责他的话了,她跟文森特是三观上的差异,没有办法调和。 但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别无选择:“所以您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能把她们能把痛苦转为恨意,以菲丽莎小姐的能力,我相信不难做到。” 恨意,恨谁呢,当然是去恨那些让她们遭受凌辱的畜牲,她们越恨,最后的计划实施起来才越有效果。 菲丽莎惊讶,听文森特的意思,竟然是要她操控人心? 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前世便有各种各样的心理学课题,研究怎么利用心理学来控制一个人的行为甚至思想。 生活中倒也不难见到类似的例子,比如,绿茶们总是用一张清纯无辜的脸,说着漂亮动听的话,实际上干着恶心人的事,却还有人买账,觉得他们做的事是对的,这就是最粗浅的,通过人的心理影响人的行为的例子。 哦……她说的就是文森特,这人实在是让她叹为观止,居然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女仆怀疑他与整件事有关。 她当初选择心理学专业,除去一些现实因素,多少抱了一些理想主义——她想让那些饱受心灵折磨的人得到平静。 她所学的专业意义也在此,她学来是救人的,不是来控制别人的。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我曾听闻过类似的例子,一个人用恨来作为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当仇恨得报的那一天,这个人求生的意志就会迅速削弱,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活成行尸走肉。”菲丽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您总要为她们以后想想。” 文森特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为她们以后想想?她们的以后关我什么事?” 这样莫不关己的语气在菲丽莎的意料之内,她本来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能说服文森特,她还要再争取一下的时候,文森特再次开口了—— “我为她们考虑,她们肆意践踏平民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为平民考虑过?” 一句话便让菲丽莎哑口无言。 这些女孩的遭遇让她都忘记了,她们其实本也是罪人。 催眠 菲丽莎沉默了良久,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了文森特:“如果现在遭受这些的,只是普通的平民女孩,你会这么对她们吗?” 不等文森特回答,她已经自问自答了:“你会的,因为不论那些女孩是什么身份,在你的眼里她们都只是工具而已。” 平民也好,贵族也好,文森特只需要她们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工具只需要考虑好用不好用,原产地是什么,谁在乎呢。 文森特并没有否认这句话:“所以呢?” 他知道菲丽莎并没有说错,但是他也不认为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的心在磨砺中早已铁石心肠,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也没有关系。 菲丽莎没有办法评价文森特做法的对与错,毕竟她并不知道文森特曾经的经历,但是就她个人而言,她不愿意那样做。 她有自己的做事方法。 菲丽莎的眼睛里出现了坚定的光:“你把她们当做工具,要她们只能成为你想要的样子,而在我眼里,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既然是人,就应该给她们应该有的尊重,不论她们之前犯过什么错,她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菲丽莎没有办法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的毁灭。 “随便你,”文森特并没有给出多大的反应,“我只要结果,你明白吗?” “我知道,”菲丽莎颔首,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如果不是为了弗雷德的任务,菲丽莎怕是恨不得绕着文森特走,所以完成弗雷德的任务是最优先考虑的事情,如果菲丽莎没有其他的办法完成任务,即便她再怎么不忍,她也不能反对文森特的做法,“我不会耽误弗雷德殿下的任务。” 她站起身要走出去,但是阿萨勒兹却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菲丽莎疑惑地看了阿萨勒兹一眼,只见阿萨勒兹对她勾了勾嘴角,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先出去了。 “根据我对你们魔族的了解,很难相信你会钟意那样的少女。”等菲丽莎出去后,文森特用一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把阿萨勒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菲丽莎身上有着人族所信奉的理想特质——温柔,正义,坚定。这些的特质在魔族看来,是很可笑的,有这样特质的人在魔族大多活不长久。 “那是因为你见得少了。”阿萨勒兹眉眼不动,回答道。 这些特质在别人身上阿萨勒兹是觉得可笑,但在菲丽莎身上,是他愿意保护她,让她保留住这样的特质的。 阿萨勒兹并不想跟文森特在菲丽莎的话题上多做纠结,他直奔正事:“我找到疑似是克蕾丝的情报传递点了,一共有三个地点,都设有权限,我无法进入查探。” 他检查过这三个点的周围,结界布置得牢不可破,拆除结界必然会引起克蕾丝的警觉,他不能这么冒险,所以他想到了文森特,文森特是唯一有机会取得克蕾丝信任,光明正大走进去的人。 文森特把三个地名记下,虽然他不认为克蕾丝还能够信任他,给予他进入这么重要的地方的权限,但总要去试试。 两个人又互相交换了目前所收集到的一些消息,然后阿萨勒兹站起身走了出去。 菲丽莎在门口等着他,看见他出来后也没有问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能给她知道的事情,阿萨勒兹都会告诉她,她不能知道的事情她再怎么问都会被阿萨勒兹敷衍过去。 他们回到了刚刚的那个房间,看见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安定下来,但很显然也是处于一个自闭的状态,拒绝跟人交流。 阿萨勒兹不愿离开她,菲丽莎只能采取其他的办法,她跟卡罗娜借了一条床单,做了一个简易的布帘,布帘一拉把她和阿萨勒兹的身形都遮挡住了,看不见人多少都有些用处。 如果能有音乐的话,效果会更好,但条件有限没有办法。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菲丽莎问卡罗娜,做着最后的确认。 卡罗娜微微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说谎,菲丽莎知道的,她在这些人里并没有看到玛丽,但是她并不能暴露自己认识玛丽的事实,所以她顺着卡罗娜的话继续说道:“那我准备开始了。” 菲丽莎开始轻声哼歌,没有音乐她就创造音乐,好在音乐也是贵族的必修课之一,菲丽莎选取了舒缓的,能让人心里平静的音乐小调。 哼了大概有三分钟,菲丽莎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下来,最后消失,然后她用一种带引导性的声音说道:“现在,想象你们是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阳光很温暖……风很轻柔……” 这也是催眠的一种,受到严重创伤的人首先需要一个心态上的放松,深度睡眠是放松的最好方式,一直纠结于受到的伤害只会越来越糟,而且她想,这里的人恐怕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天都是情绪紧绷的前提下,很难不得抑郁症。 在菲丽莎的语言引导下,女仆们很快发出了陷入沉睡的均匀的呼吸声。 菲丽莎拉了拉阿萨勒兹的衣袖,牵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房间。 “您做了什么?”阿萨勒兹觉得很不可思议,光靠语言就能让人沉睡,这比魔法还神奇。 “没什么,”菲丽莎不想长篇大论用理论来给阿萨勒兹解释心理学,她把这个问题跳了过去,“比起这个,我比较想知道玛丽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这里,却独独漏了玛丽,这不正常,菲丽莎有一种直觉,他们必须先找到玛丽。 “我问问文森特。”阿萨勒兹说道,用魔法迅速给文森特发送了一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阿萨勒兹转述文森特的话:“他说玛丽的状态很不对,已经被关起来了。” 状态不对?这个说法范围就有点大了,很多情况都可以说是状态不对,但是能让文森特把玛丽关起来,肯定不是一般的状态不对。 “知道玛丽的房间在哪吗?”菲丽莎问道,“我想去看看她。” 阿萨勒兹皱眉,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按照文森特的说法,我并不建议您去看她。” “我担心她会对计划造成什么影响,”菲丽莎解释道,“我们就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接近她的。” 疯掉的玛丽 阿萨勒兹想要带着菲丽莎在城主府里四处查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俯身抱起菲丽莎,以一种公主抱的方式,足下轻点,风魔法便带着他们升空,很快他们就落在了一根树枝上。 第一次被人抱在半空之中,虽然有阿萨勒兹两只手臂作为支撑,菲丽莎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她双手紧紧地攀附在阿萨勒兹的脖子上,努力让自己不掉下去。 她这样做,就是让自己整个人贴在了阿萨勒兹的身上,她的耳朵蹭在了阿萨勒兹的心口,连他的每一下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菲丽莎一时间感到有点不自在,不由得把身体往外挪了几分。 “别动,”阿萨勒兹轻喝,双臂用了点力,“当心掉下去。” 菲丽莎顿时不敢动了,她也怕掉下去,毕竟这里离地面也有差不多十米,她不敢保证她会在掉落的一瞬间脑子还能记得念咒语。 “一定要这样吗?”菲丽莎抱怨,“就不能换个方式。” “下次一定。”阿萨勒兹随口敷衍道,然后抱着她在建筑物之间飞跃。 然后他们落在了一个阳台上,隔壁房间就是玛丽所住的,但是那个房间用窗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们看不见里面。 阿萨勒兹侧耳细听了一会:“房间里面有动静,人应该在。” “我想听,”菲丽莎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窃听的魔法她也不是不会,但是她不敢确定以她的能力,玛丽不会发现异常,毕竟魔法也不是毫无痕迹的,所以她只能看看阿萨勒兹有没有办法。 阿萨勒兹抬手随手释放了一个魔法,顿时隔壁的房间的动静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有人在低语着什么,她的发音有点模糊,菲丽莎一时间分辨不出来玛丽在说什么,只大约听懂了一个字“死”。 “她要,谁死呢?”菲丽莎不由得问出了口,问出口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划过了当初弗雷德被围攻的场面。 阿萨勒兹比她听得更分明一点,他报出了一串的人名:“弗雷德,萨菲,克蕾丝,文森特,还有一些应该是废弃大道上的人的名字。” 菲丽莎理解她的恨,但这不是她可以去伤害别人的理由。 陡然间,耳边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大笑声,菲丽莎下意识地往阿萨勒兹怀抱里一躲,捂住了耳朵。 “我是女皇,我是女皇,我要谁死就让谁死,谁都不可以拦我!” 玛丽一边大笑着一边嘶吼出这样的话,她似乎在手舞足蹈,不断地有东西跌落在地上的声音传过来。 她话语中的癫狂让人毛骨悚然,流露出来的强烈杀意让菲丽莎整个人被骇住,细小的鸡皮疙瘩不断地从肌肤上浮现。 阿萨勒兹察觉到她的不适,立即就要带她走,菲丽莎没有拒绝,她本来就是想看看玛丽的情况,现在知道了,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阿萨勒兹依然是抱着她离开,菲丽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房间。 她猝不及防地跟窗帘后面的一只眼睛对上。 那是一只疯狂的,带着无尽恶意的眼睛,菲丽莎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搂紧了阿萨勒兹的脖子。 阿萨勒兹带她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把菲丽莎放下来。 “还好吗?”阿萨勒兹问道。 菲丽莎点头:“我没事。”只是突然直面这样阴暗的情绪,让她一时间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缓和不过来。 玛丽已经,疯掉了,哪怕是在她的前世,这样的人也是要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 “你不会还想救她吧?”阿萨勒兹看菲丽莎沉默不语,以为她的执拗劲又犯了,皱着眉道,“其他人也就算了,看着还是正常人,但是这个人……她很危险。” “我知道。”菲丽莎轻声应下,玛丽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不会自不量力地想要去救她。 更何况,那些女仆,她们并没有做过什么对菲丽莎他们不利的事情,虽然是她们能力不够,未必是不想做,但是没做就是没做,菲丽莎救她们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玛丽可是已经对弗雷德下了杀手,如果她救了玛丽,她要怎么去面对弗雷德? 阿萨勒兹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菲丽莎说的是真话,他可不放心让菲丽莎跟那样的人接触。 “为什么仅仅只是把她关着?”菲丽莎问道,“她这样的情况,死了对她来说才是解脱吧,而且她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炸。” 情绪是会感染的,放任着玛丽活着,就不知道哪天她就把这种恨意传给了别人,菲丽莎并不希望这些女孩带着恨意过完余下的人生,那会很辛苦,也很折磨。 为什么说是带着恨意过完人生,因为她们想要弗雷德死怕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 这个解释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就是…… “她还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局面对我们来说就会很麻烦。” 克蕾丝一直用玛丽来作为明面上的大旗,没有比玛丽更合适的人选了,谁让玛丽的父亲就是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呢,做女儿的悲伤愤怒之下,要向王室复仇,这样的心态世人们都理解,即便这是不对的。 这就是所谓的“师出有名”。 但克蕾丝要的也只是这个“名”而已,玛丽只需要活着,像个傀儡一样活着就行了。其他的女仆要是死了,克蕾丝估计懒得管,反正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玛丽要是死了,克蕾丝绝对会一查到底是谁干的。 不论是文森特出手干的还是阿萨勒兹出手干的都会很麻烦,给克蕾丝查出点什么,他们的计划就要全部付之一炬。 玛丽对他们来说,活不活也不重要,但是放着这么一个人在眼前,到底是碍眼,所以这才把她关起来。 其他的女仆也见过了玛丽疯癫的样子,自然也不肯跟她有过多的接触,每日送饭已经是她们仁至义尽了。 听完阿萨勒兹的话,菲丽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劝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卡罗娜双腿交叠着,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看着菲丽莎,“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但是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距离催眠已经过了一天,昨天他们在看完玛丽的情况以后就先回去了,第二天菲丽莎是一个人来的城主府,因为阿萨勒兹另外有事要办。 卡罗娜已经在城主府等着她。 菲丽莎打量了卡罗娜上下,只见她的精神状况显而易见好转了一些,眼底下的乌青浅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色好转了不少。 “只睡了两个小时吗?”菲丽莎略略皱眉,“比我想象的,要少。” 她本以为这个催眠能让女仆们有五六个小时左右的安眠的,结果只有两个小时吗? “只有我而已,”卡罗娜浅浅淡淡地笑着,“其他人睡得很好,只是我心里有事。” 看起来卡罗娜要比其他人心思更重一点,也许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其实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用多了也会逐渐失去效果,”菲丽莎认真地注视着卡罗娜,“能,分享一下你内心在担忧的事情吗?” 虽然卡罗娜没有说话,但是她脸上已经透露除了几分拒绝,看起来不是能跟外人说的事,但是菲丽莎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不论如何,那些事情,的确有些让人难以启齿,菲丽莎理解她不说的原因,再说一遍相当于把伤口揭开,卡罗娜还没有做好直面痛苦的准备。 “抱歉……我不想说……”卡罗娜嗫嚅着道歉。 “没关系,”菲丽莎安抚着她,“但你要想好未来要怎么做,不然这件事会一直困扰着你。”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对心理医生或者咨询师打开心扉的,这需要时间,医生和患者建立起信任关系,现在的菲丽莎和卡罗娜之间,信任还不够,菲丽莎也没有为卡罗娜提供够足够的勇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卡罗娜苦笑着说道,“大家……都依赖着我,但我……又该怎么办呢?” 迷茫往往伴随着焦虑,焦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焦虑过后依然看不到出路。 菲丽莎伸手握住了卡罗娜的手,一字一句道:“不论遇到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好事发生吗……卡罗娜想起了那个跳楼离世的女孩:“但死了,也可以避免更多的伤害。” 她在遭受那样痛苦的时候,恨不得死去,但她终究是没有那个勇气。 “死亡远比生存更容易,”菲丽莎夸赞她,“你很努力呢。” 菲丽莎记得卡罗娜来求救的模样,凄惨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但是她依然选择了活下来,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我只要想到,我死了,其他的女孩可能也活不下来,所以我就不敢死,”卡罗娜深吸了一口气,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有多人在过去并不喜欢我,我在过去也不过是一个依附于他人的存在而已。” 菲丽莎知道,卡罗娜的出身在贵族里并不算高,她需要讨好更高级别的贵族才能立足,换取级别更高的贵族不要的资源。 如果菲丽莎不是攀上了萨菲,之后又进入了弗雷德的圈子里,她可能也要被迫过这种日子,就算她不想讨好其他的贵族,但是也要忍受其他的贵族对她的欺负,没有办法,这就是贵族的现状,哪怕现状把贵族砍了那么多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 可是当大家都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处在同一位置上的时候,高级别的贵族就一无是处,因为她们顺风顺水惯了,从未遇到挫折,心理承受很低,反倒是卡罗娜,因为坚强的心性直接脱颖而出,让文森特另眼相看。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菲丽莎说道,“现在的你们已经安全了,文森特大人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别人来伤害你们。” “在这一点上我也很感谢他,”卡罗娜叹息,“之前的几个月好像一场噩梦。” 而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从噩梦中离开了,光是待在这个地方,便总是想起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其他人也是,虽然得到了一时的平静,但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过去的事情,大家其实还是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下。 “那么,”菲丽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今天她来的主要目的,“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地方?” 这是她提前和文森特打过招呼的,让受害者不停地徘徊在自己受到侵害的地点,走的出来才怪,文森特有别的考量,便答应了。 卡罗娜怔了怔:“换个地方,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她们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重要的是她们手上没有任何的积蓄,也害怕出去万一给克蕾丝知道会受到更多的折磨。 “文森特大人已经看好了一个地点,是在乡下,没有任何人会认识你们,你们可以安心在那里住下。” 乡下?在过去的她们眼里,乡下意味着落后,肮脏,低贱,而现在却说,要把她们送到乡下去? 卡罗娜内心闪过一丝抗拒,但是很快这份抗拒也烟消云灭。 她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何况她们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对乡下挑三拣四呢,她们……早就不是贵族了啊。 “那你要我做什么?”卡罗娜轻声地问道。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她们也早已失去当初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那份单纯,轻信别人导致了她们现在的下场。 更何况,那是文森特的安排。 卡罗娜没有告诉菲丽莎,那天文森特推开了她的房间的门,缓步走到床边,卡罗娜挣扎着想要反抗,却听文森特冰冷地说道:“别动了,我对你没兴趣。” 卡罗娜费力地抬头,对上了文森特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甚至都没把她当做人来看待的眼睛。 这种眼神让她害怕,却让她安心,至少文森特不会对她做什么。 文森特说道:“想获得安宁,就老实听话,明白吗?” 卡罗娜没有过多的犹豫,很快就点了头,她太想从这个地狱中解脱出来了,哪怕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另外一个地狱。 女仆们出城 卡罗娜知道,文森特不会那么好心,他的托庇是要付出代价的,但现在的她们,只能接受这样的代价。 “不论文森特有什么打算,从我个人的立场上来说,我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菲丽莎感知到卡罗娜的情绪不高,立即声明道,“我的目的和文森特大人想要的目的虽然不一致,但是达成的手段和前提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卡罗娜点了点头,几个月的时间,她多少都学会了如何去看人心,菲丽莎的善意她可以感受得到,所以她还是相信菲丽莎的,“请告诉文森特大人,我们会遵照他的吩咐。” 卡罗娜这一次的好说话让菲丽莎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那么,我告辞了,我们就在乡下见面吧。” 随即菲丽莎提出告辞,她经过一处拐角,脚步顿了顿,因为她看见了文森特,但是没有多做犹豫,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也要去吗?”文森特并不介意菲丽莎无礼的态度,很是自然地搭话。 既然文森特主动开口,她不给回应也不好,所以菲丽莎停下了脚步回答他的话:“当然,我不放心她们。” 心理治疗并不是一天就能结束的,她希望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些患者,以便她可以及时掌握情况。 “我建议你不要,”文森特淡淡地说道,“先不说他会不会同意,你知道你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吧。” 菲丽莎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伪装妆容,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肤色蜡黄,五环普通的平民,她只有在家里才能完全的卸掉妆容,露出本来的面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不化妆的脸被很多人看到过,女仆中有不少人,曾在学院里与她打过照面,所以她一直很小心谨慎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真实样貌。 如果到乡下去,肯定没办法每天来回,她只能跟女仆们住在乡下,这意味着她可能要与女仆们朝夕相对,她暴露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这风险性的确太大了,但菲丽莎觉得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她可以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尽可能地只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活动。 见菲丽莎没有改主意的意思,文森特加码劝说:“而且克蕾丝是一定会去乡下看情况的,你的出现我并不好解释。” 对于克蕾丝,菲丽莎只从阿萨勒兹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对克蕾丝做过什么是什么人其实没有一个很深的概念,只知道阿萨勒兹颇为忌惮她。 在犹豫过后,菲丽莎选择退让:“我回去考虑一下。” 她回到家,刻意地强撑着不睡等着阿萨勒兹回家。 阿萨勒兹看见菲丽莎在等他就知道她是遇到事情了。 已经很晚了,阿萨勒兹不打算兜圈子,直奔主题:“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克蕾丝是什么人?”菲丽莎直白地问道,“为什么你好像很防备她。” 阿萨勒兹迅速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回答菲丽莎,有哪些能跟她说的,哪些不能说。 “她是魔族,之前文森特还在废弃大道的时候,就一直和她进行合作。”阿萨勒兹言简意赅道,只挑选了最浅层的部分告诉菲丽莎,至于克蕾丝在魔族的身份地位,阿萨勒兹没有说,因为这是菲丽莎不需要了解的。 果然菲丽莎一听到魔族两个字,便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没有跟克蕾丝打过交道,也不了解克蕾丝是什么人,但是她能潜入人族,甚至和废弃大道联手差点把人族搅得一团糟来看,这个人就是危险人物。 菲丽莎不认为自己在正面对上克蕾丝,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露出破绽来。 “文森特现在想把女仆送到乡下去,乡下一年四季都有活做,既能遮掩了文森特送她们过去的真实目的,又能让她们换一个环境,”菲丽莎说的这些阿萨勒兹都知道,他等着菲丽莎说完,“我本来想也跟着她们一起过去的,但是文森特说克蕾丝可能会亲自去查看,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阿萨勒兹沉默了一会,然后挑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魔族的人,疑心都重。” 行吧,菲丽莎这下是彻底没什么想法了,他们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最好不要赌,菲丽莎一点都不想去赌克蕾丝没有疑心的可能性。 文森特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安排好了所有女仆的带棚牛车,牛车们拉着前贵族的小姐们缓缓地出城。 菲丽莎也在牛车上,根据文森特的情报,克蕾丝还在为了前方战事忙的焦头烂额,至少今天是没有空来查岗的,她可以放心地看着女仆们收拾好,然后跟着牛车回来。 出了城,卡罗娜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们终于离开了那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菲丽莎坐在卡罗娜旁边,她也明显感受到车上每个人的情绪都轻松了许多,“不要被一时的苦难所打倒。” 她本来是想鼓励这些女孩心态上坚强一些,但是卡罗娜误会了她的意思。 “是我们的弱小才导致我们在受到伤害时没办法反抗,文森特大人说得对,我们必须强大起来。”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误,虽然这并不是菲丽莎这句话的本意,但她们能有这样的觉悟也是很好的。 “你们,都知道文森特大人要你们做什么了是吗?”菲丽莎轻声问道。 卡罗娜盯着自己的手掌,她收缩手掌成拳,仿佛这样就能握紧力量。 “我们会是文森特大人的一支奇兵,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作用。”卡罗娜重复着文森特告诉她的话,“我们要,杀了他们。” 最后几个字卡罗娜说的很轻,但是菲丽莎就坐在她的旁边,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卡罗娜话语里的杀意与恨意在瞬间迸发,让她浑身汗毛竖起。 幸亏卡罗娜还有别的信念作为支撑,否则的话一定会跟玛丽一样,陷入精神失常的状态。 哦对了,玛丽没有跟来,她那个情况的确不适合离开监控范围,文森特用一根铁链栓住了她的脚踝,限制她的行动范围,并在城里招了一个中年妇人每天给玛丽送饭收碗。 庆幸的是,玛丽即使疯了还是挺注意仪容仪表的,至少每日清洁自己,把自己在外表上打理干净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发疯作女皇梦有关。 用魔法干农活 文森特选择的地点很好,这个村庄距离主城需要半天的路程,一来一回一天的时间就消磨过去了,克蕾丝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花两天以上的时间在这些女仆身上。 菲丽莎这一次也是打算在乡下待一天一夜的,第二天跟着装满了粮食的牛车一起回来。 阿萨勒兹自然不放心她,本来说今晚赶过来陪她,但是却被菲丽莎拒绝了,只要克蕾丝不过来她在乡下就不算有危险,没人可以威胁得到她。 虽然外边在打仗,但是战事并不算吃紧,前期屯的粮食还能够维持,所以平民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依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农民干活的场面对这些年轻的贵族小姐来说很是新鲜,她们过得纸醉金迷,从未想过平民该怎么生存,如今第一次见到,反倒觉得好奇。 每个人都趴在小小的窗口往外看。 湛蓝的天空,和煦的微风,温暖的阳光,卡罗娜感受着一切,这些天一直没哟放松过的眉头终于缓缓的放平。 “以前从来不知道,乡下有这么美的景色。”卡罗娜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轻声感叹道。 菲丽莎与这些大小姐们不一样,她很清楚这份美景后代表的是无尽的劳动。 “很快你们就没有心思欣赏风景了。”菲丽莎淡淡地道。 卡罗娜知道菲丽莎的言外之意,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到了文森特给女仆们安排好的住的地方,饶是菲丽莎有了心理准备都忍不住一怔。 这根本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这是用来堆放粮食的仓库,大概是因为之前放在这里粮食已经运了出去,这间仓库空了下来,安排给了做睡觉的地方,毕竟也没有其他的地方能够容纳这么多人了。 菲丽莎微微皱眉:“这条件,好像艰苦了一些。” 岂止是一些,哪怕是在城主府,虽然会受到迫害,但无论如何住的条件都不算太差,比不上以前,但是房间里好歹有床有桌,而眼下却是除了头顶有一层瓦以外,再无其他东西。 难不成是要人打地铺直接睡在地面上?一天两天倒也还行,可是长期住,对人似乎不太好,没有窗户不透光就不说了,又阴冷又潮湿,菲丽莎似乎还听到了老鼠的叫声。 其他人也被这样的住宿条件给吓到,抱怨声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但是也许是因为这些天的遭遇,她们连抱怨都只敢把声音含含糊糊地包在嘴巴里。 唯独卡罗娜的眉眼不变,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住宿条件。 “这地方不适合住人。”菲丽莎看着卡罗娜道,以为她是还没意识到环境的恶劣之处。 “我知道,”卡罗娜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住这里,就要回城主府,她们出来前文森特曾说过,如果后悔了可以跟着菲丽莎在第二天一起回城,反正城主府房间多,只是没人住。 但是卡罗娜知道,虽然这几天文森特保护了她们,但是文森特不可能一直保护她们,回去没几天安分日子又要遭受那种事,跟现在的处境比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但现在她们还可以争取一下。 “我们先去找一找这里的负责人。”卡罗娜转身向仓库外面走去,“你们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卡罗娜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女仆们很快就按照她的吩咐四下散开,随意走动。 菲丽莎跟着卡罗娜一起去找这片农田的负责人。 人并不难找,随便问了几个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就找到了村长。 村长是个干瘦的老头,佝偻着背,一张脸布满沟壑,但眼睛里却透露出精明的光。 卡罗娜客客气气地询问是否能提供房间,村长倒也干脆利落,直接道:“没问题,给钱就行,一百铜币一晚。” 这个价格属实离谱,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现在住的那间房间也才五百铜币一个月,这是明晃晃地抢钱了。 卡罗娜当然也不愿意做冤大头,她沉声问道:“所以您就是打算趁火打劫是吗?” “是啊。”村长坦坦荡荡地承认,“我们这几百年都不会来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我们这时候不宰客什么时候宰,嫌贵也可以不住,反正城主大人并没有要求我们提供房间给你们。” 所谓的城主大人,指的应该就是文森特了,文森特如今在城里的职能,也的确是城主。 看起来文森特是有意磋磨……或者说锻炼这些女仆,故意丢她们到一个恶劣的环境里,逼迫她们成长?菲丽莎猜测着。 其实菲丽莎想为卡罗娜说话的,但是想了想她能帮卡罗娜一次,总不能每一次都帮她,于是她闭上了嘴看卡罗娜怎么处理。 卡罗娜受挫以后大脑飞速思考了着,然后退而求其次:“至少给我们提供床和床上用品,用钱买也可以。” 看卡罗娜这么识相,村长轻哼一声:“用钱买就不必了,干活吧,城主大人说了,你们想要什么,必须用劳动换取。” 这么看起来,文森特多少给这些女仆留了生存的空间,否则要她们住在那种仓库里,还什么东西不提供,这也太为难她们了。 至于劳动,什么劳动? 村长带卡罗娜和菲丽莎走到了麦田边,指了指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看到没,把这片麦子收割完了,我们就把该给你们的东西给你们。” 这片麦田很大,而且太阳虽然和煦,但是站久了依然会觉得热气往头顶冲,即便如此,也早就有村民一大早下地干活了。 “我去叫人。”卡罗娜在麦田边上站了一会,衡量了一下工作量,然后当机立断道。 人到齐了,但是很快她们又遇到了另外的问题。 没有工具,难道要她们用手?这也太为难人了。 然而菲丽莎却品味出了文森特的打算。 “魔法,”菲丽莎轻声提醒道,“风系魔法形成的风刃可以当做镰刀使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卡罗娜立即进行了实验,风刃的确能割断麦秸,这样哪怕她们没有工具也可以进行收割的工作。 就是这一道风刃下去,就割了半米不到,再加上吟唱的时间,熟练的村民早就割了两三米远了。 又能干农活又能练习魔法,文森特这手的确玩的不错。 开始吵架的贵族小姐 菲丽莎蹲在麦田边,看着女仆们使用风系魔法不断收割着麦子,大概十分钟过去,有人的魔力就枯竭了,苍白着脸,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站都站不稳,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菲丽莎及时上前扶了她一把:“小心一点。” “谢谢,”被扶住的人感激地向菲丽莎道谢,“我现在,有点头晕。” “那就休息一下吧。”菲丽莎扶着她,想把送去稍微阴凉一点的地方让她歇歇。 这女孩年纪并不大,还没有到勇者学院的入学年龄,一般贵族会在入学的前一年进行加紧恶补,至少让家里的孩子能上学,但这个女孩还没到需要恶补的年纪家里就出了事,她的魔法水平也是最弱的,这才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 “不行,”女孩摇头,倔强地要站起来,“我还不能休息,不然……” “去休息吧,”卡罗娜走过来,对这个女孩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卡罗娜发话后,碍于她这些天的威信,女孩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去了一边回复体力和魔力。 “她应该是怕干不完活,又要回城,”卡罗娜苦笑着解释道,“虽然跟她解释过很多遍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去了。” “别操之过急。”菲丽莎站在一边提醒道,“累坏了得不偿失。”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提醒了这么一句后便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因为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菲丽莎估计了一下自己出手,如果只是最基础的风刃,她大概能割十米的麦子,如果再叠加上速度、锋利程度、以及其他的附加属性的提升,她的极限距离是三十米。 这里大部分人连五米的水平都没有,可以看得出来差距。 但是菲丽莎是不可能出手的,她不能暴露自己也会魔法的事实。 有些人并不会风系魔法,村长很快过来问了问其他人擅长的魔法,很快安排了任务,比如除草浇水翻土烘干等等,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闲着。 菲丽莎静静地看着村长把这些女仆指使得团团转,突然问道:“您到底是谁?” 这位村长,给她的感觉……感觉他不是普通的平民,他对于魔法似乎接受的太快了,甚至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她们使用魔法来干活,但是一般的平民怎么会对魔法有了解? “我?”村长诡异地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您不用太关注我。” 菲丽莎也没想过她这样随口一问就能把村长的真实身份问出来,这人既然是文森特安排的,那么文森特肯定有他的用意,她不会多问,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这应该不是文森特临时的安排,因为菲丽莎观察这位村长,他和其他的村民相处都很熟稔,就算文森特再怎么神通广大,他安排的人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就和本地人熟悉到这种地步。 “文森特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菲丽莎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就让您在这里布局的?” 说实话,这个村庄的位置很好,和主城的距离恰到好处,在很多方面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小孩子家家的,”村长啧啧感叹着摇了摇头,“别操心那么多,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儿顶着,压不到你。” 行,菲丽莎也不多问了,她今天是打算在这里住一夜的,她站起身:“客房在哪里?我累了。” 村长笑眯眯地道:“一百个铜币一晚上,先交钱哦。” 真是死要钱,菲丽莎手上不差这点钱,很爽快地支付了房费,村长心满意足地收钱后带着菲丽莎到了一间闲置的房间。 这个房间条件不算好,但将就一晚上也不是什么问题,菲丽莎睡了一个午觉,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黄昏了。 透过窗户,她看见好几家人家的烟囱都在冒烟,应该是在做晚饭了,中午的时候在马车上她吃了一些干粮,虽然干粮能填饱肚子,但是味道不算好她吃的也不多,现在也饿了。 菲丽莎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但是她刚出房间就听到卡罗娜在和什么人争执,她立即赶了过去。 很多人把争执的两个人围了起来,菲丽莎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了?”她低声问这次跟她们一起来的一个女仆,“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提供饭食,只提供食材,但是那些食材的品质很不好。”女仆回答了菲丽莎的问题,并且指了指那堆食材。 菲丽莎扫了一眼,那些食材从外观上看的确不好看,蔫了的青菜,小个的土豆,看着还没成熟的萝卜。 虽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并不意外,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本地村民当然不乐意,即使女仆们帮他们做了农活,他们也不见得会对女仆们有多少感激。 这是人性,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跟卡罗娜争执的是一个壮年的男性,由于常年做农活的原因,身形高大,膀大腰圆,嗓门也大:“我说过了,你们做的劳动量只配得到这么多粮食,我还给多了呢。” 为了和村民争执,也为了气势不输,卡罗娜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即便如此,至少给一些品相好一些的食材吧,那些很多都不能吃了。” 用这么高的音量说话,卡罗娜怕是平生第一次,贵族礼仪中,不高声喧哗也是基本素养之一,哪怕不是贵族了有些东西也是一时半会丢不掉的。 但现在卡罗娜丢掉了,挺好的,既然不是贵族了,当然就该把贵族的做派丢掉。 卡罗娜的说法引起了女仆们的赞同,也许是她们人多,互相给了彼此勇气,对方只有一个人,越来越多的女仆开口说话,要求更换食材。 菲丽莎不知道这副场景是不是有心人设计或者就是误打误撞的,但是这对于这些女仆们来说是好事。愿意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愿意面对她们遇到的麻烦事,这对于她们的心态成长来说是很有利的,而且吵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吵完以后心里多少会舒服一点。 隐患 在女仆们的争取下,男人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她们一部分完好的食材,女仆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捧着自己“战斗”得到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向仓库走去。 仓库里倒是不像她们刚来时看着那么糟糕,女仆们在卡罗娜的带领下把仓库里的灰清理了,把可能进老鼠的洞都堵上了,虽然看着还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但是至少看着整洁许多了。 “晚上睡觉问题怎么解决?”菲丽莎提出了疑问,虽然环境看着好了点,但睡觉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就算是让人睡在地上,也得有被子吧。 “已经解决了。”卡罗娜笑着道,但菲丽莎没有忽略她眼神里一晃而过的黯淡。 其实菲丽莎不该问的,但她终究没有忍住,她皱了眉:“怎么解决的?你们身上还剩有钱吗?” 就算会魔法也不可能突然变出那么多张床出来,肯定是跟村民们做了什么交易,根据村长那个死要钱的抢钱德性,怕不是跟这些女仆狮子大开口了。 卡罗娜的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生存,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仅仅是金钱已经是最轻微的代价了。” 菲丽莎皱着眉头去找了村长。 “是不是稍微有些过分了,”菲丽莎找到蹲在河边抽烟的村长,质问道,“就不能稍微给她们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吗?” 钱财不论是走到哪里都是有用的,前世有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村长他们的目的很显然是要迫使这些女仆身无分发。 村长慢慢地吐了一个烟圈,看向菲丽莎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真的以为她们很可怜?”村长悠悠反问道。 不然呢……她们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与苦难,还不够可怜的吗? 菲丽莎没有回答村长的这个问题,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内心的想法。 村长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您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菲丽莎知道这不是赞美,她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们在争取食材的时候对村民使用魔法,会如何。”村长问道。 菲丽莎愣住,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但此刻村长提起,她顺着这个话题稍微想了想顿时冷汗骤生。 当时的情况,如果有一个人偷偷使用了魔法攻击那位壮年男性村民,那位村民根本不可能避开。 菲丽莎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可是她们不会这么做……”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因为她也没有十足的保证,那群女仆不会动手。 她觉得女仆弱势那是因为是在城主府的环境之中,克蕾丝留了几个人在城主府,女仆们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就会惩罚在军营中的她们的亲属,这般投鼠忌器前提下,再加上反抗她们也会受到更残酷的凌辱,女仆们只得认命,但她们哪怕再可怜,手上都握着足以杀人的利器。 可是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女仆们做了什么克蕾丝都不可能知道,而且克蕾丝就算知道,她也未必愿意为了这点小事惩罚女仆们。 “想清楚了?”村长说道,“没收她们财物只是一个手段,没有钱足够限制她们的一部分行动,当然,前提是她们如果没有坏心思的话。” 不知为什么,村长最后的一句话,菲丽莎听到了令人心悸的肃杀。 但这样的感觉不过一瞬,村长随即又笑起来,仿佛只是一普通的乡下老人:“您快回去吧,晚饭还没吃吧。” 是啊,她的晚饭还没吃,被村长吓得心有余悸的菲丽莎下意识地转身,走了几步后,她突然回头:“你到底是谁?” 村长只是笑,并不回答。 菲丽莎知道她不会得到答案。 她回到了仓库,看见女仆们用砖和木板垫起了床板,然后在床板上铺了稻草,然后在稻草上铺了床单被褥。 她们在前面的岁月中,怕是都没睡过这种简陋的床铺,都是软床高枕,但是她们却很迅速地接受了这样简陋的条件。 “先吃点东西吧。”卡罗娜递了菲丽莎一碗汤,里面放了几块肉和蔬菜。 汤不算好喝,有点咸,而且肉还没煮烂,根本嚼不动,菲丽莎费力地把肉块嚼了吞下去。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菲丽莎拉着卡罗娜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轻声问道。 卡罗娜没有多少犹豫,看起来对她们如今的情况已经很熟悉,她说道:“先安定下来吧,毕竟我们也需要一个地方暂时地喘口气。” 她说的是暂时,菲丽莎眉眼一沉:“你们打算离开这里吗?” “再说吧。,”卡罗娜敷衍地道,“总要为以后打算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长的话,菲丽莎没由来的有一阵不安。 “到了这个地方,好像大家心情都不错。”菲丽莎甩掉了那阵忧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上。 因为少了那些阴魂不散,随时可能出没的废弃大道的监视者,而且乡下视野开阔,这样辽阔的环境,对于这些女仆来说是有一定的安全感的,她们可以很轻松地察觉是否有不认识的人靠近,而不会像在城主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把她们拉入阴影之中。 而且她们大半天都处于一个忙碌的状态,村长尽可能地压榨她们的劳动力,指派了很多农活给她们做,她们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胡思乱想,陷入负面情绪之中。 卡罗娜也显得轻松了不少,快乐的情绪也是会相互感染的,她这些天以来眉宇间的忧虑散去了不少。 “还差的远呢,”卡罗娜细细数着明天要做的事,“麦田还没收割完,肉明天也不会再提供,要安排人去山上打猎,东边有块地要翻一遍土,还有所有的田地都要浇水。” 卡罗娜适应的很快,仅仅过了半天她就已经迅速进入了状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菲丽莎感觉是因为卡罗娜过去一直是讨好其他贵族来换取资源的原因,她很会审时度势。 克蕾丝的处境 已经很晚了,但是文森特依然在伏案工作,手中的笔依然在纸面上来回移动,唰唰唰地写着不停。 骤然,他敏锐地抬眼,看向了门口。 尽管看上去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文森特知道有人潜入了进来,他扬手,手中的钢笔就直直地飞了出来,尖锐的笔尖带着锐利的寒芒,足够把人戳刺出洞。 一只素白的手接住了这只笔,羽毛笔的尾羽在不停地颤抖,克蕾丝解除了隐藏身形的魔法,显露出她的存在。 文森特脸上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按时间算,克蕾丝今天是不应该回来的,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有其他原因? 尽管内心思绪万千,但是文森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慌乱来,自然地走上前,伸手揽住了克蕾丝的肩膀,带着她往房间走。 “没有别的事情,”克蕾丝摇头,“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必须回来一趟。” 克蕾丝回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城主府,而是先绕去了她的情报点,发现并没有从魔族那边送过来的情报,然后才回的城主府。 但是一进入城主府,她便感觉到了不对。 人味,太淡了。 哪怕是深夜,每个房间也应该传来一点人为的动静,在床上翻滚的布料摩擦声,熟睡时的磨牙声,或者打呼噜的声音,可是这些动静,很淡,几乎没有。 城主府里几乎是没人了,怎么会这样,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先去找文森特,但是她并不想让文森特有所察觉,便选择了隐去身形潜入。 虽然被文森特发现,但是她也看到了文森特有在好好的工作,与之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所以她更加不明白文森特在做什么。 文森特无奈地笑:“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回来。” “别开玩笑了,”克蕾丝冷酷无情地否认了,“我没有那么清闲。” 是啊,克蕾丝最近也十分的焦虑,前线战事无法顺利进行,魔族国内似乎也出现了意外,高层内部的意见不统一让本来应该在近期到达边境的军队在路上驻扎下来, 克蕾丝觉得自己身上刻着“弃子”两个字。 这种情况下她哪里顾得上其他事,她再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精神紧绷的前提下,一点超出她掌控的情况都让她感受到不安,甚至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仿佛她无法掌控的事情下一刻就会化成巨浪把她吞噬。 “你要做什么?”拂开文森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身看着文森特,克蕾丝质问道,“你把她们送去了哪里?” “别那么生气,”文森特好言好语地安抚着克蕾丝的情绪,手掌顺着克蕾丝的脊背不断来回抚摸,为她顺着气,“你听我慢慢说。” 克蕾丝知道自己现在有点过激,她已经在军营里惩罚了好些人,但是这些都不让她情绪有半分的舒缓。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强迫自己放松,用一种平稳的心态去和文森特对话:“抱歉,你继续说。” 如何糊弄克蕾丝,文森特早就打好了腹稿,此刻也不过是流利地哄骗她而已。 “你知道那些女仆,之前死过一个吧?”他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语气中流露的,是一种抱怨,“开了一个头,后面的就拉不住了,一个两个三天两头的寻死。” 克蕾丝知道文森特并没有说谎,人性就是如此,只要有人先崩溃,后面的人一定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让她们去死好了。”克蕾丝也说的冷漠,她向来不在意那些女仆的生死,毕竟她们的性命毫无价值。 “太吵了,而且打扫也是件麻烦事,”文森特叹气,“倒不如让她们发挥点别的作用,所以我把她们送去了乡下。” “乡下?”克蕾丝略微提高了嗓音,带着不解,“你送她们去那里做什么?” 文森特解释道:“农田进入了收割的季节,乡下又缺人手,就送了过去。” 克蕾丝算了算时间,现在的确是收田翻种的季节,文森特这样的行为从他的说法来看也没有哪里不妥。 可是她依然有着浓烈的不安感。 “你就不怕她们趁机逃跑?”克蕾丝问道,“她们怎么说都是会魔法的,想要从普通人眼皮子底下逃脱,很容易做到的。” 可是他在那里留下的,本来也不是普通人啊。 当然这个事是不能告诉克蕾丝的,文森特只是说道:“运粮车两天完成一次往返,如果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会很迟。” 运粮车……克蕾丝眉目一暗:“前线的军粮已经很吃紧了,这次粮食的产量有多少?” 文森特对这些数据烂熟于心:“预计可以提供一个月到两个月这样子。” “全部?”克蕾丝追问道。 “没有,扣除了来年的种子,还有平民自己需要吃的部分。” “如果全部收上来,可以支撑三个月吗?” 文森特隐隐猜出了克蕾丝要做什么,私心来说,他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不回答:“可以,所以你要把所有粮食都收购上来吗?” “是,”克蕾丝点头,“如果他们有想逃出城的想法,不用阻止,随他们去。” “克蕾丝……”这个决定并不像克蕾丝做的,她不会有那样的好心去放这些平民一条活路。 “这些平民如果想要存活,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奔人族的军队,人族的物资必然会被这些流民大量地消耗,只要在人族物资供给不上的时候发动攻击,便有把握拿下一城。” 果然,他为什么还会对克蕾丝抱有什么期待,他早就知道,魔族的冷漠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知道了。”文森特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 克蕾丝其实是知道文森特内心的想法的,原本她是不会去在意的,但是现在太多事情脱离她的掌控,她必须保证文森特还被她控制在手里。 “抱歉……我也没有办法……”克蕾丝垂下眼眸,露出了疲惫的姿态,“如果我做不出点成绩,回魔族,是会被清算的。” 只要她能拿下一城,回去后多少都有个交代,她用来争取生机的筹码也会增加。 “我知道,”文森特喃喃地道,“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在这里。 与克蕾丝的狭路相逢 菲丽莎在回城的时候与克里斯擦肩而过。 她坐在运粮车的车后厢末尾,背靠着捆的整整齐齐的粮草,双腿晃荡在半空,百无聊赖地数着天空上的云。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运粮车缓缓地停下了。她跳下运粮车的后厢,转到了正面:“车遇到……故障了吗?” 她说着话的时候看清了情况,愣了愣,后半句虽然说出了口却没过脑子。 拦住车不让继续往前的是一名穿着黑衣劲装的女性,如夜一般的漆黑长发用一根缎带束在脑后,上衣下摆长到膝盖,为了方便活动便在胯部处分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下半身穿着的是一条紧身皮裤,与黑色的高筒靴之间只露出了短短的一截皮肤。 这身装扮,人族是绝对不会这么穿的……菲丽莎内心有个人名呼之欲出,但是她把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文森特不是说克蕾丝这两天很忙不会过来的吗?他在搞什么? “克蕾丝,”文森特控制着马往这边走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这批粮。”克蕾丝没有说的是,她刚刚看到这辆运粮车的时候,内心的不安达到了极致,她没有多想立即拦下了这辆车。 文森特不知道克蕾丝看出了什么,但是目前他一点异样的神色都不能流露出来,否则以克蕾丝的敏锐和狠辣,菲丽莎绝对是当场没命。他希望菲丽莎也不要露出什么马脚,否则他只能把菲丽莎推出去自保,他和阿萨勒兹之间的联盟算是彻底完蛋。 菲丽莎此刻内心也很慌,她下意识地退远了好几步,说实话她想转身逃走,现在立刻马上,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克蕾丝的注意力是放在运粮车上的,她检查了整辆车,从车头到车厢底下,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的视线慢慢地移向了车夫。 车夫是本地人,大约四十多岁,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当克蕾丝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他两股战战,快要一屁股跌倒。 克蕾丝问了车夫几个问题,车夫磕磕绊绊回答了,也许是因为害怕,虽然回答的颠三倒四,但是内容十分详细,甚至连昨晚上跟人赌牌输了多少钱都给说了出来。 然后,克蕾丝终于看向了菲丽莎。 当克蕾丝的眼神转过来的时候,菲丽莎只觉得有人用尖利的刀尖沿着她的皮肤轻柔地划过了一圈,尽管没有伤害到她,但是却让人胆战心惊。 菲丽莎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害怕。 她的害怕在克蕾丝看来并不意外,她之前管着这城的时候为了立威,也为了更方便管理,毫不客气地杀了好几个人,平民看到她就害怕是正常的。 克蕾丝并没有见过菲丽莎,如果在这里的是萨菲或者南希哪怕做过伪装,克蕾丝也定然能够一眼认出,但是菲丽莎……一个男爵家的女儿,她还真没刻意去了解过。 “这女孩是谁?”克蕾丝问道,她只是习惯性随口一问,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女孩有哪里值得她怀疑的地方。 菲丽莎飞快地思考着,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而且不容易被拆穿的说辞。 说一个谎言必然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补,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会帮她用谎言去圆谎的人。 那个人……不久在她眼前吗? “我是……吉克村村长的孙女,”菲丽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村,就在前面,爷爷不给我入城,我就从家里偷跑出来,求了大叔带我一起上路。”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克蕾丝并没有听出什么问题,尽管内心中的不安还没有消散,但是她并不打算继续为难眼前这两个人,所以她让开了路,并嘱咐了一句:“赶紧把军粮送到军营中,小心一些。” 车夫和菲丽莎大喜,点头哈腰地不断说知道了。 那头文森特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菲丽莎把麻烦甩到了他手上,但是正合他意,应付克蕾丝本来就不该是菲丽莎的任务,菲丽莎知道把这件事甩给他已经算是很聪明的做法了,虽说是被阿萨勒兹娇惯的大小姐,但是倒也并不蠢。 “我们走吧。”文森特的目光随便地四下一扫,看菲丽莎的眼神与看车夫的眼神没什么两样。 两人再度上马,转眼就把菲丽莎他们甩到了身后。 骑马要比之前菲丽莎坐车快很多,他们到村里的时候,还没到中午,不少人还在田里劳作。 克蕾丝看了一圈,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女仆,因为她们实在是过于显眼,其他人都必须弯腰劳动,只有她们,停止了脊背,口中念着咒语,手上不断地比划。 比起村民们的娴熟,女仆们的动作就显得笨拙得许多,搬运着收下来的粮食行走在田地里时不时就会被绊得一个踉跄。 从克蕾丝的角度来说,她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其实她本来也知道她这一趟来,定然是不会看出什么问题,根据文森特的说法,她们昨天才被送过来,有什么小心思也不会在一天之内就暴露出来,她主要是看看情况,对这边的状况能够有一个初步的评估。 “负责人是谁?”克蕾丝问道,“让他来见我。” 很快,村长就步履蹒跚地慢慢走了过来。 “城主大人。”村长颤巍巍地行礼,佝偻的脊背仿佛再也直不起来。 克蕾丝随口提了一句:“你孙女在哪?” 村长的眼神里出现了恰到好处的茫然:“她在家呢,大人怎么知道我有个小孙女?” 即便是克蕾丝,也没有从村长的表现中看出什么端倪,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她不再纠结,让村长给她说一下村子的情况。 这个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部分青壮年都被报名加入了军队,因为军队给的补贴是这么多,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只有个别人家不算特别缺钱孩子又比较多的,就留了一个儿子在身边。 只是主要劳动力走了,田里的活就更繁重了,这些女仆送过来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 阿萨勒兹的本事 菲丽莎回到家后,双腿一软,她就瘫软地坐在地上。 惊悚与后怕充斥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迫切地需要阿萨勒兹,但是此刻他并不在这里。 她真的做对了吗,会不会克蕾丝当时没发现不对劲,后来细想却觉得有问题;又或者文森特没有帮她遮掩好;又或者村里让克蕾丝看出了什么端倪。 种种的“可能”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多想阿萨勒兹现在能够出现,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 如果克蕾丝真的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还应该留在这里吗,她是不是应该从这里离开避免克蕾丝找到她?可是克蕾丝如果只是怀疑而不是确信,她这般仓皇而逃又显得心虚。 乱糟糟的心绪让菲丽莎坐立不安,她时而站起身走几步,时而又坐回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又或者现在的她应该什么都不做。 思考了很久以后,菲丽莎终于决定使用魔法给阿萨勒兹传一道简短的信息让他回家一趟。 尽管阿萨勒兹说过很多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立刻找他,但是菲丽莎之前都并没有主动联系过阿萨勒兹,她怕耽误阿萨勒兹的事情,都是等着他回家,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阿萨勒兹发信息。 阿萨勒兹回来的很快,他也知道一般情况下菲丽莎是不会轻易给他消息的,所以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 “怎么了?”他刚回到家,菲丽莎就急急地奔上来,他双手一张,便让她扑进了自己怀里。 菲丽莎的语气急切:“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监视家里?” 阿萨勒兹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真的吗?”菲丽莎不放心地再次追问,“真的没有吗?” 作为魔族,察觉不对劲是他们最基本的本能,从小到大受到的危险让他们会变得十分敏锐,阿萨勒兹自信还没有谁的监视能逃脱他的感官。 所以他再次肯定地道:“没有人监视。” 菲丽莎瞬间松懈下来,半倚靠在了阿萨勒兹身上:“还好还好。” 阿萨勒兹见她如此紧张,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菲丽莎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带着菲丽莎在沙发上坐下:“遇上什么了吗?你今天不是从乡下回来?” 得知外面没有人监视而且阿萨勒兹又在身边,菲丽莎心定下来了,脑子终于能够运转思考了:“回来的路上我遇上了克蕾丝。” 提到了克蕾丝,就是阿萨勒兹也忍不住脸色变化了一下:“怎么回事,具体说一下。” 菲丽莎把经过说了一遍,阿萨勒兹听完后慢慢地放下心来:“别担心,没有什么事的。” “可是,”菲丽莎不安地问道,“我说的谎话真的不会被拆穿吗?万一村长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没有配合好,给克蕾丝看穿了怎么办?” 她的担忧在阿萨勒兹眼里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他轻笑了一声:“没事的,谎言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何况还有个文森特在,就算是克蕾丝,也能瞒得住。” 阿萨勒兹轻描淡写的口吻让菲丽莎怔愣住:“你认识村长吗?” 仔细想来,她其实一直不知道阿萨勒兹到底在做着什么事情,只知道他早出晚归,现在阿萨勒兹如此评价着村长,听起来他对这位村长十分了解似的。 阿萨勒兹也不瞒着菲丽莎:“村长是我的人。” “你的人?”菲丽莎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培养出来的人?这些日子吗?” 阿萨勒兹纠正她:“他们不是我培养的,而是这片地区的原住民,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来自于这个城市的类似废弃大道的地方。” 这是他和文森特一开始就打算好的,文森特控制住明面上的势力并且牵制住克蕾丝,而他控制住暗面里的,在有限时间内尽可能地掌握住更多的筹码。 菲丽莎心情略有些复杂,在她看来,废弃大道还有跟废弃大道类似的地方和组织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借助那种人力量达到她的目的。 “我不喜欢他们。”菲丽莎轻声说道。 阿萨勒兹的眼眸幽深,并不意外菲丽莎这么说:“我知道。” 所以他才没有告诉菲丽莎他在做什么,反正菲丽莎也不可能阻止他,这些事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但是何必说出来让她不高兴呢。 这一点菲丽莎也很清楚,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转移了话题:“你今天还要离开吗?” 这是菲丽莎第一次隐晦地表达想要他留下,阿萨勒兹自然是答应了:“不走,我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菲丽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其实昨天村长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菲丽莎给阿萨勒兹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而她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些女仆了。 她有预感,这些女仆们绝对不会安分地在乡下干农活,老实提高自己的魔法水平,等着文森特的安排作为一支奇兵搅乱克蕾丝的布局。卡罗娜已经流露出了想逃跑的意图,她们绝对会想办法离开,而会魔法的她们想要对普通平民下手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阿萨勒兹倒是诧异地看了看菲丽莎,菲丽莎对于那些前贵族小姐的同情心他向来不置可否,他从来不觉得那些前贵族小姐们可怜,因为她们一旦失去了绝对力量的压制,她们本性里的恶就会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菲丽莎看不透这点,或者说她被这些前贵族小姐的悲惨现状蒙蔽了双眼,如今有人点醒她,也好。 她怀抱着真诚与热情想去做一个救世主,结果却发现她要救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去救。 “这就是贵族的傲慢。”阿萨勒兹淡淡地评价道,“因为贵族控制住了绝对的资源,导致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哪怕贵族被夺去了爵位,只要他们会魔法,对于平民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不过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魔法,魔法也并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 菲丽莎看着阿萨勒兹:“你的人,也知道怎么应对魔法吗?你……你要对她们做什么?” 阿萨勒兹知道菲丽莎在介意着什么,立即承诺道:“放心,如果她们老老实实,他们就什么也不会做,如果她们想要逃跑,那就少不了要被揍上那么几顿,不会对她们做那种事情。” 果然菲丽莎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在被揍和被凌辱之间,被揍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她点了点头:“下手不要太重了。” 受伤的女仆 菲丽莎当初和文森特说好的是,她五天去一次乡下,去看看女仆们的情况,五天时间很快就过了,菲丽莎像上次一样坐上了运粮车。 到目的地后,菲丽莎没有惊动其他人,先悄悄地到了田地边上,藏在一棵大树后悄悄地看那些女仆们工作。 与她之前离开时候的景象别无二致,每个人都在田地里辛苦的工作,但是工作效率似乎有了一点提升。 她放下心来,虽然来得路上有在担忧她们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现在想想五天时间里能做什么呢,只怕准备都来不及做好。 菲丽莎转身想从树的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长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菲丽莎的一举一动。 菲丽莎被吓得整个人贴在了树干上,直到看清是谁后才缓了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您有事找我吗?” 村长伸了一只手臂指引菲丽莎跟着他走,菲丽莎踌躇了一会,到底是跟了上去。 村长只是带着菲丽莎到了一间农户的家里,看起来是有话要跟菲丽莎说。 “我听阿萨勒兹大人说,我上一次跟您说的话给您产生了很大的困扰,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村长的话就是把他和阿萨勒兹之间的关系在菲丽莎面前挑明,这也是一种提前的示好,告诉菲丽莎我们两个人是同一阵营的。 菲丽莎摇了摇头:“并没有,相反我还是很感谢您,您点出了我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那么希望接下来的话您也不要太过于惊讶,”村长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菲丽莎说道,“前两天有极为小姐想要私逃,结果撞上了捕兽网,挣扎中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菲丽莎一怔:“她们这么快……” 她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快的,现在想来,田里的人的确是少了一点,但是她只是以为少了的那些人去做别的事去了,不曾想到她们是受了伤。 但受伤的内情仅仅是村长说的那样,挣扎过程中受伤吗?菲丽莎不是完全的相信村长,自从知道村长与废弃大道上的人是同类人后,菲丽莎对他的话就有了本能的不信任。 “我想去看看她们。” “可以。”村长并不阻拦菲丽莎,或者说他不过是提前给菲丽莎打一个预防针,让她看到有人受伤的时候情绪不要太激动。 女仆们还住在那间大仓库里,菲丽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仓库的铁门。 这间仓库多少有了点人住的模样,她们围了一块区域作为厨房,但看痕迹估计她们最多也就会把蔬菜一锅炖,烤点果子吃。这种环境下,油烟的问题很大,所以她们在墙上凿了洞,不用的时候用木板堵住,油烟起来了便用魔法往外驱赶……反正菲丽莎在家是这么做的。 床铺就显得略有些凌乱,这些女仆们应该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因为底下垫的是稻草所以有些床位看着是倾斜的。 总体上来说,平民来住这样的环境肯定住的很习惯,但是对于前贵族来说,要适应肯定得吃不少苦头。 菲丽莎走向有人的床位,那应该就是村长说的受伤的人,有两个人,人数上并不算多。 她在床边站定,打量了下正在沉睡的人,也许是因为受伤,所以这个女孩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哪怕沉睡着也可以看得出来她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困扰着她,她不断地呓语在祈求着什么人不要做什么。 另一个女孩也同样被噩梦缠身。 真可怜啊,菲丽莎在心中感叹着,但此刻的她完全没办法对她们产生任何的同情。 为什么要跑呢,明明不跑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也不会受伤,为什么那么想逃开呢?她们到底知不知道,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根本容纳不下她们。 陡然间,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也许是从噩梦中惊醒还没有清醒,看到有人站在床边她爆发出一阵尖叫,迅速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被褥底下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看起来是她吓到人了啊,这阵尖叫把另一张床的女孩也惊醒了,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反应激烈,虽然也在瞬间蜷缩到了床脚,但是看清楚人后逐渐放松下来。 “我先出去,让她从被子里出来吧。”菲丽莎对醒来的那个女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仓库,顺手关上了门。 过了好一会,门从里面被打开,菲丽莎走了进去。 两个女孩脸色都有点不自然,也许是被人看到了不堪的一面所以有点不自在,但是菲丽莎在意那些,温和地问她们伤得重不重,有没有请药师看过。 “没有请药师,”女孩虚弱地摇了摇头,“有人会使用光系魔法,已经做过处理了,剩下的就是要静养了。” 菲丽莎是受过伤的,她知道躺在床上是有多难受,虽然伤口不再流血,但还是会有痛觉留下,总让人错以为伤口又裂开了。 “为什么,”菲丽莎终究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为什么要逃呢?明明再忍耐一段时间你们就可以自由了。”何况也并没有让她们做什么,仅仅是做农活而已,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菲丽莎想不出她们要逃的原因。 虚弱的女孩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低声咆哮道:“忍耐?忍耐什么,忍耐那些贱民像家畜一样圈养着我们吗?没有杀死他们已经是我们的仁慈。你知道我们怎么受的伤吗?我们出去的路上到处都挖有陷阱,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她们的想法吗?菲丽莎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自己想要逃跑触发了陷阱却要怪设置陷阱的人,菲丽莎无法理解。 “你们好好休息。”菲丽莎无意与她们多做交谈,也不打算再戳穿她们早就不是贵族的事实,因为怎么说都不可能说的通。她们还陷在旧日里的美梦中舍不得走出来,或许是现实对于她们来说太残酷,宁愿假装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 这已经是癔症出现的前兆,但是菲丽莎没有办法改变她们。 风雨欲来 菲丽莎找到了卡罗娜,想从她口中问出具体情况。 卡罗娜在在用魔法搬运一个木头箱子,听到菲丽莎说要问受伤的两个人的事,先把箱子放下,然后指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说道:“我们过去说。” 然后卡罗娜率先走了过去,菲丽莎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说话,”菲丽莎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秘密吗?” “没有什么秘密,”卡罗娜摇头,轻笑一声,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诡异的兴奋,“那两个人之所以会逃跑,都是我怂恿的。” 菲丽莎原本是在打量远处的麦田,听闻这话猛地扭头看向卡罗娜,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卡罗娜一直都对其他的女仆很好,照顾她们,为了她们哪怕自己也趋近崩溃也会振作起来,所以菲丽莎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菲丽莎脸上的错愕的表情,卡罗娜感觉很有趣忍不住轻笑起来:“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吗?” 菲丽莎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明白。” “因为她们太蠢,”卡罗娜淡淡地道,“什么都没有就想让别人跟着她们一起逃跑,如果不让其他人看见逃跑的下场,这里所有人都得一起给她们陪葬。” 听完卡罗娜的话,菲丽莎明白了什么:“所以,是你去告的密,她们正撞入了陷阱中。” “对,她们要找死可以,但是别带其他人。”卡罗娜是用一种笑着的,云淡风轻的态度说着这些的。 菲丽莎张了张嘴,到底是有些不忍:“你可以跟她们谈谈的……” “没有什么谈的必要,”卡罗娜冷漠地道,“要找死,那就都去死好了。” 菲丽莎正视地看向卡罗娜,她意识到她一直因为卡罗娜表现得“正常”而认为她正常,实际上卡罗娜内心孕育着一股恨意,或许那是文森特最想要的,她对一切事物都有毁灭的欲望,哪怕是自己的同伴,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让她们去死。 这份恨意,在把她所能毁灭的一切事物都毁灭完以后,最终会把她自己毁掉。 “卡罗娜,”菲丽莎轻声地道,“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别让仇恨掌控住你。” “不恨?”卡罗娜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我没有办法不恨,如果不恨我现在就想去死。” 菲丽莎摇了摇头,但是不再劝说,毕竟地点不合适,时间也不合适,她问道:“事情经过到底是什么?” 卡罗娜本来也是打算跟菲丽莎说这个事的,所以她娓娓地从头讲起。 两天不到的时间,便有人不安分起来,她们在完成手上的工作后便悄悄地在周边打转,一步一步远离她们应该呆的活动区域。 没有人阻拦她们,于是她们一次比一次胆大,走的一次比一次远,直到她们发现了另外一条出路,一条虽然要翻过一座山,但是翻过去后就是另一个城市的路。 她们兴奋极了,不断游说别人跟她们一起逃跑,理由是她们都会用魔法,可以成为某些商会的客卿,重新回到人上人的生活里。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们根本不知道成为一个商会的客卿需要什么条件,她们只是知道商会客卿必须是魔法师。 蠢,太蠢了。 蠢的让她们去死。 所以她笑意吟吟地开口说道:“多人一起转移太引人注目,不如分批行动,怎么样?” 毫无疑问,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女孩被选为头批,她们负责在路上留下标记指引后面的女孩,这两个女孩没有半分犹豫答应了。 但是卡罗娜转头就找到了村长,把她们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村长被她们拙劣的计划逗笑,他挥了挥手上的烟斗:“回去吧。” 他甚至都没对卡罗娜说一句多余的话,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卡罗娜猛然醒悟——他们根本不怕她们逃,倒不如说她们的会逃就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这个想法在听到前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卡罗娜带着三四个女孩停住了脚步,过了半响才小心翼翼前进,把掉入陷阱的女孩救了出来。 她们是一群困兽,被关在这里不停被训练,只等着被放出去的那一刻。 菲丽莎听完后,轻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她拉着卡罗娜往她今晚住的地方走去。 她这次来给女仆们带了礼物。 是五花八门的草帽,她跑了好几家店买齐了所有人的,肯定没办法没有女仆们曾经戴的遮阳帽好看,但是也能让她们在暴烈阳光下受到一些保护。 女式的草帽多少都带了一点装饰,哪怕是一根丝带,一朵小花,多少让这些草帽看上去没有那么单调。 “真好看。”卡罗娜由衷地感叹。 可是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嘲讽着这些草帽的土气与劣质,让她赶紧把这些帽子全给一把火烧掉。 这样的想法卡罗娜并不陌生,时间往前推一年她一定会这样做,可是如今的她看着菲丽莎拿过来的草帽,随意地挑了一顶带上,走到了水桶边照了一下,无声一笑——不也是挺好看的吗? 她这样算是被驯服了吗?卡罗娜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底气去挑三拣四,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她还奢望什么呢。 “我把它们拿下去分了,”卡罗娜抱起这堆帽子,对菲丽莎说道,“她们会喜欢的。” 会喜欢?怎么可能,不过是没有选择而已,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会为她们提供任何的帮助,一切都需要她们通过劳动换取,而她们每日的劳动量换粮食都勉强,别说换个帽子。 菲丽莎跟她一起出门,走出房子看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正在互相激烈地传达着什么,菲丽莎眉头微皱,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她对卡罗娜道,卡罗娜显然对那边的事并不感兴趣,点了点头抱着帽子走了。 被烧的运粮车 菲丽莎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一个能听到那群人谈话的位置,也不搭话,静静地听着。 很快她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昨天早上从他们这里出发的运粮车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一把火烧了,现在代理城主在带着人追查这件事,只是看手笔很像是本地一个很有名的黑帮。 是阿萨勒兹,听到是黑帮出手后,菲丽莎就无比肯定这一点,再听到代理城主文森特现在在追查这件事后,她更加明白,这个事没有后续了。 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又有了什么打算,竟然做出烧了粮食这么缺德的事情,菲丽莎皱着眉,却也没有多想,他们既然联合出手,一定是有他们出手的必要。 然后她又听到有人惊愕地说道:“还要来征粮?我们今年的粮食不是再交一次就够了吗?” 交粮这个事菲丽莎知道,平民可以选择用金钱或者和规定的金钱等价物缴税,其中粮食便是金钱等价物之一,而且农民都会选择用粮食缴税,毕竟可以免去用粮食换钱这个步骤。 这个村子今年的税已经差不多足额缴纳,按理来说剩下的粮食是留给这个村子自己使用的,但是现在说又要征粮…… “有什么办法,他们在和王国军打,只管要粮哪管我们的死活。” “可是粮不能交,交了我们这个冬天吃什么?” “不交的话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年冬天!” 就在他们在争论不休的时候,村长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够了,别吵了,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余粮?” “不多,扣除掉明年拿来播种的,勉强够度过今年冬天,而且今年还多了……” 后面的音就是含含糊糊的,没有说明白,但是菲丽莎知道,是在说今年多了几十张嘴要吃饭,就是那些女仆。 村长沉吟了一会:“把剩下所有的粮食都交出去。” 其他人都急了:“村长!” “听我说!”村长的声音猛然提高,“就算这一次不交,下一次呢?不论我们昨天送出去的那批粮有没有出事,他们都打算要我们把所有的粮食交出来供应前线,所以与其挣扎,不如利落干脆点,还省得受一些苦头。” 所有人都知道,村长说的是对的,所以在一阵讨论过后,他们除了同意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所以今天的晚饭十分的丰盛,原本扣扣索索地不愿多给女仆们一粒米,今天却大方地给了不少,甚至还给了肉。 反正都是要送出去的,倒不如多吃点。 女仆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兴高采烈地做着饭,她们自从来到这里干活以后,饭量一天比一天大,第一天还能说吃饱,第二天同样的进食量就只有七分饱。 卡罗娜也很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她又觉得不对,事出反常必妖,在这么多轮教训以后多少有了点敏感性,看着这么多食物,卡罗娜总觉得是不好的预兆。 她看向今天显得尤为沉默寡言的菲丽莎:“你知道些什么吗?” 菲丽莎沉默地点头:“知道,但是还是不要由我来跟你们说比较好。” 毕竟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后续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还是让知情人来对她们宣布这个消息吧。 “这样啊,”卡罗娜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笑了笑,“果然,我就知道,我们是不会那么容易得到平静的。” 她的语调虽然平淡,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或许是这些天的命运多舛让她疲倦而无力,连带着对着即将到来的命运都有了几分认命的意思。 菲丽莎抬眼静静地看着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把视线投向了落幕的夜色,她可以看见所有的人家今天的炊火都格外的亮,亮的也格外的久。 村子里不仅食物精贵,连柴火都要省着用,除了过年过节,谁家烧这么多菜。 都是在捣鼓最后的晚餐呢。 哪怕是菲丽莎,此刻都忍不住生出一种后怕,幸好……幸好……她生而为贵族,哪怕没有多贵重,但是至少也衣食无忧,甚至还能学习魔法。 也幸好……她有阿萨勒兹,阿萨勒兹不会让她陷入这种为难的境界的,他一定会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 “也或许,”卡罗娜走到了她身边,与她一起痴痴地看着那些炊烟,“是对我们前半生的报应吧。” 这句话……菲丽莎看向了卡罗娜:“你想明白了?” 这也是她的初衷,她希望这些贵族小姐们清楚当年她们做过什么,对平民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以及最重要的是让她们学会怎么像一个平民一样生存下去。 “谁看不懂呢,不过是死也不肯认清事实真相而已,”卡罗娜嗤笑一声,带着讽意和嘲意,“谁愿意承认错误呢。” 谁愿意承认自己前十几年就是一场巨大的错误呢,更何况人都会有这样的念头——为什么是他?明明前几辈的人都相安无事一直到死,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总而言之,说再多,都只想说一句:自己没有错。 可是他们真的没有错吗?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告诉她们,也别再继续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魔法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你们魔法既不娴熟又没有什么杀伤力,使用魔法除了让自己处于一个不利的位置上,什么用也没有。” 菲丽莎难得给出这么实用的建议,或者说警告,她从来只问这些女仆们的心理问题,舒缓她们的情绪,虽然只治标不治本,但是菲丽莎能为她们做的只有这个,其他的话基本上没有说过,更别提告诉她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因为说了也不会听,贵族的傲气,或者说傲慢一日在骨子里,她们就不可能低头,要她们认错或者像平民一样生活,少不得要鸡飞狗跳一阵子。 但是现在她们已经接触到一些平民生活了,也是时候跟她们说这些道理了,至少别再抱着那高高在上的愚蠢的念头,除了害人就是害己。 比如现在在床上躺着的两个,就是例子。 收粮,一分不剩 吃完饭后,村长上门了。 即便接触过了几天,但是看见一个男性陡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气氛还是不可抑制地冷了下来,很多人都本能地做出一种防备的姿态。 村长并不介意,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他在门口站定,环视了一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各位,有点事情我想告知各位一声。” “昨日的运粮车遭遇了劫匪,导致我们送出去的粮食都被烧了,现在要重新送粮食到军营,而且运粮车被烧,我们要承担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们储存用来过冬的粮食要全部上缴。” 他每说一个字,菲丽莎的眉头就更皱紧一分,村长这番说辞如果是假的漏洞百出,如果是真的那就毫无道理可言。 其他不说,只一点,运粮车被烧与这个村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个村子承担责任?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很快有人质疑了,但是村长不慌不忙地出示了一张公告,公告内容和他刚刚说的一模一样,而公告的右下角盖着城主府的章,证明这个公告是官方的。 女仆们都是从城主府出来的,对于城主府的章并不陌生,再加上她们本身的出身,很快就判断出这是真的。 这完全是蛮横无理的要求,女仆们自然不服气。 虽然她们也并不喜欢做农活,往往一边做嘴里一边在咒骂,但是再不愿做的事情,看到被完成内心也是会有一种成就感,可是她们辛辛苦苦的成果却被付之一炬。 这点微妙的情绪在现在的情况下被无限的放大,酝酿成了怒火。 “这完全不合理……” 有一个人开口批判这条政令,自然有其他人跟上,她们好像还是昔日的贵族,拥有指点江山的资格。 村长等到她们的情绪发泄完毕后慢悠悠地说道:“若你们不愿意,可以去城主府提建议,我相信城主府的大门会为了诸位打开的。” 这话大概也算得上杀人诛心,明知道那地方对于这些女仆来说意味着什么,却偏偏要开口刺激她们。 果然这句话一出,本来还群情激奋的女仆们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不再说话了。 那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没有人想回去。 这样的怯懦让她们的愤怒变作笑话,勇气与见解如果只停留在口头上,那是毫无作用的。 有人惴惴地道:“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本来以为好不容易有一个平静的地方,虽然每日的农活让她们疲惫不堪,但是在劳累的工作后她们只想投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连脑子都懒得动,哪怕身体底下枕着的是高低不平的稻草,眼睛一闭就瞬间跌入香甜的睡梦中。 噩梦依然会做,但是频率小了很多,偶尔还能有一晚上的安稳睡眠。 所以哪怕累,她们也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因为她们还没找到更好的下家,尽管她们对现在的处境并不满足。 村长回答道:“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我们不会阻止,但是你们留下后,我们不会再给你们提供食物,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们现在连自己做饭都磕磕绊绊,更别提自己寻找食物,她们连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分辨不出来。 菲丽莎眼神闪了闪,她明白了村长的意思了,低声提醒道:“虽然你们不认识食材,但是你们会魔法啊。” 卡罗娜的脑子到底是反应得更快一点:“您是说合作?” “不错,”村长颔首,“在附近的山上有不少的野果,但是好采摘的野果已经被采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还有山上会有猎物,因为有很凶猛的野兽,所以一般我们也不会深入山里,只在山外围打转。” 如果有了魔法师,这些问题都不会是问题,魔法可以摘到人力无法企及的果子,遇到猛兽魔法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这似乎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但是她们现在并不敢随意地答应任何一个人的要求,她们已经付出过一次足够惨烈的代价了,她们忍不住地会去想如果这又是一场骗局,她们应该怎么办? 她们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投向了菲丽莎,似乎把她当做了激流中的唯一浮木,等着她来做一个决定。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菲丽莎扶额叹息,“我与他们是一伙的。” 虽然她取得了她们的信任与依赖,但从一开始菲丽莎的身份就是文森特的属下,这是她们都知道的事情。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给建议的意思了,菲丽莎站起身对她们点了点头:“你们好好考虑,晚安。” 然后她走出了这间仓库,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可惜她会睡得很好。 菲丽莎回到她的临时住处,看到一个瘦瘦巴巴地老头蹲在房子外面抽着烟,见她回来,老头站起了身。 无事不登三宝殿,菲丽莎很明白这个道理,她警惕地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村长倒是没有介意菲丽莎防备的态度,他只是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您会劝她们同意。” “我不会劝的,”菲丽莎淡淡地道,“如果她们听了我的劝,又后悔了,只会怪我。” 在今天前,她会劝的,正如她之前对卡罗娜说的那样,她想为她们好,所以她会尽可能为她们考虑,但是她今天见到的人让她瞬间没有这个心思。 到现在都认不清真相的蠢货,只会怨天尤人,自以为高高在上,实际上根本不明白,她们的命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菲丽莎虽然并不害怕她们,说到底她们根本翻不出什么浪来,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文森特为她们定制好的剧本走,但她何必多这个嘴。 “您明白就好。”村长似乎只是来确认这个的,他走了几步后又转身意味深长地道:“还请您不要给那位大人添太多的麻烦。” 那位大人……菲丽莎眉头略皱,村长这是在告诫或者在警告她,“那位大人”指的应该是阿萨勒兹,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给阿萨勒兹添了不少麻烦? 菲丽莎被气笑了,她和阿萨勒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了? “如果他认为我给他添了麻烦,他会自己跟我说,不用你在这里自作主张地指手画脚。,还是说……”菲丽莎眼眸微眯,她虽然爵位不高,但毕竟是贵族出身,身上的气势不再收敛直接全面地朝村长压了过去,“还是说,他要怎么做,还要听你的意思?” 这是把村长为阿萨勒兹的好全部打为了不怀好意,指他要把阿萨勒兹当做傀儡控制起来。 城里的情况 不过是过了一天,城里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战争虽然开打了好几个月了,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平民来说,其实战争还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因为两军一直是在对峙,并没有爆发激烈的冲突,只不过是家里的壮年男性都被强制征兵了,但征兵时允诺的条件太高,哪怕家里少了好些劳动力也完全够生活了。 战争当然不是儿戏,也会死人,但是抚恤金也不低,所以……大部分人都麻木地接受了,反正没有战争,要是撞上了哪个贵族少爷小姐不高兴,这条贱命照样说没就没。 但这一次不一样,有人如同强盗一样,先是要求平民把家里所有的粮食交出来,平民当然不会愿意,他们就不由分说砸开了平民家的门,直接抢。 那些是从王城废弃大道出来的人,恶早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抢夺这种事,他们一边做一边酣畅淋漓地大笑。 菲丽莎那间开在城主府后门的小店也毫不意外,被暴力砸开,里面被翻得一团乱。 她折纸折出来的小物件被人丢在地上,甚至是满怀恶意地在上面踩了好几脚,完全不能复原了。 其实这些只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就算不花什么心思,她也觉得十分的愤怒。 这家店不能久留,好在菲丽莎本来也没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她迅速撤出了这间小店,什么东西都没拿。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她应该回家还是进入城主府和文森特汇合。 菲丽莎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进入城主府。 因为回家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在城主府至少文森特得保住她,否则他们一起玩完。 她没有直接往城堡里走,而是沿着城主府的外围,盘旋着靠近。 因为城主府的人差不多都散了,菲丽莎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很顺利地走到了城堡的侧门附近。 从这个侧门上去,再绕几个弯,爬几层楼就可以到文森特的书房,她上一次来已经把这条路给记住了。 即便如此,她依然很谨慎,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仔细听一下动静,并环视周围,确认有意外发生的时候她可以及时地找到对策。 她这样小心翼翼,主要还是因为这座城堡失去了人气后实在是阴森得可怕,菲丽莎都怕会有鬼出没。 她一步一步总算挪到了文森特的书房门口,正要伸手推门,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拖着她往窗外倒去。 如果她顺着这股力量从窗口倒翻出去,不死也要变成残废。 可是她只是吃惊了一瞬间,然后便放松了自己,任由对方把自己从窗口里拖了出来。 她认得这双手,也听得出此刻贴在她耳边的喘息,分辨得出她背后靠着的胸膛的心跳。 是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抱着她,几个飞跃便跳上了城堡的塔楼,那里有一个小平台,但是高度只能让人平躺在那里。 菲丽莎顺势就滚了进去,阿萨勒兹紧随其后。 两个人面对面的侧躺着,阿萨勒兹的手甚至无地安放,只能搭在菲丽莎的腰际。 他们不是没躺在一起过,但是菲丽莎依然觉得不自在,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四处漂移,最后定格在了阿萨勒兹胸口的扣子上。 “我……” “嘘——”阿萨勒兹打断了她,“别出声,克蕾丝会有所察觉的。” 开玩笑吧,这里聚集最近的房间,直线距离也超过了十米,她这样用气音说话克蕾丝也能听得见? 菲丽莎不相信,可是她也没有反驳阿萨勒兹,她闭上了眼睛,更贴近了阿萨勒兹一点。 现在城市里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她只能从阿萨勒兹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阿萨勒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顿了顿,然后又把她搂紧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阿萨勒兹突然抬头说道:“克蕾丝走了。” 菲丽莎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结论,她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阿萨勒兹往外滚了几圈,滚出了这个狭小的平台,菲丽莎稍等了几许,也跟着滚了出去。然后稳稳地落在了阿萨勒兹的怀抱中。 “脏死了。”她抱怨着,哪怕可以用魔法清洗干净但是她只想现在马上能洗个澡。 两人整理好后就去找了文森特。 文森特对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来了?” 阿萨勒兹一如既往地先照顾好菲丽莎,然后抬眸单刀直入地问道:“克蕾丝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都能猜到?”文森特懒洋洋地回答道,“发了好大一阵脾气,要我赶紧把人找出来。” 两个男人对视了几秒,同时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菲丽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猜克蕾丝发火可能是因为运送的粮食被烧了而大为震怒,要文森特尽快把人查出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后勤军需这一块向来也是文森特管辖。 “那些女仆怎么样了?”文森特突然转向菲丽莎问道。 菲丽莎想了一下回答:“有人已经认命了,但是还有人不放弃,还在继续折腾。” “哦,是吗?”文森特的回应很是冷漠,“她们折腾不了多久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很快就会随大流。” 菲丽莎也是这么认为的,有个名词叫做头羊效应,在卡罗娜这头头羊的带领下,她们大概很快就会屈服,毕竟她们现在,连活下去都难。 算算时间,她们现在应该跟着上山打猎和找果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就住城主府吧,”文森特说道,“外面不安全。” 这句话主要是对菲丽莎说的,文森特并不担心阿萨勒兹,毕竟文森特知道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目前的情况虽然混乱但还算在掌握中。菲丽莎却是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避免被外面的混乱波及。 菲丽莎看了阿萨勒兹一眼,等着他做决定。 阿萨勒兹也认为菲丽莎留在城主府更好,但是他有条件:“房间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菲丽莎垂下眼眸,玛丽……是了,她还在这个城堡里。 她不知道文森特还留着玛丽做什么,按照文森特的性子,他早该把玛丽杀了才是。 留下 文森特为菲丽莎安排的房间在靠近城主府后门的位置,虽然是下仆住的房间,但是现在人都被文森特放了出去,她独占一间房间倒也宽敞,而且这个房间开了三扇窗户,方便她随时地撤离。 房间床上的东西都得换过,阿萨勒兹不会让菲丽莎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他迅速地动手换新的。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菲丽莎叹气,她倒也不至于娇气到这种地步,但是阿萨勒兹怎么说都不让她动手。 “我是您的执事,”阿萨勒兹随手把新床单铺开,“自然应该是我照顾您。” 他在这方面异常的坚持,菲丽莎只能随他去。 “你们打算做什么?”菲丽莎看着他忙碌,突然地开口,“如果只是烧了一车的粮食,克蕾丝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 “您发现了啊,”阿萨勒兹的语调轻松,“我们不止烧了一车,基本上断了克蕾丝接下来将近三成的粮。” 百分之三十,这数目可不算小,难怪克蕾丝大发雷霆,尽管菲丽莎知道阿萨勒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不悦。 前世长在正红旗下的她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行为,而这一世并不是正统的贵族出身,家里也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阿萨勒兹注意到了她不高的情绪,轻笑了一声:“没有烧掉,被烧掉的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替换品。” 嗯?菲丽莎骤然地抬眼,有些震惊地看着阿萨勒兹:“你说什么?” 可是她分明听到说了,而且是亲耳听到的,运粮车被烧毁,粮食一点都不剩,而且根据她观察那些人的面色表情,从微表情她判断出他们应该是没有说谎的,现在却说那些粮食没有被烧毁? 但……粮食没有被完全破坏掉当然是一件好事,她舒了一口气:“能保住多少就是多少吧,不管怎么样,平民这个冬天不算太难熬。” “不,”阿萨勒兹却否决了她的说法,“这批粮食我不会交出来,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被阿萨勒兹搞糊涂了,双眼看着他,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克蕾丝现在大肆收粮是为了做一个鱼死网破的准备,”阿萨勒兹没有瞒她,仔细给她解释着他这么做的用意,“她快撑不下去了,急需一场胜利与混乱脱身。” 根据阿萨勒兹从克蕾丝手上截获的情报来看,魔族现在内部不平静,利未安森是个狂战士,他对打仗的兴趣远比对处理政事的兴趣来的大,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利未安森撑着脑袋不耐烦地坐在魔王的位置上,听底下的人喋喋不休说着他压根不感兴趣的内容,然后懒散地丢下一句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就他这个态度,魔族不乱才怪,也就是人族现在自顾不暇才没找魔族的麻烦。 这种前提下,还想要克蕾丝卖命干活,当然是门都没有,克蕾丝要为自己考虑并且寻找退路了,即便回到魔族可能会有其他的麻烦,但是总得回去,她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她的打算说给了文森特听,文森特转手就告诉了阿萨勒兹,于是两个人迅速布置起来。 截获下来的粮食阿萨勒兹会送到弗雷德那边去,克蕾丝想要通过平民来消耗弗雷德的大量粮食,有了阿萨勒兹送过去的这些粮食可以让这些平民度过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弗雷德可以从其他地方调集粮食,解决这些平民的问题。 克蕾丝的计划如果没有意外倒也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可惜了,偏偏就是有这么两个意外,阿萨勒兹截获的粮食目前还被他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因为现在克蕾丝要文森特把纵火犯找出来,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把粮食运出去的时间点,要是被发现了,文森特可能就会暴露。所以他们只能等,等饥饿的平民离开时,混在平民队伍里把粮食送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菲丽莎感叹了一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她过了好一会才消化完阿萨勒兹的话。 “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您送回去,”阿萨勒兹对她道,“接下来的任务不需要您了,而且乱起来的时候我未必顾及到您。” 弗雷德那边怎么说都比在这里安全,把菲丽莎送回去了他在这边行动也更安心一点。 可是菲丽莎在思考过后却摇了摇头:“我不走。” 她本来应该无条件地服从阿萨勒兹的指示,毕竟术业有专攻,阿萨勒兹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她不想,她还有想做的事情。 “理由?”阿萨勒兹并没有生气,但是他需要菲丽莎说服他。 “那些女仆……我还是放不下,”菲丽莎说道,她微皱着眉,仔细斟酌着字句,“并不是说我对她们还抱有同情,而是我觉得她们不应该就这样被简单地贬为平民,太简单粗暴了。” 不论怎么样,学习过魔法的贵族放到手无寸铁的平民当中,就是放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所以对待被废除的贵族,不仅仅就把他们的爵位给夺走,还要考虑到后续的事宜。 阿萨勒兹有些意外,这些事情,他没想到菲丽莎会想到这些事情,要知道菲丽莎向来是没什么大局观,她考虑事情更多的是从个人角度出发,很少以全局视角去看问题。 “您有什么打算?”阿萨勒兹不由得问道,他想知道菲丽莎到底考虑了多深,他忍不住回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菲丽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我想观察那些女仆,”菲丽莎回答道,“我想看她们会不会有所转变,看她们能否明白平民生存的艰难,然后意识到她们曾经的错误。” 惩罚永远只是一种手段,没有从心底承认错误,再多的惩罚都没有用,克蕾丝之所以能煽动这么多旧贵族跟着她造反,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旧贵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克蕾丝身上,因为克蕾丝是罪魁祸首,克蕾丝遮掩住了这些旧贵族的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克蕾丝把这些旧贵族聚集到了一起,并且提供了一定的生存保障是做了好事,毕竟有的时候被生存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时,连兔子也会吃肉,更别提这些旧贵族根本就没什么道德观念。 威慑 现在外面并不太平,阿萨勒兹亲自送了菲丽莎到乡下去,并交代好村长保障菲丽莎的人身安全。 菲丽莎要留下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村长作为第一负责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人,我不愿意。” 村长当然是不愿意的,虽然菲丽莎做了遮掩,但是他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菲丽莎也是个贵族,虽然与现在被扔在村里的那些贵族有区别,但是对于村长来说她还是个麻烦。 一个只会吃不会干活的麻烦,而且还打不得骂不得,偶尔来一次村长还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她,要是天天都要面对这样一个麻烦,村长只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您不需要对我区别对待,”菲丽莎当然是和阿萨勒兹约定好了的,她不想让自己特殊化,也不想给村长他们添麻烦,“您一视同仁就好。” “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村长看向的阿萨勒兹,问的也是阿萨勒兹,显然菲丽莎的意见他认为并不重要。 或许在他眼里,菲丽莎虽然是个贵族,但也要服从于阿萨勒兹,毕竟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阿萨勒兹都比菲丽莎要优秀得多。 可是阿萨勒兹却眉目微垂,避开了村长的视线,只低了头,专注地把玩垂在他手心里的菲丽莎的长发。 菲丽莎若无所觉,没有把头发从阿萨勒兹手里抽出来的意思,再者阿萨勒兹表现越亲密,给村长施加的压力就越大,菲丽莎声音略沉:“你不用看他,我既然敢开口,就是经过他的同意。” 其实她是想十分霸气地说“不用看他,他还做不了我的主”这样的话,但想想这话她自己都不信,所以只能换成这样没气势的一句话。 她说话了,阿萨勒兹勉为其难地抬起头应了一声:“嗯。”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让村长的眉心跳了跳,他只能转向菲丽莎,苦口婆心地劝她慎重考虑。 “行了,不用说了,”阿萨勒兹打断了村长的喋喋不休,眉宇间拢上一层不耐,“你要是做不到我可以换做得到的人来。” 村长瞬间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他很清楚,阿萨勒兹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说实话。 菲丽莎倒是觉得有趣,这是她第一次听阿萨勒兹用这么居高临下的领导者的语气说话,这让菲丽莎觉得新鲜又陌生。 阿萨勒兹似乎还有着她并不知晓的一面,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很“霸总”那样的感觉,虽然前世和今世菲丽莎都不好霸总这一口,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时候阿萨勒兹拿出霸总的气场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至少村长在阿萨勒兹的威胁下不得不把菲丽莎这个烫手山芋接了下来。 然后阿萨勒兹起身要走,他现在事情其实很多,有太多后续的安排等着他,可是今天这一趟他必须来,只有他来了才能压得住村长。 菲丽莎送他出去,走几步后她伸手拉住了阿萨勒兹的衣角,有些不舍地拽了拽。 这是她捡到阿萨勒兹以来,第一次跟他分开那么久独自行动,按照他们的预计,菲丽莎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一个月。 要说菲丽莎此刻内心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的内心不算强大,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别人带动她,陪着她,她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还是能把你送走的,”阿萨勒兹早就把她看穿,对于菲丽莎的决定,他其实是不愿意的,但菲丽莎很坚持,所以他妥协了,“你想好了,真的要留下吗?” 不知为什么,阿萨勒兹一开口,菲丽莎的内心居然神奇的安定下来。 “要留的,”菲丽莎用力地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这边危险应该不大。” 她现在魔法使用得很是熟练,遇到什么危险也要自保的能力,相反却是阿萨勒兹那边更加的危险,他需要去跟克蕾丝周旋,还要去布置后续的事宜,能让后面的计划顺利进行,他要做的事情比菲丽莎多多了。 “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立即去城主府找文森特。”阿萨勒兹再一次重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嘱咐,如果不是把所有的情况都在内心盘过一遍,确定不会有很棘手的情况,不然他不会松口同意。 “我知道,”尽管这几句话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但是菲丽莎依然好脾气地应着,她喜欢阿萨勒兹这样不厌其烦地念叨,“实在饿的不行我知道去哪里找吃的,不会委屈自己。” 没有被烧毁的粮食藏在山里的一个地窖中,等着合适的时间就要把这些粮食运送出来,只要她开口,村长哪怕是麻烦点也会拿出一小部分粮食,不让她饿着。 “还有最后一句,”阿萨勒兹突然压低了声音,他俯身,贴在菲丽莎耳边道,“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即便现在村子里有他的人,但那些人对他来说只是可用,而不是可信,他压根就不信那些人会把菲丽莎保护好,所以菲丽莎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说完阿萨勒兹是真的要走了。 村长让菲丽莎住前两天她自己住的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拆洗换掉,刚好给菲丽莎继续住。 “您好好休息。”村长说完后转身要走,其他一句话都没有。 “站住。”菲丽莎淡淡地叫住了他,如今这情况,她既然要留下,本来就应该有很多交代的,但是村长什么都没说,这显然不正常,菲丽莎眼神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房间里那扇狭小的窗户几秒后又移开,这个世界只有贵族能有大窗户,平民生怕窗户开大了过不了冬,所以窗户小的只能探出一个脑袋,通风是够了,想做其他的是再也不能。 然后菲丽莎的又看向了唯一可以出去的门,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想软禁我?” 她看出来了,村长是把她当做麻烦,打算好吃好喝供上一段时间然后就能跟阿萨勒兹交差了,不得不说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惜这与她的目的背道而驰。 在村长阴沉的目光里,菲丽莎骤然抽出了魔杖,飞速念到:“小火球。” 三个字,一秒的时间足够她念完,她发射的小火球只有拇指大小,却精准地擦着村长的耳朵边过去了,砸在了村长背后的墙上,在墙上落下了一个坑。 然后菲丽莎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魔杖:“您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会魔法的,这种门对我来说形同虚设。” 带毒的鱼 三点多钟,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菲丽莎硬生生地靠着自己的毅力睁开了眼睛。 昨天村长在她暴力的武力威胁下到底是没敢真软禁她,权衡之下冷着脸通知她明天的安排。 村长还是没敢给她安排什么上山打猎这种危险的任务,只让她留在村里做一些后勤工作,比如洗衣服做饭还有其他的杂事。 菲丽莎知道这是村长接受的极限了,所以她也没有异议,她留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女仆们的转变,她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送负责打猎的人。 等到了村口,菲丽莎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 “卡罗娜?”她犹犹豫豫地开口,目瞪口呆地从卡罗娜那剪得可以说是寸板的发型上略过。 卡罗娜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菲丽莎,被涂了用来伪装的染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笑:“你也来了啊。” “怎么把头发剪了呀?”菲丽莎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大家都是顶着一头狗啃似的短发,不由得可惜,要知道女仆们对头发爱惜的很,哪怕是流落到那种境地了还坚持养护自己的头发,结果她们全都剪了? 卡罗娜露出无奈的苦笑:“昨天的时候头发被树枝缠住了,差点被野猪袭击,还好是被人救了,所以就剪了。” 如果不是危及生命,其实她们也不愿意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头发剪了。 菲丽莎没有其他能说的话了,尽管她猜测那头野猪是被人刻意引导对卡罗娜发动攻击的,但是她没有证据,而且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么做的用意,所以她闭上了嘴巴什么也没有说。 送走了那些女仆,菲丽莎回去补了会觉,然后开始做村长交给她的工作。 第一件工作就是洗衣服。 出去打猎的人基本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月亮挂到半空才回来,衣服都堆积到了一处,等着她清洗。 几十个人的衣服,要手洗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菲丽莎推着一辆板车到了湖边,把几件衣服丢到湖里,先用石头压住衣服避免衣服飘走,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魔杖,用魔法让湖水“缠住”衣服,然后移开石头,再模仿洗衣机的原理让衣服高速旋转起来。 即便用魔法让洗衣服这个活不再困难,但是衣服的总量太多,菲丽莎至少洗了十几趟,直到所有衣服洗干净后又甩干水,菲丽莎已经是微喘了。 也许是菲丽莎做事过于专注,她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不声不响地靠近了她。 “您的魔法水平要比她们高出很多。” 菲丽莎下意识地猛然甩出几道风系魔法,在意识到是谁后想收回魔法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村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菲丽莎的魔法,灵活轻盈的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这是菲丽莎第一次见到有人仅仅依靠自身能力躲开魔法。 菲丽莎握紧了手中的法杖:“抱歉,我没有察觉到……我不是故意的。” 她紧盯着村长的动作,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个地方偏僻又安静,村长想对她动手她未必打的过身经百战的村长,村长要是想把她杀了毁尸灭迹都方便。 看着菲丽莎如临大敌的模样,村长退后了几步:“您也不用如此紧张,我对您做了什么的话那位大人也不会放过我。” 她所能依靠的,也确实只有远在天边的阿萨勒兹的影响力了。 “您找我有事吗?”菲丽莎不想多提阿萨勒兹,多提他一句她就会忍不住想念有他在时的安全感。 “没什么,大人给您写了信。”村长掏出一封信,没有走近,只是伸长了手递向菲丽莎。 菲丽莎动了动魔杖,信就飘了过来。 村长任务达成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脚步落在地面上连声音都没有,难怪她刚刚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菲丽莎马上拆了阿萨勒兹给她的信,里面是一些寻常的话,交代了她有事就让村长帮她传信,但是阿萨勒兹对于自己的情况却只字不提。 看完了信,菲丽莎把信一把火烧了。 今天只是第一天,菲丽莎并没有什么事要特意地向阿萨勒兹写信求助,所以她也没有回信。 洗完衣服晒好以后,菲丽莎还要去准备午饭,现在全村都一起吃饭,目的是控制口粮,做饭地点是在村长家里。 菲丽莎对着一棵蔫巴的大白菜直接傻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村里大部分人都上山打猎去了,但是村子里还是留了七八个人留守,她再有本事,也没办法用一颗大白菜喂饱那么多人啊。 “粮食都被收走了,”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村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棵菜了。” 菲丽莎沉默良久,最后只能说:“烧个汤吧。” 水煮白菜,水有点多。 菲丽莎端着一碗白菜汤,安慰自己就当喝生理盐水了,总归是能活着。 一碗青菜汤着实不顶饿,菲丽莎下午饿得头晕眼花,她虽然是最底层的贵族,但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啊,至少衣食无忧,不用担心缺衣少粮。 然后她记起了上午的那条河,里头似乎有鱼来着,所以她又去了那条河边,用魔法轻而易举地弄上了一条鱼。 她提着鱼回了村子,打算晚饭好歹搞点肉。 村长看着她提了鱼回来,皱了眉头。 “怎么了?”菲丽莎问道,“这鱼不对吗?” “没事,”村长随即松开了眉头,摆了摆手,“只是别再去抓鱼了。” 菲丽莎不解:“为什么?” 村长平静地道:“这些鱼都是有毒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其他人不去抓鱼?” 菲丽莎吓得手一抖,就把鱼扔了出去:“带毒?” 看菲丽莎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村长立即说:“吃下去才有毒而已,碰到没事的。” 那也很吓人了,可是这种鱼为什么带毒呢。 村长解释道:“不是这种鱼有毒,而是这条河里的鱼都有毒,这条河的上游有一只植物型魔兽,它的汁液有毒,滴落在河里,让鱼也有了毒性。” 所以这个意思是他们想要有东西吃,只能指望那些上山打猎的人了,可是山上的猎物能够支撑他们多久呢,而且为了活下去,其他村子的人也会进山打猎,自然经受得起这么多人的索求吗? 无标题章 直到菲丽莎晚上睡去,外出打猎的人还未回。 第二天凌晨菲丽莎再次顶着强烈的睡意爬起来,实在是没办法,因为她能和那些女仆接触的时间只有早上这么一会,错过了这点时间,她接下来一整天都不会见到她们。 “咦……”她点了一遍人数,发现不对劲,又数了一遍后皱眉,“人是不是少了几个?” 卡罗娜给了她准确的回答:“是的,昨天有人趁着混乱跑了。”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城里的人在往乡下撤,因为城里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乡下还能刨草根,运气好点还能抓住点肉,城里能有什么。 跑的人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外面说不定更好而已,不想死的话还是得回来。 从全面征粮到今天,也不过是过了三四天,卡罗娜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憔悴得不行,虽然状态很糟糕,但是菲丽莎是见过卡罗娜更糟糕的样子的,现在的卡罗娜,至少还有活下去的信念。 留意到菲丽莎的目光,卡罗娜朝她安抚地一笑:“昨天我们在山上设置了陷阱,今天说不定能捉到点猎物呢,今天一定给你吃上肉。” 她的话语中带着憧憬,菲丽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打猎的队伍出发,菲丽莎依然像昨晚一样回去补觉,但她只在床上躺了不到五分钟,就捂着肚子爬了起来。 不行,太饿了。 她索性早起,喝了一大杯水,但饥荒感更加强烈。 捂着隐隐作痛的胃,菲丽莎走出了屋子。 好饿……终究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够撑得住,但是她在这个世界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整具身体都已经养的十分娇贵了。 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什么能吃的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树上的树叶子能不能吃,菲丽莎盯着村口的那棵大树看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经过村长房子的时候,菲丽莎被村长叫住了:“你过来。” 村长带着菲丽莎在房子里坐下,给她端上来一碗米粥,虽然粥很稀,捞一下都捞不出几粒米,但多少是能垫一垫肚子。 菲丽莎接过,低声道谢,用勺子搅动着米粥,慢慢地把这碗珍稀的粥咽下去。 看着菲丽莎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村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您这是何必呢,回去继续做您的大小姐不好吗?” 不好吗,当然好了,她最开始就是想安安逸逸地做一个咸鱼。 但是…… “那你们呢,”菲丽莎抬眼看向村长,“像您这样的身手,甘愿就这样吗?就算您甘愿了,看到跟您一样有能力的后辈,不会觉得可惜吗?不会觉得凭什么自己要比那些贵族差吗?” 菲丽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她的初级魔法释放极快,因为她需要念诵的咒语很短,两三个字便能释放,其他人至少有几十个字节,在这种前提下,村长能躲过她的魔法,说明村长是身经百战,至少比大多数贵族废物要好上太多。 可是村长的能力与他的位置并不匹配,而且这并不是个别现象,是集体,这是人族的根本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能得到解决,人族的衰落也是时间上的事情。 阶级的固化需要被打破,但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太多的问题,比如眼下,被废弃的贵族没有得到妥善管理,导致这一部分的贵族走上了歧路,如何避免、防止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是菲丽莎想要从卡罗娜这些女仆身上找到答案。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村长缓缓地道,尽管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是依然听得出他内心的不平,“这就是命。” 菲丽莎只一笑:“所以连逆天改命这种事都没有想过吗?” 村长沉默,说没有谁也不会信,他也曾希望有朝一日世界变天,欺压人的贵族全都去死,可那终究是想象。 菲丽莎也知道答案,她说道:“王太子殿下愿意给你们这样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不是那么容易给的,牵扯到太多的因素,也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安排。” 弗雷德虽然抓住了机会,用叛国罪的罪名清扫了一波尸位素餐的贵族,但剩余的贵族也不会太高兴看到平民上位,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地阻止王室把给予平民打破阶级的机会,如果平民自己不够争气,无法用实力让贵族闭嘴,弗雷德再多的布置都没用。 村长听懂了菲丽莎的话,但他依然不明白,至少目前他看到的,菲丽莎所做的事情都是在围着旧贵族打转:“所以这跟您现在做的事有关系吗?” “被废弃的贵族,他们拥有比普通平民更强大的能力,而他们远远无法与平民共情,这是潜在的安全隐患,如果没有合适的办法处理他们,”菲丽莎顿了顿,然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会建议王太子殿下斩草除根。” 村长一时间,用略微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菲丽莎:“您这样的果决倒是让我意外。” 菲丽莎一看就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居然能说的出这样冷漠无情的话来确实出乎人意料。 但菲丽莎能这么说,确实是有她的道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拥有共情的能力,比如现在的她们,多少体会到了平民生存的艰难,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再引导她们进行对过去行为的反思,这样能让她们得到改变。但如果这样都没有让人改变的话,证明这个人共情能力很低,会是个很大的隐患,即便不能杀死也应该对这个人做出一定的限制。” 没有同理心往往是反社会人格的一种反映,这样的人具有高危险性,以自我为中心。如果是贵族,通过向下位者发泄心中的情绪还能勉强维持得住平时的正常,而一旦沦为平民,失去了作为贵族的特权,而又掌握着魔法,菲丽莎不敢想象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目前来看,这些女仆中,没有人有这样极端的表现,虽然还是有看不清现实的蠢货,但是还没到那种程度。 光属性的魔兽 不知道是不是菲丽莎的错觉,总之菲丽莎是有感觉村长对她的态度好上不少的,至少不再是把她当做一个麻烦来看待。 不过菲丽莎也无所谓村长对她的态度,吃过粥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便开始今天的工作。 昨天洗了衣服,今天就是缝补衣服,现在村里大部分人需要去打猎寻找食物,身上的衣服少不了要被划破,需要缝补。 这个活菲丽莎做不来,她也只能坐在缝补衣服的大娘身边给她打打下手,以及缝补一些小的地方。 菲丽莎虽然是个外来者,但是她三言两语地就能拉近与人之间的距离,天生便让人觉得好相处,菲丽莎从这些妇人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比如村子里的男性,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通通进了军队,虽然补贴够一家人生活好几年,但是现在有钱也花不出去,根本买不到吃的,钱币成了废铜烂铁。 现在村子里的壮年男性都是这一两个月突然出现的,村长也是,当时给了村子里的留守女性不少钱,让她们几家挤挤,腾出空屋子来,她们看在钱的份上当然是答应了,但是这些人也不知道村长他们来是干什么的。 不过村长他们来了以后,帮着做了不少农活,所以女性们也就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一般来说双方不会有交集,但是克蕾丝这一手征粮不得不让他们抱团。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有一个大姐,话匣子打开以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他们都是亡命徒,城里到处在通缉他们呢,不得已才能躲到我们乡下小地方来。” 其他人配合地做出惊讶状,这个说“怎么会是这样”那个说“假的吧,我才不信”,气氛也算轻松愉快。 按照时间推算,村长他们到村子里的时间应该是他们潜伏进这座城市的前后,所以阿萨勒兹一开始就已经布置了这些人手潜藏在这个村子里是要做什么? 缝补完衣服后,又勉强吃了一些菜粥,下午没有事,菲丽莎琢磨了一下,把目标定在了河的上游,她想去看看是什么制造出了有毒的鱼。 她的行动之前多少要跟村长打个招呼,避免村长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进而报到阿萨勒兹那里,又耽误阿萨勒兹的事情。 村长倒是没想到他才给了菲丽莎半天不到的好脸色,菲丽莎就直接蹬鼻子上脸,直接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 但是他不能让菲丽莎这么胡来。 “我不能同意,”村长铁青着脸道,“那太危险了,我无法跟大人交代。” “所以我没打算一个人去,”菲丽莎靠在了背后的椅子靠背上,脊背挺直后,她身上的贵族气势便自然地强势起来,她悠悠的眼神落在了村长身上,“所以还要请您陪同。” 村长没想到菲丽莎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他是不能离开村子的,村子现在大小事情他都需要过问,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村长。 “请容我拒绝,”村长断然地摇头道,“您想找死请不要带上我。”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直接上升到生死,但菲丽莎眉眼一挑:“我不会找死,放着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存在在那里,我觉得那才是找死。” 村长把菲丽莎的坚持当做不知死活:“您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吗?那附近的环境您清楚吗?您就打算这么直接过去?” 面对村长的三连问,菲丽莎并没有被问倒,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可能什么都没想过就直接付诸行动。 “我知道,越靠近植物型魔兽所在地方毒雾的浓度越浓厚,这种毒雾会使人失去意志,从而倒地。” 关于那种植物型魔兽,菲丽莎问了其他人,但是其他人的答案要么夸张得不真实,要么含糊其辞,只是听说,菲丽莎费了好大的劲才提炼出关键的字句。 这条河很有意思,水质并没有问题,但活在这条河中的生物,不论是鱼是虾,都具有一定的毒性,但并不致命,也只是有让人昏睡的效果。 这个效果,与光系的治疗魔法有着相似的作用,菲丽莎认为自己有必要前去探究个究竟。 村长希望能用阿萨勒兹压住菲丽莎的胆大妄为:“大人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即便是寥寥几面,村长也看出了阿萨勒兹对菲丽莎的珍视,也看得出菲丽莎对阿萨勒兹的顺从,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阿萨勒兹拖出来当做最后的底牌。 在这点上菲丽莎很有自知之明:“他确实不会。” 村长这一口气还没松,便听菲丽莎说道:“所以我打算说服他。” 村长一口气就梗在了咽喉处,差点没把他呛着。 “您倒也想想,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支撑您胡来。” 菲丽莎耐心地解释:“我并不是胡来,我只是有点疑惑想要去证实,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她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村长,让他交给阿萨勒兹,信不厚,村长也不知道菲丽莎要怎么依靠这么薄的一封信去说服阿萨勒兹,或许他可以把这封信扣下,然后跟菲丽莎说一直没有回信,把时间拖延过去。 但是菲丽莎一眼看出了村长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也不用猜,人之常情而已。 “您最好把脑海里的想法收一收,”菲丽莎似笑非笑地看了村长一眼,“我建议您最好不要这么做,你们瞒不了阿萨勒兹多久的。” 她说的是对的,村长闭了闭眼,他见识过阿萨勒兹的本事,那个男人虽然年轻,但是手段极其快狠准,他依然记得当时看到阿萨勒兹甚至连魔法都没有用,仅仅用一把如同玩具一样的水果刀便划破十几个人的咽喉,甚至一滴血都没有沾他的衣角上。 村长一点都不想感受阿萨勒兹的手段,所以他只能按照菲丽莎的吩咐,把信送到阿萨勒兹手上。 “您到底是要什么呢?”村长只能用满是无奈的语气抱怨着,“选个别的时间不好吗?” 菲丽莎并没有隐瞒她的猜测:“那只植物型魔兽应该是光属性的,而克蕾丝……是魔族。” 光属性魔法对于魔族有着绝对的克制作用,菲丽莎觉得,或许以后会有用。 讲道理 今天的女仆们回来的很早,手里提着一只兔子还有一只山鸡。 她们回来的时候,菲丽莎还没有睡下,她看到村口有火光晃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门,只站在窗户口看着。 有收获就好,菲丽莎摸了摸饥饿的肚子,明天她最少应该也有一碗肉汤喝,怀着对明天的期待她睡了。 第二天菲丽莎去送那些女仆的时候,看着一个两个脸色都不太好,这不应该啊,昨天明明有不小的收获,为什么情绪还是这么低落呢,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争着想回答她,却被卡罗娜伸手制止了。 “没事。”卡罗娜言简意赅地道,显然没有打算多说。 “什么没事?”她的话被人高声打断,“昨天那群人也实在是太可恶了!” “别说了!”卡罗娜厉声喝道,“说好这件事不再多提的。” 卡罗娜的喝止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人快人快语地道:“昨天我们的陷阱还抓到了一只兔子,但是有人偏说那只兔子是他们追赶过程中,导致兔子掉进陷阱里的,一定要把兔子拿走。” 那只兔子最后肯定是被对方拿走了,不然她们拿回来的就是两只兔子。 既然有人已经把话说破了,卡罗娜只能叹一口气不再隐瞒:“那只兔子,我们不想让的,但是……”她的话音落下,眼神别有意味地往一个地方看了眼。 菲丽莎循着卡罗娜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上山打猎的带头人,那是村长的人,长相很是凶恶,让人望而生畏,卡罗娜不敢指名道姓,只能暗示菲丽莎。 旧贵族的小姐们不愿意把到手的猎物交出去,但是领头人却这么做了,女仆们对此很不满。 卡罗娜也意识到了这种不满,她不能让这种不满滋长,因为她们现在虽然说是与村长这一方合作,实际上她们要依赖村长他们更多,还远远达不到公平合作这一说,所以卡罗娜怕这份不满破坏了合作,所以不允许女仆们再议论这事。 但人心的不满是抑制不住的,而且卡罗娜的内心也未必不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完全压不住。 有些道理,菲丽莎只能掰开揉碎了说:“因为这个情况下大家都不容易,能留一线就留一线,不要把人逼急。” 显然她的这话并不能让人信服,有人不屑一顾地说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还怕了那些人不成?” 抢走兔子的不是废弃大道上的那些人,只是普通的平民,根本不需要害怕动手。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不像你们,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为了活下去,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或许他们也有人在等着他们带食物回去,”菲丽莎摇了摇头,“谁活着都不容易,让他们拿走一只兔子又怎么样。” “可是,可是……”这样的说辞,没人说得出错,但听起来总有几分不对劲,让人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 她在道德绑架,菲丽莎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她很想知道她们的选择。 卡罗娜闭了闭眼,终是道:“你说得对,他们可怜。” 像她们这样有魔法的人还在为了一只兔子锱铢必较,而没魔法的人除了动一些歪脑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菲丽莎看得出来,卡罗娜是在勉强自己。 在贵族的眼里,可怜是什么,平民的可怜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牺牲她们的利益去救平民,哪怕是在体会过平民生活后,她们更加无法容忍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因为她们很清楚,少了一只兔子,她们就没有了一只兔子。 看起来无法用情感牌打动她们,菲丽莎便转而跟她们分析利弊。 “不止可怜,”菲丽莎继续道,“可怜的人,要么可怜到死,要么最后可恨,既然在同一座山上打猎,万一他们趁着深夜靠近我们村子进行偷袭怎么办?那个时候你们醒着吗?”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女仆们一愣,陷入思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卡罗娜想了一下菲丽莎描述的场景,微微的打了一个颤,随即她很快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向菲丽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这点的。” 很快打猎的队伍就整合好了,出发。 “您居然会懂得这些道理,”村长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菲丽莎,“是大人教您的?” 不到必要的时候,万事留一线,如果确定要动手,一定要斩草除根,这是他们在黑暗中生存的道理,很多时候咄咄逼人就会把自己的命给逼掉,所以他们在做事的时候不会做的那么绝,但村长没有想到菲丽莎会懂得这个道理,看来不是每个会魔法的人都是一样的。 “那倒不是,”菲丽莎摇头否认,“王国军和叛军也是这样的形势,谁都没有一战必胜的把握,所以只能互相占点便宜,一直僵持,等着机会,所以算是弗雷德殿下教我的吧。” 村长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不过打破这个局面的契机很快就要来了,”菲丽莎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快出了,东边已经浮现了浅浅的白,“在那之前,我们要尽快做好准备了。” 她不知道文森特和阿萨勒兹要准备什么,她的准备就是让这些女仆学会怎么用平民的方式生活下去,然后从中找到一些可行的参考带回给弗雷德。 村长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内心有着几分的茫然,其实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被逼着下水的,他们是臣服在阿萨勒兹的手段之下,但对于将来要做的事情却完全没有真实感。他们不过是在服从命令而已。 虽然菲丽莎给描绘了一幅很美好的蓝图,但村长还是发自本能的不相信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会那么容易被打破,所以他对菲丽莎的话不过是将信将疑,想去相信,却又不敢相信。 菲丽莎看出了村长的想法,不以为意,很多事情只有做到了才有说服力,村长他们现在不信也是很正常的。 “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应该平息了。” 参天榕树 阿萨勒兹的回信是在四天后才到的,菲丽莎当着村长的面拆开了信。 信有四页,菲丽莎飞快地把信过了一遍,然后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把信递给了村长。 村长没接,只是平静地直视着菲丽莎,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好奇。 “看吧,”菲丽莎知道村长是怕她误会他有其他想法,但是这封信没什么好避讳的,“除了那一句他允许我去查河流上游情况外,都是废话。” 菲丽莎这么说,村长便无所顾忌地拿过了信件看了起来。 开头的几句话是例行的问候,然后是几段明显涂抹的痕迹,看得出来阿萨勒兹在同意与不同意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再然后就是阿萨勒兹告诫菲丽莎的话,足足有四页纸,难怪菲丽莎会说都是废话。 “他很担心您。”村长说道。 “我知道,”菲丽莎自然比谁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他过于紧张了,这几天我也有好好地做准备。” 根据村民所说,越往河流上流靠近,越容易陷入莫名其妙的昏睡,如果让人一直沉睡而没有人管的话,会饿死在野外,直接在睡梦中死亡。 村里的人手不够,菲丽莎也没打算多带人,只打算带村长一个人,剩下的人总要留在村子里压场子的,只有一个表面上年老体弱的村长可以跟她走。 村长愁眉苦脸:“真的不多带点人吗?” 他实在是怕他这个老胳膊老腿的护不住菲丽莎啊。 “没办法,”菲丽莎摇头,展示了一个装置给村长看,“时间紧急,我也只能做出两个。” 村长看着两个铁罐子,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呼吸机。”菲丽莎说道,这是她仿照上辈子潜水用的呼吸器做出来的装置,用风魔法压缩空气塞入这个铁罐子中,用管子连接了一个面罩,打开夹在管子上的夹子就可以呼吸到空气。 “很有趣的东西,”村长评价道,“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往前探索了。” 菲丽莎道:“我做过测试,这一罐空气能够支撑四个小时左右,但是考虑到来回,所以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探索时间。” “两个小时,”村长算了算,“动作快点的话,差不多。” 事不宜迟两个人迅速回到各自的房子收拾了一点东西后在村口集合。 彼此对视了一个眼神后也不用说其他的话,便默契地往村外走去。 村长在前面开路,菲丽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村长身后,很快就走到了她洗衣服的湖边,看了眼跟她以前见过的没有什么两样的湖水,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湖水可以正常使用,甚至有村民打水回去烧着喝,也没见有什么问题,而湖里的鱼却能让人昏睡。 村民一般就走到这里,取水或者洗衣,岸边的石板都已经磨得光滑,再往前就没路了,需要他们跨过草丛继续深入。 村长步子停了停,脸色凝重了几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走吧。”对于村长的警告,菲丽莎不以为意,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她先村长一步跨进了草丛里。 又往前走了一百米左右,菲丽莎弯腰捡起一块牌子。 这块木牌应该是几年前被插在这里的,但是因为风吹雨打导致支撑的木杆断掉了,但是上面的字还是能分辨出的—— “禁止往前”。 菲丽莎又把木牌扔回了地上。 其实他们已经感受得到若有若无的雾气,也觉得精神有一些疲惫,想要睡觉,但是她和村长还能够坚持保持清醒,所以没有戴上呼吸机,但是走到这里了,看到木牌的警告,他们还是戴上了呼吸器。 两个人戴上呼吸器后,深吸一口气,顿时想要睡的欲望消退了不少。 但是戴上呼吸器后两个人就没办法说话沟通了,只能依靠手势进行交流。 菲丽莎能够感受得到空气里光属性的魔法分子越来越浓,这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 太浓密了,哪怕是王城都没有这么密集的光属性魔法分子,甚至挤压了其他元素的魔法分子,等于封印了她的魔法,这让她很难受。 不会魔法的村长倒是没有她这样的反应,因为他无法感应到有什么不一样,所以腿脚麻利地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进入了山里,沿着河流的方向深入。 村长看了菲丽莎一眼,指了指头顶,他们头顶刚刚飞过一只拳头大的,艳丽的虫子,一看就有毒,山里树木丛生情况复杂,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意着菲丽莎的情况。 菲丽莎拿出了一把匕首,从刀鞘里拔出来一截,村长不过一眼便看出,这把匕首相当的锋利,哪怕是轻轻地碰一下都有破皮的危险。 看起来她准备的还挺充分,村长收回眼神,取了一截树枝,小心地前进。 这片林子有古怪,菲丽莎在观察过后很快作了结论。 这片林地里的生物发育得实在太好了,刚刚有拳头大小的艳丽飞蛾在这片林子中只能算中等个头,其他的生物比如说蛇类爬行类等也比一般的同类物种大上很多。 因为这片区域的光系魔法分子浓厚的原因吗? 他们的运气很好,并没有什么生物上前来攻击他们,在林子中寻觅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总算在山坳处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眼前的情景,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震撼。 那是一颗外表像榕树一样的参天巨木,无数的气根垂落在地面,枝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闪闪发光。 光魔法分子已经是形成了雾状,飘散在这棵榕树的周围,在没有魔法师施展魔法的前提下,魔法分子肉眼可见只能是因为浓度过高,这棵榕树是在不断地产生光魔法分子吗? 光属性魔兽,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一般来说火山口火魔法分子更多,火山附近的魔兽会使用火系的魔法,湖边水魔法分子更多,水边的魔兽使用水系魔法,这些都是有道理和规律可循的,而现在这棵巨大的榕树却像是凭空生长在这里一样,是什么催长了这棵榕树变成魔兽? 重伤的病人 就在菲丽莎和村长目瞪口呆,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有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巨大的榕树居然十分“轻盈”地上下抖动了自己的枝叶,仿佛是优雅的贵族小姐提起了自己的裙摆,踮脚跳跃了几步,行云流水又赏心悦目。 不寻常的举动顿时让村长和菲丽莎警惕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棵巨榕是要做什么,或许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且打算攻击他们。 来不及逃走了,这一片的区域都是这棵巨榕的攻击范围,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送命,村长拽着菲丽莎猛然地趴下,事到如今只能这样赌一把了,赌巨榕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静悄悄的两三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两人趴在地面上大眼瞪小眼,最终村长稍微抬起了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还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不过是他们趴在地面上的几分钟,巨榕周围围了很多很多的生物,包括并且不限于他们一路走来见过的物种,还有很多他们不曾见过的,但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生物。 动物们似乎在朝拜着巨榕,他们匍匐着,就像虔诚的教徒,在对着巨榕顶礼膜拜,恳求它的恩赐。 动物在对着一棵树膜拜,这件事在今天之前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这一幕就在她的眼前实实在在地发生。 可是这些生物围绕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巨榕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吸引着这些生物围绕过来的呢。 这些问题菲丽莎虽然想不明白,但也没必要想明白,巨榕突然纷纷扬扬地落下了什么东西,很小,菲丽莎看不清,但是她有工具啊。 当初尤利西斯给她的望远镜她拿了过来,现在就带在身上。 榕树洒下的,应该是果子的球状物,落在地上引起所有动物的疯抢,它们虽然争夺着这些果子,但是要是抢不到也不会争个你死我活,很快就向下一个目标进攻。 菲丽莎的视线移动,很快看向了榕树的树底,树底有一条溪流,这条溪流最终流向的就是菲丽莎洗衣服那条河流,而落进溪流里的果子顺着溪流而下,缓缓地向前漂去。 菲丽莎向村长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村长跟她走,然后他们就追着落在水里的果子一路顺流而下看看那些会发生什么。 菲丽莎捞起了两个果子,细细打量过后拿出一个袋子装好,准备拿回去仔细研究。 果子漂到了一个口子,再往下就要流入河流了,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但在果子过了那个隘口后正式进入河流的那一瞬间,如同黑云压顶一样,一片黑麻麻的东西冲了过来,果子瞬间就不见然后这片黑云又朝下一个果子进发。 是鱼,鱼群在争夺这个果子,菲丽莎相信,如果不是溪流过于浅,这些鱼群会像其他生物一样到榕树底下等待榕树的恩赐。 有趣……动物只有趋利避害以及对强者的天然臣服,所以在这些动物眼里,一棵榕树是强者,是需要它们臣服的存在。 就在菲丽莎兴致盎然地观察着鱼群的时候,村长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指了指自己背上的氧气瓶。 哦对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得从这个山谷之中退出去了。 虽然进入山谷花了不少时间,走进来也颇为不容易,但是想要出去则没那么难,毕竟已经了解了山谷里的一些情况,而且现在大部分生物都聚集在榕树底下,出去的路可以说是一路通畅。 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回到了村子里,没有惊动任何人,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出去跑了一趟。 “我立即给阿萨勒兹写信,告知他这里的情况,”菲丽莎对村长道,“劳烦村长帮我送出去了。” 村长自然应下,不用菲丽莎,他也会把今天的经历报告给阿萨勒兹。 菲丽莎的这封信写了很长,尽可能地把所有细节给写了出来,还带有自己对这种现象的猜测,一封信花了她半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写好,她把信装在信封里,准备拿给村长。 然后,她听到了从村口传来的喧哗声,菲丽莎皱了皱眉,往村口走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走近后她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看到了一个人,浑身血淋淋的,是被抬着回来的。 从体格上看,是一位男性,不是女仆那就是村子里的村民了,他们应该都是打猎的好手,怎么就搞的这么狼狈了? 菲丽莎让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然后跟着走到放病人的房子外面。 村长接到消息很快赶了过来,他没有看菲丽莎,直接就问他手下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手下回答道:“是我们莽撞了,遇见一只落单的魔兽幼崽,想要抓回来,结果没想到那只幼崽的魔法这么强大。” 村长没有骂他们的心思,摆了摆手:“快去请药师。” 菲丽莎提醒道:“前贵族里有会光系魔法的。” 这句话提醒了村长,然而不等他开口问,手下的人就回答了:“一直在给他用光魔法吊着命,但是她们会的治疗魔法都太低级了,最多只能让伤口不再恶化,没办法让伤口愈合。” 菲丽莎想起那道伤口,基本上可以见到骨头,再偏一点就伤到心脏,别说半桶水的女仆,就是最擅长治疗魔法的尤利西斯在这,都没有万全的把握把人治好。 村长闻言,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说道:“尽力吧,如果保不住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句话说的,很是冷漠,但村长他们是从黑暗面走出来的,生离死别早就看习惯了,死亡本来就是一个家常便饭的事情,只能尽力而为。 “我倒是有个想法。”菲丽莎突然说道,她今天捡了两个果子,本来都应该拿去给阿萨勒兹的,但是突发情况的发生也是没有办法的,她拿出一个果子交给村长。 “能有用吗?”村长看着都没有他手掌大的果子,忍不住皱眉,哪怕他亲眼见过了那棵榕树的盛景,也依然觉得这么小的果子应该没什么用。 菲丽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 “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用是个死,用了没效果也是个死,不如试试。” 生死一赌 重伤的人躺在床上,床边两个前贵族小姐脸色已经苍白得几乎透明,但是她们还是拼命地压榨自己所剩不多的魔力施展光系魔法吊着床上人的一条命。 村长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人的受伤怕是跟这些前贵族小姐脱不开关系,否则她们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救人。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村长让她们停手了,反正看她们的能力实在是没办法救活人,不过是延缓这个人的死亡,而她们明显坚持不住了,所以与其这样硬拖着不如赌一把。 “收手吧。”村长说道。 其中一个很快就收手了,看得出来是早就有退缩的念头,只是同伴没有放弃她也不好收手而已,另一个就显得很犹豫,她看了眼村长,怯生生地道:“真的可以收手吗?” 村长在内心嘲弄了一声“虚伪”,明明恨不得马上停手,却还要假惺惺地问上一句。 但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他点了点头:“可以。” 光系的治疗魔法一旦停下,本来伤者还算是有点起伏的胸口瞬间就平塌下来,眼看进的气越来越少,出的气越来越多,村长不再迟疑,他捏碎了果子,挤出了汁液滴落进病人的嘴里。 成败在此一举,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直到果子再也没办法挤出水分,村长才停手,小心地把果肉保存好,毕竟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用处,这果子搞一个回来可不容易,总要尽可能的物尽其用。 村长等了一会,伤者依然还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随时都可能断了气,村长也不知道这个果子到底有没有用处,只感觉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死去,可是在死去的前一刻又被续了一口气,只看着让人七上八下的。 反复几次后,村长到底是觉得眼不见为净比较好,他让人进来替代他守着病人,他走到了屋子外面,也算是缓口气。 菲丽莎走了过来,也许是见村长神色不好看,她皱了眉:“怎么了?人……没救过来?” 如果人没救回来,那她手上这封信得改上一些内容才能送到阿萨勒兹那里去。 “不好说,”村长摇头,很是沉重,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知,他也确实是心情烦闷,“等着吧。” 是啊,只能等着了。 菲丽莎没有多说什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跟卡罗娜问清楚了事情前因后果,虽然早有猜测,听卡罗娜说的时候还是皱了眉。 这才过了几天,山上的猎物便肉眼可见的减少,也许是被人惊动了,山上的动物都往深山里躲,尽管深山里也有食物链顶端的魔兽,但是魔兽能有几个胃,吃饱了就不再吃了,运气好了能躲了去,但是遇上人类那真的是避无可避,对于普通的动物来说,人类是比魔兽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今天没有收获猎物便冒险往深山里走,本意只想找点野菜果子,结果撞上了一头看着像狼又像狗的魔兽,当即有人就动了心思就想把这只魔兽抓回去炖汤,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遇上一只带有肉的生物。 这样冲动的行为自然被反对了,可是有人就是仗着自己会魔法一意孤行,谁知道那魔兽看着蔫头耷脑的,似乎很弱的样子,实际上全是伪装,这魔兽只是吃饱喝足不想惹事而已,见这些人类要对它动手,当然要反击,动物的敏锐让它直接攻向了这群人里最弱的那一个,伤者就是为了救她才重伤至此。 明明是自作孽,伤到的却是别人。 菲丽莎说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救了。” 对于菲丽莎来说,村长以及村长手下的黑帮更有作用,如果一定要在前贵族小姐和村长他们之间做一个选择,菲丽莎当然是希望村长这边的人活着。 这样马后炮的话也不过是说说,现在救都救了,伤都伤了,只能等着看结果了。 菲丽莎没陪着熬夜一起等,她困了就回去睡了,第二天她睁眼,其他人已经再次入山打猎去了,虽然说有一个人受伤了,但还有其他人等着吃饭呢。 留在村子里的大娘在照顾那个重伤者,说是照顾也就是时不时看他一眼,确定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人虽然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却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还没死,或许这个劫数过去了? 菲丽莎找到了村长,她想把伤者的绷带拆掉看看伤口的形势。 村长看着一夜未睡的样子,双眼熬得通红,整个人颓丧又灰败,毕竟是年纪大了,这样熬夜还是有点吃不消。 “也好,”村长的嗓音沙哑,“也到了换药的时候了。” 两个人便让大娘把伤者身上的绷带拆下来,拆下来他们定睛一看,顿时愣住。 昨天还看着狰狞可怖的伤疤,竟是过了一天便结了痂,虽然伤口处还有着微微的红肿,但是明显已经愈合了,至少肯定是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伤口既然好了,说明就没有太大危险了,可是这人分明气若游丝,看着随时要断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之前受伤,”菲丽莎回忆着自己当初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除了睡觉,醒了就是吃东西,医师说多吃一点身体才撑得住那么久的睡眠。” 她养伤的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什么事都是阿萨勒兹在做,医师的交代她当然也没听到,后来听了阿萨勒兹提过几句,但也没放在心上,也不过是隐约记得这么点东西。 可问题来了,她的伤势跟这位伤者比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即便如此阿萨勒兹还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养着她,可是现在上哪找那么多吃的? 村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沉着脸色不说话。 一旁的大娘听了他们的对话,插嘴道:“河里的鱼不行吗?反正吃了鱼也是睡,现在也是睡,没多差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菲丽莎猛然想到,那些鱼吃了果子,说不定早就在体质上发生了改变,这才有了让人昏睡的功效,但这个昏睡是否是因为在修补身上的暗伤?要知道菲丽莎的前世,在那种生活条件下大部分人也是一个亚健康的状态,别说这个世界的平民并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身体里肯定有问题。 逃难的平民 伤者一直睡着,其他的东西也吃不进去,只能熬了鱼汤一点点的喂。 睡着却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难怪之前的人会认为鱼有毒,这样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菲丽莎认为弗雷德一定会对那棵树以及周围的衍生物有兴趣。 眼看着这鱼吃了不死人,菲丽莎倒是有了别的想法,在村长的同意下,她直接找了几个人做实验。 这些人身上都带有新伤,伤口不算严重,但由于没有得到好好的养护所以伤口呈现了一定的恶化,再拖延下去很可能会溃烂。 在菲丽莎的要求下,这些“小白鼠”每人都不情不愿地喝了一碗鱼汤,然后抵挡不了鱼汤带来的效果,睡了过去。 这些人没有睡很久,大概睡了一个白日这样便醒了过来,醒来以后发现没有做任何处理的伤口竟然好了一大半。 这样看来河里的鱼确实是因为吃了那些果子有了治愈的效果,或者说有了光魔法的能力,那么当魔族的人吃了这些鱼,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个问题,阿萨勒兹也在考虑,他面无表情地用信封把这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果子给推远,实在是不想沾染这个果子哪怕一点点。 作为魔王的他,这颗果子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克星,但是从外观上看他并没有感觉到这颗果子有什么不同,甚至他把这颗果子握在手里都不会有事,感觉跟普通的苹果无异,至于尝一口……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进行尝试。 他思考了半响,然后把菲丽莎的这封信连同果子一起交到了文森特的手里。 而接到信的文森特则小心地把果子放好,藏到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把信烧掉,然后招来了人布置了任务下去。 原先他们一直不行动,是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把克蕾丝留下来,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果子,只要克蕾丝吃上一口,就能要克蕾丝半条命,所以他们现在可以加快计划了。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几天后大批的难民离开了故土,前去投奔王国军。 成千上万的难民相互扶持,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国军驻扎的城市外,他们拍着城门,哀求着放行,求一口饭吃。 有人迅速的去报告给了弗雷德,需要弗雷德尽快做一个决定,判断应该怎么做。 弗雷德早就得到了阿萨勒兹传过来的消息,阿萨勒兹那边已经把扣下来的粮食藏了起来,并且把藏起来的地点告诉了弗雷德,所以弗雷德根本不需要犹豫。 “不能放人进城,”他说道,“尽量安抚好难民的情绪,从城里调集粮食发放给他们。” 至于谁去负责这件事……弗雷德的视线转了一圈,很快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 “萨菲,”他轻声唤道,“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 萨菲静静地与弗雷德对视了几秒,微微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我知道。” 他们之间的默契让所有的事情都不必言说。 萨菲转而点了几个人,首先点到的就是南希和尤利西斯,接下来又点了几个人,让他们来辅助她。 萨菲在公事上向来雷厉风行,她把现在的情况进行了一个说明。 “首先我们不能把这些难民放入城里,这些难民鱼龙复杂,说不准里面就有叛军的人,一旦把他们放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其次,既然不能放人那么意味着我们要做好对他们的安置工作,其他不说,要先给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我点了很多大地系的魔法师,你们的能力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最后就是难民的食物问题,虽然我们安排在叛军城市里的人抢了一部分粮食出来,但是这部分粮食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也暂时不能动用,在把难民里所有的叛军分子清理出来前我们必须按照他们的剧本来走。” 说明完情况后,萨菲对南希道:“南希带几百人把粮食从藏好的地方运送回来,但是在没收到我的允许前,在野外隐蔽好,不准回城。” “是。”南希干脆地应下,然后先行从会上离开,准备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剩下的人则是跟着萨菲去安抚难民。 难民已经把城门和城门前的道路堵死了,一旦城门开了一条缝,难民就会不顾一切地把城门全部打开挤入城里,所以城门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萨菲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着这群可怜的人,看他们风尘仆仆,看他们面黄肌瘦,看他们绝望中又混杂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用风系魔法远远的扩散了出去:“诸位,我是王太子的未婚妻,我不知道你们经受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又累又饿,请原谅我们不能放你们入城。” 萨菲在说完这句话后住口了,她打量着难民的神色,看着难民因为这句话,眼里希望的光渐渐的湮灭了,那个模样看着好不可怜,但是萨菲依然不动声色。 她在等,而现实终究没有让人失望。 “不要听她的!”难民中有人发出了嘶吼,“我们把城门砸烂就可以冲进去了,冲进去就有食物吃,有房子住,没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就自己活下去!” 萨菲在等的就是这个。 手中魔杖寒芒一闪,一枚冰锥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准确地扎入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的心口。 本来还在说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动作缓慢地低头,看着胸口扎了一根冰锥,然后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这些难民,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人在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力量的碾压让刚刚高涨的气焰瞬间熄灭,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把人带上来,”萨菲语气冷漠地道,“那个人没死,我只是暂时冻结了他的心脏,过一会就活了,问话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在问出话之前,别让他死。” 尽管萨菲连头都没有回,可是尤利西斯知道她在对他说话,毕竟这种活,也算是他的专长,所以他轻笑了一声,从容应下。 难民的安置 处理完不安分分子,萨菲稍微放缓了语调:“城外并不是好地方,一旦爆发战争,诸位随时会有受到伤害的危险,还请各位向东走五十公里,那个地方有一条河流,作为暂居地来说十分合适。” 没有人动,萨菲的这话听起来简直就是在驱逐他们,比起未知的不知道真假的“合适的暂居地”,还是目前看到的近在咫尺的城门更加靠谱,就算有意动的人,因为其他人也没有动,所以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这个情况在萨菲的预料之内,她向后方比了一个手势,有人迅速抬了一个大篮子上来,里面是刚烤出来的,松软的,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包,尽管是用最低劣的黑小麦做成的,硬梆梆的,不泡水都难以下咽,但在饿了很多天的难民眼里,这无疑是美味佳肴。 萨菲没有急着发放这些面包,她宣布了规定:“孩子与老人优先领取,其次是成年人,谁想动手抢夺只有一个下场,我不介意在这里多死几个,在太阳落下前,我不希望看到还有人在城外,否则一律当做奸细处理。” 恩威并施的手段下,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出头,所以目前来看,难民还是井然有序地上前领取一份口粮,然后退到后面去,不耽误后面的人。 “看见了吗,”萨菲轻声道,指了指下面的难民,“那个,那边那个,还有那个……” 尤利西斯循着萨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萨菲手指的人,跟普通难民一样,领了面包,正慢条斯理地小口咬着,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我只是想说,”萨菲嗤笑一声,“不想吃的话可以把粮食让给别人,何必吃的这么不情不愿。” 看看其他难民的吃相,狼吞虎咽,再难吃都吞了下去,吃完了手里的还盯着别人的,如果不是萨菲明令禁止抢夺,现在怕是早就有人动手了。 跟饿了好一段日子的难民相比,叛军肯定是不愁吃的,至少他们能吃上比较软和的白小麦面包,所以此刻进食的态度就与难民是截然不同的。 用魔法抓人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不用尤利西斯动手,其他的人就把萨菲点到的那几个抓上了城墙,严严实实地捆好。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被抓的人大惊失色,他们挣扎着扭动着,口中大喊大叫,“杀人啦,贵族要杀人了!” 他们还挺会挑句子的,如果是其他的贵族,大概根本不会把这两句话当回事,毕竟贵族嘛,杀几个平民算什么事呢,但是萨菲这里不行,因为她知道弗雷德要做什么,她是弗雷德的未婚妻,两个人就是一体的,她要帮弗雷德保护好他在平民中的声望。如此精准的踩中萨菲介意的部分,说这其中没有人教萨菲是打死也不信的。 “堵上他们的嘴。”萨菲吩咐道。 她没有生气,但是说出的话已经带有不容忽视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服从她。 堵上他们的嘴以后呢? 萨菲让人把这些人挂到了城墙外面,问难民是否有人认识他们,站出来说实话的可以多得到一块面包,但是说谎的人要被惩罚。 本来听到能多一块面包而蠢蠢欲动的人瞬间消停了,过了一会确实没有人站出来萨菲让人把这些人拖了下去。 剩下的就是让士兵驱赶难民往东走,这些并不是萨菲亲力亲为的事情,所以她转身走下高高的城楼,去向弗雷德报告。 难民慢慢地开始移动,萨菲早就安排了人在东五十里处做准备,等难民到了就会看到虽然简陋但至少还算牢固的房子,等着给他们治疗的药师,那个时候他们会对贵族感恩戴德的。 弗雷德此刻在跟人谈话,萨菲稍微等了一下才等到弗雷德有空。 弗雷德给萨菲倒了一杯红茶:“都安排好了?” “嗯,”萨菲点头,“也揪出了几个人,他们应该是潜伏在难民中,借机生事的,如果我们处理不好,他们就会怂恿难民砸城门,强行入城,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闹的非常难看。不仅如此,殿下还会失去一次在平民中建立声望的机会。” 这种机会,失去了一次,可能就没有下一次,所以萨菲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弗雷德抽不出空亲自去做这件事,王国军与叛军焦灼的僵持着,每次交锋都是小打小闹,他从前线逐渐转移到后方,其他的学生也早就撤离回了学院,只有南希和尤利西斯作为弗雷德的小组成员留了下来。 弗雷德既然没有空,作为与他有着最亲密关系的萨菲自然责无旁贷,这对萨菲未来的王后形象也有帮助。 “难民中肯定不止这些人,”弗雷德说道,“这些人只怕都是弃子,他们只是吸引我们的视线,为了掩盖住真正藏在难民中的奸细。” “是,”萨菲同意弗雷德的说法,“我会更加留意的,尽量在三天内把所有不应该出现的人都清理出来。” 弗雷德点了点头:“嗯,南希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阿萨勒兹藏起来的粮食?” “还没有,阿萨勒兹藏的地点很隐蔽,暂时还没找到。” 提起阿萨勒兹,萨菲自然地就想到了菲丽莎,她有些担忧:“菲丽莎不知道怎么样了,突然地就和她断了联系。” 他们和菲丽莎那边联系刚开始是靠南希带人突袭交手,趁乱塞了消息,后来文森特和阿萨勒兹站稳脚跟后便建立了属于他们的联络方式,每次联络消息上都会把菲丽莎,阿萨勒兹,文森特三个人的近况简单说一说,这也是为了让弗雷德这边放心。 但菲丽莎的近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消息里了。 “有阿萨勒兹在,你就放心吧,”弗雷德安抚萨菲,“等战争结束,就可以把菲丽莎小姐接回来了。”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萨菲叹气,随即很快投入工作状态中:“我这就去给难民准备粮食,等会我亲自把这批粮食押运过去,如果尤利西斯那边的审问问出了结果,殿下记得派人跟我说一声。” 被跟踪的萨菲 深夜,哪怕是月光都没办法把大地照亮,萨菲跟着粮食车一起到了难民的落脚地。 尽管有了房子,但是房子的数量肯定还是不足以容纳那么多人的,所以很多男性还是睡在露天里,把房子留给了妇女儿童和病人。 萨菲让人把粮食发放了下去,她今天的威慑还有着效果,所以难民们自觉排队来领取粮食,领完也不敢多逗留,转身就走。 萨菲也不介意,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简装,进了住着病人的屋子去看了看情况,见药师忙的连饭都没空吃便吩咐了人把药师的那一份粮食单独留出来,同时又嘱咐药师如果药材不够及时说明。 这样亲切的贵族是难民们不曾见过的,有机灵胆大的开口奉承萨菲,直把萨菲比做了女神,什么赞美词都往萨菲身上堆。 “好了,”萨菲自然不缺这几句的夸,她淡淡地道,“你们本来也是被牵连的,我们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 这样淡淡的,甚至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说的人潸然泪下。 谁不委屈呢,平民老老实实在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却遭受了无妄之灾,不仅如此还要被迫背井离乡。 低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萨菲听着也不免心酸。 “贵族的职责就是保护领地的臣民安居乐业,”萨菲的声音掷地有声,“也许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以后一定是这样的,王室绝对不会容许贵族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平民的死活,甚至优秀的平民也可以成为贵族,只要我和弗雷德殿下还活着,这句话就有效。” 这样的承诺其实很飘渺,甚至可以说是徒手画大饼,但是难民们都信了。 因为王室真的送了粮食给他们,王室没有不顾他们的死活。 这就是萨菲来这一趟的目的,此时目的达到她也不多留,在几名骑士的保护下迅速回城。 弗雷德还没有休息,在等着萨菲回来,毕竟萨菲是趁着夜晚不容易发现行踪出去的,一来一回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危险,他不放心,所以等着她回来。 “难民安置的怎么样?”见萨菲回来弗雷德第一句便是问这个。 “就那样吧,”萨菲叹气,“条件有限,虽然我们得到消息就开始准备了,但是不能准备的过于显眼,否则菲丽莎那边就会暴露,所以那边还是很简陋的,只能说勉强吧。” 这只是第一批难民,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批难民过来,他们的压力只会更大,就算有粮食但还有其他事情要考虑。 弗雷德沉默半响,最终只能说:“平民这次,遭了不少难。” 他的眉宇间有着不忍,他也曾是不识人间疾苦的贵族,却因为萨菲的缘故逐渐接触到平民的阶层,看过他们是如何艰难的生存,也引发了他很多的思考与对自我的审视,造成这样情况的终究是王室与贵族的无能与过错。 “殿下考虑到的,总是这些。”萨菲低头喃喃道,内心情绪有些复杂,笑容也带了几分落寞。 她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更多的考虑的是这么做能带来多少利益,其他人的生死与处境与她没有关系,她只会思考让这些人活着的好处更大还是死了的好处更大。 她不过是个冷心冷情冷肺的人罢了,却命好和弗雷德从小就有了婚约,这才多被弗雷德多关注,想到这点不免有些黯然。 弗雷德留意到萨菲的低落,他知道萨菲的心结去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完全的消失,他偶尔也会看见萨菲一个人坐在阴影里,看着孤单可怜,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去跟她说话,把她从那样的思绪里拉出来,这次也不例外,他笑着道:“我想到了这些事,你想到了别的事,这不是很好吗,两个人总是能够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在我身边。” 他已经把尤利西斯和菲丽莎教的东西用的炉火纯青,尤利西斯教他女孩子要多说好话多哄哄,哪怕是骗都要哄了她们开心,她们才会听话;菲丽莎则是告诫他萨菲容易多思,总要让萨菲感受到她的存在对弗雷德来说很重要。 果然,萨菲被这样的话逗笑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告诉了弗雷德:“您在南方的声誉有了,以后一定有人愿意相信您是真的在为平民考虑。” “先不说这个,”弗雷德摇了摇头,“那是以后的事情,先解决目前的麻烦。” 现在的情况还是很棘手,孩童已经生病了好几个了,药师人手却不够,而且那么多人还睡在露天下,不知道还会再病多少个,总让他们惶恐不安地在那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林林总总,都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 萨菲和弗雷德又商议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尤利西斯便过来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这并不让人意外,本来就是尝试性问问,也没有指望能从这些“炮灰”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剩下的人应该怎么找出来?”尤利西斯问道。 萨菲讶异地挑眉看他:“你问我?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情报这一块向来是尤利西斯管的,他可不止哄女孩子一个手段,这种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他来走一趟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在来之前他已经有所安排。 “你知道你的车后面跟了几个小尾巴吗?”尤利西斯问萨菲。 萨菲自然留意到了,毕竟她的追踪和反追踪技术也精进了不少,再加上她的天赋,对视线极为敏感,有人跟在她身后回城的事情她当然察觉到了。 可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他们把她回城的路线打探出来了。 她和运粮车是分道扬镳,运粮车最后是要去粮仓停放,她是要来找弗雷德的,在她和运粮车分开后,就没人再盯着她了,看起来目的明确。 萨菲是故意让他们找到粮仓所在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以为自己的行踪无人察觉,实际上早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他们的相貌尤利西斯肯定也记住了,只是不想揭穿他们而已。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将计就计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萨菲每天都往返在难民营和城池之间,带着粮食、药材还有城里募捐的衣物等东西,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 就在第三天,萨菲在难民营地巡视着难民的情况,尽力安抚着难民糟糕的情绪,安排着工作。 然后有人骑着一匹快马冲进了难民营地,高声呼喊道:“萨菲小姐在哪里?粮仓被烧,殿下让您尽快回城商量怎么处理!” 萨菲勃然大怒:“闭嘴!”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大范围的不安,难民们曾经拿来抵税的粮食就是被人恶意付之一炬,才导致了叛军有借口强行再次征收粮食,家里没有任何的余粮,现在听到粮仓被烧毁少不得本能的感到恐慌。 粮仓被烧,意味着粮食的减少,王太子殿下肯定优先保障军队和贵族衣食无忧……那他们是不是又没有饭吃了? 成年人的情绪感染到了小孩子,一时间难民营里回荡着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这样的哭声又让人心烦意乱,心神不安。 这就是萨菲要的效果,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嚷嚷出他们现在受到了困难,这样被帮助的人才会更加记得他们的帮助。 “各位不要急!”萨菲让人把报信的那个人绑起来,捂住了嘴,然后用一种让人安心、信服的姿态,不容置疑地说道,“烧毁了一处粮仓,我们还有另一处,就算另一处粮仓被烧毁了,我们还可以从别的贵族的领地调集粮食,大家不用担心。” 萨菲目前在难民中很有威望,她这样一说让人多少安心下来,尽管内心还在惴惴不安,但至少有了一线希望。 不知道谁悄声说了一句:“萨菲小姐这么说,我们就相信您,我们只相信您。”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跟上,顿时不少人都跟着重复道:“没错,我们相信萨菲小姐。” 萨菲眉眼顿时微动,这句话听上去没有什么毛病,但如果她辜负了难民们的信任呢? 想成就一个人很难,但是想毁掉一个人却太容易了,只需要一点点的小错误,就可以把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但萨菲现在有否认的资格吗?事情是她一手促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她如果否定,就是在出尔反尔。 最先开始说这话的人已经找不到了,不过萨菲也没想过要否认就是了,她微笑着接受难民对她的信任,再说了一些话,做了一些承诺后,她骑着来报信的人的马走了,毕竟弗雷德还在等着她回去商议事情。 萨菲急匆匆地赶回去,弗雷德和尤利西斯以及一些其他人正等着她。 “别急,”弗雷德温柔地朝她笑,“没什么事。” 是啊,没什么事,萨菲落座后,问道:“粮仓里原来的粮食没有事吧,没有被他们察觉到什么吧?” 从三天前有人跟踪她之后,粮仓里的粮食早就秘密的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每天运送给难民的粮食是提前准备好的,只有一天的分量。 被转移出去的粮食他们租了几间民房放着,都有人守着,一旦有人靠近百米之内都会被抓起来。 城外难民他们不好管理,但是城内他们不想让人发现的事情,谁潜入都发现不了。 萨菲再问道:“纵火的人抓到了吗?” “死了,”尤利西斯回答道,脸色有些不好看,“是死士,刚被抓住,就死了,我连出手都来不及。” 尤利西斯在光系魔法上的造诣,特别是治疗、净化这类的魔法使用上很是纯熟,他发动魔法也不过是要三四秒的时间,然而在这点时间里,人就死了? “怎么会这样?”萨菲不由得问道,“这么强力的魔法,吟唱时间绝对不会短才是,怎么会在几秒内死亡?” 尤利西斯的脸色更不好了:“他们把毒药用胶囊包裹着,趁我们不注意,咬破了胶囊,他们一直垂着头,死了跟没死都是一个姿势。” 这次是他大意,抓住人就应该把人全身搜一遍,不应该就随手丢在那里,给了他们自杀的时间。 “没事,”弗雷德并没有责怪他,“下次注意就是了,而且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造成损失。” 正是因为没有造成损失,尤利西斯才放松了警惕,如果是真的粮仓被烧了,尤利西斯恨不得把他们的皮扒了,哪可能给他们自杀的机会。 弗雷德开了口,自然不会有人再继续追究,他们开始讨论下一个问题。 萨菲说道:“难民那边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潜伏在难民里的奸细也一定知道了,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剩下的粮食只能支撑十天,并且粮食的筹备遇到了困难,叛军一定会在一个月以内鱼死网破。”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一个月之内必然会结束,在场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场叛乱,持续了有半年了,能够结束是每个人都想看到的事情。 “那,菲丽莎那边?”其他事情都差不多有一个大概的框架了,萨菲便关心起菲丽莎来,毕竟她一直担心着菲丽莎那边的情况,“让菲丽莎回来吧。” 弗雷德犹豫了一下:“不如等战事结束,现在冒险出城,风险太大了。” 萨菲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仅仅一天的时间,粮食不够的流言就在难民营中传开了,萨菲到难民营的时候,已经沸沸扬扬了。 萨菲气得浑身发抖:“谁说的?谁说的?立即查出来!” 哪里查得出来呢,更何况本来就是萨菲的人自己传出来的,然而别人不知道,在他人眼中,萨菲这样的气急败坏正是说明了萨菲心虚,被说中了。 有人悄悄地溜出了难民营地,用特殊的办法给克蕾丝传信,然后扫除了痕迹,准备回到难民营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偷袭,连反抗都来不及反抗就被五花大绑秘密送到了尤利西斯的面前。 接下来的事,就是尤利西斯的事情了,尤利西斯不跟他说那么多,没给他任何的自尽的机会,直接酷刑拷问了他,把藏在难民里剩下的奸细都翻了出来,然后通知了南希,把在外面的粮食给拉回城。 离开村子 菲丽莎要比萨菲更快知道克蕾丝行动的时间。 阿萨勒兹来信说要把她接到他身边去,说会来接她,所以菲丽莎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天了。 自从附近村落都去逃难以后,他们也不再上山打猎,而是抓紧时间开始调理身体,轮流喝鱼汤,在睡起来后,感觉身体里的沉疴都祛除不少。 那个救人的兄弟也好了起来,能够下地走路,只是还不能有剧烈的运动,不然容易拉扯到伤口,影响最后的愈合。 一颗果子,堪比起死回生的效果,但这果子的确难以取得,不说别的,光是要用风属性的魔法把一个铁罐给灌满压缩空气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而且菲丽莎和村长上一次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和任何动物直接对上,聚集在那棵榕树下的动物,可不缺猛兽。 阿萨勒兹写信严禁菲丽莎再去冒险,菲丽莎也不想再去,所以他们也只能捞鱼煮鱼汤喝,虽然没有那颗果子效果那么好,但是也不会让人昏睡那么久。 菲丽莎要离开的消息没有宣扬,但是该知道的人很快都知道了。 村长露出了了轻松的神色,可以甩脱她这个大麻烦对村长来说显然是个解脱,请神容易送神难,能把她这尊大神送走,村长肯定也是迫不及待的。 卡罗娜则是送了一个土罐子给她。 “这是什么?”菲丽莎好奇地打开,然后愣住了。 那是满满一罐子的千纸鹤, 菲丽莎沉默了一会,然后叹息道:“我没想到你还在做这个。” 如果还在城主府,虽然要受到折磨,但也有空余的时间做这些小东西,但到了这里以后每天都要做农活还有上山打猎,哪里有时间折纸。 细看之下,这些用来折千纸鹤的纸并不是一样的,有在她店里卖的那种纸,还要草纸,还有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头。 “当初我叠这个,是因为我太弱小,”卡罗娜洒脱的笑着,“没有报仇的能力,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发泄情绪,可是现在我可以自己报仇了,但是已经折了不少了,我想想就全部折完,送给你,希望你以后顺利。” 这是很贵重的礼物了,贵重在心意,菲丽莎也不推辞,收下来了,她看了看卡罗娜剪短的头发,看她这几个月磨出来的老茧,看她不再白皙的肤色。 “会后悔吗?”她轻声问道,可是她也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再后悔又怎么样,什么都回不去了。 卡罗娜回答道:“从做了选择开始,就没有后悔的这个选项了。” 看得出来卡罗娜是真的放下了,菲丽莎松了一口气:“好好活下去吧。”这是她最好的祝福了,其他人还需要卡罗娜把握方向,只要她脑子不乱,不做什么错误的决定,活着应该不难。 这也是她对这些旧贵族小姐们唯一的期望,抛弃作为贵族的不靠谱的骄傲,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平民好好的过日子。 卡罗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菲丽莎目送着她走远,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心事重重,一点都睡不着。 菲丽莎是秘密离开的,阿萨勒兹都没有进村子,只让村长把菲丽莎送到了村子外三千米的地方,他在那里等着菲丽莎。 阿萨勒兹一见到菲丽莎便皱了眉,但时间紧迫他不好说什么,抱着菲丽莎上了马车,然后一拉缰绳,马车便疾跑起来。 “诶呀,你慢点。”菲丽莎还没坐稳车就动了,她猝不及防,脑袋直接撞上了马车的壁板,撞得头晕眼花。 “抱歉,”阿萨勒兹歉意地道,“时间紧迫,是我没有留意。” 菲丽莎自然不会跟阿萨勒兹计较,她摇了摇头,问道:“走得这么赶,是发生了什么吗?” 说得难听点,他们这像是慌不择路。 果然,阿萨勒兹说了:“现在还有马车在路上太奇怪了,我们恐怕已经被盯上了,我们得尽快回去。” 这么紧急还来接她,阿萨勒兹是真的担心她吧,把她的安危交给谁都不放心。 果然,他们这一路上都走的不太平,菲丽莎至少换了三辆马车,应该还有很多人给他们打掩护,这次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阿萨勒兹的地盘。 菲丽莎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晕头转向就跟着阿萨勒兹走,如果阿萨勒兹要把她卖掉,恐怕她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阿萨勒兹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见任何的放松,他带着菲丽莎又是走地道又是走暗门,把狡兔三窟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么弯弯绕绕,他在这里过得应该也不容易吧,否则怎么把自己的住处藏了又藏呢。 留意到菲丽莎的沉默,低头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不等菲丽莎回答,他便开始动手做饭,语气中满是不悦:“我专门交代过,不能少了你的食物,果然不是自己的人就是不好用。” 菲丽莎不希望他误会,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不想搞特殊。” 大家都在挨饿,只有她一个人吃饱,她无疑会成为一个靶子,这样对她,对阿萨勒兹来说都太危险了,还不如她忍耐一段时间。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她瘦了一大圈,这也是阿萨勒兹一看见她就皱眉的原因,那消瘦的模样,阿萨勒兹怀疑自己用点力就能把她折断。 他没有放过村长的意思,但这种事菲丽莎没必要知道,他很快地做好饭,陪着菲丽莎吃完,照顾她上床休息。 菲丽莎没有拒绝阿萨勒兹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躺在床上,看着阿萨勒兹为她掖好被角,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阿萨勒兹的动作顿了顿,点头道:“你别担心,食物我都储备好了,我这几天应该不会回来,尽量不要出门,就几天,很快的。” 她想跟着阿萨勒兹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也是会害怕的,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阿萨勒兹去会不会给他造成麻烦,所以只能落寞地垂敛眼帘,把自己往被窝里缩。 “我很快就回来接你,”阿萨勒兹安抚着她,“我现在身边的人都不安全,每个人都有狼子野心,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脆弱只是一时的,菲丽莎也明白现在就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所以她迅速调整好情绪,闭上了眼睛。 阿萨勒兹知道这是让他走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毫不留念地离开。 被怀疑的文森特 “怎么回来了?”文森特看着推门而入的女人,嘴角微勾,嘲讽着道,“你还记得这里有个人,嗯?” 这话说的,仿佛是被冷落多时的夫人在问外面养了情人的丈夫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 但事实上也差不多。 文森特知道自己如果经常去军营晃荡不仅碍眼还容易引人怀疑,所以不是必要他基本上不去军营,克蕾丝不回城主府他们连见面都不会见,文森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克蕾丝了。 “啊啦,生气了呀,”克蕾丝莞尔,走上前,硬生生地挤进了文森特与桌子之间的缝隙,跨坐上文森特的大腿,神情妩媚,“那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随你惩罚,好不好?” 这话的暗示意味足够的明显,但文森特丝毫不为所动的推开了克蕾丝:“我没心情跟你做这种事。” 克蕾丝当然分得清他是欲拒还迎还是真心实意,不听他的拒绝,直接把他压倒在地上,身边就是烧得热腾腾的壁炉,只烧得两人都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胡天胡地地折腾了一次后,两人俱是大汗淋漓,垫在地上的地毯被搞得一塌糊涂。 “你今天心情很好。”文森特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斑驳的花纹,“说吧,出了什么事,应该是好事?否则你哪有空跑回来。” 克蕾丝并不介意他的阴阳怪气,毕竟被冷落了这么多天,有点怨气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们要走了,”克蕾丝半支起身子,脸色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愉悦,“回魔族去,我再也不来人族这个鬼地方了。” 回去?对她来说是回去,对他来说却是流浪他乡,但克蕾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 文森特也不点明,他问道:“魔族的形势对你并不友好吧,你回去应该很危险?” 克蕾丝的任务算是彻底的失败了,她的竞争对手一定会想尽办法致她于死地,她现在回到魔族,等待她的恐怕是数不清的危险。虽然克蕾丝任务的失败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原因,魔族现任的魔王错误的指令,竞争对手对她手上资源的掠夺都有一定的客观影响,但是她毕竟是这个任务的执行人,所以她一定是背负主要责任。 “魔族,从来不存在不危险的时候,”克蕾丝不以为意,“从现任的魔王利未安森陛下上位开始,魔族内政就开始乱了,我本来以为只要避开内政的一团乱麻就没事,但是没想到利未安森陛下这么急功近利,本来这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一件事,利未安森陛下太急了。” 魔族一直都是在通过不断的争斗筛选出高品质的人才,克蕾丝并不害怕回去的尔虞我诈,甚至会为了这样的争斗而由衷的感到兴奋。 文森特垂眸看了克蕾丝半响,在她的额上落下轻吻。 他既然已经和阿萨勒兹达成了合作,就不会轻易地改变,改弦易辙不是什么好主意。 “什么时候走?”他问道,“十五天后?” “果然,你也听到了风声?”克蕾丝坐了起来,顺滑的长发包裹着她雪白的身体,妖娆又诱惑,她不遮不掩,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衣不蔽体,她眼眸微眯,“我一直怀疑我身边出了叛徒,最近的行动太不顺利了,似乎被人未卜先知了一样。” 可不就是出了叛徒么…… 但是文森特并不慌乱,如果克蕾丝发现了他背叛的证据,他早就死了,还会在这里跟克蕾丝翻云覆雨? 他也坐了起来,冷笑道:“所以是怀疑我了吗?” 与其等她的质问,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反问,还显得坦荡。 克蕾丝嗔怪地推了他一下:“你知道的,我身边还有我从魔族带来的人,就算我相信你,他们不信你怎么办呀,我也得说服他们呀。” “所以你查我了,”文森特极为肯定地道,然后嗤笑一声,“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吗?” “别生气啦,”克蕾丝缠了上去,情话甜蜜如蜜,“我是信你的啊。” 克蕾丝怎么可能信他,不过是因为他行事一直没有露出痕迹,而且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毕竟他是在明面上的人,做什么都容易被抓住,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只在关键时刻配合阿萨勒兹,达成他们的计划就够了。 文森特问道:“所以第十五天行动,是假的对吗?” “嗯,”克蕾丝点头,“我专门放出来的假消息,人族的王国军的粮食只能支撑八九天,从最近的城市再调集粮食过来大概需要二十天的路程,第十五天虽然是最适合的进攻时间,但是我并不需要,我只要打一个措手不及,制造一场混乱,我需要一场胜利,否则我回魔族根本没办法交差。” 即便她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但她也需要争取一些筹码,至少把战线往前推进一些,回去也算有一个交代。 “所以……” “第十二天,我们就动手。”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第十五天动手,那么他们偏偏就在第十二天动手,人族的食物节省点吃,支撑到第十二天也是勉强可以的,但终究是勉强,状态肯定是差了不少,仓促应战的前提下肯定不如叛军。 但,克蕾丝最终一定会失败。 “我要走了,这次回来只是想见见你,”克蕾丝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朝文森特风情万种地笑着,“记得想我。” 克蕾丝来去如风,仿佛回来只是为了跟他胡闹一场,文森特慢慢地开始穿衣,思考怎么把十五天变成十二天的这个消息传给阿萨勒兹。 然而……文森特穿衣的手骤然一顿,眉目间染上厉色。 克蕾丝说的,就是真的吗? 克蕾丝说是第十二天发动总攻击,就一定是吗? 克蕾丝说相信他,就一定是相信他吗? 想通这点后,文森特骤然发出一声嗤笑。 克蕾丝信他?信他个鬼,这句话怕是诱饵,就等着他行动,克蕾丝应该是把人都排查过了一遍,确认了不是她的人背叛,所以又怀疑上了他,如果他在这时轻举妄动,只怕就是不打自招。 他现在,最好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冒着暴露的危险去给阿萨勒兹送消息?他没那么高尚,如果阿萨勒兹和弗雷德被克蕾丝的假消息骗了过去,那只能证明他们也不过如此。 第256章 埋伏地点 阿萨勒兹没那么蠢,魔族从来不会轻易地相信魔族说出来的话,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话的真实性。 第十二天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文森特站在城主府的塔楼上,遥望着军营的方向,只见那边安安分分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果然,克蕾丝不过是拿了话试探他而已,文森特嘲弄地勾了勾唇,心理早就有预期,所以也并不失望。 爱与恨,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似乎也并不重要了,克蕾丝有克蕾丝的目标,他有他要做的事情。 第十三天没有动静,就在所有人精神略微松懈的时候,叛军悍然出击。 这是第十三天过去,第十四天太阳还没升起的最黑暗的时刻,也是绝大部分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刻。 一声巨响划破黑夜,菲丽莎猛然惊醒,她从床上弹坐而起,先是茫然地四下张望,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床,本来想推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在不清楚外面什么局势的情况下,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 如她所料,阿萨勒兹很快就来接她了。 阿萨勒兹眉眼中还有一抹没散去的戾气,让人一看就情不自禁的生畏。 “我们走。”阿萨勒兹拿出一件深色的披风,为菲丽莎披上,细心地为她打好绳结,又把兜帽给她带上。 菲丽莎乖顺地站在那里,任由阿萨勒兹施为:“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动手了吗?” “是的,”阿萨勒兹点头,把兜帽又拉了拉,确认兜帽遮住了菲丽莎的面容,这才罢手,“我们得出城了。” 这一次出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菲丽莎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这半年虽然她并没有抱怨什么,再艰难的环境她都咬咬牙忍了,尽量去适应环境,但要说她内心没有半点的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她的胃应该是饿出问题来了,回家还需要慢慢调养,所以此刻听到要离开,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阿萨勒兹准备好了两匹马,先扶着菲丽莎上了其中一匹,然后在前头领路,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出了城,之后又七拐八绕的穿了树林,过了河流,一直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上。 菲丽莎骑着马,被颠得不行,下马是被阿萨勒兹抱着下来的。 到底是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她娇气得不行,平日里压根也不喜欢锻炼,跑马打猎这种事虽然很多贵族都很喜欢,但是并不包括她,所以她这身子骨就是外强中干,这个时候就隐隐拖了后腿。 但是阿萨勒兹并不以为意,扶着她走了几步:“没关系的,这次回去以后,您在贵族中的地位就稳固了,不会有人再不知死活地挑衅您。” 是啊,她这次也算是立了大功,而且她还是弗雷德和萨菲的心腹,如果说之前她这个“心腹”名不符其不实,这一次立功后没人再敢说她的酸话了,说不定弗雷德还会给她升爵。 菲丽莎摇了摇头:“这些事回去再说。” 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阿萨勒兹带着她走到一个平台,指了一个方向给她看:“看得清那里有什么吗?” 今天连月亮都没有,她就是再好的视力都看不清一片黑暗的荒原上有什么,而且距离又那么远。 “是叛军。”阿萨勒兹轻声地道,“他们的军队正在经过那里,准备攻城。” 菲丽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被惊醒的原因就是军队出发前为了提升士气的呼喝声。 “我们要怎么做?”菲丽莎看向他,“在这里等着吗?” 阿萨勒兹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她怎么会知道,虽然地图她是背过的,但她没有办法把地图和她现在所站的地方联系在一起,只模糊有个方位,所以她只能摇头。 阿萨勒兹便给她解释道:“如果克蕾丝想逃回魔族,这条就是必经之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她。” 他一副很自信的样子,似乎算好了克蕾丝这一战必败,然后会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逃回魔族。 菲丽莎当然是无条件地信任他,但这山顶实在是冷,她穿了披风也还是冷,跺了跺脚:“那我们要等多久啊?” 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等,阿萨勒兹带她找到了一处洞穴,看得出来这是阿萨勒兹早就准备好的地方,不仅打扫干净,还存放了能够支撑两到三天的食物和用品,甚至还有睡袋,可以说是准备得很齐全了。 阿萨勒兹为她整理好了睡袋,用睡袋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您先睡吧,其他的,您什么也不用担心。” 虽然是这么说,但哪里还睡得着,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支起了耳朵去细听发生了什么。 除了阿萨勒兹不时的进出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动静,菲丽莎隐约听得见阿萨勒兹在跟什么人说话,对话内容听不真切,但隐约可以感觉阿萨勒兹的语气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凛冽感,是她不熟悉的阿萨勒兹。 等了一会后,阿萨勒兹进了洞穴,菲丽莎从睡袋中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阿萨勒兹说道:“没什么,只是来告诉我,你的人已经到达预定位置了。” “我的人?”菲丽莎疑惑,这句话她听得懂,却并不明白,她疑惑地问道,“我的什么人?” “那些旧贵族小姐。”阿萨勒兹提醒她。 菲丽莎茫然,什么时候那些旧贵族小姐算作是她的人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并不是以需要她们做什么这样的心态去接触卡罗娜她们的。 看她睁大了双眼一副依然搞不清状况的模样,阿萨勒兹莞尔:“您只需要知道这个事就好了。” 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计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菲丽莎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阿萨勒兹淡淡地道:“等就是了,克蕾丝会往这边来的。” 不论这场战争的输赢,克蕾丝肯定要立即回魔族,哪怕是攻下了城她也不会留,因为她只是需要一个证明,证明她的能力,只要有这个证明她回国就有筹码,所以哪怕这座城后面又被人族夺了回去也不关她的事,如果打输了那自然更加要跑,所以他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就够了。 第257章 逃跑的克蕾丝 克蕾丝并不善于指挥战役,所以她只是在军队的最后方,不断听着前线的战报传来。 攻城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被不断化解,对方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很快就调整过来,全力防守,克蕾丝皱紧了眉头:“这不对。” 跟在她身边的文森特抬起了眼皮子:“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克蕾丝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至于其他人则是直接把他无视。 这情况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文森特也早就习惯了,克蕾丝真正的心腹都是来自魔族,大概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魔族人根本看不起他,无视他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没人会在一个“男宠”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更何况在魔族看来人族都是低贱的,自然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克蕾丝神色凝重:“这不对,他们应该早就没有状态再支撑他们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战斗了才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人族防守得依然很严密,甚至感觉得出来他们还留有余力。 是她估计失误,错算了人族王国军还是其他原因? “文森特,”她突然看向文森特,面色肃然,“你曾经跟我说过,人族的军队只有一个粮仓。” 她一开口,本来被众人忽视的文森特,身上就聚焦无数的目光,他脸色镇定,缓缓颔首:“没错。” 这些事他不会说谎,因为克蕾丝也在人族里有间谍,说这样的谎直接就被拆穿。 “那为什么人族军队并没有受到影响?”有人立即质问道。 文森特被兴师问罪也并不慌乱,只挑了一边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他不过一个局外人,只管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的安排和计划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并不是怀疑你,”克蕾丝嗓音轻柔地道,“但我们的计划应该是遭到了泄露,你有什么头绪吗?” 并不是怀疑他?这话说起来就有点可笑了。 头绪,他当然是有的,但他怎么会说,只淡淡地道:“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现在情况已经是定局,他们优先考虑的是现在要怎么做。 克蕾丝无比清楚自己没有退路,她只是思考了很短的一瞬,然后抬头,妩媚的眉眼中净是肃杀:“不顾一切代价破城,吸引人族军队的注意力,我们走。”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虽然士兵是人族,但是她必须要留下她专门从魔族带来的,擅长指挥打仗的指挥官,也就是说,这人是要被牺牲了。 但这人不留下不行,一旦没有了指挥官,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拖不了多少时间。 那个指挥官也很明白这点,他笑道:“您不用担心,战死沙场本来就是我的宿命。” 如果不懂舍得的道理克蕾丝也不可能爬到魔族的这个位置,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你要尽量拖够时间。” 交代完以后,克蕾丝自嘲一笑,意气风发地来,却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地走,换谁都会心有不甘。 指挥官道:“废弃大道上的人跟您一起走。” 克蕾丝明白,废弃大道上的人,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抛出来当弃子,所以她不多加犹豫,立即回答道:“好,让他们跟着一块走。” 一支几百人的小队便偷偷地从军队后方脱离了大部队,逃命似的奔窜。 文森特就像一道安静的影子跟在克蕾丝身边,他的身份尴尬,如非必要绝对不开口说话,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本应该是一路顺利,却遭遇了陷阱,走在前面开路的人的马突然往前一扑,直接栽进了一个深坑中,底下应该还放置了尖锐的物品,只听到落下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抬手护住了克蕾丝,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直接施展了护盾魔法,抵抗住了从天而降的箭雨,然后眼看着克蕾丝的人形成一个保护圈把他和克蕾丝夹在了中间。 嗯……保护克蕾丝是主要的,他不过是个顺便,或者说他是厚着脸皮蹭的,按照其他人的想法,大概更希望他被乱箭射死。 “我们的行踪泄露了?”克蕾丝脸色绷紧了问道,如果埋伏在这里的是人族军队,他们这次就真的算完了。 文森特远眺望了一眼:“是城里的黑帮。” 克蕾丝的人很快也认出了是谁,口中暗暗地骂了一句:“这些泼皮无赖,烦人得很。” 可不是烦人吗,废弃大道的人也好,这些黑帮也好,都是属蟑螂和老鼠的,既见不得光又打不死,到了半夜还要出没偷点东西走。 此时也顾不上问这些黑帮为什么会在这里埋伏,冲过去才是最紧要的,克蕾丝说道:“只是普通人,魔法师布阵!” 克蕾丝这边的魔法师并不多,都是她从魔族带来的人,废弃大道上的人虽然也学了魔法,但学的时间太短而且学的都是些初级魔法,与克蕾丝的人并不能很好的结阵。 但对方的魔法降临得更快,克蕾丝的人不得不中断魔法。 “黑帮怎么会有魔法师?”克蕾丝厉声问道,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想她的控制。 是啊,平民怎么会有魔法师,她不明白,但是文森特却十分清楚,克蕾丝不把旧贵族的大小姐当回事,终究是遭到了反噬。 “我们立即去查这些魔法师是哪来的。”克蕾丝的侦查官说道。 “不,此地不宜久留,王国军要是追上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文森特对克蕾丝道,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与黑帮打起来的废弃大道的人,“甩脱他们,我们走。” 没错,当时愿意带着废弃大道的人一起走,不就是这个打算吗,所以克蕾丝点了点头,采取了文森特的提议:“按他说的去做,准备大型风系移动魔法。” 集合几个魔法师的力量可以让十几个人腾空移动,但再多人便做不到了,有废弃大道的人抵在前面,克蕾丝的心腹很顺利地施展开魔法,带着克蕾丝和文森特升空。 确认克蕾丝脱离危险以后,负责殿后的人朝废弃大道的人大喊道:“你们坚持一下,等我们把克蕾丝大人送达安全地方就来接你们。” 这是给了一个根本不打算实现的承诺,信了的人自然会奋力杀敌,不信的人……不信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已经身在局中,除了努力让自己活下去还能怎么办,不论如何都是达到了人尽其用的原则。 第258章 愤怒的伏兵 克蕾丝不知道,从她踏入陷阱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尽收别人眼里。 菲丽莎站在阿萨勒兹身边,他们站的很远,又在山上,不远处就是菲丽莎休息了半夜的山洞,这个位置十分隐蔽,不可能被发现,所以她把什么事都看的清清楚楚。 旧贵族小姐们对离开的魔族根本不看,任由他们离开,只疯了一样不断地念着咒语把魔法往废弃大道的人身上砸。 魔族对她们不屑一顾,又有正经事要做,欺辱她们的都是废弃大道上的人,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废弃大道上的人她们都不会放过。 魔力耗光了也没关系,曾经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拿起了弓箭,对自己箭法没有自信的掏出了大刀,冲到最前面去肉搏,每一刀都带着十分的力气砍向敌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这种疯狂有一部分是建立在菲丽莎发现的那些鱼上,只要不死,就能活。 “出手帮帮她们吧。”菲丽莎说道,“反正那些人活着也是祸害。” 不仅祸害贵族,还祸害平民,活着没有任何的意义。 阿萨勒兹迅速应了,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是,大小姐。” 他下了山,潜行到了附近,没有惊动任何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他每出手一次,便会结果掉一条人命。 他就像一个煞神,所过之处,不留人命。 菲丽莎应该害怕的,她和这样一个人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如果阿萨勒兹对她起了杀意,菲丽莎根本逃不脱,她本应该感到后怕,但是很奇怪,她并没有这种情绪。 或许是因为,她相信阿萨勒兹是不会伤害她的。 阿萨勒兹并没有把人杀光,在黑帮和旧贵族这边占到上风以后,他便退了回来:“好了,我们该走了。” 的确,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指向克蕾丝,旧贵族小姐的仇还是要她们自己去报。 阿萨勒兹带着菲丽莎从山的另一边下山,往克蕾丝离开的地方追去。 过了这片山,便是海,过了海就是魔族,一定要在克蕾丝他们过海之前拦下他们。 尽管文森特下了军令状,说可以一个人把克蕾丝及她的眷属留下,可是菲丽莎依然感到着急,不自觉地催马加快了速度。 克蕾丝也防了会有追兵,沿路不仅故布疑阵故意引导他们错误的方向还在地上撒了钉子,就是为了拖延他们追踪的脚步,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不免就放慢了步子。 菲丽莎有些着急,皱眉道:“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文森特说他有办法把人留下,”阿萨勒兹却很沉得住气,他把地上的钉子清理干净,确认没有危险后再次翻身上马,“我们也不要跟的太紧,跟太紧万一引起他们注意动起手来肯定是我们吃亏。” 他们只有两个人,就算阿萨勒兹是前任的魔王,那也是两拳难敌四手,所以他一路都不紧不慢,一点不见急躁。 他的从容感染了菲丽莎,菲丽莎吐了一口气,不再焦虑,踢了踢马腹,让马小跑起来。 但菲丽莎心里依然不免担忧:“你说,万一文森特干脆就跟着一起回了魔族,这怎么办?” 也许是上辈子知道点原作的原因,菲丽莎对文森特一直保有戒心,总是怀疑他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者心怀恶意,如果可以菲丽莎真的不想跟他打交道。 “不会,”阿萨勒兹笃定地道,“有些路一旦走了就不会有回头路,如果克蕾丝知道她这次任务的失败有文森特的原因,那么文森特只有一个下场。” “可是,文森特不让克蕾丝知道呢?只要到了魔族,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从利益衡量上来说,文森特这次立了大功,而克蕾丝在魔族资源是被她的对手蚕食殆尽,文森特跟着克蕾丝回魔族他有什么好处?” 从利益上进行分析的确是有说服力的,菲丽莎想了想,觉得阿萨勒兹说的很有道理,是她有些先入为主了,总觉得文森特会搞事情。 等他们赶到海边,只见海滩上空荡荡的一片不见任何一人,文森特不在,克蕾丝也不在,甚至连他们骑的马都不在。 “怎么会?”菲丽莎面色骤变,她翻身下马,在海滩上走了几步,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没有看到可疑的痕迹。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还有着浓雾,背后是不可能再退回去的路,人总不可能是凭空消失的。 而阿萨勒兹则是发现了什么,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片浓雾,蹲下身触摸了一下海水,又抬头看了看天和太阳。 “这片雾是魔法制造的,就是为了遮掩行踪。”他说道,抽出自己的魔法杖,开始念诵咒语,然后在一定范围内吹起了大风,把浓雾吹开了一个角。 “有船!”菲丽莎惊呼出声,尽管浓雾只是被吹开了一瞬间,很快又再度聚拢,但她依然看清了刚刚一闪而过的东西。 仅凭阿萨勒兹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全吹开这片浓雾的,而且他们没有船也无法追上他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回到魔族吗? 菲丽莎不能接受,九十九步都走了,却在最后一步上功亏一篑,她努力思考着办法,但颓然地发现她没有办法。 “不急,”阿萨勒兹却一点都不着急,甚至一点担忧的意思也没表露,他慢条斯理地拿出能与弗雷德那边联络的工具,传送了信息过去,“相信文森特就好。” 相信文森特?菲丽莎摇头,她最不信的人就是文森特。 但此刻这个状况……她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怎么追上去,阻止那艘船回到魔族。 菲丽莎徒劳地在沙滩上转了几圈,脚下的沙子都快被她踩平了,最终丧气地在石头上坐下:“完了,全完了。” 她耷拉着脸的模样着实可怜,阿萨勒兹笑起来:“您忘记了,文森特身上还有弗雷德的诅咒魔法,虽然缓解魔法的东西我是给了他,但是弗雷德要他死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哦对,他一提菲丽莎记起来了,那东西很早就被菲丽莎给了阿萨勒兹,后来阿萨勒兹又给了文森特,毕竟他们行动太多限制,根本没办法按时见面,与其让文森特每次都悄悄出来不注意让人抓了把柄,不如让他自己解决。 第259章 文森特出手 弗雷德很快就过来了,还带着一大票的魔法师。 “您来了,”菲丽莎从石头上站起来,看着他带着那么多的魔法师过来,惊讶,“战事结束了吗?”否则把这么多魔法师从战场上带走会引起战斗力大幅度削减。 “嗯,”弗雷德显然心情不错,他勾唇笑着,“魔族人一走,旧贵族的那些人便反水了,士兵大多也是平民,让难民来劝降了。” 士兵大多是平民,难民里有他们的家人,劝降并不难,至于旧贵族的反水…… “您还记得从村子里逃走的那两个旧贵族小姐吗?”阿萨勒兹低声道,“文森特在之中出了一把力。” 贵族之间,其实都是相互交错的,甚至每两个人往上数三代就有血缘关系,旧贵族的少爷们知道了自己的姐妹、表姐妹、堂姐妹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他们能够视而不见吗? 或许有些人可以,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眼看着魔族都放弃他们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平乱平的很快,弗雷德也来的很快。 菲丽莎安心了,就算克蕾丝跑了,至少叛乱是平了,也算了一桩事。 “好了,动手吧。”弗雷德指了指海面上的浓雾,“把雾驱散。” 用魔法制造的大雾自然只能用魔法制造的风吹开。 浓雾被吹开后,海面上的情况就清晰可见,一艘中型的货船出现在菲丽莎的视线中,菲丽莎估算了一下距离,哪怕用魔法也绝对不可能跨越这么长距离的海面,除非有船,可是他们并没有。 所以他们恐怕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可是…… “那艘船……是不是没动?”菲丽莎突然疑惑地问出声,不知道是船真的没动还是她希望船不动而产生了错觉。 “是没有动。”弗雷德肯定了她的说法,“不,现在动了。” 弗雷德话音刚落,果然就见那艘船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动起来。 但为什么……是往这边开的? 菲丽莎以为是对方想故意戏弄他们,靠近一点又转身绝尘而去,但那艘船确确实实地在往这边逐渐的靠近。 惊讶瞬间淹没了她,她盯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我跟您说过,”阿萨勒兹轻笑,“要相信文森特一点。” 所以是文森特控制住了这一艘船的人吗?虽然不知道他是这么做到的,但这不重要。 指挥船前进的人显然对于怎么指挥船只方向并不熟练,本来应该开过来的船角度出现了偏差,直接撞上了百米外的礁石才停下。 船上半天没有动静,所以他们决定上船看一看。 “学妹留下吧,”弗雷德看了菲丽莎一眼,笑着道,“等下尤里会带着囚车过来,麻烦学妹留意一下,别让他们找不到。” 囚车不像他们骑马一样方便,所以落在了后面。 那么大一艘船,怎么会找不到呢,弗雷德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让她留下别上船,避免她遇到危险而已。 “是。”菲丽莎垂眸应了。 阿萨勒兹在前面,一马当先地爬上了船,不等其他人,他先在甲板上巡视了一圈,没有人,他又朝下层舱的入口走去,看到了很多水手,这些水手是负责划船的,看到他的出现,水手们显然很是害怕,阿萨勒兹没有理会这些水手,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很快在下层舱找到了昏迷的文森特。 文森特倒在地上,看着人事不知的样子,阿萨勒兹脸色微变,上前查看了一下文森特的情况,随即很快放下心来。 弗雷德也很快上了船,看到了这一幕,立即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刚才撞到礁石的时候,没站稳,磕到脑子昏过去了。”阿萨勒兹回答,开始掐文森特人中。 弗雷德放下心:“那就好。” 文森特很快醒转过来,他睁眼看到了弗雷德和阿萨勒兹,本来因为剧痛而涌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殿下,”文森特站起来行礼,“幸不辱命。” 弗雷德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些水手:“这些人是?” “都是人族的平民,”文森特回答道,然后低声道,“殿下,我允诺过不追究他们协助魔族逃离的责任。” 其实他这算越俎代庖,这不是他能承诺的事,但是他当时不这么说,没办法让这些平民心甘情愿地把船划回来。 “当然,”弗雷德颔首,他很通情达理,“他们当然是无罪的,等下就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果然他这句话一说,水手们都露出激动的神色,只不过碍于有贵族在,他们不敢表露出来,都拼命克制着。 文森特也松了一口气,引着其他人往上走:“魔族人都在上面,我把他们关在了同一间房间。” 克蕾丝和她的眷属是被文森特关在一间仓库里,没有窗户,所以光线并不亮,但是阿萨勒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克蕾丝如同死了一般苍白的脸色。 阿萨勒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他看向文森特:“人没死吧?” 话语中是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意思。 文森特微微地摇头:“应该不至于,但是……也说不好。” 路上他一直没有动手的机会,但他不急,而且这也在他的预计之中,一直到了船上,施展魔法起了大雾,所有人才放松下来,他便趁机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一杯……滴加了那个果子汁液的水。 那杯水他自己也喝了,当着所有人面喝的,没有任何事,其他人本来不想接受他的殷勤,但是克蕾丝先喝了,其他人不能给他脸色,而且也确实渴了,便喝了。 这一喝,无异于服毒,而且是立马发作的毒。 克蕾丝神色都没来得及变便倒下,其他人意识到不对,有人把嘴里的水吐出去就要朝他扑过来,但是他抄起水壶,把水壶里的水泼到了他们身上。 身上溅到水的地方如同被火灼伤,再加上他又抽出了魔杖,一连串的魔法朝魔族人发射了过去。 这样人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你可……真是狠心。”阿萨勒兹看了文森特一眼,感叹道,要知道文森特和克蕾丝耳厮鬓摩、同床共枕了不短的时间,他说下手就下手,不带一点犹豫,有这种特质的人,哪怕是在魔族,也不会混的太差。 文森特极为现实而冷酷地道:“因为你们都不会让她死的。” 阿萨勒兹不会让克蕾丝死,弗雷德也不会让克蕾丝死,所以克蕾丝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对他来说,就够了,他的目的本来就只是要保克蕾丝的一条命而已。 第260章 无标题章 尤利西斯带着几辆囚车以及押送囚车的人也很快赶到,把生死不明的魔族弄上囚车后,很多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 文森特说得对,弗雷德不会看着克蕾丝死掉,毕竟这是一条“大鱼”,还没从她的身上压榨出足够的价值怎么能让克蕾丝死掉。 尤利西斯带了药师过来,做了一些紧急的处理,至于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 “先拉回去吧,”尤利西斯道,“实在不行,我记得以前的俘虏中也有魔族的医师,把他们转移过来,保着不死就行。” 囚车只能慢行,弗雷德留了一些人保护囚车,然后带着菲丽莎他们先回了城。 路上经过了旧贵族和废弃大道厮杀的地点,只见血染红了大地,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地往鼻腔里钻,令人作呕。 他们没有在这里做多余的停留,骑着马迅速过了这段路,再过去就该到人族军队的营地了。 菲丽莎在军营门口下了马,走进了军营中。 “菲丽莎!” 一道人影从一个帐篷中奔了出来,然后紧紧拥抱住了菲丽莎,带着十分欢悦的语气说道:“欢迎回来。” 这是萨菲啊,她也,确实好长时间没见到萨菲了啊。 菲丽莎笑着回抱住萨菲:“嗯,我回来了。” 弗雷德并没有对这副景象发表意见,但是阿萨勒兹却觉得碍眼极了,轻咳了一声:“萨菲小姐,我家大小姐很累了。” 萨菲斜睨了阿萨勒兹一眼,冷笑了一声,到底是放开了菲丽莎,给菲丽莎指了方向,让她去休息。 对于萨菲和阿萨勒兹之间的暗涌,菲丽莎假装不知道,先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阿萨勒兹拿了布巾为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她想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阿萨勒兹拒绝了她:“我很久没有照顾您了。” 菲丽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他去了。 “你心里有事?”菲丽莎看着镜子里的阿萨勒兹,突然地说道,“感觉你有些不开心。” 阿萨勒兹没有想到菲丽莎那么敏锐,他笑了一下:“没什么,您不用担心。” 是没有什么,他只是在思考怎么出面和弗雷德交涉而已,他需要克蕾丝,很需要,但弗雷德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为菲丽莎擦干头发,又用魔法产生热风烘干,阿萨勒兹本来说是想让菲丽莎休息一下,但是菲丽莎摇了摇头:“还不到可以休息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忙,还是去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到的吧。” 其实她算是最轻松的一个人了,阿萨勒兹一直都把她保护的很好,她做过最危险的事情应该就是去采摘那个果子。 阿萨勒兹没有阻拦她,菲丽莎便去找了萨菲。 萨菲看到她就皱了眉:“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本来也没有多累,”菲丽莎笑着道,“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吗?” 萨菲扫了一眼自己的工作,还真没有什么事能给菲丽莎做,这些都是她做了一半的工作,不好再换到菲丽莎手中。 “对了,听说你和旧贵族的关系还不错?”萨菲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能去跟他们交涉一下吗?” “嗯?”菲丽莎不明白,“要交涉什么?” “战争结束了,难民也该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了,但是废弃大道的人,并没有死光,还逃了一些人,放任这些人在外面始终是个隐患,我想以王室的名义雇佣旧贵族护送平民回去,王室会支付足够的报酬。” 菲丽莎接下了这个差事,然后带着阿萨勒兹出了萨菲的营帐,没走几步就看到几个药师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跑进一个营帐之中。 菲丽莎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她视线一转发现阿萨勒兹似乎对那个营帐相当在意。 那个营帐里有什么? “要过去看看吗?”菲丽莎问道,“你的不开心是跟那个营帐有关?” “我没有不开心,”阿萨勒兹笑着叹了口气,“没事的,您不用在意。” 即使他看不见,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克蕾丝在那个营帐里,并且奄奄一息。 即便阿萨勒兹这么说,但菲丽莎不可能不在意,她向那个营帐走了过去,撩开了营帐的帘子,看见弗雷德和尤利西斯都在。 尤利西斯先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菲丽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几个药师在围着一张病床忙前忙后。 “这是在做什么?”菲丽莎压低了声音问着尤利西斯。 “救命,”尤利西斯也压低了声音回答,“这人浑身在发热,看看吃药能不能救回来。” 菲丽莎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克蕾丝:“魔族人跟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当然是没有什么不同,她身边就有一个魔族呢。 “普通的药师是没办法的,”阿萨勒兹说道,“魔族跟人族不一样,人族只有王室和王室的血脉会使用光系魔法,而魔族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暗魔法,所以一旦被光系魔法攻击到就会被侵蚀,只有暗系魔法与光系魔法相互抵消才能解除克蕾丝的痛苦。” “是这样没错,”尤利西斯点头,“但是在魔族的俘虏被带过来前,得保住她的命。” 虽然尤利西斯面前就站了一个魔族,但是阿萨勒兹这个时候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至少他还不愿意让菲丽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不到时候。 但是他也提出了办法:“可以用黑曜石缓解。” 如同钻石会给光系魔法产生增幅一样,黑曜石也会跟暗系魔法有着极大的亲和力,正因为如此,黑曜石在人族,是禁物。 这样的禁令对王室来说自然是没有作用的,王室手中必然有着黑曜石,免得需要的时候没有。 弗雷德接了这话:“那东西带在身边不合适,已经让人去取了,快的话半天就能回来了。” 虽然有些迷信,但是那种对于人族来说十足晦气的东西,弗雷德还真不敢带在身边,万一就带来了倒霉事怎么办,虽然内心肯定知道就算发生了什么也跟一块石头没有多大关系,但难免会有嫌弃的心理。 既然弗雷德已经采取了行动,阿萨勒兹便不说什么了,说再多就显得他对魔族过于了解,让人起疑。 第261章 坦陈身份 卡罗娜看着眼前的少女,略带了些许不相信的问道:“菲丽莎?” 眼前人跟她印象中的菲丽莎有着些许的相似,但细看却又并不是很像,尽管她已经很确定这就是她认识的菲丽莎,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认识的菲丽莎,穿着平民的麻布衣服,看着与普通的平民没什么两样,但眼前的这个菲丽莎,衣服款式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也是方便行动的干净利落的劲装,但是料子却是只有贵族才能使用的、 “是我,”菲丽莎点了点头,又解释道,“之前做了一些变妆,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 虽然感觉难以置信,但细细想起来,也说得上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菲丽莎这个人出现的就很莫名其妙,她当时是以文森特下属的身份凭空出现,但对自己的过去的经历三缄其口。 “我是……见过你的,”卡罗娜怔怔地道,“在玛丽家的花园。” 那次,她们家族的家主都被召进了王宫,然后被扣押软禁,玛丽邀请菲丽莎参加下午茶,目的是为了求情。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早就把菲丽莎这个人抛之脑后,哪里还记得,只是现在想起来了而已。 当时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小小男爵家的女儿,还是从平民晋封的男爵,一步登天,此刻她们之间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 “都过去了,”菲丽莎说道,“要向前看。” 是啊,都过去了,卡罗娜垂敛眼眸,再怎么怀念曾经的生活都不能掩盖住她掌心长出来的厚茧。 “那么,找我们有什么事?”卡罗娜很快意识到菲丽莎无事不登三宝殿,很直接地问道。 菲丽莎把萨菲的意思转述了一遍。 卡罗娜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说要回去考虑一下。 菲丽莎也理解卡罗娜现在的处境,旧贵族小姐也许会听从卡罗娜的话,但是还有那些旧贵族少爷,她需要回去商议一下。 “如果没有把握,不知道怎么办,可以去和村长他们商量一下。”菲丽莎轻声给出了建议。 这是阿萨勒兹拜托她的,南方的这些黑帮也算给了他们不少帮助,阿萨勒兹也想让他们“洗白”,至少趁着这一次,摆脱过去那些和贵族对着干东躲xz的生活。 “好。”卡罗娜应了,然后走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菲丽莎的话听进去。 “我们也走吧,”菲丽莎对阿萨勒兹道,“难民那边还要处理。” 难民那么多,不可能一次性让人走完,总要分批次,什么人先走什么人后走都要安排好,路上要为他们准备多少粮食,这些事都是她的工作。 这些琐事忙着忙着便半天时光过去了,在她稍微歇下来的时候,菲丽莎接到了一个人的求见,说是等了有好一会了。 “把人带进来。”菲丽莎颔首,阿萨勒兹便出去把人领了进来,本以为会是卡罗娜,结果是他们意料外的人。 “村长?”菲丽莎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话说完,她便想到了什么,了然地说道:“卡罗娜不愿意再见我了是吗?” 在卡罗娜眼里,菲丽莎原本是应该被她俯视的存在,现在两个人身份地位突然对调,心里落差有点大,实在是让人难以面对。 村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的姿态:“是我觉得她还太年轻,考虑事情不太周全,不如由我来出面跟您进行交涉。” 理由是什么菲丽莎已经不在意了,她把刚写好的行动方案让阿萨勒兹拿给了村长,等他看完以后问道:“对这个方案你有什么意见?” 村长并没有什么意见,倒也不是不敢提,而是因为这个方案已经很完整,并不需要什么意见,村长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阿萨勒兹,这样的方案,菲丽莎一个人自然是完成不出来的,这其中定然有阿萨勒兹不动声色的引导。 “就按这个方案办吧,我们没有意见,随时待命等待您的吩咐。”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等所有难民都被安排妥当以后已经是过去了五天。 而克蕾丝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魔族的医师俘虏驱散了她身体里的暗元素魔法分子,但是并没有让她的身体状况变得健康,因为弗雷德不允许,他就是要克蕾丝是这样一个虚弱的状态,这样才不会反抗。 也……是时候了。 阿萨勒兹为熟睡的菲丽莎拉好被子,走出了他们的临时住所,与等在外面的文森特汇合。 两个男人并肩走着:“弗雷德知道我们要去找他吗?” “知道的,我跟他说过有很重要的事情向他汇报,请他晚上留出一点时间。” 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们一个是废弃大道曾经的掌控者,一个是前任的魔王,这两个身份随便一个都会引起弗雷德的怒火,甚至有可能想把他们处决了。 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这个时候继续隐瞒,后续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时候坦陈,还有商量的余地。 弗雷德确实在等着他们,见他们联袂进来,笑着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要大半夜的说,甚至不能给别人知道。” 弗雷德对自己人向来很宽容,文森特和阿萨勒兹这次立了大功,再加上阿萨勒兹是菲丽莎的执事,弗雷德是把他们划在了心腹这一级别,他自然是愿意听一听他们有什么话要说的。 阿萨勒兹和文森特的话不能一起说,阿萨勒兹退了几步:“我先出去等着吧,你们说完话了我再进来。” 弗雷德不知道这两个人搞什么鬼,他本来以为是他们这次任务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情况,两个人互相补充报告,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总的来说以不变应万变是不会错的,所以他看着文森特,等着他的下文。 文森特缓慢地开了口,说出来的话仿佛是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把弗雷德炸的失态。 原本应该是冷静从容,不把自己情绪表露在脸上的王储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忍不住前倾,死死地盯着文森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你说什么?” 第262章 文森特的过去 弗雷德再不可置信,都无法阻挡文森特重复他的话。 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清晰,让弗雷德可以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废弃大道公会的首领。” 尽管内心无比的震惊,但是大脑却本能地开始思考。 在清查废弃大道的时候,的确是怎么都找不到公会首领的踪迹,审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可见这个首领是个神秘人物,虽然有把他列为通缉人物,但跟克蕾丝比起来,他不值得一提,所以很快弗雷德就把他放到一边。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公会的首领,是一个贵族,还是一个在勇者学院任教的贵族。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他,谁能想到呢。 这样很多没有查出结果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潜伏在学院里的内奸、菲丽莎那次受伤时出现的魔兽、和阿萨勒兹交手的那个魔法师…… “为什么?”弗雷德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你完全可以不用说出来,没有人能够查得到你。” 他可以肯定,只要文森特自己不承认,没有人能够抓得住他,甚至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文森特轻笑一声,带着点无奈:“与其等到克蕾丝说出来,不如我自己来说。” 他背叛了克蕾丝,克蕾丝不会放过他,所以一定会把他的事也抖露出来,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就来不及了。 自己承认总比被揭发要来的好得多,不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呢。 弗雷德有太多的疑问,千言万语卡在喉咙中,却不知从哪里问起。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弗雷德需要缓缓才能整理出头绪。 任何的交涉和交易都要有底牌,当一个人把所有的底牌都袒露在你眼前的时候,这个人的目的便是在投诚。 “我想你明白,这不是一件可以随便说的事情,”弗雷德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吟了一会道,“你怎么能够证明,你就是公会的首领,恕我直言,你的年纪……过于年轻。” 尽管弗雷德比文森特还要小上几岁,由他说这话可能有点可笑,但这句质疑确实是正确的,文森特在废弃大道中,也是极为年轻的存在,这样年轻便手握大权,很难让人觉得真实,所以哪怕是弗雷德怀疑他是假的也情有可原。 “克蕾丝会不遗余力地让您相信的,”文森特道,“或者您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我的经历吗?” 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他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说了出来,投诚就要有投诚的态度。 弗雷德摇了摇头:“即便克蕾丝指证了你,如果你想,也完全可以洗脱嫌疑,毕竟我们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承认。” 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看不懂文森特想要做什么,他是公会的首领,那他必然是站在了贵族的对立面,但是他现在却又来投诚,这种反复无常的人,弗雷德只觉得危险,不搞清楚他的目的,把他的软肋捏在手里,他下一次说不定又会背叛。 解释起来很麻烦,文森特想了想,干脆把自己想说的话和盘托出。 “殿下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弗雷德当然知道,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文森特并不是正统的贵族出身,他是某个贵族家族的养子,说是养子,实际就是私生子,只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这在贵族中也算是常见了,或者说司空见惯,养子不具备继承贵族爵位以及财产的权利,养子继承财产或者爵位都是违法的一件事,养子跟正统的爵位继承人之间,不过是高级奴仆与主人的关系。继承人可以随意地打骂养子,甚至找到合理的理由,能直接要了养子的性命,所以哪怕贵族把自己的私生子当做养子来养,贵族的配偶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运气好一点的养子可以成为继承人的眷属,在领地有一份工作,为贵族服务,养活自己,而运气不好的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文森特在十六岁之前,他的身份还是平民,即便他有一个贵族的血缘生父,但可惜这位并不是一位多有责任心的人,反正文森特的母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文森特自然而然地流落在了废弃大道挣扎着生活长大。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的生父找到了他,让他成为了贵族的养子,他的身份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毕竟哪怕是贵族的养子也要比平民好得多。 他的生父找到他的目的很简单,那位继承人,实在是废物,学啥啥不会,吃喝嫖赌一点就通,领地的事务总要有个人帮着管吧,他的生父就是为了这个才找上的他。 哪怕是比那位继承人晚了十年才接触魔法,文森特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在一二年里就让自己的魔法水平比继承人还要高,但是他一直藏拙,不敢表现出来,这也是他在废弃大道上得来的经验,没有本事保证自己的安全,就不要做木秀于林的那棵树木。 作为养子的生活并不难过,再怎么样物质条件要好的很多,他再也不用为了一口吃的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 纸醉金迷的生活并没有乱了文森特的眼,文森特对这家人是恨的,看得越多,越恨。他的母亲不是自愿怀上他的,他的母亲原本可以有个不算富贵但安稳的生活,但是都被贵族毁了,母亲看到他便郁郁寡欢,这才导致了年纪轻轻就过世。 他从小没收到什么母爱,父爱就更别提了,他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尽管他成为了养子之后迅速地学会了怎么用贵族的标准包装自己,可是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贵族。 他想报复,但是贵族与贵族之间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而且他是养子,天然地就站在了不利的位置上,所以他的目光自然转向了废弃大道。 废弃大道上有太多跟他一样的孩子,因为贵族的关系,成为了孤儿。 看,贵族造了这么多孽,凭什么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任何的惩罚? 如果没有人能够惩罚这些贵族,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是吗? 十年时间,文森特就执掌了公会,废弃大道上的人提起他,只有忌惮和敬畏。 第263章 准备告知身份 文森特的过往,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励志的,他的那个处境,换个人可能早就沉醉在贵族的世界里,像他一样脑子清晰的人不多。 弗雷德不知道怎么描述他此刻的心情,文森特不是好人,这点毋庸置疑,他爬到公会首领这个位置上,手上不可能没沾过血,他更是伙同魔族借了萨菲的事,差点把王城搞得天翻地覆。 哦……说起萨菲…… “萨菲当年发生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弗雷德问道,萨菲当初出事的时候还小,但是那个时候的文森特也已经差不多成年或者已经成年了。 文森特知道弗雷德说的是什么事,毕竟话是从废弃大道里流传出去的,他自然是调查了一番。 他十分肯定地道:“我查过,那个时候我刚被认回养子没多久,每日学习都占去了大部分时间,萨菲小姐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 要知道,他成为公会首领也不过是三四年的时间,而且他成为了公会首领后,拐卖孩子的行当是被整顿了,之后再也没有拐孩子的事情发生,至少废弃大道上没有。 弗雷德定定地看了文森特一会,然后轻笑着道:“最好是没关系,不然你有多大的功劳我都只能杀了你。” 萨菲曾经经历过的事,是弗雷德内心一直以来的隐痛,他那么喜欢的女孩小时候却受了那么大的苦,甚至让她变得胆小、患得患失起来。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文森特坦坦荡荡,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怕什么呢,他甚至还笑着道:“好,我等您来查。” 说完以后,两个人突然就没了话说一样,各自沉默。 弗雷德等了一会,文森特并没有再开口,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眉眼低垂,他不由得挑眉,既然是来投诚,那么必然有所求,而现在他还是没有听到文森特的要求,这让他更加的慎重。 需求越晚提,说明他的要求越大,越难满足。 终于,弗雷德先开口问了:“你想要什么?” 其实他大可以不问,等着文森特忍不住然后自己开口,但是那个时候他可能会站到被动的位置上,倒不如他现在就开口问。 文森特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曾经想要的,殿下都已经做到了。” 可是弗雷德并不记得自己为文森特做过什么。 对上弗雷德微皱的眉,文森特轻笑:“殿下,给了废弃大道希望。” 那些诞生或者流落在废弃大道上的孩子,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如果他不是贵族的养子,他的人生也是一眼就望到头的黑暗。 但是弗雷德和萨菲,改变了废弃大道,尽管他享受不到这种改变,但他依然深深的感激着弗雷德。 他走到公会首领的这个地位,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尸骨与血肉,弱小的人是无法在废弃大道上生存下去的。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废弃大道上的孩子需要百般挣扎,依靠踩着别人才能活下去,而青铜大道甚至白银大道黄金大道的孩子,天生就活的干干净净?这公平吗? 他憎恨着这样的现实,却无力改变,直到克蕾丝找上他,他不无冷漠地想,这个国家反正没有救了,不如毁灭吧。 可是他在弗雷德身上看到了这个国家改变的可能性。 或许,他还可以再相信这个国家一次。 弗雷德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一直都觉得,老罗德把那些孩子从废弃大道上带出来,太容易了一些。” “当然,”文森特颔首,“如果没有我的默许,哪怕是您,能带走的也不过是那些孩子的尸体。” 废弃大道每天都有那样弱小的孩子死去,对于死亡,文森特早已漠然,此刻他的口气也听不到对于生命的半分尊重。 弗雷德第一次对文森特的身份有了真实感,他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是令人唾弃的公会首领,手段狠辣,残忍无情。 弗雷德冷笑:“你是想证明什么?需要我感谢你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文森特连忙否认,“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道,对我来说,已经无所求了。” 弗雷德不知道文森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本能的不相信,毕竟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追求的东西,不过是还不想说真话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弗雷尔决定先把文森特晾一晾,如果他真的有所求,等到忍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有动作,“把阿萨勒兹叫进来吧。” 文森特依言出去了,然后阿萨勒兹进来了。 “坐吧。”弗雷德指了指椅子,示意阿萨勒兹坐下。 “我就不坐了,”阿萨勒兹扫了眼坐座椅,摇了摇头,“我站着就好。” 弗雷德看着阿萨勒兹这随意的态度,皱了皱眉。 往日的阿萨勒兹面对他时,也并不是不恭敬,但总是会刻意地收敛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自己被过多的注意。 今天的阿萨勒兹,似乎显得略微……狂妄了?态度随意得过分。 但是弗雷德也不是那么不包容的人,阿萨勒兹刚立了大功,张扬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如果因为这样得意忘形了,也不太好。 弗雷德决定敲打一下阿萨勒兹:“你来找我,学妹知道吗?” 他是在提醒阿萨勒兹,不论立了多大功劳,他现在还是菲丽莎的执事,做事绕过菲丽莎,不太好。 “她不知道,”提起菲丽莎,阿萨勒兹的眼角眉梢中漫上几许柔软,“毕竟是我,想跟您做一个交易。” 阿萨勒兹把“我”字咬的很重,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看着阿萨勒兹在提到菲丽莎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弗雷德也勾了勾唇,他自然是想看到阿萨勒兹和菲丽莎好好的,弗雷德随意地问道:“你想要什么?爵位?还是菲丽莎?” 他以为阿萨勒兹是为了菲丽莎的事来找他,心里想着倒也不是不能帮他们一把,毕竟菲丽莎在萨菲的事上也帮了他们不少,南方现在有一大片的领土,随便给阿萨勒兹封一个爵位,划一片领土给他,也足够了。 阿萨勒兹猜的到弗雷德现在在想什么,只是注定要让弗雷德失望了。 第264章 阿萨勒兹的交易 阿萨勒兹向弗雷德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暗元素缓慢地堆聚起来,形成一个吞噬周围光亮的球形物体。 弗雷德的身体反应比脑子要快的多,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单手掐住了阿萨勒兹的脖子,把他摁在了椅背上。 阿萨勒兹感受着弗雷德手指在缓慢地紧缩,他知道,这一刻弗雷德是动了杀心。 一个出现在人族军营里的魔族,的确有着被杀的理由。 如果不反抗,弗雷德也许真的会杀死他,但阿萨勒兹并不打算反抗,此刻动手只会变成他和弗雷德之间的战斗,肯定会引出动静,他可不打算把他的身份搞的人尽皆知。 当然,他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就来到这里的。 弗雷德扼住阿萨勒兹脖子的手一顿,视线向身后转动。 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进来,无声无息,此刻手中拿着法杖对着弗雷德的后背。 “殿下,”文森特静静地开口,“恕我逾越,但我们只是想跟您做一个交易而已。” “交易,”弗雷德冷笑一声,“凭你?也配。” 他的语调轻蔑,看似孤高凌厉,实则虚张声势。 这个时候,谁先露怯谁就在心理博弈上落了下风。 弗雷德脑海中迅速分析了一遍局势,如果文森特和阿萨勒兹是刺客,那么文森特也不会现在迟迟不出手,所以他们说想做一个交易,是真话。 “我们配不配无所谓,只要我们拿的出您满意的条件就够了不是吗?”文森特用魔法杖指着弗雷德,用十分谦卑的语气说道,“殿下在怕什么呢?这里可是您的地盘。” 文森特在激他,弗雷德十分明白,但文森特说的有道理,这里是他的地盘,只要他喊一声就会有人赶来支援,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逃走的。 弗雷德的思索只有一瞬,下一刻他的掌心突然失去了东西,只见阿萨勒兹在他眼前化作一道黑烟,溢散在了空气之中。 原来,文森特的出现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吗? 弗雷德看着阿萨勒兹在不远处凝聚成实体,朝他微笑:“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是的,现在他们确实只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弗雷德和阿萨勒兹落座,文森特却退到了将近门口的地方,不走近,却也不退出去。 “你到底是谁?”弗雷德的目光落在阿萨勒兹脸上,锐利如箭,仿佛要看透阿萨勒兹的假面。 阿萨勒兹缓缓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吾之全名为阿萨勒兹?迪麦尔。” 迪麦尔……是只有成为魔王以后才能被授予的姓氏。 弗雷德脑子并不慢,他在瞬间便联想到了一年前魔族发生的那件大事。 魔王被篡位的时间,和阿萨勒兹出现的时间的确十分接近。 “这不可能,”弗雷德并没有轻信阿萨勒兹的话,他迅速想起了不合理的地方,“篡位前一天前任魔王还在公共场合出现,而你是在篡位的后一天抵达的王城,一天的时间是没有办法从魔族的魔都到达王城的。” 阿萨勒兹是和菲丽莎一起入城的,这点是可以查到的,除非和菲丽莎一起入城的,不是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自然不愿意把菲丽莎牵扯进来,他立即解释道:“我在被攻击前魔王的信物自己发动了超远传送魔法,这魔法虽然可以把人传送到远距离地点,却根本无法控制,只能随机传送。”所以他才被传送到了王城附近,那是当初的他认为最糟糕的情况。 好极了,这个信物弗雷德也知道,这是几代魔王一直传下来的机密,只有经过正式传承的魔王才能拥有这件信物。王室能拿到这个消息也是机缘巧合,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一般的魔族人是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魔王。 “信物,在你手上?”弗雷德抵着下巴,沉声问道。 魔王不会轻易地让信物离身,或者说信物根本不会离开魔王的身边,经过正统传承的魔王,哪怕没有这件信物,信物在感应到新的魔王召唤时,自己就会出现。 阿萨勒兹拿出了信物,解开信物的封印魔法以后,哪怕是克制如弗雷德,也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从信物身上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暗魔法气息,让弗雷德作呕。 阿萨勒兹很快就把信物重新封印起来收好,弗雷德强忍着干呕的不适感,给自己用了几个净化术,这才缓了过来。 弗雷德感到不舒适的同时,脑子也并没有放弃思考:“所以,现在的魔王其实是个冒牌货?” “如果他进行了魔王的传承仪式后他就是了,”阿萨勒兹淡淡地道,“魔王会有一个为期三年的试用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弗雷德回忆了一下,皱眉道:“我记得你的上位,似乎没有三年。” “是的,”阿萨勒兹颔首,“我也确实是在试用期,也正因为是在试用期,利未安森才敢对我动手,毕竟魔王的试用期的意义就在于此,不能守住自己王位的君主,是个废物。” 弗雷德挑高了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骂你自己?” 毕竟阿萨勒兹不就是一位没有守住自己王位的君主吗?所以“废物”两个字,是在骂他自己? “我确实是大意了。”阿萨勒兹没有否认,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这次失误,太蠢了,竟然被利未安森玩弄得团团转。 可是他也不是一昧地沉溺于自己失误之中的人,魔族也从来不回避自己的错误,魔族的传统中教育魔族自己的错误,错了又如何,想办法弥补改正才是最重要的。 前任的魔王中,也不乏在试用期遭人暗算导致失去王位的人,他们有的又把魔王位置抢了回来,有的失败了,即便他们失败了,也是经历了反击。 阿萨勒兹眯起眼眸,口气虽然淡,却毋庸置疑:“失去的,再夺回来就是了。” “口气还挺狂妄,”弗雷德笑了笑,却听得出其中的讽味,“你来求我,哦不,是来与我交易,不就是想要得到人族的支持?可是我凭什么帮你?” 刻意激怒对方,也是谈判方式的一种,弗雷德想要占据这场谈判的主导权,自然要压制阿萨勒兹,何况他也想知道阿萨勒兹的底牌。 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阿萨勒兹哪来的底气在他面前自爆身份,甚至提出这种异想天开的交易……哦不对,这根本都不能算是交易,阿萨勒兹完全就是在空手套白狼,毫无成本就要他帮忙。 第265章 谈判 两边都有筹码,才叫交易,阿萨勒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不废话,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果我能回去,我愿意与人族签订两族的停战协议。” 这就是他的条件,一个足够让弗雷德心动、难以拒绝的条件。 魔族和人族僵持了这么多年,由于没有停战协议,双方边境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小摩擦,不会闹大,但也让人心烦的很,毕竟谁都不知道这种小摩擦是否是正式发动攻击的前兆。 人族现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改革,如果魔族那边能够稳定下来,停止对人族的骚扰,对人族来说无疑是大为有利的,至少内忧外患中,解决了外患。 心动,自然是心动,但前提是阿萨勒兹重回魔王的位置,不是弗雷德小瞧他,他不认为阿萨勒兹有这个能力,毕竟阿萨勒兹所面临的局势,实在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弗雷德直问最关键的问题:“你在人族晃荡了一年,在魔族还剩下多少的掌控力?” 阿萨勒兹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答案:“没有,魔族是最识时务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益可以跟他们进行交换,甚至生死不明,他们自然要找新的大树好乘凉。” 弗雷德忍不住感到惊讶:“你在魔都连一个愿意帮你的人都找不到吗?”他不信阿萨勒兹作为魔王这点本事都没有,总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愿意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也不能说没有,”阿萨勒兹摇了摇头,“但想要他们帮忙,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巨大的,我现在没有办法付出他们想要的代价,他们所提的要求必然是我重回王位后才能实现,如果我真的有求于他们,哪怕他们漫天要价我也很难拒绝,但我回王位以后肯定会受到很多掣肘,如果可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要他们帮忙。” 付出代价的帮忙也能叫帮忙吗,不依然是利益的置换吗? “我觉得你们魔族对帮忙两个字的意思误解很大。”弗雷德感叹道。 阿萨勒兹耸了耸肩:“魔族有一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听上去完全没有前途好吗?阿萨勒兹回到魔族没人帮他也是寸步难行,弗雷德并不明白阿萨勒兹哪来的底气来跟他谈交易。 弗雷德道:“你至少得拿出一个理由来说服我,让我相信一无所有的你能够实现你的承诺。” 这是要明牌了,接下来他说的话也是他今晚和弗雷德交易的最大难关。 一切弯弯绕绕的话都不必多说,阿萨勒兹直白地道:“我要克蕾丝。” 克蕾丝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掌控的牌,尽管克蕾丝回到了魔族可能也不太好过,但终究只是暂时的,有克蕾丝作为起步,他在魔族就不算毫无势力,可以省去一大堆麻烦。 唯一的问题在于,弗雷德愿不愿意放人。 弗雷德当然是不愿意的,王储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层狠厉,他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 克蕾丝做了多少事,惹得人族有多动乱,弗雷德为此多少天没睡过一次好觉,阿萨勒兹不是不知道,可是即便知道他还是要来开这个口。 既然是谈判,总不能还没谈就先预判会谈输,他当然要为了自己的打算多做争取。 见阿萨勒兹神色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弗雷德知道他这一句脱口话根本无法拒绝阿萨勒兹,如果阿萨勒兹能够被一句话给吓退,他根本坐不上魔王的位置,因此弗雷德不得不打点精神,全神应对。 “克蕾丝必须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弗雷德沉声说道,“因为她,多少平民遭了罪,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她,哪怕是用她的命来偿还都不够。” 所谓谈判,如果给出的筹码或者条件不是对方所要的,便是无用,但阿萨勒兹怎么也没想到,弗雷德比起所谓王室的尊严,王权的不容冒犯这种事,更在意的,是人族平民。 是因为他亲自接触过平民,知晓他们生活的艰难和不易,所以怜悯他们? 阿萨勒兹不能理解弗雷德的同情心,毕竟魔族没有这样的可怜人,在魔族,过不好那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到别人头上去,先反省一下自己最好,反省了自己还是过不好……建议去死,免得被人折磨。 可是他也很清楚,如今的人族,指望贵族是不可能的,必须利用平民打破贵族对于权势的垄断,所以弗雷德希望平民好,从功利的角度来说,阿萨勒兹很理解。 既然弗雷德在意的是平民,阿萨勒兹便在这方面往上加码。 弗雷德谈判的风格很简单粗暴,他的底线就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偏移,也不会妥协,这种“直球”式的谈判方式源于他高贵的出身,他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屑。 说实话,阿萨勒兹并不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毕竟魔族嘛,不多长几个心眼容易死。 “她的命当然不算什么,”阿萨勒兹道,语气中满是对生命的漠然,俨然只是把克蕾丝当做一个可以计量的砝码,“与其让她就这样死去,不如让她助我重回王位,和平协议足够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 弗雷德并没有被说动:“一码归一码,这是两件事,并不能混为一谈。” “任何的事物相互之间都是存在着联系的,”阿萨勒兹说道,“损失一个克蕾丝并不算什么,更何况你们所有想知道的东西我都会让克蕾丝吐出来,放一个克蕾丝,换至少百年的人魔两族和平,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划不来的事情。” 他还是下意识用着利益交换的思维去劝说弗雷德,只见弗雷德眉头越皱越深,他挑了挑眉,意识到自己恐怕用错方法了,于是闭了嘴。 “你认为,可以为了利益舍弃最基本的对错吗?”弗雷德沉声说道,“我觉得克蕾丝该死,是因为她伤害到了其他人,触犯了法律,如果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而让她活下去,我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在魔族是听不到这么“质朴”的正义发言的……在人族也很难听到,毕竟人命在贵族眼里是不值钱的东西,眼前这位王储无论在哪里都是个另类,但或许人族现在就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来领导。 第266章 应该要做的决断 “殿下,”谈判一时陷入僵局,站在门边的文森特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一个请求。” 弗雷德看向了文森特,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请求,大抵也没有什么好话,但他还是让文森特说了,毕竟他也需要给如今这僵持的局面一个台阶。 文森特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最高级别的致敬礼。 这个礼节一般用不到,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用不到这样一份大礼,因为这意味着施礼人将会奉送上他的一切,包括财产、尊严甚至性命。 这个古礼已经有上百年没人用了,平民不会知道这个礼节的存在,对于贵族来说,这也是在书本中作为拓展内容,被提上那么一嘴。 但是弗雷德作为王储,一个对于自己有相当高要求的王储,即便是这种知识,他也了如指掌。 “你这是做什么?”弗雷德皱着眉头看着文森特,到底是没上前去把文森特拉起来,“起来,我不需要你这样。” “是我自愿想要这么做的,”文森特的嗓音低沉,“我愿意把一切献给您,只希望您考虑一下魔王陛下的提议。” 卑躬屈膝,奴颜婢膝,舍弃贵族的骄傲,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只为了要他考虑一下答应阿萨勒兹条件? 付出的代表和最后的收获极其的不对等,那说明文森特还别有目的,弗雷德垂敛眼眸,不过思索片刻便猜到了原因。 “你要救克蕾丝?”弗雷德眉眼一挑,嗓音平静地问道。 文森特并不隐瞒,在这位王太子面前,隐瞒被拆穿后果更严重一些,他十分诚实地回答,态度更加谦卑:“是,我想救她,求您留她一条命。” 弗雷德不蠢,他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聪明,但是他依然不明白文森特付出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克蕾丝对于阿萨勒兹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的话,那么文森特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救克蕾丝呢? 这或许会是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她手上有你的把柄?”弗雷德几乎是不报什么期望地问道,“如果有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说,我能帮你解决的,我一定帮你。” 文森特沉默地摇了摇头,克蕾丝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哪里能威胁到他,他想救克蕾丝,仅仅是因为他想救而已。 既然不是因为利益,那就是出于纯粹的情感了。 仿佛是知道弗雷德在想什么,文森特开口道:“您放心,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事情没有资格向您提条件,不论您答应或者不答应,我这条命都愿意交给您。” 文森特当初做的,是叛国的大罪,真要算起来,绞刑架上也该有他的一份,他确实没有那个立场去求情。 “可以啊,我同意了。”一个声音自弗雷德背后的一道帘帐里传了出来,一只手撩开了帘帐,萨菲从帘帐后走了出来。 不论是文森特还是阿萨勒兹,都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们早就发现了这里不止他们三个人,第四个人要么是萨菲要么是尤利西斯。 萨菲走到了弗雷德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森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当然愿意满足你,克蕾丝的命可以留,反正算下来我们并不亏。” “萨菲!”弗雷德皱着眉道,看样子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阿萨勒兹极为自觉地站了起来:“看起来你们还有些事情需要进行讨论,那么我和文森特在外面等你们讨论的结果。” 等到他们两人出去后,弗雷德伸手握住了萨菲的手,带着些许的责备看着萨菲:“你不应该答应的。” “我知道殿下的想法,”萨菲点了点头,“我很清楚您的坚持与原则,您要的是按照律法惩罚有罪的人,但殿下,如果真的按照您的想法,我现在不应该坐在这里。” 她的过去,别人不清楚,但是弗雷德再清楚不过,即便当年她并不是有意的,都不能掩盖她是个盗贼的事实,未来太子妃的位置,不论她有多优秀,只要有这样的污点在身上,都轮不到她,毕竟太子妃的事情,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更是牵扯整个国家的大事。 “你跟她怎么能一样,”弗雷德当然不认可这样的话,反驳道,“不要把自己和她那种人比,我会难过。” 萨菲乖乖地不再说,其实她已经逐渐放下了,但弗雷德大概是被她当初的情况吓到了,所以总是很紧张她提到过去的事。 “人虽然不一样,但是事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虽然不提往事,但是萨菲还是要把话说明白,“利益与原则相冲突的时候,殿下或许可以退一步来思考。” 退一步?这次退一步,那下一次呢,他还退不退,这次退了一步,下次是不是就应该退两步?弗雷德脸色算不上好看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殿下想想,当初隐瞒篡改我的过往,是为了稳定当时混乱的情况,也是为了救我,”萨菲耐心地劝说道,“而现在放掉一个克蕾丝,或许可以稳定边境平静百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那么,因为克蕾丝死掉的那些平民呢?他们就应该牺牲吗?”弗雷德的反问掷地有声,“如果我这次放过克蕾丝,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整个国家的子民,我甚至让罪人罪有应得都做不到。” 弗雷德的想法并没有错误,只是太理想化了,君主并不是风光霁月便可以做好的,可是萨菲也正是被他身上那一点光芒所吸引。 “所以,这件事是我答应的,”萨菲神色平静地道,“与殿下没有关系,殿下只是被我拖累不得不答应。” 光明的事,弗雷德去做,黑暗的见不得光的部分,由她来承担。 这样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他与萨菲早就密不可分,弗雷德摇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和阿萨勒兹达成合作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他始终过不去的,是他自己的那一关。 “我就算传信给父亲,他也会让我同意与阿萨勒兹合作,毕竟这是一场无本的买卖,”弗雷德苦笑一声,“老罗德曾经说我管不了废弃大道上的事,我不以为然,如今来看,他倒也没说错。” 废弃大道之所以毁灭的那么快,多少是有文森特在其中推波助澜,他报仇对象不仅有贵族,还有废弃大道,如果没有文森特,弗雷德一个人真的吃不下废弃大道。 第267章 达成合作 “他会答应吗?”文森特看着没什么星星的天空,似乎是随口问道。 阿萨勒兹极为肯定地说道:“会同意的。”他在地上揪了一根草,在嘴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看起来从容自如,十分有把握。 “那么肯定吗?” “弗雷德或许会坚持,但是萨菲会说服他的。“毕竟萨菲与他倒也能算得上是同类人,思考问题会从利益出发,看到萨菲出现的时候,阿萨勒兹就知道合作的事情稳了。 果然,稍等了一会后,萨菲出来,让他们两人进去。 进去后弗雷德并没有先跟阿萨勒兹说话,而是看向了文森特,问出来的话的内容虽然吓人但是语调是平静的:“你想死。”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弗雷德在陈述着一样事实。 文森特回答得很快:“殿下,我只是不想活了。” 弗雷德挑眉:想死和不想活听上去不就是一个意思? “我没打算找死,”文森特解释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但是如果是为了殿下而死,我无悔。” 阿萨勒兹为他解释,语调薄凉:“他就是想死的有价值一点,我觉得,你倒也可以成全他。” 他突然插话,萨菲烦他得很,眼眸微眯,语气不善:“有你什么事?” 阿萨勒兹嗤笑一声,没有回话,虽然他和萨菲一直没有明面上起什么冲突,但是一直都是相看两相厌,或许是因为同类相斥,这份厌恶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却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不过他一个执事也没有机会与萨菲起冲突,因此也能保持住和平。 文森特默认了阿萨勒兹的说法,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阿萨勒兹说出他的想法他也没有必要再重复。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弗雷德注视着谦卑的文森特半响,自嘲地一勾嘴角:“我本以为挖到了一个宝,结果来看我的眼光还需要磨砺。” 像文森特这样的“义子”数量并不算少,他们地位尴尬,不算主不算仆,看着是贵族阶级,但是爵位继承根本没有他们的事,并且他们还要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做牛做马,只因为他们是“义子”,收了贵族的好处,被贵族培养长大成人,自然要为贵族做事,但实际上很多“义子”恨不得不要这份抚养的恩惠。 就拿文森特来说,他虽然学习魔法的起步晚,但是天赋不错,再加上刻苦,很快进度就赶上了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爵位继承人,继承人觉得没面子,居然买凶把文森特打了个半身不遂,从那以后文森特便开始了藏拙。 与他差不多经历的“义子”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有能力,却又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能力,弗雷德想用这些人,文森特起了这个头,以后弗雷德在这件事上就方便许多。 然而文森特今天直接打破了这个计划,弗雷德多少是有些恼怒的。 “我本来打算给你划一片领地,”弗雷德面色沉郁,说了一句后又住口,半响悻悻然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你的事明天再说。” 这样的处理在几个人的意料之中,文森特沉默地退了出去,而后这片不大的空间里就剩弗雷德萨菲阿萨勒兹三人。 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 阿萨勒兹看了看时间:“尽快吧,有什么要求赶紧说,大小姐再过一会就该醒了。” 萨菲冷笑,认定他装模作样:“不要拿菲丽莎说事,你欺骗她的账我还没算,我一定会让她知晓你的真面目。” “不行!”阿萨勒兹的语气也在陡然间凌厉起来,“她不能被牵扯到我与你们的交易之中!” 他突然激烈的情绪无疑是在昭示着一件事——菲丽莎对他来说是一道逆鳞。 但……魔王真的会那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吗?萨菲和弗雷德对视了一眼,弗雷德对萨菲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偏了偏脑袋示意萨菲把场合交给他。 萨菲不再开口,她退了几步,退到了弗雷德的座椅后面,由弗雷德和阿萨勒兹进行谈判。 “克蕾丝,我们可以放,”弗雷德直接提出了他们这边的要求,“但除此之外我们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的援助。” “当然,”阿萨勒兹对这个要求毫不意外,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他们,人族就算给他人手,阿萨勒兹也不敢用,“我没有意见。” “以及,你要与菲丽莎签订血契。”弗雷德抛出了最后一个条件,“既然你把菲丽莎看的那么重要,我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血契是一种禁忌魔法,不论是在魔族还是人族都是属于禁忌范畴,如果阿萨勒兹和菲丽莎签订了血契,菲丽莎濒死的时候,会把死亡转移到阿萨勒兹身上,而她继承阿萨勒兹的生命,继续活下来,而阿萨勒兹受到致命的危险的时候,却对菲丽莎没有影响。 因为这个魔法太过于霸道,所以被列为禁制。 但血契只能签订一次,而且血契签订的前提是双方都是在知情情况下心甘情愿签订的,内心但凡有一丝拒绝魔法都不可能生效。 阿萨勒兹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答应下来:“可以。” 他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还是让弗雷德惊讶了一下,他本来以为阿萨勒兹还要再讨价还价,他这么简单地就答应确实让人意外。 这是阿萨勒兹的诚意,看起来倒是真心想要合作。 既然弗雷德这边的要求提完了,阿萨勒兹便提出了他的要求:“我的身份一定要瞒住菲丽莎,不能让她知道。” 至于其他的,那是以后再商讨的事情,目前对他来说最首要的一点就是隐瞒住菲丽莎。 “就这?”萨菲尾音微扬,她以为阿萨勒兹会提出别的什么,结果还是菲丽莎,她甚至觉得菲丽莎说不定真的是阿萨勒兹的软肋。 魔族会有软肋这种事,怎么听怎么好笑。 “就这,”阿萨勒兹的语调非常平静,“我的具体计划要在和克蕾丝沟通后才能出来,目前我对你们的要求就只有这一点,毕竟……” 阿萨勒兹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给她知道我俩就完了,她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 第268章 拒绝签订血契 菲丽莎睁眼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般这个时候,阿萨勒兹会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房间,服侍着她洗漱穿衣,尽管她拒绝了很多次,强调了很多遍她自己可以,但是阿萨勒兹就是乐此不疲。 菲丽莎怀疑阿萨勒兹只是喜欢亲手照顾她的感觉。 虽然阿萨勒兹不在,但是床边的小椅上放着一套衣物,那是阿萨勒兹提前准备好放着的,从袜子到头上扎头发的首饰都一应俱全。 有时候菲丽莎怀疑阿萨勒兹是在把她当做娃娃一样照顾,服侍她是为了让她穿上符合他审美的衣饰。 不过她对穿着向来要求不高,得体就行,何况她现在还在军营里,也追求不了什么美丽,把衣服穿好,用阿萨勒兹准备好的发圈把长发盘起来后,她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后,菲丽莎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来了。”菲丽莎应了一声,便打开了门,见到来人有些惊讶:“萨菲?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萨菲清冷的面容上带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一起吃早饭?” 以前的早饭是阿萨勒兹为菲丽莎端进房间里的,阿萨勒兹不在,菲丽莎还真的不知道上哪去吃早饭,所以面对萨菲的邀请,菲丽莎极为痛快地点了头:“好,我给阿萨勒兹留一张字条。” “不用了,我知道阿萨勒兹去哪了,”萨菲抬手制止了她,然后直接拉着她出了门,“走吧。” 她不知道阿萨勒兹上哪去了,但是萨菲却知道? 但是菲丽莎并没有多在意,在军营里她不担心阿萨勒兹会出什么事,而且萨菲既然知道阿萨勒兹去了哪里,肯定是有什么事让阿萨勒兹去做,以阿萨勒兹的本事,他如果不是自己愿意的,就连弗雷德和萨菲也驱使不动他。 两人在军营里的食堂取了早餐的面包和牛奶,走回了萨菲的房间。 其实可以在食堂里吃的,但是萨菲专门把菲丽莎叫到房间里来,很显然是有话要对她说。 果然,刚一坐下萨菲就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这次回去,我会与弗雷德殿下订婚。” 菲丽莎眼睛一亮,明显为萨菲高兴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王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是萨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选不可以更换,婚约随时可以撤销换人,然而只要举行了订婚典礼,那就是把人定下来了,除非萨菲做了什么触犯王室底线的事情,否则王太子妃非萨菲莫属。 可是之前,萨菲的心结还没有完全的解开,怎么就突然改变了态度呢? 萨菲轻勾嘴角,语气中就带了几分惆怅:“那天去追克蕾丝的时候,废弃大道的人被克蕾丝舍弃了,我带人去打扫战场的时候,看见了很多……故人。” 在废弃大道上的故人。 她不知道废弃大道的那些人是否还认得她,毕竟那些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回答她了,但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因为那是萦绕了她多年的噩梦。 她甚至还有一些恍惚,不敢相信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尸体,就是曾经让她夜不成寐的罪魁祸首。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曾经害怕的,甚至为此不惜要牺牲自己姓名的恶人,已经不可能再伤害她了。 她释然了,过去的经历已经不能再引起她内心的波动了,她也能够坦然地面对未来了。 “那很好呀。”菲丽莎是真心地为萨菲高兴,这就是她所希望的,萨菲她值得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 看着菲丽莎脸上真切的笑容,萨菲笑着摇了摇头,她和弗雷德在得知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都把菲丽莎是阿萨勒兹共犯这个想法排除了,毕竟菲丽莎为了他们所做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阿萨勒兹说了他使用转移魔法后,落地点是随机的,菲丽莎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阿萨勒兹掉到哪里了,但是菲丽莎被阿萨勒兹利用了这点是肯定的。 “真傻。”萨菲感叹,这孩子就是被阿萨勒兹卖了还在喜滋滋地为阿萨勒兹数钱。 菲丽莎不以为意:“我本来就不聪明呀。” 比起弗雷德和萨菲这种从小培养的贵族,抬手就是一个高级魔法,她也就比他们多了一点心理学知识,虽然有用,但是用处却不是很大,而且并不是很直观的用处,菲丽莎从来没觉得她那点心理学知识有什么大用,能用上最好,用不上她也只能磨练她的魔法,老实本分地做一个小贵族。 反正萨菲总不至于亏待她,她这次回去老老实实等着弗雷德给她封赏就好了。 “订婚典礼会准备几个月,到时候我给你请帖,”萨菲说起自己的婚事也是落落大方,不见半点羞涩,“订婚的礼服是要定制的,南希你知道的,我指望不上她,只能让你来帮我挑一挑了。” 挑选礼服这种活一般是同等级的贵族小姐来做的,一起购物本来也是贵族社交的一环,而且同阶级的贵族受到的教育差不多,审美也相近,更有话题,也会避免不少麻烦。 但是萨菲却邀请了菲丽莎,足见萨菲对菲丽莎的看重。 “好呀,”菲丽莎也毫不矫情地答应了。 闲聊了这些话,萨菲总算提了她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菲丽莎看向萨菲,等着她的后话,能被萨菲这么郑重地提出的,一定不是小事。 萨菲直接说道:“殿下想借用阿萨勒兹一段时间,而且想让你和阿萨勒兹签订血契。” 阿萨勒兹的身份不能直接对菲丽莎说,所以总要给阿萨勒兹的消失找一个理由,也要告诉菲丽莎签订血契的事。 血契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贵族都知道的,至少菲丽莎就不知道,她露出迷茫的神色,等萨菲给她解释了血契的作用后她明白了。 文森特身上的诅咒魔法,和血契是同一种东西,但是诅咒魔法的目的是用性命控制别人,而血契的目的就是直接要人命。 “我不同意!”菲丽莎断然拒绝了,她甚至有些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在她的印象之中,弗雷德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血契这种办法,有些阴毒了,不像是弗雷德能做出来的事情,就算同意也不会同意。 是她改变了这个世界原定的剧情,所以导致了人设的偏离吗? 她不知道这样的偏离是好还是坏,但是就目前而言,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第269章 和克蕾丝叙旧 阿萨勒兹没有守在菲丽莎身边,自然是有理由的。 他和克蕾丝总有点旧要叙,为了尽快达成与弗雷德的和合作,劝服克蕾丝当然是首要事。 不过文森特还有些话要跟克蕾丝说,所以他就先等着营牢外面,跟克蕾丝牢房就隔了一道门,文森特和克蕾丝的对话可以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虽然是阶下囚,但是克蕾丝并没有坐以待毙,魔族人都不会轻易地认输,所以她仔细地整理了长发,不睡的时候就端正地坐在地上,等着人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最先来的,竟然是文森特,她本来以为会先看到王太子,最差也应该是未来的王太子妃。 面对背叛了她的人,克蕾丝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成王败寇,输就是输了,再去计较背叛没意思,何况魔族要去计较背叛,那还做不做别的事了。 所以克蕾丝只是淡漠地扫了文森特一眼:“怎么是你?审讯我的话你还不够资格。” “我只是来看看你,”文森特拖了一张椅子放在牢笼前,然后坐下,“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至少精神不错,毕竟也只是被关了几天而已,以克蕾丝的心志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击垮。 这样的言语交锋还不在克蕾丝的眼里,她轻描淡写地回应道:“那不是托你的福。” 却不想文森特竟然打蛇随棍上,直白地问了:“那你怪我吗?” 她要是没听出文森特在刻意激怒她,她也白在魔族过了那么多年。 “怪你什么?”克蕾丝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她面对的是文森特又不是弗雷德,冷笑了一声回答,“我只怪我自己瞎了眼。”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文森特来投靠她的真实目的,她甚至都不愿意让文森特沾手军务,只让他代行城主的职责,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中招了,就在即将彻底离开人族的那一刻。 谁能想到呢,和贵族有仇的文森特这一次站在了贵族那一边。 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释都是借口,可是文森特依然叹着气试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争辩上几句:“克蕾丝,你很清楚我是在救你。” 克蕾丝也知道虽然她煽动人族掀起了叛乱,但是王国军打败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不然她也不会早早地准备好逃生路线。 但是在交锋上被打败和因为叛变而失败是两码事。 追究过去没有意义,克蕾丝很清楚这一点,她从文森特的话语中听出了生机,既然人族留着她有用,她就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你要我怎么做?”她避而不谈文森特的背叛,只冷静地问道,“你来见我应该不是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吧?” 克蕾丝迅速的上道,文森特只能在内心感叹不愧是魔族,趋利避害的意识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一个人我想你会想要见到。”文森特站起身走了出去。 阿萨勒兹走了进来,在文森特拖过来的椅子上落座:“许久不见了,克蕾丝。”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处刑日。 看到阿萨勒兹的出现,克蕾丝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倒不如说她内心疑惑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补上了。 她已经派人盯死了文森特,而文森特也没有什么异常动作,至少明面上是的,那么意味着他还有一个同伙,这个同伙远比她所想的要滑溜,她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如果这个同伙是阿萨勒兹的话那就没什么意外的了,魔族的本事只有魔族才清楚,魔王并不是那么好抓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克蕾丝立即摸清了情况,站起来低头恭谨地行礼:“好久不见了,陛下。” 这一声“陛下”倒是叫的情真意切。 阿萨勒兹并不意外,他看着克蕾丝:“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对吧?” “是的,陛下,”克蕾丝回答,“愿为您服务。” 这是魔族复命的回答模板,每当魔王召见完臣子的时候,臣子都要说这么一句,算是魔族的一种礼仪。 “为我服务就不必了,”阿萨勒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敲了敲牢房的铁门,铁门发出沉闷的回响,“你先从这牢里出来再说吧。” 克蕾丝立即领会了阿萨勒兹的意思:“陛下要我做什么?” “我与人族的王室结盟了,”阿萨勒兹说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你自己掂量,总之我需要你尽快回魔族。” 阿萨勒兹和人族结盟完全在克蕾丝的预料之中,虽然不知道阿萨勒兹怎么跑到了人族的领地,但那跟她无关,她只需要考虑怎么活下去,至于有没有背叛现任魔王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明白,”克蕾丝应得很快。 “另外,”阿萨勒兹看了眼门外,一时的心血来潮,“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文森特了。” 克蕾丝不置可否,她和文森特之间有特别的关系不是什么不能被看出来的事,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阿萨勒兹居然有空管这种闲事。 克蕾丝淡淡地道:“我要回魔族了,他这次在人族也算立了功,很快就会得到一块封地成为正式的贵族,以后确实不会再见了。” 阿萨勒兹摇了摇头:“文森特为了救你把自己卖给了弗雷德,哪怕是立了功,也不可能再成为明面上的人。” 虽然弗雷德还没有明说要怎么安排文森特,但是按照萨菲的想法,估计要把文森特这个人从明面上抹去了,即成为死士。 死士是没有自由的,甚至是没有存在的。 克蕾丝的眉眼之中闪过一丝丝的动容,随即又变成那样冷硬的模样:“那也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阿萨勒兹也不过是这么提上一句,按照魔族一贯冷漠的作风,会过问上一句已经破天荒地的一件事了,问再多就是多管闲事了。 看来这些日子他确实是被他的大小姐影响到,会有闲情逸致关注这种与他没有关系的事了。 他已经为了文森特努力过了,但是克蕾丝不领情那就不是他的错了。 阿萨勒兹的目光轻移,隔着门看了眼守在门外的文森特一眼,耸了耸肩。 第270章 魔族的现况 克蕾丝不想和文森特多说,阿萨勒兹便也不再多提,抬手布置下一个隔音的结界。 然后看向克蕾丝,微微皱眉:“魔族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这是阿萨勒兹过来的主要目的,既然要回魔族,他自然要对魔族现在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虽然他截了不少克蕾丝的信件,但是信里的信息毕竟是零碎的,他想听到完整的。 当然,他这么做是得到了弗雷德的允许的。 克蕾丝也正色起来,阿萨勒兹失踪后魔族的格局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阿萨勒兹现在了解得越多对他越有利。 阿萨勒兹在魔族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他们这一派并不是说不想入侵人族,而是主张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对人族动手,所以阿萨勒兹对于人族的行动布置一直是以搅乱人族内部为主要目的,这是水磨功夫,没有十几二十年是很难见到成效。 阿萨勒兹的弟弟,也就是现任魔王利未安森,就是激进派,主张就是简单粗暴的直接进攻。 利未安森取代阿萨勒兹坐上魔王的位置后,保守派被他大肆清算,不断地被打压,而保守派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很快就进行了反击。 “蠢货。”阿萨勒兹只冷冷地骂,保守派和激进派的支持者大概是五五开,双方都不可能让对方的主张消失殆尽,历代魔王都会保持着两派的平衡,玩平衡很考验领导者的决策能力,要如何在两边不同的声音中找到最合适的办法解决问题,然而利未安森玩不好平衡之术导致魔族的决策一片混乱。 这个词阿萨勒兹能骂,克蕾丝却不能骂,她装作没听见地略略低头。 阿萨勒兹思考了一下,忽然提出了一个名字:“珍妮弗呢?她没出来主持大局吗?” 这个名字克蕾丝明显也是知道的,她摇了摇头:“珍妮弗大人在您出事后似乎就了无踪迹,都在猜测也许她已经被利未安森大人处死。” “不会,”阿萨勒兹很快否决了这一点,“利未安森不会做这样的事。” 魔族虽然竞争激烈,人与人之间没什么信任,但又不是没有制度约束,杀人被发现也是要受到制裁的,利未安森是魔王,如果他脑子没有问题,是不可能在刚上任的时候搞出这种落人把柄的事的。 何况利未安森对珍妮弗那点心思又不是秘密,如果利未安森真的对珍妮弗痛下杀手,他真的得思考他是否看走了眼。 珍妮弗迟迟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被利未安森囚禁了,二是她投靠了利未安森。 除了珍妮弗以外,倒也没有其他特别异常的情况,保守派被打压是他早就预见到的事情,利未安森会犯蠢他也毫不意外。 但让他无比疑惑的是,利未安森是什么时候对王位生出野心的,他竟然毫无察觉,好像就是突然发生的,利未安森的魔杖就指向了他。 利未安森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对魔族来说,比起血缘他们更信奉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而利未安森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利益早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所以阿萨勒兹从来没有防备过利未安森。 一起长大的狼崽子突然咬了他一口,而他还不知道是谁唆使的,他 “陛下,我的人已经没了。”克蕾丝提醒着阿萨勒兹,很直白地说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阿萨勒兹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知道,本来也没指望过你。” 他需要一个可以在魔族自由公开活动的人代替他在魔族出面,仅此而已。 在内心把魔族的形势迅速过了一遍,又问了克蕾丝一些其他的问题,阿萨勒兹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与计划。 阿萨勒兹收了隔音的结界:“行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在外头守门的文森特和阿萨勒兹并肩一起离开。 “她不想见你,”阿萨勒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文森特早就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克蕾丝的绝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认知到,因此内心情绪也没有多少起伏,“等着弗雷德殿下安排就是。” 阿萨勒兹沉吟了一会:“你有考虑跟在我身边吗?我可以跟弗雷德交涉把你要过来。” 他说这话也是出于一个善意,在他看来文森特和克蕾丝之间的问题仅仅在于国籍,只要解决这点他俩应该就能好好在一起,既然能够在一起,又何必搞成生离死别。 或许他多少被菲丽莎感染了爱给人牵线的坏习惯。 “不,”但是文森特断然地拒绝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从来没有想过脱离人族。” 阿萨勒兹怔了一瞬,不明白文森特为什么会拒绝,他对人族应该并没有什么留念才是,但是阿萨勒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或许是有什么隐情,所以最后他只能点点头:“那随你。” 他们在一个岔口分道扬镳,阿萨勒兹回了菲丽莎的房间,菲丽莎正焦灼不安地等着他,见他回来便迎了上去。 阿萨勒兹伸手把慌张的菲丽莎拢进了怀里:“慢一点,发生了什么事。” 菲丽莎在阿萨勒兹的怀抱中抬起头,手指紧紧地攥着阿萨勒兹的衣襟,神色慌乱:“血契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阿萨勒兹皱眉,他本来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菲丽莎,结果她却从别人口里知道了。 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萨菲做的,弗雷德没那么无聊,只剩下一直看他在菲丽莎身边不顺眼的萨菲。 “我要离开一阵子,”他轻声地道,“我有一件必须去完成的事情,要借助弗雷德的力量,血契是必须签订的,否则弗雷德不会愿意帮我。” “你要离开?”菲丽莎十分震惊,她没有听阿萨勒兹说起过,现在就是突然地通知她,这让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你要去做什么,你要去做什么。” “别慌,别慌,”阿萨勒兹握住菲丽莎的手,嗓音沉稳的安抚着她慌乱的情绪,“我会把事情好好告诉你的。” 第271章 只有血契,也只能是血契 菲丽莎摇着头:“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只有血契是绝对不可以签订。” 如果有人想要针对阿萨勒兹,不用去对付实力强大的阿萨勒兹,只用找上弱小的她就足够了。 这份血契,是弗雷德要求签订的吗?阿萨勒兹到底要去做什么以至于让弗雷德必须要给他加上这样一份限制。 阿萨勒兹知道菲丽莎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余地:“血契是达成合作的必要条件。” 如果可以,阿萨勒兹也不想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但是他如今也拿不出任何东西证明他合作的诚意,只剩一条命,所以他只能押上所有,求得一个合作。 当然,如果不是弗雷德的人品让他足够信任,弗雷德与萨菲之间的感情足够深厚,菲丽莎与萨菲的关系足够亲密,他是绝对不敢就这样合作。 魔族从来都不相信情感,但是他愿意为了菲丽莎相信一次。 菲丽莎哽咽了一声,像阿萨勒兹这种强大的人,他的话一旦是说出口,便一定是内心已经决定好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没有别的办法吗?一定要这么做吗?”菲丽莎抱着最后一点希冀,“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啊,那么危险……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如果真的能够那么简单地就留在菲丽莎身边那就好了。 以利未安森的好战心态,克蕾丝失败了他也不会停手,肯定会再想办法发动战争。 菲丽莎的领地就是在最边境的位置,人族和魔族的正式的战争一旦打响,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菲丽莎的领地。 如果他只是菲丽莎的执事,他要做的就是让任何人都伤害不了菲丽莎,但是他既然有着魔王的身份,那么他为什么不用这个身份多做一些事情呢。 不论是为了菲丽莎还是为了他自己或者又是为了魔族,他都必须回到魔族拿回魔王的位置。 所以他只能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菲丽莎在自己无意识间留下眼泪,茫然地问道:“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 “我要去很久,”阿萨勒兹抬手为她擦拭着眼泪,发现眼泪根本擦不干净,她在不停地哭,哪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且……可能会死。” 她从来没有想过阿萨勒兹会死。 他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强大,困扰她的学术上的问题,她有任何不懂的事,解决不了的麻烦,阿萨勒兹都知道,都可以为她解决。 没有任何的存在会比阿萨勒兹更让菲丽莎感到安心。 这份安全感如今就要离她远去了吗? 不行,这个时候她不能慌,越慌脑子越乱。 目前所知道的信息有:阿萨勒兹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他为了完成这件危险的事情与弗雷德达成了协议,协议的代价是阿萨勒兹与她签订血契。 她不打算对阿萨勒兹要做的事情刨根问底,阿萨勒兹不愿意说一定是因为这是个秘密,既然如此她就不应该问。 “血契不可以,”她说道,带着在她身上并不多见的执拗,“我只有这一点请求,我会自己去跟弗雷德殿下交涉,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怎么舍得看她去做一件注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 可是阿萨勒兹最终也没有拦住菲丽莎。 菲丽莎的运气很好,弗雷德和萨菲都在一处,应该是在商量事情,菲丽莎看了萨菲一眼,有萨菲在的场合会让她有信心许多。 “殿下,”菲丽莎微微行礼后便立即开口道,“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准予。” 弗雷德知道萨菲跟菲丽莎说了血契的事情,自然也猜到了菲丽莎为什么来,不由得无奈地看了眼萨菲。 萨菲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菲丽莎应该知道血契,但是不应该是由萨菲告诉她的,萨菲之所以打一个阿萨勒兹不在的时间差把血契的事告诉菲丽莎,只是想让菲丽莎提前知道有一个心理准备,结果却让她收到了惊吓。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弗雷德叹息,“但是血契这件事确实是……没有办法。” 他们和阿萨勒兹所作的交易牵扯到人族和魔族的未来,他们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打算,毕竟阿萨勒兹可是一个魔族,如果他背离了合作的约定,这个代价他们谁都付不起。 阿萨勒兹当然也不愿意把命交给人族王室,所以最后的协商方案就是他跟菲丽莎签订血契,王室不得扣留菲丽莎在王都,要让菲丽莎回到领地。 贵族只有在自己家领地才是最安全的,即使是王室,想要在贵族领地把领主杀死也有一定的难度,因为领主对领地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这样的方案双方都还算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只有当事人。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菲丽莎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跑过来,实际上她的内心并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案,有些踌躇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他的契约魔法不行吗?”菲丽莎喃喃地开口问道,“必须是血契才可以吗?” 契约魔法是有很多种,约束力有强有弱,而血契是最强的那种,毕竟直接关于生死的魔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他的契约魔法如果想要违背契约,都有办法解除,当然也会有一定的代价,但是对于魔王或者人族的王室而言,很多代价都不值一提。只有血契,至今还没找到其他的解除办法,如果不是双方心甘情愿解除,那么血契就会一直保持。 而且血契和其他契约魔法不同之处在于,其他的契约魔法效果必须签订者主动发动,也就是说,如果菲丽莎不想发动契约魔法,只要她承受得住不发动的后果,比如说也许有人威胁她必须弄死阿萨勒兹,不这么做就对她施以酷刑,只要她承受的住酷刑,不松口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那阿萨勒兹就是安全的,但是血契则是被动触发,只要菲丽莎遭受致死的伤害,阿萨勒兹就必死无疑。 对于弗雷德来说,血契显然更好控制一些,所以,弗雷德只能很抱歉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第272章 脆弱与强大 菲丽莎无功而返,整个人显得尤为低落,一路郁郁寡欢。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菲丽莎关上门,背靠着门仰起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靠着门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了掌心,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着像是在哭。 阿萨勒兹脸色骤然一变,立即就扳着她肩膀强逼她抬头。 菲丽莎是真的在哭,成串的眼泪从湿漉漉的眼睛里不停地滑落,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齿痕见血。 “松开!”阿萨勒兹掐着菲丽莎的下巴,低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她这模样,他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应该让她来承担这件事,但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可以成为这个中间的媒介。 他只剩下菲丽莎了啊,除了菲丽莎,他还能相信谁呢? “对不起,”终究是他先投降认输,苦涩地道,“我会再想一个办法,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让你做这种事。” 菲丽莎是在哭,但是她不是脑子傻了,如果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阿萨勒兹和弗雷德早就想出来了,还至于牵扯到她?阿萨勒兹是最不愿她受到伤害的人。 “不,不需要,”菲丽莎用拳头用力地揉了揉了眼睛,把一双眼睛揉的又红又肿,“没有别的法子了是不是?你别担心我,我只是有点害怕,哭一下,我哭一下就好。” 她自认为不论是前世今生,都是一个普通人,即便这个世界上失去了她一个,也不会产生太多的影响。 或许会有人因为她的死亡而悲伤,但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悲伤过后还是继续生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背负另一个人的性命,这让她觉得很惶恐。 或者说,因为她背负的是阿萨勒兹的命,所以她才惴惴不安,如果换另一个人与她签订血契,她的确也会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但是她会承担起来,而不像现在,哪怕她只是随便想象了一下,便不寒而栗。 她的心情阿萨勒兹显然无法理解:“害怕?害怕什么呢?”她明明活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会感觉到害怕。 “如果我不小心从高楼上滚下去了;或者我掉进水里了,我又不会游泳;吃了什么毒物救不回来;然遇到了我无法对抗的魔兽……” 菲丽莎洋洋洒洒地给阿萨勒兹列举了几十种“死法”,着实让阿萨勒兹大开眼界。 “你一整天都在想什么?”阿萨勒兹哭笑不得,她与其担心自己会遇到这种稀奇古怪的死法,倒不如担心他背离盟约,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在回到魔族以后,会守住自己现在的这刻本心。 阿萨勒兹在菲丽莎眼前摊开了手掌,示意她站起身,菲丽莎把手搭了上去,阿萨勒兹微微的使力便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俯身把她横抱起来后,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把菲丽莎置于他的膝头,亲昵地用下巴蹭着菲丽莎的发顶。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菲丽莎将头靠在阿萨勒兹的胸口处,有些不安地问道,“真的不能不走吗?” 菲丽莎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她对阿萨勒兹产生了如此深刻的依赖情绪,平时不觉得,但当阿萨勒兹说他要离开时,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阿萨勒兹不在,她感觉自己走到哪都是不安全的,而处在不安全的环境里的她,真的能保护好阿萨勒兹吗? 阿萨勒兹轻声地道:“从相遇开始,你就从未让我觉得失望,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菲丽莎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是因为她的比较对象是他、弗雷德、萨菲这些“天才”,当然这也不怪菲丽莎,由于贵族对菲丽莎的排挤,菲丽莎的朋友圈子极其的狭窄,熟悉的女性朋友也只有萨菲和南希。不说萨菲,就连在贵族中格格不入的南希,也是天赋与努力并存的优秀人才,南希进可指挥站场作战,退可作为单兵利刃,菲丽莎跟她们比起来确实比不过。 “可我觉得还不够,”菲丽莎说道,嗓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想要再强大一点,如果我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焦虑?” 一想到她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缩在这么温暖的怀抱中,听他用这样慢条斯理的语气哄着她,她就止不住的颤抖。如果她像南希一样善于战斗,像萨菲一样能够自创一种新属性的魔法,她一定会更加有自信一些吧。 “不会的,”阿萨勒兹轻声地告诉她,“我也经常会担心没办法保护好你,每一天我都想把你藏在最安全的地方,这样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像弗雷德那样温吞与耐性阿萨勒兹确实不屑一顾,甚至觉得矫情,想要的就去掠夺,反抗的就进行压迫,再不行阴谋阳谋都可以使用上,那样踟蹰地等待不是魔族的作风。 可是现在的阿萨勒兹稍微能够理解弗雷德了,真心的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她是笑着的。 因为爱,才会软弱,而同样因为爱,才会强大。 菲丽莎小心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知道这个问题阿萨勒兹应该是不会回答的,不论怎么看阿萨勒兹此去面临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情况,归期他自己肯定也无法确定。 她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问一问而已。 果然,阿萨勒兹摇了摇头:“不好说。” 魔族的情况他也没有摸清楚,如果这次他的行动能够成功,他应该不会回来,而是想办法把菲丽莎接到魔族;如果他的行动失败,死亡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那么以后应该不会再离开了。”阿萨勒兹向着菲丽莎承诺。 但是他这个承诺,只有他明白,不过是废话。他成功把利未安森踹下来,为了局势不会离开魔族,只能把菲丽莎接过去;如果失败则会被利未安森的人追杀,活着回来是他的计划失败的最好结果,到那时他除了留在菲丽莎身边,再无去处,弗雷德不会任由他在人族境内自由行动,而菲丽莎是最好束缚他的绳索。 如今他说这话,不过是安抚菲丽莎罢了。 第273章 血契签订 血契的事,并没有被撼动,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弗雷德这边把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后,萨菲来通知他们前往场地。 菲丽莎忐忑地跟在萨菲身后,双手不自觉地十指交叉,呈祈祷的手势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可见她心里的紧张。 血契的签订需要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因此要在一个足够空旷的场地进行,弗雷德把这个地点选了远离人烟的平原,菲丽莎必须骑马才能到。 花了三个小时他们才抵达目的地,弗雷德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再见到弗雷德,菲丽莎的心情略有些复杂,因为阿萨勒兹的事情,她多少有些怨上弗雷德,哪怕知道弗雷德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目的与理由,但若是人的情感能由理智来控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情用事。 但控制不好情绪的,也只有她一人,其他三个人比她的心思要深沉得多,反正面上是看不出什么,而且很是默契地不对不见一丝笑容的菲丽莎多问。 “准备好了吗?”弗雷德问道。 阿萨勒兹没有回答,这话也不是问他的,他在和弗雷德达成协议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 所以这句话实际上问的只有菲丽莎而已。 菲丽莎扭头看向阿萨勒兹,只见阿萨勒兹对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走到这里了,没有退路,事情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她只能老实听话地按照其他人的计划走,就算她摇头,整个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她只能咬牙点点头。 没人在乎她的勉强,弗雷德让阿萨勒兹和菲丽莎两人相距一米,面对面站好,然后示意两人开始,而弗雷德和萨菲则退到五米之外,为他俩警戒周围的环境。 两人周围布置着一些特殊的物品,作为等会魔法阵的组成部分。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开始同时念诵咒语,这段咒语很长,菲丽莎这几天背了很久,而且由于双方念诵咒语的步调必须一样,她和阿萨勒兹模拟练习过许多遍。 刚开始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坚持把咒语念完,总是念着念着便停下来,捂着喉咙,痛苦地失语。 阿萨勒兹说这是因为她内心还是在抗拒着这个魔法,所以才无法把咒语念完。 为此阿萨勒兹又给菲丽莎做了大量的心理工作,才终于让菲丽莎能够顺利地念完咒语。 这一次也还算顺利,虽然最后几句有出现明显的迟缓,阿萨勒兹也不得不配合她放慢了语速,但总体来说是完整的。 相对的两个人之间的空地显现出血红色的文字,文字内容赫然是一份契约,菲丽莎一字一句地把契约的内容看完,尽管她已经很清楚签订血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菲丽莎看完的一瞬,两个人的额心处,各自飘出了一滴鲜红色的血,然后就在半空中停滞住不动。 菲丽莎伸出食指,那滴血便自动地飞到了她食指处,她指尖沾血,在契约右下角轻点,一个指印就这么诞生。 阿萨勒兹同样这样操作。 盖上指印便意味着契约签订。 签订好的血契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灌输进菲丽莎的身体里,以菲丽莎和阿萨勒兹两个人站的地方为圆心,一圈一圈繁复的魔法阵不断地自动生成,连接起了弗雷德摆放在地上的物品与菲丽莎。 一阵动静之后,魔法阵缓缓地溢散,仪式结束。 菲丽莎捂着心口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响不语。 阿萨勒兹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看到她这样子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血契的使用方法虽然被记录传承得很完整,但毕竟很多年没有人使用过,没有人记录签订完血契,契约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菲丽莎放下手,摇了摇头:“我没有事。” 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跳动,另一个人的性命与她紧密相连,密不可分。 阿萨勒兹放下心来:“没有事就好。” 他没有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事实上他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心脏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块似的,不疼但是却感觉空落落的,平白地让人心慌。 好在他心志坚定,并不表露异样,而菲丽莎心情有些沉重,也没有注意到阿萨勒兹有哪里不一样。 弗雷德和萨菲并肩走过来,问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两个人同时回答。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便可以回去了,弗雷德独自留下处理后续的痕迹,避免有人发现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萨菲跟菲丽莎和阿萨勒兹回去,或者说是跟着观察他们。 回去的路程上都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萨菲多少放下了一点心,她把菲丽莎送回房间,嘱咐道:“好好休息,如果身体出现了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一定要告诉我。”她清冷的视线往阿萨勒兹那边扫了一眼,又对菲丽莎说道:“你家这个也是一样。”口气还挺勉为其难的。 菲丽莎倒是被逗笑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当她进门以后,那点笑意又缓缓地收了起来。 她的嗓音带着点点的喑哑:“你什么时候走?” 阿萨勒兹没有告诉过她他的打算与行程安排,但是想也知道,血契定下了,他离开的时间应该也快了。 果然,阿萨勒兹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没定下来,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克蕾丝那边已经把能说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但是弗雷德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报,肯定还要再耗上几天,看看能不能逼出些不能说的事。 但也不会逼太过,毕竟克蕾丝还是要活着的,那点程度的逼供克蕾丝还是承受得住的,所以克蕾丝肯定会咬死自己不知道其他的事了,等弗雷德确定问不出什么了就该把克蕾丝放出来了。 当然,弗雷德肯定也不会指望能再问出什么来,只是再逼几天对他们也没有坏处。 即便达成了合作,阿萨勒兹和弗雷德之间也依然在不断地博弈,生怕给对方占了便宜。 第274章 不改主意的文森特 弗雷德推开了文森特的房间门。 外表温文尔雅的青年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被软禁在房间里,食物和用水都有人给他送过来,但是没有人与他说话,房间里也没有照明的用具,他也不能使用魔法,窗户也被封死,除了白天的时候从窗户缝隙外透出些许的光亮此外一直都是黑暗的。 这样无光的环境,最是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但即便如此,文森特也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夜视对他来说只是基本的技能——仿佛自己依然是个干净整洁的学院教师。 门开的一瞬间,由于长时间待在黑暗中,乍然见到光亮他不适地眯了眯眼,随即他轻笑出声:“殿下。” 弗雷德抬手,一个小小的光魔法,室内顿时明亮起来,然后他看清了文森特的脸色。 “看来你并没有改变主意。”弗雷德淡淡道,语气中带着点说不上的失望。 文森特并没有像他预计中一样变得萎靡,眼神清亮,行动举止不急不缓,仿佛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 “常年在黑暗中生存的人,”文森特耸了耸肩,“早已习惯了黑暗。” 而且他很清楚,弗雷德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这样的环境并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现在的弗雷德极其需要人,大片的领地空置着需要人去管理,弗雷德需要能够保证对王室效忠的人。如果不是这一次他的身份暴露,以他的功绩,弗雷德哪怕直接封赐他为伯爵也是站得住脚的。 但是他不需要这些,他不想去负担一片领土上子民的责任,也不愿意再去面对与别人的勾心斗角。 他不想活,因为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他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可是他也不想去死,苟活大概确实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他希望弗雷德给他一个去死的理由,比如让他去执行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 但是弗雷德偏偏想要他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 “我本来想把最重要的两块封地给你和阿萨勒兹,”弗雷德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结果现在来看不太可能了。” 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弗雷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赏赐封地给魔族的行为,而文森特。其实他的身份倒不是问题,虽然他确实勾连了魔族,甚至意图在人族掀起动乱,但造成他那样处境的,归根结底还是贵族,再加上他的目标一直是旧贵族,并没有牵连到无辜,在一定意义上是符合弗雷德的利益的,综合考虑下来文森特这个人还是值得用。 “让您失望了。”文森特语气淡淡地请罪,可是他心意已决,活着对他来说已经是负担。 弗雷德也不是拘泥的人,这么多天的时间足够他想好了如果文森特依然不改主意他要怎么处置文森特。 “回王都后,我会把你安排好的。”说完,弗雷德站起身,走出几步后又停步,略略转身,依旧不死心,“在回去前,改主意了可以找我。” 真是啰嗦,文森特心想,作为一个王储,弗雷德多少是有些过于柔软了。 弗雷德的无功而返在萨菲的预料之内,她甚至都没从文件中抬头:“殿下回来了?” “我不明白,”弗雷德郁郁地道,“他为什么执意地选择那么艰难地活法。” 王室并不是没有培养暗卫做一些脏活烂活,但是那些人都是从小培养,他们的世界观里只有效忠王室,如果暗卫是长在正常的环境之下,那么他们绝对不会选择这么压抑束缚的人生。 “我倒是能够理解他一点,”萨菲站起身为弗雷德倒了一杯红茶,将手搭在了弗雷德的肩膀上,安抚着他的情绪,“既然是他的愿望,殿下还是成全他吧。” 弗雷德反手握住了萨菲的手,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然后看向了萨菲的桌面:“在忙什么?” 萨菲叹气:“战事还没结束,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你看这名单,全是尤里的人送过来的。” 尤利西斯虽然不在王城,但是他留在王城的人依然在兢兢业业的工作,打探着各家贵族的情况。 弗雷德看了眼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家族名,皱眉:“这也太心急了。” 不急也没有办法,南方这边利益太大了,谁都想抢夺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资源,每一家都唯恐自己动作慢了,吃不到更多的蛋糕。 萨菲说道:“不仅是王城的贵族,其他散布在各自领地上的贵族也都动了,各自联合,结盟,互相商量着怎么分拨利益。” 弗雷德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如他们所愿,他同样也想通过南方这片土地,培养更多对王室效忠的人。 双方必然会有一场极为激烈的冲突。 弗雷德沉声指示道:“告诉宰相,破坏掉贵族的结盟,绝对不能让他们给父亲施压。” 虽然弗雷德是储君,但是人族的最高统治者还是弗雷德的父亲,人族的国王陛下,所以封赐爵位、土地其实不需要经过弗雷德的同意。 弗雷德如果在王都还能做一点事情,但是他不在,所以这件事只能让别人去做。 婚姻是最直接的联盟,何况宰相的能力毋庸置疑,弗雷德可以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宰相。 “殿下放心,”萨菲点头道,“父亲知道怎么做。” 因为利益而达成的结盟是最牢固也是最脆弱的,想让他们起内讧并不难,但是利益迟早可以谈妥,所以仅仅靠宰相那边行动还远远不够,只要利益还属于无主的状态,就拦不住人心动,弗雷德这边要尽快把应对的方法想好,拖延是拖不了多久的。 弗雷德在勾划出了几个名字:“这几家的养子不错,而且与家族掌权人和下一任掌权人关系并不好,先放风声,就说这几家在这场战争中有突出贡献。” 想要封赏,当然可以,弗雷德也不可能完全压着贵族,但是要拿功绩来换,什么都不做就想要得到利益,未免也想的太美了。 他既然流露出这个意思,贵族自然会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有着贡献,毕竟能够用柔和的手段,谁愿意与王室闹僵呢。 “肯定有人会把平民的功绩换到自己身上,”弗雷德点了点桌面,冷笑道,“让宰相盯好这些人,他们想要这么做,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第275章 准备离开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实际上也十分快速。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签订完血契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期间,南边这些事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平民已经安置好,也解决了平民基本的温饱问题,当然也还是有不少的问题还需要处理,但是作为储君的弗雷德确实没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 菲丽莎自然得跟着弗雷德一起回去,毕竟她留在这里也用处不大,因为她是弗雷德的人质,弗雷德当然不打算把她留在这里。 而不知为何滞留到此刻还没动身的阿萨勒兹也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刻了。 阿萨勒兹带着一个看上去是士兵的人踏入了地牢,敲了敲牢门,坐在角落的克蕾丝缓缓地抬头,表面上一副木讷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样子,但是在看到阿萨勒兹的那一刻,她立即神采奕奕起来。 “准备一下,该走了。”阿萨勒兹居高临下地扫了克蕾丝一眼,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地命令道。 克蕾丝应了一声:“遵命。” 然后阿萨勒打开了牢笼,克蕾丝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阿萨勒兹的身后。 阿萨勒兹出了牢房,让克蕾丝略作梳洗,和阿萨勒兹带来的人交换了衣物,整个人收拾干净后,阿萨勒兹带着她去见了弗雷德。 弗雷德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阿萨勒兹和弗雷德彼此对视一眼后,然后平起平坐的相对坐下,萨菲坐在了弗雷德的下首位置,克蕾丝默不作声地在阿萨勒兹身后站定。 双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该谈的早就谈过了,现在不过是做着最后的确认而已。 “不用担心替换克蕾丝小姐的人,她是不会暴露的,”弗雷德说道,“以你们的本事,想趁着大军转移时的混乱离开,应该不是难事。” 弗雷德与阿萨勒兹之间的交易是秘密的,毕竟和前任魔王作交易这种事,也是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既然如此,那么必须要有一个“克蕾丝”的存在,否则的话,弗雷德也没办法解释重刑犯为什么会消失。 大军转移的动静是十分大的,不仅可以遮掩踪迹,也可以消除很多存在过的证明。 “费心了。”阿萨勒兹颔首道谢。 原本离开的时间不应该拖到现在的,但是盯着弗雷德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他们,想从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中脱身也有点麻烦。 站队在弗雷德这边的人想要展现自己的殷勤,站队在弗雷德对面的人想要抓住弗雷德的把柄。 再加上弗雷德手底下,可以用来替代克蕾丝的人还没过来,要是被人发现弗雷德私放了犯人,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得玩完。 所以便一直等到了今天。 “等会你要怎么做?”萨菲问道,“菲丽莎说会让你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你有把握吗?别牵连到菲丽莎。” 阿萨勒兹当然是有把握的。 “大小姐会让我去给家里送信报平安,”他淡淡地道,“等我们脱离了大部队,便不会有人专门盯着我。” 毕竟他只是菲丽莎的一条狗,一条狗去哪了会有人多关注吗。 这个说法是可行的,因为菲丽莎家的封地是在边地,让执事代替自己回去送信的理由也站得住脚,阿萨勒兹往那边移动确实不引人怀疑。 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人能够说不好,但萨菲依然有着隐隐的不满:“你倒是知道怎么利用菲丽莎。” 有本事自己想办法离开啊,总是要菲丽莎给他打掩护算什么回事。 利用这个词倒是真的让阿萨勒兹不太高兴,他也不想再把菲丽莎多牵扯进来,是菲丽莎见他迟迟不动身主动问的,他这才吧情况说出来,说是利用未免有点难听了。 他轻描淡写地一笑:“她担心我而已。” 话语中满是有恃无恐。 萨菲看他再不顺眼又有什么用,菲丽莎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在乎的也只有菲丽莎。 果然萨菲被他这句话噎得不轻,有心说什么,但是看了眼克蕾丝,顾忌了几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克蕾丝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却暗中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那克蕾丝小姐你怎么安排,”弗雷德看了眼克蕾丝,“也跟在菲丽莎小姐身边吗?” 克蕾丝不能使用魔族的潜伏的状态,被发现了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所以她得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以及一个合理的理由出现消失。 阿萨勒兹并不想让在他眼里单纯的菲丽莎和克蕾丝接触,所以他很自然地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别人:“文森特会解决的。” 文森特也还在,没有离开的理由跟他们一样,再加上弗雷德也抽不出手安排他的任务,所以便也一直留着。 要去见文森特吗?克蕾丝心神微微一动。 她也……确实想再去见见他。 弗雷德又与阿萨勒兹再次复核了一遍行动方案,然后道:“也快到出发的时间了,你们回去吧。” 阿萨勒兹先把克蕾丝送到了文森特所在的地方,亲眼见到文森特拿了一套衣服给克蕾丝做了一个变装,把克蕾丝伪装成一个瘦弱的农家少年,以随从的名义跟在他身边。 克蕾丝换好衣服后,便走到了文森特面前:“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文森特的语气极为冷淡,然后转身继续装作忙碌的样子。 克蕾丝既然说要跟他谈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走开,立即出手钳制文森特的肩膀,逼得文森特不得不回转过身,缩肩躲过这一击,而后回手试图控住住克蕾丝的动作。 当然克蕾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他制住,她灵巧地在下腰,再次出手攻击。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打斗起来,但是都怕惹出大动静,因此也十分克制,并没有大动作,下盘稳定不动,手上的攻击却是越发的凌厉。 到底是受到场地条件限制,两个人谁也没有占到上风,最后的结果竟是相互控制住了对方。 尽管没有动用武器,但是彼此的手都放在了对方的要紧部位,随便动一动就可以下杀手。 第276章 文森特做出的牺牲 文森特和克蕾丝静静地对视了几秒,最终是文森特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松开了手。 “等一下你跟在我身后,”文森特吩咐道,“等到出发以后我会佯装打发你去帮我做事,到时候你就趁机离开,与阿萨勒兹会和。” 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老套没有新意,但是有用就行,撤军的时候大家都放松警惕,不会有人关注到一个小随从去做什么的。 克蕾丝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意见,只是文森特这个态度,怎么看都像是在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不让克蕾丝对他进行提问。 “我的确是要走,”克蕾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倾身靠了过去,捏着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男人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面对她,“但是,我怎么想,走之前多少要把话说清楚才好,是不是。” 话说清楚,可是他俩的事情清清楚楚不过了,还需要多说什么。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克蕾丝。 克蕾丝没有接,她抬眼看向文森特,看见了他眼底浮动着厌世的情绪。 见她没有动,文森特索性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掰开,硬是把匕首塞进了她的掌心,然后又握着她的手,把匕首的刃尖抵上了他的心口。 “我已经没什么能给你的了,”文森特淡淡地道,“只剩下这条命,你要就拿去。” 克蕾丝抽了一下手,没抽动,文森特甚至又拉着她的手往里刺了一点。 克蕾丝怒极反笑,反手一耳光就抽在了文森特脸上。 什么只剩一条命,文森特的命也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命给了弗雷德,他这么说只是破罐破摔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看起来文森特已经很清楚她要说什么了。 因为阿萨勒兹与弗雷德达成了合作,所以她交代的也很痛快,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吃很多刑讯的苦头,在闲暇的时候阿萨勒兹还会来跟她说一下外面的情况。 克蕾丝极其懂察言观色,虽然阿萨勒兹没有明说,但是她依然察觉出来,阿萨勒兹想要她劝一劝文森特的意思。 所以她来了,毕竟阿萨勒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可是文森特却一点都不想接她的话。 文森特顺着她这一巴掌的力度歪了歪脑袋,再抬眼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冷意:“够了,你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事吗?” 纸老虎再怎么声色俱厉也终究是纸糊的,克蕾丝轻笑一声,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魅力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魅力。 “其实我对你的能力还是很满意的,”克蕾丝亲昵地贴在文森特耳边低语,“你知道的,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这样的话未免过于赤裸和挑逗了,文森特微微皱眉,现在他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再牵扯出更多的关系,这点道理他不信克蕾丝不明白。 “放手!”文森特冷着脸呵斥她,“不要这样!” 克蕾丝是不怕他的,更别说她还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更是不愿善罢甘休,不依不饶地缠上去。 “你明明是喜欢的,”克蕾丝也沉了脸色,冷冷地笑,“为什么要拒绝呢?” “克蕾丝,我们已经不是那样的关系了。”文森特叹了口气,“你说过的话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是,她确实说过两人不会再见,但是…… “魔族出尔反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克蕾丝理直气壮地反问道,“相信一个魔族说的话,你还真是天真。” 克蕾丝的胡搅蛮缠确实有一手,文森特极为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既然谈了正事,克蕾丝便也收起那嬉笑的神情,很认真地说道:“我想要你好好地活着,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要卖命给弗雷德,不要随随便便地放弃掉自己的性命。 文森特轻笑,并没有把这话当回事:“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我去死。” 他很有自知之明,破坏了克蕾丝的计划,害得克蕾丝不得不做了阶下囚,甚至连魔族都回不去,克蕾丝没想亲手杀了他已经是看在两个人过往的那点稀薄的交情上了。 “你不了解魔族,“克蕾丝很无谓地道,“在魔族传统的概念里,背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与其思考你为什么背叛我,不如去想一想我是哪点没做够让你背叛。” 一般来说,背叛者总是会有理由的,比如他背叛了会得到更大的利益或者他有把柄被别人捏在手上,不得不背叛,在魔族的历史上,什么五花八门的背叛理由都有过,文森特的背叛放在魔族确实不算什么。 克蕾丝不也是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文森特么,只是阿萨勒兹的布置棋高一着把她幌过去了而已,文森特与其说是背叛,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人,何谈背叛,是她自己识人不清还要怪文森特背叛吗。 “其实我也不想来再找你,”克蕾丝耸了耸肩,她并不想给文森特更多的压力,“但是陛下似乎对你的决定不太满意,所以我只是为君分忧来劝劝你。” 文森特并不觉得感动,他只觉得阿萨勒兹烦人。 “你这一步一旦迈出去,我们是真的不会再见,”克蕾丝跟他分析道,“你本来可以有个很舒服的未来,拥有一个爵位,一块丰饶的领地,还会有比我与你更契合的女性,想要多少有多少……好了,我知道不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了,别瞪我。” 这个问题文森特已经回答了很多遍了,他语调刻板而麻木地重复着自己说过好几遍的话:“因为我不想活,也不想轻易地去死,所以想要找一个有点意义的死法。”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克蕾丝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追问,“不全是这个原因吧,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什么。” 文森特一脸任由她猜的模样,似乎是笃定她猜不到,至少他表面上是做出了这副模样。 “是为了我吧。”克蕾丝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文森特脸色微变,下意识退后一步。 克蕾丝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她本来也猜不到这个原因,没有魔族会相信别人会为了自己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只是阿萨勒兹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便随口地一诈,结果真的是这样。 从这样一个角度来逆推,克蕾丝很快就想明白文森特这样做的理由。 文森特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弗雷德并不会放过她。 他的担忧是正确的,弗雷德和阿萨勒兹的协议中也说清楚了,放走克蕾丝只是暂时的,等到阿萨勒兹重回魔王的位置,要把克蕾丝押送回来接受审判,在双方地位极度不平等的情况下,阿萨勒兹和克蕾丝只能接受这项内容。 一旦文森特接受了弗雷德的封赐,成为贵族,那么他会受到很多的牵制,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利益,他总要为其他人考虑,到那时他也没办法向弗雷德请求放过她。 第277章 被抹除痕迹的阿萨勒兹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78章 订婚典礼的礼服 在贵族的礼仪中,订婚典礼由爵位较低的那一方举办,正式的结婚典礼由爵位高的一方举办。 萨菲和弗雷德的订婚典礼自然是由宰相这边负责,接下来宰相府在半年以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场订婚。 订婚礼服自然也是由宰相府这边准备,从设计到挑选布料再到最后制作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萨菲派了车专门来接送菲丽莎到宰相府。 宰相宅邸的守门人已经认识菲丽莎,也不需要通报,直接就放了菲丽莎进去,马车穿过了花园,停在屋宅前。 女仆贴心地上前扶着菲丽莎下了马车,引着她往用来承办舞会的大厅走去。 用来举办舞会的大厅,少说也有两百平方米,萨菲这是请了多少人来为她设计礼服? “萨菲小姐并没有指定哪一位设计师来进行设计,”负责引路的女仆笑意吟吟地为她解释,“而是采用了海选的方式,希望能打破固化的贵族选择设计师的状况。” 菲丽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萨菲的意思。 贵族之间,有名气的设计师也是出生于贵族,毕竟艺术,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一个烧钱的东西,平民就算有天赋,但是没有得到足够的资源培养,也很难有足够的审美,只有贵族才最了解贵族喜欢什么,毕竟他们都是接受着同样的教育长大,何况对于贵族来说,平民设计的衣服不配让他穿上。 但是在萨菲看来,现在贵族设计师的设计思路已经固化,设计出来的产品不能说不好看,只是相当的无趣以及没有新意,很难看到有什么从根本上的创新。萨菲想要打破这种贵族垄断的局面,自然要给平民设计师机会让他们崭露头角,再说王城的风向一向是以王室为准,王室喜欢的必然会成为接下来的流行风尚,如果萨菲这次选择了平民设计师,会让相当多的人跟风。 萨菲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影响,这样的活法,菲丽莎觉得自己是没办法适应的。 这样的行为遭到了很多贵族的嘲笑,虽然弗雷德和萨菲在努力地破除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界限,但是很多贵族,他们从骨子里就是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和平民是不一样的,理所应当地应该把平民踩在脚底下。 有贵族给萨菲起了绰号:掉渣的太子妃,意思是她穿着平民设计的衣服,身上随时会掉下泥土渣来。 对萨菲这份嘲讽,毫无疑问地波及到了菲丽莎身上,毕竟菲丽莎在其他贵族眼里和平民也没多少区别,身上带有一股的泥土味,由她来为萨菲参谋礼服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对于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行为,菲丽莎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 能够容纳八十到一百人左右的聚会厅,放满了衣服架子与木雕的人形展示台,各式各样的礼服看得菲丽莎眼花缭乱。 萨菲在宴会厅的正中央,那里放置了舒适的长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有水果与其他的零食。 “菲丽莎。”萨菲招呼着菲丽莎过来坐下,站在萨菲身后的女仆迅速地为菲丽莎奉上她喜欢的红茶,以及搭在腿上的毛毯。 “谢谢。”菲丽莎礼貌地道谢后,便没有什么形象地歪倒在沙发靠背上,脱了鞋子,把脚缩上了沙发,然后视线被桌上厚厚的一本线装本吸引。 注意到菲丽莎的视线,萨菲把线装本递给了她:“这是所有设计师的设计稿,你先看看。” “好。”菲丽莎轻快地应了一声,接过线装本,她确实对这次的设计稿很好奇。 宰相府这次的做法有点像她上辈子的招投标,先发布一个公告,简单说明了这次萨菲对礼服设计的要求,以及身高体重等各项身体数据,而后设计师把设计图稿以及样品带到宰相府,宰相府负责封存保管一直到时间截止。 翻看了几份设计稿,菲丽莎皱眉:“这些人都不看设计要求的吗?” 萨菲对这次订婚礼服的要求是素雅大方,但这几份设计依然像一个巨大的多层裱花蛋糕,头饰看着也琳琅满目,高耸的假发包无比的辣眼睛。 “理解不一致罢了,”萨菲淡淡地道,“没必要苛责。” 是了,在这些人眼里,这些设计对他们来说恐怕已经算是素雅了,毕竟在他们的概念里,皇太子订婚,怎么奢华都不为过。 萨菲要扭转这股奢靡的风气,自然该以身作则,用这场订婚典礼告诉所有人,即便简单也能足够好看。 见萨菲依然还没有叫人进来的意思,菲丽莎不由得疑惑地问道:“还有谁没来吗?” 按理来说,萨菲也没有其他亲近的女性好友了,也不用再等了才是。 萨菲看了眼时间:“南希和尤利西斯要过来。” 嗯……真不怪菲丽莎为什么刻意地忽视掉了南希,南希一看就是不会对挑衣服这种事感兴趣的人,让她坐在这里精挑细选礼服,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尤利西斯就是来监工的吧。 “尤里打算,把手中的情报工作都交接出去。”萨菲突然说道。 菲丽莎不明所以地看向萨菲,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怎么提起这件事,而且这件事菲丽莎并不觉得是她可以知道的。 本来在场的女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萨菲和菲丽莎两个人。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菲丽莎不解地问道。 “接手的人是文森特。”萨菲又补充了一句。 菲丽莎猛然反应过来,仔细想想,她也确实很久没有文森特相关的消息了,仿佛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就像阿萨勒兹那样,到处都没有留下他的痕迹。 萨菲恐怕是想提阿萨勒兹,但又怕直接提起让菲丽莎伤心,只得拐弯抹角地提起。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其实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她没有那么脆弱。 她猜萨菲是想跟她解释为什么抹消阿萨勒兹痕迹的事。 这种事以菲丽莎的身份,其实没必要跟她交代什么,想来也是萨菲担心她,才绞尽脑汁想跟她解释几句。 “阿萨勒兹……是魔族人对吗?”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地就问了。 第279章 开始挑选礼服 “你知道?”萨菲坐直了身体,神色肃然地看着菲丽莎,一时间她不敢去猜菲丽莎是不是真的知道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 她希望菲丽莎是不知道的,如果菲丽莎明知道阿萨勒兹的身份还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甚至对他产生情愫,那她对于人族的忠诚就很值得怀疑了。 好在,菲丽莎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而已。” “哦?”萨菲挑了挑眉,意义不明地拉长了尾音,也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了菲丽莎的话, “我回去想了很久……不让他出现在人族记录里的理由,”菲丽莎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除了这一点,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而且之前多少都有点痕迹,只是我没有多想。” 学院长根本不会在乎一个普通学生是否提前毕业,除非这个学生的身份不一般,才让学院长关注到他。 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学院长特别关注呢,要么是比学院长还要高的阶级,要么就是……魔族。 学院长已经是贵族中最顶级的那一批了,毕竟他的妻子可是公主,阿萨勒兹也不可能是王室,所以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阿萨勒兹对弗雷德并没有多少的尊敬,即便他表现得很是乖顺,保持了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听话,但骨子里的态度是遮掩不住的,比如他从来都是直呼弗雷德的名字,比如他评价时总是会说“你们人族”,诸如此类的小细节,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却怎么瞒得过菲丽莎。 菲丽莎没有把这些小事当回事,或许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不想追究,追究下去就会撕开伪装的假象,破坏掉当前的平静。 毫无疑问,这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如今她不过是终究面对了现实。 如果面对的不是萨菲,她也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些的,毕竟命重要。 萨菲信了她,不仅仅是出于情感上主观的相信,而且从客观上分析来看,菲丽莎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但…… “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萨菲摇了摇头,很严肃地叮嘱,“哪怕是对着殿下,也不要说哪怕一个字。” 人心易变,萨菲也不敢保证弗雷德以后不会对菲丽莎产生什么怀疑,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菲丽莎。 这个道理菲丽莎也明白,如果不是萨菲提起来,她本来连萨菲都不会说。 这个话题结束没多久,南希和尤利西斯也到了。 看南希一脸的不高兴就知道她是想不来的,兴致勃勃的是拉着她的尤利西斯。 “学长,南希。”菲丽莎站起身打了一个招呼。 尤利西斯显然心情很好,还向菲丽莎抛了一个媚眼,菲丽莎面无表情地无视了,装作没看到。 “尤里,”萨菲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正经点!” “他能正经起来才有鬼。”南希恨恨地甩开了尤利西斯的手,气鼓鼓地在沙发上坐下,身子往后一倒,双腿毫无形象地搭在了茶几上。 萨菲头更疼:“你给我把脚放下来。” 南希撇了撇嘴,到底是依言把脚从茶几上放了下来。 要换以前,南希这幅做派,尤利西斯早就看不惯地跟她吵起来了,可现在尤利西斯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坐没坐相,甚至还殷勤地为她剥了一个橘子放到了她手边。 没眼看。 “我不吃,”南希任性地推开了尤利西斯的手,不爽地说道,“我今天还跟人约了跑马呢。” 显然,南希是被尤利西斯硬拖过来的。 “都是些男人,”尤利西斯嘀咕着,在南希不高兴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瞬间换了一个嘴脸,温柔地哄道,“我们的订婚典礼也快要定下了,先挑一挑礼服好不好。” “等等?”菲丽莎忍不住打断道,“你们俩要订婚了?” “是。” “没有。” 结果得到的是两个不同的回答。 好在萨菲是靠谱的,她给菲丽莎解惑:“他们两的婚约是已经确定要执行的,目前两家商量的是在我的订婚典礼之后,再决定具体时间,南希个人意见是觉得还太早,不想现在就订婚。” 但尤利西斯显然不想再等了,迫不及待地要把关系确定下来。 “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南希没好气道,“有什么事你们决定不好吗?非要拖我来做什么。” 南希并不是不想订婚,或者说她对订婚还是结婚都无所谓,她只想要一步到位,省略中间的过程。 萨菲直接无视了她的抱怨,转头对引着他们来的女仆道:“去把我桌上的《战争史》拿过来给南希。” 有这本书,大概能让南希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坐上半天。 女仆拿来这本书后,萨菲拍了拍手:“带第一个设计师进来。” 设计师登场介绍的顺序是按照身份地位,从高到低排下来的顺序,第一个设计师是一名公爵家的旁系小姐,她走进来笑容满面地与萨菲打了一个招呼,很亲密地直呼萨菲的名字,做出两人很熟识的样子,然后又跟尤利西斯笑了笑:“诶呀,尤利西斯也在呢。” 至于南希和菲丽莎,则是被她从头到脚的无视了。 萨菲淡淡地一笑,然后也不用等她后续的介绍,很直接地就在名单上把这个人划去了。 事实上,这位设计师在接下来的论述中对于自己设计的部分提的很少,更多的是在聊她家与萨菲家的交情,还盛情邀请萨菲参加她们家的舞会。 好不容易把这位热情的设计师小姐请走,萨菲摇了摇头,看了眼设计稿上那巨大的裱花蛋糕,讽刺地勾唇一笑。 看起来她还真是被完全的当蠢货来看待了,想通过家族对她进行施压,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接下来的十几位设计师都是如此,他们的设计稿提交得很早,自然不会在设计上好好打磨,说不定还是曾经的废稿。 “好看确实好看,”菲丽莎一路看下来后中肯地评价道,“就是不太符合要求。” 这几位也确实是贵族中有一定名气的设计师,贵族培养过程中用金钱堆出来的审美,哪怕只是废稿,也依然看得出有其独特的个人风格,好看毫无疑问是好看的,就是完全忽略了萨菲对于礼服的要求。 萨菲的要求其实还挺苛刻的,用菲丽莎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要高端也要低调,要奢华也要有内涵,要大气也要素简,跟要五彩斑斓的黑一样的棘手。 第280章 与军装结合的礼服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81章 没有样衣的设计师 就在鲁迪沮丧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南希突然开口了:“这样的风格我觉得我能接受。” 倒是还忘了,南希还坐这里呢,因为她一直在看书没说话没动静,差点忽略了她的存在,但此刻她一开口,倒是把其他人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 鲁迪不认识南希,惶惶地看向萨菲。 萨菲略想了一下便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尤里的礼服不能按照这个理念设计,毕竟尤里也不是军部的人。” 男装礼服是与女装礼服配套的,因为订婚典礼是萨菲这边举办,所以先定女装礼服的款式,再根据女装礼服设计配套的男装,反之就是先定男装再定女装。 “我无所谓,”尤利西斯耸了耸肩,“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只要订婚典礼能够尽快进行,怎样都行。” 菲丽莎微妙地看了尤利西斯一眼,怎么说呢……莫名感觉尤利西斯身上就透着一股卑微的劲,想想也确实,南希对婚约的存续完全持有的是无所谓态度,不论怎样都影响不了她的心绪,尤利西斯才是更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萨菲对鲁迪说道:“南希是骑士团团长的女儿,你愿意接受她的委托吗?” “当然没有问题,”鲁迪答应下来,但是兴致却明显低落下来,没有那么高昂,“能被小姐们赏识是我的荣幸。” 南希没有计较鲁迪的差别对待,订婚礼服这个事,尤利西斯三不五时就要提醒她一下,她快被烦死了,如今顺势定下来,剩下的就交给尤利西斯继续去操心就好了。 鲁迪被女仆带去另一间房间等候,没有让他离开,而是等一下尤利西斯带着他一起离开。 没想到没有挑到萨菲中意的礼服,而是先给南希挑到了,这世上的事情真是难以说清楚。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菲丽莎叹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早点结束吧。”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鉴于之前的状况,菲丽莎也不认为最后一个能给人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只想赶紧把这个流程走完。 “最后一个人,是截止时间快要到的时候,才把设计稿以及样衣送过来的,”萨菲翻了翻记录,“差点就赶不上了。” “所以呢?”菲丽莎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赶死线这种东西,她上辈子可见过、经历过太多了,比如暑假作业什么的,所以她也没有意识到卡线交意味着什么。 “她经过了很多次的修改,直到最后都还在不断地完善她的设计,”萨菲看着设计稿上大量涂抹的痕迹,挑了挑眉,“或许这次我们捡到宝了。” 菲丽莎想要看看能让萨菲有这样感叹的设计是什么样的,但是萨菲却没有给她看,说是要留一些惊喜。 最后一名设计师局促不安地走进了房间,当菲丽莎看清眼前的人后,着实惊讶。 “你……是设计师?”微挑的尾音显示了菲丽莎的难以置信。 眼前的人,只能被称之为女孩子,瘦弱的身体,怯懦的神情,不安得不知何处安放的双手,打满补丁的衣服,都很难让人信服这是这是能让萨菲觉得有兴趣的设计师。 萨菲同样意外:“你多大了?” “十……十五岁。”女孩声若蚊蝇,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这明显还是个孩子啊,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着萨菲,等着她做决断。 十五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幼小了,虽然说他们这些贵族,年纪也才二十出头,但是贵族从小受到各种历练,跟平民比起来他们要经历更多,哪怕是菲丽莎也不会有人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萨菲打量了女孩半响,换了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设计稿是你画的吗?” 女孩咬着下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补充道:“我叫安妮。” “好的,安妮,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样衣吗?” 听完这话后,女孩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这让萨菲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惹哭了她。 菲丽莎站了起来,向安妮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首先先要让女孩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才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抚人情绪这回事,在场没有人会比她做的更好。 菲丽莎花了一点功夫才让女孩情绪平复下来,让女孩嗫嚅着开了口:“……没有样衣。” 没有样衣,那就……不太好说了,毕竟看设计图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衣服效果只有上身才知道。 但这女孩,没有样衣也敢把设计稿送过来,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什么。 “是……有什么原因吗?”菲丽莎试探地问道,她首先是想到了这个女孩的样衣是被竞争对手破坏了,但以宰相府的安全防备来说,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点。 安妮哽咽着道:“我们家没有钱,买不起布,而且父亲母亲也不同意我参与这个……我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出来交的设计稿。” 原来是小姑娘的任性,菲丽莎看向萨菲,用眼神询问这下应该怎么办。 萨菲沉吟着,她反复翻看着安妮的设计稿,好半响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显然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安妮两股战战几乎就要晕过去。 说实话,萨菲还挺欣赏这个女孩的,虽然她看上去胆小如鼠,但实际上已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因此她决定给安妮一个机会:“你说你是缺少布料才没制造出样衣,如果我给你提供需要布料,你能多久完成一件样衣?” 这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安妮张口结舌,一时间难以说出话来。 “一……一小时!”在萨菲微笑的注视下,安妮脱口说道。 菲丽莎皱眉:“一小时怎么够。”她担心安妮是为了得到萨菲的信任而夸下海口,但这种高风险的事实在没必要。 安妮深吸一口气解释:“一个小时并不是完成成品,而是用简单的裁剪和拼接做出大致的版型和轮廓,我经常在家用别人不要的布料给娃娃做这种事,为此母亲责怪过我很多次。” “有趣,”萨菲勾了勾唇,“那么,你就试试吧。” 第282章 鱼尾裙 安妮被女仆带去做样衣了,在等待的时间里,萨菲带着其他人到了后花园散步,毕竟坐了那么久了,也要活动活动。 散步这种运动量南希根本看不上,萨菲对她也没辙得很,摆手让几个护卫去给当南希陪练,只剩尤利西斯陪着两位女士慢慢地在花园里散步。 维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尤利西斯为两位女士撩开了垂落的藤萝,让她们得以顺利走过。 “你真的觉得,那个女孩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样衣的制作吗?”尤利西斯随口问道,简单的闲聊着。 “试一试对我并没有多少损失,”萨菲说道,“但是对那个女孩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她呢?” “可我还是觉得,那女孩不太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样衣的制作,”尤利西斯摇头,“时间太紧张了。” 萨菲不以为意:“试试看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们回到了那个大厅,安妮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安妮身边的人形台上有一件用布料和针线简单缝制好的礼服样板,因为时间紧迫,布片只是用粗糙的针脚拼接在了一起,很简陋,确实只能说有个裙子的形状。 但即便如此,却也足已让菲丽莎震惊。 抹胸式设计并不稀奇,沿着腰线而下的是一弯弧形,而后收紧,裙摆如花瓣般撒开在地面上,还有长长的拖尾。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脱口道:“鱼尾裙?” 这个世界,目前流行的趋势就是华丽的大裙摆,女士们用束腰把腰拼命勒紧,让人看见她们纤细的腰肢,又用宽大的裙摆在视觉效果上展现她们的丰腴。 在这种情况下,女孩打破了常规的审美流行趋势,用了鱼尾裙这种贴身的前所未有的设计,这让菲丽莎不得不怀疑,安妮的真实身份。 但是安妮回应给她的,是毫不作伪的慌乱与迷茫:“您有见过类似的设计?” 这让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前世见过吧,菲丽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是,不重要。”萨菲顺势地就把话头揭了过去,她转向安妮:“这件样衣可以上身试试吗?” 安妮为难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绅士地退了几步:“我明白,我了解,我这就出去,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等到南希回来了再开始。” “没问题。”萨菲答应下来,她知道尤利西斯只是为了她们的安全,虽然感觉安妮应该不是坏人,但谁知道呢。南希在换衣服这种事上帮不了什么忙,但当保镖还是很够格的。 南希回来后便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当大爷。 萨菲全当作没看见,先把身上的长裙褪了下来,然后在安妮和菲丽莎的帮助下,把样衣穿上了身。 “腰有点紧了。”萨菲皱眉,摸了摸肚皮,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吃胖了,尺寸是她好几月前的。 “那我放一点尺寸。”安妮说道,把腰后的别针松开,放了一点布料。 菲丽莎静静地看着安妮为萨菲调整样衣的裙摆,拿缎带反复折叠成一朵繁复的花点缀在萨菲的胸口,她知道,安妮已经定下了。 不论安妮设计出鱼尾裙是意外或者她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采用了另一个世界已经出现的设计,她都做到了独特性这一点,而且完美的符合了萨菲的要求,尽管菲丽莎也知道,一条手工订制的鱼尾裙也未必比现在贵族中流行的礼服便宜省事,但至少视觉上要素雅很多。 南希也看呆了,鱼尾裙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完美展现女性的曲线美,何况萨菲的身材并不差,该有的都有,再加上鱼尾裙,那视觉效果简直了。 萨菲也很满意这件裙子的上身效果,她给安妮提供的只是一般的布料,如果换成高级的光滑面料,走起路来流光溢彩,到时候一定会震撼全场。 在场恐怕只有菲丽莎比较镇定,上辈子的高定秀那么多,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在网上看过几场,目前这条鱼尾裙真的算不上多好看,主要是新奇以及萨菲的身材撑住了这身衣服罢了。 “真应该让弗雷德殿下来看看的,”南希说道,缓缓地收好了自己的震惊,还有心情调侃道,“他一定会看傻眼的。” 萨菲抬起手臂让安妮为她脱下这条裙子,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在沙发上重新落座,让尤利西斯进来。 尤利西斯进来后看见萨菲换回自己的衣服了,便问道:“怎么样?” 萨菲缓缓颔首:“有点意思,是块璞玉。” 这话一出尤利西斯就明白了。 既然是璞玉,就值得好好地打磨,可是谁会把还没打磨完成的璞玉佩戴在身上呢。 安妮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萨菲的宣判。 萨菲淡淡地道:“我会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从此以后你们就为宰相府工作。” 能为宰相府工作,哪怕身份依然只是平民,生活水平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安妮喜出望外,正想道谢的时候,萨菲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先别谢我,我也不是毫无要求的。” 安妮感激的表情就顿在了脸上,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萨菲毫不客气地评价着安妮的鱼尾裙的设计:“除了创新了款式,其他的一无是处,想做一个设计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其实也并没有一塌糊涂那么糟糕,安妮是有天分的,但她还没有把她的天分完全开发出来,她配色、细节上都是靠观察别人的衣服然后直接用在自己的设计上,光是这件鱼尾裙,领口的裁剪、胸口那朵繁复的花、裙摆的处理,都是贵族中用烂的。 安妮要学的,还有很多,反倒是鲁迪,祖传的裁缝,也可以说得上家学渊源,在配色还有款式上都有着大量的知识储备以及完整的知识体系,可能他还摸不到贵族层面的一些东西,比如贵族在一些场合里的忌讳,但是最适合教导现在的安妮了,毕竟安妮现在,连有基本功都谈不上。 萨菲严厉的评价让安妮无地自容,她才刚刚升起的一点小小骄傲情绪,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批评完以后萨菲又放缓了语气:“我给你找一个老师,三个月的时间你要给我设计出一款我满意的礼服。” 第283章 离别的伤感 萨菲对外公布的设计师并不是安妮,而是鲁迪,也正因为此,尤利西斯这次没能带走鲁迪,鲁迪留在宰相府负责教导安妮。 安妮的年纪太轻了,很容易被人针对,但鲁迪不一样,能在废弃大道上打滚摸爬长大的可不是善茬,鲁迪的手不仅能拿针拿线,也能拿刀,他还开玩笑般地提起,他在废弃大道上做的更多的不是衣服,是轻便又能抵挡一些攻击的皮甲。 总之是个强悍的人。 鲁迪也很乐意帮萨菲这个忙,而且对他来说能有报答萨菲的机会,他也求之不得。 有了鲁迪这个烟雾弹,没人会在意偷偷搬到宰相府里的安妮一家三口。 对萨菲不满的贵族们迅速查出了鲁迪的过往,并且以此大肆攻击萨菲,甚至把萨菲曾经学过盗窃的事都翻出来说,声势浩大,并且三番两次向国王提出谏言。 这么多人联合向国王施压,国王必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这事便交给了弗雷德,让他出面向这些贵族解释。 解释?年轻的王太子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跟这些人解释什么。 不多时南希高调地宣布了她的订婚礼服也将由鲁迪设计。 谁都知道,南希的订婚对象是尤利西斯,而尤利西斯可以说是弗雷德的第一心腹,他的意思基本上可以代表弗雷德的意思。 这就是王太子给其他贵族的解释,或者说只是强硬的通知,身为王族他本就不必向这些贵族解释什么。 王城中,王族和贵族之间又开始暗流涌动,在这种情况下,菲丽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城。 萨菲没有去送她,只是派了人确认了她出城。 得到菲丽莎平安出城的消息后,萨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让这个人退了下去。 萨菲的情绪本来是很平静,她知道的,菲丽莎是必须离开的,菲丽莎虽然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与他们这种人比起来依然是单纯无害的,她继续留下只会被牵扯进更深的漩涡里,这是她不想看到的事。 可是菲丽莎这一次的离开,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毕竟萨菲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到王城,而菲丽莎再来王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眼泪顺着萨菲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了萨菲的裙子上,晕染出一小片深色。 对萨菲来说,菲丽莎很重要,重要性甚至可以超过弗雷德。 离别终究是伤感的,哪怕没有亲手送别,一想到菲丽莎将要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有人把萨菲拢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殿下。”萨菲哽咽出声,原先还能压抑的情绪不可控地爆发出来,揪住了弗雷德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弗雷德正是处理完事情赶过来看一下萨菲,虽然都说萨菲冷静自持,如雪女一般冷漠没有感情,可是弗雷德十分明白,萨菲对重视的人情感有多深。 这次菲丽莎的离开,她一定会伤心的。 “嘘,没事的,不用担心菲丽莎,她会平安到家的,”弗雷德轻声地安慰她道,“等到时候事情……有一个结果,我们就去看她好不好?如果……你就把她安排在你的领地范围里。” 虽然弗雷德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是萨菲却听得懂。 弗雷德说的是阿萨勒兹的事,如果阿萨勒兹成功回到了魔王的位置,人族和魔族的谈和势在必行,而菲丽莎作为血契的契约人势必要在场;如果阿萨勒兹失败了,血契失效,菲丽莎可以被封赐一块隶属于萨菲家族的领地,萨菲也可以庇护她。 提起阿萨勒兹,萨菲却是更加的难过:“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能跟她说……” 这也是萨菲对菲丽莎最愧疚的一点,天真单纯的少女,成为了政治上的博弈品,不知道自己在一个什么处境下,只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她的朋友,思念着此时不知道在做什么,是生是死的恋慕之人。 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被蒙在鼓里,却不能把真相告诉她,明知道在得知真相的时候,菲丽莎会受到莫大的痛苦,却什么也没办法为她做。 但其实,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菲丽莎与阿萨勒兹之间的牵扯已经是断不开,从菲丽莎把阿萨勒兹捡回家开始,很多事情不是菲丽莎说不知道就能摆脱得了的,毕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身份负责,菲丽莎是人族,为人族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就是她的责任,或者说,这就是命运吧。 当然,菲丽莎遭受了隐瞒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还是那句话,很多事菲丽莎逃不开的,萨菲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 萨菲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她只是心疼菲丽莎将要受到的伤害以及不舍菲丽莎的离去而已。 在弗雷德耐心地安抚下,萨菲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如冰雪一般的少女露出了几分羞赧,萨菲不好意思地推开了弗雷德,拿着手帕捂住了自己眼睛,不让弗雷德看到她哭肿的眼睛。 弗雷德体贴地起身去叫女仆来给萨菲收拾一下,他知道萨菲不会希望更多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 萨菲把眼泪擦干,等到弗雷德走后,突然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本来就不是软弱的人,会哭确实是因为情绪一时没有绷住,但是如果没有人管她,她暗自垂泪一会便也足够了,但是弗雷德的出现让她放纵了自己,但她脑子却还清明的很。 她反复强调了菲丽莎“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这是在为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万一”做准备,毕竟她也不敢说弗雷德会一直相信菲丽莎不知道阿萨勒兹的身份,所以她现在只能加强弗雷德认为菲丽莎什么都不知道的潜意识,尽量减少弗雷德起不必要疑心的可能。 其实她是不喜欢自己这么做的,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直接沟通,非要用这样拐弯抹角的小手段呢。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配不上那样风光霁月的殿下,可是她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作出了这样的应对。 或许她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吧,换作以前她也许会为了这份卑劣而痛苦,但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正视自己的卑劣,尽管她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小手段,但她也不会去否认这种手段的长处,只能说下次她不会再这么做了。 第284章 回家 她回家了,在离开了差不多两年以后。 从繁华的王城到了穷乡僻壤,菲丽莎有些感慨,但并不抱怨。 她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当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领地范围算一下就是前世一个县城的大小,骑马的话半天就能把领主巡视一圈,一个王城都比她家的领地大。 远远地就看见城墙,由于她的家族是在边境,城墙起的很高,要防止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袭击,上面也有斑驳的痕迹,护城河也挖得很深很宽,守门的卫兵严格地检查每一个出入城门的人。 菲丽莎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啊:“查理叔叔,我回来了!” 高壮的守门卫兵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菲丽莎半响,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宽厚的手掌落在菲丽莎头顶揉了两把:“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小菲丽莎,出去好几年,都不认识了。” 这样亲切的,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式关怀确实是久违了,菲丽莎乖乖地任由查理把她头发揉乱得一塌糊涂,然后开玩笑般地抱怨:“您把我头发都揉乱了。” 查理大笑,抬手给菲丽莎放行:“你父亲应该出去了,你母亲应该在家里。” “好。”菲丽莎应了一声,也不上马车,直接就步行往家里走去,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不过是步行了二十多分钟,菲丽莎就看到家了,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冲到了家门前。 菲丽莎家也算是一个小宅邸,有前花园和建筑以及后花园,比起寸土寸金的王城,她家占地就大得多。 前花园有花匠在侍弄花草,那也是在菲丽莎家里工作了十多年的老人了,菲丽莎对他很熟悉。 “保罗爷爷!”站在木制的围墙外面,菲丽莎惦着脚轻跳,她挥手大声喊人。 花匠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菲丽莎,立即放下手中的大剪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给菲丽莎开门:“欸,菲丽莎小姐回来了。” 菲丽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母亲在哪里?” 保罗回答道:“夫人应该是在书房。” 菲丽莎熟门熟路地进了屋,上了二楼,直奔书房。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可以一眼看到有一名女士端坐在书桌之后,手中的鹅毛笔在纸面上不断地移动,进行批阅。 “母亲!”菲丽莎心情激荡地呼唤了一声,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母亲的容颜。 其实她离开家里去王城上学也不过是两年而已,她的母亲的容貌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但是她却感觉有一些陌生了。 把手中的这一份文件批改完,女人放下了笔,向菲丽莎伸出了手:“过来。” 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菲丽莎直接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抱里:“母亲,我好想您。” 没有谁能比自己的父母提供更深刻的安全感,哪怕是阿萨勒兹也不行。 “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哭哭啼啼的。”轻柔的叹息在头顶响起,菲丽莎感受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拍打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口中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是动作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这就是家人啊。 菲丽莎很快地调整好情绪,从母亲怀里离开。 母亲拿了一张手帕给她擦脸。 菲丽莎抬头仔细看着母亲,而母亲也在认真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母亲打破了这样沉默的对视。 “平安回来就好,”菲丽莎被她的母亲轻轻地推开,然后被打发了,“回来就自己去收拾吧,总不至于还要我照顾你,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呢。” 干脆得根本就不像两年多都没见到自己孩子的母亲, 可是菲丽莎已经很习惯了母亲这样的作风,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向母亲提裙行了一个正式的告退礼:“那么女儿就退下了。” 正如母亲所说,她的东西确实有很多要来收拾,这次回来她一共有五个马车,每个马车都塞满了东西,有些是她自己的东西,有些是她带回来给家人的礼物,总之也是一场不小的工作量。 她下楼,指挥着车夫与家里的侍从与侍女把她的行李从马车上搬下来,该放什么位置就放什么位置。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楼上一双眼睛里。 “无名夫人,”一名年长的侍女站在菲丽莎母亲的身边,带着些许的欣慰道,“小姐成熟很多,您也该放心了。” “她还远远不够,”无名夫人摇了摇头,又重复地叹道,“远远不够。” 年长的侍女沉默了一会,小心地开口劝道:“您也不用如此悲观,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不会?”无名夫人嗤笑了一声,“魔族的军队已经集结,谁也不知道他们就会正式发动攻击,我们这里就是前线第一线,你以为远在天边的高阶贵族会出兵庇佑我们吗?” 侍女说道:“可是他们不是一直没动吗?” “那是因为王城那边来了一个让他们忌惮的人物,谁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回王城,他一回王城……” “南诺学长暂时不会回王城。” 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人略显激动的讨论,菲丽莎抱着两个礼物盒推开门走了进来。 菲丽莎把两个盒子在桌子上放下:“这是我给母亲和苏珊阿姨的礼物。” 苏珊,也就是年长的侍女知道接下来的场合她并不适合在场继续待下去,便拿了礼物便匆匆地退下。 无名夫人笑了笑,拿起了礼物打开:“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知道该给母亲带礼物了,让母亲看看是什么。” 她的母亲是在扯开话题,菲丽莎垂敛了眼眸,觉得现在不是适合的和母亲谈谈的时机,便顺着无名夫人扯开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这条项链是在黄金大道上买的,我当时第一眼就觉得适合母亲。” 当然,在废弃大道上买的东西价钱也不便宜就是了。 母女两人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刚刚的话题。 第285章 母亲的担忧 直到晚饭,菲丽莎也没见到她的父亲回来。 虽然从小到大这种情况她也习惯了,可是今天是她回来的第一天,父亲居然不在家,就很奇怪。 父亲向来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不会在她回家的第一天就玩消失。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母亲早在匆匆吃了几口晚饭以后便上楼继续处理公务了,所以她也不方便上去打扰母亲。 “苏珊阿姨,”菲丽莎唤了一声正在收拾餐盘的苏珊,“我父亲呢?” 苏珊收拾的手不停,闻言只安抚地对菲丽莎笑了笑:“小姐想老爷了吗?老爷今天有公务呢,回头让老爷给小姐赔罪好不好?” 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两年多前菲丽莎还没离开家的时候,问及父亲的去向,苏珊也是这么哄她的。 可是她已经长大了呀,已经没那么好哄了,不会被这么三言两语哄过去。 但是这些问题问苏珊是没用的,她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这间屋子里知道答案的只有一个人——她的母亲。 菲丽莎虽然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转生,可是她上辈子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接受啥现实的毒打就被踹到了这个世界,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面前,她前世学的那点东西实在没啥用,连语言都不互通,基本上她跟啥也不懂的小孩子没区别,没有表现出啥惊才绝艳的地方,她的母亲也是把她当做掌心的宝贝,很多事情不愿意给她知道。 所以她必须要证明她已经长大,有能力对一些事情发表意见。 她今天在母亲书房门口所听到的内容:魔族的大军、南诺的到来、战争的可能性…… 其实距离人族叛乱,也过了将近半年,毕竟她要从南方先回到王城办理提前毕业的手续,之后又要从王城回家,这两趟期间光是路程就花了四个月,这半年期间,魔族不可能一点异动都没有,但是因为南诺的到来加强了边境防守,所以他们不敢贸然进犯。 毕竟是原作的男主之一,能力肯定是不差的,男主光环在身,菲丽莎并不意外南诺的强大,但南诺仅仅是一个人而已,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必然会有漏洞。 所以是魔族找到了南诺的漏洞,而父亲现在是在处理漏洞吗。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准不准也不知道。 但她也到了和父母谈一谈的时候了,总不能依然还当做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 菲丽莎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点东西,然后往母亲的书房走去。 无名夫人此刻确实也是在忙,领地上的文书事务一向是要她过目的,由她决断,此刻眼角余光看到女儿进来,也没舍得分一点注意力过去:“听话,先去睡,母亲明天陪你说话。” “母亲,”菲丽莎充耳不闻,而是唤了一声,“你有办法跟南诺学长联系上吗?” 无名夫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的眼神有些锐利,仿佛菲丽莎问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菲丽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看她,虽然对着母亲这样的视线有些压力,但是她没有后退,无畏地跟母亲对视着。 “你想找他做什么?”无名夫人稍稍有些意外菲丽莎的定力,但是她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依然严厉地道,“他不是你应该接触的人。” 阶级的鸿沟是客观存在的,尽管他们与南诺都是贵族,但是贵族和贵族之间也是有差别的,一般来说菲丽莎确实是接触不到南诺的。 “他的妹妹拜托我给他一封信。”菲丽莎平静地说道,并且把信交给了母亲。 由于这个时代通信并不方便,往往是靠人力,所以消息常常有着十分严重的滞后,再加上南诺寄回家以及收到的信件是要被检查过的,所以一些私密的事情也没法往信上写。 但是菲丽莎带过来的信是不需要被检查的,所以南希写了一封长信让菲丽莎带过来。 无名夫人拿起信件看了一下,信确实是给南诺的,落款也确实是南希,家徽也是对的,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无名夫人把信收起来:“那么我就帮你把信转交了,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句,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可以。”菲丽莎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虽然亲手交给南诺她才比较安心,但是显然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和南诺多接触,她才回家第一天,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与母亲发生矛盾。 也许是因为菲丽莎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无名夫人稍稍放下了心,她把信收好,起身走向她的女儿。 菲丽莎疑惑地看着朝她走近的母亲。 无名夫人捧起了自己女儿的脸。 年轻女孩眼里的迷茫是那样的清晰,在她离开家的两年多里,她最担心她的女儿被王城的纸醉金迷蒙住了眼睛,产生什么终究会害了她自己的妄念。 但好在,此刻的菲丽莎眼里并没有不能接触南诺的怨恨,或许她真的对南诺没有意思。 无名夫人悠悠地感叹:“你也到了会有喜欢的人的年纪呢。” 等……等等?为什么突然会提到这个话题?她好像并没有在信里提过阿萨勒兹?只是在最初捡到他的时候说自己收了一个新的执事。 无名夫人捕捉到了菲丽莎的慌乱,她内心顿时一沉。 她见过太多年轻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放弃一切的前例,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一旦陷入了名为“爱情”的骗局当中,下场都不会太好。 年轻人把那一点点的感情看的比天还高,比山还重,似乎能为了这份爱情赴汤蹈火付出一切,结果在失去了经济支撑的情况下,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惨淡收场。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陷入这样的一个局面。 菲丽莎很快调整好心情,虽然她被母亲这神来一笔的话题吓了一跳,但是这个话题的转换也太过于突兀了,这中间的逻辑联系在哪。 很快菲丽莎就想明白了,不由得啼笑皆非。 但她也理解母亲对她的担忧。 说实话,她的情况可能比她母亲想的还要麻烦。 毕竟阿萨勒兹,他是个魔族。 这要是给母亲知道了,菲丽莎难以想象那个后果和画面。 第286章 菲丽莎的成长 “母亲是在担心我对南诺学长有什么想法吗?”菲丽莎笑着把话挑明。 无名夫人为她的聪慧而感到欣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您不必担心,我对学长没有那个意思,”菲丽莎摇了摇头,“我与学长并没有见过几次面,这次也不过是受南希所托。” 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南诺有任何关于亲近的念头,她恨不得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听了菲丽莎的话,无名夫人的疑虑散去了几分,但她没有忘记,菲丽莎还有一个喜欢的人。 不是南诺,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贵族,她不得不担心菲丽莎在王城时,是否被人用花言巧语欺骗。 无名夫人问道:“那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菲丽莎猜到了母亲会问她,但是阿萨勒兹的存在并不是能拿出来说的,王室已经透露出了那个意思,她也不想节外生枝,何况菲丽莎也不知道怎么告诉母亲,她喜欢的是一个魔族。 “母亲,喜欢和在一起,本来就是两件事,”菲丽莎轻声地道,“喜欢的也未必在一起,在一起的也未必是喜欢的,这个道理我明白。” 不论是在什么时代,仅凭喜欢去谈未来, 就是一件天真的事情, 最幸运的事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而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有那个能力在一起。 现实总会让人心里有怨, 再多的感情最后都会磋磨得一干二净。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和阿萨勒兹走到哪一步,总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将来或许她会在深思熟虑后选择放手。 女儿成熟得让无名夫人惊讶,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领悟的道理, 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参透。 “你在王城, 都经历了什么啊?”如果不是受过情伤,又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没有经历什么,”菲丽莎说着实话,“就是见过了别人的悲欢离合, 一些感叹而已。” 托上辈子的福, 不论是文艺创作还是现实情况,爱情的悲剧可太多了,梁山伯与祝英台, 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只想欣赏悲剧,如果要成为悲剧的主角那就敬谢不敏了,普通平凡也未必不如轰轰烈烈,至少对菲丽莎来说,她并不需要那种足以把人焚毁的感情。 无名夫人多少放了心:“你懂得就好。” 菲丽莎看着母亲,顺势问道:“那么,母亲, 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父亲没有回家?” “没有发生什么, ”无名夫人依然避重就轻地想把话题敷衍过去,“一点小事而已, 明天你父亲就该回来了。” 如果真的是小事, 母亲不会这么避而不谈。 菲丽莎的视线落在了她交给母亲的那封信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很棘手, 母亲可以向南诺学长申请人手进行援助, 南诺学长不会视而不见的。” 无名夫人这才正眼地看向她的女儿。 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她十分相信南诺。 “你说过你没见过南诺阁下几次, ”无名夫人当然不会就这么容易地相信菲丽莎的话,她求证着, “为什么你会那么笃定他会派人?你要知道,像我们这样跟魔族接壤的边境小城, 少说也有二十个,在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的前提下,他有什么理由派人。” 南诺即便被派遣边境,当然也不可能到她们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市来,而是对接的边境的克里夫子爵以及克里夫子爵所在的克里夫城,在没有威胁到克里夫城的前提下,南诺凭什么出兵。 菲丽莎明白,只有在这里说服了母亲,母亲才会把她当成一个可商量的人, 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首先不能拿交情说事,她虽然和南希关系好, 但不能用关系好作为理所应当要南诺派兵的理由,其次不能拿南诺的为人来作为说服母亲的重点,人品只能算锦上添花, 何况对母亲来说,要去相信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是正直的,也太难了, 真正具有说服力的还是局势与利益。 “我离开王城的时候,南诺学长的妹妹,南希小姐刚定下与尤利西斯学长订婚的婚期,”菲丽莎梳理了一下思路,慢慢地说道,“尤利西斯学长与皇太子弗雷德殿下是表兄弟,关系极好,尤利西斯学长从出生开始就是培养起来辅佐弗雷德殿下的。” “这些我知道,”无名夫人淡淡地道,“所以呢?” 菲丽莎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要知道他们这个边远的犄角旮旯的小城, 大部分人连皇太子名讳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天高皇帝远, 实在没什么知道的必要,但是她的母亲却知晓,证明她一定有什么消息渠道。 但是现在就算她问了,她母亲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所以菲丽莎只能继续往下说:“现在贵族与王室之间冲突重重,从立场上来说,南诺学长是铁板钉钉的王室党,所以他的行动肯定是要为王室考虑。” 无名夫人嘴角浮现奇怪的笑意:“为王室考虑,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菲丽莎说道:“因为我们的姓氏。” 他们家是从平民抬成的男爵,平民没有姓,所以菲丽莎姓“无名”,在弗雷德想要用平民的现在,她们家就是最好的活招牌,所以王室会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也会尽量保护他们的安全,南诺不是那种看不懂局势的人,就算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局势好了,但是这条件和局势这已经是值得一试了。 无名夫人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菲丽莎的头:“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她长大了,因为她碰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他们教了她很多事,也一直在保护她,所以她才能在错综复杂的王城局势中全身而退,当然她也有尽自己的努力回报他们。 然后无名夫人又说道:“你也说了,皇太子殿下要用我们,那我们自然应该表现出值得他用的价值,你父亲遭遇的只是小事,暂时还不需要去麻烦南诺阁下。” 菲丽莎点了点头,既然母亲说不需要那应该就是不需要的,反正她来这一趟,主要目的是想证明自己,不希望母亲什么事都隐瞒着她而已,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287章 父母对女儿的讨论 她母亲没骗她,父亲在第二天果然回家了。 哪怕风尘仆仆,哪怕满脸疲惫,但确实是回家了,看得出来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父亲!”菲丽莎激动地唤道,不顾父亲身上的脏污,冲上去就抱住了父亲。 无名男爵是一个长相有些凶悍的男人,他眉间的痕迹很深,看得出来是常年累月地皱着眉,皮肤由于风吹雨打,很是粗糙,没有被布料和盔甲盖住的皮肤上,还能看见伤痕,手臂仿佛有菲丽莎的腰那么粗,没有好好打理过的胡子乱糟糟的,看着邋遢极了。 无名夫人忍无可忍地怒喝道:“都给我洗澡去!” 父女两迅速分开了,在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无名男爵凶厉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憨厚,他老老实实去浴室洗干净自己,菲丽莎同样去洗澡,她只是抱了她父亲一下,身上就粘上了沙子。 洗完澡,把胡子刮干净的无名男爵颜值也没有提升多少,论长相那可真是最普通的那种人,但菲丽莎极为依恋地靠在他的肩头。 菲丽莎家里是标准的慈父严母, 因为无名男爵经常不在家, 无名夫人多在家管教她,无名男爵对女儿有愧疚, 对女儿便是百依百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父亲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菲丽莎拉着无名男爵问道,“是不是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有没有受伤?” 无名男爵一愣, 他没有想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 以前,女儿并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哦,也问过的,但是总被他打哈哈过去, 告诉女儿自己神勇无比, 没有受伤,久而久之女儿也不问了,改问去了哪里, 见了什么景色。 他这一次依然想糊弄过去:“没遇到危险,父亲能受什么伤,父亲就是出城逛了逛。” 没受伤?无名夫人翻白眼,丈夫洗澡的时候她跟着进去了,背后一大片淤青,那叫没受伤? 但是她也没戳穿丈夫,冷笑着等女儿接下来的反应。 菲丽莎没信父亲的话,其实之前父亲说他没受伤她也没信过, 但是她看出来父母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 所以干脆装傻不问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有资格参与到家里的事务当中了。 “出城逛了逛, 然后忘记了女儿回家的时间吗?”菲丽莎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名男爵, “父亲说谎倒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 无名男爵干笑了几声,视线默默地转向了妻子, 结果妻子头一扭, 干脆不看他。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整个人就是一副憨傻的样子。 “父亲不打算说吗?”菲丽莎微微一笑,“父亲虽然有意遮掩, 但是行动间还是可以见到有略微的僵硬,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身上没有什么血腥味,说明没有受伤,而母亲昨天很明确地告诉我今天父亲可以回来……我猜父亲是发现了魔族的踪迹,但是并没有交手,但是也发生了一点小的意外,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回来了。” 无名男爵默默地看向妻子:“你跟她说了。” “没有!”无名夫人没好气地道,“她自己猜出来的,她都猜到这个份上了,你就跟她说了吧。” 夫人的话, 无名男爵向来是遵从的。 闻言他便老老实实地道:“你猜的没错,我们这边确实是发现了魔族的踪影, 他们似乎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躲过了我们的巡查,藏到了只有一百多公里外的石林中, 我们追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他们的人影,在石林搜寻的时候,掉入了一个深坑之中, 差点找不到办法爬上来。”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菲丽莎可以猜到其过程的凶险。 “那个深坑是怎么回事?”菲丽莎问道,“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而那些潜入进来的魔族又去了哪里?” 然而菲丽莎这一连串问题,得到的回应只有父亲的摇头。 果然,这些还不是她能问的,见状,菲丽莎便不再追问,毕竟问也得不到答案。 “父亲好好休息。” 目送着菲丽莎离开了房间,无名男爵依然没有从菲丽莎的改变中没有反应过来,茫茫然的不知所措。 “她……她……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无名男爵结结巴巴地问着妻子,“她……她以前不会问这些问题的。” 无名夫人平静地道:“去了王城两年,多少有些成长了而已。” “可是这也……”笨嘴拙舌的无名男爵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 求助地看向妻子,手舞足蹈地想要描述出自己的感觉。 “行了行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名夫人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但是有些事情,她懂的多一些对她没有坏处。” 这句话是对的,无名男爵沉默地点了点头,但又不甘地道:“可是我宁愿她什么都不懂。” “傻不傻,”无名夫人点了点丈夫的脑门,“她不懂,你能一辈子护着她?” 无名男爵倒是想凭着一颗拳拳爱女之心点头,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最后只能郁郁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她将来的丈夫能不能保护好她,”无名男爵担忧地道,“听说王城的风向有变化,但是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 说起这个,无名夫人想起菲丽莎的话:“她好像在王城里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无名男爵顿时如同见了红布的公牛一般跳起来,他紧张地道,“贵族里都是一群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她喜欢上了谁?” 无名夫人摇头:“她没说,但是我感觉只是小女孩的心思吧,时间久了应该就淡了。” 淡了?感情这种东西是说淡就淡的玩意吗?无名男爵急的原地打转,然后他下定决心地道:“回头我们多给她介绍点人,她见多了好的男孩自然就不惦记王城里的那个混账贵族了。” 无名夫人摇了摇头,她只是给丈夫提一个醒。 “明天你去跟大小姐汇报的时候,我跟菲丽莎也一起去。” 无名男爵顿时看向妻子,神色肃然:“你认真的?” “当然。”无名夫人点了点头,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开过玩笑。” 第288章 拜访克里夫城 菲丽莎没想到,才回家的第三天就要出远门。 为了尽快赶到,一家三口凌晨就出发了,她一头雾水地被母亲叫起床,然后一头雾水地骑上马,最后一头雾水地开始赶路。 “母亲?”她不禁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无名夫人回答她:“跟着走就是了。” 真是有够无所谓的回答,但是父母总不至于把她拉出去卖了,所以她便也安心地跟在父母身后。 只有无名夫人知道,刚刚她的内心经过一场什么变化。 如果这次菲丽莎起不来,她和无名男爵依然只会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她对菲丽莎起不来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这孩子确实懒散得没救。 但是菲丽莎却迅速地从床上起来了,虽然噘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却并没有任何的抱怨,麻利地收拾洗漱完毕来到楼下等待出发。 菲丽莎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赖床的毛病早就被各种事给治好了,现在困确实是困的,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 等到晨光熹微,他们的目的地也出现在了眼前。 克里夫城,也是离他们封地最近的子爵城。 “运气不错,”无名夫人拉住了马,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城门马上就开了。” 无名夫人话音刚落,只见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 等在门外的商贩蜂拥而上, 在城门守卫的指挥下有序进城。 一家三口在刚开城门的那个高潮过去后,排队入了城。 入城门的时候守卫只随便看了眼他们的入城材料便还给了他们, 还极为亲切地打着招呼:“大哥大姐,这次要待多久啊。” 无名夫人回应道:“他得先回去,我可能要多待几天。” “行啊,”守卫甚至还笑着邀请无名夫人, “姐有空来我家吃饭啊。” 无名夫人收好了入城材料, 点了点头:“再说吧。” 说罢便一马当先往城里走去,菲丽莎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跟在后面。 “母亲……对这里的人很熟悉?”菲丽莎愣愣地问道,她从来没有来过克里夫城,她很少离开自己家的封地, 除了两年前去王城。 无名夫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以后告诉你。” 菲丽莎更搞不懂父母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了。 三个人在城主府前停下了脚步。 “克里夫城向来是由克里夫子爵担任城主, ”无名夫人转头对菲丽莎解释了一句,“我们便是来找子爵阁下的。” 菲丽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脑海中想着她好像没在学院里听说过克里夫家的人。 “咦, 这不是爱丽丝吗?你回来了呀?” 无名夫人转身,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露出了一个笑容:“苏菲亚,我有些事情想找大小姐问一问。” 被称为苏菲亚的妇人点了点头,而后皱着眉看向沉默寡言的无名男爵:“你们夫妻都来了?你们的领地怎么办?” 无名夫人指了指自己的丈夫:“他跟大小姐汇报完事情就回去,不会久留。菲丽莎,过来叫姨母。” 被点名的菲丽莎立即反应过来,端着一张乖乖女孩的脸唤了一声:“姨母。” 苏菲亚吓了一大跳:“爱丽丝,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你和我们现在身份不同了。” “没什么不同的, ”无名夫人轻描淡写地道,“你与我一起长大的, 这一声姨母是她应该叫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母亲有这样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苏菲亚摇头叹气:“从小你就是这样固执的个性。” 无名夫人淡淡一笑:“先带我去见大小姐吧。” 苏菲亚点了点头, 在前面引路:“你们来得不巧,大小姐在与南诺小将军谈事情。” 南诺学长也在吗?那今天是不是可以把信交给他?早点交给他也算早点完成一件事。 突然她手心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菲丽莎低头一看, 只见母亲把那封信塞到了她手里, 菲丽莎明白, 这大概是让她自己交给南诺的意思。 “苏菲亚,麻烦你安置一下菲丽莎, 给她找一间房间休息,”无名夫人对前面带路的苏菲亚道, “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路。” 苏菲亚点了点头:“也是,那你们自己过去吧,菲丽莎小姐跟我来吧。” “好的,姨母。”菲丽莎服从了母亲的指令 跟着苏菲亚与父母分开了,苏菲亚带着她到了一间客房前。 “您便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苏菲亚为菲丽莎打开了房间的门,这是一间很小的休息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床,沙发什么都有, “我去给您送一点吃的过来。” 菲丽莎感激道:“多谢姨母了。” 苏菲亚不在意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姨母,作为长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姨母,我想跟南诺学长打一个招呼, 您能帮帮我吗?” “我会帮你向南诺将军转达你的意思。”只是带一句话而已,至于南诺来不来就是他的事了,苏菲亚很爽快地答应了。 菲丽莎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后, 房门被敲响,她站起身打开了门。 南诺站在门外。 “学长。”菲丽莎提起裙摆行了一个礼,然后侧身让南诺进门。 “学妹好久不见了,”南诺在沙发上坐下后,语气温和地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菲丽莎没有关门,就将房门敞开,然后将手里的信放到了桌上:“南希拜托我送一封家信给学长。” 提起亲妹妹,南诺眉眼中也染上几许暖色,他一边拆开信件一边问道:“她还好吗?” “她很好。”菲丽莎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这么一句,南希更多的现状已经写在了信里,不该由她这个外人来透露。 南诺快速地把信读了一遍,然后仔细地把信收好,眉头紧皱:“南希说她要和尤利西斯订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尤里也给我送过一次信,我没看懂他的意思,他说他把南希囚禁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该说……不愧是尤利西斯学长吗,早就来信请罪过了,南诺不明白的原因在于在他出征前尤利西斯和南希都是相看两相厌,而且凭借尤利西斯的本事,想囚禁南希,似乎有点难度。 菲丽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了。 第289章 遇到的第一例近视 最终菲丽莎还是觉得,这个事由尤利西斯自己去解释吧,她不想引火上身。 当然,好话还是要为尤利西斯说一下的:“尤利西斯学长对南希是真心的,这场订婚他也是同意并且极为积极的。” 南诺沉默了一下,仔细地把信收入怀中:“没关系,南希过的不开心两个人分开就行了,南希也不是那种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寄生虫。” 事实上, 离不开的那个人是尤利西斯才是,当然南诺在亲眼见到前是不会相信的。 再寒暄了几句后,南诺起身打算离开,菲丽莎也没有留人的意思,便送南诺到了门口。 苏菲亚刚好端着托盘走过来, 看见南诺要离开的模样忍不住一愣:“将军要走了吗?” 南诺冷淡地回答道:“是,军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南诺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菲亚进屋后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摇头感叹道:“每次跟南诺阁下说话,他都很不耐烦,恨不得马上结束话题的样子。” “学长不善言辞,人很好的。”菲丽莎为南诺说了一句话。 不善言辞这点南诺和南希差不多,南希在和尤利西斯吵架这点上就没赢过,但是尤利西斯纵然能说会道,也免不了被南希摆烂的态度气的七窍生烟。 苏菲亚不方便再说客人的是非,笑了笑,叭托盘里的茶点放在桌上后,朝菲丽莎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早上只在骑马的间隙中啃过两块黑面包的菲丽莎确实有点饿了,就着热腾腾的红茶吃了几块小蛋糕后,困意也泛了上来。 这间休息室既然有床,菲丽莎便不客气地倒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一声巨响让菲丽莎猛然睁开了眼睛。 有魔族发动进攻了?这是菲丽莎第一反应,她忙不迭地翻身下床,推开了窗户朝远方望去。 一切都平静如初, 没有什么异样, 仿佛刚刚那声巨响只是菲丽莎的错觉。 难道真是她听错了? 就在菲丽莎疑惑不解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菲丽莎这次可以肯定她没有听错,她立即朝声响来源地看去,只见一朵蘑菇云在半空中缓缓地炸开,消散。 如果是前世,菲丽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炸弹爆炸了,但在这里她就不是很确定了,说不定是什么她不知道的魔法实验。 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多管,这个道理菲丽莎很明白,她正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看见苏菲亚跟在一位少女身后从拐角里走出,苏菲亚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菲丽莎想关上窗当什么都没看见,陡然间那名少女抬起了头,视线直直地看向菲丽莎。 被看见了,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菲丽莎便朝那名少女点了点头。 但是那名少女视若无睹地扭过了头。 这种打招呼被无视的情况菲丽莎遇到过不少,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 被吵醒了也睡不着,菲丽莎便在房间里找了一本书看,虽然是无聊的诗集,但也聊胜于无。 不多时,菲丽莎房门被敲响,她去开了门,略带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外的苏菲亚和那名少女。 “姨母?”菲丽莎困惑地出声,“怎么了吗?” 开口的是那名少女:“抱歉,刚才苏菲亚与我说你有在向我打招呼,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到,所以是来道歉的。” 菲丽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少女。 苏菲亚一脸的绝望。 这名少女讲的话确实是很礼貌……但是她是对着距离菲丽莎起码两三步远的衣服架子说的啊。 那个衣服架子上挂了一件菲丽莎的披风,或许是这件黑色的披风在这浅色风格的房间里特别显眼所以才让她注意到。 不过这种情况,菲丽莎倒也很熟悉,或者说,亲切。 “先进来再说。”她让二人进来,还没关上门就听“砰”的一声脆响。 “小姐,您注意一点啊,那边是墙壁。”苏菲亚绝望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捂着撞红的额头,赔笑道,“这不是一时没看清楚吗?” 这是“一时”没看清楚的事吗,这分明是“一直”都看不清楚吧。 按照社交礼仪,这个时候菲丽莎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您好,我是菲丽莎·无名,今天是跟着父母来拜访克里夫子爵阁下的。” “嗯,我知道你,”少女点了点头,也自我介绍道:“我是奥利维亚·克里夫,年龄应该比你大一点,你可以叫我姐姐。” 菲丽莎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才一见面就做了她的姐姐? 菲丽莎当做没有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奥利维亚小姐,您眼神不好是有多久了。” 这“眼神不好”的说法比较委婉,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近视。 奥利维亚这近视程度,怕是高度近视了,没有眼镜其实挺危险的。 苏菲亚本来想代替奥利维亚回答,但是奥利维亚制止了她,自己说道:“有好几年了。” “果然吗?”菲丽莎喃喃道。 这么严重的近视,可不是一天半天就导致的,必然是长年累月的后果。 奥利维亚姓克里夫,那么她肯定就是克里夫子爵家的小姐,说不定还是嫡出直系的小姐,这近视对她影响不可谓不大。 遇到的奥利维亚歪了歪脑袋:“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很多人在发现她眼睛有问题的时候会当成一件什么稀奇的事情,总会问她很多问题,但是菲丽莎却没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对于菲丽莎来说,没有近视的人才不正常,这个世界还没有眼镜,所以哪怕近视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也不会被发现,而且高度近视成奥利维亚这样的,还是少,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有电子产品,相对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近视。 菲丽莎估计奥利维亚这么严重的近视多少有点遗传因子在里面,但是这种话她也不好说。 “奥利维亚小姐以后如果眼睛感觉疲累就停下来多看一下远方,会缓解眼睛的疲累,也缓解这种情况的加重。”菲丽莎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识跟奥利维亚说了,这个世界还没有保护眼睛的概念,她多说一点也能帮到奥利维亚。 “为什么?”结果奥利维亚听是听了,却是冒出了好多问题,“为什么看远方可以缓解?远方是多远?我这种情况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 第290章 奥利维亚家的庄园 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为什么啊? 菲丽莎哪里知道这么做的具体原理,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要她表述清楚却是不行的,更何况菲丽莎感觉自己说了原理还会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 “因为我也有看书看累的时候,那时候我就看一看远方,会觉得眼睛舒服不少。”菲丽莎急中生智,不说原理只说自己经历过, 希望这样能让奥利维亚满意。 奥利维亚张嘴,看表情又是迫不及待地有问题想问,但是苏菲亚一声轻咳,终究还是让奥利维亚闭了嘴。 “抱歉,我平时不这样的,”奥利维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这明显就是常态吧, 看苏菲亚都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脸上除了略略有些头疼外一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 好奇心太过于旺盛, 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菲丽莎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把这点给说出来,毕竟她还在克里夫子爵的地盘上呢,所以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父……有人给我做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奥利维亚从脖子上摘下了挂饰递给了菲丽莎让她看,“但是使用起来不太方便。” 这看上去只是一件很普通的首饰,珍珠串链下挂着一个圆形的坠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但是……手感不对。 菲丽莎摩挲着这个坠子,找到了卡扣,拨开以后坠子是可以打开的,露出里面的透明镜片,她把镜片拿到眼睛前,感受到了佩戴度数不合适眼镜的难受感。 这是近视眼镜的镜片。 也对,望远镜已经被发明出来了,近视眼镜镜片的出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这使用办法实在让菲丽莎不敢恭维。 要想看清楚远方,必须把镜片拿到眼睛前面,还得时时刻刻举着,这当然不方便。 “麻烦姨母把纸笔给我找来。”菲丽莎对苏菲亚说道。 这点小事苏菲亚很快就办到了。 菲丽莎不会画画, 但是画一个眼镜的简笔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奥利维亚看着菲丽莎画完眼镜的简笔画,眼神瞬间放光:“你这个想法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要做一个框架把镜片架在鼻子上呢?”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急急地就要往门口奔去,却绊到了地毯,整个人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地上。 不忍直视。 奥利维亚爬起来,又急着想往外走,结果这次又撞上了门口的衣架。 “您等等,没必要这么急,”菲丽莎头痛地道,“姨母快去帮奥利维亚小姐检查一下。” 不用她说,苏菲亚已经上前娴熟地查看奥利维亚的情况了。 苏菲亚检查过后下了结论:“没关系,没受到什么伤害,略有红肿而已。” 菲丽莎松了一口气,万一奥利维亚伤重了,克里夫子爵想要怪罪她,那么她无疑就是给母亲带来大麻烦。 奥利维亚对于这种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甚至连痛都没呼。 “没受伤,不用处理。”奥利维亚摆手,但是多少也冷静下来,不再冒冒失失往外走,而是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菲丽莎。 菲丽莎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果然,奥利维亚向菲丽莎伸出了手:“菲丽莎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面对奥利维亚莫名其妙的亲切,菲丽莎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是并不觉得冒犯,她在奥利维亚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恶意。 所以她只是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搭上了奥利维亚向她伸出来的手。 奥利维亚露出喜悦的笑容,她没有放开菲丽莎的手,拉着菲丽莎就往外走。 菲丽莎回过头看苏菲亚,只见苏菲亚站在原地,看她回头,微笑地朝她点头致意。 她的母亲拜托了苏菲亚照顾她,如果奥利维亚要带她去什么不能去的地方,苏菲亚一定会制止奥利维亚,既然苏菲亚没有动作,说明奥利维亚要带她去的地方无伤大雅。 奥利维亚带她坐上了马车。 菲丽莎皱眉:“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嗯,在城外。”奥利维亚回答。 “可是,我母亲还在城主府,我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就走,我怕她担心。” “不用担心,苏菲亚会跟她解释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好像不上车也不行了,菲丽莎便跟着奥利维亚上了马车,车夫载着她们往城外走去。 两人一路上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奥利维亚也是王城勇者学院的毕业生,更多的就是在聊王城的一些风土人情和流行风尚。 马车停下后,两人的话题也停止。 菲丽莎下车后下意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庄园,眼前是用高大的城墙包围着的城堡,她们和城堡隔着一条护城河隔河相望。 抽了抽鼻子,菲丽莎只觉得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略刺鼻但极为熟悉且怀念的味道。 “硫磺?”菲丽莎不由得疑惑出声。 奥利维亚转头看她,面露不解:“什么?” 菲丽莎摇头,是她想多了,这个世界还没有炸药烟花,或许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散发出了这种硫磺的味道:“不,没有,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车夫这个时候已经通知了城堡里的守卫,护城河的吊桥被缓缓放下。 奥利维亚指着城堡说道:“这是我家的庄园,我要带你看的东西就在庄园里。” 两人走上了吊桥,往城堡里走去。 越往里走,菲丽莎越迟疑,她开始怀疑就这么跟着奥利维亚过来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如果阿萨勒兹在这里……是不会允许她随便就跟着一个刚认识的人到这样一个根本不知道用来作什么的地方的。 菲丽莎后悔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注意到她的退缩,奥利维亚回头看她,正要说什么,从城堡的大门里却冲出一个人。 一个脸上上半截带着面具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冲过来。 菲丽莎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手放在了腰侧的魔杖上。 好在她也不至于慌乱,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只是警惕而已,而且这里不是她能动手的地方。 果然,那个面具人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奥利维亚。 第291章 第一副眼镜的诞生 面具怪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手舞足蹈地对奥利维亚说着什么,他的语速太快,菲丽莎没有听懂,只见到奥利维亚在不住地点头。 “好了,我都知道了,”奥利维亚制止住面具人的谈兴, “这些等我有时间再说,先把你的面具给我。” 面具人摘下了面具,递给了奥利维亚,退到一边。 奥利维亚把面具展示给菲丽莎看,这个面具的特别之处是在于眼睛部分里镶嵌着两块透明的镜片,通过系带把面具固定在脸上, 从而让镜片与眼睛重合,这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办法。 “面具……不太好用吧。”菲丽莎缓缓地说道。 很多人带眼镜都不见得觉得舒服,鼻梁上压了一点重量,刚开始肯定是不习惯的,只是这点小小的不舒服和清晰的视力比起来不值一提,等带久了自然也习惯了。 “是啊,”奥利维亚叹道,“本来还想给我做一个的,但是不行。” 那是当然,哪个贵族小姐天天带着一副面具,奥利维亚这么做太过于与众不同了,容易引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奥利维亚的面容见不得人呢。 菲丽莎问道:“所以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个的?” 奥利维亚把面具还给了原先的主人,带着菲丽莎继续往城堡里面走:“是,我现在就让他们给我做一副出来,你帮我在一边看看,有哪里可以改进的。” “眼镜如果可以推广,对很多人都有用。”菲丽莎没有推辞奥利维亚的安排,这只是举手之劳,在科学创造发明上能帮一点就是一点。 “叫眼镜吗?也算是个好名字,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无遗憾地道,“之前我们送去给王城的千里远目筒愣是被改名叫了望远镜。” 菲丽莎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我改的。” 奥利维亚立即改口道:“还挺好听的,也很贴切。” 短暂的静谧过后,两人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倒也真的亲昵了几分。 奥利维亚推开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也有一个面具人,看起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带有近视的问题。 在了解了奥利维亚要做什么后,面具人没有多余的话,立即伏案开始画图,菲丽莎的那副简笔画被分解成一个个零部件,每个零部件上都做了大量的标注与说明。 在她前世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眼镜居然是有这么多道工序才能制作而成的吗。 这个时代既没有树脂也没有塑料,金属的话工序更麻烦,所以为了尽快做出来只能用木材来制作眼镜框。 当然,用木材来做也不简单,得等上好一会,奥利维亚问菲丽莎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你去忙吧,”菲丽莎让奥利维亚给她提供一个房间就好,她可没有忘记刚刚第一个面具人是有事情向她禀报的,“不用管我。” 奥利维亚带着菲丽莎到了她平时在城堡留宿的房间,毕竟其他房间她也不放心给菲丽莎用,怕这里的人冲撞了她。 然后她找出一副面具带在脸上急匆匆地出去了。 奥利维亚房间里的东西,菲丽莎不敢乱动,这既是教养,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她在转了几圈后,在床上缓缓躺下。 然后就被什么东西咯到了腰,菲丽莎叹气,摸索着把塞在被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支笔和一沓纸。 晚上在床上看东西写东西,奥利维亚不近视谁近视。 原本想把这些东西放到桌上,结果却被纸上记录的文字所吸引。 这上面记录了一个名为“女神之吻”的东西,并非魔法却威力惊人,可以炸开四五米厚的岩层,因为威力就像被女神亲吻时脑子里的感觉一样,所以被命名为“女神之吻”。 菲丽莎嘴角微抽,什么女神之吻,这分明就是炸药。 难怪整座城堡里都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这里的人不仅在研究望远镜眼镜,更重要的是在研究炸药。 菲丽莎想起早上她听见的两声巨响,莫非那个动静跟这个“女神之吻”有关? 这不是她应该深入了解的问题,所以菲丽莎只是把这个想法压回了心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奥利维亚不至于一直晾着客人,大约在一个小时候后她回到了房间,手上已经拿着一副眼镜了,她把这副眼镜递给菲丽莎看。 “做的比较简陋,我想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确实,这副眼镜只是大致的做出一个轮廓然后把镜片镶嵌进去了,镜框并未打磨,摸着还有一些粗糙拉手,眼镜腿也不能折叠,鼻托也没有,带着很容易往下滑。 这些建议菲丽莎都一一地提了出来,奥利维亚很认真地听着,并做了记录。 “你说的问题都不难解决,但是如果要大量生产的话,我觉得还是要老木匠来做,式样也要做的更好看一些,得找人设计才是,金属镜框的定价可以拉高,反正除了贵族也没人会买金属的。” 奥利维亚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已经想到了以后,从对眼镜的开发到生产再到售卖,能感觉到她有着虽然粗浅但足够清晰的规划。 菲丽莎感觉,她可能……又遇上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 一种“认识的人都是大佬,只有我是咸鱼”的感觉油然而生。 “奥利维亚小姐,”菲丽莎轻声地提醒她,“镜框很好复制,镜片才是最关键的。” 制作眼镜框并没有什么难度,之前没有人做出来只是没想到而已,等到做出来,有经验的工匠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怎么做的,但是镜框没有镜片就只能是一个装饰品。 现在的镜片还是用的水晶打磨出来的,造价昂贵,最后算一下成本,只有贵族能用,平民根本买不起更别说用上。 “你说得对,”奥利维亚点头,继续拿笔记下,“找到水晶的替代品,降下成本是研发眼镜的关键。” “如果只是打算给贵族用,或许,不需要降低成本?”菲丽莎缓慢又有点迟疑地道,“价格越高那群贵族实际上越会买账。” 奥利维亚抬头看了菲丽莎一眼,轻笑:“你是不是对我家的立场有疑问?” 第292章 克里夫家的立场 此刻的奥利维亚,浑身散发着一股略显尖锐的气场,这让菲丽莎有种被针对的不适感。 立场这种东西,菲丽莎并不打算跟奥利维亚细谈,因为这个东西,一个不好就谈崩,菲丽莎还站在别人家的庄园里, 谈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明显不利。 “奥利维亚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此时此刻,装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给彼此一个台阶,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然而菲丽莎想装傻,奥利维亚却不想。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从一旁的书柜里扯出一副羊皮卷摊在了桌面上,“过来, 有些事情,你迟早应该知道。” 菲丽莎茫然,她应该知道什么?奥利维亚又想告诉她什么? 她缓步走上前,只见羊皮卷上绘制着的,是人族的地图。 “一副地图,然后呢?”菲丽莎问道,“奥利维亚小姐想告诉我什么?” “跟你父亲一样,守着关隘提防魔族进攻的男爵还有四个,”奥利维亚拿出五面小旗,分别放在了地图上五个地方,然后拿出一面大旗放在了克里夫城的位置上,“这五位男爵都服从克里夫子爵的命令与调令,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我的父亲,是克里夫子爵的下属?”菲丽莎不知道奥利维亚到底什么意思,只说了最浅显的一点。 奥利维亚点头:“不仅是下属,而且是必须是最信任的下属,南方的那场叛乱一旦发生在这五个点上, 人族第一道, 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防线,等同于失守,因此这五个男爵,必须是克里夫子爵最信任的人。” 菲丽莎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事,难怪母亲对于克里夫城这么熟悉,或许她根本就是在克里夫城长大的。 “所以,我与你,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是同盟。” “不仅如此,克里夫子爵必须忠于王室,每一任继承人继位以前,都必须在王城生活几年,接受王室的检验与教育,在确认继承人的忠心以后,继承人才有资格继承爵位。” 菲丽莎想起她的母亲对于王城局势的了解,如果母亲的消息渠道就是克里夫子爵呢?那就说得通了,克里夫家在王城不可能没有布置。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我,是吗?” “对,你在王城做的事,弗雷德殿下都写信告诉我们了,在贵族与平民的问题上,我的立场你大可放心,克里夫家必然是站在弗雷德殿下这一边。” 难怪,她就说奥利维亚对她的态度上来就太热情了,原来原因在这里,她们不仅是天生的盟友,更是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条路的盟友。 菲丽莎喃喃着道:“母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她并不是在怪母亲,母亲不跟她说这些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奥利维亚倒是知道一点内情,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而是把地图收了起来,安慰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在收地图的过程中,她看见了被放在桌上的记录了女神之吻的纸张,她记得之前她是放在床上的。 “你看到女神之吻了?”奥利维亚拿起记录纸问着菲丽莎。 菲丽莎以为这触及到了奥利维亚的忌讳,立即道歉:“对不起,我……” “没有关系,”奥利维亚挥手打断了菲丽莎的道歉,“我既然带你过来,就说明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看,对你没有隐瞒。” 这样的信任,让菲丽莎受宠若惊:“谢谢。” 奥利维亚低头看着记录纸,放回了桌面,她问着菲丽莎:“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可以跟魔法抗衡的力量吗?” 她相信啊,因为她曾亲眼见过,那名为“科学”的力量。 这个世界要觉醒科学的意志了吗? 不,已经在觉醒了吧,女神之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低水平的魔法师或许会被体术压制,但是高水平的魔法师,威力是破坏性的。”但是菲丽莎没有承认,因为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认知到科学的存在,所以她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奥利维亚并不意外,也不失望,菲丽莎这样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如果菲丽莎说相信她才会觉得奇怪。 “这是事实不是吗?”菲丽莎说道,装无知装的确实挺像的。 “事实?什么是事实,”奥利维亚嘲弄地一笑,“人们总以为只有亲眼所见的才叫事实,但实际上,我们还有许多不知道的东西,那些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却存在的事物就不是事实了吗?” 菲丽莎眼神飘忽:“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继续跟奥利维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就该讨论哲学问题了,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世界跟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这些东西打交道。 “也对,”奥利维亚叹气,“这句话确实很难懂呢。”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句话不好懂,但是菲丽莎是明白奥利维亚是想表达什么的,比如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基本上没有意识到空气的存在,但是空气难道就因此而不存在了吗? “如果你想要改变其他人的观念,只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菲丽莎看着奥利维亚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到。”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说到底她刚刚不过随口的一句有感而发,所以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时间也不早了,”奥利维亚看了眼窗外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我们该回去了。” 菲丽莎没有异议,出城堡的时候奥利维亚顺路把眼镜的改进建议给面具人送了过去。 “好,我会把改良的眼镜尽快做好送过去的,”面具人一边思考着如何改进一边对奥利维亚说道,“现在这副你先用着,虽然不好用但是总比看不清路好一些。” 奥利维亚点头,把眼镜带上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重,还往下滑。” 因为没有鼻托的缘故,眼镜并没有很好地架在鼻梁上,这样一来反倒不方便。 菲丽莎灵机一动,给眼镜施加了一个小型的风系漂浮魔法,这样眼镜即使没有架在鼻梁上也不会往下滑了。 “这办法不错,”奥利维亚点头赞许,“但是只有贵族才做得到,而且魔法持续时间也不长,必须随时补充,并不适用于平民。” 菲丽莎倒是没多在意,反正只是一个应急的手段,用着再说。 第293章 克里夫子爵 回到城主府,苏菲亚得到了消息便迎了出来:“回来了?” 当她看清奥利维亚的脸后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笨重的木框眼镜遮挡住了奥利维亚大半的面容,如果这不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可能她还真认不出来。 奥利维亚歪头狡黠一笑:“苏菲亚不认识我了吗?” 苏菲亚很快地回过神,皱眉道:“这就是眼镜吗?就不能做的好看一点吗?” 又大又重的镜框戴在脸上确实影响颜值。 “以后再换就是了,这个暂时先用着,”苏菲亚不在意地摆手, “母亲那边谈完话了吗?我有事情想跟母亲禀报。” “还没有,但是无名男爵已经先走了,爱丽丝和子爵还有其他事要说。” 奥利维亚点点头:“那不等母亲了,先帮我和菲丽莎安排午饭。” “我明白了。”苏菲亚微微欠身,退了下去。 现在已经是过了午饭的时间点,菲丽莎很早就饿了, 但是她也不方便提出来,便忍着到现在。 苏菲亚准备的速度很快, 不多时便有人来说午饭准备好了。 在就餐过程中,两人遵从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安静的进食。 直到有不速之客打扰了她们。 餐厅的门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伴随着“笃笃”的清脆敲地声,缓缓地踏入了餐厅。 只有苏菲亚留下来服侍两位小姐用餐,她看见进来的人后立即俯身行礼:“大人。” “嗯,”来人冷淡地应了一声,“起来吧。” 奥利维亚立即放下了刀叉站了起来:“母亲。” 菲丽莎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克里夫子爵身后一同进门的无名夫人,但是来不及跟母亲打招呼,她的注意力先放在了克里夫子爵身上。 她在王城,也算是见过不少贵族的贵妇人,其中比较印象深刻的便是宰相夫人和王后。 宰相夫人外柔内刚,由于身体不好,面容上总是带着一些病态的苍白,娇柔得仿佛是温室里的花朵,柔弱而美丽。 王后作为一国之母,大气端庄, 在她的威压下, 总是让人不敢直视她的面容。 但是克里夫子爵跟宰相夫人和王后都不一样,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克里夫子爵的话,菲丽莎只能想到铁血。 克里夫子爵确实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女性,她的头发剪的很短,最多刚过耳朵,然后把所有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干练又利落,她没有穿裙子,而是选择了马术服,高筒靴包裹住她修长的双腿,手持一根一看就是用过多年的手杖,行走时略显坡脚,应该是腿上受了伤。 菲丽莎收敛了思绪,向克里夫子爵行礼:“子爵阁下。” 克里夫子爵淡漠的视线在菲丽莎身上一扫而过:“你就是爱丽丝的女儿?” 菲丽莎谨慎地回答:“是的。” 克里夫子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苏菲亚道:“午饭准备好了吗?” 苏菲亚立即去厨房了。 奥利维亚和菲丽莎都换了位置,把主位让了出来,这也是她们从小学到的礼仪的一部分。 “不用拘谨。”克里夫子爵抬了抬手,示意她们都坐下, “你们先吃。” 菲丽莎眼看着奥利维亚先动了,才敢继续吃。 奥利维亚很快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完了,她站起身:“母亲,我有事情向您禀报,先去书房等着您了。” “去吧。”克里夫子爵不甚在意地道。 菲丽莎看了眼奥利维亚,吞下了最后一口面包,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没有动。 “爱丽丝,”克里夫子爵唤了无名夫人一声,语调冷硬,“这几日你就带着菲丽莎在城主府住下,好好想想。” 无名夫人低声应了:“是。” 菲丽莎察觉到自己母亲似乎情绪不高,是在克里夫子爵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当着克里夫子爵的面,她当然不敢直接问出来,直到她们在城主府的房间安置下来后,菲丽莎才疑惑地道:“母亲在不高兴吗?是与克里夫子爵起了争执?” 无名夫人一愣,然后摇头:“没有,我与大小姐,只是有一些想法不一样。” 菲丽莎在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家就是贵族了,也就是说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她的母亲依然称呼克里夫子爵为“大小姐”,可见这主仆感情深厚,但在这么深厚的感情之下,两人依然产生了分歧。 合理推测一下…… “是有关于我的事情吗?” 除此之外,菲丽莎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了。 “你果然长大了许多呢,”无名夫人眼睛酸涩地揉了揉菲丽莎的发顶,“可我多希望你还是曾经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母亲,”菲丽莎叹道,“人都是要长大的。” 而她比起王城里那些怪胎,已经很晚才可以说的上是长大了。 无名夫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以后吗…… “在去王城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轨迹就是在王城的学院里毕业,然后回来继承父亲母亲的爵位与领地,与其他的贵族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也是以前。 无名夫人也听出了言外之意,追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 “弗雷德殿下对我另有安排。”菲丽莎说道,但是具体什么安排却不好跟母亲说。 因为这个所谓的安排,关键不在菲丽莎自己身上,而是要看阿萨勒兹,虽然弗雷德和萨菲都没有明着说这点,但是也不难猜。 血契这个事,是机密,哪怕是对着母亲也不能说,何况说了也没有用,她们没有解决这个事情的能力,说了这个事除了让母亲担忧以外没什么用,还不如不说。 无名夫人显然是想歪了,她紧张起来:“安排?什么安排?他不会是对你……” “没有没有,”菲丽莎立即制止了母亲的胡思乱想,“弗雷德殿下没有那个意思,他跟萨菲感情很好,不会做这种事的。” 得到了菲丽莎信誓旦旦的保证,无名夫人才稍微放下了点心:“没有就好,但是也不用对贵族抱有特别高的期待,对于他们来说,玩弄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菲丽莎没有反驳无名夫人的这番话,淡淡地笑了:“您放心,我都明白。” 第294章 爵位的由来 “我最不愿意的,就是你被卷入这些风波之中,”无名夫人微微苦笑着,“甚至于爵位我不希望你继承。” 一般人在听到自己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能继承爵位的时候,应该会觉得愤怒,但是菲丽莎只是用一双脚静静地看着她的母亲。 “为什么?”菲丽莎这句并非是质问,而是普通的疑惑, 毕竟不希望自己孩子继承爵位的例子少之又少,所以菲丽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么想。 菲丽莎的冷静出乎无名夫人的意料,她斟酌了好一会,缓缓地道:“因为这个爵位,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 她与丈夫,原本就只是克里夫子爵的眷属,由于克里夫城的地理位置特殊,每一任克里夫子爵都会培养大量的心腹以免人到用时方恨少,所以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要为克里夫家付出一切。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观念, 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何况这任的克里夫子爵能力不俗,确实值得真心的追随。 事情的转折在于二十多年前,当时五位男爵中的一位,由于遭遇魔族的伏击,家里死的只剩只有三岁的孩子,这道隘口等于面临失守,必须有人尽快填补上这块空缺。 但是没人愿意顶上,那会和魔族的关系十分的恶劣,谁都说不清楚会不会开战,还是克里夫子爵有决断,直接派遣了她麾下最强的战士与最得力的助手也就是曾经的无名男爵与无名夫人驻守边境,同时给国王写信汇报了情况,并在信中写明如果没有贵族愿意来接手这座边境小城,便把她的派去的人加封为贵族,也便于她的管理。 国王同意了, 因为这是最轻松省事的办法,哪怕有贵族提出这不符合规矩,但是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就是菲丽莎家爵位的由来,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能说是一场无奈的赶鸭子上架。 虽然与魔族的战争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但是在这个位置上遇到的危险也没有小到哪里去,这么多年无名夫人每一天都像是走在钢丝绳上,从未有过哪怕一天的放松。 她可以过这种生活,因为她曾向克里夫子爵发誓永远效忠,甚至献出生命,但是她不愿意她的孩子步入她的后尘。 无名夫人对现任的克里夫子爵有着相当的了解,克里夫子爵的优秀却也无情,一旦她把菲丽莎培养得优秀,克里夫子爵一定会要求她把菲丽莎送到克里夫城接受更加严苛的训练,以及会随时面临生死危机。 她的孩子,只要足够快乐地长大就够了。 “难怪,”菲丽莎了然了什么,“到了王城我才发现,母亲对我的教育是有着很大的缺失的, 原本我以为是因为母亲原本是平民的缘故, 但现在看来, 是母亲不想对我太过于约束是吗?” 无名夫人虽然是平民, 但是她从小和克里夫子爵一起长大,她很清楚一名优秀的贵族继承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哪怕她自己无法把菲丽莎教导成一名优秀的继承人,她完全可以求助克里夫子爵,但是她没有。 话说的难听一点,无名夫人是怀抱着把菲丽莎养废的打算的。 无名夫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她苦涩地说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 怪母亲吗?菲丽莎想了想,但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父亲母亲不容易。” 她记得,父亲总是长期不回家,或者回家待不到一会便听到什么信号又急匆匆的离去,母亲书房的灯总是彻夜长亮,经常一整晚的不睡,即便如此父母依然没有让她接触到这些,她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单凭这一点,她就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怪她的父母。 曾经她只是单纯的以为,父母认为她还不到接触这些的年纪,或许等她成年就该让她接手领地的相关事宜,没有想过母亲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种时候,再去追究些什么也没有意义,何况她也没有真的生母亲的气。 “母亲现在是怎么打算?”菲丽莎十分冷静地问道,她的大脑也迅速地把现况分析了一遍。 母亲带她来克里夫城一定是有什么想法,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想法是否有改变。 “我发现现在的你,或许可以成为大小姐的助力,所以我就一时头脑发热带你过来了,但是我后悔了,我明明只想你平安地过完一生,不知道那会怎么就……” 无名夫人一五一十地说了内心的想法,脸上浮现出懊恼与后悔。 菲丽莎很理解,毕竟无名夫人为克里夫子爵着想了几十年,思考也本能地优先站在了克里夫子爵的角度上,一时半会脑子没转过来也是正常的。 “您不用介意太多,”菲丽莎反过来安慰着无名夫人,“哪怕您不说,克里夫阁下也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奥利维亚都知道她的大名了,别说克里夫子爵。 那么……克里夫子爵是怎么想的呢? 无名夫人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的事情—— 克里夫子爵与她算是情同姐妹,因此无名夫人在克里夫子爵面前也算是随意,她眉飞色舞地跟克里夫子爵描述着菲丽莎的成长,作为母亲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克里夫子爵静静地听着,蓦地打断了无名夫人的话:“那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四目相对间,无名夫人明白了克里夫子爵的意思,原先激动的情绪被瞬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我……”无名夫人张了张嘴,却一时无言。 还是克里夫子爵提醒她:“当初你跟我说,你不希望她继承这个爵位,等到她长大,便让她只做一个富庶的庄园主就够了。” “没错,”无名夫人回想起自己的初心,讷讷地回答,“我是这么想的。” 每说一个字,她的话音便更低落一分,最后低不可闻。 克里夫子爵却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菲丽莎在王城,与王太子、宰相之女、骑士团团长之女、学院院长孙子关系密切,她远比你描述的还要优秀。” 无名夫人怎么会听不出克里夫子爵的言外之意,顿时脸色就一白:“可是您答应过我的!” 克里夫子爵倒也没有这个时候继续刺激无名夫人,只让她回来问问菲丽莎的意思。 第295章 与平民结婚的贵族 菲丽莎明白了克里夫子爵看中她哪一点了。 王城那个地方,寸土寸金不说,在大街上随便撞到一个人要么是贵族,要么是贵族的家人,一个男爵的女儿算什么,菲丽莎这样的身份,就算进入了贵族圈子,那也是卑躬屈膝,百般逢迎的那一个。 可是菲丽莎是被弗雷德当做平等的朋友来对待的。 所以这就显露出菲丽莎的本事了,虽然菲丽莎并不觉得这算是她的本事。 菲丽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无名夫人承认道:“母亲,哪怕没有克里夫子爵阁下,我也被卷进一些事件中脱不了身了。” 因为不想让父母远在千里外担心,菲丽莎往家里寄的信件中隐瞒了很多事,报喜不报忧,只重点说了自己平时的生活与学习情况,所以无名夫人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但是这不妨碍无名夫人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很多时候代价不是没到,而是在未来等着。 “我不该让你去王城的。”无名夫人苦笑着说道。 原本她让菲丽莎去王城,真的就只是想让她学习更多的知识而已,虽然菲丽莎以后不会继承爵位,但是多学一点魔法对她是有好处的,但是她怎么能想到菲丽莎凭着自己本事进入了最高阶级的贵族权利阶层。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会与克里夫子爵谈谈的,母亲帮我安排吧。” 既然克里夫子爵都已经知道她的存在,那么这个时候主动找上克里夫子爵远比等着克里夫子爵找上她好,她能在克里夫子爵面前掌握的主动权并不多,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名夫人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光里,母女两人稍作小憩,而后受苏菲亚的邀请,共进了一场下午茶。 苏菲亚虽然是克里夫子爵的女仆长,但是她的地位却非比寻常,严格来说,这场下午茶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苏菲亚作为主家来招待她们的。 其他的女仆对于苏菲亚待客这件事似乎习以为常。 “真是怀念啊,”无名夫人回忆着过去,忍不住地感叹,“曾经和苏菲亚一起学习的时光。” “是呀,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苏菲亚笑着点头。 菲丽莎就坐在一边充当着陪客,不出声打断两位长辈的叙旧。 从她们的言谈中,菲丽莎得知,当初的无名夫人和苏菲亚,从一众孩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现在克里夫子爵的伴读。她们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因为个人的性格特质有了不一样的分工。 无名夫人刚毅果断,负责对外的事务,苏菲亚温柔细致,负责对内的工作,两人虽然分工不一样,但是在克里夫子爵内心里,地位是平等的,因此苏菲亚和无名夫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克里夫子爵的确很强大,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优秀的领导者必然会平衡自己下属关系。 有什么想法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菲丽莎很清楚自己的优缺点在哪里。她有着比这里大部分人都要先进的世界观,但那是因为她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经历,她只是见过那些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她能靠着过去的一些知识偶尔取得一点风头,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身上缺乏着贵族的素养。 这并不是指贵族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的素养,而是指像萨菲,南希那样的“真本事”。 菲丽莎或许会成为一个很正直优秀的人,但仅凭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成为一名好的贵族,好的贵族并不光光看人品就足够了。 她或许可以从克里夫子爵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菲丽莎一个下午都没有和克里夫子爵交谈的机会,奥利维亚也没有踪影,这两母女似乎都很忙。 直到晚餐的时候,克里夫子爵母女相携现身。 一顿饭吃完,本该是无名夫人最好的开口时机,但是她却陷入了犹豫。 菲丽莎理解母亲的犹豫,毕竟关心则乱,这件事对无名夫人来说很难做决定,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子爵阁下,”所以菲丽莎自己开了口,“我有话想对您说,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面对菲丽莎的开口,克里夫子爵饶有兴致地挑眉,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无名夫人,点了点头:“当然,跟我过来吧。” “菲丽莎!”无名夫人低喝了一声,话音里是满满的不安。 但是菲丽莎却很镇定,还反过头来安慰无名夫人:“母亲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事已至此,无名夫人除了长叹一声,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菲丽莎跟上了克里夫子爵的脚步。 到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克里夫子爵这才眼神放肆地打量了菲丽莎一遍:“你倒是与你母亲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 菲丽莎面色不改地接受了克里夫子爵的打量,闻言轻笑了一声:“母亲看我的角度当然和别人的角度不一样。” “或许吧,”克里夫子爵不置可否,面对晚辈,她不至于去计较那么多,“也许你的母亲没有提及,但是从血缘上来说,你可以称呼我一声伯母。” 这确实是极具有冲击力的事,菲丽莎一时间竟没有维持住冷静,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克里夫子爵反问道。 为什么不可能,这理由不是明摆着的吗? “王室不会允许您有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菲丽莎说道,“您的结婚对象,必然是王室派来监视、辖制您的,平民,绝对不在王室允许的范围之内。” 克里夫沉默了一会,颇为感叹:“我没想到你会给出这样的理由,果然你母亲对你的判断出了很大的问题。” 菲丽莎大概知道母亲对她是怎样的评价,她客观地说道:“母亲其实没有说错,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王城改变了我太多。” 这话是真是假,克里夫子爵也不追究,她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么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改变。” 菲丽莎礼貌地笑了笑,接纳了克里夫子爵的这句称赞,然后好奇地问道:“所以您是怎么做到,与平民结婚的呢?” 第296章 奥利维亚的婚事 “我没有结婚,当然为此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答案却是出乎了菲丽莎的意料,她皱了皱眉,领会了克里夫子爵的意思:“那您一定很辛苦。” “这些不值一提,”克里夫子爵也没有打算多做解释,这个问题并不是她们今晚谈话的重点,“你的母亲不跟你说这些有她的道理,你只需要知道你和奥利维亚是血脉上的姐妹就够了。” 菲丽莎明白,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当然这也意味着她们之间的寒暄结束了。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克里夫子爵对她的一点提示,提示她可以不用那么顾忌,可以放肆一点。 “那么,容许我失礼,”菲丽莎便借由着这份默许,直接开口说道,“我希望子爵阁下能对我进行教导。” 虽然这么说,可能过于直接,但是就菲丽莎的观察来看,这应该是克里夫子爵喜欢的交流方式,在克里夫子爵身上,有着与南希相似的部分,或许这是因为她们身上多少有一定的军人作风的缘故,但是克里夫子爵明显更老练和沉稳,南希身上更多的是年轻人的意气飞扬。 果然克里夫子爵对菲丽莎的直接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不悦,她只是沉思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你可知,这违背了你的母亲对你的期待?你打算怎么说服你的母亲?我并不希望因为你的事情爱丽丝对我有怨言,不论从公从私,我与爱丽丝之间有了隔阂并不是件好事。” 克里夫子爵也很直接,把问题摊开摆在了菲丽莎面前,这是在告诉菲丽莎,如果想要她答应,菲丽莎就得先说服无名夫人。 菲丽莎当然有想过这点:“母亲会想明白的,单单就萨菲对我与众不同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是有多么危险,这份危险不会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而是在将来,在王室开始正式打压贵族的时候,我并不能等到别人找上我的时候再去学习这些事情,那太晚了。” 以萨菲和菲丽莎之间的亲近程度,将来一定会有人用重利换取菲丽莎对萨菲的背叛,如果菲丽莎不从,肯定会被威胁,这就是威逼利诱,对于那些大贵族而言,拿捏菲丽莎这种最低等级的贵族,再容易不过,就连克里夫子爵也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即便知道克里夫家族承担着守卫边境的责任,那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克里夫子爵为菲丽莎的局势分析鼓掌:“漂亮,你倒是看得比奥利维亚还透彻,如果你是男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成为奥利维亚的伴侣。” “您还是别取笑我了,”菲丽莎苦笑,“奥利维亚小姐从小就有您的教导,会差到哪里去呢?” “不,”克里夫子爵却正色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奥利维亚像极了她的父亲,在这方面的敏锐度她确实不及你,在这点上,我虽然自豪但也有遗憾。我的婚事上,我已经任性了一次,我的女儿是万万不可能再像我一般,否则会引来王室的不满。而我至今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等到王室指定人选,万一选出来的是一个不适合奥利维亚的人,又怎么办。” 这件事上,看得出来克里夫子爵是真的在担忧,眉间的刻痕显得更深了,显然是在为奥利维亚烦恼。 这大概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不论是无名夫人还是克里夫子爵,都在为她们的孩子做着最深的考虑。 但菲丽莎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沉默。 但她觉得克里夫子爵不会无的放矢,跟她一个晚辈讨论女儿的结婚对象未免也太奇怪了,一定有什么在等着她。 “子爵阁下有话不妨直说,如果能帮忙我一定会尽力的。” 克里夫子爵等的就是菲丽莎这句话,闻言便勾唇一笑:“你在王城待了那么久,应该对王城的贵族有一定的了解吧,有没有那种家族对王室忠诚、具有一定政治敏锐度、还有军事素养的年轻贵族男性?” 克里夫子爵说的每一条要求都是奥利维亚所需要的,可以说是奥利维亚要找一个可以补足她的缺点的丈夫。 菲丽莎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克里夫子爵也跟着她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良久,菲丽莎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子爵阁下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要知道虽然她确实是福雷德身边的近臣,但也正因为她出身卑微却是弗雷德身边的近臣,她并不受王城贵族们的待见,当然她也不会主动去和王城的贵族打好关系,毕竟她已经选择了站在弗雷德这一方,所以克里夫子爵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她还真的……不知道。 结果克里夫子爵就很直接地回答了:“我当然没指望过你,我是想请你问一问南诺阁下,他或许会有一些人选。” 原来如此……南诺确实会知道些什么。 这要从骑士团的本身说起了。 骑士团是王室的剑也是王室的盾,因此受到的荣耀虽然无比亮眼,但也无比的辛苦,至少赛恩斯团长是不允许有人摸鱼偷懒的。 想来骑士团镀金?想都不要想!铁面无私的骑士团团长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他手底下的每一个人都是服从命令的战士。 所以进骑士团的,大多是一些没有希望继承爵位和财产,只能另谋出路的贵族后代,这些人里说不定真的有满足克里夫子爵要求的人。 所以克里夫子爵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问她的意见。 这就又要回到贵族的礼仪和规范上面去了,克里夫子爵虽然与南诺有着工作上的交集,但是却没有私交,而且彼此之间还是异性,很多话并不是那么好直接地开口,尽管克里夫子爵很想那么做,但是她也要顾忌这样做会不会让南诺不高兴,所以只能按照贵族的流程,请菲丽莎作为这样一个中间人,毕竟菲丽莎虽然与南诺没有什么交集,却与南希关系很不错。 “所以,这算是学费吗?”菲丽莎正色问道,“如果想要跟着您学习的前提条件?” 克里夫子爵冷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还不至于废物到要利用晚辈来达成目的,这只是我个人的一项请求,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而对你的教导,与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第297章 等待是一个盲盒 菲丽莎答应了克里夫子爵的请求,这个对她并不难,几句话的事情而已,何况她也不忍心看到奥利维亚将来所托非人。 在克里夫子爵的眼皮子底下,菲丽莎写下一张给南诺的邀请函,因为克里夫子爵说最近没有时间管这个事,所以时间那一栏暂且空出来,写完以后菲丽莎把邀请函交给了克里夫子爵保管。 关于菲丽莎接下来的安排,克里夫子爵让她先跟着奥利维亚,做奥利维亚的副手。 菲丽莎没有异议,奥利维亚是个很有趣的人,能跟她多亲近、交流菲丽莎也很乐意。 然后话说完就立即走马上任,克里夫子爵指着桌上的文件让菲丽莎给奥利维亚送过去。 菲丽莎认命地开始干活。 看到是菲丽莎来送文件时奥利维亚微有错愕:“怎么是你来送?苏菲亚呢?” “子爵阁下让我来做奥利维亚小姐的助手,”菲丽莎回答道,“现在奥利维亚小姐需要我做什么吗?” 奥利维亚一点也没推脱,迅速接受了菲丽莎成为她的助手的事实,开始给菲丽莎解释现状:“目前我这边最重要的工作,是女神之吻。” 哦,炸药嘛,确实很重要,不论哪个世界,炸药都会是扭转世界的一项发明。菲丽莎了然地点头:“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你也听到了今天的爆炸声,实际上是他们在做最后的测试实验,根据测试,已经确定女神之吻的稳定性与可控性,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正式宣布女神之吻的存在。” 菲丽莎明白了,这有点类似上辈子的发布会,但让她不解的是—— “为什么要公开女神之吻的存在?我想,把女神之吻藏起来不会更好吗?” 所谓秘密武器,重点不在于“武器”,而在于“秘密”,只有秘密才是最让人忌惮的,一旦公开便缺少了那份神秘性,所以菲丽莎不明白为什么要公开。 “动静太大了,瞒不住的,今天上午的那一场测试,不出三天,距离最近的贵族们应该都知道了,与其等他们过来打探,不如我们公开,避免造成人心的慌乱,”奥利维亚摇头,“很多人关注着这边,不止贵族,还有很多平民,就怕哪天我们这里失守,他们来不及逃走。” 贵族之间没有秘密,就算克里夫家想隐瞒,实际上也隐瞒不了多久。 菲丽莎信服地点了点头。 谈话间奥利维亚一直有在关注菲丽莎的神色,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奥利维亚顿了顿。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此。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奥利维亚淡声道,“女神之吻,我们是要给平民用的。” 仿佛是触到了关键词,菲丽莎的面容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依靠女神之吻,平民军队也可以和魔法师分庭抗礼,如果克里夫子爵公然给平民装备上女神之吻,这在贵族眼里的确是很大的威胁,而主导研制出女神之吻的克里夫家族,要么拉拢,要么想办法毁灭。 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夫家算是把贵族得罪死了。 虽然克里夫家立场鲜明的是站在王室那边,但所有人都知道克里夫子爵效忠的是王室,而不是王室里的某个人,所以得罪克里夫子爵没有必要,难道他们家还能也能出一个人守护边境不成,只要国王的态度有变化,克里夫子爵当然是跟着国王的意思走。 换而言之,只要弗雷德不再想方设法削减贵族的权利,贵族们当然也不愿意跟弗雷德做对,当然也会和克里夫子爵其乐融融相处。 何况人族这么安定,还是要多亏克里夫子爵,大部分人都会对克里夫子爵抱有一份敬畏之心。 但给克里夫子爵面子,这不代表克里夫子爵能够帮助平民对抗贵族,侵犯贵族的权利。 一旦谈到利益,尊敬什么的,不存在的。 克里夫子爵要在贵族和王室保持一个平衡,既要向王室尽忠,又不能得罪贵族,属实在刀锋上行走。 “那……我们要怎么做?”菲丽莎虚心请教着。 “你想怎么做?”奥利维亚却是把问题抛回了菲丽莎,“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真是个好问题,没想到教学来的如此之快。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研制出炸药,她要怎么做呢…… 菲丽莎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大概也只会写信向萨菲求助了。” 如果阿萨勒兹在这里……他会知道怎么做吗? 就算他不知道,她也有一个相互讨论的人不是吗? 她的这份心思隐瞒得很好,奥利维亚没有发现她的那一丝黯然。 面对菲丽莎如此“天真的”答案,奥利维亚没有嘲笑她,只是摇了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啊……” 菲丽莎当然知道她的答案十分的可笑,她轻笑一声,只用一张纯良的脸无辜地看着奥利维亚。 在看到菲丽莎这幅表情的时候,奥利维亚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抬手摸了摸菲丽莎的脸:“没关系,我也不太懂这些,我们慢慢学习吧。” 可是克里夫子爵显然不想再给奥利维亚“慢慢学习”的时间了,她迫切地需要给奥利维亚一个助力。 菲丽莎抬眼看了对这点还一无所知的奥利维亚一眼,在心里摇了摇头,到底没多说什么,克里夫子爵还没有让奥利维亚知道这件事,那么她最好不要多嘴,不然破坏了克里夫子爵的打算就不好了。 “奥利维亚小姐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吗?”菲丽莎问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此刻很好奇奥利维亚会给出一个什么回答,她会用什么办法来破局。 奥利维亚又抬手捏了捏菲丽莎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等着看就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菲丽莎眯了眯眼,“等”本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等法,在等不同的事,达到不同的目的。 奥利维亚,或者说克里夫子爵又是在等什么呢。 总归不是在等着坐以待毙就是了,克里夫子爵可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她一定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是什么时机才是合适的,又要在这个时机做什么事,菲丽莎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第298章 奥利维亚的心结 菲丽莎作为助手陪着奥利维亚加了一会的班,虽然说是作为助手,但奥利维亚并没有需要菲丽莎帮助的地方,菲丽莎毕竟对克里夫城的政务不熟悉,所以奥利维亚给她了一些克里夫城的资料让她先看着。 大概是到了九点钟,奥利维亚停下了工作,对菲丽莎道:“明天我们要去看一看女神之吻的实验场地,做一些布置,还有确认邀请名单,发放邀请函。” 菲丽莎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奥利维亚是打算用女神之吻为契机来让她慢慢进入到克里夫城的政务中。 在走出奥利维亚的书房以后,两人并肩往卧室走去。 “奥利维亚小姐……” “叫姐姐,”奥利维亚打断了菲丽莎想说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你可以考虑改一下称呼。” 菲丽莎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更改了称呼:“姐姐。” 奥利维亚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听到菲丽莎如此叫她便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唔……独生子女想要一个兄弟姐妹的心理她很理解,她并不介意满足一下奥利维亚这点小小的要求。 菲丽莎问道:“姐姐是不是在看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的身份了?” 奥利维亚点头道:“是的,我从小就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并没有见过你。” 菲丽莎从小到大,除了那次前去王城,并没有离开过领地,奥利维亚自然不会有见过她的机会。 “那……你见过你的父亲吗?”菲丽莎问出了她十分在意的问题。 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克里夫子爵拒绝王室为她安排的联姻对象,选择跟他在一起。 而且那个人,还与她的父亲是亲兄弟,既然是亲兄弟,那一定有相像的地方,但菲丽莎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一个跟父亲相似的人跟克里夫子爵在一起的模样。 “当然,”奥利维亚点头,“你今天也见过他。” 她见过?菲丽莎讶异地瞪大眼睛,她什么时候见过?她今天根本没有见过与她父亲有相似模样的人。 奥利维亚既然说的是“见过”,那必然是很肯定她今天与那个人打过照面,可是她今天除了在城主府,就是去了一个在城外的庄园…… 等等……庄园? 菲丽莎看向了奥利维亚,语气肯定:“您的父亲,参与了女神之吻的研制。” “反应真快,”奥利维亚笑着道,然后伸手在自己的眼镜上点了点,“你看,我就说你见过的,我父亲就是帮我做出眼镜的人。” 菲丽莎诧异,原来她竟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就与自己的亲戚见过面了,当时没有好好的打招呼,未免有些失礼了。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是她记得那位伯父,与她的父亲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一个魁梧,一个瘦小;一个总被她母亲打理的干净整洁,除非要外出,一个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看得出很久没修剪过。 克里夫子爵中意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吗?菲丽莎有些难以置信。 见她愣愣地说不出话,奥利维亚见怪不怪地笑起来,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她的父亲和母亲的确不太相配,她不意外菲丽莎的吃惊。 长辈的事,她不好多说但是有些事情菲丽莎还是应该知道。 “父亲的身体从小就不算太好,”奥利维亚娓娓说道,“父亲与叔父,哦,就是你的父亲,他们祖祖辈辈世代都是克里夫家的家臣,成为克里夫家的近卫军,但由于父亲身体不好,所以这份责任就落在你的父亲身上,而我的父亲,则从小就对各种事情有着刨根问底的习惯,周围的人都烦他,他就自己钻研。” 菲丽莎听得入神:“伯父的钻研成果很不错。”至少把炸药研制出来了。 “父亲的研究一直都是母亲出资赞助的,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时候母亲还没有继承爵位,手中可以调动的资金有限,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义无反顾地在父亲身上下了赌注。” 克里夫子爵会赞助研究菲丽莎并不意外,但是从一开始就赞助,那只能说一句好魄力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与魔法抗衡的存在,并且给予支持与帮助,一旦投入,很可能就打水漂。 “子爵阁下很强大。”菲丽莎感叹道,内心不由自主升起几许敬畏。 “是的,母亲一直都是我仰望的存在,”奥利维亚同意,同时也有一些黯然,“可是我大概是让母亲不满意的。” 菲丽莎闻言忍不住侧目看向奥利维亚,从克里夫子爵的话语中,她并没有看出克里夫子爵对奥利维亚不满意,遗憾或许是有的,但是远远不到不满意的地步。 “我觉得,也许是您想多了。”菲丽莎委婉地道,“您是子爵阁下唯一的孩子,子爵阁下怎么可能对您不满意呢?” 奥利维亚缓缓地摇头,苦笑:“你也说了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所以她不能也没有办法对我失望,我不过是她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菲丽莎觉得她这是在钻牛角尖。 “我不这么认为,”菲丽莎正色地道,“子爵阁下的身体状态完全可以支撑她再诞生一个孩子,但是她没有选择这么做,我想,这应该说明了她的态度。” “我知道,”奥利维亚并没有安慰到,脸上的愁苦之色更加明显,“但这不过是因为再培养一个孩子太过于麻烦,而我还远远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母亲才不会选择再生一个,如果母亲能够有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我。” 及格和优秀,之间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奥利维亚认为自己仅仅只是及格,所以才对不能达到优秀的自己焦虑。 奥利维亚的心结不在克里夫子爵身上,而在于她自己。 什么时候她认为自己能达到能让克里夫子爵满意的地步,她才会放过自己。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奥利维亚心结是她自己,但是根源还是在于克里夫子爵。 菲丽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子爵阁下平时不夸奖您吗?” 奥利维亚毫不犹豫地摇头:“怎么会,母亲为人严肃,而且我做事总有错漏的地方,母亲责备我的次数比较多。” 她并没有听过“爱之深责之切”的话,只单纯的以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能让母亲满意,久而久之她便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第299章 不信 今天也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菲丽莎坐在梳妆台前,母亲一边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絮絮叨叨地道:“你跟着奥利维亚小姐,多看多记不要多嘴,克里夫城的事务你不熟悉,不要乱插手,不然要让奥利维亚小姐为你扫尾就不好了。” “母亲当年也是如此吗?” “怎么会,我跟你不一样,”无名夫人浅笑着道,“我在从小就跟在大小姐身边,是专门培养起来为她分担事务的,一直都有老师带领着我,所以我要比你轻松的多。” “子爵阁下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吗?” 无名夫人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菲丽莎便把昨天和奥利维亚的对话告诉了无名夫人,然后强调道:“我很担心奥利维亚小姐,我觉得她这样的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 然而无名夫人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你想多了,大小姐对奥利维亚小姐严厉也是为了她好。” 很多人,哪怕是菲丽莎的前世,都不会把心理健康当回事,只有心理问题演变成生理问题,比如说抑郁症之类的疾病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好好重视当初的心理问题。 更不要说这个连系统性医学都没有发展起来的异世界了,就算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会理解的。 无名夫人也不是当事人,菲丽莎便也不想多说,还是直接跟克里夫子爵面对面交流这个问题比较好。 梳洗过后,菲丽莎换上了苏菲亚特地为她送过来的骑装,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母亲,我出门了。”菲丽莎向无名夫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跑出门了。 无名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担心?”苏菲亚抱着一堆脏衣服路过,看她这神情,不由笑道,“以前的我是真的想象不出你还有这样黏黏糊糊的时候,你可是最崇拜大小姐,个性都是模仿的她。” 无名夫人瞪了苏菲亚一眼:“你就会取笑我。这么多衣服分我一些,我帮你。” 苏菲亚退后一步,夸张地笑着:“唉,我可不敢让贵族夫人来帮我干活。” “你少来了,我以前帮你做的还少吗?”无名夫人啐她,上前接过一半的脏衣服,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洗衣房走去。 菲丽莎不知道她母亲的心思,她直接到了奥利维亚的书房找人。 “来了?”奥利维亚笑着朝她招手,“稍微等我一下,我们去餐厅吃过早饭就出发。” 菲丽莎自然是听从奥利维亚的安排。 奥利维亚交代道:“等一会我们先去军营然后去庄园接人,你也记一下路,以后可能还需要你一个人在两边办事。”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奥利维亚的考虑,菲丽莎对于克里夫城不熟悉,让她去负责民生相关的事务,税收基建什么的,因为和对接的人不熟悉,她要花很多额外的功夫,倒不如让负责与骑士团的对接工作,毕竟南诺也是她认识的人,交流沟通起来也更方便。 而庄园那边,则是因为女神之吻,这毕竟要用于军队,武装平民士兵的,少不了菲丽莎的两边对接。 其实如果菲丽莎熟悉道路的话,他们今天其实最好兵分两路行动,一个去军营一个去庄园。 菲丽莎也明白这点,所以很用心地记住了路。 到了军营以后,就见到南诺等在了军营门口,看见她们就颔首打了个招呼,很明显是在等着她们。 “南诺阁下,”奥利维亚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久等了。” 南诺依然寡言,所以只是微微颔首:“没等多久。” 除了他菲丽莎没见到其他人,要知道奥利维亚不仅带了她还带了其他工作人员呢,就像无名夫人、苏菲亚和克里夫子爵之间的关系一样,奥利维亚也有从小培养的心腹,所以她们这一行也有六个人,而南诺却只有他自己。 菲丽莎还没想通其中的问题,奥利维亚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南诺阁下这边似乎并不太顺利。”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一听就知道奥利维亚此刻心情不好。 南诺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带着点歉意地说道:“我很抱歉。” 刚刚那句挤兑也就是奥利维亚一时心里不舒服而已,说出口了情绪也过了,毕竟控制情绪也是她从小的必修课,所以很快露出一个笑容:“没事,这种情况我们也有预计,毕竟也不是谁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跟魔法一样强大的力量的,我很理解。” 虽然这么说,但说到最后却是到底有了几分咬牙切齿。 南诺只是沉默。 菲丽莎便笑着调节气氛:“其他人不信,但是学长是信的,不是吗,怎么说都有一个好的开始。” 南诺十分诚实地说道:“其实我也对此保持疑虑,但我觉得值得尝试。” “呵。”奥利维亚冷笑一声,抢先调转马头先走一步。 菲丽莎便朝南诺点了点头,去追奥利维亚,南诺落后一步跟上。 “姐姐与学长说话过于直白了,你们之间很熟悉吗?” 听到菲丽莎这冷不丁的问题,奥利维亚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我与南诺算是同学,我们在学院是一届的,都修过同一门课。” 菲丽莎便了然。 她的情况是特例,没人把她当做正儿八经的贵族,再加上她才进王城,就入了萨菲和弗雷德的眼,挡了不少人的路,很多人拒绝跟她往来,这是其一;而一般来说,哪怕是再没有根基的小贵族,进了学院都会用钱四处打点找关系,而菲丽莎根本不做这个事,别人不来找她,她也不找别人,这是其二,所以菲丽莎跟其他家的贵族关系十分的平淡,或者说陌生。 但是其他人不是啊,在一起上课便会互相交流,互相交流过后交情就会变好,这是常识,奥利维亚上学的时候自然也是遵循这条常识行事,因此和她同上一门课的南诺也有点交情,而且交情还算不错,相处起来彼此间还算对胃口。 虽然毕业以后没怎么联系过,但是南诺来这边后两人迅速把那点交情重拾,毕竟还要合作一段时间,双方都有心拉进距离,自然便熟悉起来。 第300章 安排演习 庄园那边也早早准备好了,带头的赫然就是菲丽莎的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伯父。 与见到南诺时的阴阳怪气不同,奥利维亚见到自己的父亲当然是高兴的,她跳下了马,亲昵地挽住了自己父亲的胳膊,喊道:“父亲!” 菲丽莎上一次没有好好拜见这位伯父,这次当然要补回来,便也下马上前,微微地弯腰:“布莱克伯父,您好,又见面了。” 南诺同样下马:“布莱克阁下。” 布莱克看见菲丽莎便是两眼一亮:“这位小姐今天又带来了什么新的发明吗?” 奥利维亚哭笑不得:“父亲,我们今天是去看女神之吻的测试场地的,而且这是叔父的女儿,上一次是我不好没有为你介绍。” 布莱克皱着眉头,似乎带着深深的茫然:“谁?我弟弟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就连奥利维亚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间全场寂静。 菲丽莎嘴角微抽,这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说奥利维亚个性部分很像他,那克里夫子爵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能把奥利维亚教成如今这差强人意的样子,应该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种事我们以后再说,”奥利维亚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父亲的个性,要解释的话得从很多年前开始说起,便拉开了话题,“我们今天先办理正事。” 菲丽莎也不想把家事放在明面上说,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说的清楚的,于是毫无异议地点头。 于是一行人往他们这次的目的地走去。 他们选定的地点离庄园也不远,大概距离庄园十公里左右的一片沙地平原。虽然不至于说寸草不生,但也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更妙的是周围有一圈山丘围着,只要站在山丘上就可以把这片平地尽收眼底。 庄园的负责人上前给奥利维亚介绍:“我们测试女神之吻的场地也在这里,这里挺好的,不用担心伤人,还可以远远地看成果。” 平地上肉眼可见有几个坑,虽然坑不大,可以看到地面微微的凹陷,但是应该是之前测试留下的,周围还可以见到黑色的痕迹。 菲丽莎走到坑周边蹲下,伸手摸了摸那些痕迹,她问道:“之前的测试,是怎么进行的?” 庄园负责人看了奥利维亚一眼,见她没有对此表示任何意见,便给菲丽莎解释道:“我们会把女神之吻埋在地里,然后点燃引线以后,快速往后跑。” 这简单粗暴的测试方法让菲丽莎不太满意:“这样做未免也太危险了。” “您不用担心,我们把引线拉的很长,而且为了测试女神之吻的威力,我们会间隔一米就设置一道土墙,看女神之吻能破坏多少道土墙。” 土墙是最低级的大地系魔法,只是把泥土堆积在一起形成墙体,承受能力也有限,甚至一拳就能打破。 “最高能破坏多少道墙体?”菲丽莎继续问道。 “十道。” “你们有做对照组吗?” 陌生的名词让人茫然,没有人能够理解:“什么东西?” 虽然菲丽莎上辈子是个文科生,但是心理学也有实验实例,所以她对实验流程并不陌生。 面对众人茫然的眼神,菲丽莎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对比过,什么样的魔法才能达到相同的威力。” 这样解释迅速让人理解了,布莱克挤上前,带着十足的亢奋:“这位小姐说得对,我一直觉得实验数据还差了什么,原来是少了和魔法的对比。” 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进行实验。 菲丽莎只是提了这样一句建议,到要怎么做不是她能决定的,所以她只是看向了奥利维亚,她是这里的主导人。 布莱克也双眼闪闪发亮的看向奥利维亚:“奥莉,我们试试吧。” 奥利维亚也有一瞬的心动,看得出来她很想同意,但随即她又迅速抓回了自己的理智:“不行,这不是我们今天的工作目的。” 他们今天是来看看怎么布置场地的,其他事应该往后推。 “其他事你们决定就好,”布莱克挥手,然后抓住了菲丽莎的手臂,“我跟这位小姐交流就好了。” 这样做好吗?她好像是跟着奥利维亚来安排场地的吧,菲丽莎看向奥利维亚,等待她做出决定。 奥利维亚只是思考了几秒,然后点头道:“也好,那你去吧。” 布莱克便兴奋地拉着菲丽莎到一边交流去了,奥利维亚和南诺则商量着他们要怎么布置安排场地。 “从这里开始,搭上草棚,用来遮阴,安排一队人,站在上风口处起风……”奥利维亚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她身后的记录员在纸上飞快地记下了她的吩咐,奥利维亚说完以后想了想,确定她好像没有要说的了,便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都摇头:“奥利维亚小姐想的很周到。” 奥利维亚依然不放心,女神之吻的公开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点闪失,于是她又带着人绕着场地走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事项后才稍稍送了一口气。 而那边菲丽莎和布莱克的交流也结束了。 奥利维亚笑着走过去:“父亲和菲丽莎说了什么,看起来很高兴呢。” 布莱克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菲丽莎小姐提议让配置了女神之吻的平民与魔法师进行一场演习,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主意,这一定能最好的展现女神之吻的魅力。” 这个提议也是菲丽莎在和布莱克交流的时候,灵光一闪浮现出来的。 当然,可不可行她也不知道,毕竟她对战斗这方面不擅长,就算上过战场,经历过一段时间培训,但是她那时候只需要听命令就好了。 “这不行吧。”有人下意识道。 菲丽莎便跟着问道:“为什么不行?” 她倒不是讽刺,而是真的不清楚想要问一个究竟。 问出来后,所有人一愣:是啊,为什么不行? 平民,哪怕是受过训练的平民,无法对抗魔法师已经是深入骨髓的认知了,哪怕是装备上了女神之吻又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第301章 杠杆与投石机 忽而,南诺开口了:“也不是不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奥利维亚问出所有人的心声:“怎么说?” 她感觉南诺说的有些勉强,他并不是很肯定地说“可行”,而是“不是不行”,那么说明在“可行”上是有一定的条件的。 那么她就要衡量这个条件是否值得,如果不值得就要否决这个方案。 南诺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女神之吻也好,魔法也好,都是具有高杀伤性的,所以要演习的话,就要做好死人的准备。” 奥利维亚一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了,不要有这种无谓的牺牲。” 菲丽莎闻言才明白是她想的太浅薄了,她上辈子看到的军事演习,由于有严格的管理和先进的技术手段,军事演习伤亡并不高,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现在还没有空包弹的说法,炸弹的威力不可控,魔法则更没办法控制了,她确实考虑不周到。 “可是这样发布会也太简略了,一点都看不出女神之吻的效果。”布莱克不满地道。 发布会是菲丽莎顺口说出来的名词,他觉得贴切便沿用了。 “这次发布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公开女神之吻的存在,”奥利维亚安抚着布莱克,“即便其他人对女神之吻的威力判断有所偏差,但这并没有多少影响。” 布莱克情绪却十分激动地道:“可是你母亲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 奥利维亚脸色微变:“父亲!” 委屈……克里夫子爵能遭受什么委屈,菲丽莎眉头微皱,意识到或许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虽然不知道布莱克这句话的意思,但可以看得出他对这场发布会很在乎。 原本她是没打算现在就把“那个东西”说出来的……但眼下确实是一个好时机? “我有一个想法,”菲丽莎轻声开了口,“你们知道杠杆吗?” 前世她的世界里,曾有一个伟人说了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给我一个杠杆,我可以翘起地球,但这里的人对杠杆还没有一个系统性的认知,他们的确知道可以拿棍子翘起重物,但不知道这样做的原理,只能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果然,在菲丽莎问出口后,得到的只有茫然。 杠杆原理并不是什么很难解释的东西,菲丽莎找到一根枯树枝和一块石头组成一个简易的杠杆支座,然后在树枝长的那一头放上另外一块小石头,以快速的动作把矮的一段按下去,小石头便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菲丽莎拍了拍手站起身:“看懂了吗?” 布莱克若有所思地看着菲丽莎制作的这个简易装置。 “这证明了什么?”南诺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们把这根树枝换成长木板,”菲丽莎比划着,用双手划了一个大圆,“再把这块小石头换成几十斤的石块,或者换成引线够长的女神之吻,你们觉得威力怎么样?” 奥利维亚在菲丽莎说出换木板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如果用这样的装置,甚至不用士兵冲到离敌人最近的地方再投掷女神之吻,在双方魔法师数量相等的情况下,我方等于是多了一位魔法师,甚至几位。” 在这个世界,一场战役的决定性因素就在于魔法师,多一位魔法师意味着他们能多上好几分的优势,更重要的是,这个装置不需要魔法便能启动。 投石机这种东西,在菲丽莎上辈子的世界里,很早就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魔法上,限制了科学水平的发展,所以投石机迟迟没有出现。 任何话都比不上一句“多一位魔法师”有说服力,所有人开始谨慎地思考起来。 有人问道:“赶得上吗?距离发布会没几天了。” 布莱克快速计算了一下:“只做一个简单的初级版是没有问题的。” 紧接着又有人问道:“那能保证有了初版后一定能做出最终版吗?” 问这话的人是庄园负责人,只见他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布莱克,十分用力地强调着:“你们每次都搞出来各种各样的初级版,最后又不能用,白白浪费钱!” 听着庄园负责人声嘶力竭地控诉,菲丽莎默然:科研本来就是一个烧钱的事,而且在成功之前必然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失败。 “这怎么能说浪费呢,”布莱克一脸的严肃,“我们至少证明了这个思路是错误的。” 庄园负责人一噎,被梗得说不上话。 他是被克里夫子爵派来照顾庄园里的人的,平时管理他们衣食住行还有管控他们的资金,一次失败还可以,两次失败勉强忍住,三次失败让他捂着心口直呼好痛。 “可以的,”菲丽莎先回答了,毕竟她知道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她回答的毫无压力,还贴心地找好理由,“这东西的原理并不难,我相信布莱克先生能够做出来。” 庄园负责人一脸的不相信。 但奥利维亚拍板了:“既然如此,那就尽快赶制出来,争取在发布会上用上,只有三天时间,虽然很紧急,但还是拜托了。” 布莱克立即提出要求:“请让菲丽莎小姐过来协助我。” 这个要求是合理的,但即便是奥利维亚也不能代替菲丽莎做出决定。 菲丽莎拒绝道:“可我只知道这样一个原理和提出一个设想而已,具体要怎么做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不,”布莱克坚定地道,“我不会看错的,菲丽莎小姐天生就是跟我们是一样的人,您已经两次为我带来新的想法了,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这个误会未免也太深了,菲丽莎慌张地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您看错了!” 她一个文科生,理工科跟她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她所有的想法都是来自于上辈子的历史,可以说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着世界,跟其他人不能相比的。 “不不不,您一定就是!”布莱克坚信他的判断。 菲丽莎刚想张口继续否决,但想想要是这话题继续下去就是在车轱辘,便闭上了嘴。 这在布莱克看来她就是默认了,不由得欣喜如狂,上前抓住了菲丽莎的胳膊:“你今天就搬到庄园来,我们一起好好讨论!” 第302章 改良投石机 菲丽莎最终还是住进了庄园中,是她考虑过后的决定,三天而已,如果她住进去能让布莱克安心,那何乐不为。 奥利维亚便安排了一辆马车把菲丽莎的必需品送过来,并让菲丽莎住她的房间。 “这不好吧,”菲丽莎推辞,“再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就好了。” “其他房间都不好,”奥利维亚强硬地道,“我是姐姐,要给你最好的。” 闻言菲丽莎便接下了她的好意。 “说起来,”菲丽莎想起来布莱克的失态,便问道,“伯父似乎对这次发布会很看重。” 提起这个,奥利维亚不免也情绪低落了几分:“因为很多人认为母亲在父亲身上的投资是浪费,所以母亲也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父亲虽然并不太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是到底是担心母亲。” 菲丽莎惊讶,她本来以为布莱克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研究的人,结果他居然知道克里夫子爵的处境? “我明白了,”菲丽莎点头,“我会尽我所能的。” 原本她只是想着这三天敷衍过去,她对于投石机,上辈子只在影视剧中见过,但是想来也知道,影视剧中的投石机,那都是艺术加工的产物,能不能用都不好说。 但,不论怎么说她的眼界总比这个世界的人开阔一些吧。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以布莱克为首的研究人员的热情与毅力,当天晚上便做出一个勺子模样的投石机,模样很简陋,用手压下踏板进行发射,投射距离也不过十五斤的石头投掷了七八米。 布莱克问菲丽莎要怎么改良,十米的投射距离肯定是无法达到预期的,至少得有一百米,石头也要加重。 布莱克问菲丽莎要怎么改良。 菲丽莎一脸的茫然:她怎么会知道,她那点可怜的稀薄的物理知识,也就知道一点皮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就不记得了。 所以她琢磨了半天,只能试探性地道:“嗯,加长长度?” 现在这个简易的投石机的力臂是一米长,以三比七的比例划分长短轴,长轴的末端配置了一个篮子,可以放石块,但由于篮子的大小,石块的大小也被限制。由于力臂只有一米长,所以短轴翘起的高度也不高,大概六十厘米高,投石的时候踩下去长轴便把石头抛掷出去。 见她确实懵懂,布莱克便了然,只怕他看错了人,菲丽莎可能是从哪里无意得知了“杠杆原理”,然后拿出来教了他们,但也只知道一个杠杆原理,其他东西都不懂。 布莱克倒也没有因此而迁怒菲丽莎,在他看来,能够提出杠杆原理已经是帮了大忙,如果让他们自己想,还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时间才能想到这个。 布莱克便撇下她,和自己的同僚展开了讨论。 在一边听他们发言的菲丽莎也很后悔,她当初怎么就不学理工科呢,不然她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也有点用处。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先不加长长度,而是依旧用一米长的力臂,分别用四六和二八的比例分别再做两个投石机,对比三个投石机看哪个能投的更远。 三七比例的被叫做实验组,二八比例和四六比例的分别被叫做对照组一和对照组二。 虽然很想说这三个都可以被称为实验组,但他们高兴就好。 菲丽莎已经昏昏越睡,看没人关注她便施施然地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虽然躺在了床上,但是不知为何却难以入睡,思绪总是拐到还在工作的研究人员身上。 无法做点什么的愧疚感压在她心头,让她辗转反侧,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看着其他人研究投石机。 由于内心不平静,所以菲丽莎睡得也不好,很早就醒了,醒了以后梳洗下便下楼看他们的研究情况。 研究氛围依然是如火如荼,但是似乎少了些人,估计也是去休息了,毕竟一直不停研究身体也支撑不住。 菲丽莎静静地站在一边,然后看出来了点东西。 新的投石机的力臂依然是一米,比例是九比一,长轴九,短轴一,投掷距离确实远了一些。 “换人,换人!”她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我不行了!” 菲丽莎看过去,只见那瘦弱的研究员手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地的模样。 他应该是不断地压踏板压脱力了。 想要投石机投的更远,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如果是多人压踏板,也不方便,如果能有固定的力压踏板就好了。 压踏板也不好,压一次两次还行,压多了肯定会把踏板压坏的,菲丽莎在纸上随手画了一下受力分析图,短轴要受到一个向下的力,这个力可以来自压力,同样的也可以来自拉力。 对啊……秤砣。 菲丽莎眼睛一亮,她找到布莱克,提出她的想法:“在短轴这边挂一个重物,拉起来的时候长轴那端就放石头,放好以后松手,自然地就把石头抛掷出去了。” 布莱克沉思:“但是这样做的话就要搭一个高台,这样才方便把短轴拉起来。” 菲丽莎扭头看了眼投石机:“为什么不搞个滑轮呢?” 布莱克问道:“滑轮是什么?” 她对于初中学的滑轮还有印象,而且滑轮上辈子也早就被广泛使用,可以说是常识,所以她就是想忘也难忘。 这个世界居然连滑轮都没有,可见科技水平的落后。 也不能说没有,毕竟把绳子抛到半空,使之穿过一根横杠,然后站在地面拉绳子就可以把重物拉起来升高的操作也是有的,但是没人研究这是为什么,都觉得这是一目了然的东西。 菲丽莎就画了图,固定滑轮的目的是改变力的方向,哪怕是几百斤的重物,但十个人一起拉绳子也是可以拉得动的。而且往下压踏板,力气容易不均匀,但是放绳子就不一样了,压踏板是个持续过程,放绳子却是个瞬间的动作,比起来肯定是放绳子更容易些。 布莱克如获至宝,以菲丽莎的简笔画图为原型,画了一副设计图,增加了不少细节,比如增加了支座的稳定结构,标注了绳子材质等等。 第303章 发布会在即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他们这边研究出来的投石机已经能把三十斤左右的石块投出四五十米了,虽然大部分人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但在发布会上演示是足够了。 能这么快做出来还是多亏了菲丽莎,她提出了很多清晰有效的理论。 比如说支座的不稳固问题,菲丽莎想起了中学的几何,她提出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依照这个思路,他们才让支架稳定下来。 如果让他们自己研究,只怕得重复几次实验才能找到这个结论,而菲丽莎根本不需要实验她就知道,她说的言之凿凿,其他人虽然将信将疑,毕竟菲丽莎只有理论,没有解释,但是时间确实紧急便按照她说的做,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多少让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留在庄园,一点贡献都没有实在也不好意思。 到了发布会头一天晚上,奥利维亚连夜赶到了庄园,她组织了人手把投石机推到了发布会现场。 虽然发布会的那片荒野离庄园并不算远,但几经改良后的投石机又重又大,笨重得难以移动,好在菲丽莎早就想到了这点,在最后一次改良投石机的时候,加上了轮子。 奥利维亚就皱着眉看着:“无论这投石机威力有多大,难以携带就是最大的缺点。” 这投石机要五六个人才能推动往前走,平地还好,但要是遇到有地形变化的地方,便让人头疼了,远远不及魔法师军团的灵活和方便。 “这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两全?”菲丽莎只摇了摇头,看着那辆投石机,然后往上施加了一个风系魔法,减轻了推它的难度。 魔法不好吗,当然好,但是学习魔法的门槛被贵族掌握在手中,只有贵族有学习魔法的权利,平民想要获得与魔法抗衡的力量,要么是苦练体术,要么是借助别的力量,等到科技水平发展,有了枪,那魔法师又何足为惧。 “投石机笨重,”但奥利维亚另有担忧,“如果遭遇伏击,投石机不可能得以保存,而且在战场上,如果对方的魔法师优先破坏了投石机,那我们这就是白费力气了。” “投石机能把三十斤左右的石块投掷三四十米,如果是更轻的石块那能投的更远,之后伯父也会着手研究怎么提高投石机射程,”菲丽莎却心里有数,“再强大的魔法师,能控制魔法的距离也不过二十米,投石机是在魔法师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 菲丽莎说的不错,越是大型的魔法越要精细控制,隔得太远了,连魔法阵都看不清楚,又何谈控制,所以魔法师施展魔法,会尽力控制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否则魔法施展不出来,魔法师还要承担魔力回流的后果。 二十米是人力的极限了,但是投石机的射程还能够提升,就算没有三十斤的石头,十斤的石头投掷出去,从高空抛下的威力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更别提,他们还把投石机与女神之吻相结合。 等把投石机搬到了场地,天空已经看见了启明星,再过一会,太阳就该升起来了。 菲丽莎打量了一圈周围,只见原来光秃秃的山丘上多了不少东西,比如遮阳的阳伞,精致的小几,摆放整齐的椅子,美丽的盆栽等,务必使来人感受到舒适。 “与王城的赛马场倒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菲丽莎便笑着道。 奥利维亚略感意外:“我确实参考了那处赛马场的布置,菲丽莎也曾去过吗?” “去过一两次,”菲丽莎回忆着当时去的场景,嘴角一撇,“那地方收费真黑。” 不过那地方被王室查收了,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奥利维亚既然这么问,证明她也是去过的,但她显然对那里不是很喜欢,提起来便皱着眉头的样子:“那种地方,就应该扫平了去。” 说着话间,投石机的调整已经完成,试过几次确定没问题后,菲丽莎和奥利维亚松了一口气,嘱咐人好好守夜,然后钻进早就准备好的帐篷里,勉强眯一会。 但也只是一会而已,等到太阳初升时,她们便起了,在侍女的服侍下简单洗漱。 接下来,就等人了。 先到的是以南诺为首的,从王城来的军方。 “今天不会出什么纰漏吧?”南诺看着奥利维亚问道,“你知道的,弗雷德殿下也在等这场发布会结果。” 奥利维亚秀眉一挑,不肯在气势上有落后:“当然,还请您如实跟殿下汇报。” 这话一出便听出奥利维亚的自信了,如果她对发布会没有信心,大概会麻烦南诺美言几句,但她却说要如实汇报,证明她相信发布会的效果会让王室满意。 菲丽莎悄悄地拉了奥利维亚:“殿下也知道?” 眼看着这天还早,南诺这么早带人来是为了布置士兵保护会场,所以奥利维亚就拉了菲丽莎到隐蔽处,跟她说悄悄话。 “你是我妹妹,我也不瞒你,当年我母亲的婚约对象另有他人,”奥利维亚把当年的公案缓缓道出,“这婚约是王室定下的,本来说要在王城结了婚才回来,但是那时候魔族有异动,母亲便先回了克里夫城,结婚的事以后再说,结果那婚约者趁着母亲在打仗的时候,他和人私奔了。” 菲丽莎目瞪口呆,这是个大八卦啊,一般人还听不到,她脱口问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又没有入赘的说法,一个无法继承爵位的贵族之子,与一个板上钉钉有爵位继承的贵族联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跑?总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她是很难在没有亲眼见过的前提下相信贵族有爱情的。 奥利维亚含含糊糊地说道:“母亲个性比较严肃。” 菲丽莎明白了,克里夫子爵连对自己的女儿都那么严肃,更何况对别人呢,估计那长在温柔乡的贵族无法接受克里夫子爵的脾气,又不敢明面上和家族和王室对抗,就跑了。 “这可真有勇气。”菲丽莎不无嘲讽地道。 奥利维亚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只继续说道:“然后我父亲在战场上救了我母亲一命,母亲便向王室写信表示愿意放弃那段婚约,只要与我父亲结合。” 第304章 女神之吻发布 这话说的有意思,菲丽莎不明白:“王室能允许?” 克里夫家的婚姻,与其说是结婚,倒不如说是请一个人来监视,所以王室怎么可能愿意? 只怕另有隐情。 奥利维亚不意外菲丽莎能看得出来,菲丽莎在局势上确实看得明白,但是她缺少破局的手段,她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但是不知道怎么把局面引导成她想要的样子。 奥利维亚解释道:“父亲说是救了母亲,实际上是父亲找到了一种新的炼制金属的办法,让盔甲比以前的轻薄,但更坚固,母亲的胸口中过一箭,如果穿的不是父亲新研制出来的盔甲,而是以前的那种盔甲,那一箭就要穿透母亲的心脏,正因为有了那盔甲,母亲的伤势才不足以致命。” 菲丽莎了然,原来救是这么个救法,这可比以身相救来的有意义的多。 以身相救,只能救一次,而金属新炼制的办法,却能给带来更深远的影响。 联系克里夫子爵曾说过她为了拒绝婚约而付出了代价那句话,菲丽莎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怕是克里夫子爵用了新金属炼制办法换取了拒婚。 克里夫子爵那样的人,自然是不甘心活在别人的监视底下的。 但是她躲了一次,奥利维亚却是躲不过了。 而且这一番操作下来,只怕布莱克也入了王室的眼,只怕有什么新的发明都得送入王室一份,比如那个望远镜,或者其他的东西,所以南诺才说要跟弗雷德报告。 了解了情况过后,菲丽莎便放下心来。 等到太阳逐渐升高,克里夫子爵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过来了,场地当即忙碌开来,互相打招呼的打招呼,请人坐的请人坐,场面一度混乱,好在奥利维亚有了眼镜以后,视线清晰了许多,调度起来也更冷静稳重。 当然,奥利维亚的这幅眼镜也遭了不少人侧目,但她视若无睹,其他人并没有给她造成麻烦。 在将近一个小时后,混乱的场面才平息下来,各位贵族有序地落座,身边都带了仆从服侍,克里夫子爵为每一桌都准备了吃喝的东西。 “来的人都是?”菲丽莎压低了嗓音问奥利维亚,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着看台上的人。 “都是周边的贵族。”奥利维亚同样压低了嗓音回答。 这些贵族都是被克里夫子爵请来做一个见证的,有了这些贵族的见证他们的发布会才有公信力,毕竟贵族是这个世界的统治阶级,代表着权威。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由奥利维亚主持了这场发布会。 发布会的流程菲丽莎也在这几天写了一份报告,提交给了奥利维亚,奥利维亚批准了,而她则是每一项的动手之人。 第一项是女神之吻的问世,菲丽莎把炸药放到十米远的地方,然后抽出了魔法杖,默念咒语,一朵小小的火焰便慢悠悠的飘向了女神之吻的引线,引线点燃以后,不过两三秒就听到爆炸声哄然而起。 菲丽莎神色淡淡,其他人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在菲丽莎的预料之内,毕竟在这样的沙地上,炸药也不过是炸起了一片沙子而已,并不能让人看出炸药的威力,所以菲丽莎还安排了其他的节目。 所以她向身后比了一个手势,然后有人拉了一块大石头上来。 这是一块体积将近一立方米的天然大石,需要三个人一起拖,才拖拉上来。 奥利维亚按照菲丽莎的流程,请看台上的贵族来破坏。 虽然不知道奥利维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能下了奥利维亚脸面,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去做的,所以不少人跃跃欲试。 奥利维亚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因为她有一个平民出身的生父,在贵族阶级中向来是被歧视的。 她随手点了一名贵族男子上来,请他破坏这个一立方米的石头。 “怎么样都可以吗?”贵族男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当然。”奥利维亚让他自由发挥。 无论是具有高伤害的火系魔法,或者最为锋利的风系魔法都只能给大石头造成一定的破坏,但破坏都有限度,但是只要持续地施加魔法,迟早能破坏掉。 但是奥利维亚只给了他三次出手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请他上来就是做对照组的,他把石头打完了他们接下来怎么办。 菲丽莎早就准备好了足量的炸药,在那位贵族退下后便把炸药布置上去,然后向奥利维亚点了点头。 原先只是在沙地上使用女神之吻,炸起来的也不过是些沙子罢了,但是炸石头就不一样了,炸起来的石块不注意很可能砸伤人,所以奥利维亚要做好保护工作。 奥利维亚请几位魔法师联手,撑起了一道足以遮挡住看台观众面前所有空间的风墙。 菲丽莎准备的这些炸药是计算过的,毕竟这三天她也不能只蹲在那里看投石机吧,所以她找了几个研究员,重新测定了不同重量的炸药能够形成什么样的威力,总之也没闲着。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菲丽莎点燃了引线,然后飞快地在面前撑起一道风墙。 就在她撑起风墙的下一刻,比之前演示的时候,更强烈的爆炸声响起,菲丽莎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闭上了眼睛。 爆炸声散去后,她听到几道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石块砸到风墙上的声音。 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保护好了自己。 爆炸自然带起了烟尘,等到烟尘散去,可以看到原本放在原地的大石头早就被炸飞了。 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发布会第一个环节总算是成功了。 然后她想起什么,立即抬头向看台看去。 还好,风墙屏障稳稳的立在那里,并没有被破坏,但看台上的人都一副受惊的模样,甚至有人起身离开了座位,似乎随时就要跑走。 菲丽莎无语,看台上除了仆从就是贵族,那些贵族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不是抽出自己的魔杖与危险对抗,而是拔腿就跑吗?那他们学习魔法的意义在哪里?就是为了证明他们比平民强吗? 第305章 投石机的发布 “这一定是障眼法!”忽然有人高声说道。 奥利维亚看过去,只见那被请上来做对照组的贵族男子气得满脸通红,神色狠厉,应该是对自己丢脸而感到不满。 奥利维亚挥了挥手,让人撤掉风墙,似笑非笑地看向说话的那人:“你什么意思?” 贵族男子趾高气扬地道:“最开始的那个魔法道具,除了有响声,根本没有其他的作用,所以一定是你们在响声的同时,放了烟雾,然后使用了什么手段转移走了石头。” 这段话不能说他说对了,简直就是在张口就来。 奥利维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能破坏的石头被他们轻而易举的破坏,面子上真的太难看了,只能一口咬死这不是真的才不至于让他那么下不来台。 “首先这不是魔法道具,”奥利维亚竖起一根手指,“用魔法点燃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安全,如果您坚持认为这是假的,我想您一定愿意亲自点火。” 菲丽莎闻言,立即搬出了几斤的炸药,眼神炯炯地看着那名男子,如果那名男子敢说愿意,她一定马上给他布置好。 贵族男子的脸色是说不出来的难看,一般能造成这么大杀伤力的魔法道具都是很珍贵的,只要她们无法证明那不是障眼法,他的面子就算保住了,谁知道她们随随便便就又拿出来了,还请他亲身验证。 他敢吗?他怎么可能敢,如果不是障眼法,在那种威力的爆炸下,他不得被炸个粉身碎骨。 他不敢去赌。 一时间这位男子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他人看状况不对便纷纷出言打了圆场,总算让那位男子下了台。 菲丽莎只能遗憾地把炸药又给收回去,她还是挺期待他能亲身试验的。 见没有人捣乱,奥利维亚便主持发布会进行下一项内容。 投石机。 笨重的器械被用油布盖着,遮挡了它的身形,看台上的人虽然知道那里放了一个大家伙,但是并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是什么。 有女神之吻铺垫在前,看台上的贵族对这个看着古里古怪的东西也很好奇,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菲丽莎拿出了一面黄色的令旗,举过头顶,一直在留意她动作的人便缓缓地把短轴拉高,长轴自然的落到了地面,然后装填上了石头。 南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显然对于菲丽莎的这个旗语很感兴趣。 旗语一般用在军中,是为了在战场上那种混乱的场合更好的指挥士兵,毕竟声音有时候难以传达,但是旗子的颜色是隔着几十米也能看见的。 所以这样一件东西,是要来投入打仗时使用的。 菲丽莎“唰”地把旗子落下,看到旗语的人下意识地放开了手中的绳子。 失去拉力的短轴骤然下坠,带动长轴飞快的上翘,石头凭借着惯性在半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重重地落在地面。 比起女神之吻那种令人咋舌的破坏力,投石机就显得平平无奇,只要给石头施加一个风系的推进魔法也能做到把石头投出那么远。 但南诺却微微倾身,对投石机很感兴趣。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一台机械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 比起不稳定的炸药,他认为投石机的作用要更大。 但下一刻,菲丽莎的动作打破了他想法。 菲丽莎换了红色的令旗,依然是一样的动作,但是这次装填上的,就不是石头而是女神之吻了。 女神之吻抛掷出去后,还没落地便爆炸了,菲丽莎有些遗憾,还是没有算对,不能让女神之吻落地后爆炸。 两样演示结束后,菲丽莎便让人用油布把投石机遮了起来,然后退了下去,把场合留给奥利维亚主持。 奥利维亚也不过是笑着讲了一些场面话后便请了人退场。 客人们也没有多作停留,很爽快地走了,奥利维亚还要留下来清理场地。 “你先回去?”奥利维亚低声对菲丽莎说道,“收尾工作我来做就好。” 菲丽莎摇了摇头:“不了,我跟你一起吧。” 南诺也留下来帮忙,但是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应该是想留下和奥利维亚说什么事。 收尾的事情并不算多,只是要把桌椅全部装车带回去,清理一下场地避免遗留什么东西,然后要把投石机带回去。 不过说起来容易,但是琐屑的事也不少,等处理完都是下午了,等投石机带回去,那应该是要半夜了。 “我留一队人护送投石机回庄园,我们就先回城吧。”南诺对奥利维亚道。 奥利维亚没有异议,三个人便赶在太阳落下前回到了克里夫城。 奥利维亚邀请了南诺留在城主府一起吃晚饭,南诺欣然应允。 晚饭克里夫子爵并没有出面,她的辈分毕竟高一点,如果她在场,年轻人并不好说话,所以她并没有露面,只有奥利维亚主导。 菲丽莎就是一个陪客,所以老老实实地吃饭。 从奥利维亚和南诺的对话中,菲丽莎听出,不仅是南诺要给王室写报告,奥利维亚也要写,她要把炸药的配方比、投石机的结构等机密一并写到报告上。 这是要把所有的技术都上交给王室。 菲丽莎皱眉:就她的感觉来看,她并不是很建议奥利维亚把所有的技术交上去,总要留点什么作为自己的底牌。 但或许是王室和克里夫家有她不知道的协定吧,总之她不能在这件事上多发表意见。 南诺很快就把话题提到了他在意的事情上,他希望女神之吻和投石机尽快投入使用,在之后对付魔族会很有用。 奥利维亚答应了,毕竟这两样就是为了对抗魔族而发明出来的,应该让士兵尽快熟悉,并且学会操作使用。 但她同时也提醒着南诺,这两样东西最好先藏一藏,不要急着拿出来,至少在双方互相试探的小打小闹的时候不要拿出来。 “我知道,”南诺颔首,“但是我觉得,离可以使用的时候也不远了。” 提起这个菲丽莎忍不住插嘴道:“之前南方叛乱的时候,我听说魔族集结了军队想要里应外合,但是为什么又没有动静了?” 这个南诺知道:“魔族本来的打算就是用南方的叛军做先锋,结果叛军不成气候,没什么用,当然是不打算攻打过来白费力气了。” 第306章 所谓利润与风险 发布会完了以后,许多贵族来信或者亲自上门拜访,对女神之吻都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这些人都由奥利维亚出面招待,菲丽莎也跟在奥利维亚身后认识了不少人,虽然绝大部分人与她简短的打了招呼后就把她抛之脑后,毕竟菲丽莎身上并没有太多的结交价值。 但也正因为如此,菲丽莎能够像隐形人一样,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来人。 很有趣,虽然都是为了女神之吻而来,但是目的却不一样,有些呢是为了买来自己玩玩,对这样一个新的,高杀伤力武器很感兴趣;有些人是来打探克里夫家研究出这种武器是要做什么的;还有的是想来做中间商,想把女神之吻转手二道卖出去的……总之什么人都有。 奥利维亚吩咐菲丽莎把拜访的人做成一个表格,上面列了来访人姓名、理由、时间,然后把表格交给了克里夫子爵。 “做的不错。”克里夫子爵随口夸了夸,草草翻看过后便让菲丽莎在书房门口等着,留下奥利维亚说话。 半个小时后奥利维亚出来又换了菲丽莎进去。 不知道克里夫子爵葫芦里卖什么药的菲丽莎走进去,小心地行了一个礼:“子爵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克里夫子爵把表格递给了菲丽莎:“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看来是要教她东西了,特意让她出去,应该是对她和奥利维亚分开教导。 菲丽莎并没有看表格,表格是她整理的,她对上面的内容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女神之吻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了,”菲丽莎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在想法设法的打探女神之吻会带给他们怎样的威胁,主要还是怕女神之吻流出作用在了自己身上,或者想用在别人身上。” 克里夫子爵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在内心把奥利维亚和菲丽莎的答案比较了一下。 奥利维亚拉拉杂杂地把每个拜访人的来意、立场、甚至话术都分析了一遍,长篇大论下来,却偏偏总是绕过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菲丽莎所说的那一点。 女神之吻的威力过于骇然,能在平民手中也发挥极大的作用,这让人不得不担心起他们的人身安全,毕竟若是天降一女神之吻,怕是命都给炸飞去,这是他们最担心的威胁,反过来说有了这样一个大杀器,那安全保障也提升了。 至于女神之吻是否会威胁到他们作为贵族的统治地位,他们倒是并不担心,多年来的高高在上以及贵族们牢不可破的统治力,让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点。 不过忽略的也好,现在想凭借女神之吻动摇贵族的地位还太早,他们还是要等。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克里夫子爵便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菲丽莎张了张嘴,脸上浮现出一片的茫然。 问她要怎么做……菲丽莎用力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 克里夫子爵就在内心里叹气,虽然奥利维亚局势看的不如菲丽莎透彻,但是到底是她从小教出来的,在回答她怎么处理后续时答案极为标准。 不过菲丽莎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慢慢教吧。 克里夫子爵声音淡淡地道:“在做任何事之前,要先想清楚你的立场你的目的,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这点很重要。” 这听起来很哲学,菲丽莎沉默着,她听得懂每一个字,也知道每一句话的意思,却依然不解其意。 克里夫子爵细细地给她解释道:“比如我克里夫家族,忠于的是王室,所以我首先需要考虑的,是王室的利益,其次是克里夫家族的利益,在这点基础上你再想想。” 奥利维亚是这样回答的:“克里夫家族是王室最坚固的城墙,所有的武器都只会指向外敌,除了给王室以外,我们不会把女神之吻交给其他人使用。” 经过克里夫子爵提示,菲丽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思考的方向。 奥利维亚说过的,要把女神之吻、投石机等制作方法全部上交给王室,这忠心都表示了,那王室勉为其难地给做一下挡箭牌,不难吧? 奥利维亚也是这么搪塞敷衍拜访者的,不论拜访者的来意是什么,她统统只有一句:等上报过王室以后等王室的决定,总是一句话也不应,什么承诺也不做。 这种行为,在菲丽莎上辈子有个专业名字——甩锅。 但肯定总有人不死心,说不定会偷偷摸摸的来打探或者来偷女神之吻配方,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好该守的地方。 菲丽莎猛然抬头:“庄园!” 所有的人、所有的资料都放在庄园之中,若是庄园被人潜入了,那确实不好收拾。 克里夫子爵点了点头:“没错,庄园,早在有人来拜访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点,看到有人来明的,你就要提防有人明的不行来暗的。” 克里夫子爵一点一点地教着菲丽莎,菲丽莎也学的用心。 走一步,算三步,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这么的累,可是为了活下去,累也要继续,毕竟人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庄园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庄园周围有人形迹可疑,但是由于有士兵把守,所以他们无法靠近庄园。 菲丽莎怔愣:原来真的会有人这么干啊,她原本只是以为防范万一而已,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真的会有那么多人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上辈子生长在正红旗下的菲丽莎很难想象,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贵族对平民做什么她不会意外,毕竟平民是鸡蛋,贵族是石头,石头能轻而易举的砸碎石头,但跟同样是石头的贵族硬碰硬?一般人大概没那么有勇气。 现实告诉她,挺多的。 是她低估了人类的下限。 “女神之吻如果作为商品出售,价格可以定为天价,甚至还可以在无形中抬高持有者的身份地位,”奥利维亚并不意外,淡淡地道,“这样的利润足以让人动歪心思。” 城内进出人口太多,人多眼杂,但是庄园中的人手却是固定的,而且庄园偏远,一般人靠近庄园的,多半是不怀好意的。 不过克里夫家也没打算把那些人怎么样,抓住关几天便给放出来了,现在还没必要跟这些人撕破脸,彼此间还是留点颜面。 第307章 我怎么样 奥利维亚给王室写的报告,在一个半月以后有了回信。 虽然在明面上的报告中,奥利维亚并没有提及菲丽莎的名字,投石机的功劳也一并归给了布莱克,但是在私信中却把菲丽莎夸了一圈。 王室的回信自然也分一明一暗,暗地里的信还夹了一封指名给菲丽莎的。 是萨菲写给她的信。 信中除了常见的问候,比如说最近过得好不好,回到家里是否习惯外,萨菲还写了她订婚时的一些事,虽然按照萨菲的性格,她并没有写的很夸张,菲丽莎却知道,那订婚的场面一定漂亮。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就把信放到了一边,捂着嘴巴小声地哭起来。 她想萨菲了,很想很想,虽然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家里,但是她总是会想起在王城的日子,担心着萨菲和南希,虽然她们两个人很强大,并不需要她担心,可是她们是朋友啊…… 就像萨菲明明知道她是回家,却还是会问她在家过的好不好一样。 哭过以后,菲丽莎情绪倒是稳定下来,继续看信。 萨菲还在信中写道,鱼尾裙已经成为了王城的流行风景线,还在不断以王城为中心向外辐射,每个女人都想要一条鱼尾裙,但是鱼尾裙对身材要求极高,稍微有点肉就显得十分肥胖臃肿,但如果没有曲线,鱼尾裙穿在身上就是平板一块,也不好看,所以王城的贵妇人和贵族少女最近十分热衷减肥和塑身,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冒出来了。 而鲁迪这个明面上的设计师身价也水涨船高,很多人都对他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但又因为他平民的身份而犹豫,而在犹豫期间,贵族设计师趁机出手,设计出了好几件鱼尾服,一下子冲顶掉了鲁迪的影响力。 贵族的底蕴到底是在的,就连鲁迪看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鱼尾裙就占了一个抢先的便宜,贵族设计师设计的鱼尾服更符合贵族的审美。 不过由于鱼尾服的特性,那些巨型裱花蕾丝蛋糕裙应该会很长一段时间退出潮流前线了,王城的奢华风转变了不少。 鲁迪也不是吃素的,他接连出手给萨菲设计了好几套常服,每一套都有独特的优势,充分发挥出低调却奢华,简约却大气,素净却有内涵,为此她还专门找了点需要出门的工作,比如说出席了学院的正常毕业学生的毕业典礼这种比较正式,但是却需要尽量展现平易近人气质的场合。 在鱼尾裙上死磕有什么用,萨菲嗤笑,她要的是永远走在任何人的前面,这才是她作为王太子妃应该做的,她才没那个闲情逸致跟人纠缠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们纠缠只会掉她身份。 有那敏锐的贵族发现,他们给萨菲的施压并没有成功,反倒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一味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穿什么他们就马上推行类似的款,完全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们不仅没证明贵族设计师比萨菲找来的那个平民设计师强,还让那个平民设计师大出风头。 萨菲的目的达到了,她决定收敛一些不再那么高调,打算让鲁迪最后出一次风头便让他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最后一次,就是南希的订婚典礼,萨菲在信中提醒菲丽莎,这次南希的订婚典礼,南诺是一定要回王城的,如果有什么信最好让他捎带过去。 哦对,说起南诺,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得赶在他回王城之前办好。 菲丽莎避开奥利维亚找上了克里夫子爵。 “怎么了?”克里夫子爵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听见她求见立即见了她。 “子爵阁下,”菲丽莎进门行了一个礼,然后直接道,“南诺学长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我们是不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毕竟她一个晚辈向长辈说这个,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克里夫子爵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要抓紧,那就明天吧。” 虽然知道克里夫子爵是个爽快的性子,但也万万没有想到她动作竟然这么迅速,但是想想明天就明天吧,也就几句话的事,也不需要什么准备。 第二天的时候,奥利维亚被克里夫子爵指使出去办事,就在这期间,收到请帖的南诺上门了。 这场邀请的主人是菲丽莎,所以菲丽莎坐了主位,虽然她感觉屁股底下如同有无数根针。 克里夫子爵在她身边,她坐在主位好像有点不伦不类。 南诺落座后,看了看菲丽莎又看了眼克里夫子爵,决定还是遵从礼仪向菲丽莎提问:“请问学妹找我,是有什么事?” 菲丽莎僵硬地笑了笑:“有事找你的,不是我,是子爵阁下。” 可算是把这句话丢出来了,菲丽莎松了一口气,本质上就是走一个过场,现在就是克里夫子爵的主场了。 南诺也知道,菲丽莎有什么事找他,私底下找就行,这么正式一定是有别的理由。 他便转向了克里夫子爵:“子爵阁下,请说。” 克里夫子爵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地就说道:“南诺将军在王城,可否有适合的,联姻克里夫城的人选。” 上来就这么直白的吗,不先铺垫铺垫什么? 但菲丽莎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安静地缩在一边。 南诺也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一时间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吗?”克里夫子爵眯眸,淡淡地逼问。 上来就这么问,问谁都不会有啊。 但是只见南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子爵阁下的意思了。” 克里夫子爵满意地勾唇一笑。 南诺长在权利中心,他怎么可能没有思考过克里夫城的联姻对象,毕竟这个人选可关系到边境的稳定,南诺必然有着他的思量。 所以,克里夫子爵干脆直接地就问了,她相信南诺会给她一个好的答案。 南诺深呼吸,似乎在缓解紧张,他这个行为让克里夫子爵都有点疑惑,这有什么好值得紧张的,她可不相信以南诺的阅历,他在她面前说话还会紧张。 “您看,”南诺缓缓地张嘴,“我怎么样?” 第308章 不开玩笑的南诺 菲丽莎正乖乖地捧了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呛进了喉管之中。 于是整个空间就只听得见她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其实克里夫子爵也被吓住了,但是她毕竟要稳重得多,稳住了自己没有丢脸。 难怪会紧张呢,他居然是想要毛遂自荐。 “南诺将军,这个玩笑不好笑。”克里夫子爵有些不悦地道。 她想把南诺的这句话定性成玩笑话,因为如果不是玩笑话,她就要怀疑南诺是脑子有问题。 可惜,天不从人愿,南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就像脚下坚实的大地:“我并没有开玩笑。” 行,既然不愿意糊弄过去,那他们就把话说开,克里夫子爵眼底有锐利的光:“南诺将军知道我克里夫家的婚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定下来的吧?你问过王室了吗?” 克里夫家的联姻对象,从来都是王室指定,克里夫子爵只是想有一些主动权而已,他们自己申请去和谁联姻,总比王室指定下来,对对方一无所知的好。 平心而论,南诺不是不好,他是太好了,所以克里夫子爵知道,王室不会放人的。 “没有,”南诺果然摇头了,但是随即他坚定地道,“如果您同意,这次我回去参加南希的婚礼,我会跟陛下说这件事。” 克里夫子爵只有冷笑:“胡闹!” “子爵阁下,”菲丽莎轻声地唤了一声,“还是我来问吧。” 虽然不知道南诺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但是克里夫子爵那样冷厉地逼问是容易让人有逆反心理的。 克里夫子爵这个性格,菲丽莎能够理解,她身上的责任太重,每时每刻都压在她的肩头,如果她不用坚强冷硬包裹住自己,哪天这些压力就会把她压垮。 但这样的性格也影响了奥利维亚,菲丽莎能够理解她,但这并不是说她就做得好。 见菲丽莎开口,克里夫子爵没有异议,把主导权让给了菲丽莎。 从哪里开始问呢…… 还是从最关键的问题问起吧,“学长难道不打算继承骑士团了吗?” 骑士团不是世袭制,但是南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再给他十年时间,他就是下一任铁板钉钉的骑士团团长。 如果和克里夫家族联姻,那骑士团团长这个位置就飞了。 这也是克里夫子爵说南诺胡闹的原因,这是图啥。 南诺很爽快地回答了:“因为我和南希,只能有一个留在王城。” 菲丽莎抿了抿嘴唇,这个答案并不让她意外,恐怕正是因为她和南希熟悉,南诺才会说的这么简洁,不然得得解释好多东西。 南诺和南希,在长大后必然是不会留在同一个地方的,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而且凭他俩的本事,留在一个地方对他们也不是好事,特别是兄妹两个为人处事的方法还不太一样,日子久了肯定要出问题,倒不如早早的就计划好分开,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据我所知,南希一直不打算留在王城。”菲丽莎回忆了一下,然后皱着眉说道。 南希虽然没有明说过,她未来要做什么,但是她那如野火一般的个性,怎么可能甘心锁在王城。 菲丽莎脑海中划过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南希和南诺换个性别,南希来联姻,南诺继承骑士团,好像一切都皆大欢喜了。 ……哦,不过尤利西斯学长怕是得哭出来。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随即克里夫子爵的眼神就飘了过来,她立即轻咳一声,把思绪拉回来。 南诺并不在意她的走神,菲丽莎在他眼里就是和南希一样的妹妹,他自然多几分包容。 “南希不想留在王城,但是尤利西斯呢?”南诺看着菲丽莎,无奈地说道,“尤利西斯不可能离开王城的。” 尤利西斯?克里夫子爵皱眉,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但在她的情报里,这人就是一个浪荡子,她知道尤利西斯要和南希订婚以后,觉得尤利西斯配不上南希,现在觉得更配不上了。 竟然让南希因为他这种人的缘故,只能留在王城,那不是把天上的老鹰关在了笼子里吗? 她不能理解,但是菲丽莎却明白,尤利西斯手上掌握的,是王室的情报系统,他自然离不开王城,而且这个情报系统还在不断地扩大和完善,尤利西斯必须坐镇。 之前尤利西斯跟着弗雷德跑南方,那也是因为他祖母愿意帮他,不然他肯定也是去不了的。 “你说得对。”菲丽莎叹了一口气,她想起来了,原作中,尤利西斯这条线,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但是跟弗雷德线不一样,这个未婚妻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尤利西斯对这个未婚妻也一直是嫌弃的态度,后来婚约就解除了,据说是那个未婚妻自己跑出去闯荡了,这个未婚妻,是南希的话,好像一点毛病都没有。 原作里,尤利西斯有没有人格分裂的毛病菲丽莎已经记不得了,但是想来是没有的,毕竟这个设定还是挺招人喜欢的,要是有的话她肯定会见人议论过。 现在尤利西斯的人格分裂就算是治好了,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复发,但是菲丽莎觉得,要是南希真的跑的不见人影,尤利西斯绝对能再发病,他上次发病可是把南希锁了,再刺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虽然她是跟尤利西斯说过“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这种话,但现在这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嘛,他没办法离开王城,而他又离不开南希,那除了南希留下,还能怎么办呢。 但是…… “南希愿意吗?” 有一说一,菲丽莎不觉得尤利西斯在南希心目中的分量,足以让南希愿意放弃自由,她还是希望南希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在南希没那么快接手骑士团,至少得十年吧,我也想好了,十年时间慢慢地让南希出任务,先离开家一两天,再到离开家几个月,尤利西斯迟早得习惯的。”南诺淡淡地道,他的脸上倒也没有什么不甘或者愤怒的神色,只平静地说着他的安排。 他这样的平静,让菲丽莎意外。 人生从小到大的安排就这样被打散,他居然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吗? 第309章 对奥利维亚的看法 菲丽莎定定地看着南诺,极为疑惑地问道:“学长不会觉得遗憾吗?” 南诺的人生,如果不算所谓的原作,南诺本来应该有一个稳定、顺遂的人生轨迹,他会进入骑士团、历练、积累足够的经验与人望,然后顺理成章成为骑士团团长,这是菲丽莎一眼就能望见的。 但是如果南诺联姻克里夫城,他会面临很多本来不用面对的困难,如果要说的话,大概是:何必呢。 不是说南诺不能放弃原本的人生,但他总要有另外的目标吧,不然他图什么呢? 遗憾当然是有的,他有不少熟悉的同僚,可能以后都很难见面了,但是比起他能得到的,这点遗憾也不算什么。 这次从王城出来,他看到了很多东西,也思量了很多。 “忠于王室,和忠于弗雷德殿下,是两回事,”南诺轻声说道,“在王城,我能为殿下做到的事情不多,但在克里夫城就不一样,殿下想做的事,完全可以在克里夫城开一个口子。” 菲丽莎的眉头皱了起来,克里夫子爵也忍不住微微的倾身。 这话,有点过了,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被人听到他们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南诺将军,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克里夫子爵语带警告地说。 有些事情,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说出口就不一样了。 南诺微笑:“子爵阁下,您知道我的意思。” 克里夫子爵垂敛眼眸,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她就选了边,虽然她那会完全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她的女儿父亲是平民,无名男爵又是从她手底下出去,贵族那边已经完全不可能接纳她,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但是即使她早已站队,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本来克里夫家就只是忠于王室,她不插手弗雷德和贵族之间的纷争,也没人说她做错。 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会委屈布莱克。 布莱克是不介意这样的委屈的,或许他连委屈都没意识到,对他来说只要有个地方做研究天塌下来都不算事。 可是布莱克能够不介意,她也能吗? 无法骗自己,她是介意的。 他为了人族做了那么多,新的金属冶炼之法、望远镜、女神之吻、投石机,哪一样对人族不是有卓越贡献的,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的功劳,可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有一个贵族的头衔而已。 想为布莱克争取到他应该有的权益,她只能选择和弗雷德合作。 克里夫子爵闭了闭眼:“南诺阁下要回王城了吧。” 南希订婚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克里夫子爵也收到了消息,她也知道南诺必然得回王城参加妹妹的订婚仪式,她也早就想好了要让南诺带信件回王城。 “是的。”南诺点头应道。 克里夫子爵道:“我会写信给王室,请他们选择好联姻人选,你想做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反正她不会指名要南诺作为联姻人选的,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事当然是让南诺自己去说,而且她看着南诺这打算,王室同意的可能性根本不大,到时让南诺自己扯皮去,南诺能让王室同意那是他的诚意,没办法让王室同意那是他没本事。 南诺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 这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菲丽莎想了想,到底是追出去。 南诺人高腿长,步子迈的又快,菲丽莎费了一番功夫才追上:“学长,请等一下。” 南诺停步,转身看向菲丽莎:“怎么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他是知道菲丽莎肯定有信让他带回王城,所以他不意外菲丽莎叫住他,还很贴心地让她喘匀了气再说话。 菲丽莎追上来倒不是为了信的事,信她还没写好,她追上来是想问问别的事。 “学长只是想联姻吗?”菲丽莎喘平了气,用一种混合着期望又怕失望的眼神看着南诺问道,“您对奥利维亚小姐,是怎么看待的呢?” 南诺是个好人,菲丽莎相信这点,奥利维亚也是个好人,这也是毫无疑问的,但两个好人在一起未必会过得好,更别说只是毫无感情的联姻。 但是南诺和奥利维亚之前就认识,关系似乎也不错,或许能比彼此都不了解的联姻好一点呢? 南诺看着眼前的姑娘,他对菲丽莎并不了解,只知道南希和萨菲似乎都挺喜欢她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菲丽莎身上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但是菲丽莎并不是对南希抱有恶意的人,所以他也懒得去管。 这个女孩现在拦在他身前,问着他私人问题。 这让他微微的不喜,皱了皱眉不打算回答。 菲丽莎察言观色,知道南诺现在不高兴,也知道是她的问题过于直接了,便道歉:“是我过于莽撞了。” “没关系,”南诺冷淡地道,“希望没有下一次。” 说完,他绕过菲丽莎就想走。 但是菲丽莎也不会就这样放弃。 “南希和尤利西斯,不论感情深不深厚,订婚的事都是亲口答应下来的。” 菲丽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南诺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菲丽莎为什么提及这个事。 但是她这样拐弯抹角的,倒是让南诺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如果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他这次回去也好跟南希说清楚。 所以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能在回去前问问奥利维亚小姐的想法吗?”菲丽莎诚恳地说道,“您知道的,南希,萨菲,她们的婚约都是跟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您能去与奥利维亚小姐说一声吗?” 没想到菲丽莎要说的是这个事,略略诧异过后他说道:“这件事还没定下来,不好说。”毕竟他也不确定王室愿不愿意放他走人,总不好给了人希望又失望。 其实菲丽莎也有些害怕南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在弗雷德面前她都没这么害怕过,或许是南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给她的压力有点大。 “至少……至少告诉我您对奥利维亚小姐的看法吧。”菲丽莎只能退而求次。 南诺仔细地打量过菲丽莎,只抛下一句话:“她也挺不容易的。” 第310章 奥利维亚的择偶观 她也挺不容易的,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菲丽莎,面对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禁对这句话茫然。 不过应该是不讨厌奥利维亚的意思。 菲丽莎叹着气,走回去与克里夫子爵辞别:“子爵阁下,我先回去了。” 克里夫子爵点头:“回吧,奥利维亚应该也快回来了。” 奥利维亚不是快回来了,而是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收拾处理文件,见菲丽莎回来,她随口问道:“母亲找你去做什么?” “她问我有什么东西需要南诺学长带回王城的。” 奥利维亚不疑有他,只是菲丽莎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奥利维亚的对面:“子爵阁下还跟我说了别的事。” 菲丽莎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迟疑和犹豫,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奥利维亚不由得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或许是母亲口气比较严厉,吓着了菲丽莎,便放轻了语气:“是不是母亲责怪你了。” “没有,”菲丽莎立即摇头澄清,这话可不能乱说,克里夫子爵虽然严肃了点,但是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只是话都出口了,索性一次性讲完,“子爵阁下问我王城是否有适配你的男性贵族,她想请学长这次回去,为你向王室请婚。” 她没有把南诺自我推荐的事说出来,南诺既然不想说,她自然会为了他保密,而且她这也不算说谎,克里夫子爵的确是这个打算。 奥利维亚怔了一瞬,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也是,也到时候了。” 她的面色十分的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早有预计,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 “你不好奇吗?”菲丽莎试探性的问道,“不想知道将来你的丈夫是什么样的吗?” 那毕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她不相信奥利维亚没有半点心理波动。 果然,奥利维亚放下了笔,朝菲丽莎看了过来,笑容中带上了几许的无奈:“想过的。” 菲丽莎来兴致了,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对于这种八卦自然是热衷的,所以她不由自主的倾身靠近了奥利维亚,双眼放光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奥利维亚失笑:“我想的可能与你想的不太一样。” 菲丽莎不以为意,就算是不一样还能差多少,年慕少艾,大家的喜欢都差不多,顶多喜欢的类型不太一致就是了,但是那份悸动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的话,对于政治联姻,奥利维亚会开心吗?想到此菲丽莎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几分。 不过这次奥利维亚没有留意菲丽莎的神色,她在回忆当时在王城求学的经历,然后把当年她看中的人一个个报了出来。 菲丽莎本来在洗耳恭听,但是在听到第三个人选的时候,神色就不太好了。 倒不是说人太多了,喜欢过的人多倒不是什么问题,而是奥利维亚说的根本就不是喜欢。 比如人选a,奥利维亚看中他的理由是交际手腕很高,无论跟什么人打交道都能很快跟对方搭上话并且相谈甚欢,奥利维亚说这样的人很适合负责交际相关的工作。 人选b,虽然出身离贵族已经比较远了,但是他很努力上进,武学和魔法都练的不错,她挺想让人选b来负责军务的。 人选c,倒是没有其他两个那么出色,但是他算账本事很厉害,眼力也很厉害,每次一群纨绔出去,都会带上他,因为带上他就不怕买东西被人坑了。 她这哪里是抱着恋爱的心思去的,分明是作为一个猎头在筛选每个岗位合适的人。 奥利维亚一共说了八位人选,说完后不无遗憾的叹气:“可惜了,没人愿意来克里夫城。” 她看上的都是自己有一定本事的,以后过得好不好不知道,至少人家不愁过不下去,既然自己有本事,为什么不留在繁华的王城,偏偏要跑克里夫城这种又偏远又危险的地方呢。 菲丽莎无力地问道:“奥利维亚小姐,除了这些呢?你没有其他喜欢过的人了吗?” “没有。”奥利维亚干脆地回答,见菲丽莎一脸的失望和心疼,她笑着说道:“我都说了跟你想的不一样了,对于我的丈夫,我只需要考虑他是否能给克里夫城带来用处就够了。” 菲丽莎沉默着,然后正色起来,她说道:“可是这样是一种缺憾。” 她是用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的,所以她现在是进入了专业的状态。 “人在一生中,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情感,比如亲情、友情、爱情,人在什么状态下就要有某样的感情。比如你有父母,就要有亲情,如果你有父母,父母却不爱你,这就是一个缺憾;再比如说朋友,有朋友,朋友却不是真心待你,这也是缺憾,那么夫妻之间没有爱情,这怎么不是缺憾呢?” 如果不打算结婚,是个独身主义,那么没有爱情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奥利维亚是要结婚的,夫妻之间没有爱情,只剩冰冷的公事,这未免也太让人难过了。 奥利维亚并不在乎:“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多我一个又怎么样?” 菲丽莎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两情相悦什么的,那是权利巅峰上的人才能享受到的权利,那还是青梅竹马从小放一起培养的,其他的人不像他们,只能汲汲营营,计算这个,算计那个,张嘴是利益,闭嘴是好处,这样也不能说错,只是在菲丽莎看来有些可悲。 或许是她见过弗雷德和萨菲,尤利西斯和南希,所以才贪心起来,总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有幸福,但这种两情相悦的幸福,从来都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而她,分明是最应该明白这点的人。 她和阿萨勒兹的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她也早就想到了在未来有一天,她或许要面临跟阿萨勒兹决断的情况。 如果说,无法自己决定结婚的对象,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有喜欢的人,这样,至少不会受伤。 没有喜欢的人和封闭自己喜欢的神经,那是两回事。 虽然奥利维亚应该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但是她还是想叹息一声,奥利维亚也是不容易。 嗯……这句话是不是有点熟悉? 回一趟王城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菲丽莎摊开了信纸,准备给萨菲写信。 自己的私事略微提了提,在关于南诺的事上,她停住了笔,若有所思的,笔尖在桌面上轻点。 不论南诺是什么想法,但他对奥利维亚是有一点怜惜的,不然也不会说出她不容易的话来,但是他回去想要联姻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做成的。 其他不说吧,骑士团是保护王室以及王城周边安全的,他们肯定更想要一个成熟稳重不骄不躁的人来做团长,南希那样的性子,看着就头疼。 所以王室肯定不愿意放人,至少皇帝是不愿意放人的,能说服皇帝的人不多,王后肯定是跟着皇帝的意思走,然后是王太子弗雷德,南诺肯定也是先争取到弗雷德的同意,但弗雷德也不见得会同意,但是她可以往萨菲那边努努力。 如果她没有猜错,南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跟萨菲并不熟悉,不会找萨菲帮忙,而是委托赛恩斯团长说服宰相大人。 菲丽莎对绕上这么一大圈的评价是:麻烦,而且时间肯定十分紧迫,毕竟南诺这次回去还要参加南希的订婚仪式,很多事情只能尽可能抽时间来做,虽然南诺也有下属,但是很多事情必须他亲力亲为。 或许她能帮南诺一把呢。 南诺今天的意思,她是听明白了,他想留在克里夫城,主要还是因为女神之吻和投石机,有这两样,平民也能表现得十分显眼,弗雷德想要擢升平民也会更顺理成章,要知道,平定南方的叛乱,最后的好处还是落在了边缘贵族身上,平民最多是多得到了一点钱,离弗雷德的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菲丽莎把信件收了起来。 她决定要跟着南诺回王城一趟,那这信当然是不用写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要跟南诺、克里夫子爵、奥利维亚打个招呼。 先要跟克里夫子爵说,但是克里夫子爵是不同意的。 “没有这个必要,”克里夫子爵说道,“克里夫城还不至于求着他过来联姻。” 显然,克里夫子爵并不看好南诺这次的行动,抱着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亏的心态,这样她当然不愿意菲丽莎跟着去王城,因为浪费时间。 但是菲丽莎还是很坚持:“如果学长能与克里夫城联姻,好处是远大于坏处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多做争取呢?” 所谓“尽人事,以待天命”,他们既然想要这件事的好处,那么为此多做努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不过是她跟着去一趟王城而已,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克里夫子爵反问道:“那你去王城又有什么用?” 菲丽莎便把分析说了:“既然学长是要拜托骑士团团长去说服宰相,那不如由我去说服萨菲,我们兵分两路,速度要快一些。” 克里夫子爵点了点头,似乎赞成她说的话,但是又问道,“你能保证说服萨菲小姐吗?” 菲丽莎知道,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仅仅凭借她和萨菲之间的交情,萨菲也是会答应她的请求的,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情谊本来就是很深厚也很脆弱的东西,只索取不回报,很容易就把情谊消磨光了,菲丽莎不希望变成那样,所以她要向萨菲证明,这件事是双方都会获得利益的。 “萨菲手底下有些人,”好在这些事是她早就考虑到的,所以此刻也能镇定地说出来,“那些人是从废弃大道出来的,虽然萨菲很看重他们,但是只把那些人留在王城中,还是埋没了,克里夫城更适合他们。” 不是克里夫城适合他们,而是战场适合他们。 之前在南方叛乱中,他们也有很大的作用,但是到底是见不得光,做的都是暗地里的工作,因此论功行赏都没有他们的份。 主要是那次平定叛乱,盯着的人太多了,弗雷德想为他们做什么都不行,有异动被发现弗雷德就会被动很多,但是在克里夫城就自由很多,甚至可以改头换面,改变身份。 克里夫子爵当然听过废弃大道的名字,毕竟她也是在王城生活过的人,闻言倒也不见惊讶,只是沉思着道:“废弃大道吗?” 这是菲丽莎想了一晚上的主意:“对,这是交换,萨菲帮助我们,而我们让废弃大道的人走到明面上,并且推他们一把,这对弗雷德殿下的目标也有好处。” 比起克里夫子爵,菲丽莎对废弃大道更为熟悉,废弃大道上的人,并不信任除了弗雷德和萨菲以外的贵族,他们宁愿永远这样默默无名,也不愿意到别人手底下。 但南诺可以的,南诺的身份、立场就决定了他可以值得信任,可以合作。 “让废弃大道上的人,成为贵族吗?”克里夫子爵沉吟着,“这样好像也很有趣呢。” “也不一定要成为贵族,”菲丽莎说道,“贵族如果失去了权利,也不过是一个身份和头衔而已。” 贵族能一直维持统治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掌握魔法,即拥有维持秩序的力量,而现在,女神之吻和投石机的面世,如果不能加以管理,以平民的人数,他们拿到这样的杀器,激进者会对贵族进行报复。 菲丽莎希望平民得到应该有的合法权利和地位,但是她并不希望用自下而上的流血革命来达成这个目的,前世她所学到的历史中,这样的革命太多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克里夫子爵在思考过后,点头同意了菲丽莎回王城,“去做吧,当然,你要自己说服南诺。” 说服南诺倒不是问题,但是南诺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这次回去是只带几个人,快马加鞭,恐怕菲丽莎坐个马车根本跟不上。 菲丽莎一笑:“我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回王城的,所以只能偷偷的回去,还得麻烦学长给我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既然是偷偷的回去,那肯定是不能坐马车了。” 南诺看了菲丽莎一眼,怜悯地扫过了菲丽莎的小身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赶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面对南诺这样的眼神,菲丽莎突然就后悔了,不想去了。 回到王城 菲丽莎看着眼前王城的城门,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她从王城回家,坐着马车差不多花了两个月,而她这次回王城,只用了不到十五天,基本上是只要睁着眼她就在马背上,下了马就恨不得闭上眼睡过去。 就算她的马术服是特制的,也经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赶路啊,大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进城后直接回家,”南诺低声地对菲丽莎说道,“我会想办法把南希带过来,她领着你去见萨菲。” 菲丽莎嘴角抽了抽:“南希这时候还有空管闲事?” 订婚仪式就在三天之后,这个时候南希应该是最忙的时候,现在打扰她不合适吧。 “她忙什么,”南诺对菲丽莎的话嗤之以鼻,“该忙的不是尤利西斯吗?” 虽然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了南诺对南希满满的嫌弃,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南希的确不像是会为了任何仪式典礼操心的人,哪怕是她自己的订婚仪式。 “既然学长这么说,我当然是听学长的。”菲丽莎便十分从善如流地遵循了南诺的安排。 骑士团,菲丽莎也并不陌生,所以当南诺安排菲丽莎在一处又暗又小的房间等待时,她也没有半点害怕,而是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不再折磨她可怜的双腿。 好在这屋子虽然不透光不透风也狭小,但卫生还算打理的不错,不然菲丽莎就算是赶了十多天的路,此刻风尘仆仆脏的难以忍受,她也是不愿意在这个房间逗留的。 人一放松下来,就想死。 菲丽莎只感觉身上每一块肉都不像是自己的,哪里都在疼,随便碰一下都能激起她的战栗。 也不是没有急行军过,上一次南方叛乱,他们也要在短时间赶到战场,但是那时候阿萨勒兹在她身边照顾她,累虽然累,但是有人安抚她的情绪,还想办法在有限条件中缓解她的痛苦,相比起来也没有那么难受。 这一次她的身份只有南诺一个人知道,南诺虽然也带了些心腹一起回去,可是这些人只听从南诺的命令,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然而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 南希很快就到了。 “菲丽莎,”南希十分惊讶,“我还以为我哥骗我呢,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找萨菲,”菲丽莎勉强地撑着自己抖颤的双腿站了起来,坚强地笑着,“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这都是小事,”南希看着菲丽莎这两股战战的模样,立即扶着她坐下,“你也是的,有什么话让哥哥带信回来,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吗?” “这个事,信上说不清楚,”菲丽莎摆手,“我得亲自去跟萨菲说。” 虽然不知道菲丽莎要跟萨菲说什么事,但是南希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也没多说,只看着软趴趴的菲丽莎,同情地说道:“我抱你回去吧?” 菲丽莎看了眼浑身满是尘土的自己,再看看干净整洁的南希,在“这不好吧”和“好好好我累死了”之间疯狂反复横跳。 南希嫌弃她磨叽,干脆一步上前,把菲丽莎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这满满的男友力是怎么回事。 虽然菲丽莎尽力了,但是还是把身上的尘土蹭到了南希身上,也只能让南希把这身衣服换下。 “你今天先休息?”南希把菲丽莎抱到了房间,跟她打商量,“明天我让萨菲过来。” 菲丽莎也不想这么一个差到极点的状态跟萨菲见面,便点头同意了南希的意见。 洗澡洗到一半的菲丽莎差点睡过去,还好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从浴室中爬了出来。 换洗的衣物南希已经让人给她准备好,菲丽莎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醒后时间是半夜,菲丽莎尴尬地发现一件事——她饿了,而且并没有侍女在周围,她恐怕需要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所以她轻车熟路地下楼,准备穿过大堂,去厨房在的那栋楼。 结果不经意的一瞥,硬生生地让她停住了脚步,十分诧异地看着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尤利西斯学长?”菲丽莎是真的震惊,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订婚、结婚前不能见面的风俗,但是这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也是足够诡异的了,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看到菲丽莎突然冒出来尤利西斯也是分外的震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都在这里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菲丽莎想着,但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是走到尤利西斯不远处站定:“我有事回来一趟,还请学长不要告诉别人,倒是学长为什么还在这里。” 尤利西斯沉默,眼神游离,往楼上飘去。 楼上,是南希的卧室。 菲丽莎明白了:“是担心南希吗?” “嗯,”尤利西斯承认了,“她,不开心。” 婚前恐惧症嘛,菲丽莎没得过,也没见过,但是她也听说过,也看过相关的课题。 但是就目前来看,南希婚前恐惧症有点严重啊,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尤利西斯如此患得患失,心里不安到要守在楼底下才安心吗? 在刚认识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尤利西斯还有这么一天,看着也挺可怜的, 菲丽莎回忆了一下她今天看见南希的样子,虽然时间短暂,但的确她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是因为精神和身体极度疲惫,所以这点不对劲也被她忽略过去了,此刻尤利西斯提起来她也反应过来了。 她不由得正色:“怎么回事?” 好好一个订婚仪式,为什么未婚夫妻双方都看着不开心? 尤利西斯的状态也不算好,也不知道他这样子在南希楼下守了几个晚上,看着脸色有点憔悴,黑眼圈也有点严重,再不好好养养三天后的订婚典礼他这状态可没办法出席。 “我不知道,”尤利西斯摇头,语气苦涩,“她也没说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 也是,按照尤利西斯现在的黏人劲,南希有什么不对劲他肯定能察觉,再加上他本来就比较偏执,心里越想越多,或许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也让他没有安全感起来。 南希的变化 菲丽莎十分诚心地建议:“学长就算是守在楼下,也要休息,不然订婚那天就真的太难看了。” “我知道了。”尤利西斯心不在焉地点头,但显然没走心,但菲丽莎尽到提醒任务就走了。 菲丽莎随便在厨房垫了垫肚子便回房间了,经过大堂的时候她看见尤利西斯一点睡的意思都没有,摇了摇头。 到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尤利西斯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好的精神。 早饭是南希和菲丽莎一起吃的,南诺不知道去哪了,问南希她也不知道,南希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订婚仪式,其他的事都不需要她操心。 直到这时,菲丽莎才有空细细打量南希。 南希,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本应该放肆张扬的少女,虽然没穿裙子,但衣着风格却是英气中带上了几许属于女性特有的温柔,跟之前那,甚至还有些破旧的衣服截然不同;还有那端正规矩的坐姿,之前的南希也不是说坐姿不雅观,但确实过于奔放了,特别是在相熟的人面前,更是无所顾忌。 现在的南希坐姿,双膝紧闭,脊背挺直,双腿斜侧成45°,是很标准的贵族女性坐姿,看起来在这段时间里,她应该受到了很严格的训练。 “身上这件衣服,是鲁迪设计的吗?”菲丽莎问道,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基本上是可以肯定的。 “嗯,”南希兴致缺缺地点头,“萨菲让鲁迪给我赶制出来的,说我不用去骑士团的时候穿的,她还把我之前的衣服全扔了。” 菲丽莎嘴角微抽,萨菲和南希明明是同龄人,却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帮南希操心着订婚的事宜。 “萨菲也是为了你好,订婚这件事毕竟是大事,很多人盯着你呢,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赛恩斯团长也会被人议论。”菲丽莎轻声地安抚着南希的情绪, 南希很小的时候就缺失了母亲,人虽然没有长歪,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到底是缺失了女性长辈作为学习模板,订婚也没有女性长辈为她操心,赛恩斯团长一来没有空,二来他也对这种事情不熟悉,无法为南希准备。 南希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的:“父亲其实委托给了宰相夫人,但是夫人身体不好,所以就交给了萨菲。” 宰相夫人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交给萨菲也不意外,也正因为如此,萨菲来南希家里就很顺理成章了。 “学长说你不开心,”菲丽莎看了看时间,萨菲不会那么早到的,毕竟太早打扰是不符合礼仪的,所以她趁着这点时间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南希没想到菲丽莎这么直接,一时没有回答。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结婚吧,”南希想了好一会,才措辞出语言回答,“所以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只一味听从萨菲的吩咐,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这些事情,真的是我想要去做的吗?” 这种深度,近乎是哲学的问题,从来都不在南希的思考范围内,看得出来她这婚前恐惧症还挺严重。 但婚前恐惧症,只有尤利西斯能帮南希去克服,或许她应该去找尤利西斯谈一谈。 “南诺学长打算跟克里夫城联姻。”菲丽莎说道,“如果成功的话,恐怕要换你留在王城了。” 南希和南诺,必然要留一个在王城,这是平衡也是制约,也是他们家对王室的忠诚的表现,南希再怎么不关心政局也明白这点。 南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件事南希也知道,昨天南诺跟她说了,此时菲丽莎提起,她的神色就更加低落:“我知道,哥哥说既然我跟尤里订婚了,那以后只能我承担起骑士团的责任,而他则去往外地。” 她本来情绪就不好,昨天听南诺这么说以后,更是陷入了难以言喻的低落中。 在她看来,南诺就像是被她“逼出”王城似的,这让她对南诺很抱歉,可是这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菲丽莎提起这件事,本来是想引出她之后想要说的话,却不想惹得南希不高兴。 她安慰着南希:“你不要担心,学长比你聪明,也早就想清楚了他要做什么,这次我回来也是来帮助他的。” “嗯?”南希不明所以地看着菲丽莎,南诺只说了他要说服王室让他与克里夫城联姻,却并不知道这联姻的其他目的,她有些兴致地问道:“你们有什么安排?” 菲丽莎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说道:“你知道女神之吻和投石机吗?” 即便南希在这段时间里都忙着准备订婚典礼的事情,但是她也是接到了南诺的信,知道了这两样新事物。 “我知道,哥哥跟我说过,投石机据说是你发明的?好厉害!” 提起南希感兴趣的东西,她立即变得生机勃**来,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菲丽莎,等待着她的下文。 菲丽莎微微有些心酸,但很快就抛开了这点心酸笑着说道:“南诺学长准备练一支用女神之吻暗杀的小队,以及用投石机替代魔法师在战场的作用。” “我也想!”南希脱口而出道,随即她本能地进入状态:“但是投石机替代魔法师我觉得还是有些难的,而且投石机在战场的作用还是得看实战,这个暂且不考虑,不过装配女神之吻的暗杀小队我觉得完全可行,萨菲现在手底下有不少潜行者……” 她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现在就有机会试验一下她内心的想法。 果然,这样的南希才应该是南希,她就应该是这样张扬明媚的模样。 菲丽莎出声提醒道:“前提是王室愿意放南诺学长去联姻。” 其实这些事也不是不能由别人来完成,但对于他们来说,能由自己最信任的人掌控那才是最安全的,南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好的人选。 南希从身份上来说也适合做这件事,可惜她现在无论上哪都得绑定一个尤利西斯,还是算了。 南希的决定 萨菲到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南希赶出去:“礼服又给你修改了一遍,你去试试,有什么不合适的还得再改。” 提起换衣服,南希就垮了脸色,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萨菲指定的侍女去换衣服了。 把南希赶走了以后,萨菲的眼神飘向了菲丽莎。 菲丽莎汗毛一竖,意识到可能要挨骂。 果然,萨菲怒气冲冲地上前:“还有你,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一声不吭就跑回了王城,昨天我收到南希递过来的消息我还不敢相信。” 菲丽莎悻悻然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呵,这话萨菲也就听一听,她才不相信菲丽莎不敢再做这样的事了。 萨菲揉着眉心,觉得头痛无比,教训先放一边,她问道:“你回来是要做什么?” 提起正事,菲丽莎便也严肃地说道:“我想拜托萨菲说服宰相大人,让南诺学长和克里夫城联姻。” “不可能。”菲丽莎话音刚落,萨菲便断然地说道。 不是,倒是好歹考虑一下啊。 看着菲丽莎无语又震惊的表情,萨菲放缓了语气:“王室已经对南诺学长有安排了,这件事怕是王室不会同意。” “什么安排?”菲丽莎问道。 萨菲便找侍女让她们送一张地图上来,南希家里是不缺的,而且萨菲只是要一张简单的城镇分布地图,很快侍女就给她找了过来。 即使是偌大的王城,在地图上也不过是一个小点罢了。 萨菲在地图上离王城最近的城市上点下几个点:“这次南方叛乱让王室有着极为强烈的危机感,他们害怕下一次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尤里要去设立情报分部,这样王室不至于对贵族领地上的事一无所知,南希自然陪同他一起去,作为自由单位来行动,这样一来学长自然还是留在骑士团。” 这样的安排,也很好,菲丽莎不确定南诺在能继续留在骑士团的前提下,还愿意与克里夫城联姻。 “好了,现在来说为什么你会跑回王城吧,还是以南诺哥随从的身份。”萨菲开始秋后算账。 菲丽莎老老实实说了原因。 她说完以后,萨菲颇有些头疼:“以我对南诺哥的了解,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要他改变主意就很难。” “可是他能留在骑士团了啊。”菲丽莎脱口说道。 萨菲不屑地笑:“骑士团算什么。” 骑士团……不算什么吗?菲丽莎十分的震惊,她在学院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和人打过很多交道,但是也听到过别人聊天,骑士团是不少人奋斗的目标,而在萨菲眼里,骑士团竟然不算什么吗? 萨菲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表述容易遭到误解,连忙补充解释道:“骑士团并不是不好,只是受到太多的制约,对于南诺哥来说,过早的留在骑士团等于是封存了他未来的上限。” 菲丽莎懂了,这个“不算什么”仅针对南诺,对于其他中下阶级的小贵族来说,进入骑士团就是他们的上限,而对南诺来说,进入骑士团只是他的下限。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想来南诺也是很清楚留在骑士团对他的限制,成熟稳重不代表没有野心,南诺之前一直把人生规划固定在骑士团上,更多的是他出身而带来的责任,他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的人,现在既然有机会丢掉这个责任,南诺当然会试试。 “萨菲怎么想?”菲丽莎问道。 萨菲毫不犹豫地说道:“南诺哥既然有这个打算,我当然是支持他的,但是王室不见得会同意。” 设立情报分部,本来不用尤利西斯亲自前去,毕竟他坐镇在王城才是最好的,尤利西斯这样做还是为了南希,南诺如果留在骑士团,南希就要外派,与其让南希跑到他根本无法联系到的地方,还不如让她跟着自己走。 这一切的前提是,南诺留在骑士团。 现在的一切计划和打算都乱了。 好在萨菲在这里,事情再多再乱在她手上都能得以解决。 “走吧,我们先去跟南希谈谈,”萨菲果断地起身,“南希、尤利西斯、南诺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一个人的想法都能满足。” 至于王室的想法?那是弗雷德应该考虑的事情。 南希正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鲁迪摆弄,在鲁迪的示意下,不断地转圈、抬肘,让鲁迪看看有哪里不合适。 鲁迪这次给南希设计的礼服,上半身是一件带着精致刺绣的羊腿袖衬衫,袖口垂坠着长长的蕾丝,遮住了手掌,收腰的双排扣马甲勾勒出南希纤细的腰肢,肩膀上有金色的肩章坠着细细的金链,下半身则使用两片式裙,在双腿前方分片交叠,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大裙摆在身后拖尾,拉长了视觉线条。 “你先下去吧,”萨菲对鲁迪道,“我有话对南希说。” 鲁迪没有任何的废话,他向来知道分寸,所以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南希松了一口气,她放纵自己跌入沙发中,露出了原本的一点真性情:“你们再不来,我可能就想打他了。” “礼服很漂亮。”菲丽莎夸赞道,“尤利西斯学长会喜欢的。” “谁在乎他喜不喜欢呢。”萨菲嘀咕,话虽这么说但是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礼服的事一会再说,”萨菲压了压手掌,“南希你听好,南诺哥这次回来,做出的选择是会影响到你们两个人的,所以你想好了回答。” 尤利西斯并没有把设立情报分部的事告诉南希,因为这只是个初步的设想,在南希订婚仪式结束之前大家是默认不提的,但现在必须得说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哥哥想联姻,但联姻的话意味着骑士团下一任团长人选待定,而且王室也不愿意;哥哥不联姻的话,他总会回到骑士团,下一任团长人选毫无疑问是哥哥,而我则是跟着尤里去建立情报分部。” “情况就是这样,”萨菲点头,“你怎么想?” 萨菲认为南希定然是想跟着尤利西斯去建立情报分部的,走遍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原本就是南希的梦想。 但是南希的回答却出乎萨菲的意料。 “王室认为我无法胜任团长的位置无非就是不信任我呗,”南希笑了笑,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透着一股坚决与狠劲,“既然如此,我就做给他们看看。” 南希的心事 “南希!”萨菲喝道,恨不得抓着她狠狠地摇一摇,让她清醒一点,“你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南希轻笑道:“你看,你也不信我。” 她这个状态不对劲,菲丽莎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萨菲,眯着眼睛看向南希。 现在的南希,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感,这样的感觉分明不应该出现在南希身上。 菲丽莎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婚前恐惧症,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这分明是出现了什么连带反应,订婚只是一个导火索。 南希沉默地摇了摇头。 “别糊弄我,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事……是不愿意订婚吗?”南希不说话,菲丽莎只能猜测,“还是说有别的事情?” 在两人的逼视下,南希终于长出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我发现了一些事情而已,然后一直被这些事情困扰。” “真稀奇啊,”萨菲用一种夸张的挖苦语气说道,“你也会被事情困扰啊。” 菲丽莎无奈地看了眼萨菲,尽管她知道萨菲只是对南希的恨铁不成钢,但这语气未免有些伤人。 南希一反常态地没有跟萨菲吵架,整个人蔫蔫地缩在沙发里。 “没事的,”菲丽莎握住了南希的手,语气十分的坚定,“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和萨菲一定会帮你的。” “倒也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说出来好像是责怪尤利西斯一样,可是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南希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果然是跟尤利西斯有关吗?萨菲和菲丽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意外。 说到底尤利西斯似乎是好了,但实际上只是双重人格融合了而已,他本性中的偏执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只是更理智了一些而已。 菲丽莎承诺:“我们不会怪尤利西斯学长的。” 也许是这点心思在心底埋藏已久,此刻吐露出来也显得十分轻易:“我已经不会再有自由了。” “从订婚仪式的日期确定了以后,我就不断地想要从王城逃离,我很害怕,要去和另一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哪怕这个人是尤利西斯。” “我甚至有一次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骑上了马,可是最后还是在城门口停下回来了。” “我就这样离开,尤利西斯会有多痛苦啊,他明明是那么期待与我的订婚。” “但是就这样留在王城吗?我好像也不甘心,从小我的心愿就是可以走遍这片大陆,就算做不到,也想尽可能地往外走走,见一见没有人发现的风光。” “尤利西斯有他的责任和义务,他不可能陪着我这样胡作非为,就算是我,也不能让他放弃这些,可是没有我,他会有多痛苦。” 一切都是无解的命题,菲丽莎想起原作中的南希,她解除了婚约,潇洒地离开了王城。 或许那才是南希应该有的归宿,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尤利西斯不会放手。 “尤利西斯也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想让你高兴。”萨菲说道,她并不是想责怪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更不知所措。 尤利西斯恐怕也是察觉到了南希的心理想法,这才每个晚上都守在南希楼下。 “我昨天晚上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尤利西斯学长,你知道这事吗?”菲丽莎既然想起来,免不了要提上一句,万一南希不知道,她知道了也好让尤利西斯回去,总守在南希楼下也不是个事啊。 南希回答道:“如果我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按照尤利西斯的身手,他连南希家的墙头都翻不过来,他在南希家大门徘徊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南希让人把他放了进来。 虽然不知道尤利西斯发的什么疯,但是南希也没有打算让他一直守着,只是他死活不肯去客房睡,最后南希睡意朦胧睡了过去根本不想理他。 这个事萨菲并不知道,闻言便皱眉:“他又想做什么?需不需要弗雷德殿下找他谈谈?” 不怪萨菲警惕,尤利西斯做出过太惊世骇俗的事情,萨菲真的怕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情绪,又想把南希锁起来。 “你不用担心,”南希摇头,“尤利西斯不会伤害我的。” 萨菲不信,菲丽莎也不信。 尤利西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算一个正常人,他心理有病,只是受限于这时候的治疗水平还有菲丽莎能力,没有办法治好,菲丽莎不想去赌一个心理有病的人,会有正常的行为。 但是南希一直都对尤利西斯有着近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哪怕是被囚禁的时候,这份信任都未曾动摇。 明明他们两个,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是。 菲丽莎是真的好奇南希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总不能是爱情让人盲目,这句话用在南希身上也太违和了些,菲丽莎实在想知道她的想法。 所以她问了:“你怎么能确定这点?” 南希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觉。” 这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两样。 “哪怕他把你锁起来你也觉得他不会伤害你?”萨菲不可思议地问道,她不觉得这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她只觉得这是愚蠢。 “可是除了把我锁起来,他也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事不是吗,就算你们不来我也知道,他会妥协的。因为从小到大,尤利西斯一直都在对我妥协,他虽然总是跟我吵架,但是如果我想要做什么事,他就算一开始反对,到最后还是会同意,”话说到后面,南希也有了几分动容与哽咽,“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这样不开心下去,他最后还是会妥协的,他会帮我想办法的。” “可是,就因为他会妥协,所以他就活该一辈子让步吗?” 南希是流着泪说出最后的话的。 别说菲丽莎,就连跟南希从小认识的萨菲都没见过她的眼泪,一时间都被震慑住。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南希吗?那个总是没心没肺,做事不过脑子,万事不往心里去的南希? 南希终究还是被尤利西斯锁住了,不是用锁链,而是用感情。 成长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尤利西斯怔怔地看着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明显是在等他的南希:“你怎么下楼了?现在不是你休息的时间吗?” 南希的作息多有规律他很清楚,今天他要处理的事比较多,所以到的比较晚,他没有想到南希这个时候还没有睡。 这是在等他?是有话跟他说? 是了,按照她的性格,能够忍耐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值得夸奖了。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凉感。 “订婚不可能取消,但是什么时候结婚可以再商量,你再等几年,我这边应该就能运作成功让你自由出行,你想去哪都可以。” 尤利西斯的语速飞快,仿佛说的慢一点他就会后悔。 事实上,他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已经后悔,内心“他”在不断叫嚣着要他闭嘴,可是他依然冰冷麻木地把所有字句说完。 南希静静地看着尤利西斯。 所以萨菲和菲丽莎为什么不相信呢,你看,尤利西斯明明是会让步的啊。 南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尤利西斯坐过来。 她的沉默让尤利西斯忐忑不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照她的意思坐了过去。 南希很少这么主动地对尤利西斯表示过亲近,虽然也不会拒绝尤利西斯对她的一些亲密行为,但多数时候尤利西斯还是觉得自己在面对一块木头,虽然他也不在意这点。 “你有黑眼圈了呢,”南希认认真真地看着尤利西斯,然后感慨道,“你要好好休息啊。” 面对南希难得一见的关心,尤利西斯内心生出一波微妙的受宠若惊。 他为什么会有黑眼圈,难道还不是因为她吗?但是尤利西斯没有说,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 “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想做什么?”南希问道。 南诺今天确实去了尤利西斯家里,主要是拜访尤利西斯的祖母,毕竟尤利西斯的祖母是皇帝的姑母,如果能说服这位公主殿下,不论从公从私对南诺都是极为有利的。 尤利西斯以为南希是在担心南诺如果真的跟克里夫城联姻,她会被强制继承骑士团团长的责任,便解释道:“不用担心,祖母不赞同南诺哥的决定,也不会帮他说话,而且只要你去跟南诺哥说,南诺哥一定会放弃这样的想法。” 其实南诺和南希从小都是收到一样的放养教育,但有些东西或许就是天生的,南诺从小就稳重妥帖,在孩子们中间或许不是领导者,但一定是保护者,对南希他也一向都是照顾有加,毕竟这是他的妹妹。 但南希就偏生豪放许多。 所以尤利西斯理所当然地认为南诺会因为南希的要求留下来。 说到底南希这样不管不顾的性格全部都是有原因的,赛恩斯团长对女儿的放养,南诺对妹妹的包容,还有尤利西斯对南希的妥协,让南希潜意识中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一切都会达成所愿。 可是,再怎么不懂事的孩子,都是要长大的。 南希问道:“所以,要在牺牲了你之后,再牺牲哥哥吗?只为了成全我。” 尤利西斯一怔:“牺牲?我并不认为这是牺牲,我和南诺哥都只是想要你平安快乐。” “你看,这就是牺牲了,”南希下了定义,“不是你们愿意,就不叫牺牲的。” 他一直以为南希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一个可能性在他内心浮现,让他的心疯狂地跳动:“你……” 难道…… 不,不可能的…… 南希大大方方地说道:“骑士团是我们家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份责任一直推给哥哥未免也太自私了,我也是可以承担的。” 内心的想法得到证实,尤利西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南希的手。 因为情绪过于亢奋,他的手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是他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是不敢想也是因为想也没用,但是随即而来的一个想法扑灭了他所有的狂喜。 “你的心愿怎么办?”尤利西斯迅速冷静下来问道,她这些天的郁郁寡欢他都看在眼里,而且他也知道南希从小便向往着王城外的风景。 “早着呢,”南希倒是很乐观,“父亲至少还得做十年呢,这十年里肯定能有办法让我走出王城,就算没有也不过是人生多点遗憾而已。” 她确实是冲动的,昨天知道尤利西斯已经在为她之后能离开王城做准备和打算,只为了他不值,再加上知道哥哥有另外的抱负和打算,一时热血上头,便做下了决定。 但是冲动过后,带来的情绪不是后悔,而是解脱。 如果她真的一意孤行还想着继续她的任性,她又怎么面对尤利西斯和南诺?之前南诺的包容还有尤利西斯的妥协,本质上不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最多只是因为她事情变得稍微有些麻烦,他们免不了多担心她一点而已。 一旦要他们牺牲根本利益,就算他们本人不介意,但是她难道还能不介意吗? 她是没心没肺,又不是自私自利! 尤利西斯不知道说什么,他心疼地看着南希:“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南希毫不在意地一挥手,“比起根本不知道的以后,不如先想想怎么让陛下同意哥哥去联姻。” “这些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尤利西斯抬手为她揩去了因为打哈欠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应该去休息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他要考虑的,而不是南希。 他牵起南希,带她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南希早就困得不行,看见床就手脚麻利自己地蹿了上去,勉强撑起最后一点精神看着坐在床边的尤利西斯:“你不去睡吗?” 情绪还亢奋着的尤利西斯摇了摇头:“我等会就去。” 南希已经是半沉睡状态了,咕哝了一句“晚安”后,便睡得不省人事。 尤利西斯坐在南希的床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伸手抚上了南希的面颊,爱不释手地轻抚。 他此刻笑容,并不像尤利西斯的招牌笑容一样温柔亲切,而是带着迷醉的痴狂。 南诺面见皇帝 南希的订婚仪式,就在明天。 南诺是知道这次回来应该不会顺利的。 宰相也好,公主殿下也好,哪怕是他的父亲,做出的承诺就是在时机合适时,支持他。 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这已经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大程度,剩下的就看今天了。 今天,是他进王宫求见皇帝陛下的日子,也是他正式向皇帝提出请求的时刻。 一般来说他见皇帝只需要问清楚皇帝此刻是否有空闲,有空的话直接面见就行,当然,这是说私事,而提前一天提出申请就是要说公事了。 皇帝很爽快地接见了他。 对于晚辈,这位皇帝的确是很好说话的。 不仅是皇帝在等着南诺,王后,皇帝的姑母,宰相,赛恩斯团长也都在等着他。 至于弗雷德、尤利西斯和萨菲,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长辈身后,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和蔼地问着南诺:“你回来的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看似在寒暄,实际上皇帝是敏锐地察觉了南诺这一次的求见可能并不同寻常。 毕竟连他的姑母都来了,南诺肯定是要说什么大事,连他的姑母都惊动了。 果然,南诺上来就放了大招。 “我不同意!”皇帝不等南诺说完就一口拒绝,脸色沉了下来,“跟克里夫城的联姻完全用不上你。” 南诺抬起头,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是跟往年一样,我当然不会想去跟克里夫城联姻。” “那这次又有什么……”皇帝说一半卡壳了,这一次的联姻,克里夫城确实有一些不同。 “因为女神之吻?”皇帝皱眉了,“这个东西,骑士团也可以使用,克里夫子爵已经把配方上交了,” 年轻人嘛,看到点新鲜玩意想要去使用是很正常的,但是也没必要去联姻啊,南诺去联姻了,骑士团要交给谁。 南诺回答道:“女神之吻对骑士团并没有多少用处,它更适用于战场。” 骑士团的大多数任务都是小规模行动,除非遇上战争,但和魔族的对战,边境的魔法师已经足够了,除非魔族派遣更多的魔法师,所以这么多年,骑士团也就压制南方叛乱的时候出过战争任务,女神之吻这种大杀器一般来说还是派不上用场,还不如多训练骑士们的能力。 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可以在克里夫城多待几年。” 反正,每一任骑士团团长都必须要在克里夫城接受战争的洗礼,南诺就算在克里夫城多待十年八年都没事。 但是联姻不要想,南诺最后必须回到王城。 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开口为南诺说话,因为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克里夫城以后能做出来的东西并不限于女神之吻,这些新式武器如果配备在平民身上,可以产生巨大的力量,我想掌控住这份力量,并且围绕着这份力量构建一支军队,一支不需要贵族的军队。”南诺沉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不需要贵族?”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南诺,“那这么多贵族魔法师,你要他们何去何从?” 南诺回答:“只是一种新的兵种而已,军队当然还需要贵族魔法师,这点事毋庸置疑的。” “你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也并不是非你不可吧?就算非你不可,也不用你去联姻吧?” 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放南诺走。 这个时候,传来南希和尤利西斯请求接见的通报。 默默站在长辈身后的弗雷德和萨菲互相对视了一眼,而一直垂敛眼眸的尤利西斯抬起了眼睛。 来了。 只有南诺自己,磨破嘴皮也不可能说动皇帝放人的,因为骑士团一旦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掌控,皇帝怎么会有安全感,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能接过骑士团重任的人。 这样的人,只有南希了不是吗? “你们这些孩子,”皇帝无奈地摇头,“怎么一个接着一个来。” 说完,便让南希进来。 南希穿着骑士团的制服走进的了大厅,走到了南诺身边,向皇帝行礼。 她行的不是一般私底下见到皇帝的礼,而是正式场合下骑士团成员面见皇帝的礼。 行完礼后,南希看向皇帝,语气十分的郑重:“我希望骑士团的下一任团长,由我来接任。” 这个要求,放在别人身上,其实很正常,但是落在南希身上,就显得反常了。 皇帝第一反应是:“这是你哥哥的要求?” 谁都知道,南希其实是最好说话的性子,因为她很多事不在意,不在意所以就不计较,不计较自然好说话。 “怎么可能,”南希笑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情,哪怕是哥哥,也不能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嗯……深思熟虑这个词,用在南希身上一点都不合适,这个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皇帝是不会说这话的,毕竟还是要维护一下晚辈的自尊心,所以他转向赛恩斯团长,笑着问:“你都不管管?就任由他们这样胡闹?” 胡闹两个字,算是对南希和南诺的行为盖章了,皇帝认为他们就是在胡闹。 赛恩斯只摇头说道:“您知道我向来是对这两孩子放养的,他们只要不做什么坏事,我都不会管的。”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意思却是很明显了,他是支持南诺和南希的。 所谓“合适的时机”,这就是“合适的时机”了,如果赛恩斯在南诺刚说话的时候就表示了支持,很容易让皇帝觉得南诺的行为是赛恩斯的意思,所以要等着皇帝来问他,虽然意思没变,但是这样主动权还是在皇帝手上,会让他没有那么深的被逼迫感。 皇帝缓缓地环视了一圈他最为倚重的两位下属以及最尊重的长辈,沉了声音:“你们都这么想?” 宰相反应最快,他上前说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要如何安排他们,当然还是要看您的决定。” 赛恩斯没有说话,他刚刚表过态了所以此刻再说话就不合适了。 而公主殿下则是看了尤利西斯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我年纪大了,还是想要这臭小子在我身边多待几年。” 魔族的进攻 在南希家中等待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菲丽莎总算等到南希和南诺回家:“可算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南诺和南希的表情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成了。” 成了……菲丽莎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其实她没想过会成,南诺和克里夫城联姻,克里夫子爵根本没当回事,所以菲丽莎也觉得失败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潜意识中一直想的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她尽力了。 现在告诉她,成功了? 她愣愣地说道:“怎么做到的?” “不是什么难事,”南诺看了眼菲丽莎,轻描淡写地说道,“南希既然愿意承担起骑士团,那么就容易了。” 菲丽莎皱眉,有些不舒服,感觉南诺在利用南希:“如果南希不愿意呢?” “那当然有别的办法,虽然困难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什么办法南诺也没有说,这是不能说的,菲丽莎也没继续问,知道南诺并不是只把南希当做唯一的解决办法就行了。 “那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菲丽莎笑着叹气,“早知道学长有办法,我就不跟着过来了,还遭罪。” “怎么能不过来呢,”南希一听就急了,凑了过来,挤在菲丽莎身边坐下,“你都错过萨菲的订婚了,还要错过我的吗?” 菲丽莎想了想,确实是遗憾的,她叹了口气:“可是我也不能去现场亲眼看到啊。” 她是秘密回王城的,没办法光明正大出现在正式场合,这几天她连南希家的家门都没有出去过,更别说去南希订婚现场。 南希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谁知道她要提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建议来,南诺立刻上前按住了南希:“还是要多谢你,南希说如果没有你,她恐怕没有那么快下定决心。” 菲丽莎摇头:“我也没有做什么,南希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只是给南希做了一点心理辅导,作用并不是很大,关键还是南希自己想开了。 “还有你去帮我说服萨菲,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否则我的时间会十分紧凑。” 这点菲丽莎没有异议,便承认了下来。 总之事情能够顺利解决还是让菲丽莎松了一口气的,她总感觉南诺想跟克里夫城联姻并不是他说的原因,或者他说的原因不是主要目的。 菲丽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南诺回答:“明天晚上。” 明天就是南希的订婚仪式,而他们却在当天晚上赶回去,有那么紧迫吗? “出了什么事?”菲丽莎敏锐地问道。 就算赶路,第二天清晨再离开也完全来得及,为什么要赶在当晚走? 南诺言简意赅:“魔族发现我不在,发动了进攻。” “什么?”菲丽莎惊骇地站起身,“消息准确吗?” 南诺和南希都是一脸淡定的点头,这一模一样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们是亲兄妹了。 “放心,”南希开口安慰菲丽莎,“意料之中的事情。” 菲丽莎被他们的镇定所感染,重新坐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南诺并不想跟菲丽莎解释这些,毕竟一来他和菲丽莎并不算太熟悉,二来解释起来需要说很多话,所以借口还有事脱身。 南希倒是不介意把这些掰碎了讲给菲丽莎听,她举例说明:“如果我向陛下申请了一批军队说要进攻魔族,但是我带着军队在边境驻扎下来以后,并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而是只试探性进攻过几次,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菲丽莎叹气:“你就不能换个例子吗?”这个例子她听着胆战心惊的。 但是她也明白了南希的意思,魔族原本是想配合南方的叛乱,从而掀起一波庞大的攻势,奈何南方这场叛乱没有翻起多少水花就消了下去,只是魔族军队已经到了魔族边境,这就有点尴尬了。 菲丽莎想了想说道:“他们可以退回去的。” 南希摇头:“如果魔族还是上一任魔王,或许可以,但是现在这一位魔王的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退回去估计会被降职为最低等的士兵,所以还不如在边境待着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上一任魔王根本不会同意出兵,现在这个魔王……蠢的没眼看。” “既然如此,那他们这次发动进攻干什么?”菲丽莎有些茫然,就算南诺不在克里夫城,人族边境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啊,克里夫子爵一看就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何必这么折腾呢。 “这就要问弗雷德殿下了,”南希耸肩,“但是我猜应该是跟上任魔王又回到魔都有关。”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菲丽莎捂住额头呻吟,这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和能力范围了。 “所以,这次进攻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伤亡对吗?”不管其他的,反正这件事菲丽莎是看出来了,那些她想不懂的事情交给应该去考虑的人想吧。 “嗯,应该是点到为止,证明没有我哥哥魔族也很难攻破边境就可以撤军了。” 菲丽莎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听说还有点到为止的战争,感觉这就是一场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戏。 可是这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缺少了一部分的拼图,让她难以把事情拼凑完整。 她看着南希:“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魔族的这场进攻图什么呢?” “对我们来说是点到为止,对魔族来说就不一定了,”南希意味深长地提示着,“战争死点人,很正常吧。” 收到提示的菲丽莎怔了怔,突然回到魔都的上任魔王;进退两难的军队;死点人很正常的战争……这些碎片串联在一起,菲丽莎猛然得出答案:“他们在用战争排除异己!” 从魔都来到边境的这支军队的领导者,肯定是现任魔王的人,但现任魔王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统治者,他对于打仗的兴趣比治理国家的兴趣来得大多了,他的反对者肯定比支持者多。上任魔王既然回到了魔都,这些反对者就会找到一个主心骨围拢过去,有了主心骨才能行动,而上任魔王想要军队,就只能把这只军队的领导者干掉。 为了让这位领导者到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南诺必须离开克里夫城,这样才会让魔族认为是“趁虚而入”,而南希的订婚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一切都串上了。 回到克里夫城 南希的订婚仪式,菲丽莎只能站在房间里,远远地看着窗外的热闹。 她是“不该出现”的人,所以不能出现。 按照礼仪和习俗,尤利西斯要骑着白马,带着敞篷花车来接南希,按照规定的路线进入王宫,在国王的见证下两个人进行订婚仪式。 但是南希,总能制造出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意外。 她把尤利西斯从白马上拉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分片式裙子让她十分的方便活动,裙子里她穿了一条带着蓬松蕾丝的南瓜裤,这条南瓜裤一方面起到了裙撑的作用,另一个方面也防止了南希走光。 尤利西斯被南希推上了花车,尽管菲丽莎看不见,但是光想象萨菲那黑成一片的脸色菲丽莎就能笑起来。 最后应该是顺了南希的意思,谁舍得拒绝今天的新娘呢。 随着白马与花车离开,热闹也逐渐平息,菲丽莎抓紧时间躺回床上多睡一会,今晚怕是得熬夜赶路。 到了约定的时间,菲丽莎看到了已经准备好的南诺,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只觉得隐隐作痛。 南诺看了菲丽莎一眼,建议道:“如果介意,你可以等待南希那边做好安排把你送回去。” “不了,”菲丽莎摇头,“早些回去吧,王城也不安全,就别给南希萨菲找事了。” 贵族与王室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南希今天做出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展现她身上的那件礼服,帮鲁迪宣扬他的作品。 她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风暴中心比较好。 南诺就是出于礼貌建议这么一句,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如果你跟不上,我就把你丢下。” 菲丽莎震惊地看着南诺,内心瞬间闪过一句矫情的话: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委屈。 “我总算明白了,学长你不受欢迎的原因。”菲丽莎喃喃道。 要是南诺在原作中也是这种做派,大概在开局就遭到出局,虽然南诺的风评在剧情后期遭到了一个天与地的翻转,但是什么用,人气这种东西,在开局就定下了。 南诺没有理解菲丽莎的意思,他冷冽地说道:“我并不需要像尤利西斯一样招人喜欢。” 菲丽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然后叹气:“算了。” 这事说不明白,她也就懒得解释。 长途奔袭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很快就能习惯第二次,反正菲丽莎这次回程感觉比来的时候要轻松一些。 快到克里夫城的时候,南诺回头对菲丽莎说道:“你自己回城,我去军营。” “欸……”菲丽莎叫不住他,就看着南诺说完以后绝尘而去。 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菲丽莎无奈地摇头,都到这里了她还是找得到路的。 一进城,菲丽莎便感受到了与离开时截然不同的氛围。 一股肃杀、紧张感扑面而来。 菲丽莎面色微变,直接赶往城主府。 城主府大门处贴了一张告示,菲丽莎仔细看了一眼,大概意思是说因为魔族的进攻,任何人想要出城必须到城主府办理手续证明身份,而且克里夫城现在只出不进。 “奥利维亚小姐!”菲丽莎直接冲到了奥利维亚的办公室,“现在是什么情况?” 比起街上行人的不安,奥利维亚明显冷静很多,她正有条不紊地把工作安排给等待在一旁的下属。 “你回来了?”见到菲丽莎,奥利维亚也很高兴,“事情办完了吗?” 菲丽莎这次回王城,克里夫子爵给她的理由是弗雷德殿下有暗中的召回命令,知道菲丽莎和弗雷德利益关系不浅的奥利维亚并没有怀疑。 “办完了,”菲丽莎点头道,她只是随口应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菲丽莎有些慌乱,奥利维亚的笑容微微收敛,抬手让其他人出去,起身走到菲丽莎身边,按住了菲丽莎的肩膀,沉声道:“冷静点,不要慌。” 对上奥利维亚沉静的眼眸,本来因为街上气氛而有点紧张的菲丽莎,慢慢地平静下来:“抱歉。” “没关系,你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奥利维亚不在意地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菲丽莎不敢相信奥利维亚这个时候竟然让她去休息。 “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不急于一时,”奥利维亚轻笑,“不过一场进攻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菲丽莎有些傻眼,她实在和奥利维亚的脑回路对不上,实在不能想象是什么心态能让奥利维亚说出“不用放在心上”的话。 或许……这就是她和这种从小受到继承人培养的贵族之间决定性不同? “我先回去换洗。”菲丽莎说道,休息她肯定是没心情休息了,不如早点收拾齐整过来帮忙。 奥利维亚并没有阻拦她:“也好,随你吧。” 菲丽莎用了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随即来到奥利维亚的书房:“我能做什么吗?” “不急,”奥利维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你先坐,我想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你。” 菲丽莎疑惑地在奥利维亚所指的位置处坐下:“什么事,你问吧。” “殿下是不是和魔族达成了什么协议?”结果奥利维亚等菲丽莎坐下来,就抛出一个把菲丽莎吓得不轻的问题。 菲丽莎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四周:“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这话可不兴说啊,给别人听到怕是得掀起大麻烦。 “感觉而已,”奥利维亚耸肩,“克里夫城和魔族交手过多少次了,对魔族的进攻多少有点把握,但是这一次魔族的进攻,最初是来势汹汹,但是刚一交手,还没怎么打就撤退了,之后就彻底疲软,这不对劲,如果不是殿下和魔族达成什么协议,我很难想到其他的解释。” 菲丽莎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收紧,和魔族的协议……是有的,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这次起了作用。 “我不太清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殿下没有跟我说起过。” 奥利维亚仔细地看了两眼菲丽莎的神色,眼眸微微一眯:“这样啊,我知道了。” 伤兵集中营 菲丽莎回到克里夫城后就被分配去了管理伤兵集中营。 克里夫城的伤兵集中营里都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后续治疗的伤兵,克里夫子爵专门设立了一处地方安置这些伤兵,菲丽莎要去管理的就是这里。 然后,菲丽莎在这里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位……给尤利西斯制造出让南希昏睡的药的药师。 此刻这位药师正忙成一团为伤兵治疗伤势。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菲丽莎拉住了他讶异地问道,“您不应该是在王城吗?” 忙得焦头烂额的药师突然被拦住,眯着眼睛盯着菲丽莎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是您啊。” “对,是我。”菲丽莎好脾气地说道,“所以您为什么在这?在王城待着不好吗?” 一连串流利的脏话从药师嘴里飙出,菲丽莎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避免直面唾沫星子。 从药师的骂骂咧咧中菲丽莎听出来了,药师因为弗雷德“破例”让他进入学院的研究室而遭到牵连,不得不避开王城,而弗雷德给他指引的方向就是克里夫城,他是在前几天到的克里夫城。 虽然来得时候满腹怨气,但是到了伤兵营他依然任劳任怨地开始工作。 菲丽莎听完后肃然起敬:“辛苦您了。” 药师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比起研究,我的确更喜欢实际治病救人。” 菲丽莎说道:“您应该是这里对伤兵营最清楚情况的了,还请您跟我说一下。” 药师提了一个现在很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人手不足,别说医师了,连药师都都缺,扫地的都缺!” 人手,是啊,人手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为了让伤兵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会光系治疗魔法的医师都集中在前线,但是医师再万能,也只有两三个人而已,因此还得带药师过去,能留在克里夫城的药师就更少了。 “人手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菲丽莎承诺道,不承诺不行啊,难不成要她说她也没有办法,让人等死吗? 药师叹了一口气:“其实人手问题很好解决,只是大部分人不愿意而已,毕竟谁都不愿意把自己吃饭的东西教给别人。” 菲丽莎上辈子有句老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句话用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谁都怕把自己的手艺传授给了徒弟,然后徒弟跟自己争抢生意,说白了还是用知识占据统治地位,和贵族对平民的做法是一样的。 “所以,您不介意吗?”菲丽莎立即问道。 药师想了想,然后说道:“如果我不是有了弗雷德殿下给我的,能保证我以后都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也不愿意。” 菲丽莎能够理解。毕竟大部分人光是活着就需要拼尽全力,有自己的私心也再正常不过。 但是能够理解,并不代表她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口号菲丽莎上辈子从上小学开始就会背了,只是上辈子对这句话感触不深,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这句话是多么的有道理。 但现在不是教育人的时候,菲丽莎既然确定了药师不介意教别人那她就要尽快安排。 以及……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或许会对现在的事态有帮助。 只是这件事估计少不得要出一趟远门,克里夫子爵顾念她的安全未必会同意她亲自去,但她无论如何都需要亲自去试试。 首先先让人放出话要给伤兵营雇佣人手,没有工钱但是包一日三餐,虽然菲丽莎觉得这待遇不算好,但是还是那句话,大部分人光活着都已经是拼尽全力。 菲丽莎还是低估了可以吃饱饭带来的巨大魅力,就在消息刚发出去的一个上午,便有无数人来报名,大多数人一开口问的不是“这里有活干”而是“这里能吃饱饭”。 甚至有人为了名额打抢起来,菲丽莎不得不使用魔法来维持秩序。 其实很多人家里并不是没有东西吃,只是如果要吃饱还是有些困难,再说能省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所以能够吃饱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待遇。 虽然伤兵营缺人,但是对比起报名的人来说,缺的那点人就不算什么了,菲丽莎只能把名额给那些特别需要、一看就是生活条件不好的人。 药师亲自选了助手,因为助手是要被药师亲自教导,传授医术的,所以人选很慎重。 一天下来勉强能把伤兵营周转起来,至少能让患者得到照顾,之前很多人即便痛也只能忍着,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救治时间,原本能治好的病痛就恶化了,甚至还有人因为伤口感染致死。 所以这年代受伤 菲丽莎心情很沉重。 克里夫城已经算是治理的不错了,即便如此平民的生活还是艰难,由此可见其他地方恐怕更加糟糕。 说到底是整个社会制度不行,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宣扬“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吗?社会的发展是有自己的轨迹的,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所以她只能做好眼前的事。 菲丽莎一直留在伤兵营忙碌,由于医疗基础条件甚至知识的落后,她能做的也很有限,只能让人保持热水不断的供应,尽量保持环境的一个整洁,但是对于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奥利维亚过来看她的工作情况,见她虽然忙碌,但是做事并不乱,便放下了心。 “看来你和殿下推荐的药师先生相处的不错。” “嗯,”菲丽莎点头,“我和先生在王城就见过面,因为某些事有些交集。” 奥利维亚说道:“说实在我很惊讶弗雷德殿下会推荐一位药师过来,但是真的帮大忙了,毕竟克里夫城的医师和药师是真的稀缺。” 说起这个,菲丽莎取出了一个密闭的信封交给奥利维亚。 “这是什么?”说着奥利维亚就要打开信封,但是菲丽莎抬手按住了奥利维亚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菲丽莎的神色很严肃:“请交给子爵阁下后再打开。” 这么慎重的交代,奥利维亚意识到这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便也正色起来:“我明白,我这就去交给母亲。” 要东西不如要人 克里夫子爵看完了菲丽莎交给她的信件后,把信扣回桌面,指尖不住地轻点。 “母亲?”奥利维亚轻声唤道,不明白自己母亲怎么会是这个态度,“菲丽莎写了什么?” 克里夫子爵指了指桌上的信说道:“你自己看。” 奥利维亚便拿起信读了起来。 信里菲丽莎详细地写了她当初在南方那个小村里所见到的那棵树,以及那棵树带来的神奇效果,她认为,那棵树或许能改善克里夫城伤兵集中营缺少医师药师的情况。 “母亲是觉得这棵树的存在不真实?”克里夫子爵没有说话,奥利维亚只能猜测着问道。 “菲丽莎编造这种东西对她有什么好处,”克里夫子爵没好气地说道,“你再想想。” 想……想什么呢?母亲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方向,虽然这种考验在奥利维亚从小到大的生涯中,数不胜数,但是奥利维亚确实怎么想也想不出,让母亲陷入沉思的原因是什么。 克里夫子爵在内心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菲丽莎已经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了。” 信中?奥利维亚又把菲丽莎的信完整的看了一遍,但很遗憾她依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菲丽莎发现了这棵神奇的树木,前去冒险探索,然后找到两颗果子作为战利品,并且实验了果子的效果,甚至发现一直吃这种果子的鱼也具有光系治疗效果。 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问题。 克里夫子爵轻声把关键念出:“整个过程已上报给了弗雷德殿下。” 上报给了弗雷德殿下……奥利维亚瞳孔微张,终于明白了克里夫子爵忧虑的点在哪。 这种逆天级别的存在,王室怕是恨不得把这棵树搬回王城,只是目前来说还不清楚搬动这棵树会付出什么代价,因此暂且没有动,但是就算如此,王室会那么简单的同意其他人染指那棵树吗? 弗雷德或许是愿意的,但是弗雷德并不能做这件事的主,他背后还有其他的牵扯。 “母亲是怎么想的?”奥利维亚问道,“或许我们可以先给新领主写一封信?” 南方叛乱诞生了大量的无主之地,都被王室一一分封下去了,都是分封给的边缘贵族或者大贵族的养子。 克里夫子爵问道:“现在那座城市的领主是谁?” 虽然南方的新领主跟克里夫城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出于对局势的全面掌控,每位领主的基本信息都要了解并记住,因此当克里夫子爵问起时,她马上就能回答出来:“是丹尼尔·格莱弗先生,与宰相阁下的独女萨菲小姐是远房表兄妹。” 这个远房,是真的远房,两个人基本上没有血缘关系了,但是这个人极其聪明,而且是真的聪明。很多人都妄想得到贵族小姐的青睐而一跃上位,从这个角度无所不用其极的展示自己,但是丹尼尔·格莱弗却并没有走这个路子,他很清楚攀龙附凤得到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最好的。 宰相欣赏他,也给过他不少帮助,虽然这些帮助对宰相来说就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丹尼尔?格莱弗交出来的答卷却让人很满意。 所以,他得到了一块新的领地,从已经没落的贵族后代一跃而成一位领主。 克里夫子爵挑眉看向奥利维亚:“这位丹尼尔先生,你很熟悉?” 当奥利维亚说起给丹尼尔写信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迟疑,语气中可听得出她对丹尼尔的熟稔。 奥利维亚颔首:“我与他在王城有着还可以的交情,我认为他是很适合的联姻人选,但是我被他拒绝了,” 说起自己的婚事,奥利维亚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羞涩的情绪,而是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克里夫子爵神色略带点微妙地看了眼奥利维亚,想起来奥利维亚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婚约已经确定下来的事,但是这个事还是等南诺亲自来跟她说吧。 “与他联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克里夫子爵摇头,“按照菲丽莎的说法,取得一颗果子并不容易,而且一次性还不能拿太多,她拿两个还在那些动物的容忍范围内,如果有入侵者大量地与它们争夺这些果子,难保不会被群起而攻之,而一点点的果子根本无法满足我们这边伤兵需要。” 换而言之,这棵树的存在目前对他们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奥利维亚不觉得她的母亲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哪怕是鸡肋她也会想办法吃下去。 克里夫子爵眼眸闭上,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思绪,让人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良久,克里夫子爵睁眼看向奥利维亚:“我们不要东西,我们要人。” 奥利维亚一怔:“要人?” “是,”克里夫子爵点头,“根据学院的研究,人族光属性魔法师越来越少,并且多数集中在王城是因为钻石多集中在王城,王宫里收藏了最大最重的那一块,而钻石能赐予人族使用光属性魔法的力量,那么你想想那棵树能让多少人使用光属性魔法?” 奥利维亚回答不上来,她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轻声提醒道:“母亲,那个结论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那就去验证!”克里夫子爵重重地说道,“从菲丽莎待的那个小村庄开始查起,你去办这件事,我要看到至少一百个具有光属性魔法天赋的人移居过来,不论年龄、不论性别。” 奥利维亚一凛,随即回答道:“是,收到!” 这件事并不好办,一百个人已经是一个小村庄的规模了,一百个劳动力的流失,丹尼尔怕是想跟她打一架。 不论什么时候,想要发展就需要劳动力,就算再不在乎平民的贵族,没有平民任劳任怨地为他产生价值,他怎么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丹尼尔有了领地当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把自己的领地建设的繁荣,他此刻正是缺人的时候,奥利维亚跟他要人,等于是要了他半条命。 她需要好好想想,拿什么东西才能和丹尼尔交换到这么多人,希望他不要狮子大开口吧。 南诺受伤了 菲丽莎也得到了奥利维亚的回复,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要人?” 其实她本来是想建议想办法把河里的鱼捞回来的,虽然要想办法保持鱼在拉过来的路上是活着的,但是总比那些果子容易获得吧。 要人……从根本上来说比她的想法要好的很多,前提是学院的猜测是真实的,他们能找到那么多具有光属性魔法资质的人。 据她所知,萨菲是会光属性魔法的,但是她只会一些基础的,比如照明术;弗雷德则是不用说,作为王太子,光属性魔法那是必修课,但他每种魔法都会使用,很平均的中上水平,不专精但会的魔法数量是她认识的人中最多的;尤利西斯就是专精光属性治疗魔法,再说他本身也有王室的血统;南诺南希兄妹情况跟萨菲差不多,都是有自己更为擅长的魔法。 如此看来,土生土长的王城人,确实都能够学会使用光属性魔法,但是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个人了,但是好歹不像她,一点光属性魔法资质都没有。 钻石赐予人族使用光属性魔法的能力,这个说法在菲丽莎听起来就是扯淡,虽然已经见识过了魔法这种非正常力量,她还是本能地想去找一点科学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这个世界的钻石,还有魔族的黑曜石都能释放一种放射性物质,这种放射性物质能改变人的体质,这才是这个世界能使用光魔法和暗魔法的原因。 “培养一个光系魔法师至少需要三年,”菲丽莎想起什么,她回过头看了眼伤兵集中营里的伤患,忧愁道,“这些病人怎么办呢?” 这些病人很多都等不到那些人学成光系魔法再来治疗他们了,大部分人都已经落下了终生都治不好的残疾,后半生或许要一直与药为伴,如果吃不起药了,那就只能苟延残喘的等死。 奥利维亚沉默着,半响后她微微苦笑:“菲丽莎,你要知道,克里夫城缺少药师医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都这么过来了,他们之后能得到治疗,已经很幸运了。” 这句话让菲丽莎感到不适,她很难认同这是一种“幸运”,但又不得不承认奥利维亚说的是对的,比起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确实是幸运的。 但这种幸运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幸。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菲丽莎不由得念出上辈子学过的话,上辈子她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中,并没有感受过这句话,但现在她却体会到了。 奥利维亚没听懂:“什么意思?” 菲丽莎解释道:“就是说不论国家是兴盛还是灭亡,平民永远都是受苦的。” 奥利维亚脸色微变,她不喜欢这句话,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菲丽莎说的是对的:“没错,但是兴盛总比亡国好吧,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话。” 这她可不敢承认是她想到的,她还没那么不要脸地把别人的作品据为己有,所以她连忙说道:“这是我偶然间听到一个路过吟游诗人说的。” 至于那位吟游诗人在何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吟游诗人早已远去,她怎么会知道。 奥利维亚也不知道信没信,但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拍了拍菲丽莎的肩膀:“我走了,你继续忙吧。” 她回到了城主府,走入了克里夫子爵的办公室:“母亲,我回来了。” 克里夫子爵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看她:“回来了,菲丽莎对我们现在的计划有什么看法?她在伤兵集中营还能适应吗?” 奥利维亚有些恍惚地想起,母亲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关切过她的工作,母亲只会强势地给她下命令,让她必须做到什么事,以及训斥她在工作中的失误。 对于母亲来说,她做得好就是应该的,做不好……她记得母亲看着她失误的眼神,很失望,让她羞愧得恨不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恍惚就是一瞬间,她很快就回过神回答道:“她很好,对于在伤兵集中营没有抱怨,伤兵集中营已经被整治的很好,伤兵已经得到有效的照顾。” “那就好,”克里夫子爵松口气,“让她有什么想法就尽管提,伤兵营……我们已经头痛太久了,或许她会有什么新办法。” “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想?”奥利维亚不解,她并没有小看菲丽莎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克里夫子爵做出这样判断的依据。 克里夫子爵问道:“易地而处,你会选择像她一样进入深山探寻河流有毒的真相吗?” 奥利维亚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摇头:“我不会,她这个行为具有不安全性,过于冒险。” 她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否正确,或许母亲认为菲丽莎那样的行动才是当时最合适的处理方式,但她确实不会那样做,这样的回答,会让母亲满意吗? “我也不会,”克里夫子爵说道,奥利维亚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菲丽莎与我们不同的地方。” 奥利维亚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很多思维方式和行事习惯沿袭了她,或者说现在她们的想法已经僵化了,或许菲丽莎这样跟她们有截然不同行事思路会带来不一样的变化。 就在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谈话过程中,苏菲亚敲门进来了:“子爵阁下,南诺将军派遣了传信兵过来。” 克里夫子爵道:“让他进来。” 传信兵进来后,立即说道:“报告子爵阁下,将军说让我带回一名药师,他受伤了,立即需要那位药师救治。” 奥利维亚和克里夫子爵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凝重和惊骇。 南诺受伤了……怎么会,他不是才回来三天吗?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受伤了? “怎么回事?”奥利维亚微微倾身看着传信兵,神色严肃,“南诺是怎么受的伤,战场上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说清楚!” 一连串的问题让传信兵难以回答,毕竟他只是个传信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清楚的。 “行了,奥利维亚,”克里夫子爵喝止了她,“你带着药师立即赶去南诺那里。” 不论怎么样,都要去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缝合伤口 奥利维亚直接冲进的伤病集中营:“药师在哪,快让他跟我走一趟!” 看到本来离开了伤兵营又去而复返的奥利维亚,正记录伤者状态的菲丽莎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立即走了过来:“怎么了?” “南诺受伤了!”奥利维亚抓住菲丽莎的手,急切地说道,“药师在哪,我要带他过去。” 菲丽莎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在后面熬制药材,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等菲丽莎说完,奥利维亚直接到了后院抓起药师就冲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我的药——”逐渐远去,菲丽莎摇了摇头到后院帮药师收拾好剩余的药材,就在她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动作停滞住了,她皱起了眉头。 原作中,南诺最后是被称之为“战神”的男人,强悍如他,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受到重伤? 但菲丽莎也不可能去质问南诺为什么受伤,只能专注在手上的工作。 南诺的军营离克里夫城不远,奥利维亚在经受过例行检查后就被放行,她拖着药师直接冲向了南诺的军帐。 南诺的情况确实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一道伤口自肩膀斜向下,差点把南诺开膛破肚,南诺面白如纸,呼吸微弱,奥利维亚几乎感受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药师一看到这伤势便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怎么搞的?那么严重。” 说完,便立即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药和纸笔,写下几样药材想也不想地塞给奥利维亚:“这几样药,快点找来。” 奥利维亚对军营不熟悉,一时间捧着那张纸不知所措,好在很快有人把纸接了过去,并且按照上面的要求准备好了东西。 药师从药箱中翻找出了针和线,锋利又尖锐的针尖折射出让人战栗的光芒。 “你要做什么?”当即有人脸色大变喝道,“你拿针做什么?”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便会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伤口缝合,上辈子最常见的外科治疗手段,但是这个世界因为有光系治疗魔法的原因,缝合还没出现,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 “你没看到他那么大一个伤口吗?”药师说道,“我需要把他的伤口缝起来。” 他说的就像缝衣服一般容易。 立即有人出声反对,一时间南诺的军帐热闹极了。 一直在留意南诺情况的奥利维亚突然怒喝道:“够了,都给我闭嘴!” 奥利维亚毕竟是以继承人的方式来培养长大的,当她真正发怒的时候,还是具有相当的震慑力的,至少目前是压住局面了。 她勉强的收拾好脾气:“听南诺怎么说。” 众人这才发现南诺已经醒了,但是显然是强撑着一口气清醒着,见所有人总算安静下来,南诺的视线落在药师身上,勉强蠕动嘴唇吐出两个字:“动手。” 奥利维亚知道这是让药师为他缝合的意思,想来南诺对药师来会怎么做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然也不会专门让药师过来。 “听到了?都出去!”不等其他人开口反对,奥利维亚以一己之力压住所有人,“这是南诺阁下的意志!” 很快有人做出了妥协:“要让医师留下。” 奥利维亚认出说话的人是南诺的副将,南诺之下的第一人,他做出了决定那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奥利维亚看向药师,询问他的意思。 药师干脆地说:“留一名医师和药师,我需要助手。” 事情就这么定下,其他人很快退出军帐,副将驻足了一会,终究是走上前:“奥利维亚小姐,这里有些事需要您处理。” 奥利维亚皱眉看向副将:“我不应该牵扯进军务里。” 权利向来是最敏感的东西,克里夫子爵给奥利维亚上的第一课就是教她不该伸手的权利绝对不能碰。 副将是知道奥利维亚即将要成为南诺未婚妻的,所以目前军营是有一部分权限是对奥利维亚开放的,奥利维亚处理这些事比他更名正言顺。 “我明白,军务当然是等将军醒来以后再处理,需要麻烦您的是别的事情,您对这些事情应该处理的比我们更熟练。” 副将都这么说了,奥利维亚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跟着副将去了。 很快奥利维亚就知道是什么事非她不可了。 所有的医师和药师都聚集在南诺这里,大量的伤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只能拿以前剩下的药物胡乱使用。 奥利维亚差点骂人,最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给她了是吧。 但是这确实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麻烦,就算这里伤者的都是平民,奥利维亚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性命葬送。 菲丽莎现在在克里夫城的伤兵集中营,只怕抽不出空来帮她,这里只能依靠她。 奥利维亚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了命令:“让所有的医师和药师都过来,还有你们,一起过来。” 很快,奥利维亚需要的人都过来了。 她把菲丽莎在伤兵集中营的做法做了相应的调整然后搬了过来。 “副将带人把一半的军帐全部清空,打扫干净,然后把伤者都搬进去,医师优先救治重伤患者,药师去熬药,止痛药优先,其次是外伤药。” “我反对救重伤患者,”一名医师开了口,“就算救好重伤的,他们也不可能再有战斗力了,还不如先救那些伤的不重的。” 这个道理奥利维亚也知道,把为数不多的资源花在轻伤人身上比花在重伤者身上要划算的多,但她不想放弃。 她连眼皮都没动:“所以你们对命令从来都是选择性的听从?”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个帽子扣的太大没人敢接,也没人敢质疑奥利维亚在这里发号施令的合理性,因为副官说了让奥利维亚负责这些事是南诺的意思。 所有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外走,奥利维亚隐约听见有人抱怨说南诺以前对他们怎么治疗士兵从来不过问,就她指手画脚,越俎代庖。 奥利维亚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她既然有了方便行事的权利,她以前就该把这份权利最大化,至于得罪这些医师药师?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昏睡半年与休养一年 在奥利维亚的运作下,对于伤员的救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累了医师和药师,忙得如同打转的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但奥利维亚对此不以为然:“都是平时南诺以前不管你们才让你们如此怠惰,这些事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她明白南诺之前为什么不管医师和药师的工作,因为南诺要做的事太多了,他只能要求一个大体的数目,比如说要把伤亡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至于怎么控制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奥利维亚可不惯着他们,既然让她做决定,当然是按照她的意思来。 不过奥利维亚也知道,她压制不住多久的,军营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南诺的兵都是他自己从王城带来的,她在这些人眼里毫无威信可言,不过是副将请她帮忙而已,再过几天肯定要出问题。 好在南诺沉睡了三天后终于醒来了。 奥利维亚知道分寸,她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看南诺的状态,而是先把手上的工作完成,估计着时间去了南诺军帐。 南诺应该是和副将说完了话,正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虽然刚醒不久,但是只说了一会的话,脸上就浮现了疲惫之色。 奥利维亚发出了一点声音让南诺知道她来了。 南诺睁开眼睛看向奥利维亚:“你来了?” “嗯,”奥利维亚一边应着他,一边为他调整了他靠着的枕头,让他能靠的更舒服一点,“身体感觉怎么样?” 南诺苦笑一声回答:“不是很好。” 那么重的伤,能感觉好才怪。 奥利维亚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药师先生会做什么?” 其实她看见药师拿出针线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想过针线可以用在人体上,甚至可以把皮肉像衣服一样缝起来,这太超乎她的认知了,但是南诺却毫不犹豫让药师动手。 “嗯,”南诺承认了,“是殿下告诉我的,他亲眼见过一只猪被开膛破肚缝起来后还活的好好的,也在人身上试过。”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这门技术,可见弗雷德在有意识地隐藏药师的这项能力。 这不难理解,药师的身份,注定了他有什么独特的能力都是怀璧其罪,弗雷德要保住他只能先让他藏好自己的能力。 但是在克里夫城不用藏。 克里夫城不像王城那样各种势力明暗交锋,克里夫家族掌控着克里夫城已有上百年时间,药师在这里可以尽情使用他的能力,不用担心会被某一个贵族抓走,只为了这个贵族服务,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 “应该有人跟你抱怨过了吧?”奥利维亚想了想,直接把话挑明,这样早点把话说完南诺也好早点休息,“我很抱歉这样使用你的属下。” 对于工作量的无端增加,奥利维亚相信不少人都是满腹怨气,毕竟救治重伤伤者跟治疗轻伤伤者的难度不是一个级别的,一定有人来趁机跟南诺告状。 但奥利维亚有恃无恐。 说到底她的这个决定无伤大雅,也不能算什么不正确的命令,甚至因为她的这个命令,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南诺还要与克里夫家族合作上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怪罪于她,那些人注定只能吃个哑巴亏。 果然,南诺摇了摇头:“他们服从你的命令是应该的。” 奥利维亚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南诺的兵跟她有什么关系,也就是她这一次狐假虎威借了南诺的名号才命令得动他们,应该是没有下一次了。 “您放心,这次是我逾越了,我会以克里夫家族的名义进行补偿的。”奥利维亚公事公办地说道。 南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婚约的事情。 他现在的模样太糟糕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更好的状态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婚约。 多少也让他在准未婚妻面前保留一点面子。 “这些都无所谓,你做决定就好。”他笑着说完,然后因为牵动伤口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凉气。 奥利维亚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还是躺下比较好吧?” 南诺也觉得有些撑不住便点了点头,少女倾身上来扶着他让他躺下。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是南诺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把全身的重量靠在了奥利维亚的身上。 在南诺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从未和任何一位女性如此亲近,毕竟他的母亲早逝,他自己也是刻板严肃的性子,对于女性虽然尊重并且也十分乐意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以援手,但他从来不会像尤利西斯那样主动接近谁。 所以对于此刻奥利维亚的靠近,南诺只觉得心如擂鼓,脸都快烧起来。 他嗅着少女身上香甜温暖的气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浑身僵硬的像一根木头。 奥利维亚全然不知道他的旖旎心思,她看着南诺,担忧地问道:“药师有没有说过你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倒是不担心别的,毕竟南诺身份特殊,他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克里夫城不好跟王室还有骑士团团长交代。 南诺不知道奥利维亚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单纯的关心他,立即安慰着道:“没事的,药师说我这个伤只是看着严重,没有伤到要害,不过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是必然的,那么严重的伤,南诺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怕是动一下伤口就得裂开。 但是没伤到要害就还好,奥利维亚松了一口气,只要后续好好的修养,总是能养回来的。 药师走进军帐刚好听见这话,当即反驳道“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奥利维亚一听就知道南诺可能没说实话,或者说把实话说得太轻描淡写了,她看向药师:“什么意思?” 药师走到床边,把手中的药放下,准备给南诺换药:“没伤到要害是真的,但是他这个伤势也不轻,如果我没来,他得睡上差不多六个月,现在就算我把伤口缝合了,他也得休息上一年。” “是六个月的昏睡,和一年的调整恢复。”南诺强调道。 奥利维亚明白了,六个月的昏睡意味着南诺这一年怕是都得意识模糊,人事不省,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年的休息就至少能让他有清醒的时候,而且这一年里他总不可能一直在躺床上,可以慢慢地进行恢复。 和南诺的商量 药师小心地解开南诺的绷带,露出绷带下狰狞的伤口。 “您轻一点,轻一点,”看着药师粗鲁的动作,奥利维亚连连惊呼,心疼地道,“你弄痛他了。” 药师动作不停:“我轻点他就不会疼了吗?早点做完早点结束,结束了就不疼了。” 南诺之所以疼痛,是因为伤口本来就疼,换药的时候药物和伤口粘连,导致把药物撕扯下来时会牵动伤口,不论动作是轻点还是重点都要经历这个过程。 “有些肿,”药师看了眼伤口,客观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发烧?多喝热水。” 若是菲丽莎在这,大概会感叹一下多喝热水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奥利维亚跟南诺说话分散南诺的注意力,至少让他的疼痛感能减少一点:“我们能够使用的医师和药师太少了,很多士兵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上。” 这话说的不错,南诺点头:“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情,怕是得先问过弗雷德殿下。”奥利维亚先给南诺提了一个醒,然后才把他们想做的事说出来,“只要弗雷德殿下同意,我这就写信给丹尼尔。” 南诺微微眯眼:“殿下应该不会不同意的,这些都是小事,你们可以自己商议……说来我记得,你和丹尼尔关系似乎不错。” 说是关系不错,实际上南诺曾亲耳听到过奥利维亚向丹尼尔的“表白”。 那是他们都还在学院时候的事情了,南诺那时候虽然说与奥利维亚是同班同学,但那只是为了修学分才报的中级班,南诺去上课次数极少,更多的是去骑士团训练,因此两人并不熟悉。 而且贵族也是分圈子的,南诺和奥利维亚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有交集的次数很少。 偏偏就是那么巧,南诺那次是去尤利西斯,为了南希跟他吵架的事,在尤利西斯休息室等他的时候,有说话声顺着没关的窗户飘进来。 “丹尼尔学长,三天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南诺皱眉,他不是尤利西斯,对别人的私事并没有兴趣,所以他起身想把窗户关上,至少避嫌。 “奥利维亚小姐,我想过了,谢谢你的提议,但是婚约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听到丹尼尔叹气地说道。 奥利维亚?南诺的动作顿住,他不动声色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侧耳细听。 不是他不够绅士,而是奥利维亚的联姻人选真的很重要,这关乎边境的平稳安定,他需要知道奥利维亚选择丹尼尔的理由。 希望她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他和王室都不想看到下一任克里夫城子爵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即便被拒绝了,奥利维亚的嗓音依然平稳的就像一条直线:“学长,我很需要你,我不会干涉你在结婚后的一切私人关系,只需要你维护好我们婚姻的稳定性。” 政治联姻的本质被她一口道破,冷静淡漠地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南诺赞赏她的淡漠,却又怜惜她的淡漠。 他见过太多因情而生的丑态,别的不说,尤利西斯就是一个例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女性,争风吃醋是少不了的,偶尔还会大打出手,当然这些争端少不了尤利西斯的引导和推波助澜,人在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情况下,总是会吐露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奥利维亚这种女性,是尤利西斯根本不会去招惹的类型,他的一些撩拨人的小把戏在奥利维亚眼里无所遁形,根本毫无作用。 “奥利维亚,”丹尼尔叹息,“你值得更好的,至少值得一位真心喜爱你的伴侣。” 这便是婉拒了,南诺猜想奥利维亚应该会放弃,再纠缠下去,未免伤情分。 果然奥利维亚并没有再坚持,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学长说笑了,喜爱不能当饭吃,在喜爱我的人和在给我带来利益的人里,我选择后者。” “说不定喜爱你的人也是给你带来利益的人呢?” “学长的祝福我收到了,不管能不能实现,我都感谢你。” 两个人仿佛之前没有谈过任何婚约的话题似的,毫无芥蒂地并肩远去,都不知道有人把他们之间的谈话从头到尾听了个彻底。 南诺其实也早就忘记这件事,但是如今奥利维亚提起丹尼尔,他脑子就自动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曾经他忘记了的小事,如今想起来却让他有着些微的心堵,即便知道他们两个人关系很正常。 奥利维亚只以为南诺在闲聊,不疑有他地点头:“嗯,丹尼尔如今也算出头了,我之前也给他送过贺礼。” 南诺问道:“送的什么?” 奥利维亚回答道:“两支望远镜。” 南诺明白了,这就是以私人身份送的贺礼,并不是走克里夫城明面上的渠道。 望远镜这东西太贵重了,克里夫城只给王室供应了几支,而且王室并没有向任何人公布是谁研制出了望远镜,以克里夫城的名义送望远镜明显不太合适,所以只能是以私人名义送的。 望远镜他也有,一到克里夫城,克里夫子爵就给他送了好几支,让他分送给他的副手。 仅仅依靠这一手,双方关系便紧密起来。 “行了,我换完药了。”药师突然出声打断两个人的聊天,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奥利维亚没急着走,她等到药师出去,确认他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以后,她起身仔仔细细地查看南诺伤口的情况。 草药被碾压成一片糊状,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然后糊在南诺的伤口处,用绷带裹上包扎好。 “感觉如何?”奥利维亚有些好奇地问道,“痛吗?” “还行,”南诺说,“还能忍受。” 那就是痛了,只是南诺意志力够强才能忍耐。 “我想让他把这个缝伤口的这个技能教给更多人,”奥利维亚看向南诺,神色十分的认真,“你觉得怎么样?” 军营里的医师 任何一个人,有了独一无二的技能,是不会想外传的,因为所有人都会,那么他的技能就会变得不值钱,失去核心竞争力。 这和贵族不允许平民学习魔法是同样的道理,稀缺的才是珍贵的,泛滥的没人会在意。 所以南诺第一反应是:“他愿意教吗?” 如果能让药师教别人缝合的技术,南诺自然求之不得,毕竟每场战事结束后军营里多的是受伤的人,医师又忙不过来,缝合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奥利维亚说道:“弗雷德殿下愿意保证他以及他的直系亲属性命生活无忧,这点克里夫城也能保证,但他想要什么,总得付出什么吧?” 王城并不安全,有些人似乎已经在打药师的主意,所以弗雷德给了药师指令,让他带着全家搬家到克里夫城,还让老罗德派遣了原来废弃大道的人护送他们到克里夫城,然后废弃大道的人进了城直扑克里夫城的城主府,见了克里夫子爵,把药师一家正式交给克里夫家族。 弗雷德的指令,克里夫子爵不敢违背,再加上接收药师一家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克里夫子爵毫不迟疑地接下了命令,然后把药师送到了伤兵集中营。 南诺问道:“为什么要问我?你可以直接找他,难道还要我在中间当个牵线人?” “没有,”奥利维亚笑着摇头说道,“我想先从军营里的药师开始教,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先从有经验的开始。” 南诺明白了,要动他军营里的人自然得先跟他打一个招呼,这是奥利维亚处理事情的谨慎。 “我是没有意见的,”南诺说道,“毕竟如果他真的把人教出来了,我这边是最大的受益人。”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这就去跟他谈,”奥利维亚得到了南诺的肯定,立即开始准备这件事,“你先休息。” 说完便急步走出军帐,去找药师。 药师并不难找,奥利维亚随便找了一个路过的士兵问就知道他在哪了。 药师正在给一个伤员换药,奥利维亚没有打扰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给伤员换完药后才叫住他,让他到一边来说话。 “什么事?”药师忙的满头大汗,被奥利维亚叫到一边还有些不耐烦,“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见他着急,奥利维亚便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开场白,直奔主题:“你愿意把缝伤口的技术教给军营里的药师吗?” 跟奥利维亚和南诺的担心截然不同,药师轻轻松松地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 奥利维亚准备好的,一大堆游说他同意的话顿时毫无用武之地。 “您愿意?”奥利维亚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把震惊的神色收了回去,换成惊喜,“那我们这就协商出一个流程。” “请等一下,”药师摇了摇头,“您可以先去跟菲丽莎小姐沟通一下,我看到她守夜的时候,似乎在写一份计划书,虽然只有一个标题,但是有个名词我很在意:医学院。” 奥利维亚皱眉,只听名字倒是能对“医学院”有个朦胧的猜测,但是医学院到底是做什么的,恐怕还是要问过菲丽莎怎么想。 “菲丽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奥利维亚很快就回过神,她有自己的做事节奏,不会被轻易打乱,“你先想好怎么教军营里的药师。” “你们安排就行,”药师不在意地说道,“记得给我抓几只兔子,用来示范。” 抓兔子是小事,奥利维亚一声令下就有人给她抓过来,她吩咐先养着,然后把所有的医师和药师都找来,宣布了这件事情。 医师和药师们面面相觑,半响不说话。 奥利维亚脸上浮现了淡淡的不悦之色:“怎么了?不愿意。” 她是真的不太高兴,一门技术有多难学到这些人心里没点数吗?为什么魔法至今还垄断在贵族手里,正是因为技术就是实力,贵族掌握了实力才有本钱践踏平民。 而现在,一个现成的学习机会放在他们眼前,他们居然犹豫了,奥利维亚不明白他们在犹豫什么。 “奥利维亚小姐,”一名医师开口了,他面露难色地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他这个太邪门了,怎么能拿针线,去缝伤口呢,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其他人点头如捣蒜一般附和。 奥利维亚冷笑了一声:“哦,那么给南诺缝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来指指点点。” 医师脸色变了变,给南诺治疗的时候,只有一种选择——联合几位医师的力量,一次性将南诺的伤口治疗好,相对的南诺回进入长达半年的沉睡状态,只有饥饿的时候会醒过来,但即便醒了也是不清醒的状态,只是本能地需要进食。 南诺不愿意,他们也不敢在没有南诺允许的前提下让他进入深度沉睡,而在南诺发话缝合后,他们更是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南诺出了什么事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不用他们承担责任。 但是眼看着南诺被他治好和承认技不如人那就是两码事了。 反正奥利维亚也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管不到他们头上,医师很有恃无恐:“我不会学习一门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位医师显然是这群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其他人都不说话,沉默地低着头。 奥利维亚确实知道自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会把场面搞得更加难看无法收拾,所以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你们好自为之。” 医师不以为然:“呵,威胁人嘛,谁还不会了,有本事你让南诺阁下把我赶出去。” 奥利维亚脚步不停,她并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按照她对南诺的了解,这位嚣张的医师之所以还能留到现在,是因为南诺实在缺人,再加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事,没心情管他在军营里仗着本事作威作福。 但现在不同了,魔族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进犯,再加上南诺要养伤,估计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整治内务上,所以奥利维亚才让他好自为之。 不过既然对方都误会了,奥利维亚也不会去解释什么,就算解释了,也不会对现状有什么改变,俗称没用,倒不如不解释。 南诺受伤的原因 虽然这个项目刚开始就受到挫折,但是奥利维亚并没有打算现在去跟南诺告状,毕竟南诺受了伤,现在估计还在休息,不适合去打扰,所以奥利维亚转身去了药师的军帐。 药师依然在忙,他看到了奥利维亚脸上的不悦之色,便知道:“事情不顺利?” 奥利维亚勉强勾了勾嘴角:“你不意外?” 药师回答道:“确实不算意外。” 或者说在他意料之内。 他的年纪当然不能算年轻,毕竟他连孙子都有了,所以他倒也能算得上看透世事,这里的医师药师对他是什么态度,他第一天就知道了。 抱团也好,排挤也好,唉,人类能玩的不就是这些?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没有分别。 但那些与他无关,药师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本职的工作,其他人的无视、阴阳怪气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长久,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奥利维亚问道:“先生怎么想?” 如果奥利维亚想,她有很多种手段让这些医师和药师服从安排,但是用手段强迫他们就范,不会有其他的问题吗? 药师想了想,他抬眼看向奥利维亚:“我教的东西,普通人也可以学。” 跟魔法不一样,成为医师的前提是要成为一名光系魔法师,如果没有光系魔法的天赋,根本没有办法成为医师,但是药师的门槛就低很多。 这也是奥利维亚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学,自然有人愿意学,学的人多了,技术就不值钱了。 “我想优先安排受伤的士兵。”奥利维亚跟药师沟通道,“特别是那些残疾了的士兵。” 身体残疾的士兵除了领到一笔费用之外,在之后的生活中很难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如果让他们学习怎么成为一名药师,多少会对他们的未来一些帮助。 这点上药师并没有意见,或者说他无所谓,教谁不是教呢。 沟通协商好了以后,奥利维亚顿时整个人轻松起来:“那我去安排。” 就在她转身出门的时候,药师略带犹豫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如果有人私底下找你,也请奥利维亚小姐帮忙妥善安排一下。” 即便带头的医师排挤他,但是那些小药师依然会偷偷地找他问问题,他也倾囊相授,也理解这些小药师的处境。 奥利维亚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点头:“我明白。” 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才回去把情况报告给南诺。 南诺听她把情况说完,听到医师的放话,轻笑一声:“他倒是自信。” 奥利维亚没好气地道:“这种自信也是你给的。” 要不是南诺没把心思放在整治军营里的医师和药师身上,哪里能让他这么放肆,甚至俨然不把南诺放在眼里。 即便这种不在意是有客观原因的,但是后果已经形成,南诺无话可说:“所以还要麻烦你多操点心。” 这话就不太对,奥利维亚眉头一皱:“我安排?南诺阁下,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这是你的军队,不是我的,这件事似乎不应该是由我来管。” 这些天她已经是越权了,南诺居然还依然让她负责,这怎么想都不太对。 南诺只说道:“我心里有数,你尽管去做,有什么事我给你兜底。” 奥利维亚没办法只能应下,她在心里猜测是因为她并不是南诺军营的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南诺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也是她首当其冲被怨恨,但是她身份到底是在那,就算再怨恨她也没用。 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奥利维亚也不陌生,只是有朝一日被要求当这把刀还是不太高兴。 不过她确实是猜错了,南诺之所以让她负责这件事,并不是把她当做外人,正是当成“内人”才会这么安排,南诺认为这是两人之间的磨合。 “对了,我一直也没问,”奥利维亚见南诺现在精神还不错,便问起了她一直疑惑的事,“你这个伤,到底是怎么伤的?” 她问过副将,这伤根本不是在战场伤的,而是南诺私自出去伤的,那么南诺这是怎么伤的,就很值得玩味了。 为了南诺好好养伤,奥利维亚忍到现在才问。 南诺沉吟了一会:“这个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 奥利维亚听到这话,便知道南诺受伤这件事,应该是有不少隐情,而且这个隐情不太适合给别人知道的。 奥利维亚知道分寸,所以她说:“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南诺摇头,“是你的话,没有关系。” 既然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当然是休戚与共,任何事情都应该一起承担、分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告诉她没有关系,但是南诺既然愿意说,奥利维亚当然不会拒绝。 魔族此次的主将名为欧迪斯,他是坚定的战争主义者,自然他也是现任魔王利未安森的用户者,所以需要一个主将出征的时候,他自我推荐出征。 但他万万没想到克蕾丝失败的那么迅速,所以一时之间他的出征就像一个笑话,但是让他就这么回去他也不甘心,便驻扎在了边境,时不时和人族军队小打小闹的交手。 直到他的副手麦克森发现,让他颇为头疼的硬点子南诺离开了克里夫城,欧迪斯立即就要组织人手准备大肆进攻,却被麦克森拦下。 麦克森提议不如带领小支伏兵潜入人族在路上伏击南诺,欧迪斯在思考过后同意了,麦克森便问在哪里伏击,并提供了几个伏击地点给欧迪斯选择,欧迪斯说要实地考察下,结果刚出军营就被早有准备的麦克森弄死。 麦克森早就安排了人假扮欧迪斯,之后他假传欧迪斯的命令,开始进攻人族的边境,但是只是佯攻拖延时间,直到南诺出现在战场上,他才下令发动总攻。 假的欧迪斯是死士,就在众目睽睽下欧迪斯战死,然后自然在二把手麦克森的组织下撤退。 这个麦克森……奥利维亚皱眉:“他为什么背叛魔族?” 南诺摇头:“他没有背叛魔族,他只是不效忠利未安森而已。” 魔族内部的党争吗?可是,“这跟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南诺苦笑一声:“殿下说麦克森有东西交给我,谁知道他会下黑手。” 本来他已经提高了警惕,但是麦克森直到交易结束都十分的安分,结果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刻,突下杀手。 是他大意。 教育之路任重道远 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安排好的,何况伤兵集中营那边也很需要药师的坐镇,所以在军营情况稍微稳定以后,南诺也彻底脱离危险情况后,奥利维亚和药师离开了军营,回到克里夫城。 马车先在城主府停下,奥利维亚下了车,对坐在车里的药师说道:“这辆车送您回伤兵集中营,过一会我再去您那边看看菲丽莎。” 然后奥利维亚转头走进了城主府,扣响了克里夫子爵书房的门。 “进来。” 奥利维亚推门进入,克里夫子爵从工作中抬起头:“回来了?南诺身体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奥利维亚感觉克里夫子爵在称呼南诺的时候,多了几分亲近。 是她的错觉吧,她的母亲和南诺除了工作上并没有其他的私人交集,怎么会亲近呢。 收回心思,奥利维亚回答道:“南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就行,军营的情况也稳定下来。” 这幅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克里夫子爵怔愣住,她问道:“南诺没跟你说吗?” 奥利维亚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看向母亲:“他要跟我说什么?” 这幅神态,一看便知道南诺还没有告诉她婚约的事。 虽然不知道这些小年轻都在玩什么你不说我不说的把戏,但是克里夫子爵并不想管,管太多是招人烦的。 克里夫子爵摇头,表示不谈这个话题:“不说这些,既然回来了,就去工作吧。” “是。”奥利维亚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 离开了这些天确实积压了一些工作,处理完后已经是到了晚上,奥利维亚这才得以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已经是晚上,但是这个时间点还不到睡眠时间,奥利维亚微微犹豫,终究是提起了油灯,往外面走去。 她的目的地是伤兵集中营,希望这个时候菲丽莎还没有睡。 菲丽莎确实还没有睡,她正伏案写着什么,见奥利维亚进门,她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奥利维亚歉然道:“工作太多了,忙到现在。”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菲丽莎为奥利维亚倒了一杯温开水:“晚上不要喝咖啡和茶,喝点水就好。” 一杯水下肚,奥利维亚才猛然想起她今天忙于工作几乎没有进食,此时肠胃空空,菲丽莎又去找了点黑麦面包,虽然干涩,就着温水也勉强能够吞咽下去。 在奥利维亚吃东西的时候,菲丽莎把桌面上的资料整理了出来,放到了奥利维亚手边,奥利维亚的视线就被资料上的字吸引了过去。 正如药师所说,标题上确实写着医学院几个字,奥利维亚一边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逐字逐句地往下读。 这份医学院的提案是菲丽莎根据印象中上辈子见过的医学院的教学方式还有院校结构作为参考,暂定的一份初稿,还在不断地修改和完善中,但是中心主题是没有改变的,她的目的是要教出更多的医师和药师。 这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必须由克里夫子爵出面才行,毕竟一个学院的建设、资金、人手,都不是她可以承担的。 奥利维亚把东西吃完,也把菲丽莎的这份提案看完,总算开口说道:“想法不错,但是缺了点可行性。” 菲丽莎一怔:“为什么?” 奥利维亚看着菲丽莎在提案中的描写,她所想象的医学院,有点像王城的勇者学院,分了很多院系,还有什么内科外科这些奥利维亚看不懂的名词。 “没钱,没人,”奥利维亚用淡淡的语气说着无奈的事实,“事实上我只打算分成两个院系,一个医师,一个药师。” 这样的分院方式,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简单粗暴。 也对,现在对于医学的研究还停留在最表面,她设想中的医学院恐怕根本做不到。 既然如此,她的提案确实要改,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见菲丽莎一脸的沮丧,奥利维亚抬手拍了拍菲丽莎的肩膀:“慢慢来吧,过几天我会送些人过来跟药师学习,到时候你多协助一些。” 菲丽莎疑惑:“送什么人过来?” “南诺军营里的人,这次南诺受伤很重,如果不是药师把伤口缝起来,南诺恐怕得在床上躺上半年,他们过来主要是来学习这门技术的。” “把伤口缝起来?”菲丽莎顿时明白了,“缝合伤口啊,就只学这个吗?” 她的印象里,是个医生都会缝合,上辈子她头上磕了个口子也是去的医院缝合,留了一道浅浅的疤。 所以她觉得这不是很难的东西,如果要来学习的话,不应该是学习更深入的东西吗? 她惊讶的语气让奥利维亚看过来:“你见过药师缝合?”不然怎么会一点都不意外。 菲丽莎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认为很正常的东西实际上对其他人来说是从未见过的。 缝合尚且如此,别说开刀了。 或许是历史发展的轨迹注定这个时候还不是外科手术出现的时机。 “我没见过,”菲丽莎摇头,她确实没见过药师在伤兵集中营施展缝合的技术,“但是我见过他用药的本事。” 要知道,当初尤利西斯之所以能囚禁住南希,还是多亏了他的药,不然凭尤利西斯的武力值根本拿南希没办法。 “菲丽莎,”奥利维亚颇有些无奈地叹气,“如果他们想学缝合以外的本事,我当然也不会阻拦,但问题在于,他们并不识字。” 对于菲丽莎来说,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不识字。 上辈子就不说了,这辈子不管怎么说她都还算有个好出生,不识字怎么可能读得懂魔法理论那些大部头,而她这辈子也没怎么和底层阶级深入地打过交道,其实对于普通平民正常是怎么生活的,她并不清楚。 “不能找些会识字的来吗?”她问道。 “会识字的为什么要来?”奥利维亚反问,“何况会识字的也不会选择进入军队,会识字的在城镇里找一份其他的工作容易得很。” 菲丽莎闻言,只觉得两眼一黑,原来医学院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竟然是普及义务教育吗? 艰难的教学 医学院是要搞的,教育的普及也是要搞的,天要一步一步地登,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菲丽莎意识到她想做的事可能要比她想的要困难得多。 这么多年其实她还是一直活在象牙塔里,虽然看似是最底层的贵族,哪怕同为男爵的贵族也可以看不起她,但到底是贵族,她已经接触到了平民穷尽一生也无法触碰的资源、技术、知识, 她会认字,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平民也是这样,毕竟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见过不会认字的人,或者说不会认字的人在她面前并没有暴露不会认字的事实。 她好怀念上辈子的义务教育啊,至少没有文盲,做什么事情都方便得多。 药师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提醒她道:“教缝合可以,但是要学其他的东西必须认识字。” “先生是怎么认字的?”菲丽莎疑惑地问,她在没有去王城之前,她所有的学习都是由母亲负责,包括文化知识还有魔法,都是由母亲或者母亲为她聘请的老师教导。 药师回答:“当然是我父亲教授的,我的药学也是父亲教给我的。” 所以除了王城有一座教魔法的学院外,其他地方竟然连一座学院都没有吗? 她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没有学院这件事。 那在克里夫城搞一座启蒙学校靠谱吗? 答案是不靠谱,因为没人觉得看书有用,也不认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书。 哦,对了,这个世界除了王城其他地方连书店都没有,所有的书来源基本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传。 这是菲丽莎花费了几天的调查结果,因为伤兵集中营已经有足够的人手,她可以抽出时间去了解一些她之前从来没有关心没有关注过的东西。 事实就是这样,平民无法理解知识的重要性。 要想鼓励平民学习,只能开放多种技术学习途径,并且提供可以看得到的未来。 没过几天奥利维亚所说的,从军营来的,学习缝合的人就到了,一起到的还有奥利维亚让人抓的兔子,据说几天没管,已经生了一窝。 也行吧,至少不缺兔子了,练习缝合的材料有了。 奥利维亚选了八个人出来,有两个明显是带头人,一个叫杰森,一个叫马克。 都是在大街上喊一声就会有七八个人回头的名字。 杰森坡了一条腿,马克被削掉了半边耳朵,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是带着伤的,都是不能继续上战场了,但是这种伤势,抚恤金也没多少,毕竟从外观上来看并不严重,他们还有劳动能力,但说实话,就算有劳动能力能做的活也不多,毕竟他们也只能做体力活。 这八个人白天就跟着打下手,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晚上,药师当着他们的面把兔子刨腹后又缝上,一边操作一边给他们讲着操作要点。 八个人看的都是一愣一愣的,菲丽莎在一旁也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操作太快了,别说那八个人,就连她也没有看清药师是怎么操作的。 “先生,”菲丽莎弱弱地举手,“您能不能讲解的慢一点?” 药师显然没有当老师的经验,缝合并不是他学习学来的,而是他自己摸索创造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讲解才能让底下这些一脸茫然的人听懂。 “你们哪里没听懂?”药师问道。 菲丽莎回答:“哪里都没听懂。” 来学习的八个人附和着点头,他们就看到药师穿针引线,手指翻飞,一下就把兔子的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了,老实说兔子是否还活着他们都不知道。 但是兔子抽搐了两下,证明了它确实还活着。 教学陷入了停滞,十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 她上辈子,老师是怎么教书的来着? 菲丽莎走上前,把可怜的兔子从台上抱下来:“既然是第一天,我们就从基础的开始讲起。” 基础,什么叫基础? 没有知识的八个人茫然地看着菲丽莎,有知识的药师也茫然地看着菲丽莎。 虽然菲丽莎上辈子是没有学过教育学的,但是心理学和教育学也有相通的地方,那就是要如何引导学生或者咨询者的心理。 说来也算她失职,没有提前考虑到药师没有教学的经验,应该提前为他考虑好要怎么进行教学任务,并且与他做好沟通。 接触新事物的第一节课,当然是让他们了解要用到的工具。 线是什么线,针是什么针,在缝合之前要做什么准备,缝合之后要怎么清洗。 菲丽莎把思路理顺以后,讲课就方便得多了,不再是直接的手法教学,而是让学生知道了原理,就是所谓的“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 在菲丽莎的辅助下,授课进行的很顺利,但是问题又来了,知识点太多,这八个人记不住,不得已的停止了授课。 这八个人为什么记不住呢,因为不会写字。 菲丽莎上辈子有句老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但是不会写字又怎么可能有烂笔头呢。 当奥利维亚过来查看情况,得到这样的报告的时候,她很惊讶:“我以为这是一样不难的技术。” 药师无奈地道:“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需要知道怎么做就好了,但是菲丽莎小姐引申出了太多问题了。” 比如说,他说要这样做,菲丽莎马上就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这么做会怎么样。 有些问题药师自己都没有想过,更关键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药师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想到。 菲丽莎没想到话题能到她身上,呆滞地问道:“所以这还怪我吗?” “不是怪您,”药师委婉地说道,“只是您可能对这些人抱有不应该的期待。” 所以,她又是在用自己的经验去推断了其他人吗? 菲丽莎求助地看向奥利维亚。 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她希望药师能把知识点讲得透彻,但是讲透彻了学生却又听不懂。 她的一番好意似乎并没有用处。 奥利维亚想了想,却露出了笑容,她安抚地对菲丽莎道:“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你先等等看。” 然后又对药师说道:“先生也不用多想,菲丽莎既然想问,便让她多问一点,之后你们整理一下,把教过的内容都记录下来。” 不会写字的痛 虽然不知道奥利维亚要做什么,但菲丽莎依然依据她的吩咐,把药师的授课内容做了记录。 只是她昨晚也没想到还要做记录,此时记忆有点模糊,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好在她进行引导的每一个提问她都还记得,先把提问记下来,回头再去问药师。 她把记好的记录放好然后准备去伤兵集中营帮忙,经过一间房间听到有人在争论什么,嗓门还挺大。 菲丽莎停步,她记得这间屋子是给马克、杰森那八个人住的,他们不去前面帮忙,在这里吵什么? 士兵在军营里养成的粗犷让他们完全不加以收敛自己的声音,菲丽莎站在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不能说是在吵架,他们是在凭着记忆复述昨天的课程,但因为几个人的记忆也出现了不一致的部分,所以争执了起来。 听了一会,菲丽莎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她再听下去,她的记忆也要错乱了。 所以她当即上前敲门,然后尴尬地发现她那敲门的动静完全没引起士兵们的注意力。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当一个淑女了? 菲丽莎发誓这是她差不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砸门,对,砸的,用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板上,这才让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谁啊?”开门的人很不耐烦,但看到来人是谁后又噤若寒蝉,“菲丽莎……小姐?” 比起他们的惊讶与局促,菲丽莎就要从容得多,她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你们在背诵昨晚的课程?” “我们没有……”有人下意识回答,却被马克拽了一下闭嘴。 马克显然会来事,他朝菲丽莎点头哈腰地说道:“是的,我们是在复习。” 他很清楚他们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他们如果做不好会怎么样,所以他一手组织了这次的“复习会”,想要把八个人的记忆拼凑起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份完整的传授。 可惜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当八个人凑在一起反倒是全乱了。 他忐忑地等着菲丽莎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触怒这位贵族。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菲丽莎说道,“只要有一个人错了,很容易把其他人一起带歪。” 这个事马克也知道,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他们不识字,也没有纸笔,也没有办法做记录,只能凭着记忆力死记硬背,可是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成年男性,早就过了记忆力最黄金的时期,记不下多少东西不说,还容易记错。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这样,出去找体力活别人大概率不会要的,学门手艺也不知道去哪里学,他们是奥利维亚从万千士兵中随手选出来才有的这个机会,他们不学,有的是人学,所以他们十分珍惜。 嗫嚅半天,马克只能说:“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他们这样努力只会事倍功半,或许这就是奥利维亚要她的“等等”? 菲丽莎当然是看不下去他们这样的“努力”的。 “被我点到的人,一个个过来,其他人待在屋子里。”她交代完,先点了马克,让他跟着她走。 马克这样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畏畏缩缩地跟在菲丽莎身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普通平民对贵族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路上贵族曾经对平民做过的事在他大脑里无限轮回,让他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菲丽莎没有让他进自己的房间,只让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然后她拿出纸笔摊在桌上,对照着自己刚刚做好的记录,把她昨天的问题复制了一份,然后开口提问马克:“昨天药师缝合用的线是什么线,用的针是什么针?” 马克一愣,然后慌慌张张地绞尽脑汁回忆昨天的内容,磕磕绊绊地复述着他的记忆。 菲丽莎没有催他,而是认真地听完后把他的答案总结性地写在纸上,然后又问下一个问题。 问完以后,马克额头已经满是虚汗,他知道自己回答的不好,后面的问题他几乎已经回答不上来了,他不知道菲丽莎会把他怎么样。 菲丽莎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她一边整理一边说道:“去叫另一个人过来。” 下一个过来的是杰森,或许是马克回去的凄惨模样吓着他们了,杰森的脸色也有些惨白,但又看得出来是在强撑着底气。 菲丽莎没有管,只是重复了一遍马克的流程。 杰森回去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 但是第三个人要好一些,或许是从马克和杰森口里知道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显得镇定一些。 八个人全部问过一遍以后,基本上半天就过去了,菲丽莎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然后去找药师,把所有的问题问清楚以后,一本可以算得上是简陋的教材就这么诞生了。 到了晚上,药师和八个士兵都眼巴巴地看着菲丽莎,似乎在等她的决策。 完了,这是真的不知道谁才应该是老师了。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每个人的“试卷”分发给了每个人:“这是你们今天对于我每一个问题的回答,而这一份是正确的答案。” 八个人接过自己的“卷子”,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面面相觑。 就算把卷子给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啊,他们看不懂,最多只能看到谁回答的比较多,谁回答的比较少而已。 菲丽莎看着那八个人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只学缝合,另一个就是系统地学习药学,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学习缝合现在就可以教,两三天便能学成回军营,系统地学习药学,两三年都不一定有成果,因为你们要从识字学起。” 这样的选择好做吗?不好做的。 是个人都知道能够系统地学习药学肯定是最好的,但是这两三年里没有经济来源,要怎么维持生活呢? “这……请让我们讨论一下。”杰森小心翼翼地看着菲丽莎的脸色说道。 “可以。”菲丽莎没有意见,她向药师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走远。 药师也看不懂菲丽莎要做什么:“您是什么意思?” 菲丽莎说道:“奥利维亚不是说等等看吗,或许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东西,我想看看他们的选择罢了。” 想要去做的事 菲丽莎走的足够远,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到他们在不断地拿着试卷比划对比着什么,不断争执着。 她叹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思考着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他应该站的位置,应该去做的事,应该去承担的责任,连南希这样肆意张扬的个性,都不得不面对了现实,牺牲自己的梦想去承担责任,成全了其他人。 那……她呢? 她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她的立足点又在哪里? 她一直都是随波逐流的,在王城的时候,谁都照顾她,她只需要听话看萨菲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就足够了,而在克里夫城同样也是如此,她只需要辅佐好奥利维亚就够了。 可是真的就够了吗? 她已经见识过了王城的奢靡,内乱的纷争,平民的挣扎,她还见过更大更广阔更先进的世界,她真的只需要做好她“分内之事”就好了吗? 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她思考中,马克和杰森走了过来:“小姐,我们商量好了。” 菲丽莎收回心思看向两人:“结果呢?” 杰森回答:“四个人留下来学习,四个人回军营。” 这正正好分成两拨,菲丽莎挑眉:“为什么这样做?” “八个人都留下,我们没有足够的财产缴纳学费,因此约定了四个人留下学习,另外四个回军营,有这样一门技术军营估计不会那么早让我们退下来,多少有一些收入支撑。” 菲丽莎眼眸微眯,这样的安排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还挺有脑子的。 她问道:“所有人都愿意?” “只要您见证,每一个人都愿意。” 这句话说的倒是有意思。 底层平民并不认可合同,毕竟他们大多不识字,合同上写了什么他们看不懂,对于自己搞不懂的东西,人向来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但是如果有贵族的见证就不一样了,贵族的见证就是最高的法律效力。 只要有菲丽莎的见证,就不用担心这场合作谁会翻脸。 “想的不错,”菲丽莎赞许地点头,“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杰森和马克顿时慌乱起来:“您,您是什么意思?” 菲丽莎温和地安抚他们:“我让你们做选择,但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们现在先安心地留下学习。” 什么叫做“不是现在”?但杰森和马克知道,他们最好闭上嘴,不要再多做质疑,但依然满心的疑惑和不安。 菲丽莎又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名单是怎么分的?” 马克不好意思地回答:“按照您提问的回答分的,记得多的就留下学习。” 果然是如此,菲丽莎摇头,有些人回答的多,但是答案是错的,但是他们不识字,只看写的多就以为懂得多。 “不论以后学什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先学会认字,”菲丽莎转身走向药师,“白天你们就听从药师的指令,帮他做事。” 她随便折了树枝,掌心生出火苗烧灼了一下枝头,碳化的枝头可以拿来做笔,在地上写字。 教人识字,便从每个人名字教起。 药师在一旁站着听了听,意识到这里没他什么事后,摇着头自去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早,菲丽莎便去了城主府,见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对她一如既往地亲切:“这么早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菲丽莎在奥利维亚面前也放松了不少,说话间也有了几分随意:“想来问问那八个士兵能留下多久?” 奥利维亚微微皱眉:“他们学不会缝合的技术吗?” “不是,”菲丽莎立即否认道,“缝合不是难事,但是他们还想学缝合以外的技术,那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了,所以想问问他们能留多久。” “你想把人留下?”奥利维亚不答反问,“说说你的想法。” “那是伤兵集中营,”菲丽莎说道,“现在躺在那里的都是伤员,他们伤养好了以后就只能得到一笔抚恤金,然后离开军队,克里夫家也不会管他们的生死。” 奥利维亚看着菲丽莎说道:“克里夫家族已经仁至义尽,克里夫家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 “我明白。”菲丽莎并不是责怪克里夫家族,正如奥利维亚所说,克里夫家族给他们医治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已经算是做的很多了,有太多的贵族不把平民的命当命,死了就一把火全烧了的,大有人在,菲丽莎也不可能去管那些人怎么做,但是上辈子退役的军人都会有一定的保障,比如协助他们就业,给子女优待,她认为克里夫城也可以这么做。 “我想让这些受伤退役军人有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比如种植药材,或者其他的岗位,再让他们的孩子,学习识字。” “嗯,”奥利维亚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还有呢?” “我想把伤兵集中营改成医院和医学院的结合体,聘请药师医师,每一位药师都要带徒弟,并向所有人开放,看病缴纳诊金,也可以购买药材,只要看得起病的都可以来,如果您同意,我立即回去写一份规划书。” 奥利维亚正视地看向菲丽莎:“这是你决定要做的事?你想的都由你负责?” “可以,”菲丽莎点头,“但是我还是想做基础学堂,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识字,认字。” “让所有的孩子识字,认字?”奥利维亚却像听了笑话一样,失笑摇头,“平民的孩子大多会走路就要帮大人做事,他们哪来的时间去学习?” “那是因为学习没有未来,如果学了识字依然是继续种地,我想确实没有人愿意继续学习。” “那么,你觉得他们未来能做什么?”奥利维亚问道,“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但每行每业每代传家是约定俗成的,铁匠的儿子只会是铁匠,农民的儿子也只能是农民,没有其他的本事就只能投军,你想打破这样的现象吗?” “伯父那边,医学院那边,都会需要人的,行业都是新开发出来的,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因为识字过上好生活,肯定有其他的人愿意跟风。”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一个先例都好办,比如她,因为已经有了一个从平民跃升为贵族的前例,弗雷德重用那些边缘贵族,落魄贵族,贵族的养子也有了理由,也正是因为如此菲丽莎才没办法在王城待下去,避难一样避到克里夫城,不然谁知道那些贵族会对她做什么。 种植药材的准备工作 奥利维亚看着侃侃而谈的菲丽莎:“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你,前提是你做的能给克里夫城带来利益。” 这是实话,也是提醒。 “那就一件一件地来吧,”菲丽莎想了想,到底是步子不敢迈的太大,“先从退伍伤兵的安排做起来吧,我这就去报告给子爵阁下,然后我回去问问药师,一般常用药材都有什么,也问问他有没有种植的办法。” “去吧。”奥利维亚轻声地说道。 于是菲丽莎就去找了克里夫子爵,不多时她便离开了,然后奥利维亚走入克里夫子爵的书房。 “母亲同意她去做了?”奥利维亚问道,不等克里夫子爵回答,她又笑着说道,“菲丽莎今天好像是突然醒悟了一样。” “她难得想去做什么事,”克里夫子爵淡淡地道,“哪怕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我也得让她放手去做,何况她要做的事,要是做起来确实有好处。” “是,”奥利维亚笑着颔首附和,“其实她想做的事,克里夫家也曾想过,但是各方面的阻力都太大了,最后不了了之,她如果能做成功,那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克里夫子爵想了想菲丽莎在她面前说的话,这个女孩终于展现了她坚定的一面,以往菲丽莎总是一副“抽离”的模样,她做事只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去做,更多的是顺应形势,而非出自内心,但她如今是想改变局势,从“应该去做”转变成“想要去做”,心态上当然是不一样的。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克里夫子爵对奥利维亚说道,“总之给她最大的支持。” 奥利维亚点头应下:“我明白。” 得到克里夫子爵同意的菲丽莎在脑海中顺了顺自己要做的事,从千丝万缕中理出一个头绪。 她回伤兵集中营找了药师,问了问种植药草的事是否可行。 “可行啊,怎么不可行?”药师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你去问我儿子,他专门帮我种药的。” 要知道他当初在王城讨生活的时候可不像现在可以随意取用伤兵集中营的药材,一切用来研究和外出诊治的药物都自给自足,买太花钱了,自己种更省事,他有几块祖上传下来的田地,专门种药材。 “也就是说,他很擅长种药这方面?”菲丽莎敏锐地抓住重点,脸上浮现喜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好需要懂这方面的人。 药师话没有说绝:“比起其他人来说,他应该还算懂吧。” “懂最基础的就够了,您儿子现在在哪?”菲丽莎问道,她现在就想去找这位谈谈。 药师回答:“他在守库房。” 守库房在很多人眼里是个不错的活,活少还稳定,给安排活计的人也是用心了。 菲丽莎找到人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带着小儿子学习写字。 看到菲丽莎,男人立即从桌后站了起来:“小姐要拿什么药?可有手书?” “我不是来找药的,”菲丽莎看着眼前的男人,语调平稳,“我是来找你的。” 男人一惊,诚惶诚恐地弯腰:“不知道小姐找小人是有什么事?” “提姆,是吧,”菲丽莎叫出男人的名字,让他直起腰回话,“我听你父亲说你对种植药材很有心得?” 提姆不知道贵族小姐怎么突然对种植药材感兴趣了,十分谨慎地回答:“不能说擅长,只是祖传的几块地,小人只需要小心不让药材死掉就行。” “那你觉得,克里夫城适合种植什么样的药材?”菲丽莎问道,“最好是常用一些的,比较好养活的,可以大规模种植的。” “这……”提姆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王城和克里夫城的气候不太一样,土质也不一样,我虽然还留下一些种子,但也不敢说一定能够种活。” “少给我说这种话,”菲丽莎轻声喝道,“说老实话。” 提姆的话是不假,每一个字都是实话,但这不代表他不糊弄,提姆种了这么多年药材,就算克里夫城不适合种王城能种的药材,他也必然有另外的看法和见解,只是怕惹祸上身才闭口不提。 菲丽莎当然不惯他这毛病。 “小姐恕罪,”提姆眼看就要跪下,“小人不敢隐瞒。” “父亲,”一直被菲丽莎忽略的小孩突然拉住了他的父亲,“这个姐姐和弗雷德殿下很熟悉,我见过。” 一句话说的菲丽莎和提姆都愣住,菲丽莎转身去打量这个孩子,总算想起来尤利西斯囚禁南希的时候,药师是带了他的小孙子一起的,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那他确实是见过她的,只是菲丽莎对这孩子并没有留意也没有多大印象。 “是殿下的人啊,”提姆总算收敛了一点那装出来的胆怯模样,正经了脸色回话,“回禀小姐,我这些天查了库房的账和库存,其中大量购入的有白蓝茄,弥弥西叶……一共二十七种药材,但这些已经有药农在种了,而且种出来的数量是饱和的。” “饱和?”菲丽莎不以为然,“你之所以觉得饱和是因为只有一位药师,如果药师多起来了呢?” 提姆闻言,勃然变色:“您要我父亲把家传医术交出来?” 看他如此生气,菲丽莎皱了皱眉:“你不愿意?” “当然,那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你见过前面有多少重伤的士兵吗?”菲丽莎开口打断了提姆的话。 提姆顿了一下,不甘不愿地回答:“看过。” “军营里情况更糟糕,很多士兵等不到医治便死了,能送到伤兵集中营的,都是至少能活下来的,即便如此人手还是捉襟见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能只考虑到你们家,你明白吗?” 提姆讥笑地道:“所以贵族想要什么,我们就要乖乖双手送上?” “伤兵集中营会改成医学院,我的打算是由您的父亲出任院长,这是由克里夫子爵承认的,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提姆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但他直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件好事,但他又不明白好在哪里,顿时陷入茫然又纠结中。 回到克里夫城的南诺 提姆当晚就被自家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看着儿子恍然大悟的模样,药师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仅学医没悟性,其他的事情也没悟性。” 提姆耸耸肩:“您说过的,我会种地就行了。” 药师恨铁不成钢地挥手让儿子走了,他摸着自家孙子的头,感叹道:“你父亲太蠢,别像你父亲。” 虽然他也对菲丽莎想做的事抱有疑虑和不安,但说到底他们是没有多少选择权的,何况菲丽莎要做的事对他们的利益损害不大,试试也没什么。 从那天起 提姆不再守库房,而是帮着菲丽莎跑腿,寻找适合种植的土地,找会种植的人手,林林总总各种事情。 虽然有奥利维亚和克里夫子爵给菲丽莎大开方便之门,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半个月过去了才算有点雏形。 而军营那头,南诺可以不用整天卧床,能够下床走动,但还是禁止大幅度运动,小心伤口被撕裂。 可以下床以后南诺第一件事便是上克里夫家拜访。 得到消息的菲丽莎自然是要去看看情况的。 南诺没有多大的变化,即使肉眼可见的虚弱,但是他身上的气势依然不减,看到他的人不会注意到他的虚弱,而是感觉自己依然在面对一座高山,沉稳不移。 “刚好你来了,”奥利维亚朝菲丽莎招手,“快过来坐下。” 菲丽莎在奥利维亚身边坐下,随口问道:“学长身体怎么样?” 南诺微微地笑了笑:“好很多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行动如常。” 奥利维亚没好气地道:“什么行动如常,药师说你需要休养一年,这一年里不要剧烈运动,最好连马都不要骑!” “怎么可能,”南诺失笑,“魔族要是再来进犯,可容不得我在床上躺着。” “你再扯?”奥利维亚冷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魔族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发起进攻了。” 这是菲丽莎完全不知道的消息,她惊讶地脱口而出:“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奥利维亚眼神柔和地看着菲丽莎,“是不是想你父亲和母亲了?过两天你回家看看去吧。” 那些事以后再说,菲丽莎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么肯定,接下来长时间不会有战事?” 她希望能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出声解释的是南诺:“前任魔王已经回到魔都了,他并不是极端的狂热战争派,就算想打,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前任魔王……”菲丽莎喃喃。 她记得,当初她才到王城便听到魔王换人的消息,当时街头巷尾议论了好一阵子,但是到底是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事,很快这议论就过去了,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奥利维亚责备地对南诺说道:“既然你都知道,就好好养伤。” 南诺不希望话题继续在自己伤势上打转,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学妹最近在忙伤兵集中营的事。” “是的,”那八个士兵到底是南诺的人,菲丽莎怎么说都要给南诺一个交代,“还没谢过学长,那八个人很好用。” 南诺没有留意过这件事,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是已经交给了奥利维亚。 南诺沉吟了一会:“我听奥利维亚说,你想把所有的退伍伤兵都安排好?” “是,学长有什么建议吗?” “我能有什么建议,”南诺失笑,“我除了能交代底下的人不要克扣抚恤金外,我还能做什么?” 总不能让他一个个人去核对,看抚恤金是否都发放完全了吧?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菲丽莎笑着垂敛眼眸,其实说白了南诺并不在意而已,如果真的在意会有很多种办法去解决,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对于南诺来说,这件事的优先度并不高。 当然南诺的忙碌确实是客观原因,菲丽莎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如果南诺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到,还要下属做什么呢。 这件事的进度奥利维亚也是一直在留意的,毕竟她也很看重医学院的建立。 “丹尼尔已经回信了,他亲自去找了很多平民,测试了他们的光魔法天赋,结果与我们猜测的一样,大部分平民光魔法亲和力很高,他也对我们医学院的建立很感兴趣,想知道具体计划。” 南诺闻言出声问道:“他也想搞一个类似的机构吗?” “我看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是这个意思,菲丽莎你觉得呢?” 菲丽莎眨了眨眼睛:“这是好事呀,我希望这样的机构每个城市都能搞起来。” 奥利维亚和南诺对视一眼:“那你把能给别人看的意料都整理出来,我送一份给丹尼尔。” 菲丽莎轻巧地说道:“没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我这就去整理。” 说罢,她站起身,向两位告辞,便回去整理她这些天写下的东西。 “她还是天真。”奥利维亚叹了一口气,菲丽莎所有的计划书都给她过目过,其中很多想法大胆又有新意,是奔着打破这个世界很多潜规则去的,并不是那么适合给其他人看的,但是她好像并不明白这点。 南诺淡淡地戳穿她:“殿下并不讨厌她的这份天真,萨菲小姐也很呵护她,你也是。” “总需要有人保持这样的天真。”奥利维亚带着些许怅然地说道,她的天真被母亲无情地粉碎,她只能忍痛放弃心爱的事物,面对政事上的琐碎还有与人打交道时的虚伪。 “你之前送到军营里,关于如何缝合手册,我已经给军营里的药师看过了,他们很感谢你。” “感谢我做什么?”奥利维亚摇头,“那个册子是菲丽莎做的,仅仅是一样缝合,她居然补充了那么多细节,也很超出我的预料。” 那份册子的表述的内容相当详细,从缝合的准备工作到缝合完毕的收尾工作,还有不同的缝合方式对应的伤口类型,菲丽莎都通过询问药师,做了详细的笔记,最后总结成了一本专业的教学手册,委托奥利维亚送到了军营。 南诺收到这个手册以后,便发给了军营里的药师和医师,结果惹得医师不高兴当场拒绝,南诺顺理成章收拾了那个医师,让他不敢再有反对意见。 告知婚约 眼看着正事说完,不相干的人也离开了,南诺终于可以把那件事说出来了:“说起来,上次我回王城,我还求了国王陛下一件事,跟你有关。” 奥利维亚顿时坐直了身体,面色严肃:“什么事?很重要吗?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你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才说?”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南诺知道自己大概是把人吓着了,让她想到了奇怪的方面去了,当即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住了奥利维亚的肩膀:“别急,是关于你的婚约的。” 听到这话,奥利维亚瞬间放松下来,原来绷紧的脊背也松弛了,她靠回椅背,淡淡地说道:“婚约定下来了吗,是什么人?” 她脸上的漫不经心表现出了她的漠然,南诺心里微微的一疼。 王城中,哪个女性不曾对自己的爱情与婚姻抱有过幻想? 嗯……南希或许是个例外,但是南希并不需要联姻,如果没有尤利西斯她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过要和谁一直在一起,换而言之她是有选择的,奥利维亚是没有选择的。 没有选择,所以不会去期待,与其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南诺直视着奥利维亚的双眼,郑重地回答道:“是我。” “什么?”奥利维亚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地提高了声音,“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南诺耐心地重复,“你的婚约对象,是我。” “你疯了?”奥利维亚豁然起身,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来联姻。” 奥利维亚并没有往南诺是开玩笑的这方面去想,南诺并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更何况他没有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奥利维亚的反应在南诺的预料之内,他猜到了奥利维亚大概会有比较激烈的反应,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说确实是太突然了。 他跟着站起身,沉声说道:“这是我愿意的,我想留下。” 奥利维亚死死地盯着南诺半响,嘴巴一张一合的,仿佛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地离开了。 南诺倒也不急,他坐回椅子上,自顾地给自己倒了茶,心平静气地等。 奥利维亚是直奔克里夫子爵书房去的。 “母亲!” 见她莽莽撞撞的模样,克里夫子爵不由得皱眉训斥:“冷静一点,你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 奥利维亚收敛了点情绪,她走到克里夫子爵面前:“母亲,南诺说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克里夫子爵这才知道,奥利维亚这么慌张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当然更让她意外的是,南诺居然拖拉了将近一个月才把这件事跟奥利维亚说,她都忘了这事了,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克里夫子爵放下手中的工作,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么一回事。” 奥利维亚脑子一团浆糊:“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是他?” 她考虑过那么多人选,却从来没有往南诺身上想过,毕竟南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到克里夫城,主要是为了磨练,迟早要离开的,真要说离了他就挡不住魔族的骚扰那也是不可能的,克里夫家族的实力还不至于不堪到那种程度。 所以她就更不明白南诺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在王城远比在克里夫城适合他发展,她只能把所有的可能尽可能去想到:“他是在王城被算计了?” 见她猜的牛头不对马嘴,克里夫子爵摇头:“什么人能算计得到他头上?” 南诺在王城里是最顶尖的贵族,不仅有一个骑士团团长的父亲,而且自己能力也不俗,想算计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何况一般的小算计根本没办法对南诺产生影响,毕竟南诺的本事就在那里,王室对他的信任也在那,一点小错误也无伤大雅。 可这不是奥利维亚想听的答案,她失魂落魄地喃喃:“所以真的是他自愿的。” 克里夫子爵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他自愿的,谁能逼得了他?” 奥利维亚自认为自己虽然从小到大都不算特别聪明,但在母亲的教导之下,她处理事情也算有章有法,然而此时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超出了她的预计范围,让她一时半会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她原本的预想中,她未来的丈夫,应该是一个聪明但是身份不高的边缘贵族,就像丹尼尔那样的,她会和他有着极为愉快的合作关系,还会生下一个继承人,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要是运气不好,她未来的丈夫是个蠢货,那问题也不是很大,蠢货只要老实听话倒也无伤大雅,像克里夫子爵的婚约对象就是个蠢货,不但是个蠢货还是个不听话的蠢货,私奔的事也做的出来,碰上那样的蠢货也没关系,换掉就行了。 南诺这样的人,太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奥利维亚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南诺对她来说,不是可以合作的那个人,也不是可以控制的那个人。 奥利维亚苦涩地问道:“这件事……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吗?” 克里夫子爵毫不犹豫打碎她的挣扎:“王室已经同意了,你还想怎么改?” 这种事情奥利维亚当然明白,所以她才不知道怎么办。 等情绪稍微冷静一点后,奥利维亚皱着眉,依然不理解:“可是我不明白南诺这么做的理由,这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看着钻入牛角尖的女儿,克里夫子爵失去了耐心:“你现在的抗拒到底是出自什么样的想法,你自己想明白了吗?” 奥利维亚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回答。 她只是本能地拒绝要和南诺有婚约这件事,但是要说具体原因,她也说不上来。 克里夫子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出去:“不明白的话就回去自己想明白。” 这样的态度未免显得冷漠与不近人情,但奥利维亚却早已习惯,她知道这个时候再待下去只会让母亲更加的生气,所以她只能沉默地向克里夫子爵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抗拒的奥利维亚 即使并不想再去面对南诺,但把客人丢在一边实在有违奥利维亚从小学习到的礼仪,所以她只能拖着沉重且并不情愿的脚步走回了招待南诺的房间。 南诺看着奥利维亚进门,站了起身:“你还好吗?” 奥利维亚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当她侧头看向门口的穿衣镜时,看着镜子里整张脸都写着不快的自己,她才意识到原因。 “抱歉,”奥利维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是我失态了。”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南诺摇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就做出了决定。” 奥利维亚苦笑一声:“说什么道歉,占便宜的明明是我才对。” 无论怎么算,跟南诺联姻总比跟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力怎么样的人联姻好,至少她有跟南诺共事合作的经验,比一般的盲婚哑嫁要好得多。 更何况南诺的个人能力,外貌条件都属于顶尖的,从她个人角度来说,确实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南诺看着奥利维亚,慎重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困扰了?” “是有一些,”奥利维亚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坦陈,“算是打破了我的一些预计吧,有些让我措手不及,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考量告诉我,让我对以后有一个心理准备。” 即便刚开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在说出口以后便顺畅了,奥利维亚也再次进入了她专业冷静的状态中:“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想跟克里夫城联姻,既然如此一定是克里夫城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要从克里夫城得到什么?” 他确实有这样的考虑,但是他的大部分想法也不一定要跟克里夫城联姻才能实现,他想要联姻的根本原因还是她,可是他说出来未免会让奥利维亚觉得唐突。 所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奥利维亚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我知道这样说有些赤裸直白了,但是我想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的婚事本就建立在利益之上,所以不如大家提前说开,也好方便以后的规划。” “其实也没有什么,”南诺索性先不提那些事,只顺着奥利维亚只谈利益,“王城已经不好做事了,特别是爵位越高的人,越被盯紧,我有什么动作一定会被破坏,既然如此还不如从王城那团漩涡之中抽身,女神之吻和投石机让我更加确定了想法,平民掌握了这些就有与贵族对抗的资本。”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她相信南诺说的话,他们婚约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南诺说谎对他没有好处。 “平民的崛起也许会引起贵族更激烈的反扑,”奥利维亚自然地沿着南诺的思绪往下考虑,“克里夫城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意见的,我自然会让他们闭嘴,他们最好识时务。”南诺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平静的语气下却隐藏着森森的寒意。 奥利维亚却对南诺的态度很满意,南诺身上流露出来的煞气也没让她感到害怕。 她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父亲只是一个平民,菲丽莎也是个贵族里的异数,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坚定。” 菲丽莎想做的那些事,也就是克里夫子爵和她能接受,换作其他的贵族,大概是会觉得菲丽莎脑子有问题,一门心思去为了平民考虑。 她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南诺眉眼动了动,他似乎找到了讨奥利维亚欢心的办法,那就是不要直接的对她好,但只要他想做的事对克里夫城有利,奥利维亚就是高兴的。 不谈感情,只谈利益,这就是跟奥利维亚最好的相处办法。 他见过很多“利益至上”的人,但奥利维亚的利益至上,却让他心疼。 她把克里夫城的利益放在最首位,哪怕是自己的一些需求也要往后排,不敢有丝毫的任性。 “奥莉……”南诺突然开口唤道。 奥利维亚不妨他突然这么叫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眉头微皱地看着南诺。 南诺礼貌地询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不是特别习惯别人这样叫我。”奥利维亚委婉地表示,这便是拒绝了。 但是南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平静地说道:“可是我想要这么叫你。” 那你刚才问的是句废话吗?奥利维亚不由得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说实话南诺这样的要求对她来说,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我觉得,我们还没熟稔到那个地步。” “可是我们已经有婚约了。” 南诺的坚持与顽固让奥利维亚无可奈何,南诺的身份在那里,她也不可能因为称呼这点小事对他用太严厉的态度,但是她也并不想要南诺太过于侵占进她的私人领域。 而且南诺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已经是有婚约了,在这种小事上过于拒绝他是不是不好。 奥利维亚实在没有跟婚约对象相处的经验,整个人纠结成一团。 南诺耐心地等着。 最终,奥利维亚抬起眼眸看着南诺:“我不能保证你每次叫我我都能给出回应,我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一个新的称呼而已,婚姻的本质是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共赢,既然如此她让合作伙伴叫的亲密一点好像也没有多大问题吧? 南诺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见好就收,他站起身:“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奥利维亚跟着站起来:“那么我送你。” “不用了,你留步,”南诺摇头,“我还要去跟克里夫子爵告辞。” 奥利维亚没有坚持,目送着他离开。 克里夫子爵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坐,你还受着伤,别逞强,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吗?” 婚约已定,眼前这就是正儿八经的长辈,南诺谨慎地回答:“不用费心,我带了人。” “行,那你自便,我相信你能自己回去。”说完,克里夫子爵便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南诺皱眉:“您不问一问我和奥利维亚小姐相处的怎么样吗?” 他本来以为会被盘问一番,结果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 克里夫子爵头也不抬:“她要是连和你的关系都处理不好,我趁早再生一个继承人。” 这样的语气让南诺觉得不悦,但是他到底没说什么,毕竟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就算是他,也不好插手太多。 奥利维亚的心理问题 “去伤兵集中营。”南诺出了城主府,被自己的亲兵的马车接到后,他吩咐道。 亲兵没有任何废话:“是。” 南诺靠在马车壁板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其实他并不应该这么早就下床四处走动,但是南诺这样的人,平时的锻炼早已成了习惯,让他成天躺在床上,实在是折磨,他早已躺不住,要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甚至想骑马。 伤兵集中营离城主府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南诺睁开了眼睛,从马车上跳下。 “将军……”亲兵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请您小心一些。” 南诺摆摆手:“我知道,我会注意伤口的,你找个地方等我。” 他之前也来过伤兵集中营,但也只是匆匆来过一次便离开了,然而就那一次,伤兵集中营的情况依然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死亡与绝望笼罩在每一个身上,谁也看不见未来,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 就算心硬如南诺,看到那副境况也不禁唏嘘,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跟负责人交代一句好好照顾他们,便离开了。 但眼前却不是让他记忆深刻的绝望,而是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有人站在大厅的正中,手中拿着一株草药,正唾沫横飞地介绍着这株草药的外形,药效和一些使用方法,大部分病人或躺或坐,听着那人讲解,不时地点头附和,一副“我听懂了”的模样。 不时还能听到有人插嘴问问题。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南诺,大吼一声:“将军!” 讲课声戛然而止,讲课人,也就是杰森匆匆地跑过来:“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南诺颔首向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先带我去找药师。” 杰森不敢有拖延,立即带着南诺往药师在的二楼走。 一楼都是情况已经稳定的伤员,二楼是需要密切关注后续情况的,集中在一起方便药师随时观察。 看到南诺药师也很意外:“你能下床了?” 南诺解释道:“军营里的医师时不时会给我一个治愈术,所以我恢复的要快一些。” 治愈术是最低级的光系治疗魔法,虽然只能治愈小型伤口,但带来的困意也少很多,每天用一次,时间长了还是可以看到明显效果的。 这就是位高权重的好处了,看看一楼的伤员吧,他们不少人伤的比南诺重,但是南诺有军营里的药师医师联手为他医治,南诺已经恢复的能下床了。 药师没有抱怨,他知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目前的规则,他人微言轻也不会想要去改变什么。 他给南诺做了一个检查,确认他恢复的不错以后便不再管他,因为南诺说他想在伤兵集中营四处看看。 实际上南诺是要找菲丽莎。 南诺很快就找到了菲丽莎,毕竟菲丽莎并不难找,她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关门,以南诺的眼力,扫过一眼就能找到人。 他绅士地敲门,菲丽莎抬头看见他,招呼他进来:“学长?请进。” 南诺摇头,这毕竟是独身少女的房间,他进去不合适。 菲丽莎没有勉强,只是搬了两把椅子放到了门外,南诺本来要接手,但是菲丽莎拒绝了,毕竟南诺身上还有伤,这椅子她又不是搬不动。 南诺从小的教养让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女士动手,但是菲丽莎动作麻利得很,很快就把两把椅子搬好了,要不是南诺阻止,她还想把矮几也给搬出来。 “我总算知道学妹为什么会跟南希相处的愉快了。”南诺温和地笑着寒暄。 南希那野猴一样的性子,向来在王城的贵族小姐中风评不好,萨菲经常也不忍直视地不想看南希的非常规操作,当然南希也嫌弃那些贵族小姐的矫情和不堪一击。 菲丽莎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直接地问道:“学长是来看伤兵集中营的情况的吗?” 南诺本来想否认,但是话都到了嘴边,就改了:“那是另一件事,我来之前是没想到伤兵集中营会有这么大改变。” 菲丽莎明白,看伤兵集中营是临时加上去的行程,南诺主要是来找她的。 但是她好像跟南诺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吧? “学长找我什么事?” 南诺深深地看了菲丽莎一眼。 在离开王城的时候,弗雷德殿下把他叫住跟他说了一番话,告诉他如果在和奥利维亚之间的相处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问题就去找菲丽莎。 他本来是不以为然,但现在却不得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找菲丽莎。 “奥莉,我是说奥利维亚似乎不太能接受我们之间的婚约。” 菲丽莎嘴角微抽,她真没想到南诺找她是为了这个事,她是不是被当成情感专家了…… 但是南诺都找上她了,她能不帮忙吗?更何况,这也算是她的专业。 “奥利维亚小姐有些讨好型人格的倾向,”菲丽莎说道,对上南诺有些茫然的神色,她解释,“就是很怕自己做不好,让别人失望,这跟子爵阁下从小对她的教育方式有关系。” 南诺听明白了,但是他依然不解:“听着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种压力随时可见,每个人都会担心自己有做不好的事情。 “她的情况跟萨菲有些相似,越对她好给予她的压力越大。” 奥利维亚和萨菲,相似却不同。萨菲的心理压力在于她心里有不能公开的事情,只要能够解决这件事,萨菲的本质依然是高傲纯粹的,如同雪山尖的那点寒芒;而奥利维亚长期在克里夫子爵的高压下,总是会有一些焦虑,生怕自己有哪点做不好让克里夫子爵失望,她的心里是有一些卑微的。 然而很尴尬的是,南诺对萨菲的情况也并不了解,所以他依然是不太能理解奥利维亚的问题出在哪里。 “简单来说,你越对她好,她心里越会不安,你和她的相处要掌握好分寸,太近会让她焦虑,她会总是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回馈你对她的好,到后面她没有办法分清她对你好是出自喜欢你还是愧疚。” 虽然南诺没有回答,但是菲丽莎依然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他是真的不认为奥利维亚的这个心理状态有什么问题。 菲丽莎努力保持微笑,真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学长,我们还是来谈伤兵集中营的事吧。” 向南诺要钱 南诺虽然直,但他们这种出生的人,生下来就要学习怎么看脸色,毕竟让淑女尴尬,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再加上菲丽莎并不是那么会隐藏自己的表情,老练如南诺很快就看出了她的微笑下的真实情绪。 所以他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在一楼看到他们在学习辨认药材。” 菲丽莎颔首:“毕竟是他们以后要学习怎么种植,怎么进行二次处理的东西,现在多学学对他们没有坏处。” “我很感谢你,”南诺说道,“我的兵在退役后会遭遇什么情况,我很清楚,却并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而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你却愿意为了他们想办法,我深感惭愧。” 突如其来的郑重道谢让菲丽莎不好意思:“学长不必这样,你有你应该做的事情,无法考虑周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大部分人僵化的思维里,残疾人似乎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数着余生过日子,想救这样的人除了给钱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 但是实际上人类是很坚韧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可以坚强的活下去,而菲丽莎要做的就是创造这一丝希望。 南诺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菲丽莎点了点头,“我计算过前期投入,从资金上来说还是相当紧张的。” 南诺懂了,这是来伸手要钱的,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需要多少,我全出了。” 这样的财大气粗气势着实让菲丽莎羡慕,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并不可取。 菲丽莎起身去拿了她自己做的账本出来。 虽然上辈子她并没有学过会计,但谁还没用过几个手机上的记账软件了,按照手机软件里的格式,把账本一分为二,一边是入账一边是出账,只见入账那一栏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数字,那是奥利维亚给她的拨款。而出账就写的老长了,没出一笔账款菲丽莎就会详细记录这笔账目的详情,比如买木材是在哪里买,买的什么木材,买了多少都会记录,以后就算想查账也很容易。 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啊,这就是了,菲丽莎每花一笔钱都在心痛。 南诺皱眉看着这账目,学会看账也是他们这些贵族的必修课,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把这必修课学的很好的,他和南希看着这些账目就头痛,从这点来说,他们不愧是亲兄妹。 南诺沉声说道:“我们家的领地,这点的支出还是出的起的,你只需要报一个数目给我。” 听起来真让人心动不是吗,她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但这是大忌,最好不要这么做,菲丽莎能保证她可以做到专款专用,但一旦形成习惯,以后的人有什么歪心思该怎么办。 菲丽莎强调着:“学长,我只需要抚恤金的这笔钱,其他的我不要,而且以后所有的抚恤金都由我这边来发放,退伍的士兵要在抚恤金和一份新工作中做选择,二者只能选择一样。” 见菲丽莎这么坚持,南诺知道她必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不然怎么会在能多要钱的条件下而只要该要的那一部分。 不论在什么时空,有底线的人总是值得更多的尊重的。 南诺说道:“我会让这方面的负责人跟你对接的。” 既然话题都到这了,菲丽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另一个情况说了出来:“学长应该知道,你现在领导的军队士兵来源主要来自克里夫城以及周边的城市,还有你带来的,从你家领地上征召的。” 从克里夫城征召的士兵,一切要用钱的地方都由克里夫城负责,而同样的,南诺自己带来的兵,则是由南诺家的领地出这部分军资,两边是要分开算的。 “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边是对伤员的安排是打算做成一个大型庄园,雇佣这些伤员进行药材的种植,加工处理,每个月发薪水,然后药材固定提供给由伤兵集中营改造成的医院,如果有多余部分则由专人出面负责售卖。” 南诺颔首,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呢。” “这么做的话,等于是在克里夫城定居,从克里夫城周边征召的士兵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从你家领地征召来的士兵,有相当一部分不愿意留下,他们还有家人在你的领地上生活。” 故土难离,难离的不仅仅是更习惯故土的气候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人。 虽然赛恩斯团长,南诺,南希虽然在王城生活,但是领地依然是有人打理的,南诺之前在王城的时候,每年都要回领地巡视一轮,看看领地怎么样,那是他作为下任领主的责任。 赛恩斯团长并不是一个苛刻的领主,比起其他千方百计压榨领地上的平民的贵族,赛恩斯团长要好上太多,所以在南诺家领地上生活的平民,只要没有碰到什么天灾人祸,大概率都还活着,也就是说很多士兵的亲人还在远方等着他们回去。 尽管菲丽莎愿意提供一个足以让他们生存下去的生活条件,但很多人还是忍痛拒绝了。 菲丽莎无法强求其他的领主也像她一样为退伍的伤兵考虑,但是她可以争取不是吗,她愿意提供方案,很多事就是难在没有一个具体的策划案,只要有一个先例,按图索骥就好办很多。 南诺听懂了菲丽莎的意思:“你是让我也弄一个药材种植庄园?雇佣这些退伍伤兵。” 菲丽莎也不敢把话说的太强硬:“如果您愿意的话。” 南诺摇头,菲丽莎内心一沉,果然还是不愿意吗……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不能由我来做主了。” 菲丽莎脱口问道:“为什么?” 南诺平静地说道:“因为下任领主不会是我。” 这是菲丽莎没有想到的理由,但是再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南诺既然要跟克里夫城联姻,这意味着他主动了放弃了爵位的继承,如果两个领主结合,那么完全可以自立成一个小国家,王室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我需要去跟南希去一封信是吗?”菲丽莎想明白后,在内心松了一口气,至少对她来说南希比南诺好打交道很多。 “不,信由我来写,我会直接写给父亲,如果父亲同意,再说下一步。” 也行吧,菲丽莎安慰自己,虽然还要继续和南诺打交道,至少南诺愿意在这件事上努力不是吗。 决斗战书 南诺的做事效率十分的高效,他麾下的负责人在第二天就到伤兵集中营找了菲丽莎。 这是一位看上去就十分精明的男性,大约三十岁左右,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睛略小,打量人的时候眼睛里暗藏的不屑与嘲讽让菲丽莎觉得不适。 有姓有名,不难看出这是一名贵族,不知道他的优越感是否就是出自于他是一名“纯种”的贵族,而菲丽莎是一个“杂牌”的。 “您好,我是莱昂·李佩,担任的是后勤副官,应南诺阁下的要求与您接洽。” 菲丽莎同样简略地打了一个招呼:“您好,莱昂先生,这里是菲丽莎·无名,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莱昂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挥了挥手,然后拿出一个账本开始与菲丽莎对账。 由于南诺专门交代过不准克扣伤兵的退伍抚恤金,所以这一块确实没有什么猫腻操作,所有的抚恤金都是正常的发放下去,但说实话,那点抚恤金,如果没有其他收入,很快就会被花完,只能说有用,但不是完全有用。 由于账目准确无误,所以很快就核对完毕,至此发放抚恤金的工作就正式交到菲丽莎手里,抚恤金的拨款也是到了克里夫城的金库之中,菲丽莎要用时再去支取。 两个人彼此间心照不宣,除了工作其他的事情绝口不提,倒也还算和谐的过去了。 然而就在莱昂准备离开的时候变故发生。 是杰森找菲丽莎报告点事。 杰森就是受伤坡脚那个,日常活动不能急,不能跑,只能慢慢走,一旦走得快了就会对坡了的那只脚负担很重。 结果很巧合的是,他推开门,正好莱昂也要出去,两人的距离就只有半臂。 两个人都变了神色,杰森还来不及说话,莱昂就勃然大怒:“滚开!” 然后莱昂就伸手重重地把杰森推开。 锥心的痛从杰森坡了的那只脚上传来,杰森本身就是在仓皇地想退开,被这么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 莱昂好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掏出精致的刺绣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头,然后嫌恶地把手帕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要走。 这个过程实际也不过是发生在瞬间,菲丽莎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想要去把杰森搀扶起来。 “别别别,您别碰我。”杰森忙不迭地说道,他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自己站了起来,尝试着动了动脚踝,然后松了一口气,脚好像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这一脸庆幸的模样看的菲丽莎很不是滋味。 杰森,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努力地在自己可选择范围内,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而不断的做着各种尝试,之前那个四个人分一组,八个人分两组,一组学习一组维持生活的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也是他要求要菲丽莎进行见证的。 菲丽莎敢说,给他一个机会,他不会比绝大部分的贵族差到哪里去。 凭什么他们就要活得这么卑微这么无奈呢。 “莱昂先生。”菲丽莎开口叫住了那个已经快走远的男人,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菲丽莎一字一句地道,“您还没道歉。” 莱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说道:“你有没有搞错,让我向他道歉?” “当然,”面对莱昂的怒火,菲丽莎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她一步上前,“您做错了事情当然应该道歉。” “我做错了事情?”莱昂怒极反笑,“我只是推开了一只拦路的臭虫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歧视根深蒂固,菲丽莎并不打算更改他的想法,这次以后他们也不会交集,但是这一口气她必须争。 改变很多人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很多时候事态发生变化就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 菲丽莎按住了腰间,那是她放魔杖的位置。 她缓缓地抽出魔杖。 “既然您不愿意道歉,那我们就按照军营里的规矩来吧。”菲丽莎直视着莱昂,一步步地走近他。 军营里确实有着挑战的规矩,那是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多数发生在一些口角和小事的争执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如此那不如打一架决定对错。 菲丽莎并没有经历过这种挑战,多数时候别人都打扰不到她身上,阿萨勒兹把她保护的很好,她不需要去面临这种争执。 眼看着菲丽莎逼近,莱昂无端地感受到了一点心慌。 他只是一个后勤人员,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跟大部分士兵比起来,他算得上是娇生惯养了,但即便如此,莱昂自认为也是经历过不少事,但他却被一个小姑娘逼得心慌。 他外厉内荏地同样抽出魔杖:“那你不要后悔。” “菲丽莎小姐,”杰森惶惑地喊了一声,“您不必如此。” “闭嘴,”菲丽莎干脆地说道,“我不是只为了你。” 菲丽莎要跟人决斗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伤兵集中营,连药师都听到了,他匆匆赶过来:“你要做什么?” “让有些人道歉。”菲丽莎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回答道。 药师苦口婆心:“你这是何苦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了不好吗?” 忍,一直都是平民在面对贵族时唯一的选择,被羞辱了要忍,被殴打了要忍,被威胁到性命时还是要忍,因为一条命不忍,那可能要拖累更多的命一起死。 菲丽莎轻声地回答:“不好。” 凭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反倒要“忍”?莱昂不能意识到错误,那她就帮助他认识到。 “他是个贵族!”药师几乎要吼出来了。 “好巧,我也是。”菲丽莎四两拨千斤地回答着。 药师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菲丽莎是个贵族,平时她吃苦耐劳得不像一个贵族,在衣食住行上并不讲究。 “你有把握赢他?” “没有,”菲丽莎摇头,“我之前都不认识他。” 她都不认识莱昂,怎么会知道他实力怎么样,不知道实力怎么样,又怎么敢说自己有把握赢? 药师都被她磨得没脾气:“那你还敢给他下战书。” 菲丽莎抬眼看向药师,眼眸里是一抹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傲气:“我是从学院高级班毕业的,而学院高级班毕业生名单中,并没有莱昂先生这个人。” 菲丽莎的决斗 菲丽莎和莱昂决斗不是说决就决的,需要一个见证人和合适的场地。 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到了克里夫子爵那里去了,克里夫子爵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对决场地,并且亲自来当这个见证人。 “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离谱?”菲丽莎不由得跟奥利维亚抱怨道,“我不想搞得这么人尽皆知。” “为什么不?”奥利维亚反问道,她抬手抚摸着菲丽莎的面颊,“好好打,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菲丽莎眨了眨眼睛:“你们做了什么?” 奥利维亚不打算告诉她:“你不用在意这些,拼尽全力去打败对手就好了。” 既然奥利维亚都这么说了,菲丽莎也没有刨根问底,她把头发放下来又认认真真地编好盘起来,确定头发稳固扎实不会中途散落妨碍到她,她才满意地停手。 听奥利维亚的言外之意,她必然是借着这场决斗做了什么文章,宣扬了什么,换而言之菲丽莎是被利用了。 但是菲丽莎并不在乎。 她的本意只是想要莱昂的道歉,那么她就只需要遵从本心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至于有人拿她借题发挥,如果总是顾虑这些,那么做事未免也太畏手畏脚了。 菲丽莎纯粹坦然,但莱昂就要煎熬得多。 他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推了一个下贱的平民而已,就被一个平民升格为贵族的冒牌货的女儿不依不饶追着要道歉,甚至还要用决斗,这叫什么事?低贱的平民就算成为了贵族也上不得台面。 跟年轻气盛的菲丽莎不一样,他必须要考虑自己在上司面前的形象问题,比如南诺会不会认为他这样跟一个年轻人起冲突不合适,他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南诺对他的看法观感云云。 他咬牙思考了半响,终究还是选择服软。 他找上了菲丽莎,温言软语:“菲丽莎小姐,我觉得这场决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当然,我也这么以为,所以您愿意向杰森道歉了吗?” 莱昂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但随即很快地被掩饰过去:“菲丽莎小姐,我们都是贵族,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平民而起纷争?这完全不值得。” “您说出了这种话,说明您还是完全不明白我们有分歧的地方在哪里,既然如此这场决斗就是避免不了的,”菲丽莎平静地说道,向莱昂抬了抬手,“您请回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莱昂恼怒不已,自以为已经放下了身段,对方再怎么矫情都应该接受他的示好,没想到菲丽莎完全不为所动,既然敬酒不吃,莱昂也不介意给这小女孩一杯罚酒尝尝。 虽然莱昂这些年动手次数并不多,但是打败一个小姑娘能有多难呢,莱昂自信自己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实力肯定还是在菲丽莎之上的。 双方在克里夫子爵的示意下站上了决斗的平台上,平台上有一道大地系魔法制造的土墙,只等克里夫子爵摧毁土墙便可以开打。 克里夫子爵当然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她很干脆地释放了一个风系魔法,风系魔法接触到土墙的时候,土墙轰然倒塌。 菲丽莎和莱昂立即抽出了魔法杖指向对方。 莱昂先出手,五个火球分别从五个点位攻向菲丽莎。 菲丽莎仿佛被吓住,火球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了她也不曾有其他的动作。 莱昂不屑地嘴角轻勾,他得意洋洋地想就这点水平就敢来挑战他,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随后又抓紧释放了两个魔法,都是火系魔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菲丽莎并不是不能出手,而是一直在观察他。 施展魔法的速度太慢,攻击魔法只会照本宣科的释放,连招是学院中用烂的那一套,用来应付考试还行,实战中只会被人一眼看穿。 只能说这是大部分贵族使用魔法的现状,他们自以为学习了魔法就是无敌的,但从学院毕业后很少人会经常面临战斗,所以实力,真的就只是那样,在身手敏捷刺客面前,贵族念诵咒语的时间,足够刺客刺杀他们三次。 菲丽莎给自己施加了风系的移动魔法,脚步翩然地躲开了这五个火球。 后面两个魔法菲丽莎使用魔法化解,她用的也是学院里教烂的拆解魔法。 莱昂很高兴,菲丽莎这样的回击完全在他意料范围之内,他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就能赢。 但是当他释放魔法的瞬间,菲丽莎陡然间出手,她擅长用各种小型魔法打出快速的节奏,数条水龙卷抵消了莱昂的火系魔法,莱昂见状立即就要念诵咒语释放下一个魔法,但就在这时狂风骤起,一时间莱昂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就在他闭眼的瞬间,地上数道地刺向上凸起,交叉形成一个牢笼把他困在其中。 “不可能!”莱昂骇然变色,“你释放魔法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如果她想,她释放魔法的速度还可以更快,毕竟在这场对决中,她念诵的是这个世界的精灵语释放的魔法,如果她使用上辈子的语言,几乎可以瞬发。 菲丽莎淡淡地问道:“还继续打吗?” 莱昂面色一变,还打吗?当然是不继续打了,但是就这么认输他面子怎么办? 交叉的地刺卡的莱昂动弹不得,就算他想释放魔法,冲击力也会波及到他,反而把自己弄伤,所以他进退不得,懊恼地咬牙不说话。 菲丽莎再次举起了魔杖,魔杖的尖端魔法元素在不断地聚集,显然她是打算再施展魔法。 莱昂立即恐慌起来,他大叫道:“认输!我现在认输!” 魔法元素消散,菲丽莎放下了魔杖,看向了见证人克里夫子爵。 克里夫子爵向她点了点头,宣布了菲丽莎的获胜。 决斗场下立即爆发出轰然叫好声。 这场决斗是有观众的,菲丽莎是帮杰森出头,被传扬出去就是一个贵族为了帮助平民而向另一个贵族发起了挑战,这可真是稀奇事,当然有人愿意来看看热闹。 就算对决不算精彩,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菲丽莎的游刃有余,但是莱昂的脸色精彩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快开成一个染坊了。 拒绝的赔偿 当杰森说出不要赔偿而要道歉的时候,全场哗然。 显然没有人认为,杰森会放弃赔偿而选择道歉。 莱昂气的牙都在咯咯作响,他咬牙切齿道:“我愿意出十个金币的赔偿!” 十个金币,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可能活一辈子都花不到十个金币,可以说有了这十个金币,后半辈子基本上是衣食无忧。 但是杰森如同铁了心一般,一点不为金钱所动。 大部分观众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见此不由得更加亢奋,起哄着要莱昂道歉。 反正有笑话看,不看白不看不是吗。 菲丽莎笑意盈盈地站在一边,一点没有为莱昂解围的意思,莱昂甚至从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莱昂知道自己必须把罪名反扣在菲丽莎身上,口不择言道:“你们合起伙来设计我!” “莱昂先生,”菲丽莎看出了他的困兽之斗,她摇了摇头,“我设计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何况决斗是你亲口答应下来的。” 莱昂目前是属于南诺管辖的,等这边局势稳定以后,他们就不归南诺管了,毕竟南诺不是下任领主了,按道理来说他已经没有了对他带来的军队的管辖权,但那也只是按道理,实际情况下,还没那么快交接,南希又不是为了跟南诺争权夺利才继任的,南诺想管事她还巴不得呢。 但莱昂不论是南诺的人还是南希的人,跟菲丽莎都没有一点关系,他们两人没有利益冲突,也就是说菲丽莎根本没有设计他的必要。 克里夫子爵在这个时候适时道:“莱昂先生,您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在这里继续纠缠只是耽误大家时间而已。” 台下的人疯狂摇头,不耽误不耽误,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戏怎么能算是耽误呢。 莱昂恍悟,只要他不道歉,菲丽莎就会纠缠着不让他走,他就要继续站在这个台上丢人现眼。 他受够了站在在这个台上被人如同看猴一样看着了,但是道歉他也并不愿意。 挣扎许久他终于忍受不住这样长久的注目礼,涨红了脸含糊地丢下一句:“对不起。”便跳下决斗台,头也不回地掩面离开。 看热闹的人群见莱昂真的道歉了,嘘声、喝倒彩声、起哄声此起彼伏,故意说的十分大声就为了让莱昂听见。 莱昂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南诺现在休养的住处,推开了门,悲愤地道:“南诺阁下,我受到了羞辱,请您为我出面交涉!” 南诺闻言从书中抬起了眼皮,然后把书合上放到了一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沉声说道:“出去。” 莱昂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南诺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南诺。 南诺再次道:“出去,进门的礼仪还需要我再教你吗?” 莱昂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他下意识分辩:“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寻求您的帮助。” 南诺铁面无私地说道:“只有紧急军情才能拥有特权。” 莱昂无法,只能转身走出房间,然后依照礼仪,敲门,等待南诺允许他进入以后才推开房门进入房间。 南诺的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说吧,有什么事。” 莱昂本来愤怒的情绪被南诺这一打岔消散了不少,但那股气依然如鲠在喉,他十分憋屈地说道:“南诺阁下,我受到了羞辱,他们羞辱我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及到我是你的下属!” 瞧这话说的,南诺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奥利维亚已经跟我打过招呼,是我告诉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换而言之,南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完全没有给莱昂出头的意思。 奥利维亚的行事风格妥善且谨慎,起冲突的是菲丽莎和莱昂,两人各自有着重要的职位,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演变成南诺所带领的军队和克里夫城的冲突,为了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奥利维亚做了处理。 “您怎么能这样?”莱昂震惊,“您这样做,会让您的其他眷属都感到失望的。” 对于莱昂总是想把事情无限放大,煽风点火的个性,南诺早已见怪不怪,这也是南诺厌烦他的一点,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想让别人为他出头,但在招惹事情的时候却没想过自己惹不惹得起。 “你们已经不是我的眷属了,”南诺面无表情地说道,“别忘了我已经不是下任领主。” 事实上,莱昂的顶头上司现在应该是南希,南诺现在只是代行南希的权利。 莱昂忘记了这点,因为没有感觉,所以他还是下意识地认为南诺要为他的事情负责任。 就在莱昂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南诺又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能容忍你,但是南希未必。” “容……容忍?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需要您容忍我?”莱昂觉得今天似乎是他的受难日,为什么接二连三地让他受到羞辱。 得罪人了还不自知,原本莱昂这样的人南诺是不愿意与他共事的,但是莱昂身上牵扯到了上一辈的人情债,南诺多少要顾及到这点。 但是南希那样的暴脾气才不会管这些,到时候必然是新仇旧怨一起清算,南诺此时提醒莱昂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起南希和莱昂的旧怨,莱昂只怕是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件事。 南希和南诺并不像一般的贵族一样,从小就对平民有着轻视,赛恩斯团长在教导他们的时候灌输过一点思想: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可能藏着一项独一无二的技能,而这些技能有时候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是会要人命的。 南希小时候遇到过一位很高明的驯马师,虽然只是一个平民,但是任何烈马在他手底下都会变得服帖,南希对他这门技术很感兴趣,追问他很多问题,但是当第二天南希再去找他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他的尸体。 是莱昂杀的,原因是莱昂把驯马师还未驯服的野马骑出去了,结果受伤,莱昂一气之下就杀死了那个驯马师。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平民在贵族中是常见的事,莱昂当然不会记得,但南希却一直没能忘却,因为那时候的南希还小,并不能把莱昂怎么样,毕竟就算是南希,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 被关禁闭 这场决斗引发的讨论持续了好几天,但当事人菲丽莎却对这些舆论声根本不知道,因为她在闭门思过。 她的那句“贵族和平民没有高低贵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了出去,不过还没形成大范围流传,只在伤兵集中营里讨论的时候就被奥利维亚察觉,当机立断地做了处理,没让这句话流传范围更多扩大,而说出这句话的菲丽莎,被提到了克里夫子爵面前,然后被教育了。 倒也不是因为菲丽莎这离经叛道的思想有什么不对,而是她不能随意地把这种想法表达出来,还是在周围有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很容易引发成对她不利的局面。 自知做错事的菲丽莎老老实实被关禁闭。 她知道,这禁闭是惩罚也是保护,关上几天,等别人都把这句话都忘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来,不然她一直在这人面前晃悠,别人想忘记这句话都难。 奥利维亚叹着气跟菲丽莎抱怨:“幸好这句话还只在伤兵集中营里流传,要是传出去了更麻烦。” 菲丽莎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奥利维亚却是不舍得让菲丽莎这样道歉,她摇头:“没事的,下次注意就好了,有些事哪怕是正确的,但是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也不能随意说出口。” 菲丽莎问道:“那么奥利维亚小姐认为,这句话应该怎么教给平民才合适?” 她可以接受这句话不能随便说出口,但是这句话不能不说。 只有思想先进步,才能促使人的行动往进步的方向去前行。 什么时候,在奥利维亚看来,什么时候都不是时候。 “我不知道,”奥利维亚诚实地回答,“这句话能够带来的变数太多了,从我的角度来看,这句话就意味着麻烦。” 菲丽莎明白这点,变革往往意味着流血和牺牲,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点,毕竟她读过另一个世界的发展史,但因为会带来麻烦就什么事都不去做吗? 奥利维亚作为管理阶级,肯定不希望看到变革,比起自下而上的变革,她更想要从上至下的润物细无声的一点点调整。 菲丽莎当然不能说奥利维亚这样的想法不对,毕竟她们两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需要考虑和顾及的事情也不一样,奥利维亚需要面对的事情比她要多得多,一旦出事她要承担的责任也比菲丽莎更大。 “可是我还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这句话。”菲丽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辛辛苦苦教给平民知识、技能,他们转头就去为了别的贵族服务,那我们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只有让他们发自内心意识到他们和贵族是平等的,平民才能在贵族面前直起腰。” 奥利维亚扯了扯嘴角:“腰太直了,就容易被打断。” 在双方实力不对等的前提下,骨气就是送命符,奥利维亚并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能在克里夫家的引导下完成改变是最理想的情况。 菲丽莎想了想,还是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说到底她这这是一个想法,想法和实质计划是有区别的,如果她真的想要做,一个周全的,克里夫子爵愿意通过的计划还是有必要的,在那之前她还是不要提这个话题了。 菲丽莎便转移了话题:“哦对了,提姆说药材种植园已经修建好了,奥利维亚小姐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药材种植园是菲丽莎这些天一直在忙碌负责的一件事,奥利维亚也知道她十分看重这件事,不仅安排了人去建设种植园,她还要整理提姆关于种植药材的口述,整理成一本类似于教材的读物,十分的忙碌。 只是…… “你的纸还够用吗?” 菲丽莎耗纸量可以说是巨大,奥利维亚隐约知道她还在编写另外的书,似乎是教识字和算数的,每天报废的草稿都不少。 奥利维亚还是挺心疼买纸花的钱的,这个世界的纸价格并不便宜。 “还好,够用的,”菲丽莎随口地回答道,然后她同样想起了现在的纸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为什么不请伯父那边想办法研究成本低的纸张?” 造纸术曾被誉为四大发明,但是在这个世界造纸术显然没有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奥利维亚愣了一下:“让父亲研究怎么制造纸张?” 菲丽莎点头:“你觉得可以吗?” 奥利维亚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只是给菲丽莎解释道:“纸张的制作方法一直是被几家贵族掌握在手里的,外人很难知道配方,想要制造只怕不容易,毕竟这是别人的生财之道。” 菲丽莎懂了,这不就是垄断吗。 “可是纸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既然别人能制造出来,没道理我们不能,而且我认为不需要做出这样质量的纸,”菲丽莎拿起手中的纸给奥利维亚看,她手中的纸洁白润滑,用来书写十分的流畅顺滑,虽然菲丽莎不知道造纸的具体步骤,但是也知道越细腻的纸张,成本越高,“可以做的粗糙一些,最重要的是能够大量生产。” “可是父亲那边还在研究改进投石机和女神之吻。” “那就安排别人啊,”菲丽莎理所应当地说道,她按照上辈子见过的研究院为提建议的对象,“庄园那么大,难道是所有人都在研究投石机和女神之吻吗?完全可以分一组人出来研究造纸。”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奥利维亚摇头,“父亲那边,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为了军队服务的,所有的研究产品都是为了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如果你想研究这个,恐怕得自己招募人手想办法。” 可是她上哪能找人啊,这种事不是为难她吗,她的交际圈狭窄得可怜。 “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菲丽莎可怜巴巴地看着奥利维亚,“如果我们想让平民大范围地学习一样技术,最好还是要有课本,光光用脑子记忆是很容易遗忘和出错的。” 奥利维亚沉吟了一下:“我会去跟母亲谈谈这个事,但是能否成功我并不敢保证。” “够了够了,你愿意跟子爵阁下说一声就行。”菲丽莎忙不迭地点头,大不了奥利维亚先说一次,她再去说一次,总有办法磨得克里夫子爵同意的。 建立眼镜工厂 克里夫子爵听完奥利维亚的报告,面上没什么情绪地靠在椅背上,直视着奥利维亚:“你的意见呢?” 奥利维亚没想到克里夫子爵会问她,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有?”克里夫子爵反问道。 “庄园那边是用来研究军工设备的,我想还是让他们继续研究这些不要分心。” “那你再看看这个。”克里夫子爵抽出了几张纸递给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接过,快速扫过一遍,然后递还给了克里夫子爵。 那是周围几家领地的贵族,请求购买眼镜的,上面还注明了款式要求。 眼镜的出售是由克里夫子爵亲自出面谈的,奥利维亚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但具体的成交价格奥利维亚还是知道的,那是一个比成本高了至少十倍的数字。 “还有这个。”克里夫子爵又给奥利维亚递了一份资料,是去年的克里夫城的收入支出报告。 克里夫城的收入和支出一直保持着一个极为危险的平衡状态中,克里夫子爵还算治理有方,她领地上的平民过得也不算艰难,光论税收,在人族里所有贵族中,排名也不算低,但克里夫子爵这边的支出同样也是十分的巨大,毕竟要养军队,庄园那边的研究经费也不能断,还有其他各种费用,克里夫子爵以及她的眷属,每年支出都要精打细算。 “庄园那边的管理人,多次向我表达了,做眼镜浪费了他们的研究时间,我相信你也收到了这样的报告,”克里夫子爵沉声说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奥利维亚皱眉问道:“我们现在手上有多少订单?” “将近五十个。” “数量并不算多。” “那是因为我声明了不再接受订单,才只有这些,如果我不说,订单或许会翻上好几倍。” 奥利维亚不由自主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现在戴的眼镜不再是那副笨重的木头镜框的,而是用金属做的眼镜镜框,为她添上了许多书卷气。 “这么多订单,对克里夫城来说,是相当可观的收入。” 正因为收入会可观,所以这项业务不能放弃,但是制作眼镜占据了当初研制眼镜的研究人员大量的时间,他们不愿意一直做眼镜,毕竟他们还有其他的研究项目。 “去告诉菲丽莎,眼镜的事解决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给她人研究造纸术。” 收到回复的菲丽莎有些意外:“子爵阁下同意了?” “前提是要把眼镜的事解决。”奥利维亚提醒菲丽莎。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菲丽莎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突然天降一份额外工作十分的无辜,“跟庄园有关的事不应该是你负责的吗?” “没错,是这样”奥利维亚耸肩,“母亲只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仅此而已。” 可是菲丽莎还指望着克里夫子爵拨人给她研究造纸术呢,教育想要普及纸张是必需品,而且……她确实心里有些想法。 被完全拿捏住的菲丽莎叹了一口气:“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奥利维亚脸上浮现出笑容:“果然,母亲说的没错,只要问你必然有收获。” 菲丽莎苦笑一声,就算她活了两辈子,但是在克里夫子爵这种阅历深厚的长辈面前,她依然单纯如同一张白纸,轻而易举地被看穿。 “我想,是你们把研究人员和制作人员的职责给混在一起了,制作眼镜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解放研究人员。” 研发部门和制造部门根本就是两回事,一味地把两个职责加在一个人身上,这当然是不对的。 “交给其他人?”奥利维亚皱眉,“这不是把技术流传出去了吗,万一他们不继续做,被别人挖走了怎么办。” 菲丽莎说道:“把制作流程拆解,每一个人只负责一个环节,这样就算他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别人要做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制定好制度。” “好办法!”奥利维亚想了一下,想明白后她猛然一拍手,“把工序拆解,这样就可以大规模制作,不用担心技术会被偷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需要在克里夫城里招人了,至少要先把工坊建立起来,然后还要培训人,要做的事也不少。 菲丽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还有,可以让研究人员想办法找出更轻便的材料,现在的眼镜,重量还是过重了。” 毕竟她见过,使用过更轻的眼镜,现在这种眼镜,她带着只感觉鼻梁好痛。 “可是庄园那边……” “我知道,庄园的研究是为了军队服务,但是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改变的事情,军用和民用的研究和发展并不是不能同时进行的。” 奥利维亚沉吟了一会,然后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思路狭隘了。” 菲丽莎笑了笑,她能提出这些建议,是因为她灵魂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尽管两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很多事情都是相通的,所以她知道历史的车轮最后会滚向什么地方,而她不过是抢先行动而已。 既然这次已经开了口,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继续提出建议,想要尽力把所有的方面都提及:“庄园的研究后备人员也要增加,等以后想要开发的产业多了,现在的人手还是有些不足。” 这确实这是个问题,菲丽莎不清楚,但是奥利维亚却知道,庄园中像她父亲一样,发自内心喜爱研究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是只把研究当做一门工作,还是被克里夫子爵强行派遣去的,当时被克里夫子爵点名去庄园的人都是如丧考批,都以为自己是被发配边疆。 直到女神之吻研制出来,很多人才后知后觉,他们居然能做出这么大杀伤力的武器。 但奥利维亚知道,如果不是对研究有着真心的热爱,很难提出什么具有可行性的研究项目。 “你有什么建议?”奥利维亚虚心请教。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想让平民受到教育的原因,有知识的人多了,自然会有那么几个想要做科研的,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让平民掌握力量,科技会是跟魔法不相上下的力量。” 菲丽莎说的铿锵有力,奥利维亚听得同样心潮澎湃,她按住胸口,努力平复情绪:“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那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至少目前还远远到不了那种程度。” 为什么是科技 “她居然是这么说么……”克里夫子爵听着奥利维亚转述着菲丽莎的话,神色莫名,“你说她哪来那么多……独特的想法。” 比如她们,虽然模糊的感觉,研究女神之吻、投石机这样的武器能让平民战斗力大幅度加强,但是她们也不敢说出能比得过魔法这样的话来,毕竟这些东西,还是有很大的使用限制的,而且她们也不打算给平民使用,只装备在军队中,流到平民手中很容易引起内乱。 “我觉得菲丽莎说的有些道理,”奥利维亚维护着菲丽莎,“虽然她说的是我们目前还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努力去做总有一天会成功。” “但那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克里夫子爵摇头,“你去把这件事跟南诺说一说,然后让他写信给弗雷德殿下,把菲丽莎的话都写上。” 克里夫子爵只能管自己领土上的事,这种涉及平民与贵族对立的事情,还是交给弗雷德去做决策吧, “是。”奥利维亚应下,然后立即去了南诺的住处。 看见奥利维亚来访,南诺很是意外且惊喜。 那天之后,奥利维亚明显在躲着他,他有些焦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她一些时间,菲丽莎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哪怕是莱昂与菲丽莎的决斗他都没有出现。 “怎么过来了?”南诺起身迎向奥利维亚,原本刚毅的面容上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是找我有事情?” 奥利维亚对上南诺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愧疚,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南诺,所以躲了他好几天,明明南诺身上还有伤没好,她却一直不闻不问。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讷讷地问道,“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只是还要每天换药,等待伤口愈合。”南诺回答。 奥利维亚仔细观察着南诺的脸色,可以看得出南诺脸色还是有着显而易见的苍白,失去的气血不是那么容易补得回来,她也听说了南诺这些天还要一直吃药,但即便如此,南诺依然稍微多动一会便要渗出冷汗。 这是她的未婚夫啊……她这么漠不关心似乎是太不应该了,奥利维亚反省着自己,心底生出浓浓的愧疚。 “你先坐下,”奥利维亚指着沙发说道,然后四处张望了下,皱眉,“你身边怎么没人照顾你。” 南诺是有亲兵的,他这样的伤势,最好还是要有人盯着他才好。 “我让他们都回军营了,我不需要他们照顾,”见奥利维亚不赞同的眼神,他补充道,“真的,不信我让你看看伤口。”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衣襟上了,只要奥利维亚点头,他就解开扣子脱给奥利维亚看。 见他来真的,奥利维亚立即说道:“你别闹了,我不要看,我相信你就是了。” 她认为她和南诺还没有到能“坦诚相见”的程度。 南诺说给她看就是字面意思,并没有抱有其他的心思,见奥利维亚拒绝,他也没有什么类似遗憾或者可惜的情绪。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南诺再一次问及奥利维亚的来意。 奥利维亚便说道:“是有事请你帮忙。” “你说。” “是菲丽莎,她的一些言论,我和母亲认为,或许应该给弗雷德殿下知晓。” 听完奥利维亚的话以后,南诺若有所思:“你确实你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 奥利维亚并不在意南诺的质疑:“虽然并不是跟原句一模一样,但是我想意思也差不离。” “这样离经叛道的观念,如果给其他人知道,菲丽莎小姐恐怕会被讨伐。”南诺实话实说道。 “所以,才要请你帮忙。”奥利维亚紧盯着南诺说道。 南诺在弗雷德面前说话的含金量是要大于克里夫子爵的,也就是说,如果是克里夫子爵把菲丽莎的话写在信中,弗雷德或许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如果是南诺的信,弗雷德就会慎重的思考。 南诺却觉得不必如此:“其实不用我,只要是菲丽莎小姐的观点,萨菲和弗雷德殿下一定会认真的考虑的。” 奥利维亚是知道菲丽莎受弗雷德看重的,但是没想到能看重到这个程度。 但是她依然觉得不够保险:“还是由你来写信吧,不然我觉得心里不安。” 南诺没有推辞:“也好,但是我想跟菲丽莎小姐谈谈。” 这种事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奥利维亚就能够安排。 “我说你们,这些天是轮番来跟我谈话吗?”菲丽莎看着眼前人,无奈地叹气。 南诺礼貌地说道:“打扰了,有些问题想要询问菲丽莎小姐。” “学长客气了,”菲丽莎摇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菲丽莎小姐认为,你所说的科技,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能让平民与贵族抗衡吗?” “其实现在的平民也拥有能够与贵族抗衡的力量,”菲丽莎静静地说道,“贵族可以杀死一个平民,那么一百个平民,一千,一万个呢,平民一旦被逼到极限,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可能会爆发出我们难以想象的力量。”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觉得菲丽莎是在危言耸听,但在这里的是南诺,他知道平民并不都是孱弱的,他们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存能力,如果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联合起来反抗确实具有强大的力量,为了一丝生的希望他们也会赌上性命。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平民和贵族都只会是两败俱伤。 “你有没有想过,让平民有了武装力量,他们会与贵族争夺权利,到时候人族会陷入四分五裂中。” “学长,只有掌握同样强大力量的人才能有资格在同一高度上对话,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说明贵族与平民已经可以坐在一张谈判桌上对话了,到时候不过是权利以及利益的重新分配,我相信到时候一定能谈出一个结果。”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科技?” “因为魔法已经被贵族完全掌控住,就算想让平民学习魔法也很难从贵族手里得到完全的魔法学习资料,不如干脆放弃魔法,就像医师和药师一样,在我看来药师并不比医师要差,同样的,投石机也不会比女神之吻差不是吗?” 建设完毕的种植园 菲丽莎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庄园,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在庄园等待的提姆小心地把自己的父亲扶下了马车,然后转向了菲丽莎:“小姐,这边是药材种植园给退伍的士兵的住处,我带您看一下。” 菲丽莎颔首,跟着提姆走进了不远处的平房中,打量着这作为宿舍的十人间,询问道:“不能再隔开成两个小房间吗?” 提姆为难道:“这是目前的资金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再隔开需要加建。” 菲丽莎只得放弃,现在资金紧张,克里夫子爵肯定是不会再拨款了,那就只能将就着用了,等以后如果资金充足了再改建。 平房宿舍的后面便是灶房和食堂,食堂中用石头垒起了长条的石桌和石凳,估算一下这个空间大概能容纳五百个人共同进餐。 提姆把菜单也给菲丽莎看了,每天都能提供上黑面面包,肉汤和豆子,还有少量的蔬菜。 菲丽莎对食堂还算满意,在现在的条件下也做不到更好了,先吃饱再说吃的精致。 再过去就是洗手间还有浴室,事实上洗手间和浴室是这次花钱花的最多的地方,因为菲丽莎提了一句排泄物可以当做肥料使用,为此提姆和建筑队研究了好几天,才建筑出这么一个与一个大圆池子联通的洗手间。 剩下的就是仓库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菲丽莎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看完生活区,提姆指引着菲丽莎来到了种植区,放眼望去,这片土地杂草丛生,低矮的灌木让这片区域很难通行,没有十天八天都清理不出来。 提姆劝说着菲丽莎:“小姐,别往下走了,小心您的裙子。” 菲丽莎没有坚持,只站在高处往下看着,然后转头问提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虽然会种药材,但是没有大面积的种过,现在这个土地情况,你要怎么处理?” 提姆微微的弯腰回答:“小姐当时建议我去找当地的农民问,毕竟他们才是在这片土地上耕种了多年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一位对种地很有经验的老农,我打算雇佣他,让他专门教导我们的人怎么种地。” 菲丽莎微微挑眉:“聪明,做的不错。” 提姆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是很忐忑的,毕竟这算他没有报告的自作主张,虽然还没有实施,但就怕菲丽莎不同意,他还要花好多心思去研究怎么开垦荒地。 “提姆,”菲丽莎突然开口唤道,“我希望你做的,不仅仅是带着人种地。” 对上提姆疑惑的眼神,菲丽莎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要做的,是要想办法让种出的药材更好,或者产量更高,你明白吗?” 提姆自以为明白的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职责。” 种地嘛,虽然是种药材,但是谁不想自己种出来的东西质量更高,产出更高? 菲丽莎知道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我希望你能让产量翻两倍呢?” 提姆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不可能。” “我知道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的,我也不要求你现在做到,”菲丽莎说道,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圈定了一个区域,“但是你可以开辟一块试验田,就一小块,用来试验你的某些想法,哪怕只是增产了三分之一,那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提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我小时候想让爬虫草和紫酸花长一起,父亲不让我就偷偷养一样。” 本来在一旁溜达的药师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幸好我阻止了,你把两种植物放一起都养死了,我可不想让你祸害我的药材。” “差不多是这样吧,”菲丽莎颔首,“但是你需要每天做记录,把今天的天气,你今天在试验田里做了什么,种植物的状态是什么样的,都要记录下来。” 提姆一愣:“这有什么用,得到一个结果不就好了吗?” 菲丽莎告诉他:“是怕出了什么意外,可以清楚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种观察植物做记录,算是上辈子每个小学生都做过的作业了,曾经觉得无趣的作业此刻竟然还要用上。 药师在一边点头:“菲丽莎小姐也给每个病人都做了记录,有几个重伤的病人每天都要记录他们的身体情况,不算重伤的病人只要记录他们的关键节点情况,比如换药的时候,伤口突然恶化的时候。” 这也是菲丽莎耗纸量巨大的原因之一,希望奥利维亚那边的眼镜工厂早日建好吧,她心心念念的造纸术啊,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呢。 剩下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菲丽莎便往回走:“伤兵集中营里,有很多病人已经可以出院了,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明天吧,”提姆迅速回答道,“先送那种能干体力活的过来,哦对,还要把会做饭的送过来明天刚好要送黑麦过来,他们来搬东西我们就省了一笔搬运费了。” “可以,”菲丽莎一口应下,“我回去就安排。” 菲丽莎转身先上了马车,留下一点私人空间给提姆和药师让他们说话。 看着眼前又黑又瘦的儿子,药师心里说不自豪是不可能的:“好小子,干的不错。” 菲丽莎总是有很多的想法,比如她提出排泄物做肥料,但只是想法而已,问她具体怎么做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了,如果想要实现菲丽莎各种各样的想法,就要提姆去想破脑袋了。 提姆也有些得意:“父亲也想不到我现在能够这么能干吧。” 提姆记得很清楚,他小时候并没有跟父亲学习医术的兴趣和天赋,为此父亲一直很遗憾,也很担心他将来没有一技之长吃不上饭。 药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些都要感谢弗雷德殿下和菲丽莎小姐。” 如果没有菲丽莎和弗雷德,他们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工作,因此他们对菲丽莎和弗雷德都充满感激,希望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 药师叮嘱着提姆:“菲丽莎小姐跟你说的试验田你要小心地弄,你小时候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可以拿来尝试,并且要时不时向菲丽莎小姐汇报,只有多往菲丽莎小姐面前晃荡,人家才会记住你,懂吗?” 安排人前往种植园 回到伤兵集中营,菲丽莎让马克和杰森来见她,他俩是最了解伤兵集中营情况的人。 菲丽莎给他们下达任务:“整理出一份可以出院的名单,给我过目后去通知他们,明天就搬去种植园,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马克和杰森愁眉苦脸地接下了任务,他们不喜欢写字,一点都不喜欢,那管小小的笔在他们手中一点都不听话,写出来的字丑的他们自己都不认识。 虽然他们现在认识的字并不多,但是每个兄弟的名字他们倒是都会写了。 当然,比起这个,要通知一批兄弟离开才是让他们更加心情沉重。 即便知道菲丽莎小姐是个好人,但即将面对的是他们从来没面对过的事情,还是让人内心忐忑。 菲丽莎没有留意到他们不安的情绪,但是打工人最在乎的问题,菲丽莎还是知道的。 “我跟你们说一下在种植园工作的待遇问题。”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她经过调查后定下的“合同”,上面包括了待遇、违约、合同有效时间等菲丽莎凭借记忆敲定的项目。 “我问过了,克里夫城搬运工的日薪是十个铜币,一个月本来应该有三百个铜币的,但是搬运工并不包括食宿,所以一个月的月薪是两百铜币。” “虽然救治伤兵是子爵阁下的责任和义务,但是给你们治疗的药钱也是一笔相当高昂的费用,所以你们要在种植园工作十年,这十年里不允许更换工作,如果违约,要缴纳五十个银币的违约金。” 一千个铜币算作一个银币,一年下来,只算工资,也不过两个银币多一点,十年才二十四个银币,那还是并没有其他消费的情况下,但实际上,就算食宿有着落,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买,光是一身最简单的衣服都要十个铜币。 “当然,如果你们想在外面住也可以,在外面住并且不吃食堂月薪是三百个铜币,住外面但是吃食堂月薪是两百五十个铜币,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工作时间的话,每十天会有一天的休息,有特殊情况除外,但是休息时间可以积攒,最多只能攒三天,具体时间要看季节和每天的天气情况,但是我会要求每天工作时间尽量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大概内容就这么多了,说再多马克和杰森也记不住了,菲丽莎不由得叹气:“看看,学会认字是多么的重要。” 不认字的话,别人在合同上写了什么不利他们的条件都不认识,稀里糊涂地就会被骗着签下合同,现在可没有法律保证不公平的合同没有效力。 “菲丽莎小姐,”马克解释道,“我们并没有想过能得到签合同的工作。” 他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又是退伍的伤兵,能找到的也就是帮人卸货的工作,那样的工作都是日结薪水,哪里用签合同。 菲丽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现在不用以后也是需要会看的,我对你们以后还有更多的安排。” 马克和杰森对视了一眼,他们是相信菲丽莎说的话的,菲丽莎既然说对他们会有更多的安排,那一定会有,他们必须学习认识更多的字,总不能像现在这样,菲丽莎给他们的合同,他们却只能看得懂一部分。 “我们这就去做事。”马克和杰森退下去准备菲丽莎要的东西了。 菲丽莎盘算着,明天那批伤兵转移到了种植园后,腾出一些空间,集中营这边改建医院的工程也该开始了,她还要抽时间去奥利维亚那边的眼镜工厂看一看。 第二天的时候,将近一百个人分批次被运送出去,每一个人走的时候都是在强颜欢笑,好像是去什么刀山火海一样。 菲丽莎无语地看向马克和杰森:“你们两个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怎么都好像要生离死别了。” 杰森扭头,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昨天马克握着每一个人的手,无语凝噎,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好好保重,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不要担心……个鬼啊,他那副神情就不像没事的样子,本来大家情绪还蛮轻松的,愣生生地被他搞得紧张了。 菲丽莎也不想理会这种小事,种植园是什么样的,他们到了地方自然会看到,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杰森去给我把建筑队找来,马克你该去查房了。” 两人顿时去忙活了。 建筑队也是提姆那边找来建设种植园的匠人,因为提姆跟他们合作过,觉得还不错,杰森便也找了他们。 菲丽莎把自己的要求跟建筑队说了,为了更直观地表达她的需求,她还画了平面图。 虽然这个平面图并不标准,毕竟她也不是专业画图的,但是好歹是把她的意思准确地传达给了匠人,而且由于这个时候并没有建筑图纸,大家都是用口述来表达需求,所以哪怕菲丽莎的图纸并不精确,依然被惊叹。 只能说……文化水平不行,差距太大了。 沟通完以后,菲丽莎本来以为建筑队的人就该走了,但是却发现他们搓着手一脸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菲丽莎奇怪地看着他们,“还是哪里有问题?” 建筑队立即疯狂地摇头:“不不不,是我们有事求您。” 她和这些建筑队应该没有交集才是,那什么事能求到她头上? “听说您的那个庄园,只接收退伍的士兵是吗?”建筑队的队长小心翼翼又满含希冀地看着菲丽莎,“我弟弟,他也是退伍的士兵,他可以进去吗?” “如果是已经领取过抚恤金的退伍士兵就不行,”这句话说完以后,建筑队的队长眼睛里的光瞬间就熄灭了下去,菲丽莎察觉不对,问道,“你弟弟什么时候退伍的?” “前两年吧,”队长黯然地回答,“他的双腿被切掉了,当时能有一条命留下就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只能在家帮忙做一些家务活。” 对于这样的结果菲丽莎表示很遗憾,规矩她已经定下来了,即便是她也不能随意地改变,不然以后一定会乱套。 “抱歉,以后我这边要是有活计一定优先找你们。”菲丽莎最后只能做出这样的承诺。 医院改建成功 建筑队的动作很快,十来天便把菲丽莎的要求做到了,伤兵集中营改造成了菲丽莎想要的医院, 进门是一个大厅,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接待桌,主要是登记病人简单的信息以及收挂号费,挂号费是一个铜币,低廉的挂号费让尽可能多的人都能看得起病。 左手是药柜柜台,只有拿着药师的药单才可以在这里拿到药材,这是怕有人恶意收购大量药物,导致医院没有药可以用。 右手边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那是每个药师的单独诊室,虽然目前只有一间诊室对外开放,但是菲丽莎相信在未来这些诊室都会有属于他们的主人。 二楼则是病房,需要留院观察会被转移到这里,目前这里住着的,是还不能出院的伤兵。 虽然在菲丽莎看来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一间医院的雏形到底是有了,菲丽莎认为这依然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邀请了克里夫子爵、奥利维亚、南诺来参观医院。 这三位是目前克里夫城地位最高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极大的关注,菲丽莎要的就是这样的关注度。 南诺抬手拍了拍接待台的桌面,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感觉有些新奇:“看来以后我来换药,也要按照规定流程来是吗?” “嗯……不用……吧?”菲丽莎犹豫地道,毕竟南诺并不是新病人,而是只需要换药而已,再加上他的身份,如果只是这次受伤换药,好像并不需要再一次挂号。 “要的。”奥利维亚和南诺异口同声回答道,说完后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泛起淡淡的笑。 然后是南诺开口解释:“既然已经定下了规则,那么每一个人都应该遵循这样的规则,我也不应该例外。” 既然南诺愿意,菲丽莎当然也不会拒绝,她亲自走到接待台后为南诺服务。 “姓名?” “南诺·贝利科尔。” “哪里不舒服?” “伤口需要换药。” “01号诊室,请往右拐,通道第一间就是,挂号费一个铜币。” 南诺掏出一个铜币递给菲丽莎,而菲丽莎把一张纸条交给了南诺。 就在菲丽莎把纸条递给南诺的时候,马克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引领南诺往诊室走去。 药师在诊室中等着,南诺进来后他倒也是真的公事公办:“把衣服撩起来我看一下伤口。” 南诺顿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去,药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行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结果南诺拉着奥利维亚进来了。 奥利维亚有些无语:“让我进来做什么,不是你看病吗?” “让亲友陪着也好,”药师打圆场道,“有什么缺漏也可以补充。” 这一听就是瞎话,她又不清楚南诺的伤口情况,不过……她确实也应该关心一下,不然她这个未婚妻未免也太不称职。 其实也就是走一个流程,前天药师才上门为南诺复诊过,南诺解开上衣给药师看了一眼,然后又穿了回去。 药师刷刷地写药单:“伤口恢复的不错,接下来就是补充气血,我再给你开点祛疤的药。” “祛疤?”南诺皱眉,“一定要吗?” 所谓伤疤是战士的功勋章,每一个战士都以身上的伤疤为荣,所以南诺并不是很想要祛疤。 这种心态药师见得多了,他抬眼瞥了奥利维亚一眼:“你不如问问奥利维亚小姐介不介意。” 毕竟以后要跟南诺一起过的是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突然被点名,略带茫然地看过来,然后视线落在那如蜈蚣一般蜿蜒的疤痕,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介意。” 南诺迅速地改口:“那就开吧。” 药单很快开好,毕竟就是把之前的药又写一遍,再加上祛疤的外用药。 南诺便拿着药单去了大厅的药柜,站在药柜后的是杰森,因为他是目前认字最多的人,认识大部分的药材的名字。 他们这样的底层士兵,从来没有机会单独面对南诺,此刻看到南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把药单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杰森。 南诺的气场或许比不上克里夫子爵,但也不是杰森这样的无名小卒能抗压得住的,杰森觉得小腿肚在隐隐打颤,他匆忙低头,假装去看药单,避开和南诺的对视。 从药柜中对应的抽屉中取出药物,然后放在秤上称量出体重,然后按照天数,每一天的药用一片大叶子包裹好,用麻绳系上,再用一根绳子串起来,恭敬地双手递给南诺。 “这一共是三天的药,您请收好,按照医嘱,您应该在三天后复诊。” 南诺挑了挑眉,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错。”然后从杰森手中接过这包药物,走到了奥利维亚身边。 奥利维亚则转头对她带来的人交代道:“帮南诺阁下把药送回去。” 南诺便顺手药交给了奥利维亚的人。 菲丽莎问道:“学长还需要看一下二楼吗?二楼是住院的病房。” 南诺摇头:“不必了,这就够了,原本我只是想帮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现在看来是不需要我了。” 菲丽莎客套道:“怎么会,学长要是之后有什么建议还请一定要提出来,我也很担心我有做得不足的地方。” 这种话南诺听过就算,毕竟这种经营管理的事并不是他的专长,所以他也懒得去废这个脑子去想,他自己手上就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 既然南诺没有意见发表,菲丽莎便把视线转向了克里夫子爵:“子爵阁下认为呢?” “我没有什么好认为的,”克里夫子爵双手环胸耸肩,“我只要结果。” 她既然批准了菲丽莎做这件事,代表着她就是完全的放责给了菲丽莎,做得好就给予奖励,做不好就惩罚。 而且医院是一个全新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这样的机构存在过,她也没有办法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调整。 与菲丽莎关系最为亲近的奥利维亚是最后一个被菲丽莎用眼光注视着询问的,但与克里夫子爵同样,奥利维亚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都帮不了你什么,”奥利维亚歉然道,“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去走,当然,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告诉我我也肯定会帮你的。” “我明白的。”菲丽莎并不介意,她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相比较起来已经能够走不少的弯路,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参照另一个世界的医院来解决。 医院的未来 送走所有人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要同时面对这么多的贵族,实在是让人心理压力很大。 “菲丽莎小姐,”马克叹完气,满怀希冀地看着菲丽莎,“你说明天会有人来看病吗?” 菲丽莎看了他一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 这个答案让人伤心,也让人不解。 “为什么,我们明明……”做得那么好。 “因为没钱啊,”菲丽莎说道,“没有宣传谁知道医院是做什么的呢,而且人的思维惯性是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去接触一项未知的东西,再加上现在就诊都是把医师和药师请到家里来医治,让他们自己来医院未必愿意。” 所有人听得似懂非懂,反正没人会主动来医院治病的意思他们是听明白了。 马克很急:“那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 菲丽莎不急不慌,她决定要做医院自然是经过了很多调查的,也考虑过会发生的情况:“别急,你们先听我说,知道医院和一般请药师上门的最大区别在哪吗?” 大家立即苦思冥想起来,但他们不知道菲丽莎指的是哪方面,所以想不明白。 菲丽莎也不卖关子,直接的说了出来:“是价钱,请药师上门看诊,不论有没有病都要给药师五十铜币的上门费,如果要买药物则要另外算价钱,而医院,看诊只需要一个铜币,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在种植园,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两百个铜币,五十个铜币,等于是七八天的工资就没了,众人这么一联想就觉得很是心痛。 “因为请药师的上门费贵,医师的上门费更加昂贵,很多人如果只是一点小的难受并不愿意请药师,觉得自己坚持一下就好了,结果往往拖成很严重的病症,所以低廉的看诊费是医院的最大优势。” 杰森很快地意识到了关键之处:“如果其他的药师也把看诊费降低,我们的优势不就是没有了吗?” “不会,”回答的是药师,他是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他也曾是王城里平民阶层有名的药师,“要是降低上门看诊的费用,那很多人即便没有病也会请药师上门看诊,这可能会耽误真正需要救治的病人。” 一个城市也不过两三个药师,要是把看诊的费用下降,很多人有时候只是心理作用觉得不舒服,请药师来也看不出来什么毛病,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得了急病需要救治,去药师家里却扑空,这有可能来不及救命。 “当然,也有人愿意为了多出诊几次降低上门费,但这种人大多没有什么真本事。” 解释完毕后,菲丽莎看着他们:“现在你们知道应该怎么了吗?” 面对菲丽莎抛过来的问题,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茫然不解。 这就看出来每个人的差距了,菲丽莎有心在马克和杰森这八个从军营来学习缝合术的士兵里面选出一个管理者,目前来看杰森是最合适的,感觉他虽然没有经受过系统教育但是好像天生智商不算低,所以总是能够领会她的意思,而且他是学习识字算数最勤奋的一个,加法表已经背下一半了。 马克,在杰森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聪明,但是他有很强的行动力,而且情商很高,他比杰森更有人气,其他人也更信服他,同样的话杰森说出来的效果就没有马克那么高。 杰森试探性地问道:“是……要让其他人知道医院看病很便宜吗?” “不错,”菲丽莎点头,“所以我给你们下达命令,每个人每天至少都要带一个人来医院看病,杰森留下守药柜,谁守前台你们自己讨论。” 八个人留下两个人,杰森已经预订了一个位置,剩下一个位置的人有些不太好选。 “猜拳?”马克提议道。 “怎么可能猜拳,”杰森毫不犹豫驳斥了马克,“我认为是谁认字最多谁留下。” 马克不服气:“凭什么?” 杰森回答:“凭前台要写字。” 这话说完马克便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他也想留下,因为杰森是被菲丽莎单独点名的,说明菲丽莎是看重和相信杰森的,他也想被单独点名……可是光从认字来说,他知道好几个人做的比他好。 果然,在讨论了一会后,选了另一个人出来。 菲丽莎等他们讨论完以后走过来,看向那剩余的六个人:“医院的生死存亡就看你们的了,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活,能拉一个人过来,给月薪加五个铜币。” 现在他们的月薪暂且跟种植园那边一样,也是两百个铜币,菲丽莎打算以后再调整。 多熟悉的手段,毕竟底薪提成的方式才能让人有动力工作,这点很多打工人应该深有体会。 在提成的刺激下,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热情高涨起来了,本来把“重任”交给他们,是一种情感刺激,提成也是利益刺激,两种刺激相加足以让人激动。 六个人一边往医院外面走,一边商量应该去哪里“拉客”。 菲丽莎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继续写教材。 医院已经建好了,剩下的就是学校,上辈子学生没上大学前总共是九门科目: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 物化生政史地全部不需要,当然她也不会,有些常识或许她知道,但是没法系统地写成教材,还是等这个世界的对事物本质认知达到那个地步吧。 英语,或者说外语,这门课也不需要,人族和魔族的文字语言是通用的,剩下的就是语文和数学了。 再简化一些,就是认字和基本的算数。 认字,其实贵族有一本通用教材,奥利维亚那里就有,菲丽莎借来了,并抄写出来。 而算数是没有教材的,要不是菲丽莎这次要编写教材,她都没用意识到她长这么大居然从来没有学习过算数,全靠上辈子的计算本能。 而在某次菲丽莎帮助奥利维亚整理资料的时候,面对多个数字相加,菲丽莎扯过一张草稿纸,很快就把数字算了出来,其速度之快让奥利维亚震惊。 阿拉伯数字 奥利维亚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张草稿纸的阿拉伯数字:“这是什么?” 菲丽莎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个世界,可没有阿拉伯数字啊,因为她对奥利维亚并不设防,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一个秘密暴露了。 菲丽莎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奥利维亚一如既往地体贴,见她一脸为难,立即说道:“好了,没事了,不怕,我不问了。” 奥利维亚的温柔让菲丽莎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愿意对亲近的人说谎,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的经历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奥利维亚转头就跟克里夫子爵报告了这件事,当然奥利维亚并没有恶意,只是担心菲丽莎而已,生怕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克里夫子爵作为阅历丰富的长辈,或许会看出点什么。 “一种完全没见过的符号,有自己的体系,用来算数很简便。”克里夫子爵很快就从奥利维亚的话里提炼出了重点。 “是的,”奥利维亚点头,忧心忡忡,“她为什么不肯明说呢。” 克里夫子爵猜测道:“或许这是她从别人身上学来的,这个人的身份不能说。” 什么样的身份是不能明说的呢? 奥利维亚与克里夫子爵对视几秒,突然异口同声道:“魔族!” 但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又被否决了:“不可能,克里夫城不会有魔族。” 这点自信奥利维亚还是有的,再加上菲丽莎的每日路线固定,而且她见过什么人都有迹可循,不存在见过魔族的可能。 “应该不是在克里夫城,”克里夫城思索着,“按照你说的,她对于这套运算法则烂熟于心,她来克里夫城也没多少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这半年里她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物。” 不是在克里夫城,那就是在王城了,毕竟如果自己女儿在家跟什么可疑人物接触过无名夫人必然会察觉,克里夫子爵还是相信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眷属的能力的。 奥利维亚有些不可思议:“王城会出现魔族?” “怎么不会,别忘了,”克里夫子爵沉声说道,“宰相阁下的千金,萨菲小姐的经历,以及废弃大道。” 奥利维亚想了想:“那也不能证明菲丽莎跟魔族接触过。” 但是克里夫子爵却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殿下的信吗?菲丽莎身边,当时是有一个执事的。” 弗雷德对于菲丽莎的执事只是寥寥几语,并没有详细描写,所以克里夫子爵也也并不记得菲丽莎还有个执事的事,但是现在良好的记忆让她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菲丽莎,如今是单身一个人,所谓的执事,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甚至不曾听菲丽莎提起过,她对这个人,到底是在隐瞒还是不在意所以没问到就不提? “那这么说也说不通啊,”奥利维亚摇头,“按照弗雷德殿下所说的,是菲丽莎的主意化解了萨菲小姐的危机,如果魔族真的出现在菲丽莎身边,会允许她这么做吗?” 确实,这也的确是个不合理的地方。 也或许,那不是魔族? 克里夫子爵找出了当时弗雷德寄给她的信,翻了一遍没有找到那位执事的更多信息。 关于菲丽莎的那位执事,一时间竟成了无解的谜。 “去问南诺,”克里夫子爵在思考后做出决定,“他和菲丽莎的交集虽然不多,但怎么说都在王城,或许他会知道,问出更多的情况也是好的。” 至于菲丽莎本人,自然是不要去问了,这种事,说严重点其实是他们在捕风捉影,仅仅是拿着猜测去问菲丽莎,怎么说都有点质问的意思,这样做并不合适。 可惜从南诺那里也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南诺和菲丽莎也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而且菲丽莎还对南诺有着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南诺对菲丽莎都只有一个浅薄的印象,别说是对站在菲丽莎身后的阿萨勒兹了。 “我跟学妹不熟,”南诺坦言,“我只知道萨菲和南希都很喜欢她,就像你一样,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的照顾。” 这种说法让奥利维亚很不高兴:“我不是把她当做妹妹,她就是我的妹妹!” 虽然不知道两种说法的区别在哪,但是南诺看着突然生气的奥利维亚,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不要反驳奥利维亚,否则后果一定是他不可承受的,所以他顿了顿,然后附和道:“你说的没错。” “那你对菲丽莎的那个执事有印象吗?” 说实话,南诺的第一反应是——菲丽莎有执事? 哦,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的,但是她那个执事长什么样来着? “安静、低调、不引人注意,但是似乎很尽职?”最后一句语调微微上扬,显示了他的不确定。 这些形容……还不如直接说他没注意呢。 奥利维亚不抱希望地问道:“那你觉得,他有可能是魔族吗?” “这个不能乱说!”南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轻声喝道,“这种话给别人听到了你是要逼死她。” 一般来说南诺这样冷冽的呵斥会让很多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但奥利维亚从小面对着克里夫子爵的威严的气势,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还不足以让她变色。 她只是不依不饶地看着南诺:“那你觉得是不是。” “你是说陛下、我父亲、宰相大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南诺冷冷地问道,“学妹带着她的执事多次出入我家、宰相府、王宫,如果他是魔族,你想想那会是多可怕的场景。” 一个魔族在王室、最重要的大臣家里来回出入,还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岂不是证明了人族最顶级权利阶级的无能?所以菲丽莎的执事不能是魔族,如果菲丽莎的执事是魔族,就算菲丽莎什么也不知道,她势必也要被指责,而不懂实情的民众会高呼让菲丽莎去死。 “所以他不是魔族是吗?” “至少我不认为他是。” 南诺并不知道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这样说。 阿萨勒兹的魔王身份,除了少数几个重臣还有王室以外,没几个人知道,南诺这些时间一直在克里夫城,这个消息没必要让他知道,所以南诺用常理来推测阿萨勒兹的真实身份,当然是猜错了。 开始拉客 克里夫子爵、奥利维亚对阿萨勒兹身份的猜测,菲丽莎并不知道。 只是奥利维亚来问她这个算数系统可以教给别人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经历过那个世界的人,没有谁会把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当做自己的知识产权藏着掖着。 理解了规则以后,这些算数都并不难,毕竟是小学生都会的加减乘除,但比起其他人用的,菲丽莎看都看不懂的横线竖线,这样的竖式计算方式要简便的太多。 这个计算方法送到了庄园那边,收到了大量的惊叹与吹捧,什么“智慧之神才能创造出来的杰作”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菲丽莎表示,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可惜她不会打算盘,不然创造出算盘,应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 当然那是之前发生的事了,现在菲丽莎要做的,就是编写基础教材,适合教导给大众的。 这份算数教材,之后是要送到王城的,克里夫子爵认为只有克里夫城的人会使用这样的算数方式真的太可惜了,应该要在人族之中推广开来,既然如此肯定是要王室去做这件事。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城,萨菲摩挲着南诺寄过来的信件,反复阅读,怔怔出神。 医院,药材种植园,还有菲丽莎想要做的基础教育学校…… “倒是想不到学妹在克里夫城能做出这么多事,”弗雷德笑着感叹,“王城还是太限制她了。” 王城是最受瞩目的地区,在王城想要做什么事是很难的,因为总有人不愿意看到改变的发生,不论是出自好意还是恶意,但是什么都不去做的话,什么也改变不了。 真要做事,还不如在克里夫城,毕竟克里夫城还是克里夫子爵一人说了算,在王城,就算是弗雷德,有时候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很多决策在王城未必能推广开。 萨菲突然地说道:“我想念她。” 即便再想念,她也不能去见她,她不能随意地离开王城,这座王城何尝不是一座牢笼。 弗雷德没有说话,他无法与萨菲共情这份想念,虽然他确实很感激菲丽莎,但是要说多想念她,那还真是没有,他只对菲丽莎脑子里的东西感兴趣。 萨菲也并不是多脆弱的人,她很快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指着信上的内容问弗雷德:“殿下认为,医院这个机构是可行的吗?” 克里夫城的医院其实算是个公立机构,毕竟是克里夫子爵拨款的,如果别的地方想要推广,就要其他领主出钱,只是要出钱的话,很多领主并不愿意,在他们看来有这钱还不如拿去吃喝玩乐。 所以其他地方想要建设医院,只能王室强制下达命令,但王室想要下达这样的命令,很多人会反对,不说别人,萨菲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表示出反对的。 因为医院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就连弗雷德也不好说。 他只能说:“如果能够赚钱,那肯定是可行的。” 不能赚钱,那这医院建设就是纯公益,没有多少贵族愿意去做这件事。 在医院赚钱这件事上,菲丽莎比任何人都急,但是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急迫,因为一旦她开始急,一定会影响到其他人,急躁的情绪是没有用的。 第一天的“拉客”毫无收获,晚上六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一天他们都在克里夫城每条大街小巷中游荡,但是就是没见到任何一个需要来看病的人。 菲丽莎没有责怪他们什么,她也知道刚开始不是那么顺利的,但明天她肯定不能让他们这样漫无目的地瞎逛下去了。 所以今晚她没有教人认字或者是学习算数,而是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准备开一个短会。 “今天大家都没有达成目标呢。”菲丽莎的开场白就让所有人齐齐的叹气。 出门前信心满满,都觉得他们的医院这么好,收费这么低价怎么会找不到人来看病呢。 结果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与他们期待的结果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菲丽莎笑着说道:“大家来分享下今天的收获吧。” 没有人理解这句话:“菲丽莎小姐,今天我们一无所获。” “并不是这样的,”菲丽莎摇头,“失败也是一种收获,找到失败的原因,并排除它,当我们把失败的可能都排除掉以后,就能够成功。” “或者说,你们觉得这次的行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可以说出来,这样其他人明天也许可以避开这些地方呢?” 在菲丽莎的鼓励和提示下,有人很快想到了一点东西:“我今天跟人搭话的时候,刚问他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他就骂我了。” 开了一个头后,接下来的讨论就顺畅许多,这个发言得到了所有人的共鸣:“没错,我这边也是这样,他说我是在诅咒他,搞没搞错,我没事诅咒他干嘛。” 有人理智一些:“他这么想也很正常,要是有人问我有没有病,要不要看医生,我也会生气。” “那你说要怎么办,我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可不就是,身体不舒服的都在家里,哪里是我们能在街上遇到的。” “别提了,就算身体不舒服,也死活也不愿来医院,我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就是说啊,我都告诉他看诊费只要一个铜币了,他却不愿意相信,还说我骗人,说……” 菲丽莎本来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但是话语却戛然而止,她不由得追问道:“说了什么?” 说这话尴尬地看了眼菲丽莎,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 话说一半怎么可能是没什么的样子啊,但菲丽莎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些污言秽语吧,她也不再问细节了,再多问只会是污染自己的耳朵。 但是欲盖弥彰的一句话让菲丽莎挑了挑眉:“他只是没见过您,不知道贵族里还有好人。” “所以他不是在针对我,是在针对整个贵族。” 贵族和平民之间毫无信任可言,这是菲丽莎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这样的隔阂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何况造成这样情况的,是制度。 医院的第一个病人 连续三天了,都没拉到任何一个患者,就连奥利维亚都有些坐不住了,她不希望菲丽莎失败,这样真的很会打击到她。 或许菲丽莎需要一些帮助,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抽空来到了医院,看着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后的前台接待人员,她的神色更加冷凝。 后院的菲丽莎看到奥利维亚的突然造访,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天没有其他的工作吗?” “其他的事可以暂且放放,”奥利维亚皱着眉说道,“比起其他事,我更担心你这边。” 其他的工作,奥利维亚都知道要怎么去做,唯独医院这边,奥利维亚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到菲丽莎。 “别担心呀,”菲丽莎却是很乐观,“我想应该快有人了吧。” “你有把握?” 菲丽莎想了想,起身给奥利维亚拿来了一张纸,给奥利维亚摊开在桌面。 奥利维亚上前仔细地看着这张纸,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这个是……地图?” 不……不能说是地图,精度完全不对,仅仅只是以克里夫城主干道为中心,然后延生出其他的街道和区域,完全不在乎比例,只有大概的位置,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每块区域上都可以见到标注,比如说这个区域的人,大多数是无业游民,每天游手好闲,另一块区域则是中产集中区,在那里住的人,要么有自己的产业,要么在城主府工作。 这两块区域都被菲丽莎划去了。 奥利维亚抬眼看向菲丽莎:“这是什么?” 菲丽莎解释道:“是可能有意愿来医院看病的人群筛选。” 无业游民收入不稳定,与其劝说这些口袋里都不见得有一个铜币的人来看病,不如早早放弃;而中产阶级的人群,在医院情势并不明朗的前提下,他们更愿意选择跟之前一样,请药师上门看诊,贵就贵点,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出不起。 奥利维亚对这张图很感兴趣:“这是谁的主意?” 菲丽莎说道:“图是我画的,但是人群的筛选是他们做的。” “所以筛选的结果呢?” “搬运工吧,他们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受伤的人群,而且他们也有一定的收入。” 奥利维亚点了点纸面,若有所思地问道:“其实你一直知道应该是选择哪部分人群吧?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他们去和搬运工接触?” 菲丽莎说道:“因为我更想让他们有一个思考的过程。” 奥利维亚不明白:“思考的过程?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菲丽莎重重地点头,“贵族和平民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出生上,贵族有着资源去不断的学习,学习的过程中也是伴随着不断思考,而脑子永远是越使用越灵活的,不会思考的人,只会执行别人的命令。” 士兵,往往是最善于思考的人群,因为他们的第一要求是服从命令,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在战场上,光是为了活下来就要拼尽全力,没有太多力气去思考。 但是她不需要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机器人,她需要他们要有自己的想法,会思考,会提出建议,不然她得有多累。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好大的动静,奥利维亚和菲丽莎同时站起了身向前院看去。 “你别动,我去。”菲丽莎说完,匆匆地走了。 当菲丽莎赶到接待大厅的时候,看到门口聚集着不少人,正对着医院张望着,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菲丽莎从走出来后,议论声收敛了一些,但人群并没有散开。 菲丽莎镇定自若地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走到了前台,问接待人员:“发生了什么事?” 前台回答:“是马克,和另一个人抬着一副门板充了进来,门板上有一个人,已经送到诊室了。” 说什么来什么,刚还在和奥利维亚说病人应该快来了,这不就到了吗? “做登记了吗?” 前台人员有些无奈:“没呢,马克带着人直接就冲进去了,我都没来得及拦。” 菲丽莎揉了揉眉心:“去把马克喊出来,问清楚情况。” 马克很快就从诊室出来了:“小姐,您找我?” 菲丽莎指了指前台:“先去登记。” “行,”马克爽快地答应了,走到前台,不用前台问,就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名字是肯,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磕到脑袋了,整个人昏迷了。” 前台很快登记好:“看诊费是你出吗?” “我出就我出。”马克很豪爽地掏出一个铜币,然后拿着登记的单子走进了诊室。 菲丽莎其实很想进诊室看着,毕竟这是第一个病人,怎么说都意义非凡,但是她的身份出现在诊室,会给病人和药师都带来压力,所以她这个想法只能是想想。 “有什么意外立即让人去后院通知我。”菲丽莎给前台交代了一声后便回了后院。 看到菲丽莎回来了,奥利维亚迎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事?” 压制不住的喜悦从菲丽莎脸上散发出来:“是有人来看病了!” 虽然是意识不清的时候被送进来的,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让他们知道医院不是龙潭虎穴,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奥利维亚的情绪没有菲丽莎那么外放,但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总算能放下心来,她拍了拍菲丽莎的肩膀:“好好干,我先走了。” 她没有从前面走,毕竟前面还聚集着很多人,所以她只是从后门离开了医院。 由于挂念着前面的情况,本来应该静下心来编写教材的,菲丽莎却坐立不安,不时地朝前面的方向望去,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马克从前院过来了。 看到马克脸上的笑,菲丽莎就知道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她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病人送走了?” 马克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抓了药回去了。” 菲丽莎问道:“病人是怎么了?” “药师说他被砸到脑袋,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会头晕呕吐,让他休息几天,配了药就让他们走了。” 听起来是脑震荡啊,菲丽莎点了点头,如果仅仅是脑震荡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药钱是多少?” “三十六个铜币。” 这点药钱,应该确实是没什么事,至少只是休养几天就能养回来的。 第一个病人的家人 今天,马克创造了一个开门红,菲丽莎当晚当着所有人面把五个铜币给了马克,马克美滋滋地收下,十分小心地收好。 其他人羡慕嫉妒地看着马克。 菲丽莎让马克站到了讲台上:“说一下你的过程吧,也算分享一下你的经验。” 马克清了清嗓,他确实是得意的,他这样的性格是属于比较有表现欲和求胜欲的,他比其他人都先完成了菲丽莎的任务,这种独一无二的荣誉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特别是最近他在识字算数上都被杰森甩脱一大截,这让他一度陷入焦虑。 “其实也没什么,”马克努力压制着脸上的笑容,假装严肃地说,“第一天开完会我就是想到,我们要找那种会听我们说话的人,不然我们跟他们都说不上话,更别说介绍医院了。所以我找了隔壁三条街的欧根,他介绍了他大舅的三表弟的外公的表哥的外甥我认识,他给我安排了一个砌墙的工作,今天的病人就是我的工友。” “好!”台下的人纷纷鼓掌,“干得好。” 菲丽莎把吃惊的张大的嘴巴合上了,她刚才一下没算过来那亲戚关系,马克到底是怎么跟那么远的人搭上关系的,这也是一门本事。 所有人热烈的反应让马克更加自信,他挺了挺胸膛:“本来他们今天是不愿意过来的,但是其他药师家里都很远,我就跟他们保证,要是他们到了医院没得到治疗,那请药师的钱我就给他们出了,所以他们才愿意过来的。” 砌墙的工匠一般是在开工前就谈好价格,这面墙砌好有多少的工钱,但也不多,五十铜币的请药师费用相当于这面墙白砌了,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想法,他们试探性地把病人送了过来,也正是由于马克的那句夸口大话,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虽然马克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他的行为无疑是给医院打了一波广告,事情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病人被送进医院然后买了药出来,现在就看病人吃药的效果怎么样了。 药师一共开了四天的药,九个铜币一天的药,这个价格并不算贵,因为种植园现在还没有搞起来,所以还是以市场价卖的药,当然这也是因为病人伤的并不严重的缘故。 就在菲丽莎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克里夫城有一户人家里,夫妻两人正说着话。 妻子问着丈夫:“今天怎么回事啊,肯怎么会从梯子上摔下来,弟妹今天眼睛都哭红了。” 丈夫,也就是下午那个昏迷的病人的亲大哥回答着妻子:“肯那小子,毛手毛脚的,踩个梯子还能脚滑,那不就是摔了吗?” 话刚说完,紧闭的小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夫妻两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话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是妻子有些艰涩地开口:“孩子已经是咳着三天了,要不……明天还是请药师来看看吧。” 他们这样的想法是大多数,刚开始出现不适的时候,总觉得说忍一忍或许就过去了,有些时候人体的自愈机制发挥了作用,确实坚持一下就好了,但有些病不是坚持一下就能自己好的,特别是孩子还比较娇弱,更是容易生病。 丈夫沉吟了一下,毅然地做了决断:“不请药师,明天你带她去医院看看。” “去,去哪?” “医院,”丈夫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今天肯去的地方。” “可你不是说那是贵族去的地方吗,我们去是要被打死的。” 丈夫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之前不是不知道嘛,你看今天肯去了不就是什么事也没有。” 妻子依然不放心:“可是收费这么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吧,”丈夫不以为然,“那可是贵族开的,会在乎我们这点小钱?骗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 见妻子还是皱着眉头,他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明天你先去看看肯怎么样了,如果他情况还好,那你就带孩子去医院,如果不行,就把药师请到家里。” 这样的安排也可以,妻子想了想,也能接受,两个人便没再多说什么,吹灭蜡烛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丈夫出工去了,妻子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肯的家里。 肯还在睡,是肯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弟媳招待的她。 弟媳看起来一眼都没有睡好,眼睛红通通的,眼白处布满了血丝。 妻子给弟媳带了一瓮麦粥,她把坛子放在了桌子上,问着弟媳:“肯怎么样了?” “昨天醒过来两次,每次醒了一会又说头晕想吐,”弟媳吸了吸鼻子说道,“嫂子,你说肯以后不会就这样了吧,以后我们怎么办啊?” 家里的男人是一个家最强大的顶梁柱,这个顶梁柱倒了会让人心里极为的不安。 妻子安慰着弟媳:“这不是开了四天的药吗,等吃完药就没事了。” “四天的药能吃出什么,”弟媳发脾气道,“我看那个鬼地方就是来骗钱的,这药吃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妻子顿时无语,四天的药一天就想出效果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妻子随口搪塞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请药师上门来看一看肯。” 弟媳倒抽一口凉气:“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肯现在躺在床上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呢。” 妻子这下听出点东西:“那你想干嘛?” 弟媳讨好地对妻子笑道:“嫂子,你能不能跟大哥说一声,让昨天那个出看诊费的好心人帮着把药钱一起出了。” 虽然她一直知道她这个弟媳是有些没脸没皮,但也没想到会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 “人家凭什么帮你出了?” 弟媳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他说要把肯送去那什么什么地方的,那他不应该对肯负责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妻子摇了摇头:“你好好照顾肯,我就先回去了。” 弟媳在妻子身后提高了声音追着她说道:“大嫂记得跟大哥说啊!” 妻子同样大声回答她:“你自己去跟他说吧!” 简与安娜 回到家后,家里的孩子已经很懂事地洗漱完了,吃完了早饭还把碗洗干净了。 可是这明明还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女孩看到自己母亲回来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妈妈……咳咳咳……” 吓得赶紧给女孩倒了一杯水,轻拍着后背给她顺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女人下定了决心,给女儿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然后牵起她出了门。 女孩懵懂地问着母亲:“妈妈,我们去哪呀?” 女人深吸一口气:“我们去给你看病。” “可是看病不应该让药师来家里吗?” “嗯,这次我们去别的地方给你看病。” 女孩拉着母亲的手,虽然她什么也不明白,也不知道叫人上门看诊和去别的地方看病有什么区别,但是依然信赖地跟着母亲走,一点也体会不到母亲忐忑的心情。 医院并不难找,昨天的那场闹剧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医院,只是一时还没有人敢再上门,大家都在观望着。 女人带着孩子走进了大门。 前台本来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后面,突然看到有人上门,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女人被这一声突然的招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看向前台,然后对上了一张狰狞的脸。 从战场退下来的士兵,就算是笑着,身上多少都沾染上了戾气,而且身材也大多高大壮实,这样的身形对普通女性以及孩子是极具有压迫感的,而且前台脸上还有一道疤痕,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怖。 女孩被前台看了一眼,立即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口齿不清地嚷嚷着有怪物,有魔兽,喊救命。 前台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天可怜见,他只是很普通地打了一个招呼,却不想把小孩吓哭了。 前台迟疑地上前几步,想要安抚孩子:“我不是坏人……” 但是他每上前一步,孩子的哭声就越大,快要歇斯底里了。 “别过来!”女人抱着孩子,惊慌失措地喊着,“不要过来!” 前台只能停住了脚步,焦急又苦恼地看着眼前场景。 女人连连鞠躬:“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孩子哭成这样,别说看病了,到时候只怕是要让别人赶出来。女人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往门外走。 “请留步。” 清越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一名少女快步地追上并且拦住了她。 少女虽然穿的素静,但是布料一看就是贵族才能穿的起的,女人下意识地刹住了脚步,然后慌乱地要下跪。 菲丽莎立即出手搀扶住了女人,制止了女人的动作,她可不习惯看到有人在她面前下跪,这会让她觉得折寿。 “你们先退下吧。”菲丽莎对前台还有看情况不对来通知她的杰森说道。 果然,在他们退下以后,孩子的哭声小了很多,但依旧死死地搂着自己母亲的脖子,把头埋在母亲的颈窝处不肯抬头。 “好了,没事了,”菲丽莎笑着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孩子,“那些叔叔虽然看着吓人,但他们不是坏人,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为了保护大家才会留下的,他们都是英雄,知道吗?” 安抚情绪本就是菲丽莎的专长,在菲丽莎耐心又温柔的解释下,女孩收住哭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菲丽莎。 见女孩的情绪平稳下来,菲丽莎站了起来,向前台招手:“过来做登记。” 虽然女孩还是害怕前台,但是对她来说最有安全感的母亲在身边,而且敏锐如孩子,看出了这高大的男性明显敬畏着刚刚哄她的少女,所以她胆子稍微放大了点,由母亲牵着手往前走了几步。 为了不再出现意外,菲丽莎还是决定这次看诊她全程盯着。 这次的事情也让她意识到,拿退伍士兵当前台有些不太妥,毕竟总不能小孩来一次就哭一次吧。 但会写字,有亲和力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菲丽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说到底是认识字的人太少了,她根本找不到人可用。 前台把登记好信息递交给那位母女,由于是未成年人,所以母女两个的信息都有登记。 “简女士和安娜小姐吗?”菲丽莎扫了眼信息,然后侧身指引着她们往诊室的方向走去,“请往这边走吧。” “我们自己去就好了,”简脑子有些混乱地看着菲丽莎,“怎么能让贵族小姐为我们指路呢?” “请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菲丽莎轻描淡写地说道,“跟过来就好了。” 简只能带着女儿跟上。 药师已经在诊室等好了,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也出去看了,如果菲丽莎没来的话他就要上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对母女出去。 简单地问了简孩子的情况后,药师让安娜张大了嘴巴,他要看看安娜的喉咙情况。 药师在“嘶“了一声后说道:这有点严重啊,再拖下去可就难以治疗了。” 简顿时紧张起来:“能治好吗?” “能,”药师倒是很有信心,“就是喝药喝的多。” “不想喝药,”安娜听到喝药就瘪起了嘴巴,“药好苦,不要喝药。” 孩子气的话语让在场的人一笑,但不可能是不吃药的理由,药师给开了一共十天的药,让简去药柜拿药。 “一天的药是十一个铜币,”杰森努力地算着药钱,一天一天的相加,“十天的就是……” 菲丽莎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直接告诉他:“一百一十个铜币。” “这么多钱!”简惊呼,随后又质疑,“您不会算错了吧?” “菲丽莎小姐不会算错的。”杰森不悦地说道。 简缩了缩脖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就写着不以为然,显然她不相信,她没有看到菲丽莎有任何的计算过程,在她眼里菲丽莎就是随便说了一个数而已。 菲丽莎并不计较:“没关系,你可以一天一天的药钱给,反正药都是按每天要用的包好的。” 这个办法简接受了,杰森递给她一包药她就拿出十一个铜币,这样动作重复了十次。 结完账要走的时候,菲丽莎喊住了她:“简女士,要来数一数有多少个铜币吗?” 简本来不想数的,但是安娜拉住了她的衣角:“妈妈,我想数。” 简顺从了女儿的意见,反正回去也没有别的事,就当陪女儿玩了。 教人学算数 简的丈夫晚上回到了家,第一句话就是问女儿安娜的情况。 简说起这个事还有些懊恼与后悔:“如果我们早点带安娜去看病就好了,早点去安娜只用吃三天的药,安娜就要吃十天的药。” 丈夫有些不耐烦:“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能治好病就不错了。” 见丈夫这么不当回事,简也有些生气:“你知道安娜这次治病花了多少钱吗?一百一十个铜币啊,本来家里余钱就不多了。” 说到后面,简的嗓音有些艰涩,她细细地数着最近家里的开销,忧虑着未来的生活。 家里只有一个收入来源,简平时在家主要负责照顾孩子,打扫家里的卫生,或者接一些洗衣服的活计,过得虽然也不差,但是总要存些钱,所以一家三口过得还是很拮据,不止他们家,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听到花了这么多钱,丈夫也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别担心,这几天我会去找找有什么活的,多接几个。” 但他们这种工匠,哪里是那么好找活的,有没有活干全看主家的意愿,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有活。 跟他结婚多年的简也很明白这点,所以她也没有报什么期望,只是想明天再多去接一点衣服回来洗,毕竟也是一项收入。 但是她也不放心女儿单独一个人在家,所以很早她就带着女儿到了弟弟和弟媳家里,准备拜托他们照看一下女儿。 反正肯和弟媳都在家,照顾一个女孩应该不是难事。 但是她看到了准备出门的肯。 简拦住了肯:“你怎么要出门?身体不是还没好吗?” 弟媳从肯的背后走出来,抱怨道:“不工作能怎么办,他这样躺着就能赚到钱吗?” 钱,永远是平民绕不开的困境,简也无话可说:“那你记得吃药。” 弟媳依然抢白道:“都好了吃什么药,留着说不定下次还能吃呢。” 这话听上去不吉利,但很多人确实都是这么想的,药钱也是钱,这次少吃一点就能节省到下次再吃。 简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她也不好管太多,只能把安娜交给弟媳,麻烦她照看。 弟媳爽快地表示没问题,她也不是第一次帮简照顾安娜了,对这活很熟。 简就和肯一起出门了。 肯到了工作的地方,工友看到他头上裹着纱布的肯纷纷上啦慰问,马克也看到了,走上前,皱着眉:“你怎么就上工了,药师不是交代你要至少休息三天吗?” 肯勉强地笑了笑:“马克,我得工作才有收入,躺了一天已经少了一天的工钱了。” 他们的工资结算也是按日薪来,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到手的钱让人安心。 马克当然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闻言只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尽量不要做重活。” 肯有些奇怪地看着马克:“你怎么还来上工,你应该不用来我们这跟我们抢工作吧。”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马克跟那间医院有着不浅的渊源关系,马克出现在这里就十分奇怪了。 “我家小姐说了,”马克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既然做了就把事情做完,所以我帮你们把活做完再走,你们放心,我不要工钱。” 做白工的劳动力当然是越多越好啦,他们的工作都是先谈好这项工程多少钱,每天发放多少,提前做完就把剩下的钱都发了,要是工钱都发完了工作还没做完,就要做完才能走,所以马克的出现就是让他们加快了工作进程,可以提前拿到工钱。 事实上,并不止这点原因,马克是主动想要留下的。 没有再多聊,大家很快开始工作,不多时有人发现:“我这里还缺五块砖。” 有人站起来:“那我去挑来。” 马上就有人接口说道:“那我这里还缺三块。” “我这里缺两块。” “顺便帮我拿七块来。” “停停停,”挑砖的人头大不已,“你们说那么多我也记不住啊。” “这有什么难的,”马克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算出总数就好了。” “那我也不会算啊。” “我给你算。”马克找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先是五块,然后是三块,再然后……” 其他人都围上来看马克是怎么算的,但是他们看不懂,在他们眼里马克就像做法画符一样,地上写满了他们看不懂的符号,然后在片刻后马克得出结论:“拿十七块砖过来就行。” 其他人眼冒圈圈:“真的吗?” 马克胸有成竹:“拿过来就知道了。” 挑砖的人很快就把砖挑了过来,众人把他们需要的砖分一分,然后就发现正正好就是十七块砖,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算数在平民眼中就是如同魔法一样的神技,有人不信邪,偏偏想要来考一考马克,结果马克在地上计算式列完算出来了,他掰着手指头还没算完。 “你们想学吗,”马克大方地说道,“我可以教你们。” 但他们的工作并没有休息时间,马克也就抽空教了他们认识了0-9十个阿拉伯数字。 晚上简看到丈夫手指在桌上比比划划,嘴上还嘀嘀咕咕着什么。 “你干嘛呢?”简按摩着洗衣服洗到酸的手掌,随口问道。 “我在学认字呢,”丈夫把今天的事说了,他很感慨,“马克真是个好人啊,愿意教我们。” 简若有所思:“说起来我们昨天给安娜看病的时候,那位贵族小姐也很快就把数算出来了,或许他是跟那位小姐学的。” 贵族会他们不会的东西,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突然简一个激灵:“你别学了,万一这东西不是我们能学的怎么办?贵族怪罪下来你还要不要命?” 偷学魔法被打死的例子他们听说过太多了,魔法是平民不能触碰的禁忌,这是共识。 “不能吧?”丈夫犹豫地停下手,“马克教我们的时候可也没说什么啊。” 简很坚持:“那谁知道他抱着什么心思呢。” “他想害我没必要这么迂回吧,”虽然丈夫不认同简的看法,但还是停手了,“他图什么呢?” “我不管,”简说道,“总之明天你要问清楚他想做什么。” 等差数列 第二天的时候,马克被问得一懵:“能学啊,为什么不能学?” 简的丈夫追问:“那你教我们贵族不会有意见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马克很认真地说道:“小姐不会的,教你们也是小姐的心愿。” 这话有人信吗? 没有。 贵族怎么会管平民的死活呢,教平民对贵族有什么好处,贵族看平民,不都是当家畜来看待的吗? 很多人都不愿意继续学习了,本来呢他们愿意跟着马克学是因为马克愿意教,不学白不学,但是现在看来继续学下去还会有生命危险,那肯定是算了啊。 马克不愿意放弃,主要是他不希望菲丽莎的名声被这么误解,菲丽莎不是这样的人:“只要能够得到菲丽莎小姐的许可,你们就愿意继续跟我学习算数了吗?” “不用那么麻烦啦,”大家摆摆手,纷纷说道,“没有这个必要,你还是快点回到你家贵族大小姐身边去吧。” 马克急的跺脚,昨天菲丽莎小姐知道他在教这些人算数,夸了他一句,不过是一天他就要把事情搞砸吗? 虽然焦急,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到了下工的时候,他垂头丧气地去跟菲丽莎请罪。 “竟然是这样吗?”听了马克的话,菲丽莎并没有责怪他,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马克很懊恼:“对不起,小姐,我搞砸了。” “这不怪你,”菲丽莎摇头,“说到底还是贵族造的孽。” 贵族无法给平民信任,自然就没有人相信她。 “那,小姐,我还教吗?”马克问道。 菲丽莎闭着眼睛沉思着,平民不愿意学,她总不能按着别人的头硬逼着他们去学,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威逼不行……或许她可以试试利诱? 那,拿什么来利诱呢? 菲丽莎睁开了眼睛,从桌上抽了一张纸,然后写下了一道题,交给了马克:“把这个,贴出去吧。” 马克低头看纸上的内容,上面写着“算出从一加到一百的人,将会奖励一个金币,三个月内有效”。 一个金币对平民来说是一笔巨款,这样的条件十分的诱人,但是要算出从一加到一百,对很多连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人来说,这根本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姐,三个月都没有人算出来怎么办?” 菲丽莎耸肩:“那就到时候再说。”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虽然她并不需要勇夫,但是她相信在金钱的利诱下,总有人会想尽办法去算出这个答案。 前提是算对了,而且还能把完整的计算过程给她看过她才能认可。 马克拿着这张纸出去了,打算贴在医院外边的墙上。 不多时,杰森进来了:“小姐,您是打算要做什么?” “一点小手段而已,”菲丽莎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你们算出来我也会给这一个金币。” 这一个金币的诱惑太大了,杰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 “那您怎么知道什么答案是正确的呢?” 菲丽莎自信从容地笑着:“我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 希望高斯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地下有灵,别来这个世界找她,她真的无意冒犯。 杰森好奇地看着菲丽莎:“您是一步一步算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她套公式的,有公式谁还傻傻地手算啊。 “你想知道吗,”菲丽莎问他,“如果你知道了,就没有办法得到这个金币了,毕竟知道方法以后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杰森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算了,我先自己算算吧。” 不出三天,菲丽莎的这个悬赏整个克里夫城都知道了,这都多亏了马克和其他人这三天里的大力宣传,连南诺那边都惊动了。 所以,菲丽莎今天被召唤到了城主府,当着面给克里夫子爵、奥利维亚、南诺答疑解惑。 “现在,每一个地方都在谈论你的那道题目,”克里夫子爵饶有兴致地问着菲丽莎,“你打算做什么?” 菲丽莎叹气:“我只是想要多一点人去学基础的算数而已,您不觉得这效果很好吗?” 效果确实是好的,现在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人在谈论这个事,也有人主动接触马克想要去学习算数。 但…… “这个金币,如果有很多人算出来了,你都要给吗?还是只给第一个算出来的人?” “都给,我自己出,”菲丽莎很快地接口说道,她拿出一个首饰盒子交给克里夫子爵,“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不会用到公款,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只是需要麻烦您帮我把这个出手。” 克里夫子爵打开了盒子,顿时被盒子里的紫水晶炫了眼睛。 她很清楚她的眷属的本事和能力,菲丽莎的父母不可能搞到这么艳丽夺目的紫水晶,那只可能是菲丽莎凭借自己的本事搞到的。 南诺看了一眼,了然:“是旧贵族的东西。” 那些因为叛国罪而被王室判处了绞刑的旧贵族,家产当然是全部被收缴。 有一种烦恼叫做你的富婆朋友担心你没钱。 这件紫水晶是萨菲送她的,旧贵族的一些珠宝首饰被王室拿来送给几位重臣的家属了,南希都得到了一柄镶满珠宝看着华贵非常但在南希眼里没什么用还不如破铜烂铁的宝剑。 萨菲在菲丽莎从王城离开之前,塞了很多珠宝给她,告诉她没有钱了就拿这些珠宝去变现,平常用钱千万不要节省,没钱了就给她写信,她会再给菲丽莎送东西过来。 菲丽莎心领了萨菲的好意,但是拒绝了萨菲送她的珠宝,紫水晶她愿意收下还是因为是弗雷德开口了,说这是签订血契的补偿,如果是阿萨勒兹在这里,也一定会让她收下。 再推辞下去,就是不给弗雷德面子了,菲丽莎到底是收下了这件紫水晶项链,即使她并不认为她和阿萨勒兹间的血契,需要其他人来补偿什么。 现在拿出来变现,也算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克里夫子爵不知道其中的事,但是她知道菲丽莎确实得弗雷德和萨菲的看重,从他们手里得到什么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克里夫子爵很干脆地接了下来:“行,那我就帮你把这紫水晶卖了。” 不解的南诺 南诺并不是多矫情的人,他与南希一样,其实对很多细枝末节并不在意,这也算是兄妹的共同特征,但是他依然对奥利维亚的行为耿耿于怀,脑子里总是在不断回放着,奥利维亚看向他时嘴角那淡淡的笑。 奥利维亚的笑容不能说不好看,但是南诺却无法从她的笑容中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第二天他上医院复诊,菲丽莎才一语道破真相:“学长不会以为,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吧?” “……什么意思?” 菲丽莎看了眼南诺,无论表现得多么谦逊,南诺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傲气的。 这也不怪他,南诺这样的出身,就应该有些傲气,菲丽莎很理解,但是这样的傲气也让他以为,自己只要稍微有一些举动,就能足够让奥利维亚对他动心。 或许他并没有这么想,但一定是他潜意识的认为。 “意思是,学长你的行为确实让奥利维亚小姐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她并没有因此对你产生爱慕之意,明白吗?” 南诺眉头一皱,菲丽莎话语里隐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很是不悦地说道:“我并不是为了要让她对我有爱慕之心才去与子爵阁下进行谈话的。” 菲丽莎确实是相信这一点的,南诺的行为是出自真心实意,但在事后他也同样真心实意地想看到奥利维亚对他的动心。 “那么,学长敢发誓说自己一丝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吗?” 南诺顿时无言,显然他也是知道自己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期待的。 “不可以吗,”最终他也只能做出这样软弱的反问,“我不能够有这样的期待吗?” 菲丽莎摇头:“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您还是不要因为一厢情愿的期待而失望,奥利维亚小姐并没有承诺过你什么。” “是啊,她并没有承诺过我什么,”南诺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是我在强求。” “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吧。”菲丽莎说道,“家庭永远是教会孩子爱的第一课堂,奥利维亚小姐显然缺席了这一堂课。” 其实按道理来说南诺与南希也不算上过这堂课,毕竟南希出生的几年后,他们的母亲就出了意外,他们的成长中缺失了母亲这一角色。 但是赛恩斯团长作为父亲具有很好的榜样效果,要知道赛恩斯团长至今没有续娶,而南诺与南希母亲的遗物,也被好好的保存着,王城的上流贵族里也一直流传着赛恩斯团长痴情的传说。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南诺和南希,自然受到了很多耳濡目染。 奥利维亚却不然,她的父母都有比家庭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在奥利维亚的视角里,他们的结合就是基于一种利益上的考量,她自然也受到这样的观念的影响。 情感对她来说,是一件太过于奢侈的东西。….她面对南诺,行动的本心也更多的出自于利益的互惠互利,就像这次南诺为了她与克里夫子爵进行争辩,而她投桃报李对南诺表达了关心。 这样的往来看似很正常,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冷暖。 菲丽莎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看吧,谁让南诺对她的心理理论不以为然,结果直接滑铁卢了吧。 当然,她没敢把这样的幸灾乐祸表达出来,那也太没有同情心了。 “我应该怎么做?”南诺皱着眉问道,“奥利维亚这样的情况……我不认为是一件好事。” 情感的缺失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奥利维亚的情感是堵塞的,菲丽莎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个寄托情感的缺口,无法传达给父母的情感可以心安理得的放在菲丽莎身上,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毕竟人的自我情感需求里也包括了被人需要这一项。 “你希望她依靠你,首先你得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否则她会一直只是把你当做交易对象,”菲丽莎说道,“对于奥利维亚小姐来说,强势的态度并不会让她喜欢,或许您应该适当的示弱。” 奥利维亚在克里夫子爵的强势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对于强势的人颇有些敬谢不敏的意思,而南诺不能说像克里夫子爵那样,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但是他也并不是让人见之可亲的类型。 沉稳、严肃,快成了南诺身上的标签了。 示弱这种事,对于南诺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尤利西斯那矫揉造作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手臂上浮现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摇头抛开了脑海中的想象,不愿再去想。 别的办法吗……倒也不是没有。 “如果您不介意,她可能会把对父亲的一些情感移情在您身上的话,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菲丽莎是认为,南诺可能更适合这样的攻略路线的,毕竟他从小就是担当的长兄,连南希那样跳脱的性格南诺都有办法包容,奥利维亚这样的,在南诺眼里怕不是天使一般的乖巧可爱。 南诺没听懂:“你是说奥利维亚会把我当做……她的父亲?” 这种事还是算了吧,他也不想做奥利维亚的父亲。 “并不是这个意思,”菲丽莎摇头,“我是说,她也许会因为你可以带给她和父亲一样相似的安全感而喜欢上你,你会介意这种事吗?你知道的,子爵阁下和布莱克阁下并没有给过她什么安全感。” 南诺蹙眉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至少,对她来说是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能够互相喜欢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去纠结分析喜欢的成分呢,不论什么样的喜欢,都是喜欢不是吗,何况他对奥利维亚的喜欢也并不是那么纯粹。 他的直线式思维在此刻与南希有着惊人的一致,该说不愧是兄妹吗。 “我很高兴学长你能这样想,”菲丽莎其实也相信着南诺的人品,但有些话,提前说好对他们都好,“那么,我会告诉学长你需要怎么做,当然做到什么地步,这完全取决于学长你自己。”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烈女怕缠郎 奥利维亚最近有点烦,因为南诺像突然改了性子一样,阴魂不散地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 往前的南诺虽然久不久地也会出现,但他出现必然是带着正经事来的,奥利维亚跟他交谈的时候注意力也会被正事吸引,这样的相处是让她觉得轻松的。 但最近的他不这样了,而且他的举动让奥利维亚感到分外的迷惑。 南诺最近总是在大清早的拜访,问他有什么事吧,又没有事,大多数的时候会带着他的工作,借用奥利维亚的办公室,与她一同办公。 其实南诺的工作在逐渐的移交,毕竟他已经不再是下任的领主,很多事务不应该再由他处理,所以赛恩斯团长派了人过来交接,而同时南诺也在接手克里夫城的军务。 不过由于有伤在身,南诺的事也不算多,所以他大多数时间是在拿着本书,看一会书,又抬头看一会专心办公的奥利维亚。 如果碰上奥利维亚要出门,他会问清楚奥利维亚要去哪,方便的话他就会屁颠屁颠跟在奥利维亚身后,跟她东跑西跑。 “你是没有事情做吗?”奥利维亚头疼地看着骑着马跟在她马车边上的南诺,“你的伤已经没事了吗?可以骑马了吗?” “没事了,”南诺的语气轻松,“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多陪陪你。” 菲丽莎跟他说,他与奥利维亚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要多相处磨合,培养感情。 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做,菲丽莎也没有说,只告诉他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够了,遇到问题再说。 以他贫乏的感情经历和知识,他除了每天厚着脸皮缠着奥利维亚之外也不知道具体该做什么。 奥利维亚觉得很别扭,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陪过,父母总是很忙,一个忙着研究一个忙着工作,尽管她身边有女仆照顾她,但是总归是不一样的,等到长大了,她自然也不需要人陪了。 “我不需要你陪,”奥利维亚皱着眉说道,“你在这里会影响到我。” 南诺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并没有出声或者有对奥利维亚进行什么干扰行为,怎么就怪他会有影响呢? 或许这就是菲丽莎说的“提高他在奥利维亚心目中的存在感”? 他嘴角含笑:“不用在意我,当我不存在就行。” 这要怎么当他不存在?那么大一个人跟个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奥利维亚摔了马车帘子,不再看他。 到了目的地,奥利维亚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已经建设得有了大致雏形的工厂,忍不住舒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 南诺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这即将完工的建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奥利维亚抿了抿唇,她像是有些赌气地说道:“我可以自己解决。” 这是还没有对克里夫子爵的评价释怀,尽管这件事已经快过去十五天了,但是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如果没有必要,两人都不会跟对方说话。….但是克里夫子爵并不会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她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奥利维亚已经很好几天没有跟她主动说过话。 当然,就算意识到了,以克里夫子爵的心性,想来也不会在意。 所以冷战折磨的也只有奥利维亚自己罢了。 但这对南诺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奥莉,”他亲昵地喊着她,“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 奥利维亚不明所以:“我知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们将会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哪怕是子爵阁下也不会有我们亲近,”南诺一如既往地用着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有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与我分享,我愿意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帮助你。” 奥利维亚并没有被感动到,或许有,但不多,她勾了勾唇,只平淡地移开了视线:“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事,你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就足够了,再多的会给我带来困扰。” 她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傻子,南诺想做什么,这些天她也猜到了,南诺的意图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皱眉。 在奥利维亚看来,她不需要和伴侣建立什么情感关系,太过于亲密的关系会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无论她怎么明说暗说,南诺都雷打不动。 这样的话南诺已经学会了免疫,他看向那片工厂:“但是我想你现在需要一个人来帮你一起想办法不是吗?” 奥利维亚没有说话,她确实遇到了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间工厂没有适合的管理人。 奥利维亚的并没有自己单独的人手,她的大部分人手是与克里夫子爵有重叠部分,也就是说她想要组建工厂的管理人就避不开克里夫子爵那边,但她并不想动用这部分人手。 其实她这样赌气是很难看的,她也明白,但是她就是,不想去向母亲低这个头。 如果南诺不在,或许她也就在几天后就向克里夫子爵打报告,说明她需要哪些人了,克里夫子爵十有八九是会给她把人手批下来的。 可是现在南诺主动提出要帮她分忧,奥利维亚沉吟了一会到底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听我说,”南诺开口打断了她,“我并不是完全为了你,更多的是因为我也需要一个理由留下一些人下来,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的。” 奥利维亚嗤笑一声:“说什么互惠互利……我不至于还看不出你是在帮我。” “我是真的需要你帮我这个忙,”南诺失笑,“我自己身边也有几个人,但他们目前都没有事情做,闲得快发霉,可以让他们来顶一段时间,等有更合适的管理人便可以退出。” 南诺身边的亲信自然是这几年养出来的,他们既然跟随了南诺,自然跟到底,因此也没有打算离开克里夫城。 奥利维亚依然想要拒绝,但南诺下一句话便让她的拒绝难以说出口:“他们现在是白吃白喝我的,我快养不起了,让他们有点收入也好。”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工厂的负责人杜兰特 南诺带来的人当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南诺跟奥利维亚订婚他们管不住阻止不了,但这不代表他们认同了奥利维亚作为他们的主母。 当然,他们也不会明面上和奥利维亚作对,那是给南诺添麻烦。 带头人笑嘻嘻地应承着奥利维亚的交代:“奥利维亚小姐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管理住这座工厂的。” “嗯,”奥利维亚淡淡地应了一句,“麻烦你们了,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屈才了,我会尽力找到接替你们的人的。” “好呀,”带头人依然笑意吟吟,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友好,“只是不知道我们要做到什么时候呢,奥利维亚小姐不会找不到人来接手我们的工作吧?” 这话说是阴阳怪气都算抬举了。 “杜兰特!”南诺严厉地训斥道,“注意你的态度。” 这个男人只是懒洋洋地用手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会闭嘴,但是脸色的表情可不是那回事。 奥利维亚没有在意,杜兰特这个人,虽然在南诺身边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南诺很多事情都会交代他去办,奥利维亚也不会轻视他。 “我会尽快找到人的,”奥利维亚承诺道,“只是之后接手的人,还需要麻烦你多教导一些。” “不会写字算数的人就算了,”杜兰特冷笑了一声说道,“这种人你要是给我送来我一定扔出去。” 这也是在提醒奥利维亚不要把他当做冤大头,别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丢给他,否则吃亏的还是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南诺的人到底不是她的人,用起来还是要注意分寸而且不能长久使用。 所以她需要自己的人手,很需要。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要先不跟杜兰特不欢而散。 “我明白,你放心。” 杜兰特懒懒的伸了三个手指头出来:“三个月,我只负责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不管你什么情况我都会走。” 这样桀骜不驯的态度似乎也没有让奥利维亚动怒,她只是稳重地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见她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杜兰特颇觉得无趣地撇撇嘴,扬手和南诺打了个招呼:“老大我先走了,明天我就直接过去了。” 南诺没好气地说:“滚吧。” 杜兰特麻利地滚了。 奥利维亚脸色的笑容逐渐支撑不住慢慢地消失。 人手,说起来容易,但她上哪去找一个可以将工厂管理起来的人才呢,或者说她要怎么样不经过母亲那边找到一个这样的一个人。 留意到她神色不对劲,南诺俯身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奥利维亚苦笑一声:“如果这个时候,我向母亲提出申请,需要调遣几个人来管理工厂,想必母亲也会很爽快地同意吧。” 当然是会同意的,毕竟这也算是克里夫城正常的事务。….“那你愿意吗?”南诺沉声问道,“愿意就这样向子爵阁下屈服吗?” 虽然克里夫子爵根本没留意到奥利维亚的心情就是了,对克里夫子爵来说大概没有什么屈服不屈服的。 愿意吗…… 当然是不愿意的。 即便是为了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她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地认输。 “你明白的吧?”奥利维亚握住了南诺的臂膀,有些急切地说道,“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做的,对吧?” 南诺从小受到的,也是领主的教育,而且他做的明显比她更好,所以他一定知道要怎么做,所以她完全可以从南诺这里得到实用的建议。 南诺有些怜悯地看着奥利维亚:“因为我不能。” 不能?奥利维亚露出茫然的神色,为什么不能,是有什么限制住他了吗。 南诺叹了一口气,果然,她并不明白。 克里夫子爵怎么会不知道奥利维亚的优缺点在哪里,难道奥利维亚是一夕之间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显然不是的,克里夫子爵明明知道奥利维亚是什么样的人,却为何要在这时对奥利维亚要求突然升高呢。 就是因为南诺。 南诺过于优秀了,而奥利维亚的天赋却只能说是平庸,双方在一起强弱对比过于明显,最后的结果也许是整个克里夫城的实际掌权人是南诺。 原本在克里夫子爵的设想中,奥利维亚的丈夫会是一个优秀的普通人,奥利维亚可以完全压制住他,就算刚开始压制不住,但是她还有很多时间去教导奥利维亚。 但是谁知道南诺半路杀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奥利维亚惊诧地反问,“是你还是我,有区别吗,我们都是对王室对人族忠心的人不是吗?” 克里夫城的职责就是守护边境,只要能守住边境,克里夫城的领主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这个领主是谁很重要吗。 可是事情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王室不会愿意见到我家控制住两块领地的,”南诺说道,“特别是,克里夫城这样的重要区域。” 所以他不能给奥利维亚任何的建议,让克里夫子爵觉得他对于奥利维亚来说,有太深的影响力。 平衡之道,是每一个领主终生都要学习的一门学问,不仅是对内的平衡还有对外的平衡,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一旦某个地方的平衡被打破,就极有可能引发无数的变化。 奥利维亚不是没有学过平衡之术,但是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会比较片面,毕竟天赋这种东西,总是说不准的,她还需要很多的磨练才能达到克里夫子爵心目中合格的水平。 南诺不能帮她,她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在脑海中一一盘点过她认识的人,但是很无力地发现她能想到的人基本上都与克里夫子爵有关系,动用他们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克里夫子爵,而给克里夫子爵知道,不外乎就是要走打报告申请的程序,这跟她现在就去打报告有什么区别。 “还有三个月,不要急,”南诺虽然说不能直接地跟奥利维亚建议,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至少他能给奥利维亚一些有限的引导,“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先冷静下来,明白吗。”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解题者 杜兰特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做事极其的有效率,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现在了工厂门口前,打量过大门后迈步走了进去。 工厂内还有些建筑队的工人在做一些收尾的活,见他进来都停了手上的活盯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不让进。 让吧,这里到底是领主大人的产业;不让吧,可是看着这人昂首挺胸一点都不露怯的模样,也摸不清他什么来头。 “您……”工人犹豫地上前,小声地说道,“这里是禁止外人进入的。” “我知道,”杜兰特大笑,掏出了一卷纸,在工人面前晃了晃,“奥利维亚小姐指派我做工厂的管理人,今天我是过来熟悉熟悉的。” 工人并不识字,但他们认得克里夫家的家徽和奥利维亚的私章,所以便没有继续拦杜兰特,任由他在工厂内部四处转悠打量。 没走几步,杜兰特倒是察觉出什么来了:“这工厂修的不错。”特别是内部装修,每个区域都划分得合理有序,把每一处空间都利用到极致。 这个世界还没有建筑设计师这个职业,大多数的设计都是建筑队做的,如果哪个建筑队房子造的美观又结实还实用,那这建筑队的名声就会很好。 “您过奖了,大部分是我兄弟的主意。”有人听到了杜兰特的夸奖,得意地一笑,“多亏我兄弟,我们这两年活越来越多了,大人您要是有活计可千万要找我们。” “你兄弟?是哪个?”杜兰特有些好奇,“我想见见。” 那人摆手:“他在家呢,不在这。” 哪有壮劳力大白天的在家的?杜兰特有些奇怪。 他本就是会来事的性子,不然几年前也不会招惹上事被打的半死不活然后被南诺捡到。 “那我跟你去你家看看。”他好奇心上来后什么事就非要弄个明白,这习惯不好,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改不过来。 那人拒绝不得,毕竟这是跟奥利维亚有直接关系的人,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 等到了那人家里,杜兰特才知道他兄弟为什么在家。 两条腿没了,可不只能在家吗。 “大哥?”因为残疾,他只能在床上打招呼,“怎么回来了?” “有人想见见你。”他大哥讨好地朝杜兰特笑笑,“大人,这就是我兄弟莱利。” 杜兰特多利的眼神啊,一眼便看出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是。” 那就是在战场受的伤了,战场上受什么伤都不奇怪,杜兰特也是上过战场的,毕竟跟着南诺,虽然没冲锋陷阵,但是受伤的士兵也见过不少。 杜兰特极其自来熟地在床边坐下:“我见你设计的房子,设计的很漂亮,你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过啊,”莱利茫然地抓了抓头发,“就是觉得这样设计的对。” 床上有一盘沙子还有一根树枝,看起来是给莱利打发时间的,杜兰特随意扫了一眼,视线猛然顿住。….医院门口贴着的那道算术题,他当然也知道,但是他算术也就是一般,工作生活上肯定够用,但是要论钻研,那就算了,所以虽然心动那一个金币,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本事,这一枚金币是挣不到了。 南诺也跟他说过答案,他也为那精巧的解题思路而惊叹,但是惊叹过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但现在他看到了完整的,一模一样的解题方法出现在了沙盘上。 “这是你想的?”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沙盘,怕手重点就把上面的字抖散了,“你会算术?” 莱利大哥马上笑着道:“不会不会,他就是自己从小就琢磨这些,特别喜欢拿石头数着玩。” 他们这些人觉得是在玩,杜兰特却知道,这可是无师自通啊。 幸好他跟着来了一趟,不然就漏过了这么一个人才。 “医院那里不是贴了悬赏吗?你没去领?”他奇怪,悬赏贴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至今还没有听说过有人算出正确答案,只听说过有人想浑水摸鱼结果被赶出来的。 悬赏贴上的获得悬赏人数至今为零。 莱利的笑容有些勉强:“这只是我算来好玩的,就不拿去贵族小姐面前丢人了。” 杜兰特锐利的眼神扫过了这间不大的居民房。 五十不到的面积里挤了五口人,除了莱利还有他的大哥大嫂以及两个孩子,屋里的摆设陈旧,可以看得出不少修补的痕迹,有些物件已经在报废的边缘也不舍得丢掉。 这些都是他们在努力生活的证明。 想活下去的人总是会格外地惜命,他们宁愿不要这一个金币也不想去接触喜怒无常的贵族,就算是菲丽莎这样,根本不被贵族圈子承认的冒牌货,她的怒气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可以承受的。 他们在等,等有人身先士卒探了路他们才敢跟上。 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遇上了杜兰特。 看热闹不嫌事大,杜兰特笑着说道:“既然你都把这题算了出来,这悬赏不拿太可惜了,不如就趁着今天,把这件事办了吧。” “不!”莱利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被杜兰特意味深长地打断:“刚好我在这里,也可以做一个见证。” 莱利本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听懂了杜兰特的意思。 杜兰特愿意做他们的靠山,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见莱利犹豫,杜兰特慢悠悠地加码:“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我还可以去请南诺阁下。” 莱利的兄长已经被事态的发展吓傻了,他站在那里感觉已经要听不懂人话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杜兰特只给了莱利一分钟的思考时间,一分钟一到杜兰特拍手,指着莱利的兄长:“行了,你来背着你弟走,我们这就出发。” 这……这就决定了? “大哥,走吧,”莱利也下定了决心,“你把我背到医院门口就好,你不要进去了,家里只有你绝对不能出事。” 杜兰特翻了个白眼,这说的像是要去送死一样,但是据他所知,这位贵族小姐是个好脾气的,就是行事古怪了些,比如这次他就看不懂这位小姐是要做什么。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解题完毕 医院现在已经不再是令人畏惧、好奇的地方,大家现在要是不舒服也舍得一个铜币来看看病,但无奈的是,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往往要排很久的队才能轮到。 菲丽莎为了改善这样的情况,亲自去和克里夫城原来的药师谈过了,并且把他们请到了医院,这才让排队的情况有了改善。 但满打满算,整个医院也才三个药师而已,对于见惯了一家医院上百名医生,数千名护士的菲丽莎而言,还是太少。 医学生是最难培养的,就是上辈子,医学院是五年本科毕业,比一般大学还要多学一年呢。 所以菲丽莎也不急,急也没用。 她的认字算数教材已经写完了,这些天又偶尔去药材种植园转了几圈,确认了那些退伍兵都在卖力干活,并且过得不错,药材也已经种下,明年可以收获一批比较常用的药草,医院可以节省一笔开支。 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今天也有好事发生呢。 杰森疾步地从前面走到了后院,敲响了菲丽莎的房门:“菲丽莎小姐,有人说算出了悬赏的题目。” 菲丽莎起身打开了门,问着杰森:“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医院前台。” 其实这将近一个月以来,不是没有人上门说自己算出了答案,也许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就算瞎编一个答案出题人也分不出来,但这样拙劣的伎俩很快就被杰森等人看穿,请了出去;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正确答案,自信满满地上门,被问及怎么算的,支支吾吾地说是硬算的,菲丽莎便随手出了几道三位数、四位数的加减法让他当场做,可惜别说做对了,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次数一多当然就没有人敢在菲丽莎面前弄虚作假了。 “菲丽莎小姐,”杰森低声地说道,“我感觉这次很有可能是真的。” 菲丽莎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是杜兰特先生带人来的。” 也正因为是杜兰特带人过来的,他才不敢犹豫和质疑,立即过来报告了菲丽莎。 杰森这样的底层士兵,是没有接触过杜兰特,毕竟杜兰特是南诺的贴身眷属,但他也曾见过杜兰特跟在南诺身边。 杜兰特,这个名字对于菲丽莎来说很陌生,她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能让杰森这么敬畏的人,应该跟南诺有关系。 她没有多问,只是加快脚步走到了医院的大堂。 杜兰特并不难认,他们这样的人,跟在贵族身边久了,总会跟普通平民有气质上的差别,所以菲丽莎一眼就看到了人。 “抱歉,久等了。”菲丽莎走过来歉然道,“请跟我到二楼来吧。” “能够等待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荣幸,”杜兰特笑着说道,模样有些轻浮,“幸会,菲丽莎小姐。”….菲丽莎是惯来不喜欢这样轻浮的人的,她后退一步,面上有些冷淡:“初次见面,您好,杜兰特先生。” 杜兰特这样的人精,立即察觉菲丽莎的不喜,便收敛了神色,微微地欠身:“贸然打扰,还请菲丽莎小姐原谅。” 这样正式的态度让菲丽莎神色缓和:“解题者是哪一位?莫非是杜兰特先生您?” “您说笑了,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解题者是这一位。”杜兰特抬手,手指向了只能坐在地上的莱利。 莱利的兄长在医院门口探头探脑,他本来想陪着莱利一起进去,但是莱利很坚持要他在门外等候。 尽管之前有跟这位贵族小姐有过接触,但是生性谨慎的他不愿意冒险,万事都要留一条退路,也正因为这种性格他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而不是只失去两条腿。 菲丽莎的目光顺着杜兰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坐在地上,没有双腿的莱利。 眼里划过了一丝的惊诧,但菲丽莎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色,她转头在杰森的药柜柜台上拿了纸笔递给莱利:“既然你说是你解的题目,那就麻烦把解题的过程与答案写下来吧。” 为了让他方便书写,菲丽莎命人搬了一个椅子过来给他充当桌子,然后她指尖微动,一缕风围绕着莱利转了一圈,形成一个透明的罩子把莱利罩在其中。 莱利的兄长大惊失色,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罩子上,不断地捶打着这看似透明实则坚固的风罩:“你在做什么?” 莱利起初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发现这罩子也仅仅是罩住他而已,除此之外还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看见兄长不断张合着嘴唇,应该是在说什么,但是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不用担心,”菲丽莎让人把他拉开,“只是为了他好。” 一个隔离的考场,隔绝了声音,没有人能帮他作弊,除非他会看唇语,但如果会看唇语,那也是她赚了,毕竟会看唇语的人可不多。 但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作弊的打算,眼见他低头快速在纸张上写起来,菲丽莎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居然还真会? 趁着莱利在写题,菲丽莎的眸子就随意地看了看,然后突然视线凝住:“我是不是见过你?” 莱利的兄长忙不迭地弯腰,诚惶诚恐地说:“是的,小人叫托利,就是负责的医院内部修建。” “啊……”菲丽莎想起来了,“你还问过我,药物种植园还收不收人。” “是,是小人,”托利腰弯的更深,“小姐记性好。” 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她脑子还不至于记不得。 如今想来,他当初应该是为了他这个双腿皆废的兄弟问的吧。 本来菲丽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见他这个吓得脑门快出汗的模样,倒是没再继续问,高抬贵手放过他了,转而看向已经写完,正朝这边张望的莱利。 菲丽莎抬手,解开了罩子,再勾了勾手指,那纸便从桌上腾起,飘到了她手上。 她低头看着纸上的字,倒也确实是阿拉伯数字,但是丑的辣眼睛,菲丽莎头疼地闭眼,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字虽然丑,但是思路确实是正确的,最后答案也确实是正确的。 但……这人是个瘸子。 菲丽莎一时头疼起来。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员工 “菲丽莎小姐,莱利兄弟两来了。” 菲丽莎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他们来的还算早不免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是没有让她等太久。 “先带他们去诊治一下腿,”她交代着,“诊治完以后把人带过来,在院子里招待。” “已经去了,”杰森说道,“我是来跟您禀报的。” 菲丽莎很满意,杰森确实是南诺交给她的八个人中,最好用的那一个,医院的很多事情,南诺自己便可以解决,不用菲丽莎出面。 昨天她离开的时候,专门交代了让杰森转告托利莱利,让他们第二天过来做检查,检查一下莱利的腿还有身体情况。 这也是留下一部分时间让她有思考的余地,如果她今天在思考后下定了决心,便会与莱利当面对谈。 过了一个多小时,杰森再次走了进来,说是安排好了,请菲丽莎过去。 菲丽莎便拿起桌上的两本书随着杰森走到了花园,但她还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杜兰特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菲丽莎不悦地看着安之若素陪着托利莱利一起等着她的杜兰特,“我想,我并没有邀请您。” “这样直接地拒绝可是真伤人啊,”杜兰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菲丽莎小姐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吗?” 菲丽莎并不擅长应付杜兰特这样的人,他太会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话都能曲解成其他的意思,跟他说话太累了。 “您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她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还请您安静一点。” 莱利看了看菲丽莎又看了眼杜兰特,终究是咬牙开口:“菲丽莎小姐,请别责怪杜兰特先生,是我请他一起过来的,有件事我想与您赔罪。” 赔罪?菲丽莎不明白这话是从何而来。她抬手让莱利继续说下去。 莱利小心地选择措辞:“我兄长之前问过您,是否可以让我进入种植园工作……他并不是有意隐瞒我无法行走的事实,也并没有愚弄您的意思,请您看在我兄长只是担忧我的份上,宽恕他一回。” 愚弄么……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吧,推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去干活,这不就是把别人当做冤大头吗,若是一般人,大概也就是争吵上几句,但当双方是贵族和平民时,那么手握权柄的贵族一怒便会让一个平民家庭支离破碎。 “我知道了,”菲丽莎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但她也没有想到,托利和莱利一直惧怕着提起这件事,难怪托利这两天见她就一副十分畏惧的模样,“这件事过去了,不需要再提。” 杜兰特适时地送上奉承:“您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贵族小姐了。” 菲丽莎不理会杜兰特的聒噪,她看着莱利:“今天把你喊过来,是有另外的事情。”….说着,菲丽莎把手上的两本书递给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书对于平民来说是昂贵的奢侈品,一时间莱利并不敢伸手去接:“菲丽莎小姐,我是一个粗人,要是把书弄坏了……” “这书本来就是要送你的,”菲丽莎淡淡地道,“一本识字书,一本算术书。” 莱利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吓得结巴,身体一个劲地往后退,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大概他能从地上弹跳起来:“不……这太……太……贵重了……我……我不能……” “并不是白送,”菲丽莎说道,“你对我来说有用处。” 这种事是一看就能明白的,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送别人一份大礼,但是莱利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是他能为菲丽莎做的, “这个悬赏的意义在于我想找到一个聪明人,”菲丽莎缓缓地把她的用意道出,“很显然你比绝大部分的人,聪明、敏锐、并且好学。” 他没有双腿,就算菲丽莎派了人在城中四处教导别人数学,无法离开家门一步的他也很难学习到,可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解开了题目。 如果不是莱利这个残疾的太严重,昨天菲丽莎就应该和他谈的,她在考虑一晚上之后还是打算聘用莱利。 莱利被夸得心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兄长教的我。” “我只是教了你十个数字而已,”托利急急地澄清,“而且我教完你就忘了。” “不用争辩这些,”菲丽莎并不在乎这些过程,“我继续刚才的话,我需要一个人来教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平民,最基础的文字与算术,而聪明人总是学的快一些,我要求你在悬赏结束前把这两本书学完,授课会在悬赏结束后开始。” “等等……”托利听得晕头转向,“我没懂您的意思,您刚刚说什么?” 菲丽莎没有更细致地解释,莱利听得懂就行。 莱利听得心潮澎湃,他缓了好一会:“您认为我做得到?” 菲丽莎倒是相信这点:“你既然能算出我出的那道题,自然能做到。” 他既然能在没人教的前提下算出等差数列,说明在学会阿拉伯数字以前他就潜意识地会去计算各种数字的加减,正因为平常都有注意,才会发现规律。 “可是我的腿……”莱利有着顾忌,毕竟他的残疾缺陷太大了,他连正常的起居都做不到,必须要有人照顾,就算菲丽莎不介意他的残疾,他也怕会给菲丽莎带来麻烦。 菲丽莎递给杰森一张纸:“念。” 这是菲丽莎拟定的一份合约,莱利的待遇有包吃包住,允许他带一个人跟他同住照顾他,但是医院不包他带的人的伙食,要么自己解决,要么给医院交钱;悬赏结束之前是没有工资的,等授课开始以后,每个月有五百铜币的工资,后续会看实际情况涨工资,但最低就是五百铜币,还有其他的条件等。 这些条件在菲丽莎看来是有些低了,只是她现在刚起步,只能把条件往低了放,不然以后再开条件不好开,但是在莱利和托利看来已经是十分的丰厚了。 杰森念完以后把合约递给菲丽莎,菲丽莎却转手给了杜兰特:“既然杜兰特先生在这里,那就一起看看吧。” 杜兰特当然是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么写的,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从头认真看了一遍:“嗯,和刚刚念的一个字不差。” 虽然已经相信了菲丽莎,但是得到杜兰特保证的托利和莱利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一口气,当即按了手印,约定明天就把莱利送过来。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员工入职的第一天 莱利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行李,被自己的大侄子背着,从医院的侧门进了医院的后院。 莱利的大侄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本在托利的建筑队里当一个小工,但是他叔叔要人照顾,所以他便过来了。 叔侄两人被杰森安顿好,他们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一脸恍惚地抚摸着房内的摆设,尽管只是一些桌椅柜子,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意。 “我竟然能住进这么好的房间,就像梦里一样。”莱利的侄子,里奇有些恍惚地感叹,他小心翼翼地把桌上一套茶具放下,生怕打碎了,缩手缩脚地远离了这些易碎品。 “这都是菲丽莎小姐的恩赐,”莱利教育着侄子,“你要心存感激地为菲丽莎小姐效劳。” 里奇惴惴地问道:“那我能为菲丽莎小姐做什么呢,我不像叔叔你这样聪明,也没有其他的能力。” “学就是了,”为他们拿东西过来的杰森听到里奇的这句话,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也曾什么都不会,现在不照样在为了菲丽莎小姐做事?” 杰森回忆着他们刚被南诺点名到菲丽莎手底下时,他们忐忑,他们不安,他们迷茫,但是菲丽莎派了很多工作给他们,给他们指明了,给他们安排了工作,让他们就算残缺,也可以有尊严地活下去。 提到学习的事情,莱利有些为难,或许杰森与他一样都是退役士兵的缘故,莱利在杰森面前有着久违的亲切感,所以他直白地问了:“关于菲丽莎小姐想要我做的事,昨天我也看了书,但是一个字都不认识……菲丽莎小姐有没有说过要怎么安排我?” 此刻他手里捏着一个银币,如果杰森说不知道,他就会把这个银币塞给杰森,麻烦他去跟菲丽莎提一提这事,也帮他说一下好话,这一个银币是给他的“劳务费” “关于这件事,”杰森有些难以启齿,“菲丽莎小姐确实是给你安排了老师,但是这老师……” 莱利非常“上道”地把银币塞到了杰森手里:“这是给老师的学费,还请帮忙转交。” 见他理解错了意思,杰森哭笑不得的把钱推回去:“不需要这些,老师是只有十岁的男孩,能教你的东西有限,学习的事情恐怕更多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莱利有点懵:“什么东西?” 十岁的男孩,当他老师?这还能更不靠谱一些吗? “我们人手确实十分紧缺,”杰森无奈地道,“教你学习是一件长期的事情,没人有这个空闲,除了药师先生的小孙子,十岁的安东尼。” 就……很离谱,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真的能行吗?”那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这怎么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感觉。 “先试试吧,不行再说,”杰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下午他会来给你上课。上午你就好好准备一下吧。”….说完,杰森就急匆匆地走了,看起来是有事要忙。 “叔父,我们要怎么办?”里奇看着莱利,等着他拿主意,“我们要不……算了吧?” 算了?莱利斜睨了侄子一眼:“还没试过你就先说算了?对贵族出尔反尔你想过后果吗?” “可是叔父你学不会不还是要触怒贵族?” 要不是自己站不起来,莱利铁定把这还没开始就先说丧气话的小混蛋打死。 “学不学的会是你说了算的?”莱利没好气地道,“不仅我要学,你也要跟着一起学!” 他已经是注定是个残废,娶妻生子对他来说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因此等他老了以后能够依靠的就是两个侄子,所以他是不遗余力地为里奇做着打算,希望里奇有一个好的未来。 里奇早就被父亲再三交代要听叔父的话,因此对于莱利的吩咐他根本没有什么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 中午的时候,里奇先去给莱利领了午饭,然后又去侧门,他弟弟等在那里给他送饭。 虽然家里有钱了,但是长久的消费习惯让里奇的母亲也没有给他做什么好饭好菜,反倒是莱利的饭有大块的肉,莱利给里奇分了一部分自己的菜。 “真好,我也想每天吃肉。”里奇不无羡慕地说道,他连节日都没见过这么大块的肉,他连盘子都可以舔干净。 “那你下午要好好地一起学,”莱利趁机教导侄子,“菲丽莎小姐不需要不会认字的人。”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从门口探进来,莱利还是觉得一阵窒息。 “小朋友……” 他刚开口,男孩便一脸着急地打断他:“不是小朋友,我是你老师。” 莱利顿了一下,孩子的心思并不难理解,何况他也不是一个把无用的自尊看得太高的人,所以相当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老师。” 安东尼高兴了,他有模有样地打开了书本:“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一个下午的讲课很快过去,莱利其实稍微有些安心。 正如杰森所说,其实安东尼对于书本上的知识他都会,但是孩子跳脱的天性,让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总是讲着课讲着课点便歪了,需要他提醒才能把注意力拉回来,还有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年龄的差距会有代沟,但是与安东尼年龄相仿的里奇却往往能领会到安东尼的意思。 一个下午下来,里奇和安东尼倒是成了玩伴。 上完课两个孩子便手拉手一起去玩了,只留下莱利心累地吐了一口气,开始整理散落在桌面上的书。 他得抓紧时间,趁着刚上完课记忆还深,把学的内容梳理一遍,不然他自己就得糊涂。 也许是看到他们这边上完课了,杰森过来了一趟:“有什么问题晚上可以问菲丽莎小姐,菲丽莎小姐每天晚上会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给我们解答问题。” 杰森他们也是要学习的,学的也是莱利手上这两本书,只是他们纯靠看书自学,没有人教他们。 莱利一听便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还对很多问题还是云里雾里的,能有人为他解答那是再好不过了。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无师自通的莱利 菲丽莎打通了几个房间作为大教室。 为了照顾莱利,菲丽莎优先解答莱利的问题,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于是莱利只得把自己的疑问在所有人面前说了出来。 他有些不安,害怕自己的问题是很低级无趣的,但好在没有人对他的问题表达出这样的观点。 菲丽莎回答了他的问题,实际上他的问题主要是关于认字方面的,算术的问题莱利一个都没有问。 难道他都会了吗?虽然内心抱有这样的疑问,但是菲丽莎面上不见任何端倪。 莱利得到他的问题答案后并没有走,而是在一旁听别人问菲丽莎问题和菲丽莎的讲解。 与他不一样,其他人的问题多数还是算术方面的,毕竟认字这种事,还是死记硬背的多,不比算术,还需要理解。 菲丽莎回答完所有人的问题后,看了眼莱利,只见他还是处于一个“如痴如醉”的状态中,还没有回神。 他难道真的是听得懂? 她刚刚讲的是一道一元一次方程的应用题。 她早就不记得当初学习一元一次方程时有没有遇到困难,但从现在其他人的反应来看,还是存在一定的理解问题,会碰上读题都读不明白的情况,毕竟他们也才刚开始认字。 “莱利,”菲丽莎开口把入神的莱利给叫清醒过来,“有兴趣做一道题吗?” “咦?”莱利一脸迷茫地指了指自己,“我吗?可是我不会啊。” 但其实他刚刚是完全听懂了,如果是跟刚刚差不多的题目,他应该是可以做出来的……大概吧。 菲丽莎鼓励他:“随便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会也没有关系,你才刚刚开始学呢。” 然后不等他回答,菲丽莎就径自地念了一道题目:杰克现在的年纪是他儿子的五倍,六年后,他的年纪是他儿子的三倍,请问他儿子今年几岁。 一听这问题,以杰森为代表的退伍士兵们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菲丽莎会对这种题目很感兴趣,不是甲乙相向而行就是甲先走乙在后面追,这种无聊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好问的啊。 莱利却是听完题目下意识地陷入沉思中。 他与其他人不一样,他并不认为这题目很无聊,没有意义,相反他觉得这些数字再美妙不过了,不过是简单的加减便形成了等式,他甚至认为这可以被称之为艺术。 换做以前,面对这样的题目他也是束手无策的,但是今天他听了菲丽莎的讲课后,他好像……会做了。 “假设杰克儿子的年龄为x岁,杰克今年就是5x岁,六年以后杰克的年龄是5x+6岁,是x+6的三倍。” 莱利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说出了思路,但是在计算上他却卡了壳,他还没有熟练到能心算的地步,因此他苦恼地皱起了眉。 但是菲丽莎也只需要他做到这一步:“这不是都会嘛。”….莱利愣住:“可是我没算出来。” 菲丽莎摇头:“数学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思路,答案总归是能算出来的,但是没有思路又怎么会有答案。” 上辈子数学考试哪怕是答案错了好歹还能有个过程分呢,只要过程对了,答案迟早都能算出来。 “是……是这样的吗?”莱利有些疑惑,在他从小就接触的环境中,算得的结果比过程重要的多了,因为只有准确的结果才能知道他们这一次能赚多少钱,要花多少钱。 但菲丽莎却说,答案不重要。 “对算术来说,答案很重要,但是对于数学来说,答案不重要。”菲丽莎意味深长地说道。 数学这个名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之前学的,都叫算术,虽然在菲丽莎上辈子算术也是数学,但是在这里菲丽莎还是给作出了区分。 所以有很多人疑惑了:“数学是什么,跟算术有什么不同?” “数学,是数字之间的学问,”菲丽莎说道,“而算术所用的计算方法,就是数学的一部分,研究数字之间的规律,也是我们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 有人轻声嘀咕:“那我一点都不想学数学,反正我只要会算术就够了。” 菲丽莎哑然失笑,数学的重要性是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相辅相成的,现在科学技术都还没发展起来,或者说还没有让大多数人意识到科学技术的重要性,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明白数学的作用呢。 “没关系,”菲丽莎并没有强求,“只要你学完这本算术,以后不想学就不学吧,对于数学的研究,就交给有兴趣的人来。” 说这话时,菲丽莎的视线是注视着莱利的。 莱利伏在里奇的背上,静静地思考着今天菲丽莎说的话。 “我好像找到想做的事了。”莱利突然轻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正专心看着脚下路的里奇没有听清莱利刚刚说了什么。 但是莱利也并不需要里奇听见他刚说什么,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我想研究数学。” 自从腿断了以后,他的人生就好像全部灰暗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就是个废人,要不是他还能给大哥的建筑队提一些可行的建议,嫂子大概早就想把他赶出去了。 而这样的他,要是没人照顾就毫无用处的他居然也能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并且这个事情,他也喜欢去做。 那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吗? 虽然菲丽莎小姐并没有明说,但是他听得出来,菲丽莎小姐需要人去研究数学,而不是停留在算术,既然如此,他愿意做这样一个人。 反正,除了兄长一家以外,他没有其他的牵挂,而兄长没有他这样一个累赘只会活得更轻松,他有很多时间去研究数学。 里奇这次听到了莱利在说什么,他想也不想地说:“那很好啊,我会一直留在叔父身前照顾叔父的,到时候叔父去研究数学,我就负责教别人算术。” 他没忘记,菲丽莎小姐把他叔父叫过来是要做什么,到时候由他来做叔父的本职工作,这样叔父就能专心研究数学了。 就在这天,叔侄两个人同时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奥利维亚的异常 确定了莱利的学习已经走上了正轨,观察了他几天后,菲丽莎便去了城主府。 奥利维亚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的黑眼圈,很重呢。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菲丽莎有些担忧地问,“脸色看上去很糟糕呢。” 奥利维亚摸了摸自己眼睑处的青黑,勉强笑了笑:“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没有回答菲丽莎的话,事实上她这些天没有去见菲丽莎,也没怎么菲丽莎那边的情况,多少是有些逃避的心理在的,但此刻菲丽莎自己上门了也不能不见。 “您没听说吗?”菲丽莎倒是没有在意奥利维亚的避而不谈,她很高兴地说道,“我出的那道题有人解答出来了。” 这个事,她似乎也听说了,但是也仅仅只是听过了而已。 “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了解细节。”奥利维亚温和地笑着,“敷衍”着菲丽莎。 是真的在敷衍,她内心已经在祈祷着菲丽莎赶紧走了。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菲丽莎。 上一次被菲丽莎看到了她极为丢脸的一面,而且母亲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与菲丽莎过多接触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既不想疏远菲丽莎也不想让母亲失望,所以她必须要掌握好和菲丽莎相处的分寸。 菲丽莎并不知道奥利维亚的内心想法,她只是很高兴地跟奥利维亚说着她最近在做的事情:“莱利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学习就能够发现规律解算出这道题,他真的很有天赋。” 奥利维亚微微地点头:“嗯,确实如此。” 她想着:可惜了他双腿不能行走,不然倒是可以推荐到杜兰特那边去,接手眼镜工厂的管理责任。 菲丽莎说道:“这次悬赏结束以后,我会发布招募信息,给医院招募一些人,但是我想能够符合条件的人应该不多,毕竟我要的是会认字算术的人,到时候我会再贴个公告,无偿教人认字算术,成绩优秀的人可以成为医院的员工。” 奥利维亚听完后觉得可行:“不错的手段,用利诱的手段让平民意识到认字算数的重要性,对这世上所有人来说,无利不起早。” 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了一些但是确实是这样的,之前没有人愿意学习认字算术,很大一部分的愿意是,学习的成本很高,但是却并没有带来具有可观收益的代价,毕竟那些需要认字算数的工作早就被有人脉的人瓜分了,无权无势的平民就算会认字算数有什么用,他们做的工作在他们看来根本不需要会认字算数。 但是菲丽莎现在降低了学习的成本,增加了面向平民的岗位,当然会有人愿意去学习。 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这些办法呢?奥利维亚面上依然在微笑着,但一种负面的情绪却在突然间把她席卷。 如果她像菲丽莎一样,能够有那么多的想法,是不是就能够让母亲稍微满意一些了呢?….可是原本母亲虽然对她也不算特别满意,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有耐心的,只是在菲丽莎出现以后,母亲突然对她严格起来。 如果菲丽莎……没有那么多好的想法就好了,这样母亲依然是那个严厉、但是还愿意教导她的母亲。 奥利维亚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种事情怎么能怪菲丽莎呢,明明是她不够优秀才让母亲失望,她应该怪的是自己才对。 菲丽莎察觉到奥利维亚脸色陡然间变得不太好,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脸色差成这样。” “没事,”奥利维亚勉强地笑了笑,“我想紧急的事情没有处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她要好好地让脑袋清醒一点,别让这种奇怪的想法占据了她的脑子。 虽然菲丽莎觉得奥利维亚这举动很不对劲,但是她依然顺从地站起来,顺着奥利维亚的话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离开,因为她早就是城主府的常客,对于路径已经很熟悉,所以她完全可以一个人走出去。 奥利维亚小姐,到底怎么了,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 突然想起有紧急的公务要处理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奥利维亚身上,因为她一定会在紧急公务放在显眼的位置优先处理它,不处理完内心总会记挂着,如果菲丽莎登门拜访时奥利维亚确实有工作在处理,那她会如实相告并且让菲丽莎稍等。 所以奥利维亚的紧急工作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可是奥利维亚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借口呢? 菲丽莎想不明白,但她也知道,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不要去想比较好,特别是想的越多,越是容易陷入牛角尖中,倒不如等一等,答案自然会出现。 她在出城主府的路上遇到了苏菲亚,苏菲亚很是惊讶地看她:“怎么就走了,不与奥利维亚共同用餐吗?” 看,就连苏菲亚也发觉了不对劲。 但是菲丽莎把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是的,我跟奥利维亚小姐把工作汇报完了,医院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情,所以就先告辞了。” 苏菲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医院目前是一个平稳期,并没有什么很紧急的事值得菲丽莎立即处理,所以菲丽莎的这句话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当然,苏菲亚也不会戳穿这点,所以她顺着菲丽莎的话道:“那你一路小心。” 菲丽莎点了点头,在走了几步后她又回头问道:“对了,学长呢?” 不论奥利维亚刚刚是想起了什么事,她的情绪很糟糕都是一定的,而奥利维亚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菲丽莎总不能指望克里夫子爵去安慰奥利维亚吧,那就只剩南诺了。 “近期发现魔族不安分的动静,南诺阁下去军营坐镇指挥去了。” 然而偏生就是这样的不凑巧,南诺也并不在克里夫城。 无奈,菲丽莎只能提醒苏菲亚:“奥利维亚最近可能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希望您还是多她一点。” 其实苏菲亚并不是什么好的人选,虽然苏菲亚确实与奥利维亚相处的时间很长,苏菲亚在城主府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到底是比不上克里夫子爵和南诺,这两人与奥利维亚地位是平等的,苏菲亚受限于身份,还是有很多的话不能说。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克里夫子爵的意图 苏菲亚走到了奥利维亚的书房前,推了推门,发现房门紧闭,顿时皱起了眉头。 一般来说,没有特别情况,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的书房门并不会锁死,毕竟随时会有人来报告或者拜访。 这很不对劲,奥利维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做什么。 苏菲亚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奥利维亚才从里面打开了反锁的书房门,让苏菲亚进门。 “抱歉,”奥利维亚勉强地笑了一下,“久等了。” 苏菲亚摇了摇头,迅速地把奥利维亚打量了一遍——糟糕的神色是这几天的常态,不足为奇,但是头发一看就是经过匆忙整理的,还略显凌乱,眼圈是红的,但不像哭过,更像是自己揉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苏菲亚轻声地问道,“您和菲丽莎小姐吵架了吗?” “没有,”奥利维亚否认道,“我怎么会和菲丽莎吵架。” 是啊,她怎么会和菲丽莎吵架,菲丽莎是她很重要的妹妹啊。 “那么,菲丽莎小姐怎么不留下一起用餐?”苏菲亚并不信什么都没发生,“我已经交代厨房准备了。” 奥利维亚垂敛眼眸:“是我想起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就让她先回去了。” 菲丽莎说自己有事,奥利维亚也说自己有事,苏菲亚又不是傻子,菲丽莎回去的时候神色如常,而奥利维亚却是看上去要更糟糕一些,到底是谁有问题还看不出来吗。 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憔悴成这样,苏菲亚也很难过:“或许,您应该去和子爵阁下谈谈,你们是母女啊。” 心思细腻的苏菲亚当然早就察觉到奥利维亚和克里夫子爵之间奇怪的气氛,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这样小心地提着建议。 奥利维亚的嗓音微沉:“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解决。” 她不能再让母亲失望了,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去向任何人询问意见,独立地想办法去把事情完成。 就像菲丽莎那样。 菲丽莎一直都是自己解决问题的,她也能做到。 见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苏菲亚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固执这方面,奥利维亚是遗传了克里夫子爵的。 “我知道了,”苏菲亚叹了一口气,“但是也请您好好保重身体,您有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呢。” 苏菲亚从奥利维亚房间离开后,转身去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 规劝领主也是她身为眷属的责任,而现在她看不懂克里夫子爵想要做什么了。 她站在克里夫子爵的书桌前,满脸困惑的发问:“我不明白,您的这些行为的用意。” “你是指什么,”克里夫子爵从文件中抬头,挑眉看着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眷属,“如果是奥利维亚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那我可真是看不出来您的分寸在哪里,”苏菲亚忍不住顶撞了克里夫子爵一句,“她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你太溺爱她了,”克里夫子爵摇头,“所以她才到现在都毫无长进。” 苏菲亚只觉得荒谬,溺爱这个词跟奥利维亚差了有十万八千里远,谁家溺爱孩子能溺爱成奥利维亚的模样。 “难道不是您对她过于严苛了?”苏菲亚反驳道,“奥利维亚小姐已经足够优秀了,您还想她怎么样。” 奥利维亚的勤奋与努力自然是没的说的,不论什么年代,什么世界,大抵勤奋的人都会比较轻易的得到一些宽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何况奥利维亚付出的努力也确实是有收获的。 “我并不否认她这些年的成长,”克里夫子爵并没有回避这一点,她中肯地评价道,“在处理事情的方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 “那么……” “但是,她也不过是只会听从命令罢了,我不需要一个没有主见的继承人,她甚至还需要菲丽莎为她拿定主意。” 那是因为在您的高压教育下,她太害怕自己出错了,她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这样的话苏菲亚并不能说,说了就是在指责克里夫子爵,说了就是她在以下犯上。 最终苏菲亚也只能道:“您可以慢慢地教她。” “我已经慢慢教了她十多年了,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留给她慢慢来了。” 苏菲亚不明白:“没有更多时间是什么意思,您还远远不到把责任交给她的时候。” 克里夫子爵还是在壮年,身上又无病无痛,保守估计再活个二三十年都没有问题,何必急于一时在这个时候把奥利维亚培养出来呢。 克里夫子爵抵着自己眉心叹气:“我怕再慢一些,她就要对菲丽莎唯命是从了。” 虽然现在的菲丽莎还没有产生多大的威胁,因为她乖巧又有分寸,或者说懒散,只对自己想做的事有兴趣,克里夫城的其他事务她看都不看一眼,但谁能保证以后呢,与其指望菲丽莎永远不对奥利维亚有坏心,不如让奥利维亚知道怎么掌控住下属,压制得住他们。 与克里夫子爵相伴了几十年的苏菲亚很快想起:“这也是您把南诺阁下派出去的原因吗?您要支开他?” 南诺现在本来就还在养伤,很多事情也并不是非要南诺去处理,可是克里夫子爵还是让南诺去办了。 南诺也一声不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只是在离开前专门找到了苏菲亚,言辞恳切地拜托她照顾好奥利维亚。 虽然苏菲亚觉得莫名其妙,奥利维亚是她亲手带着长大的,还轮不到南诺来拜托她。 现在想来,是南诺已经察觉到了克里夫子爵的意图,默不作声地在配合克里夫子爵,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奥利维亚,这才前来亲口拜托她。 克里夫子爵淡淡地道:“并不是支开他,而是断绝奥利维亚对他产生依赖的可能性。” 杜兰特说的好听,是南诺和奥利维亚在互惠互利,但事实上南诺并没有收到什么利益,反倒是奥利维亚解决了燃眉之急,根本说不上是互惠互利,所谓的“互惠互利”,只是南诺让奥利维亚接受自己帮助的一种说辞。 这种帮助,克里夫子爵只能容忍一次,而南诺也很清楚这点,面对克里夫子爵直白的驱逐,他没有二话的就接受了。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奥利维亚的思量 苏菲亚知道了克里夫子爵的意思后,内心对奥利维亚的担忧更加重了一层。 奥利维亚……确实存在着一定的软弱之处,克里夫子爵这样子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真的有用吗。 她敲开了奥利维亚的书房门,只见奥利维亚已经神色如常地在处理工作。 她本来不应该问的,关心克里夫子爵与奥利维亚的具体工作并不算她的工作范围,只是她小小的越俎代庖也不会被追究。 “在忙什么?”苏菲亚问着,走近了书桌边,放下一杯新的红茶,视线随意地往奥利维亚的桌面扫了一眼。 一张写满人名的白纸,人名后面还有备注注释,比如:不可用、只听从母亲调令、有其他的安排……诸如此类的备注。 奥利维亚向苏菲亚道谢,拿起红茶浅啜一口后道:“我在找眼镜工厂的管理人。” 眼镜工厂的开工苏菲亚也是知道的,她奇怪地道:“工厂不是已经在运作了吗,怎么还要招管理人?” 制作眼镜的确带来了暴利,一副金属或者木头制成的镜框,镶嵌两块水晶打磨制成的镜片,便能让人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还给外观上加了几许的变化,得到眼镜的人一致给予了好评,给钱也给的十分慷慨和爽快。 眼镜的成本主要集中在用来做镜片的白水晶上,但是白水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贵族用白水晶的饰品都嫌掉价。 可以说是低成本高回报了。 奥利维亚缓缓地说道:“杜兰特先生只愿意做三个月,所以我要在三个月内找到合适的管理人接手工厂。” “荒谬,”苏菲亚忍不住皱眉呵斥道,“您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 做三个月就撂挑子,这样的人显然是很不负责任的,苏菲亚无法理解奥利维亚为什么会同意这么做。 奥利维亚解释着:“杜兰特先生是南诺倚重的人,做工厂的管理人对他来说太屈才了。” 南诺现在事务并不多,所以连带着杜兰特也清闲起来,以杜兰特的能力,为工厂奠定一个好的开始是很容易的事,万事开头难,开头就把各种规矩定下,以后就有一个大体的流程,但杜兰特不可能只局限于在这个小小的工厂里。 杜兰特是个桀骜的性子,就连南诺也无法完全压制他。 “那么为什么一开始要让他做工厂的管理人呢?”苏菲亚不解,“克里夫城无人可用了吗?” 奥利维亚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苦笑着道:“不是克里夫城无人可用,是我无人可用。” 苏菲亚当然是不赞同这句话的:“怎么会,克里夫家的眷属都愿意为您效劳。” 克里夫家的眷属……奥利维亚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苦涩地问:“如果我不姓克里夫,那么我还命令的动他们吗?” 为什么要假定这个问题?苏菲亚毫不迟疑地说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您生下来就姓克里夫,他们就应该为您效忠。”….“可是你看啊,”奥利维亚拿起桌上的那一张纸,展示给苏菲亚看,“在克里夫家的眷属中,我筛选出的人,每一个都告诉我,想要他们去做工厂的管理人,就拿出克里夫子爵亲自下达的调令来。” 这要求本就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但调动岗位也并不是只有上对下的调令,下级对上提出申请也并不是不可以,然而没有人愿意申请。 看似对奥利维亚毕恭毕敬,但实际上却并不服从奥利维亚的命令。 按道理来说这并不应该,说到底奥利维亚是铁板钉钉上,克里夫子爵的继承人,多的是人愿意讨好奉承她,出现这种情况,那必然是有比奥利维亚更有权威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了。 这个人,除了是克里夫子爵,不会有别人。 现在的奥利维亚,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这都是克里夫子爵的手笔。 克里夫子爵对于奥利维亚最近别扭的心情并不是没有察觉不闻不问,只是她转而顺势而为,直接把这场赌气转成了用来磨练奥利维亚的困境。 虽然说手段了得,但却同样让人觉得凉薄。 “没有调令,那就申请调令就是了。”苏菲亚并不接触外务,她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对。 奥利维亚摇头,她走到了窗边,摘下了眼镜,看着远方,放松自己眼睛。 “南诺有自己的亲信,哪怕他不再是继承人,杜兰特先生也依然跟在他的身边,如果我不姓克里夫,会有人像杜兰特先生一样追随着我吗?” 奥利维亚开口,好像在问苏菲亚,又好像在问自己。 不等苏菲亚回答,奥利维亚便已经将结论说出:“不会有人的,哪怕是与我有过最多接触的庄园里的研究人员,他们也不会放弃母亲而选择我,因为他们的研究资金全靠母亲提供。” 苏菲亚头疼:“为什么要在你与子爵阁下中选择,你们二位本就是一体啊。” 可是他们现在不就是做出选择了吗?奥利维亚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苏菲亚无法理解的。 “不说这个了,”奥利维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她思考了一下,“去让人把克里夫城所有商人资料找给我。” 苏菲亚皱着眉问道:“商人?你怎么会想要他们的资料?” “既然克里夫家的眷属不愿意去当工厂的管理人,我当然得找别人。”而这个“别人”最好是克里夫子爵管不到的人。 苏菲亚不是很愿意:“可是子爵阁下说过:商人可以合作,但不能重用,工厂的管理人……是不是……” 克里夫子爵确实不太喜欢商人的作风,特别是大商人,在她眼里,商人与赌徒没有什么两样,赌赢了,一夜暴富,赌输了,倾家荡产,她很不喜欢这种不稳定的特质,因此也不太喜欢商人。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商人的存在是有其必要的,至少他们提供了货物的流通,以及消息的交换。 因此克里夫子爵对商人的态度一直都是只合作不深交,原本奥利维亚也是秉持着这样的态度,但她现在无人可用,也只能剑走偏锋。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来道谢的奥利维亚 菲丽莎最终还是接受了奥利维亚的谢礼,因为这是她现在很缺的东西。 真金白银。 其实以菲丽莎的物质需求来说,她现在身上的财富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了,但医院的资金十分的紧张,每一个地方都要钱,克里夫子爵给她的拨款也根本不够用,菲丽莎便往医院里垫付资金,等医院周转过来了再还钱给她。 所以菲丽莎现在很穷。 收下了奥利维亚的谢礼之后,菲丽莎觉得自己要对得起这么多钱,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在化妆这方面,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她绝对知无不言,把能教的都教了。 见她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奥利维亚只觉得一口气有点上不去下不来。 她叹气:“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那么轻易地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别人,是会被觊觎的,有贪心的人会想用对你不利的手段来获得这项技术。” “我只教给您呀,”菲丽莎笑着保证,“其他人我绝对不教了。” 看着菲丽莎这率直的模样,奥利维亚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别扭与逃避有些可笑。 菲丽莎被人保护的很好,还是一个孩子,她对这个世界还抱有着天真的期待,甚至对人的防备心也少得可怜,内心赤诚而又干净。 她连对一个孩子都要生出扭曲的嫉妒,这样的自己过于不堪了。 “没有什么问题,”奥利维亚说道,但是想了想随即改口,“如果我遇到麻烦,我会找你的。” “好,”菲丽莎极其爽快地同意了,“您尽管来找我,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推辞。” 真是个傻孩子。奥利维亚在内心叹息,总是这样纯粹地给予别人善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活不太久的,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倾尽全力保住菲丽莎的这份澄澈。 “菲丽莎,我很抱歉。”奥利维亚突然说道。 “嗯?”菲丽莎歪了歪头,“为什么道歉?” 奥利维亚苦笑了一声:“为了……我这几天所做的一切。” 她既然决定要保住菲丽莎的澄澈,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让菲丽莎内心留下任何阴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奥利维亚突然想开了,但这自然是好事。 菲丽莎说道:“这几天我很担心您。” “果然啊,”奥利维亚难堪地掩住自己的面容,“我是如此的不成熟,母亲对我不满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又开始了,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所以下意识地把问题归结在自身,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奥利维亚小姐,”菲丽莎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请不要妄自菲薄,您十分的优秀,没有看到您的优点是子爵阁下的错。” “跟能力没有关系,”奥利维亚摇头,“是我,对你产生了嫉妒。” 菲丽莎并没有问奥利维亚在嫉妒她什么,一个出生在不和谐家庭里富豪也会嫉妒家庭美满的穷人,人总是会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 ….这个世上又怎么会有什么都不缺的人呢。 所以要学会看到自己有的东西,并为此而满足。 奥利维亚看不到自己拥有着什么,因为克里夫子爵对她的高要求,她只能看到她缺少的东西。 “弗雷德殿下,也曾嫉妒过我,”菲丽莎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把往事道出,“萨菲当时,因为一些事情,是想要与殿下退婚,所以殿下看到能随意地与萨菲亲近的我,很嫉妒。” 虽然弗雷德没有把嫉妒说出口,但是每次她亲昵地挽住萨菲的时候,总能感受到落在她背后刺眼的目光。 就连弗雷德都有嫉妒她的时候,面对奥利维亚的嫉妒,菲丽莎觉得很正常,虽然菲丽莎不知道自己身上是哪一点引起了奥利维亚的嫉妒。 “可是,这并不是一回事……” 菲丽莎语气温和地打断奥利维亚:“一样的,奥利维亚小姐和弗雷德殿下都是在嫉妒我做到了你们无法做到的事情而已。” 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奥利维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不跟你辩论这些,”奥利维亚揉着脑门叹气,被菲丽莎这么一打岔,她沉痛的心情都得到了舒缓,“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抱歉。” “您的歉意我有收到,”菲丽莎并没有说不需要奥利维亚道歉的话,毕竟她这么说的话,奥利维亚恐怕自己难过去自己那一关,“但我想您应该更客观地看待您自己。” “……什么意思?” “意思是,您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至少我对您大部分的公务,都没有办法处理。” 什么税收,什么规划,什么政策,菲丽莎搞不明白这些,她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学校、医院、种植园,而这些能够撑起克里夫城运转的事情都是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在处理。 “我还做的远远不够。”每一次母亲都能找到她的不足,无法做到完美就是失败,她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没有什么是足够的,”菲丽莎用极其冷静的语气道,“人性永远是贪婪的,总会想要更多,但人总是会有短缺的,也正因为如此,人才是集体生物。” “而在集体之中,每一个人有自己擅长的部分,也有自己不擅长的部分,只有互补才能拼成一块完整的拼图。” “您如果觉得我能做到您做不到的事情,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使用我,这是您的身份对您的要求,就像弗雷德殿下,发现萨菲并不会排斥我之后,对我施压让我想办法解决他和萨菲之间的问题。” 使用这个词,听起来是把人物化了,但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里,菲丽莎很难找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关系。 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就要会使用各种下属来为他达成目的。 奥利维亚至今还没学会怎么做成一个上位者,她更多的是执行克里夫子爵的命令和任务。 菲丽莎摆的正自己的位置,虽然奥利维亚从一开始就对她表达了亲近,但菲丽莎一直都知道,她对奥利维亚来说,就应该是下属而不是姐妹,或者说上下级关系要在姐妹关系之前,这样才能更好的做事。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议和的风声 奥利维亚听到了克里夫子爵从来没有教给她的东西。 克里夫子爵着实不算一个好的老师,她对奥利维亚的教导方式就是不断地给奥利维亚布置任务,然后再从奥利维亚的完成成果中挑拣毛病。 使用这种词,听起来未免太过于冷血,不过克里夫家族向来是把这样的冷血刻在骨子里的,奥利维亚也是如此,但是她这样的冷血往往只对着自己,并不对着别人。 “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奥利维亚缓缓地道。 “不用想那么多啊,”菲丽莎笑着安抚奥利维亚,“您只要知道,您很优秀就够了,您觉得自己缺少的部分,自然有我,或者其他人补足,您只需要考虑,怎么能让我们忠心。” 这些问题需要奥利维亚去静思,现在的奥利维亚是没空去想的,御下之术说起来再容易,做起来都不会轻松,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并且需要慢慢的实践。 奥利维亚由衷地道:“谢谢你。” 菲丽莎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奥利维亚小姐变装是想要做什么呢?” 说到这个,奥利维亚面色正色了几分:“是杜兰特先生提了建议,他说目前工厂的订单都是来源于母亲所熟识的朋友,太慢了,不如把订单的事交给城里的商人,他们最懂如何赚钱。” 菲丽莎赞同地说道:“杜兰特先生说得对,专业的事就应该专业的人做。” “不仅如此,”奥利维亚说道,“我想让商人来接手工厂的管理。” “为什么?”菲丽莎震惊地脱口问道。 “因为我缺人,”奥利维亚淡淡地说道,“杜兰特只负责工厂三个月,我总要找人接手管理工厂的。” 杜兰特只管三个月的事菲丽莎也知道,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只问道:“这跟您变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奥利维亚浅笑:“我总要去看看城里的几位商人,挑选一位适合的合作对象。” 微服私访总是能看出很多东西的。 菲丽莎对她的做法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也要去。” 奥利维亚想了一瞬:“也好,不过你不用变装。” 就算那些商人认识菲丽莎也不要紧,他们也只会当菲丽莎是去买东西的,不会认为她有别的目的。 菲丽莎立即找出她的化妆用具:“那么我现在就给奥利维亚小姐展示一下我的变装术吧。” 比起奥利维亚这样一个新手,菲丽莎使用化妆品就得心应手很多,她一边在奥利维亚脸上涂抹,一边解释为什么这么做,很快她就为奥利维亚变装完毕。 菲丽莎并没有为奥利维亚做很大的改变,只是改了改肤色,改了眼型,让奥利维亚整个人看上去木讷很多。 不熟悉的人一眼看过去是不会认为这是奥利维亚的,但是熟悉奥利维亚的人又不会被这样的变装蒙蔽。 ….“做太大的改变让熟悉的人看到了不好解释。”面对奥利维亚疑惑的眼神,菲丽莎笑着解释道。 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这样吧。” 既然都已经变好装了,那刚好就去微服私访,奥利维亚换了一身衣服便和菲丽莎一起出门了。 两人走在大街上,与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普通路人并无两样,普通又不起眼。 菲丽莎问着奥利维亚:“我们先去看哪一家?” 奥利维亚浅淡地笑着:“随意看看。” 菲丽莎便知道奥利维亚内心有数。 克里夫城是边陲重地,很久以前人口不算多,毕竟不是谁都能承受随时随地有战争的阴影,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早早跑了,留下的是除了克里夫城无处可去的可怜平民。 好在每一代的克里夫子爵都把边境守的牢不可破,很多外地人如果在自己家乡待不下去,也会举家搬迁到克里夫城,久而久之克里夫城也慢慢发展起来了。 但要说有多繁华,那也远远没有的。 做生意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几样,她们一家一家的店面闲逛过去,偶尔停留看一看店里的东西。 “这些都是小生意人,”奥利维亚评价着,“也就能混个温饱罢了。” 菲丽莎摇头:“毕竟顾客也就是克里夫城里的人,能有多少赚头呢。” 克里夫城在做生意这块确实没有什么优势,又没有特产,来往人又不多。 奥利维亚压低了嗓音道:“据说王室有和魔族议和的打算。” 菲丽莎倏然抬眸:“什么时候的说法?” 她离开了王城,就是离开了权利中心,王城的消息她基本上无法得知,但是奥利维亚与克里夫子爵在王城是有耳目的。 “没有那么快定下来,还只是一个打算和准备,”奥利维亚说道,她仔细地看了眼菲丽莎,“你反应很大。” 是,她直觉议和这件事上,恐怕与阿萨勒兹脱不开关系。 能知道阿萨勒兹的一点动向,她自然是高兴的。 毕竟她确实是真切地担心着阿萨勒兹的情况。 但这个理由是没有办法告诉奥利维亚的,所以她只能抿了唇朝奥利维亚笑。 奥利维亚倒是自己给她找好了理由:“如果能够议和,你父亲也会轻松不少。” 至少不用随时随地担心魔族会发动进攻了。 是这样的,菲丽莎颔首:“无论如何,和平总是一件好事。” 奥利维亚伸手,在这片还略显萧条的街道上一划:“如果议和成功,魔族与人族就会开放正式的通商关卡,克里夫城就会是交通要市,这一片就会热闹起来。” 有人流量就会有商机,到时候不用她想办法,自然就有人为了这商机而来。 这不是菲丽莎应该考虑的事,所以她只是笑着说道:“看起来您已经有了规划。” “不过是做好应对罢了,”奥利维亚说得轻描淡写,“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的定下,你知道就好,也不要说出去。” 菲丽莎轻声应下了,她知道分寸,事情还没有完全的定下,期间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意外,也许过段时间这议和的事就吹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想了想她又说道:“会成的。” 会成的,因为她相信着阿萨勒兹,他会做到的。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上街买东西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她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们今天是要寻摸一家靠谱的商家为奥利维亚办事,但是走了几家,奥利维亚反应都平平,只是买了点东西就走。 多逛几家菲丽莎也看出来了,奥利维亚根本没把刚刚逛过得几家放眼里,虽然进去以后也会拐弯抹角打探几句,但也只浅浅问过店家情况便走了。 好像就是来单纯逛街的一样。 奥利维亚不急,菲丽莎当然更不急,她跟在奥利维亚身后,看着奥利维亚略带新奇地逛街买东西。 “您之前没有上过街吗?”菲丽莎问道。 奥利维亚浅笑着摇头,看向了她们所在的这条街道:“这条街上的人有这么一句话:你可以不认识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不能不认识克里夫家的每一个人。” 这话虽然有些难听,却话糙理不糙,毕竟克里夫家是这条街上每一个人的衣食父母,只要克里夫子爵一句话,这条街上的人就没办法做生意。奥利维亚想要上街,被人认出来的话,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会战战兢兢的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奥利维亚显然并不喜欢这样。 不过现在奥利维亚学会了变装,以后上街都会方便一些吧。 “好了,不说这些,”奥利维亚并没有把这种沉重的事跟菲丽莎说太多的打算,“我们该去下一家了。” 下一家是克里夫城唯一的珠宝店。 所谓“上行下效”,历代克里夫子爵都不是对奢华装饰有兴趣的,钱都花在领地上了,连带着克里夫子爵的家臣与下属也格外的艰苦朴素,导致珠宝店在克里夫城开不下去。 当然这也说明了,能在克里夫城把珠宝店开下去的人,是有点本事的。 奥利维亚停在店门口:“这家店的主人也许认识我。” 虽然克里夫家对珠宝兴趣并不大,但是身为贵族总少不了某些场合需要佩戴首饰,所以奥利维亚与这家珠宝店的老板还算熟悉。 “那又如何?”菲丽莎不以为意,“我想这个老板是聪明人。” 如果能够认出奥利维亚,那必然也看出她有变装,既然有做变装那一定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能在克里夫城把珠宝店开下去的人,想来是不会那么没眼色揭穿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仔细想了想,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了。 挂在门上的门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柜台后面的店主懒洋洋地抬眸,看见走进来的人后脸上瞬间堆积起热情的笑:“真是稀客啊,菲丽莎小姐的莅临让我这间小店蓬荜生辉。” 菲丽莎略感惊讶:“你认识我?” 本来以为他的热情是对着做了变装的奥利维亚,结果是对着她? “当然,”店主讨好地对菲丽莎说道,“我也去医院看过病呢。” ….菲丽莎很高兴,她对每一个能给医院创收的病人都很关心:“你是不舒服吗?” 店主笑着说道:“只是有点着凉打喷嚏而已,医院给我开了两天的药,吃了就好了。” “那就好。” 菲丽莎知道店主说的是真话,毕竟这些天确实降温了,药材种植园的员工也有不少人出现了感冒的症状,菲丽莎还派了医院的药师给种植园员工去看诊。 奥利维亚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个店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越发精深了。 他奉承菲丽莎的切入点找的确实好,菲丽莎最近忙忙碌碌的不就是在忙医院相关的事,果然菲丽莎提到了这个话题就很高兴。 不过奥利维亚与这位店主打交道次数也不算少了,倒是不意外他这份本事。 店主的视线滑过菲丽莎,投向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奥利维亚,顿时视线微凝:“这位是?” 菲丽莎随口说道:“这是我的亲戚,来看看我,叫丽兹。” 这是她和奥利维亚商量好的身份,毕竟除了名字,倒也不算谎话,毕竟奥利维亚与她确实是亲戚。 也不知道店主信没信,反正店主十分乖觉地说道:“原来是丽兹小姐,是第一次光临本小店呢。” 奥利维亚局促地笑了一下:“你好。” 菲丽莎看出奥利维亚有些紧张,毕竟奥利维亚也是第一次变装,她开口拉回了店主的注意力:“你们这最近有什么新货?” 对于菲丽莎来说,别说新货了,这家店的旧货她也没见过,但这不妨碍她要看新货。 店主立即捧了几个盒子过来:“菲丽莎小姐,丽兹小姐,这就是本店的最新货。” 店主好口才,把端上来的珠宝夸的天花乱坠,极力强调这是好东西,王城贵族们都很喜欢的花样与款式。 对于珠宝的品鉴是贵族的必修课,菲丽莎在这块是薄弱项,但再薄弱也看得出,店主端上来的几件珠宝是“旧风格”。 新风格自然是萨菲带起来的,同样不喜欢张扬的萨菲,带起了简约风,但简约却不简单,萨菲所用的每一样物品都有着不菲的价格,可谓“低调奢华有内涵”。 眼下这些用大红大紫大块宝石堆砌的饰品离萨菲的简约风差的十万八千里。 菲丽莎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店主,我说的很清楚,我要的是最新货。” 拿这些旧风格唬弄谁呢。 店主身体一僵,似是没想到菲丽莎能看穿,而后他苦笑出声:“菲丽莎小姐,这是本店最好品质里最新的货了。” 菲丽莎才不买账:“王城里最近流行的,可不是这些。” “是,”店主无奈承认,“可是那些货都紧俏的很,我们这小店也拿不着啊。” 他要是有本事拿到那些货,他还至于留在克里夫城吗,早就往更中心的城市打拼去了。 “那就可惜了,”菲丽莎装模作样地叹气,“旧风格的首饰我不想要,既然你这没有新风格,那我们就走了。” 菲丽莎起身作势要走,没几步便听店主在挽留:“菲丽莎小姐留步。” 菲丽莎和奥利维亚对视了一眼,同时转了身。 她们既是诈店主同时也是真的要走,如果店主不叫住她们,估计她们也就真的要去下一家了。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有王城人脉的珠宝商 菲丽莎看向店家:“怎么了?” 店主赔笑:“我们这确实是有新风格的货,只是都是瑕疵品,您要是不嫌弃,我拿来给您二位看一下?” 看看就看看吧,反正看看不花钱。 店家很快就把那些“瑕疵品”拿了出来,菲丽莎随意拿起一个戒指赏玩起来。 海蓝色的宝石镶嵌在设计成叶片的银制的戒托中,叶片上有着碎钻,带在手上显得手指修长又漂亮。 这颗宝石并不大,但设计的巧妙,看上去很是精致,菲丽莎一眼就看中了,问道:“这戒指怎么了?” 看着是个好东西,怎么说是瑕疵品呢。 店主苦笑:“您再仔细看看。” 奥利维亚扫了一眼这个戒指,轻声提醒道:“宝石少了一块。” 菲丽莎立即旋转角度,果然发现宝石边缘是少了一点,也许是磕碰导致的,叶片形状的戒托遮掩住了这点瑕疵,但是旋转戒指的角度依然看得见。 “可惜了,”菲丽莎不无遗憾地感叹,“原本是个多漂亮的戒指啊。” 店主叹道:“若不是如此,怎么能到我手上呢。” 奥利维亚在这个间隙,已经把所有首饰都检查了一遍,抬头很是确认地说道:“确实都是瑕疵品。” 店主立即奉上恭维:“丽兹小姐对珠宝的研究不浅。” 奥利维亚受到的贵族教育比菲丽莎更正统,她能看出来并不奇怪。 奥利维亚抬眼看向店主:“这些瑕疵品,你是从哪弄到的。” 店主迅速衡量了一番,如实回答:“祖上在王城有些人脉,王城的东西,就算是瑕疵品也都是品质不错的。” “哦?”奥利维亚挑眉,“既然在王城有人脉怎么不去王城发展?” “您开玩笑,我这副身家,留在克里夫城还算过的不错,要是去了王城,一个不留神惹了事,全家都跟我一起完蛋。” 这点菲丽莎深有体会,若不是她进了王城便跟萨菲搭上关系,只怕她也要缩着尾巴做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店主不愿意去王城也很好理解。 克里夫城其他不说,至少克里夫子爵行事公正严明,就算她不喜欢商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总能过活,在克里夫城生活的风险比王城小多了,就算经常会听到魔族进攻的风声,但是直到现在克里夫城的防线还没有被攻破过。 最后走的时候,菲丽莎和奥利维亚都买了几样首饰,其中菲丽莎买走了那个蓝宝石戒指。 两人把剩下的店铺逛完,一个回了城主府,一个回了医院。 奥利维亚洗去了脸上的妆容,感觉松了一口气,她还不是很习惯脸上带着妆的感觉,总是担心脸上的妆容会花掉被人认出。 逛了大半天,她内心已经有了想法。 她要用人,自然要用最好最合适的,综合比较下来,珠宝店的那家商人条件是最好的。 ….其他人人脉确实比不过珠宝店,珠宝店的店主能把手伸到王城,证明了他的能力。 当然这人也不是没有缺点,嘴里的话虽然是实话,倒是缺斤少两,他第一次端上来的首饰,品质确实不差,可惜已经落后流行,贵族们确实喜欢,但是是过去时,追究下来这人没说谎,但也存在诓骗的嫌疑。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 珠宝店的店主的详细资料很快就摆到了奥利维亚的桌上。 理查德,已经是这家珠宝店第四代接班人了,也是她们在店里遇到的店主,这么多代人一直在克里夫城里低调地生活着。 一个在王城还有着人脉的珠宝商,何至于躲到克里夫城这种边境城市来。 显然是在王城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远走到克里夫城避祸,避的久了也在克里夫城生根了。 奥利维亚思忖着:再多的恩怨,这都四代了,总也该消散了。 就在这时,她的书房门被敲响,她只当是苏菲亚来给她送些东西:“进来。” 铠甲的摩擦声从门口传来,这不像是苏菲亚能够制造出的动静,奥利维亚抬眸:“你怎么回来了?” 推门而入的人是被克里夫子爵用军方任务调走的南诺,他风尘仆仆,但良好的自制力让他看着并不是很疲倦。 “任务结束了,”南诺向奥利维亚走近,“我是回来向子爵阁下报告的。” 奥利维亚嗓音微涩:“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 南诺说道:“接到通知我就立即回来了。” 如果是骑快马,回来也只用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她从街上回到城主府后,南诺那边便接到了通知。 “母亲安排的真好,”奥利维亚闭了闭眼,“这算什么,你是我的奖励吗?” 南诺眉间习惯性地堆出一道刻痕:“怎么了?” “母亲不愿意看见你帮我太多,”奥利维亚垂眸道,“所以直接把你调走,而我如今有了应对,她就放你回来,是我连累的你。” 奥利维亚的动向自然瞒不过克里夫子爵,就算奥利维亚变装,克里夫子爵的人也能把她认出,克里夫子爵结合下所得到的情报,自然猜出奥利维亚要做什么。 南诺摇头:“夫妻之间不说这些,而且子爵阁下的担忧我能够理解。” 如果不是猜出了克里夫子爵的意图,他也没有那么好摆布。 奥利维亚总要学会自己做出决策。 “我们还不是夫妻。”奥利维亚纠正他的话。 “很快就是了,”南诺不以为然,“我还不知道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她不跟南诺说,南诺问杜兰特总会知道,所以奥利维亚直接把情况说明了:“杜兰特先生说现在接到的订单量还是太少,虽然一副眼镜得到的利润很高,但是接到的订单都是来自于母亲所认识的贵族,业务范围还是太窄,他认为可以让商人拿着成品去售卖。” 这些事,并不在南诺的思考范围,他点头:“杜兰特很擅长这种杂务,他的意见总是正确的。” 杜兰特也管着南诺不少的产业,那些是南诺的私产,并不用交给南希,也多亏有了杜兰特,南诺实现了财富自由,如果不是杜兰特有这本事,南诺也不会让把杜兰特给奥利维亚使唤。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南诺的承诺 南诺的态度让奥利维亚侧目。 “你很信任杜兰特先生?” “当然,”南诺点头,“对我来说他很重要。” “我不明白,”奥利维亚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杜兰特先生对于你,与菲丽莎对于我,有什么区别吗?” 南诺对于杜兰特给予她的建议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她对于菲丽莎同样是如此,为什么她会被母亲责备? 南诺说道:“区别在于,我并不会把不属于他的责任强加在他身上。” 奥利维亚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奥莉,”南诺轻叹一口气,“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背负了责任。” 这个道理奥利维亚明白:“所以呢?” 但在南诺眼里,奥利维亚是不明白的,否则当时她也不会开口询问菲丽莎的意见。 “你在问菲丽莎小姐意见的时候,已经在把责任转移给她。” 奥利维亚皱起了眉,她想反驳这样的说法:“我并没有……” 但是南诺抬手打断了她:“如果菲丽莎小姐真的给出了建议,你采纳了,但是这条建议行不通,难道你不会在心里怪罪她吗?” 这话对奥利维亚来说形同侮辱:“菲丽莎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怪她。” “是吗?”对于奥利维亚的话,南诺不置可否,“这种话,不要说的太早,没遇到的时候,谁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 奥利维亚也并不是与人起争执的个性,她稍稍冷静了一些:“难道你经历过?” 南诺颔首:“是的,南希幼年时远比现在的菲丽莎小姐跳脱,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而我总会答应她的请求,直到有一天惹出了事。” “父亲关了我的禁闭,在禁闭中我克制不住地想,都怪南希啊,如果不是她要我这么做,我又怎么会受罚呢?” 奥利维亚听到这里皱眉,她并不觉得南诺受罚有什么问题,虽然是南希的提议,但实行的确实是南诺,因此赛恩斯团长责罚他并没有错误。 不过那时候的南诺年纪还小,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她轻声地说道:“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南诺认同奥利维亚的说法,“你以为,如果建议是错误的,菲丽莎小姐不会对自己所提出建议而背负上心里包袱吗?” “我关禁闭的时候南希便在门外陪我,我关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同样也如此,因为她心里对我有着愧疚,你觉得,菲丽莎小姐不会如此吗?” 那是很深刻的一个教训,父亲明知道南希在门外陪着他,却依然狠心地不管不问,直到他被放出来,才让人把饿了一天一夜倒在门口的南希抱回去。 这次教训让人记忆深刻,从那以后,南希再也不敢随便地让南诺帮她做任何事,而南诺也不会再接受南希任何任性的条件。 ….任何的事都伴随着责任,无论是提出的那方还是答应的那方, 奥利维亚沉默了。 菲丽莎是个很天真乖巧的孩子,如果她的建议出了问题,她一定会内疚,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但这并不是奥利维亚愿意看到的。 想明白这点后,奥利维亚苦笑地承认:“你说得对……是我过于轻率……” 她想要从菲丽莎那里得到建议,却并没有为她考虑过,愚蠢又自私。 母亲对她的失望,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是对比起母亲的失望,她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 “我还需要,去跟菲丽莎道歉。” 为她的愚蠢与自私。 南诺向她伸出了手:“我们一起去吧,我会陪着你的。” 奥利维亚看着南诺向她伸出的手,犹豫半响,终究是搭了上去:“……谢谢。” “不必说这个字,”南诺摇头,“我与你,是夫妻,该承担的事情我都会与你一起。” 这是奥利维亚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茫然地问道:“夫妻……是这样的吗?” 夫妻是要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的关系吗?明明只是两个因为利益结合的两个个体,有必要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吗? “是这样的,”南诺很干脆地回答,“夫妻从来都是休戚与共的,你的错误便是我的错误。” “我不理解……” “你不用理解,这是我的承诺。” 南诺并不打算让这样的承诺成为奥利维亚的压力:“这些你不用在意,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奥利维亚苦笑:“我都已经听你这么说过了,怎么可能不在意。” “你现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南诺指了指书桌,“去处理你的公事吧。” 提到公事,奥利维亚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她拿起另一份名单:“虽然目前是打算让珠宝店的理查德作为克里夫家的代理人,但总要考虑到意外的情况,所以我还列了一份备选的名单。” 奥利维亚办事的周密程度自不用说,这么多年被克里夫子爵高压挑毛病下,她做事早已努力地去做到滴水不漏。 可是就是太想滴水不漏,才导致了错误。 “你做的很好,”南诺给予了奥利维亚肯定,“我先回去了,一路赶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好,我这就让苏菲亚安排人去你那边帮你把你那间屋子打扫一下,”奥利维亚送南诺出门,“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准备,然后给你送过去。” 南诺应道:“我不挑,你看着准备吧。” 奥利维亚送了南诺几步后便被南诺赶了回去,苏菲亚接替了送南诺出门的工作。 “您的房子克里夫家固定有人去打扫的,热水也有准备,您回去以后就可以使用,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南诺并不在意这些:“您安排就好。” 苏菲亚一直送南诺到了马车边上:“我明白了,祝您一路顺风。” “苏菲亚女士,”南诺突然唤了苏菲亚一声,在苏菲亚看过来的目光中,他勾了勾唇,“你们没有给奥利维亚的,由我来补足,她以后不会再需要你们了。” 这些天他想过很多,指望克里夫子爵转变对奥利维亚的态度,不太可能,这么多年了,能改的话,早就改了。 那就维持现状就足够了,奥利维亚缺失的部分,他会给。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传召 当理查德被传召到城主府的时候,整个人不是不紧张的。 他好像一直都是秉公守法的好公民吧?他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都没有做过,连每个月的税都老老实实按时上交,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把他叫过来啊? 尽管内心忐忑不安,但是身为珠宝商,理查德也算得上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因此他还能镇定自若地跟在苏菲亚身后,踏入了奥利维亚的书房。 “啊……来了,”奥利维亚把手上的事务放到一边,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苏菲亚,请给理查德先生送上茶水。” 如此正式的待遇,应该不是坏事。 “多谢奥利维亚小姐,”理查德小心谨慎地接过茶杯,问道,“不知道奥利维亚小姐传召我来城主府,是有什么事情吗?” “别紧张,”看着额头已经渗出虚汗的理查德,奥利维亚淡淡地一笑,摆出了闲谈的姿态出来,“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对了,就从半个月说起吧,半个月前,我想你应该有认出来我到你的店里吧?” 理查德背脊一僵,不会吧不会吧,半个月前的事现在拿来清算,难道他装作没有认出奥利维亚的伪装这件事,做错了? 所以他现在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感觉不论怎么选择,都是错误的。 “刚开始并没有认出来,”联系克里夫家一贯的作风,理查德小心地选择了措辞,“直到您展露出对珠宝的了解后,我才敢猜测是您。” 这种客套话奥利维亚听过就算:“那你猜猜,我去你的店里,是要做什么?” 理查德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可是面对奥利维亚的问题他也不敢不回答:“您或许……是想来逛一逛?” 这是一句废话,但这也是理查德这么多年养成的圆润的个性。 “你不用跟我兜圈子,”奥利维亚挥了挥手,“我直说吧,这半个月里,我查了你家,曾经让你家祖上不得不搬离王城的那个贵族,已经在旧贵族的清扫行动中早已不复存在,你就没有回到王城的野心吗?” 这个问题过于的犀利,也极其地不好回答。 “您要说野心,自然不是没有,”理查德回答着,“只是有野心,没有相配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当年曾爷爷从王城离开以后,我们家在王城的资源就被竞争对手全部抢完,这么多代人了,曾经受过我曾爷爷馈赠的人的子孙,也就愿意留下一些过时的商品和瑕疵品给我。” 就他现在这样,还谈什么重回王城,只怕才到了王城就被人生吞活剥,不如在克里夫城养老最合适。 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这样就好办了,奥利维亚勾了勾唇:“如果我给你提供一条,重回王城的道路呢?” 这听起来十分地有诱惑力,但是理查德也不是什么热血上头的小年轻,奥利维亚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必须要得到一个准话才能下判断:“还请您,明示。” ….眼镜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近视是无法真正理解它的好用的。 所以奥利维亚要先确定理查德是否近视:“理查德先生是否有看不清远处东西的症状?”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理查德点头:“上了年纪的人了,总会如此。” 事实上近视跟年龄无关,只是年龄越大的人,用眼越多,现在的人对于这点没有认知到,只单纯地当做年龄大了身体机能的退化。 奥利维亚便取出一张视力表,让理查德站在五米远的地方进行辨认。 这张视力表是菲丽莎提出设想,研究庄园那边花了好几天做测试才确定下来,用来鉴定近视严重程度的标准。 理查德无法理解奥利维亚的行为,但他也只能顺从。 蒙住右眼,只用左眼的情况下,第一行第二行理查德很轻松地认了出来,第三行略显吃力,第四行就要看好一会才能连蒙带猜猜出来,第五行是彻底模糊。 测试一只眼睛就够了,奥利维亚找出对应度数的眼镜,让理查德戴上后再次进行测试。 戴上眼镜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理查德戴上眼镜后,只觉得世界都亮堂了,原本看什么都是在雾里看花,如今却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这……”理查德惊讶不已,“您是在上面施加了魔法吗?” 他接触了珠宝这么多年,当然认得出这不过是普通的金属和一块便宜的水晶而已,除了魔法他找不到第二个理由解释这是怎么做到的。 “并没有,”奥利维亚摇头,她想着菲丽莎说的话,微微勾唇,“要说的话,这是……科学。” 科学是什么理查德不懂,但是他作为一个商人很敏锐地抓住了商机:“您说的机会,就是这个吗?这项物品叫什么?” “这是眼镜,专门为眼神不好的人设计,戴上以后会让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眼镜吗?理查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镜的边框,舍不得还给奥利维亚。 理查德强压着激动问道:“我能跟您购买它吗?它对我很重要!” “不必激动,”奥利维亚摇头轻笑,“这幅眼镜送给您也不无不可,还请您仔细听一下我的交易要求。” 理查德稍微冷静了一些:“您说。” “首先,我需要一个人,去接手管理制作眼镜的工坊;其次,克里夫家只提供货源,如何把货卖出去,是你的事;最后,你卖一副眼镜,克里夫家与你五五分账。” 听完以后,理查德皱起了眉。 他能够预见,眼镜火爆的销售前景,但这个条件,确实是太低了。 这条件不是不能赚,但是必须精打细算地运营,才能慢慢回本,反观克里夫家,只出了一个技术,其他什么都没有做,便可以等着他送钱。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贵族与平民啊,如果他不愿意,奥利维亚自然能找到愿意的人,大不了就是没有他在王城的人脉而已,起步或许没他那么顺利,但并不是做不起来。 为贵族效劳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去做。 不过克里夫家并不是压榨平民的人,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理查德小心地问道:“还有吗?”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奥利维亚的眷属 还有吗…… 奥利维亚轻咳一声,带了些许羞赧:“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他的我只能提供一个我的眷属名额。” 理查德猛然地抬头,仿佛饿久了的狗见了肉一般,双眼发亮地看着奥利维亚:“您说的是真的?” “是……但是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免税二十年,我想你还是郑重考虑下比较好。” 事实上她在考虑的时候只想到了免税,眷属这个是南诺强烈建议她加上的。 并不用再考虑什么,理查德迅速地做出决定:“我选择成为您的眷属。” 奥利维亚的眷属和克里夫子爵的眷属,这两者天差地别,至少成为克里夫子爵的眷属就能够直接进入克里夫城的管理权限中心,而成为奥利维亚的眷属,大概也只能负责一些边缘的事务。 眼镜工坊的事情,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是因为眼镜工坊的利润率确实是可观的,不重要也是因为克里夫城的工作重心还轮不到经济,和魔族的对峙一天没有结束,他们就一天不能放松。 奥利维亚提醒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是成为我的眷属,而不是也不是克里夫子爵的眷属。虽然我确实是克里夫家的继承人,但是我还远远不够成熟,随时都会犯下错误,这样的我并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理查德听得目瞪口呆:“您等等,请问您是在说您自己吗?” “当然,”奥利维亚十分地坦然,她很诚实地面对自己的不足,“我就是这样的。” 理查德却道:“可是在我眼中,您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您对您的工作、子民都亲力亲为,不论是什么事情,上报到您这里,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每一年的春耕,您都会亲自到地里询问情况,每一年的秋收,您也会到仓库里检查收获的成果,如果发生了不公正的事情,您一定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再做决断,为什么您会觉得您不优秀呢?” 奥利维亚愕然地睁大眼:“这些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 她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应该的,到地里也好,去仓库也好,都是为了本职工作不出现问题,仅仅做到这样的程度,就算是“优秀”了吗? 如果她真的优秀,为什么母亲从未夸奖过她哪怕一句呢? “奥利维亚小姐,”理查德轻声而又郑重地说道,“能一直坚持完美地去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或许理查德说的,是正确的,但这些事她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奥利维亚呼了一口气:“既然你愿意这么信任我,那我也会尽力地回馈你们。” 得到这份承诺的理查德惊喜不已:“是,感谢奥利维亚小姐!我必不会让您失望。” 保障眷属的权益是她身为主人应该做的事情,但规矩还是要提前定下说清,避免以后出问题。 ….“那么我们来谈一下眷属的事宜吧,”奥利维亚虽然并没有预计到理查德会成为她的眷属,但是她依然准备了和眷属签订的合约,递给理查德,“首先,这位眷属人选,除了你我不会接受其他人,我也不会承认其他人是我的眷属,这点我先说清楚。” 她不会允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发生,她看中的是理查德能带给她的收益,为此她愿意给予理查德一点权利,但是再多的她不会给。 “我明白,”理查德谦卑地回答,“我一定会约束好家里人,不会允许任何人败坏您的名誉。” 对于理查德的上道,奥利维亚很满意:“那么准备一下吧,明天我会正式以眷属的名义引荐你给子爵阁下。” 理查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家门口。 他进家门,呼喝着妻子给他找出他最体面,最精致的衣服出来,让他明天得以用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克里夫子爵面前。 今天他这身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已经穿过了几次,可以看得出清洗的痕迹,好在奥利维亚并不在乎他穿的怎么样。 妻子奇怪:“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要穿那件衣服了?” 理查德兴奋地跟妻子说道:“奥利维亚小姐要我做她的眷属,明天她要把我介绍给克里夫子爵。” 妻子被理查德的发言吓得没拿好手中的东西,哐当一声摔了。 理查德不满地说道:“你小心点啊,那袖扣很贵的。” “不是,不是,”妻子心慌慌地走过来抓着他的衣摆,“奥利维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突然提议这种事?” 理查德拍着妻子的手背安抚着她:“不是突然提议的,奥利维亚小姐是认真的,半个月前她就来店里考察过,然后还查了我们家的事,我想她应该准备了很久了。” 他妻子的娘家,也是克里夫城的商人,所以她也大概了解克里夫子爵的一些情况,忧心忡忡地说道:“子爵阁下向来不太喜欢我们这些商人,奥利维亚小姐这样煞费苦心地引荐你有什么用呢?与子爵阁下的喜好逆着来对她有什么好处?何况子爵阁下手里应该不缺人才是。” 理查德想了想,把内心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至少要让妻子心里有个数:“奥利维亚小姐是让我做她的眷属,而不是子爵阁下的。” 这句话就有点意思了,妻子想张口问什么,但是理查德却掩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问,同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的。” 或许以前奥利维亚小姐是对克里夫子爵言听计从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许对克里夫子爵的一些想法有了不同的意见,并且加以实行。 新与老的交锋是很常见的事,别说克里夫家,就连他们家不也有吗,他也不是顺顺利利地才从自己父亲手里接过家业的。 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那你会不会被卷入什么事里啊……”妻子担心地喃喃。 这确实是风险所在,理查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是在克服内心的恐惧,而后才缓缓地说道:“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世界说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现在的克里夫子爵是不会换掉奥利维亚这个继承人的,那么他的机会,确实很大。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克里夫子爵的态度 菲丽莎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理查德跟在奥利维亚身后走进了厅堂。 克里夫子爵坐在主位上而左右下首位置分别是她和南诺。 “子爵阁下,”由于是正式场合,奥利维亚并没有称呼克里夫子爵为母亲,“这位是理查德先生,您应该认识,我想授予他我的眷属这一职位,特此来向您引荐。” 克里夫子爵淡然的眼神划过了理查德,最后定格在了奥利维亚的脸上:“这就是你选择的眷属?” 奥利维亚略略垂首:“是的,理查德先生对于商道的事情比我们了解得更多,有他的帮助,能把眼镜的售卖范围扩大,能给克里夫城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 克里夫子爵对于这样的话不置可否,嗤笑一声:“你自己有数就好。” 然后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与奥利维亚擦肩而过:“我还有事,失陪了。” 这是很失礼的举动了,可以说是在打奥利维亚的脸,毕竟她这么郑重地想把自己的眷属介绍给克里夫子爵,却换来这样的对待。 奥利维亚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菲丽莎见状立即站了起来:“理查德先生,不如与我一起在花园里走走。” 理查德这样的岁数自然看得出气氛不对劲,立即应下了菲丽莎的邀请,留下奥利维亚和南诺独处。 南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奥利维亚面前,低声道:“别哭。” “我没哭,”奥利维亚的嗓音带着颤,但是她确实没哭,连眼眶都没有红,她努力地朝南诺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有点担心……母亲是不是认为我这样做的不对,我是不是又让母亲失望了……” 克里夫子爵那冷淡的态度确实没办法不让人多想。 南诺低沉的嗓音带着奇异的安抚能力,他伸手握住奥利维亚的手:“如果笑不出来可以不用笑,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因为我在这里。” 奥利维亚抬头看向南诺,他就站在那里,回应着奥利维亚的视线,不躲不避。 就像脚底下最坚实的大地一样,为她提供了无尽的安全感,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脚踩在了实地上。 “我没事,”奥利维亚摇头,“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要对理查德说“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了”这样的话吗? 这些天,南诺一直在帮助她做着各种准备,理查德家族的往事还是托了南诺在王城的人脉才查出来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付出了努力,就算要放弃她也可以很平静,但现在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她一直渴求的母亲的肯定,或许再也得不到了吧。 南诺知道奥利维亚想要的是什么:“等我们做出成绩以后,子爵阁下会为你而自豪的。” 或许吧,但是那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得到了什么就会要失去什么。….“走吧,该去找菲丽莎他们了。”奥利维亚转身向厅堂外走去,就算是自己的眷属,也不好把人长时间丢在一边,让菲丽莎去接待,那样也太失礼了。 理查德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就算只有菲丽莎陪同在一旁,他依然能口舌生花,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奥利维亚走过来歉然道:“让理查德先生久等了。” 理查德自然不敢责怪奥利维亚的:“您的事当然是最重要的。” 她哪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她又陷入了软弱之中而已。 “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奥利维亚扯开了话题问道。 理查德谨慎地回答:“不过是与菲丽莎小姐在闲聊而已。” 菲丽莎笑着接话:“理查德先生很厉害,以后说不定我会与理查德先生有合作。” 奥利维亚听出了点东西,她看向菲丽莎,却见菲丽莎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便知道菲丽莎心里有数,只是不是现在能够提出来的。 “理查德先生,”奥利维亚比了一个手势,“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工坊看看,也介绍杜兰特先生给你认识。” 等介绍了杜兰特给理查德认识后,她便不用再挂心工坊的事,只要定期检查好工坊收益就好。 奥利维亚和理查德先行,而菲丽莎落后了几步与南诺并肩:“学长,奥利维亚小姐还好吗?” “她很好。”南诺言简意赅地回答。 菲丽莎却品出了一点意思:“看来学长与奥利维亚小姐这些天相处得不错。” 南诺沉默半响,才缓缓地说道:“趁人之危而已。” 因为奥利维亚现在处于一个人生的茫然状态,他只是比奥利维亚多了一些经验,所以奥利维亚会有一些问题请教他,交流多了自然关系也就密切起来了。 这样的手段,他自己是有些不齿的,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明明他应该用更光明正大一些的手段去追求奥利维亚的。 “请不要这么说,”菲丽莎轻笑着摇头,“您应该为自己能够给奥利维亚小姐提供帮助而骄傲,如果没有您,奥利维亚小姐或许会更艰难一些。”看书溂 南诺思索了几番承认道:“你说得有道理。” 他抬眼看向走在前方的奥利维亚:“我确实庆幸此刻的我能陪伴在奥利维亚身边,但她需要经历这些就更好了。” 温柔的人总是希望自己的爱人不会受到伤害。 “学长,不是我想为子爵阁下开脱,”菲丽莎轻声道,“只是子爵阁下今天的行为,是否有些刻意?” 按道理来说,克里夫子爵的教养都不至于让她做出这样直接离席的行为,或许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呢? 南诺赞同了她的说法:“或许是因为理查德先生。” “嗯?” 理查德怎么了,值得克里夫子爵专门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如果克里夫子爵对理查德表现的一屑不顾,那么理查德更就清楚他的身份,不会以为能把奥利维亚当做跳板。” “就算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也有其他的办法吧?”菲丽莎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场面做的这么难看呢?” 南诺回答道:“因为这样是最有效果的。” 比起其他花里胡哨的方式,克里夫子爵选择了最釜底抽薪的办法,直接给人难堪,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该收敛一二。 这样做是有一定的道理。 菲丽莎眼眸微垂:“可是我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工坊交接 “唷,今天怎么有空来这?”杜兰特老远地就看到来人,迎出来后笑容满面地挥手打招呼,“是不是想我了?” 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是目光却落在菲丽莎身上,满是戏谑。 菲丽莎眼眸微垂,根本不和杜兰特对视。 “杜兰特先生,”奥利维亚微微上前一步,站在了杜兰特和菲丽莎的中间,“这位是理查德先生,以后需要你们二位进行合作了。” 杜兰特挑眉,向理查德伸出了手:“幸会。” 理查德从善如流地回握:“以后还需要杜兰特先生多多指教。” “好说,”杜兰特耸肩,“奥利维亚小姐这一次行动倒是出乎我意料的迅速啊。” “杜兰特!”南诺警告地唤道。 奥利维亚抬手止住南诺的呵斥:“你的提议都那么清楚了,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怎么做,和做得到是两码事……好了我不说了,南诺阁下麻烦不要这么瞪着我。”杜兰特在嘴巴上比划了下,表示自己闭了嘴。 奥利维亚假装没听见前半截话:“你带理查德先生熟悉一下工坊吧,到时候理查德先生会带新的管理人过来,你们做好交接就是了。” 理查德很痛快地答应了:“好,请往这边走。” 菲丽莎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参观,但是奥利维亚叫住了她:“菲丽莎就别去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正合菲丽莎的意,她不想跟杜兰特多打交道,因为她实在应付不来杜兰特这种人。 于是她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好。” 杜兰特轻“啧”一声,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工坊附近也都是低矮的民房,奥利维亚和菲丽莎寻了一处地方说话。 “前段时间,南诺教了我很多,”奥利维亚看着远方,娓娓地说道,“我也意识到很多事,我做的还不够好,母亲虽然教过我,但或许是我太笨了,没有领会到母亲的教导。” 南诺细心地纠正了她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克里夫子爵并不是没有教过她,但是那些教导在当时的奥利维亚听起来,只是训斥而已,克里夫子爵并没有把这么做的道理,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琢磨,这就导致了她总是很容易地钻牛角尖。 “那很好,”菲丽莎由衷说道,“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因为明白了一些道理,所以我要为之前的一些行为道歉。”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您这是第几次跟我道歉了呢? 是啊,第几次了呢,奥利维亚也数不清了,她道:“是我不够成熟,所以做错的事太多。工坊的事情,本就是与你无关的,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却总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意见。”看书喇 菲丽莎平静地听着,这件事其实她没觉得奥利维亚做错什么,随即听了奥利维亚转述的“责任论”,这才意识到或许她把事情都想简单了。….“受教了,”菲丽莎心服口服地说道,“我原本以为只是跟你一起去工坊看一看就好。”看一看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么多道理在里面呢? 奥利维亚顺口地叮嘱:“所以你以后说话行事都要小心点,不要总是贸然地开口把自己卷入不应该卷入的事情里去。” 菲丽莎眉宇轻敛,叹气:“来不及了呀。”毕竟她能与萨菲熟悉,靠的不就是她的多管闲事么,现在她早已在事件里脱不开身, “怎么?” “不说这个,”这种事还算是机密,并不能跟奥利维亚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 奥利维亚顺应了她的意思往回走,东拉西扯道:“杜兰特先生对你似乎有特别的意思?” “饶了我吧,”菲丽莎一阵恶寒,“我跟杜兰特先生相处不来。” 若是他只有一百斤的体重,那必然有九十九斤的反骨,剩下的一斤是他为数不多的良心。 奥利维亚哑然失笑:“这么夸张,但是我看他对你很有兴趣。” “我的婚事萨菲或许会过问,”想来萨菲也不会介意被她拿来当理由用一用,何况她也不算说谎,她现在身上背负着和阿萨勒兹的血契,是王室重要的棋子,棋子不应该有太多的牵绊,“要是他问起,你就这么对他说就好了。” 杜兰特总不能跟萨菲去确认吧。 何况就算杜兰特真的去跟萨菲确认了菲丽莎也不怕。 奥利维亚相信菲丽莎的话。 “你的婚姻对萨菲小姐来说,恐怕并不具备任何价值。” 这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是是事实,菲丽莎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她的婚姻能够影响到的东西很少,对于萨菲来说根本不需要。 但那是常规情况。 “是啊,”菲丽莎笑了笑,并不反驳,“一般来说确实是的。” 奥利维亚的嗓音微沉:“那这个情况,要持续多久?”总不能菲丽莎一直都处于这种不自由的状态吧,虽然她可以不需要结婚,但身上何必多一层枷锁呢。 “谁知道呢,”菲丽莎耸了耸肩,“这也不是我决定的。” 她和阿萨勒兹之间的血契,什么时候解除取决于魔族什么时候和人族签订和平条约,虽然奥利维亚说快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等回到了工坊的门口,不见杜兰特和理查德,只有南诺,身姿笔挺地站在马车旁,见她们回来,便走上前。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奥利维亚很是自然地贴近了南诺,与他说话,“在等我们吗?”看书溂 “是,”南诺看了一眼很自觉没有上前的菲丽莎,收回目光看着奥利维亚,“理查德先生还想要更多地了解下工坊,我先带你们回去。” 奥利维亚颔首赞同:“也好。” 菲丽莎也不想跟杜兰特有过多的牵扯,既然如此现在就回去那是最好的安排。 她回身向菲丽莎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回去了。” 果然一听到回去,菲丽莎双眼便一亮,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我们这就回去了吗?不用等理查德先生了?” 奥利维亚搭着南诺的手上了马车,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自己会回去。” 菲丽莎想来也是,理查德先生都四五十了,也不至于连自己回去都做不到,便很是放心地自己爬上了马车。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准备开课 时间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菲丽莎悬赏到期的时间,解出这等差数列的人只有莱利,不过虽然只有莱利一个人,菲丽莎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她要找的,是一个脑子灵活的教师。 虽然莱利腿是残疾了,但是买一送一,送了一个吉姆过来。 菲丽莎当然是不介意让吉姆一起学习的,对她来说,越多孩子学会读书写字越好,何况吉姆虽然没有莱利那种对于数学的热爱和敏锐,但是他老实啊,也许是怕他学不好就不能留下照顾莱利,他很刻苦。 比起莱利,吉姆更适合当老师,但是他年纪还小,可能需要再过几年。 莱利嘛,养着做科研就好了,不过最好还是让莱利和庄园里的人有些交流,搞科研嘛,总是要多交流交流的,只是莱利的腿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她还需要安排妥当。 事情不少,但是菲丽莎还挺喜欢这样忙碌的日子。 忙挺好,至少不会去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她把杰森和马克叫了过来:“去把外面的悬赏撕下来吧,换上这张。” 马克立即应声,接了新的通知,低头去看上面的字。 杰森也凑过来看,菲丽莎任由他们看,毕竟还有事要他们去做,他们总要知道要做什么。 菲丽莎的字娟秀好看,上面的内容也写得清清楚楚。 她要在七日后无偿教人认字算数,教一个月,学得好的人便招进医院做事,上面还列了进医院做事的待遇,比杰森马克这些一开始就跟着她的人要少一些。 毕竟医院进了新人,他们这些人也该升官了,只是这个时候升工资还是太早,才几个月呢,所以只能把其他人的待遇往下压一压了。 杰森马克都有些沉默,医院需要人手这个事他们早有预料,但是内心也有不安,害怕别人做得好把他们比下去了,菲丽莎不再重用他们。 可是医院需要人,他们拦不住也不能拦。 平民大多不认识字,要让他们知道医院有这项政策,还得靠马克去宣传,毕竟他人脉多。 “记住了,”菲丽莎特别地交代,“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 世上的人总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既然她已经承诺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来,那刚开始肯定很多人来占便宜,只是学习这事,不一定每一个人都坚持的下来。 吩咐完,菲丽莎挥了挥手赶人:“去把莱利叫来。” 杰森去叫人,马克去贴榜,顺便去把这个消息宣扬得整个克里夫城都知道。 吉姆背着莱利走进房间,并小心地把莱利放下,然后沉默地站在莱利椅子背后,像守护灵一样保护着莱利。 或许是因为莱利最近伙食好了,他肉眼可见地长了不少肉,气色也好很多,也一直在读书学习,气质都在悄然变化,他朝菲丽莎笑着:“您找我有什么事?”….菲丽莎给他布置任务:“七天后我要你教人认字算数,你这几天就准备一下,教一个月,上午教一个小时的认字,下午教一个小时的算数,只教二十页。” 莱利从一开始就知道,菲丽莎当初的悬赏就是为了要找一个人能教别人认字算数的,他这些天也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但是真要到了需要他讲课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紧张。 但是再紧张,他也要去做:“是,我明白了。” “吉姆,”菲丽莎也不会放过另一个劳动力,“你在这七天里要协助莱利,模拟讲课,还要削树枝。” 模拟讲课吉姆懂,但是削树枝又是要做什么。 “我不打算提供纸笔,”纸笔在现在可是贵重的东西,虽然她也想无限供应纸笔给别人使用,但是她没那个本事,谁让她求的克里夫子爵给她拨的,研究造纸的人,还没研究出一个头绪呢,所以她只能另外想办法,“到时候用石板和树枝代替纸笔,树枝沾水便可以在石板上写字了。” 笔值钱,但是树枝不值钱啊,等会种植园那边就该把石板和树枝给她送过来了。 “这个办法好,”莱利点头,“菲丽莎小姐想的周到。” 菲丽莎再安排下去了一些细节,等她安排完,凭马克的本事,大半个克里夫城都知道开医院的贵族小姐要免费教人认字算数了。 虽然这认字算数听起来不如一枚金币有震撼力,但是一枚金币只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没本事的人还拿不到,这认字算数要是学会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而且这还没有限制,谁都可以学,这才是天大的便宜啊。 更重要的是,能进医院工作,一听那个待遇,马克曾经的工友呼吸都粗了。 不用日晒雨淋,跟着贵族,这工作说出去谁不羡慕,体面的很。 而且他们都跟马克学过一些,总比其他人有点优势吧。 一天就用两小时来上课,听起来也不难,大不了晚上他们再晚下工两个小时嘛。 马克在一旁欲言又止,认字算数那是随便听一听就能学会的吗?他昨天学会的字,今天再看就可能不认识,需要不断地重复记忆。 算了,他们懂什么呢,又没有经历过,他就算说破嘴皮子劝说他们,也没有用,还不如放他们去体验过,那样大概才会死心。 所以他只在一边提醒:“别忘了让你们家里人都去,特别是孩子和年轻人,哪怕是逼都要逼着他们去。” 工友们纷纷保证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定会让孩子把握住的。 马克怕他们只是嘴上说说,便扯了菲丽莎为理由:“菲丽莎小姐曾说过,还没成年的孩子,脑子是和身体一块成长的,在小的时候学的东西越多,懂得越多,长大了就越聪明,像我们这种从小没学过什么东西的,长大以后就笨的不行。” 这句话如果只是马克说出来,这些人可能听过就当听过了,说不定还要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个道理谁不知道还需要专门提醒吗,但现在这话是菲丽莎说出来的,那重视程度就不一样了。 不说是奉为神谕,那也差不多。 如今的菲丽莎,在克里夫城的平民心中,有着很高的声望。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收敛一下自己 第二天菲丽莎就接到了克里夫子爵的传召,她也不意外,毕竟她又把全城人给折腾了一轮,克里夫子爵肯定要找她过去问问情况。 她停下削青石板的手。 种植园那边也是够卖力的,她说要找大石头,多大的都行,给她整来一块一米见方的,她也不用找别人把这大石头削了,她用魔法还快点,一道风刃过去就把石头完整的劈成两半,然后四瓣,越劈越小,直到劈成一个成熟男人手掌大小的石板。 她这一手,谁路过不停下来多看两眼,就连莱利都不做教案了,让吉姆背他出来坐在外面看。仟仟尛哾 菲丽莎收手,经过他身边时随口问道:“怎么,没见过?” 不应该啊,莱利也是因为受伤退伍的士兵,军营里不可能没有魔法师啊。 莱利平静地笑了笑:“那哪是我们这种人能见到的呢?” 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天壑,哪怕是在军营里也躲不开。 “这样啊,”菲丽莎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只交代吉姆,“把切好的石板拿去洗干净,打磨一下。” 不打磨容易划伤手,这活计就交给吉姆去做了。 然后她就去了城主府。 只有克里夫子爵在等着她,奥利维亚并不在。 “子爵阁下,”菲丽莎向克里夫子爵行礼,“让您久等了。” “还好,”克里夫子爵指了指椅子让菲丽莎坐下,“你又要做什么?” 菲丽莎说的十分清晰:“开学校,招学生。” “你每次,都闹得全城都知道,”克里夫子爵按了按眉心,“记得告诉平民,这些都是我让你做的。” 克里夫子爵当然没有让菲丽莎做这些,这都是菲丽莎自己想做的。 但关键就在于,这是菲丽莎自己想做的。 菲丽莎只是茫然了一瞬间,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应道:“我明白了。” 克里夫子爵一直在观察着菲丽莎的神情,见她只是在短短的时间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了然,便知道菲丽莎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压制你什么,”克里夫子爵放缓了语气,“而是……” “我明白,”菲丽莎打断了克里夫子爵,“您是在为我好。” 功高震主,从来不是简单的四个字,她还没走到那一步,也万万不能走到那一步。 克里夫子爵勾了勾嘴角:“你这么聪明真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她倒也不是聪明,而是看过活生生的例子,何况她本来也没有打算通过做这些事给自己造什么势。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子爵阁下想做的,”她笑了笑,“只是您的事情多,又没有人想到办法去解决状况,刚好我对这些事有想法有兴趣,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她回答的滴水不漏,已经进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克里夫子爵交代”的状态中,反倒是把克里夫子爵噎得无语。….“私底下也不必这样……” “就这样吧,”菲丽莎笑着摇头,“我并不在意,我原本的目的就只是想让平民能有一条路,多读书认字,多思考,对他们有用,对殿下也有用。” 万一真的再出一个莱利这样的天才呢?就算没有天才,一般的活也要人做吧,她多给弗雷德殿下培养一些人总没错。 “你心里有数就好,”克里夫子爵颔首,“你那边要做的事情应该还有不少,回去吧。” “是。”菲丽莎也很利落地应了下来。 她回到医院的后院,现在被改为员工宿舍,院子里吉姆在低头认真地清洗着石板。 见菲丽莎回来,吉姆很高兴:“菲丽莎小姐,这石板我能留下来两块吗?” 纸太贵了,虽然莱利和吉姆每次都把纸省了又省的用,但每次买纸的时候还是肉痛的很,有青石板他们就可以拿来练字,省下不少买纸钱。 “想留就留吧,”这种不要钱的东西,给多少出去菲丽莎也不会在意,“洗完以后拿去晾好,不过先把杰森给我叫过来。” 说完菲丽莎又开始拿风刃劈石头。 等到杰森来了她才停手。 “小姐,您找我?” “对,”菲丽莎交代着,“转告马克,他们在外面打广告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是克里夫子爵的意思。” “可是,这明明……”杰森脱口道,但是看到菲丽莎的脸色,还是把原话吞了回去,“我明白了。” 杰森退下了,但是菲丽莎知道,他们的内心一定还是在为了她而觉得不公平。 看来她还需要安抚一下员工的情绪。 晚上菲丽莎把人叫齐,打算跟他们好好说一下其中的道理。 “明天你们做宣传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加上克里夫子爵的名头,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不过这是一定要做的。” 虽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也没有人应声,菲丽莎养了这些人这么多时间,他们也把菲丽莎的性子摸熟了,是个好脾气的,比起动不动就要平民性命的其他贵族,菲丽莎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都很好说话。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别一脸不服气,”菲丽莎淡淡地道,“这事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周全,子爵阁下只是提醒我行事里的错漏而已。” “可是,小姐,那分明……” “已经两次了,一次我替杰森应下挑战,一次悬赏,这两件事已经让我在克里夫城出了名,但因为都是有具体针对对象,子爵阁下并不在乎,但是这次不同,我施恩的对象是整个克里夫城的平民,克里夫子爵会怎么想?” 下属的声望盖过领主,这对领主、下属都不是好事,一山不容二虎,以后如果菲丽莎和克里夫子爵有分歧,那克里夫城是听她的,还是听克里夫子爵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克里夫子爵也必须防着。 马克憋气好久,才终于道:“那您就这样把您的功劳拱手让人吗?” 虽然克里夫子爵也是一个好人,但人有亲疏远近,克里夫子爵在他们心中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但克里夫子爵为他们做的远远比不上菲丽莎为他们做的。 “怎么叫拱手呢?”菲丽莎摇头,“这些事没有子爵阁下的支持难道我们就能做得到了吗?正因为有了子爵阁下给我们的方便,我们才能什么事都没有受到阻碍。” 人啊,只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才能活的好好的。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开始授课 在马克不遗余力的宣传下,平民们自然地接受了这项政策是克里夫子爵意思,并且表示了万分期待。 读书认字算数都是跟贵族挂钩的东西,好像学了后就能跟贵族更靠近一点了。 菲丽莎也做了一些准备,比如找克里夫子爵申请了一块大的空地,准备一块木板用墨水刷黑,还有可以在木板上写字的石头,也就是黑板粉笔,最重要的是莱利中气根本不足,他说话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菲丽莎给了他一个自己制作的魔法道具,可以用来扩音,说白了就是个喇叭,一次性的,一次用一个多小时,一旦启用,时间到了就坏了。 空地旁的民房被征用了,青石板、树枝都堆放在民房中,还有一大缸水。 第一天来的人……菲丽莎怀疑全城不会认字的人都来了,把大约三个篮球场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的。 什么年纪的人都有,什么性别的人都有,甚至有人抱着还在吃奶的婴儿也来凑这个热闹。 不过第一天人肯定是多的,明天这么多人能来一半就算不错了。 学习总是枯燥的。 第一天她还是得在这里压场子的,但是她也不好现身,就坐在民房里,透过窗户看着空地上的动静。 到了讲课的时间了,几个壮汉支起了一个架子,把黑板架了起来,放置了一个凳子,然后抬着莱利在黑板下方放下。 莱利把菲丽莎给他的魔法道具给打开,试探性地“喂”了一声,顿时这个“喂”字在每一个人耳边清晰地响起。 魔法,还真是神奇啊,莱利在内心感叹,但是面上并不显露,而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已经很习惯使用这种魔法道具似的。 莱利在克里夫城也算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了,有多少人对他羡慕的牙痒痒,能得贵族小姐的垂青,那是多少平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或许会有人对莱利羡慕嫉妒恨,但是没有人否认他站在这里讲课的资格,毕竟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的等差数列。 时间宝贵,莱利简单介绍了自己和助手吉姆,便进入正题,开始讲课。 如同中文有拼音,英文有音标一样,这个大陆上语言也有自己的发音体系,要学自然是从基础学起。 莱利和吉姆配合默契,一个讲,一个写,讲课进行的十分顺利。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莱利也顺利达成讲课目标,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民房:“我会在这间房子里等候,如果有疑问的可以来问我。” 然后,吉姆把他背到了那间民房里,菲丽莎朝叔侄二人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随后黑板也被几位壮汉扛了进来,吉姆站在凳子上,把今天教的内容都写在黑板上,尽量把字写的比较大,写的清清楚楚。 菲丽莎知道自己继续在这里坐着,恐怕会给其余人压力,便起身走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马克走了进来。 他是进来压场子的,避免有人看着莱利吉姆,一残一幼,在这里闹事。 最先进来的是莱利和吉姆的家人。 吉姆曾经抽空回家一趟,千叮万嘱要家人们一定来听课,哪怕父母不来也一定要带弟妹过来,尽量争取进入医院工作。 托利也曾见识过菲丽莎的和善,所以这才大着胆子进来。 看见自己的大儿子,托利很高兴:“吉姆……” “今天讲课的内容都听懂了吗?”吉姆板着脸打断了托利,努力地挺直自己脊背,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高一点,更有气势一些,“没听懂的话就问。” 看着这一个多月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儿子,托利很欣慰,家里少了两个人吃饭,条件顿时宽松不少,如果就像儿子说的,再进一个人去医院,那家里还能攒下不少钱。 “我就不留了,”托利笑着对儿子说道,“你母亲留下就好了。”仟仟尛哾 家里还是要有人出去工作的,不然钱哪里来呢,总要做两手准备的。 想了想,托利还是忍不住想走一下后门,他轻声交代着儿子:“多教一教你母亲。” 吉姆抿了抿唇,没说话。 虽然母亲能够进医院,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要他多给母亲开小灶,做偏心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办法答应。 托利就当他同意了,拍了拍儿子的肩,就走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吉姆只好看向母亲:“您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吉姆的表情淡淡,他还在和母亲冷战。 起因在于母亲知道叔父每一餐会给他分肉后,就连菜都不给他准备了,只给他准备一些黑面包和豆子汤,跟他说在帮叔父打餐时多打一点,够他们两人吃。 年纪还不大的吉姆差点被母亲气哭,即便他知道母亲这么节省都是为了家里好,但是他依然觉得委屈。 叔父直接就给他掏了钱,没再要母亲给他送饭,两人都在医院吃,母亲甚至为此感到高兴。 他不喜欢母亲这样,他看着母亲滴溜溜转着的眼睛,知道她恐怕又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要说。 果然…… “你知道考试的题目吗,直接教我就好了。” 他忍了忍,忍住了脾气:“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唉,你这孩子,”母亲急了,上手推了推他,“难道你就不想让我进医院啊?” “我当然想,”吉姆说,“所以您要好好听课好好学。” “那万一没进呢……” “没进就是您没好好学。” 眼看母子两人声音越来越大,莱利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吉姆,过来。” 吉姆站到了莱利身后,低下头沉默不语,莱利看着吉姆的母亲:“您这样做会让吉姆触怒菲丽莎小姐的。” 抬出了菲丽莎,吉姆的母亲总算是收敛了一些,她嘟囔:“我听说菲丽莎小姐很宠爱你们。” 莱利平静地说道:“再宠爱,也不会允许背叛。更何况您用这样方式进了医院工作,遇到不会的事情就会暴露,全家人都得陪葬。” 见人被自己吓唬住了,莱利松了一口气,让吉姆给他母亲拿了一块石板和树枝:“您还是先把今天讲过的内容全部记住吧,不然后面就听不懂了。”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造纸实验室 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人进来,每个人进来吉姆都会告诉他们可以拿青石板和树枝练字,逐渐地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搭理他母亲。 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件事——来的大多数都是成年人,孩子虽然也有,但是数量上却比不过成年人。 吉姆有些奇怪,他走到莱利身边,低声把自己问题说了。 “菲丽莎小姐更想看到孩子都来学习,”跟了菲丽莎一个多月,吉姆也多少看得出菲丽莎的意思,“可是为什么这里的孩子这么少?” 莱利看了看这间房子里的人,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因为孩子是不可能进入医院工作的。” “我没懂。”吉姆摇头,以他的年纪,要他去理解这个道理还是有些勉强。 莱利解释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次公告最有诱惑力的就是进入医院工作,所以孩子学不学都无所谓,优先保证自己能进医院。” “可是让孩子现在多学一点也没有坏处啊。” 莱利摇头:“又要管孩子,又要自己学,人没那么多精力,如果孩子不想学,还不如让他们在家待着,避免让自己分心。” 吉姆嘟囔:“现在不学,以后有的他们后悔。” “你知道菲丽莎小姐以后的打算才会这么想,他们什么都不懂,眼前自然只有自己的利益。” 这时候有人来问莱利问题,莱利便让吉姆去看看其他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自己给问问题的人解答。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答的,教的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只是有人记不住发音来问问而已,莱利告诉了他,并且纠正了他一点发音上的错误。仟仟尛哾 很快就有人觉得自己学会了,走了,当然也有人留下继续学习。 下午的算数课也是差不多,先从阿拉伯数字教起。 一天、两天、三天……七天过去了,随着课程的难度加大,能够坚持继续学习的不超过百人。 这百人中,女性占了大多数,无论什么时代,只要还没有进入机械文明,还是原始的人力劳动,男外女内的家庭模式还是主流,毕竟女性相比较男性在身体素质上有着不可忽视的柔弱,但是在贵族中,继承人性别比例还是比较均衡的。 男性的工作不可以丢,毕竟是一条退路,那么只有相对空闲的女性来继续学习。 不过菲丽莎这次也是主要想招一些女性来医院,时不时就有孩子因为退伍士兵身上的那股煞气被吓哭,虽然杰森他们也挺委屈的,但是还是换更有亲和力的女性来做招待和护理工作更好。 菲丽莎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其中就有第一个主动来医院的简和安娜。 简就算了,进入医院的机会这么难得,她必然是努力争取,但是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安娜。 那么小的孩子,在菲丽莎上辈子,大概小学还没上,居然比她母亲还要学的认真,真正是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周边有任何声音都影响不了她。….反正……比菲丽莎两辈子都强。 看了七天,一切都进入正轨,菲丽莎便从第八天开始不再继续盯着。 她要去看看造纸的实验室,问问进度。 如果她真的要开办学校,纸张是必不可少的,克里夫城的财政紧张,他们必须要把造纸的办法研究出来,才能降低成本。 造纸的实验室距离药材种植园并不远,菲丽莎可以两处地方都去看看。 造纸的负责人名叫托马斯,这位在原本的研究庄园里就是打杂的,只能记录一下数据,人又寡言不会说话,庄园的管事听说克里夫子爵要人就把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拨了过来。 菲丽莎与他谈过,其实他有很多想法,只是张不开嘴,菲丽莎是学心理的,诱导了他说了很多,对他也有几分了解,当即拍板让他做负责人。 看见菲丽莎的到来,托马斯很惶恐:“您怎么过来了?” 菲丽莎温和地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研究的怎么样了?” 当初凭借她稀薄的记忆,她给了托马斯一个方向,让他找寻纤维多的植物作为造纸的原料,找到把原料变为纸的办法。 “我们还在研究。”托马斯老实,规规矩矩地回答,并给菲丽莎看他们的实验失败作品。 每一份失败的样品都写了时间、原料、简单的制作方法,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哪一天制作的,又是用什么办法做的。 菲丽莎有些意外。 她没有交代过要这么做,托马斯准备的这么周全确实让她惊喜。 因为写了简略的制作过程所以菲丽莎能大致猜出这些“失败品”原来是什么东西。 良久,她才说道:“思路错了。” 忐忑地在一边等着菲丽莎发话地托马斯精神一振,凑了上来:“您说什么?” 菲丽莎指着这些失败品:“这些东西是不能变成纸的,而是要用捶打它们得到的汁液。” 这些失败品什么都有,有大树叶、小树叶、树皮、竹子还有很多什么都有的混合物,菲丽莎不知道具体的造纸工艺流程,却也记得是要搞成纸浆然后晾晒才能得到纸,在原材料上较劲是没用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托马斯匆匆地转身,提了一个桶过来:“菲丽莎小姐,您看这些水可以吗?这是今天的废水,我还没来得及倒。” 菲丽莎看了眼浑浊的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也不需要你来研究了,我知道的本来也不多。” 毕竟她上辈子也不需要学这个。 托马斯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菲丽莎已经把关键的一步告诉他了,接下来他就有头绪和目标了。 搞研究,不怕做不出来东西,只怕没有思路。 看着这水,菲丽莎又想起来一件事:“这些水你是要倒在哪里?” 托马斯不知道菲丽莎为什么要问这个,以为这个水大有问题,顿时很紧张:“倒在外面的河里,菲丽莎小姐,这水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有的。 菲丽莎上辈子是有一句话口号的,人人都听过“金山银山都比不过绿水青山”。 生态环境破坏起来容易,修复起来却很难。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完善庄园制度 菲丽莎说道:“你想办法把这些脏水处理了,不要直接排放在河里,至少要过滤。” 更多的净水手段菲丽莎也不知道,过滤已经是最基础低级的办法了,很多看不见的物质溶解在水里,无色无味,也不知道会对水里的生态环境造成多大的影响。 问题是她也不是学化工的。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托马斯不解,他就算做研究每天也用不了多少水,往湖里倒不能说是沧海一粟也是微不足道的。 “为了以后,”菲丽莎走到了实验室外,她看着现在还没有受到污染的、清澈的河水,发自内心的希望它能一直清澈下去,“等造纸术研究出来,并且投入量产,一天就不会只有这些污水排放。现在的河水能够负担的起这样小小的污染,但是每天都有成吨的污水排放进去,它能坚持多久呢?” 托马斯被问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河水,缓缓地摇头。 “任何事物都是有承受的极限的,”菲丽莎跨上了自己的马,居高临下地对托马斯说道,“别忘了,你的家人也是在用这条河里的水。” 这条河是克里夫城的“母亲河”,城里的所有人都赖以生存这条水,如果这条河被污染了,会很麻烦。 至少,喝污染的水,会生病。 托马斯的神色变了,他之前还对菲丽莎的话有些许的不以为然,但是想到他的妻子、孩子、父母也在饮用这条河的水,他就不由得上心起来。 就算是为了他的家人,麻烦也麻烦点吧。 菲丽莎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倒不如顺路去看看种植园,于是轻踢马腹,往种植园方向而去。 她在种植园门口停下马,把马拴在门口,走了进去。 为了不引起惊动,她先找了提姆。 在低头比较两株植物差异的提姆看到菲丽莎朝他走过来,吓得一把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向菲丽莎跑过去“您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菲丽莎随口说道,她走到提姆的试验田边,捡起他刚扔的两株植物,“这两怎么了?” 提姆过来给菲丽莎解释:“这两株桑桑花结出来的果子不一样。” 农业上的事她不明白,彻底的不明白,不像造纸她还能说出点东西。 菲丽莎拍了拍手上的土:“带我去看看其他人吧。” “诶。”提姆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菲丽莎身后,犹豫地问道:“菲丽莎小姐一个人来的吗?” 菲丽莎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您至少得带一个随从。”提姆在王城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贵族小姐出行,那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人。 “没必要,”菲丽莎说道,不期然地想起什么,嗓音又低落了几分,“不过我原本是有的。” 原本,确实是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的,不论她去哪里都会陪着她。….提姆没有留意到菲丽莎的低落,他只当菲丽莎的意思是她原本要带随从,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又没带。 “您应该身边带个人的,”提姆一边给菲丽莎引路,一边说道,“有什么事您也不用亲自动手。” “还带人呢,我现在人手都不够。”菲丽莎没好气地说道,“我缺人缺到发愁。” 提姆先带菲丽莎看了种植园的食堂和教室。 “按照您的吩咐,每天晚上都要他们学习认字。” 目前只是学习认字,因为种植园的纸张不够,他们也不能学习写字,算数也没教。 菲丽莎站在教室里思考了一下,目前的教师只有莱利一位,他腿还有残疾,肯定没办法来种植园教他们认字算数,杰森是医院的总管,医院目前运转离不开他。 所以说,她缺人啊。 既然都已经缺了人那至少得把东西补上。 “我之前让你们送去的大石头你知道用来做什么吗?”菲丽莎说道,“拿来劈成石板,树枝沾水在石板上写字,虽然字会消失,但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提姆诧异,但想了想确实是个办法,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菲丽莎小姐这个方法不错,我这就安排人想办法去做石板。” 树枝种植园有的是,不缺不缺。 很多人头天学的字第二天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只看过一遍哪里是那么容易记的,客观条件不好,主观上又有惰性影响,导致提姆认字教学进度很慢。 要他说,教这些人认字做什么呢,他们又用不上。 不过这是菲丽莎的吩咐,他只需要去做就好了,不要多问,只要尽力把事情做好。 “那试验田只有你一个人在管?”菲丽莎出声问道。 “是,”提姆立即点头,“主要是我,毕竟要每日记录试验田的情况。” 其他人不会写字认字那不就只有他能管吗? “权利不够分化,”菲丽莎评价着,“所有的事情都归你管,你忙的过来吗?” 提姆没听懂前半句话,以为菲丽莎在责怪他,忙不迭地说道:“忙得过来,您放心。” “我不放心,”菲丽莎一句话就把他打回来了,“我是说,你应该把种植园的职位等级划分出来。” 她可以帮提姆完善种植园的职位等级,但是她要提姆自己动脑子想办法。 不过她也可以给点提示:“你看我手下有杰森管着医院,有你管着种植园,那边还有托马斯管着造纸实验室,我有什么问题就找你们这些负责人就好,你如果有问题找谁呢?” 他找谁,提姆想着,他有事都是亲力亲为去看的,并没有找谁。 食堂菜不够了,他亲眼去看还剩多少库存,又和负责买菜的人确定要买多少;种出来的植物有问题了,他亲眼去看过,一个人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情况,不假手于人。 累吗。 肯定是累的,但是他不敢懈怠,务必让每一件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他才安心。 可是菲丽莎小姐说他应该找一些负责人,菲丽莎小姐说得话肯定是正确的。 “三天内把计划表写好送到我那里。”菲丽莎下了任务。 提姆立即应道:“是。”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是菲丽莎的命令他必须听啊。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与理查德合作 菲丽莎视察完实验室和种植园,决定以后每个星期来一次,之前她都忽视了这两处地方,真是不应该。 现在她管着三处机构,医院目前已经步入正轨,至少有限的运转起来,但是如果克里夫城出了什么事,比如出现疫病,医院肯定复负荷不了那么多病人,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医院的规模是肯定要扩大的,她要培养更多的药师出来。 药材种植园这边,主要是用来消化因伤退伍的士兵,很多规则还不够完善,她需要督促、协助提姆把种植园的各种规章制度建立起来,让种植园能够种出更多的药草。 至于造纸实验室,她只需要盯一下进度,等造纸的方法研究出来,她就让克里夫子爵去建立造纸工坊。 希望在造纸工坊出现之前,能研究出造纸废水的处理办法。 菲丽莎打算开办第四个机构——基础教育学校,目前只开放认字算数两门课,以后加不加课程再说。 不过这事目前还不急,至少要等医院招人的事招完再说。 她好忙,还缺人。 菲丽莎唉声叹气的回了医院宿舍,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要个侍女,至少她忙碌了一天后还有人愿意给她端水端饭。 她想念阿萨勒兹了。 想念也没有任何用处,菲丽莎知道他有着自己的事在做,至少人族和魔族的和平,已经有了预兆。 开办基础教育学校的事,还需要跟克里夫子爵报备,而且要把策划案写好,不然流程说不过去。 这次免费授课,有人愿意来学习是因为想要进入医院工作,但是菲丽莎近期只打算招一次人,既然没有工作机会,那大部分人是没有动力来学习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 所以她要给他们一个学习的理由。 菲丽莎决定去和理查德谈一个合作。 理查德现在是奥利维亚的眷属,他的住处也从原来的地方搬到了城主府的附近,方便奥利维亚传召。 她前去拜访,是理查德的妻子接待了她。 “您先坐一坐,”理查德的妻子给菲丽莎送上了茶和点心,“他去工坊了,我已经让男仆去叫他了。” 菲丽莎颔首:“好,谢谢。” 她慢慢地吃着点心与热茶,和理查德的妻子随意地聊着天。 理查德的妻子是会认字算账,虽然书读的不够多,只是认得大部分的常用字,但是她对于账目的处理很有心得与经验。 挖到宝了。 “您有没有意愿来我这里工作,”菲丽莎盛情邀请,“我们可以谈一谈待遇问题。” 理查德的妻子没有同意:“这个要看我丈夫的意思。” “也好。”菲丽莎觉得这事还是夫妻间有商有量比较好,反正等下她也要和理查德谈谈的。 谈话间,理查德回来了。 理查德进屋后,他的妻子为他取下了外套,他在菲丽莎对面的座椅上坐下:“菲丽莎小姐大驾光临,我真是不胜荣幸。”….“理查德先生很忙?”菲丽莎笑着说道,“恭喜。” 忙碌当然是值得恭喜的,只有不被重用的人才会无所事事。 “多谢,”理查德脸上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怎么会来?” 菲丽莎道:“有一项合作想跟你谈一谈。” 理查德对菲丽莎口中的“合作”表示了礼貌性的兴趣:“您请说。” 他对于菲丽莎现在在折腾的东西也有所耳闻,他想不明白医院和他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菲丽莎问道:“在谈合作之前,我能先问问您现在人手足够吗?” “还行。”理查德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菲丽莎自顾自地得出结论:“那就是不够的。” 理查德沉默着没有否认。 他以前主要路线就是克里夫城到王城,在王城进货以后,回克里夫城的路上边走边卖,路上没有卖出去的货便在克里夫城以及周边地区慢慢卖,反正珠宝不会有保质期的问题。 但是现在要打开多条商线,他现在恨不得把家族里十五岁都没到的年轻孩子都抓来用。 “既然您已经猜到了,我也不瞒您,”理查德无奈地承认,“目前情况确实比较麻烦。” 菲丽莎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之前的订单一直是克里夫子爵向她认识的贵族发出邀请,介绍眼镜的作用,如果对方需要就会回复信件,不需要也同样会回复,每次订单都要先过城主府再到工坊,这还不算,子爵阁下接到信以后还要安排人去检测视力,再把检测结果带回来,工坊按照客户要求制作眼镜,然后送过去。” 这也是之前杜兰特说订单太慢的原因,这来回跑几趟能不慢吗? 菲丽莎听傻了:“这是在干嘛?” 这来来回回折腾的,真不嫌麻烦吗? “奥利维亚小姐已经把相关的订单全部移交到了我手上,”理查德说道,“最近在想怎么改善这种订单模式,眼睛我们定位是奢侈品,与奢侈品配套的,就要有相对应品质的服务,而且不仅要提供服务,还要缩短一个订单的周期时间。” 这是他人的工作,菲丽莎也不好多嘴去做什么评价,她只需要知道理查德确实缺人就够了。 “我打算向子爵阁下申请开办基础教育学校,”菲丽莎把自己的来意道出,“我希望您如果在有需要的时候,来雇佣学校的学生为您工作。” 没有工作机会那就创造工作机会,她就不信在有机会得到一个稳定工作的前提下,会没有人愿意来学习 “开学校?”理查德惊讶,“您的想法让我感觉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菲丽莎挑眉,“这都能让你觉得意外?” “是的,”理查德点头,叹息道,“我以为贵族,都是不会把平民的死活放在心上的,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我对贵族的认知。是因为您出身的关系吗?” 菲丽莎的出身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理查德会做出这样的猜测也是理所当然。 “理查德先生,”菲丽莎淡淡地道,“我所做的一切,跟我的出身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克里夫城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而已。”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菲丽莎受到的宠爱 理查德同意了菲丽莎的合作请求,但他要求要从这次免费授课的人里挑选一些人,并且要挑最好的。 菲丽莎想了想,很爽快地答应了。 理查德有些意外:“我以为菲丽莎小姐搞这么大阵仗是给自己挑选人手。” “是,也不是,”菲丽莎回答,“我是要挑人,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她要把认字读书这些事灌在克里夫城的每一个人脑子里,她要所有人都知道,读书并不是没有出路的。 理查德愿意挑人,正和她意。 “您不怕我把您想要的人挑了去?”理查德挑眉问道。 菲丽莎笑了:“您尽管挑,我想您应该要的是男性,而我则是要女性居多。” 理查德要人做的是跑商,是辛苦活,女性到底是有太多的不便,不如男性好用。 但是菲丽莎却需要补充女性员工,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冲突,这也是菲丽莎这么爽快的同意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菲丽莎爽快,理查德自然也十分高兴。 菲丽莎想起什么:“对了,您夫人算账的本事很厉害,我希望邀请您夫人来为我工作,您不会反对吧?” 理查德却是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嗯,”虽然菲丽莎有心理准备,理查德未必会同意,但是被这么干脆地拒绝还是出乎菲丽莎的预料,“为什么?” 理查德仔细地观察了菲丽莎脸上的神色,确定她是真的不懂,才叹了口气道:“因为您是子爵阁下的人。”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子爵阁下应该不会愿意看到我与您有过多的牵扯。”理查德平静地说道。 菲丽莎没想到自己是被这样的理由拒绝。 “可……”菲丽莎茫然地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唉,”理查德长叹一口气,“成为奥利维亚小姐的眷属后,我有听闻子爵阁下与奥利维亚小姐对您多有宠爱,如今见识到了,才知道传言不假。” 菲丽莎有些尴尬:“理查德先生,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宠爱什么的,这种话一听就让人觉得尴尬。 看着浑然不觉的菲丽莎,理查德知道,自己只能把话讲到这一步了,再多的话,不是他能说的了。 “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问一问子爵阁下,她会愿意告诉您的。” “我会去问的,”菲丽莎点头,“刚好我也要去城主府,理查德先生再见。” 出了理查德的家门口,再走大约五百米就到了城主府,菲丽莎直接去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 克里夫子爵书房里有其他人,菲丽莎等了一会才等到克里夫子爵空闲下来。 菲丽莎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子爵阁下,我有一份策划案想给你看看。” 克里夫子爵一言不发,接过来就看,看完后对菲丽莎点了点头:“可以,去做吧,学校的地点就选在和医院一条街上吧。”….菲丽莎有预计克里夫子爵不会反对,但也没想到她同意的如此轻易:“多谢子爵阁下。” 事情说完了后菲丽莎没有立即走,而是露出了踟蹰的神情。 “怎么了?”克里夫子爵看着菲丽莎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还有事?” “是,一点小的疑问而已,”菲丽莎点了点头,小心地挑选字词说道,“我与理查德先生谈合作时,他提到了一件事让我很在意,他说,我很受您和奥利维亚小姐的宠爱,我并不理解。” 她受到了什么样的宠爱?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从她到克里夫城后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哪怕是有用上辈子的超前眼光作弊的嫌疑,但这种事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克里夫子爵是知道手底下其他人怎么评价菲丽莎的,本来也没想让菲丽莎知道,这种事也没必要给她知道。 但是菲丽莎主动问起来了,克里夫子爵也没打算隐瞒:“如果是在他们看来,我确实是宠爱着你。” 被正主亲口认证,菲丽莎有些傻眼。 所以说,她到底哪里被克里夫子爵宠爱了? 看菲丽莎呆愣的模样,克里夫子爵冷硬的面容上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丝微笑,她拿起菲丽莎交给她的策划案:“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提议我总是会同意吗?”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菲丽莎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我的提议是正确的吗?” 看着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理直气壮的菲丽莎,克里夫子爵摇了摇头:“正确的提议有很多,我的下属也从未提出过什么错误的提议,但是克里夫城的资源是有限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现在的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去做。” 这个道理,菲丽莎是懂的。 世上总是存在着取舍,很难有两全法。 而她,总是被“取”的那一个。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是被克里夫子爵宠爱着。 可是菲丽莎依然不解:“就算是这样,那也没有必要拒绝与我的合作吧?” “合作?”克里夫子爵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菲丽莎把自己去理查德家里拜访的事说了。 听完以后,克里夫子爵嗤笑:“他当然不会答应你。” “商人惯来都会趋利避害,见风转舵,你受我的宠爱,尽管与奥利维亚关系也很好,但是在不清楚你站在我这边还是奥利维亚那边时,他当然不会与你有太多的牵扯。” 虽然这段话里到底是夹杂了克里夫子爵对商人的主观情绪,但是话还是对的。 菲丽莎怔愣住,克里夫子爵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是每一个字她又听不懂。 “您和奥利维亚小姐,怎么会成这样呢?” 明明是母女,为什么要搞成这样对立的局面呢? 克里夫子爵倒是淡然:“现在这种情况在我意料之中,倒不如说是我想看到的,如果奥利维亚一直都是听我的话,那我才是头疼。” 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奥利维亚之前显然没有做到这点,所以克里夫子爵只能逼她,好在是逼出了点成效,她还算满意。 至于她和奥利维亚之间的关系的好坏?并不重要。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准备修建学校 菲丽莎回了医院以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今天克里夫子爵的话是给她带来了一定压力的。 对于她的要求克里夫子爵是有求必应,本来她以为她现在所能做到的事,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而现在却告诉她,是克里夫子爵给她开了后门。 这个后门她既然走了,就必须走出效果,证明克里夫子爵给她的后门没有开错。 意识到这点后的心理压力骤然增大。 所以,她才把自己关起来整理一下心情。 她现在要做的事,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知识改变命运,这是她上辈子的世界几千年的教训与经验,所以她只需要考虑怎么去做到这件事就好了。 研究造纸也好,去和理查德谈合作也好,都是为了推广普及基础教育,她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不要有压力,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 给自己做完心理疏导与暗示后,菲丽莎长吐一口气。 然后她点了杰森跟她出门。 尽心尽力的大管家二话不说就跟了菲丽莎出门。 他跟着菲丽莎走到了医院同街道的另一头一间空屋里,然后菲丽莎伸手推门走了进去,见里面破破烂烂的,他不由得问道:“菲丽莎小姐,这里是哪里?” “是学校的地点,”菲丽莎捂住口鼻,这间空屋废弃太久,随着她推开门,灰尘便飞扬起来,“我过来看看学校要怎么办。”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杂物让菲丽莎无从下脚,根本走不了几步,无奈菲丽莎只能退了出来。 看起来要先把屋子给打扫干净,菲丽莎没打算自己动手,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先去把莱利的兄长叫过来,让他多带点人。” 杰森很快就把托利以及他的建筑队给带过来。 菲丽莎指了指空屋:“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搬出来,然后打扫一下。” 托利二话不说就带头走入这间又脏又乱的空屋里,他带来的人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这般配合,菲丽莎自然也会为他们多考虑。 “你回去,拿一个烧水的壶子来,要大的。”菲丽莎转身交代了杰森一句。 杰森心领神会,立即回去了,除了壶子他拿回来一些药草,可以用来烧药茶。 菲丽莎抬手在壶子上轻敲,壶子里便灌满了水,然后菲丽莎看向了搬出来的杂物,把里面已经腐朽的柜子、桌椅用风刃切断,当做柴火堆积起来,再一个响指便让火烧了起来。 这种小魔法她用的行云流水,甚至咒语都不用多念。 做完这些,菲丽莎拍了拍手:“好了,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记录下来然后回头报给我。” 杰森恭恭敬敬地应了。 然后菲丽莎又去了上课的那块空地,莱利今天的课已经讲完了,他在民房里看人自习,给人解答问题,而马克就在自习室的门口百无聊赖地坐着。….见到菲丽莎走过来,马克从地上一跃而起,朝菲丽莎迎了上来:“小姐您来了。” 菲丽莎带着马克往边上走了几步,离自习室远了一点,避免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不进去了,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马克已经无聊了很长一段时间,见有任务给他顿时精神了:“您说,什么事我都给您办到。” 菲丽莎笑了笑:“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这边安排点人,宣传一下,理查德先生的商队将要选择之后考试成绩优异的人进入他的商队,其他要求是男性,十五岁以上,身体健康没有残疾。” “嘶——这倒是个大消息,”马克感叹道,“您不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理查德是怎么入的子爵阁下的眼,平时也没见理查德先生多巴结子爵阁下,然而突然就让他成为了眷属。” 在信息手段匮乏的年代,一点小事都能让人津津乐道好几天,更别提理查德突然就进了克里夫城的权利中心,这不仅令人好奇,也让人想复刻。 当然,那是和理查德差不多身家的人才敢有这样的想法,而普通的平民,也就是把这个消息当做八卦来听一听。 理查德能够进入克里夫城的权利中心,和绝大部分人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知道又如何,”菲丽莎轻笑着摇头,“理查德先生是机缘巧合也是因为自身能力,其他人学不来的。”m 马克领了任务,高高兴兴地去做安排了。 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守在这里无趣又无聊,但莱利和吉姆一个残疾一个年幼,没有人看着说不定就会有人欺负他们,作为菲丽莎信任的心腹,马克自然应该挑起这份责任。 道理马克都懂,但是无聊也是真的。 马克在克里夫城的人脉极广,在他刻意运作下,不出一个小时,这个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哪怕马克还守在自习室门口,都拦不住有人找他说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都是来打探理查德招人的事的。 马克圆滑的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拿捏的清清楚楚,十分到位,来打探的人除了知道理查德确实要招人外也打探不出更多的东西。 有聪明的人还让马克给菲丽莎传话,表示自己也有招人的意愿,不知道可不可以和菲丽莎合作。 虽然菲丽莎在贵族里是不被认可的冒牌货,但是对平民来说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能有与菲丽莎拉近关系的机会,自然有人会凑上来。 马克虽然不喜欢这些人见缝插针地围上来,但是他到底是没有这个权利决定的,所以他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汇报给菲丽莎。 等他说完之后,菲丽莎撑着下巴,轻笑了一声:“这不是好事吗?” 马克问道,“那您要去跟他们谈吗?” “不去,”菲丽莎却断然否认了,“他们还没资格跟我谈。” 理查德也就算了,是毕竟是菲丽莎主动提起来的,而且不论怎么说她和理查德都算同事,她跟理查德谈合作也算合适,如果什么人都能和她在一张桌子上谈话,那她一整天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马克有些糊涂:“那您的意思是?” 菲丽莎看着他:“你去谈。” 马克跟她这么久,克里夫城谁不知道马克就是她的传话筒,由马克出面和那些人谈合作,从身份上来说再合适不过。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开始考试 到了考试那天,所有的考生都集中在了教学的空地上,他们有人交头接耳,很是紧张,还有人口中念念有词,临时抱佛脚地再去复习,还有的双目放空,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考生百态,不过菲丽莎是见不到了,她的身份特殊,向来不怎么见平民,避免对他们造成干扰,现在的菲丽莎是在学校里,最后确认着考场布置,等着考生入场。 这次考试声势之浩大,惊动奥利维亚都来了一趟。 奥利维亚站在教室的门口,看着坐在教室里的菲丽莎,关切的问道:“局面掌控的过来吗?” “没问题,”菲丽莎露出浅笑,“我特地跟子爵阁下申请了士兵来维持秩序,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奥利维亚自然说道,“只是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而已。” “您不用担心,”菲丽莎说道,“每个环节都是我跟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所有的细节都有考虑到,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奥利维亚提出:“我想留下看一场考试,会打扰吗?” 菲丽莎想了一下,同意了。 教室的角落里拉起了两道布帘,和墙面形成一个四方形的空间,本来是让菲丽莎可以坐在里面,但是奥利维亚也进来后,两人只能站着。 奥利维亚奇怪地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菲丽莎解释道:“我不好出现在他们面前,避免影响他们的状态,只好拉个帘子。” 安排好以后,总算可以让第一批考生进入考场了,菲丽莎让负责传话的人告诉马克,带考生进场。 马克接到传话,使用菲丽莎给他的扩音魔法道具,让自己的声音能让全场人听见:“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走到我身后,没念到名字的人在原地等候,如果念到名字的人和实际上站出来的人不相符,请及时举报,作弊人将取消考试成绩,举报者奖励五百个铜币。” 因为担心出现替考的情况,现在又没有有限的身份核实手段,所以就鼓励举报,这一手使用后,果然出现了缺考的人,马克也不管,在名单上做好批注后就带着名单上应到五十个人,实到四十九人往学校里走。 到了教室,马克把人交给考官,又回去了,去组织第二批考生,考官让人按着考号依次坐下后,每个人分发两张纸,一支笔,然后宣读了考场纪律,翻转了用来计时的沙漏,考试正式开始。 两张答题纸,一张用来写语文一张用来写数学,数学题已经写在了教室前方的黑板上,等到这次考完就会擦去,换一版题目。 至于语文,菲丽莎采用了听力题,听写二十个单词,每个单词三分,四个短句,一个短句五分,两个长句,一个长句十分。 菲丽莎的发音标准,语速适中,其他人都不能像菲丽莎那样把念书念的那么好听,所以听写这个工作只能由菲丽莎来做。….菲丽莎站在帘子后面,同样使用了魔法道具,增加了声音的音量,等她念完听写的内容,沙漏刚好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时间就是用来给考生写数学题。 考试时间到,停笔,考官先收语文卷再收数学卷,然后把笔收了,再放人离开。 等人全部离开,奥利维亚和菲丽莎终于能从布帘后面走出来,两个人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站在布帘后面太憋屈了,地方小不说,还不能说话,也不能做什么大动作,只能尴尬地面面相觑。 奥利维亚朝菲丽莎点了点头:“好了,我回去了,看了一场考试,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向子爵阁下报告了。” 菲丽莎这才知道,奥利维亚之所以要留下看考试还因为有克里夫子爵的吩咐。 送走奥利维亚以后,菲丽莎抓紧时间喝了点水,然后在第二批考生入场之前,按照原定的布置搬了一张椅子进去,还把上一场考试的考卷拿了进去。 当菲丽莎在布帘后面坐好后便让第二批考生入场,虽然做了防护,但还是有些人知道了考试题目,看着比第一批考生有底气许多。 可惜了,题目是会换的。 当菲丽莎念出第一个词语的时候,有些人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他们没有猜到会更换题目,心里的预期被打破,慌乱之下考试状态不免受到影响。 这些菲丽莎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管,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把听写念完,然后开始看上一批考生的答卷。 做过老师的可能知道,学生总是能写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答案,有些时候学生会逼得老师怀疑人生——自己教的有那么差吗? 好在这些学生不是菲丽莎教的,菲丽莎闲杂只是一个无情的改卷机器。 饶是如此,菲丽莎在看到一些啼笑皆非的答案的时候也依然会觉得,这是一场酷刑。 一些一看就是随便写的,或者空白很多的答题卷,菲丽莎就直接扔到一边不再批改。 及格都没及格,这样的卷子不需要多看。 这场考试持续了两天才考完,考完以后只觉得身心俱疲,狠狠地睡了一天后精神才养回来一些。 这两天她念了将近二十场听写,从早念到晚,菲丽莎一年的话都没有这两天说得多,总算是加班加点地考完了这么多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批改答卷。 修养好精神后,菲丽莎又花了三天的世界批改完试卷,这才把人集合起来。 当初对外公布的是,考完试十天后出结果,他们还有五天时间定下要招哪些人。 菲丽莎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里,把所有的答卷按照考场分组,分发下去,让他们传阅。 要招哪些人由杰森、马克、莱利商量决定,菲丽莎不管,当然,这也有菲丽莎实在不想开口说话的原因。 不多时,理查德也到了,也被分了一部分的答卷,让他自己挑人。 按照成绩,很快就排出了前五十名的考卷,剩下的就是在这五十份考卷中挑选出他们想要录用的人。 这前五十名,每一个人马克都有印象,他这一个月可不是白守在自习室的。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成绩公布 到了发布公告的那天,很多人睡不着,天还没亮就守在了医院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医院紧闭的大门,焦灼地等待着。 等到医院大门打开,杰森从医院里走出来,看见这么多人,皱眉呵斥:“都退后,不准靠这么近!” 好一顿混乱以后,才稍微制止住骚动的人群,杰森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有些头疼,只能转身让人给菲丽莎通报一声,请她援手。 片刻之后,地面上升起一道土墙,把往前挤的平民给隔开,让平民和医院相隔大概半米,土墙一直升到大约一米五的高度后停下。 只要脑子没出问题就会知道,这是菲丽莎出手了。 平民支付不起惹怒贵族的下场,哪怕这是一个对平民宽和的贵族,所以一时间都老实下来,不敢再往前挤。 杰森得以在这半米的空隙中走动,他把两张公告贴到了悬赏的那面墙上,然后回到了医院里。 两张公告,一张是前五十名的成绩排序,另一张是录取公告。 菲丽莎做了两手准备,不仅要贴公告,录用的员工也要挨家挨户通知,避免有人看不到公告而错过消息。 这种跑腿的事当然是马克以及他手底下的人去做。 他们消息灵通,知道每一个人的大概住处,知道了个大概,再找左邻右舍问一问,就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几个人分散行动,马克通知完一家后走到了简与安娜的家门口。 他敲响了门,不多时简在屋里打开了门,看到了马克有些惊讶:“马克……先生,您怎么来了?” 简见过马克,但是没有和他说过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上门。 “来告诉您好消息的,”马克很有礼貌地说道,“您被医院录用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事了。” 简愣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马克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巨大的喜悦席卷了她。 “这……我……我……”她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您先进来坐一坐,我,我给您倒水。” 简匆匆忙忙地翻着家里空闲的杯子,因为过于激动手不停地颤抖,差点把水壶给打翻。 简小心地把水杯递给马克,有些羞愧:“家,家里只,只有白水。” 马克不在意这些,他谢过简的好意,一口喝完水:“请问,安娜呢?” 提起女儿,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还在睡呢。” 也许是昨晚过于紧张,年幼的孩子也失了眠,导致今天早上睁不开眼睛,简便让她的丈夫去看公告,她守着女儿,避免女儿醒来见不到人乱跑。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人专门上门来通知。 马克是带着任务来的:“安娜的成绩比你的还要好,但是安娜现在是是不可能进入医院工作的,所以菲丽莎小姐想要和你们谈谈。” 简更慌了:“什么时候,我是不是要让安娜起床了,我们有没有让菲丽莎小姐久等?”….“不要急,”马克安抚她,“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们准备好了再去吧。” 然后他就告辞了,他还有其他人需要通知。 简送走马克后,便着急地收拾自己。 要找出她和安娜最好最新的衣服,要给自己还有安娜梳一个漂亮的发型,务必要给菲丽莎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就在简忙碌的时候,她的丈夫回来了。 由于太高兴,他的声音快把房顶掀飞了:“简,你被录用了!” 简恨不得把这缺心眼的打死:“我知道了,马克来说过了,你小声点,把安娜吵醒了。” 说完,简还有些得意:“马克说,菲丽莎小姐要见我和安娜呢。” 能够得到贵族的召见,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 等简做完准备,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带着安娜走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依然还有很多人,他们仿佛看不够那张公告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简也想去看,但是她挤不进去,而且她还要去见菲丽莎,挤进去身上衣服要乱,头发要散,所以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带着安娜走到了医院后门。 她敲门,被早已有准备的杰森接了进去,带到了待客室。 杰森说道:“您请坐,菲丽莎小姐很快就会过来。” 简诚惶诚恐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惴惴不安地等着菲丽莎过来。 安娜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倒是随意地很,还有心情左顾右盼。 接到通知的菲丽莎很快就到了:“你们来了。” 即使不是第一次和菲丽莎接触,简依然会感觉紧张。 菲丽莎的脾气好的让人觉得在做梦一样,简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会有像菲丽莎一样的贵族,在简从小听到的故事里,贵族的出现,就是为了打死平民。 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为了平民考虑。 所以在面对菲丽莎的时候,简总会觉得不真实。 不过菲丽莎是不会在意简复杂的心情的,她示意简和安娜坐下,然后直接地把目的说了出来:“把你们叫过来,是关于安娜的事情。” “这次考试的前五十名,我们基本上都有给安排工作,但是安娜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我们这边也会给相应的补偿。” 这次考试,年纪不大的孩子也有几个,但都是十岁以上,不满十五岁,唯独安娜年纪实在是过于显眼的小。 “对于补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吗?看着睁着一双懵懂大眼睛看着她们的女儿,简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下定了决心:“菲丽莎小姐,请让安娜成为你的女仆吧。” 成为贵族的女仆,是他们这些平民所能想到最好的出路了,特别是如果能遇上一个好主人,那这个女仆可以说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菲丽莎这样好的贵族,看马克就知道,早上马克来她们家的时候,浑身上下穿的布料是她们制作过节衣服才用的,一个从军队退伍有残疾的伤兵都能被菲丽莎那样看重,她女儿这么聪明,肯定能做得比马克好。 能吃得好,穿得暖,对于平民来说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工作了。 安娜眨了眨眼睛,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做了一个对她来说有多重要的决定。 菲丽莎有些意外,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上杆子做仆人,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同意:“抱歉,我不需要女仆。”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对安娜的安排 菲丽莎拒绝了安娜成为她的女仆,简显得十分着急:“为什么不愿意呢,是因为安娜年纪还小吗?她什么都可以学的,您也知道她很聪明的。而且,安娜也很愿意为您工作的,是不是,安娜?” 后面那句话是在跟安娜说。 安娜半懂不懂的,却依然顺着简的话点了点头。 早知道简的想法是这个她就不问了,一个给她端茶倒水的女仆真的没什么用,她问简的想法说到底就是礼貌性的一问。 菲丽莎叹气:“我想您还是听一听我的意见吧。” “我原本的想法,是让安娜在学校毕业以后成为一名药师学徒,但是理查德先生也看出了安娜的聪慧,想要培养安娜成为他的助手,所以我说了,等安娜毕业以后自由选择,而我能给出的补偿是安娜上学期间学费全免。” 简就算其他东西没听懂,但是免费却是听懂了。 事关女儿,她不得不谨慎,把听不懂的东西都要弄明白。 “请问,学校,是什么?” “你们这一个月所学的东西,不过才学了十分之一吧,”菲丽莎解释道,“就算要成为药师学徒,也要把基础教育先学完,不然连药材名字都认不出来怎么学。学校,就是你们考试的那个地方,在那里会把完整的基础教育用一年的时间教完。”qqxsnew “其实简女士你们虽然被录用,但每天也要进行基础教育的学习,还有专业知识的培训,如果不是医院实在缺人手的话,我更希望你们完成基础教育的学习后再进入医院工作。” 简下意识道:“还……还要学啊?” 虽然她学的很用功,但是学习说到底还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女儿在一边陪伴着她一起学,她一定坚持不下来。 “当然,”菲丽莎点头,“每个月都会有进度考察,学习成绩会与每个月工资挂钩,如果多次考试成绩不及格,会被辞退。” 菲丽莎的严格让简沉默。 她只想着要考进医院,但是没有想到考进医院后,她的学习之旅并没有结束,反倒是一个开始。 菲丽莎仔细地看着简的脸色:“当然了,觉得很为难?” 听到菲丽莎的问话,简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浅笑道:“菲丽莎小姐,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可以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说不行。” 身为母亲,总是要给孩子做榜样的,如果她遇到什么事情都说难,以后女儿也学她怎么办? 为母则强罢了。 菲丽莎也笑起来,简看起来没有问题了,她低头去和安娜交流,她语气轻柔,是把安娜当做一个可以和她平等交流的对象来对话的:“安娜听明白了吗?” 靠在母亲怀里的安娜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听明白了,我要当药师。” 菲丽莎耐心地给安娜解释:“成为理查德先生的助手也很好,理查德先生是奥利维亚小姐的眷属,他负责克里夫城以后很多商业运作,也许会成立自己的商会,成为他的助手会赚到很多钱。”….一说到钱,简都有些意动。 每一天简都觉得家里的钱不够用,扣着指头算今天花了多少钱,家里还剩多少钱,如果花的钱超出自己的预期,简只觉得丢了半条命。 但是安娜却极为坚决的、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要成为药师,药师好。” 简转念想了想,药师也不错,重要的是药师是跟在菲丽莎身边,这不比跟在理查德身边好?毕竟理查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清楚,但是菲丽莎小姐一定是个大好人。 菲丽莎并不在意安娜的选择,安娜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也不一定非要她成为药师,所以她只是温和地笑着说道:“一年之后,安娜再做决定就好。” 然后她抬头,对上了简五味杂陈的眼睛,她略微一怔:“简女士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没有,”简摇了摇头,抬手擦眼睛,语气中都带了点哽咽,“只是想谢谢您,您是对我们最好的贵族了,其他的贵族都不会正眼看我们。”更别说为他们考虑安排工作。 菲丽莎并不打算用让她继续抱有这样的想法,她确实为平民做了很多,但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难道就做得少了吗,克里夫城的平民现在能安安全全的活着,全是克里夫子爵和奥利维亚的努力,她们想不到她能想到的事,一个是因为她们有太多其他的事情被分走了心思,还有因为客观的、社会发展规律,菲丽莎是直接知道答案的人,她并不比其他正在探索答案的人高明到哪里去。 何况这么想的人多了对菲丽莎也不好,太容易让人抓到空子离间她和克里夫子爵了。 “简女士,你想多了,我并不是为了你们而做这些,”菲丽莎用温和,却凉薄的语气说着,“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克里夫城,换而言之,是为了克里夫子爵,所以与其感谢我,不如感谢克里夫子爵。” 简愣住了,菲丽莎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菲丽莎无论是大方的接受她的感激,还是谦逊的表示推拒,那都是她能想象到的态度,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菲丽莎会否认这是她的功劳。 “对……对不起……”最后简只能讷讷的道歉,“是我不会说话,请您不要生气。” “我并没有生气,”菲丽莎平和地说道,“只是这种话要是给克里夫子爵阁下知道,未免让子爵阁下和奥利维亚小姐伤心,她们为克里夫城做的远远超过我,只是从不曾给你们知晓而已,更何况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基于子爵阁下给我的支持。” 简被菲丽莎说得灰头土脸,不敢再多话,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女儿走了。 菲丽莎满怀心事的扶额,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虽然她有做一些措施,但是克里夫子爵和平民相隔的太远了,平民并不能理解克里夫子爵为他们做了什么。 就像上辈子,农村的大爷不会知道所在的市市长的姓名,但村长叫什么他必然知道的,因为与大爷有直接交流的,是村长而不是市长,在大爷的视线范围里,也是村长在为他们做贡献,即便很多方针是市长做下的。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造纸成功 成绩发布后,菲丽莎也没有别的事,干脆每天都往造纸实验室跑,与托马斯讨论如何改进,在菲丽莎的督促下,造纸术得到了实质性的突破。 在做出能称为纸的东西的时候,托马斯捧着纸极为兴奋的对菲丽莎大吼大叫:“菲丽莎小姐,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菲丽莎虽然对能成功还是有预计,但是真的能做出来还是让她同样感到高兴。 “拿给我看看,”菲丽莎向托马斯伸手,“让我看看质量怎么样。” 菲丽莎拿着成品纸,捏在手里细细的搓捏,感受着纸给她的手感,然后试着撕开,然后又拿了笔在上面随便写了一句话。 这纸摸着手感不好,又粗糙又拉手,比起她自己平常使用的纸,没有韧性,脆弱的不行,轻轻一撕就撕开了,写下来的每一个字的墨水都会沿着纸的纹路向外扩散。 即便如此,菲丽莎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从零到有,哪怕并不是那么好用,而且万事开头难,重要的是要先开头,这个头开起来才有之后的改进。 菲丽莎把纸还给托马斯:“去写个报告,成本,产量都要写清楚,然后你随我去见克里夫子爵。” 托马斯一愣,随即大喜。 克里夫子爵也并不是想见就见的,托马斯这种级别的人还不够资格觐见克里夫子爵,即便他祖上确实是克里夫家的家臣,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他们早就边缘化,失去可以直接觐见克里夫子爵的资格。 菲丽莎看了眼日历,还有十天的时间,学校就要开学了,由于师资力量有限,所以只能开一个班,招收五十名学生,学费是一年一个银币。 一年十二个月,扣除菲丽莎定下来的寒暑假各一个月,一共十个月,一个银币是一千铜币,平均下来每个月是一百铜币。 这个学费已经不算高了,至少菲丽莎认为是如此,但是一个银币对很多人来说还是一笔巨款,五十个人还没招满。 要钱的事,大家都会谨慎的观望。 菲丽莎倒是没有在意没招满人这事,等大家看到好处了自然会掏钱来上学,现在没人暂时没关系。 托马斯很快写好了材料,菲丽莎便带着他到了城主府说要见克里夫子爵。 克里夫子爵很快就接见了他们。 菲丽莎只是来陪以及引路的,主要报告人还是托马斯,托马斯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说着说着就侃侃而谈起来,把实验数据和结论详细的报告了一遍。 克里夫子爵听完没什么表情:“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这冷淡的态度让托马斯心下不安,下意识地看了眼菲丽莎,菲丽莎对他颔首:“你先暂时出去,子爵阁下有话要跟我说。” 托马斯一头雾水,又忐忑不安的出去了。 克里夫子爵看着菲丽莎:“你打算怎么做。”….菲丽莎眨了眨眼睛:“您为什么要问我?” 克里夫子爵满脸都写着“你觉得呢”。 菲丽莎头疼地说道:“子爵阁下,我并不想管这些事,我只想把医院和学校管好。” 医院也好,学校也好,这都关乎于基本的民生问题,而造纸研究出来后,免不了要卷入商业问题里去,这是她不喜欢也不擅长的领域,菲丽莎并不愿意多涉及。 克里夫子爵也很光棍,她双手一摊:“可我现在没人可以用。” 菲丽莎叹气:“子爵阁下,您这是在压榨。” 她才不信克里夫子爵手底下没人可用,无非是没她好用而已,她一不贪功二不揽权三遇到事了是真往项目里投钱,这样的下属克里夫子爵怎么会不喜欢,简直是希望多多益善好吧。 “能者多劳,”克里夫子爵说道,“你这么能干,多做一些不好吗,你所做的事,并不仅仅是为了克里夫城,也是为了弗雷德殿下。” 菲丽莎是知道的,她的所作所为,克里夫子爵都会写信告知给弗雷德,而这也是她受尽克里夫子爵宠爱的根本原因,因为弗雷德很她,虽然克里夫子爵应该不知道弗雷德她的原因,但是为了这份,克里夫子爵愿意在她身上投资。 这是菲丽莎知道克里夫子爵对她的宠爱后推测出来的。 当然她现在所做的,应该没有让克里夫子爵和弗雷德失望,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会报告给弗雷德,而弗雷德确认了菲丽莎这些措施和决定有用的话,便会在另外的地方实施,这是萨菲告诉她的,她同样也很高兴能帮上弗雷德和萨菲。 不过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同样是一种监视。 但菲丽莎不在乎,或者说这是在她意料之内的,她身上背负着与阿萨勒兹的血契,弗雷德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脱离王室的,只是监视她还算是好的,没有直接囚禁她,只留下她的性命已经是弗雷德和萨菲保护了她。 “子爵阁下,”菲丽莎叹了一口气,“如果您不愿意安排这个事,我可以去找奥利维亚小姐,我相信理查德先生会很乐意接手这件事。” 理查德那样标准的商人,肯定看得见这张纸背后的商机。 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相对应的消费区间,这种纸给贵族用,贵族还嫌弃,但是对于勉强达到小康的平民来说却很适用,像那种开了一家小商铺的平民,用来每日记账是很方便的。 薄利多销也是一种售卖方式。 “怎么,”克里夫子爵嗤笑一声,“你也要转投奥利维亚吗?” 菲丽莎无语了一会:“子爵阁下,您和奥利维亚小姐的现状,不是您一手造成的吗?”甚至还是故意造成这种局面的,“您知道,我向来是不赞成您这么做的。” 这样培养奥利维亚的手段也太生硬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使用呢。 但是克里夫子爵一意孤行,要她改变想法太难了,说到底,菲丽莎的心理辅导只能有一个引导的作用,但对于心智坚定的人来说,没什么作用。qqxsnew 克里夫子爵没有再为难菲丽莎:“好了,我知道了,虽然事情不需要你做,但你还是要给我一个规划方案,规划方案你应该心里有吧。” 克里夫子爵还真是把白嫖她劳动力的计划贯彻到底。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建立造纸坊 菲丽莎走出克里夫子爵书房的门,看到托马斯正在门口等她。 “回去了。”菲丽莎对他说道。 托马斯立即跟上,期期艾艾地问道:“菲丽莎小姐,请问子爵阁下对我们有什么打算吗?” “子爵阁下还在考虑。”菲丽莎只能这么说,因为克里夫子爵只是问了她的想法,但是并没有给出决定。 托马斯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托马斯现在领的工资是走的城主府那边,是固定的死工资,这点工资对于庄园那边的研究疯子来说是足够的,毕竟他们吃住都在庄园里,只要实验相关的材料管够其他的他们不是很在乎。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研究疯子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对生活品质有要求,托马斯也不例外。 托马斯本来以为自己研究出了造纸的方法,能得到一些嘉奖,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吗? 这确实很打击人。 菲丽莎留意到托马斯的脸色,她转念想想也就明白了。 “你放心,”菲丽莎安慰他,“子爵阁下不会忘记你所做的一切的。” 托马斯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菲丽莎反应过来,她现在很像上辈子那种给员工画升职加薪大饼的老板。 没有实质性的好处,对方怎么可能相信呢。 所以她轻咳一声:“虽然子爵阁下还没有做出决定,但她有问我的意见。” 菲丽莎的意思是,建立造纸的工坊,托马斯和其余两名研究人员算是带技术入股,托马斯拿百分之二的股份,其他两人各拿百分之一,其余的都是克里夫城的。 造出来的纸由理查德,或者其他的商人进行收购,能卖多少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但造纸厂是有学校,医院这两个稳定的收购方,虽然菲丽莎要求学校,医院必须是成本价,但这已经是一项稳定的收入了。 理查德越听,呼吸越粗重。 有股份意味着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在家里躺着就能挣钱,这确实是让人激动的。 菲丽莎提醒:“但是你必须要把城主府的工作辞去。” 又拿城主府工资又拿造纸坊的分红,哪有那么好的事,克里夫子爵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 托马斯闻言,绪稍稍有些冷却。 他们一家都是克里夫子爵的家臣,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为克里夫子爵效命,能成为哪一任子爵的眷属那更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城主府辞职。仟仟尛哾 “一定要这样吗?”托马斯为难地说道,“不能让我在城主府挂名吗?哪怕不发工资也行。” 在城主府工作是一份荣耀,他不想轻易的失去。 “何必呢,”菲丽莎叹气,“你这样有意思吗,而且放弃城主府的职位不代表你没有在为子爵阁下做事,造纸工坊的收益是走的公账。” 普通平民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但是托马斯这种世代为克里夫子爵工作的人一下就听出来了。 ….在很多贵族眼中,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私人的,随便他如何使用,这才有了不把平民当人的作风,因为在那些贵族眼里,那不是人,是他可支配的财产,还是最低贱的那种。但是有些贵族意识到了,要把领地的公账和个人的私账分开,每年领地上的收益获取一部分划入领主的私账中,公账里剩余部分就是用来建设领地的。 克里夫子爵就是划分公私账的领主。 收益走公账,意味着造纸工坊的收益除去划给子爵阁下私人的那部分,剩下的就是克里夫城的。 托马斯是追随着克里夫子爵的,克里夫子爵不管她对自己的继承人怎么样,她肯定是一位优秀的领主,作为一名优秀的领主,肯定想要自己的领地发展,托马斯当然是支持她的,所以当他听到说造纸工坊走公账,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他神采奕奕地说道:“您说的对,哪怕是辞去了城主府的工作,我依然是在为子爵阁下效命。” 看他如此兴奋的模样,菲丽莎不由得提醒他:“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子爵阁下怎么决定还不知道。” “我相信子爵阁下一定会采纳您的意见,”托马斯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子爵阁下最宠爱您了。” 再次面对别人提到克里夫子爵对她的宠爱,菲丽莎已经能淡然面对。 克里夫子爵对她的宠爱,虽然有一点不能说的原因在里面,但确实是有的,她也不能否认这点。 “先不谈这个,”菲丽莎转移了话题,“子爵阁下还没有做出决定,我们就不要多加猜测了,万一没采纳我的意见,你也会失望。” 虽然她和托马斯都认为克里夫子爵应该会采用她的意见,但是结果没出来前都不能下结论。 菲丽莎吩咐道:“虽然纸张已经制造出来,但还是有很多改进的空间,你们也不要懈怠,抓紧时间想办法改良。” 托马斯肃然:“您放心,我明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研制的这种纸与平常所用的纸差距很大,同样的定价也会差很多,但是他摸着平常用的纸,也许是做了这么多纸的原因,他有一定的直觉,他认为这些纸的原料和他们做出来的纸的原料应该差不多,那剩下的就是配比,工艺问题了,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研究出来。 其他的不说,多造一种纸出来,他作为股东能分到的钱就更多,这是关于他的直接利益问题,他当然愿意花心思去研究。 他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两个研究人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余两人第一反应也是跟他一样,陷入狂喜当中。 金钱是第一生产力,三个人都觉得他们这样没日没夜的研究值得了。 不过托马斯好歹还记得菲丽莎的吩咐,再三强调这是个人的猜测,还是尽量保持平常心。 随即,托马斯又转述了菲丽莎的意思,说现在的纸还有问题,要继续保持这样的研究热情,攻克更多的研究难题,不辜负克里夫子爵和菲丽莎对他们的期待等等的话。 嗯……前半句是菲丽莎说的,后半句全是托马斯的自我发挥,如果菲丽莎在这,大概会感叹托马斯天生就是个做领导人的好苗子,听听这话说的多么有官腔。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提点印刷术 下课后,菲丽莎便走了,走之前看了迈克尔一眼。 迈克尔会意,立即跟上。 菲丽莎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迈克尔:“这学你还上吗?” 迈克尔毕恭毕敬地说道:“如果能时不时地听到您上课的话,我愿意每天都来上学。” 每天花两个小时,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就能跟菲丽莎打好关系的话,这学上的不亏。 这是奉承也是试探。 菲丽莎看他一眼,知道他的打算,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再来上课了。” 迈克尔一怔:“为什么?” 菲丽莎说道:“因为我该消停一些了。” 该做的事她目前都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长期经营,等着一年后看效果如何。 她也是时候隐于幕后了,等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会忘记她做过什么,这样一来她在克里夫城的影响力也会小上很多。 迈克尔闻言有些可惜,心里确实也在打起退堂鼓,想着要不算了。 但他直觉又不想退学,如果坚持一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虽然说菲丽莎不来上课了,但学校是她开办的,她总不能不来看看吧。 何况他也不是家里的管事人,现在家里的事他也说不上话,也正是因为他不管事才有空来上课,因此他时间很多。 见他举棋不定,菲丽莎倒也不是很想他退学,毕竟他退学了还得退他学费,菲丽莎有点不舍得。 但是不退学费就要支付这份学费相对应的代价。 菲丽莎想了想,拿出了她编的数学课本递给迈克尔:“看看最后几页。” 迈克尔不解,但还是把课本翻到了最后,原本只是随便地扫一眼,但是这随便地扫一眼便让他愣住。 最后几章菲丽莎写的是几何学,包括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主要内容是教了基本图形的边长、面积的计算方法。 菲丽莎有留意,像长方形或者三角形的计算这个世界并没有权威的计算方法,研究庄园那边倒是知道,但是对平民来说,都是大概的估算,全凭经验和感觉,这样的唯心主义自然有很多差错。 所以看到菲丽莎居然把面积的计算方法写出来,他忍不住仔细看看。 但是菲丽莎却把书抽走了。 怎么可能让他站在这里看完,他看完了课上教什么。 菲丽莎笑着问:“怎么样,退学吗?” 迈克尔眼睛一直盯着菲丽莎手中的书,闻言立即摇头:“不退了,我还想把其他人送来上学,您看可以吗?” 由于他们家是开布店的,所以正方形长方形的面积他会算,但是他还看到了圆形,三角形,平行四边形的面积计算办法,这些他不会算。 不退学可以,但是想要插班不行。 虽然这次没招够人,但是菲丽莎并不想坏了规矩,该是什么时候招生就什么时候招生。 ….菲丽莎说道:“那就明年送来吧。” 听出了菲丽莎的言外之意,迈克尔虽然遗憾,但也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上道,菲丽莎倒也不介意指点他一下:“你家里,应该对染料很熟悉吧。” 迈克尔不知道菲丽莎想要做什么,闻言点了点头:“还可以。” 多的一个字也不愿意说了。 “我现在需要人帮我想办法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大批量书籍,”菲丽莎把她想要的事情告诉了迈克尔,“这是眼下我最急需的事情。” 现在书籍还是大部分都是手抄本,纸张贵加上手抄麻烦,书籍的价格自然被拉高了,而菲丽莎想要人做的,就是印刷术。 有了印刷术,配合大量的便宜纸张,书籍价格自然就降了下来。 不过印刷术其实没有什么难度,雕版印刷嘛,要先把字阳刻在木板上,然后刷油墨,就可以印在纸上,难度在于想到这个办法。 反正迈克尔现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的:“您是想要雇佣人帮您抄书?” 菲丽莎摇头:“如果是这种事我也不用找你。” 抄书嘛,她已经找人在抄了,明天就能把所有学生的书发下去给他们使用,但以后呢?总不能每年都找人手抄书吧,那要多少钱啊,现在的人工她是负担的起,但是手抄书也要时间啊,有了印刷术,哪怕是一个人一天之内也能印刷出几十本,这不比手抄快吗? 菲丽莎给了迈克尔一点提示,她把一枚盖了印章的火漆印给了迈克尔,然后走了。 至于他想不想的通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还能再找人去研究,多找几个人,总有人能研究出来。 菲丽莎浑身轻松地回了医院,员工看到她纷纷停步向她打招呼。 她微微点头,让她们自己去忙。 其实新员工现在工作不算忙,主要是要学的东西多,怎么处理病人,怎么分辨药材,药材怎么处理等等,大部分人恨不得吃饭的时候还在背书。 累确实是累的,但没有人想放弃,想到每个月的工资有那么多,就谁也不舍得放弃,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们能照顾家里的时间就少了,像简就没空照顾安娜,丈夫也在外面找活做,所以简直接拿了钱拜托弟媳承担起接送安娜上下学,吃饭的工作。 弟媳看的眼热,旁侧敲击地问简医院还愿不愿意招收员工,但是看到简每天要学那么多东西,便打消了念头。 她也是去听了几天的课的,第一天还好,结果没几天就跟不上了,看着简能坚持学下来她也不是不佩服的。 简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女儿自己是坚持不下来的,所以她多次劝说弟媳攒一点钱,等孩子长大一点送去上学。 弟媳听说安娜因为成绩好,已经预订了可以去做药师学徒,她在考虑过后,咬牙同意了简的说法。 反正她的孩子还小,他们还能再攒几年的钱,等到孩子足够大的时候,他们也送孩子去上学读书认字,争取也去当药师学徒。 就算不能当药师学徒,去给理查德工作也好啊,肯定能找到工作的。 与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人两人,可以预见,明年学校肯定有很多人报名。 喜欢在乙女游戏中当红娘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毕业季 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一年的时间真的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一届学生毕业的时候。 这城里没什么消息是瞒得住的,特别是一些消息菲丽莎还有意放出去,自然是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与菲丽莎签订了合约的商家自然要在学校里招人,不仅如此,学校还要在这届毕业生里招老师,医院要招药师学徒。 跟后面两个消息比起来,跟菲丽莎签了合约的商铺招人就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但是医院的气氛就不是那么好了。 药师们都拒绝接收学徒,理由是他们都已经有学徒了。 只有从王城来的药师伊德尔沉默不语。 他们的拒绝在菲丽莎的意料之内。 “你们的学徒都是自己的孩子,”菲丽莎淡淡地道,“我记得有些已经可以出师了。” 药师甲揪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点头:“是的,我也跟您提及过,您也同意了,说通过考试就可以让他入职。” 菲丽莎看他一眼:“既然如此怎么会没有空带新的学徒?” 药师甲脸色一僵:“我还有一个学徒呢。” 他小儿子还跟着他学习呢。 菲丽莎不想跟他们绕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无非就是担心有人跟你们抢病人导致自己收入减少。” 除了伊德尔,其他人都不敢承认,这种卑劣的心思自己想想还行,被点明了不免有些丢脸。 伊德尔是根本不用担心,他可是在弗雷德面前过了明路的,菲丽莎会负责他的养老,而且他儿子现在在药材种植园那边做的也很不错,这一年里工资虽然没涨,但是其他的福利待遇涨了不少啊,他的小孙子安东尼还有的学呢,还不到出师的地步。 而且他也明白其他人的想法,毕竟他也曾是一名讨生活的药师,他理解菲丽莎也理解其他的药师。 菲丽莎问道:“可是现在你们还需要担心这种事吗?” 现在这些药师都是从她这里领固定工资的好不好,她都觉得这些人因为有了固定工资领所以懈怠了不少,给病人做检查的时候都有些漫不经心,后来她设置了投诉窗口,投诉情况查实就扣工资,这才好了不少。 药师们不说话,现在他们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他们也不想培养外人跟他们的孩子抢资源好不好。 克里夫城就这么大,能有多少人生病,医院需要多少人,他们看,现在这个规模就很足够。 要菲丽莎说,足够个鬼。 “你们没发现最近半年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因为各种原因,比如造纸工坊的建设,理查德那边商业事业的拓展,反正克里夫城里的平民,手上有几个小钱的人越来越多,看得起病买得起药的人也越来越多,菲丽莎算着,目前医院也需要招更多的药师了。 因为以后看病的人也会越多。 他们不愿意菲丽莎也随他们,只直接开价:“你们每培养出一个药师,我奖励一百个银币。” 反正提成在这里,就看你们做不做了。 菲丽莎许诺这么高昂的提成也是有原因的。 培养一个医学生不容易,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辈子培养一个药师需要花费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菲丽莎并不觉得这个时间久,毕竟上辈子的医学博士也差不多要十年了,一百个银币的提成值得。 重利之下必有愿者,反正伊德尔很心动啊,谁会嫌钱多呢。 而且菲丽莎本来就是想把安娜交给他,一个人也是带,两个人也是带,他可以多带几个嘛。 当然,也要看学生资质的,安娜的成绩在那里他才会愿意收为学徒。 对于伊德尔的上道菲丽莎十分满意:“那就麻烦伊德尔先生了。” 其他人快把牙咬碎,就算他们再不愿意收新的学徒,但是新学徒可以被伊德尔收走啊,那么他们拒收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收下来给自己赚一百个银币的提成呢。 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而另一件让人关注的事就是学校招收老师。 莱利到底是腿脚不方便。 几乎每个毕业生就向学校报了名,除了年纪小的以及另有安排的。 迈克尔也报名了。 菲丽莎看到他的报名表,淡淡一笑,让人把迈克尔给叫过来。 迈克尔当然不敢让菲丽莎久等,接到消息迅速赶过来了。 “菲丽莎小姐。”他恭恭敬敬地朝菲丽莎行礼。 菲丽莎笑着跟他寒暄:“你们家研究的怎么样?” 自从一年前,她把那枚火漆印交给迈克尔后,他们家迅速组织人手开始研究,毕竟能光明正大跟菲丽莎搭上关系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他们很快也打探出,他们并不是唯一一家接到菲丽莎这个任务的。 有竞争才有压迫感嘛,菲丽莎对他们的明争暗斗的局面很满意。 反正,以菲丽莎的身份来说,也不怕他们整什么幺蛾子,她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了。 被这么催进度,迈克尔也有些紧张:“有些进展了,只是还要找合适的木材作为雕刻底板。”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菲丽莎小姐知道其他人的进度吗?” 菲丽莎面色平淡:“他们又没跟我汇报过,我怎么会知道。” 她又不是强制要求别人研究,只是提供了一个方向,要是对方想不出来,也可以放弃嘛,她又不会怪对方。 就是这样说了等于没说的态度,才让迈克尔觉得压力更大,深怕自己这边开发进度落后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菲丽莎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是最快的。” 菲丽莎才不在乎谁快谁慢呢,她点头敷衍:“我等着。说起来你怎么想报学校的老师这个职位了?我以为你家里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迈克尔脸上笑容微敛:“家里安排的,到底有些……争执。” 争执两个字用的委婉了,太多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事情,说出来何必呢。 菲丽莎见他这么说,也不勉强,她也不想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便让他走了:“回去吧,过几天会通知你们的。” 这么多人报名当老师,当然要经过筛选,筛选方式菲丽莎还要和其他人讨论。 人族发动的战争 菲丽莎直奔城主府,杜兰特脚步分毫不慌地跟在她身后。 “子爵阁下,”菲丽莎到了城主府还有些气喘,但她不敢停,直接就冲到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我有话想要问您。” 克里夫子爵看她急迫的样子,皱着眉训斥她:“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 这天现在是还没塌,可是也马上就要塌了。 战争要起了,还不能算天塌了吗。 菲丽莎一张嘴就把来意说了,连寒暄过度都省了:“子爵阁下,杜兰特先生说要跟我借人。” 克里夫子爵看了眼跟在菲丽莎身后老神在在的杜兰特一眼,知道是他说的,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菲丽莎:“这种事不需要你担心,做好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好了,克里夫城总比其他地方安全。” 克里夫城是人族的第一道防线不错,可也是第一道防线的底线,总归是比前线要安全的,有什么事撤离也是最方便的。 不过克里夫城还没有过撤离的前例。 菲丽莎问道:“那我父亲母亲呢?” 这是她最急迫地想知道的问题,毕竟她父母是跟她感情最好的人。 克里夫子爵也知道菲丽莎肯定是最关心她父母的,便直接告诉她:“你父亲肯定要上站场的,你母亲也不能随意离开你家领地。” 无名夫人作为领主,她自然应该留在领地,起到安抚领地上平民的作用,如果她都慌乱地逃离了领地,那平民们又该何去何从,人心一定会乱。 无名夫人跟无名男爵曾经是克里夫子爵的下属,他们很多想法与观念都与克里夫子爵一致,克里夫子爵个性刚直又极其负责任,她父母自然也不会丢下自己的责任临阵脱逃。 菲丽莎明白,她也不会要求父母也回到克里夫城。 所以她只能选择她回到父母身边:“子爵阁下,我想要回去帮助母亲。” 克里夫子爵眉头紧皱,甚至带了点怒气地看着菲丽莎:“你哪也不能去,就在克里夫城待着。” “可是我母亲在那!” “你母亲不会希望你去陪她的!” 菲丽莎不为所动,还想再争取,但是肩膀上突然一重,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使了巧劲把她往外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的杜兰特一边推着菲丽莎往外走,一边对克里夫子爵说道:“她一时心急,子爵阁下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菲丽莎挣扎了下,没挣脱,她就这样被杜兰特半推半拉地推了出门。 克里夫子爵书房门在身后关上,菲丽莎没了顾忌,一巴掌拍在了杜兰特的手背上,拍出来的声音又脆又响,杜兰特缩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红了一圈的手背:“你就不能轻点?” 菲丽莎一边往城主府外面走,一边皱着眉抚平了肩膀上的褶皱。 对着女孩动手动脚,被打一巴掌也不算委屈,而且她也没用力,那红色过一会就退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她不客气地问道,“我还有事要跟子爵阁下说。” “子爵阁下不可能答应你的,”杜兰特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何况学校你不管了?医院你不管了?” 菲丽莎当然不可能不管,那都是她的心血。 “学校和医院都已经有了成套的运行规则,我可以拜托奥利维亚小姐,如果遇到什么事由她拿主意。” 把医院学校托付给奥利维亚菲丽莎还是放心的,而且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了,从克里夫城送一封信到她家,快马半天也不要,她母亲这一年多以来也是经常来看她的,当然,看她是顺便,主要还是要与克里夫子爵汇报工作。 见她还是执拗,杜兰特也摆正了脸色:“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她对杜兰特说过的话多了去,虽然大多是拒绝他的话,所以她翻了翻记忆,摇了摇头。 “你说,你的婚事,萨菲小姐会过问。” 这是菲丽莎让奥利维亚转告的,拒绝杜兰特的话。 菲丽莎立即记起来了。 杜兰特轻声地说道:“就算你与萨菲小姐关系好,但也不至于需要连自己的结婚对象都要打报告,甚至进行审核,这是在面对上级而不是朋友,所以我猜你身上应该有什么特殊的使命。” 杜兰特完全猜对了。 这种敏锐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但这也提醒了菲丽莎,她身上的血契。 这一年多,血契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甚至都忘记了她身上有血契这回事。 忘记了,但不是不存在。 现在提起来了,她总要多思考一下。 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就像克里夫子爵说的一样,为了她自身的安全,她只能留在克里夫城,毕竟她的命并不仅仅只是她的命而已。 “我知道了。”最终,她只能颓丧地说道,“我不会回去的。” 但是现在战争还没开始,或许她可以抽空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她帮的地方。 见菲丽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杜兰特不过是一眼便猜出了菲丽莎的心思:“你要回家?” 对于杜兰特见微知着的本事,菲丽莎已经不奇怪了,她点头:“总要回去问问母亲怎么安排。” 杜兰特想了想:“很急吗?” 菲丽莎摇头:“不急,先把手上的事做完。” 杜兰特颔首:“确实不急,至少还得等弗雷德殿下带着军队过来。” 弗雷德现在还在王城呢,甚至出发时间都没有定下,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要出征,一切都还在准备阶段,给菲丽莎知道也是因为向菲丽莎的身份,她是贵族,更是弗雷德的心腹,事情给她知道也没关系。 菲丽莎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弗雷德……也要过来?还带着军队?她并没有听到魔族有什么异动的消息,也就是说,是人族主动向魔族发动战争。 因为被战争这个消息冲击的脑袋发昏,很多东西被她忽略掉了。 就在一年之前,奥利维亚还指着一片街道神神秘秘地跟她说这片街道在和谈后划为商业街,然后转头现在就跟她说人族要进攻魔族。 阿萨勒兹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交代事情 就算阿萨勒兹那边出了问题,她眼下也不能有任何的表示,因为血契的事情,就连南诺也不知道,所以她并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 写信回去问弗雷德或者萨菲也并不安全,谁也不能保证信件会不会被中途打开看过,所以她也不敢写信,泄露了血契的事,既容易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也会打乱弗雷德的计划。 而且弗雷德是要过来的,那她不如等弗雷德过来了再把事情问清楚。 想通事情后,她长吐一口气,不再是心急火燎的模样。 事情总是要按照轻重缓急去完成的,弗雷德的事,最重要却不急,眼前的事最急的是毕业招聘会的收尾。 她脚步轻快地向医院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杜兰特抱着胸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便张扬一笑:“谁说我跟着你?这路是你开的?” 她是脑袋抽了才会跟他说话,菲丽莎转头就走。 “哎!”她不搭理杜兰特,杜兰特反倒追上来,“你什么时候回你家领地,带我去玩玩呗。” 菲丽莎拒绝:“不带。” 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带杜兰特回去,菲丽莎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带那我可自己去了,”杜兰特这么说道,“我与你母亲有事要谈。” 菲丽莎淡淡地道:“那你自己去吧。”反正她是不会带着杜兰特去的。 杜兰特自己去的和她带去的,这之间的区别大了去。 没哄到人,杜兰特轻啧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岔路口与菲丽莎分道扬镳。 菲丽莎回了医院,点了杰森过来。 在算账的杰森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您怎么回来了?” 菲丽莎拉着杰森到了自己的书房,然后说道,“战争又要起了,你想一想我们要做什么准备,然后写一份名录给我。” 听到这个消息,杰森先是震惊,然后是凝重,低头迅速盘算了一下:“我知道了,我明天交给您。” 菲丽莎点头。 在战场上受伤的伤兵需要什么,杰森比她更懂,她虽然也算经历过战争,但她身份是魔法师,和普通平民士兵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杰森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打仗?” 是啊,为什么呢,菲丽莎也不明白。 在她的理解之中,主动发起战争的都不是好人,而且明明说好了要和谈,却发动战争,这样的行为菲丽莎不认可。 但她再不认可又有什么用呢,她能改变什么,她的话又有谁会听呢。 菲丽莎低声地说道:“这些你别多问。” 别问,在消息没公开前,最好什么也不要知道。 杰森明白了:“是,我知道了。”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菲丽莎叮嘱他,“莱利回来后,通知我,我有事问他。” 杰森办事菲丽莎自然是放心的,交代完以后她便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心脏砰砰地跳着,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如果阿萨勒兹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她会感受到心口的悸动,这是她与阿萨勒兹之间的联系。 她现在,是靠着这份浅薄的联系不断地安慰自己阿萨勒兹没有事,至少性命无忧。 杰森很快就来通知菲丽莎莱利回来了。 莱利今天也去招聘会了,主要是招聘会确实是个新奇的东西,他是去看热闹的。 今天的热闹他也看的心满意足。 然后回来杰森就告诉他,菲丽莎在等他。 他等着菲丽莎到了以后不免奇怪地问道:“菲丽莎小姐,这么着急地找我,是有什么事?” 这场招聘会以后就要放假了,学校的事基本上也都处理好了,菲丽莎能有什么急事找他。 菲丽莎说道:“我明天或许需要回我家领地一趟,可能要回几天,所以想在走之前把事情交代清楚。” 莱利只觉得奇怪。 菲丽莎这一年多都没有回过她家领地,都是她母亲从领地回来见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无名夫人似乎并不想菲丽莎回领地,想让她留在克里夫城。 不过这是菲丽莎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问,此时菲丽莎说要回领地,莱利只能点头:“您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要就是招聘教师这件事,”菲丽莎说道,“报名的人很多,你觉得应该怎么选择?报名的都是你学生,我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莱利沉吟了一下:“我觉得要看他们的讲课水平吧。” 当莱利自己开始讲课以后,他才知道讲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很多知识他看一眼就会了,特别是算数,但是有些人就是学不会啊,任凭他磨破嘴皮子,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他能怎么办,除了想方设法让学生听懂以外,他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讲课也是要有水平的。 菲丽莎赞同地点头:“所以是要安排试讲吗?评委你觉得怎么选择?” 他好像只是说了一句要看讲课水平吧,怎么菲丽莎小姐就把考察的模式都给安排上了? 莱利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评委,还是要请那些不会这些知识的人来听,到时候现场测试,看他们听懂了多少。” 像他刚开始讲课,讲的就不好,讲的别人都听不懂,等他摸索出正确的讲课方式后,讲课就顺利很多了。 如果请本来就会这些知识的人来当评委,那他们听完课,只觉得都懂了,哪里说得出来老师讲得好不好。 “而且,请来做评委的,最好年龄差不多大。”莱利补充。 他发现了,不同年龄的人,领悟能力确实不一样,孩子最好,成年人就没有孩子那么聪明,虽然这个事菲丽莎也跟他说过,他本来不相信,结果自己当了老师以后,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菲丽莎如果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失笑,这是上辈子有科学依据的结论,不然她哪里能那么肯定。 所以菲丽莎是打算在下个学年分班的,年龄没到十五岁的分一班,超过十五岁的分一班,至少分两个班,一个班四十人,这样学校就能招收八十人,也正是因为要分班才要招新的老师。 杜兰特来访 她只能在家待三天,所以决定要带哪些少年去克里夫城的事情很紧急。 回家的第二天上午,菲丽莎对苏珊交代着:“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了,年龄十二岁到十五岁的,男孩女孩都可以,挑十个人左右吧,学成以后要提交一份报告,让他们想想能为领地做什么。” 今天挑人,明天他们做一些准备,后天就能跟她一起上路。 苏珊认真的听,听完以后她心里有数了:“我明白了,我会为您办好的。” 当然,这个事还是要跟无名夫人报告。 无名夫人不希望菲丽莎回来,但是对于菲丽莎把人带出去还是乐见其成的, “就按她说的去做吧,”无名夫人点头,“你去安排,选人的时候细心一点,不要挑太让菲丽莎费心的人。” 苏珊迟疑地问道:“这样好吗?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到了进卫队的预备役的年纪了。” 卫队就是无名男爵带领的巡逻队,领地上的每一个男性,到了十五岁,唯一的选择就是进入卫队。 “没什么不好的,”无名夫人苦笑了一下,“跟着菲丽莎总比留在这里好,卫队也不缺他们这几个人。” 菲丽莎只需要带走十个人,还不限男女,对卫队影响不大。 苏珊便不再说什么。 无名夫人处理完手上的事还是起身去找了菲丽莎。 其实菲丽莎也没有闲着,她在写收下来的十个孩子的策划案,比如住的地方、要谁来负责他们的安全问题、找谁给他们安排工作。 “菲丽莎,”无名夫人叩门,然后走进了菲丽莎的房间,“我有事想跟你说。” 菲丽莎便把手上的工作放到一边:“母亲你说。” 无名夫人叹气:“带走的那十个孩子,你带走了就别让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留在你身边帮你做事吧。” “这不行,”菲丽莎摇头,“我这一次只是实验性质的,如果可以,我明年会带更多的孩子去克里夫城,或者在这里开一所学校。” 无名夫人皱眉:“你开学校,教他们读书算数有用吗,他们根本用不上。” 这样的观念菲丽莎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她已经不会在为这样的想法而有情绪波动了。 “我会让他们有用的。”菲丽莎淡淡地说道。 无名夫人头痛不已:“我知道,你在克里夫城开办了学校和医院,你做得很好,但是这里和克里夫城不一样,明年我是不会允许你再带男孩走的,那都是要进卫队的。” 卫队的事,菲丽莎也是知道的,她也并不强求一定要男孩也是这个原因:“那我也可以只带女孩走。” 显然,母女两并不能达成共识。 就在她们僵持间,有人敲响了她们家的大门。 菲丽莎看了无名夫人一眼,看她转身准备去开门,走到窗边往大门处想看看是谁来了。 看清楚来人后菲丽莎低咒一声。 是杜兰特来了。 她本来以为杜兰特只是开玩笑结果他真来啊? 菲丽莎快步地赶上了无名夫人:“我去开门。” 无名夫人疑惑地看着菲丽莎的背影,不知道一向懒散的女儿这一次怎么那么积极。 菲丽莎虽然给杜兰特开了门,但是却堵着门没让人进:“你来干什么?” 杜兰特看着菲丽莎一脸的防备模样失笑:“干嘛这么看我,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找你母亲有事吗?” 他昨天就接到消息菲丽莎出城了,看方向就知道是回领地,他没急着在昨天上门,是想给菲丽莎一天休息。 菲丽莎将信将疑地看他:“真有事?” 杜兰特点头:“真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菲丽莎也不得不信,让开了路让杜兰特进门。 菲丽莎带着杜兰特到了客厅,无名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是杜兰特,无名夫人很是惊讶:“杜兰特先生,您怎么来了?” 杜兰特一改在菲丽莎面前的吊儿郎当,很是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有些事想与您商谈。” 无名夫人不知道他要来谈什么,她问道:“那是要去书房还是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杜兰特看了一眼菲丽莎,“菲丽莎小姐也可以听。” 菲丽莎被他那一眼看得颈后寒毛直竖,就是这一眼她确定杜兰特要说的事与她有关。 最好不要是她猜的那样。 既然是菲丽莎也能听的事,那应该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无名夫人稍稍放了心:“您说吧。” “是这样,南诺大人看到了男爵阁下的卫队,是想再调一支军队过来协助男爵阁下的每日巡逻,您看怎么样?” 无名夫人听完,知道了杜兰特的来意。 无名男爵带领的卫队,说好听是巡逻队,实际上装备根本不齐,有些人武器还用的镰刀,铠甲脆弱得像纸。 毕竟他们领地没钱。 估计南诺也看不下去了,调人过来协助他们做平常的巡逻工作。 这要是平时还算了,现在战争在即,自然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无名夫人对领地上的贫困也没有什么羞愧的情绪,这也不是他们愿意的,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是领地上的贫困,客观原因太多了。 无名夫人向杜兰特道谢:“那些多谢杜兰特先生和南诺阁下了。” “不用谢我们,”杜兰特看向菲丽莎,“这都是因为有菲丽莎小姐的缘故。” “我?”菲丽莎惊讶,“与我有什么关系?” 无缘无故地提她做什么,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当然有,”杜兰特点头,“因为有药材种植园的关系,很多人知道哪怕参军也不用担心退伍后会没有保障,所以克里夫城很多人都自愿参军,分一支队伍过来绰绰有余。” 种植园的那个待遇,在平民间也很有名,毕竟实在是太好了。 其实大部分参军的人,哪怕没有药材种植园作为保障,也会参军,因为少一个人,家里就能省一口粮食,特别是儿子多的家庭,年轻男子吃的又多,但是创造的价值也就那样,还不如送去参军,家里可能还好过一些。 但是有种植园后,那些参军的人,并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对于平民来说,参军就是死,哪怕没死在战场上,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要是没人照顾,那是生不如死。 看莱利就知道了,莱利还有兄长愿意照顾他,但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嫂子天天指桑骂槐。 直到他遇到菲丽莎日子才好过起来。 与母亲坦白 菲丽莎没想到是这样,一时间有些感慨。 “我当时不过是顺势而为,”菲丽莎叹了口气,“那些退伍的伤兵,也是为了保卫我们才受的伤,总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没想到回馈到了她身上。 这总是好事,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克里夫城,甚至是对人族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无名夫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地眯眼,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杜兰特和菲丽莎身上打了一个转,然后请杜兰特留下吃饭。 杜兰特同意了,但是说不要搞得太麻烦,他下午要赶回南诺身边。 无名夫人让菲丽莎招待杜兰特,然后她去厨房看一看。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让菲丽莎单独和杜兰特说话的借口。 无名夫人一走,杜兰特便恢复成菲丽莎熟悉的样子,他轻佻地笑着:“看见我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菲丽莎并没有理会杜兰特的话,不跟着他的思路走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回去的时候请向南诺学长转达我的谢意。” 杜兰特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地提醒菲丽莎:“这事是我的提议,南诺是不会想到这点的。” 南诺是很标准的贵族,他是不会随意插手别的领主领地上的事的,他如果认为无名男爵的卫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是会跟无名男爵沟通,请他们做出整改,而不是像这样直接出手干涉。 这种事只有野路子的杜兰特能做得出来。 南诺也不想想,无名男爵的领地都破烂成那个样子,要他们提升战力,根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菲丽莎从善如流:“也谢谢你。” 尽管这声道谢敷衍的很,杜兰特也没有追究。 总归,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杜兰特吃过午饭后告辞离去,菲丽莎还没来得及庆祝送走一个瘟神,便听母亲问道:“你跟杜兰特先生是什么关系?” 果然,母亲问了。 菲丽莎叹气:“就是您看到的关系。” 见她提到杜兰特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无名夫人便知道她与杜兰特只是普通的关系。 “你不喜欢他吗?” 菲丽莎反问:“您喜欢他吗?” 无名夫人仔细地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算喜欢。” 菲丽莎无言,她本来只是想堵无名夫人的嘴,没有一定要她回答的意思。 她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我不算喜欢杜兰特是作为共事者而言,”但是无名夫人继续评价道,“但对于他这个人我并没有恶感。” 杜兰特做事过于喜欢剑走偏锋,分分钟掏一个阴谋算计出来,但南诺压制得住他,杜兰特的很多提议南诺会听,会参考,但大部分时候不会采用。 总体来说,杜兰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她看得出来,杜兰特似乎对她的女儿有着格外的兴趣。 菲丽莎也到了这个年纪呢。 “母亲,”菲丽莎叹气,“我对杜兰特先生没有那个意思。” 无名夫人当然看得出来,但是她不以为意:“多接触接触嘛,杜兰特先生也不是什么坏人。” 催婚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不论在哪个世界。 菲丽莎想了一下,还是向无名夫人摊牌,不然以后这个话题永远绕不过去。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微微地笑:“母亲,我的身上,还有着与另外一个人的约定。” 血契,是她与阿萨勒兹的契约,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契约,因为这份契约,连接的是双方的性命。 无名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菲丽莎的意思,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是谁?” 她并不是反对女儿有自己选择的对象,但是与女儿有约定的这个人,一年多了,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只是想玩弄她的女儿。 菲丽莎摇头:“我不能说。” 她的遮掩让无名夫人更是往不好的方面去猜想,她不禁怀疑,自己当初送女儿去王城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女儿这么死心塌地?连提及都不能提及。 想象这个东西,一旦开了头,就会不由自主地往更糟糕的地方去想。 眼看无名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菲丽莎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无名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血契的事是绝对不能说的,所以她也只能隐晦地说道:“您别问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再与我见面。” 她浅浅地笑着,笑容里有说不上来的悲伤与无奈,在看着这样的笑容的时候,无名夫人没办法再去逼问。 她的孩子,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啊?一个不知生死,不能提及的人,只有一种情况——他是有着特殊的任务,再想想菲丽莎是进入了弗雷德的那个圈子,她会遇见这种不能提的人,也不奇怪。 无名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把眼睛里的涩意按下去:“那你,就一直这样等待吗?如果他死了呢?” 尽管她不愿意用这样的假设来刺伤女儿的心,但是身为母亲,她必须去问清楚这些,如果女儿有任何偏执或者执迷的想法,哪怕是打她也会把女儿打醒。 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想让菲丽莎得到幸福,而不是一直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这是她身为母亲最朴素的愿望。 “他如果死亡,我会知道的,”菲丽莎说道,“至于怎么知道,我希望您不要问,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不过您放心,虽然我确实会难过,但是我不会做任何傻事的,因为他也希望,我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无名夫人确实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再问就要争执起来,无名夫人不想再刺激菲丽莎。 她起身,准备去平复一下情绪,但是在走了几步后,终究是没忍住,停步回头看向菲丽莎:“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菲丽莎在谈起他的时候,一直都带着一股哀意,可以感受到她的悲观。 这个猜测让无名夫人更是心痛,但更让她觉得难以呼吸的是,菲丽莎缓缓地点了头:“是,所以我想,至少好聚好散。” 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便是飞蛾扑火。 战争前的准备 半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菲丽莎想着这场战争到底还打不打的时候,终于从王城发出了一道命令。 王太子要领兵出征攻打魔族。 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在人族中扩散开,每一个领地的领主都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克里夫城也不例外。 克里夫城的平民是对战争最敏感,却又最不敏感的人。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克里夫城的平民迅速收拾好家里的所有东西,做出一副随时可以逃命的模样,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工作、生活,紧张却又放松。 他们不知道战争为什么而起,只知道有充足的准备总不会错。 简还专门来告诉菲丽莎,要重点收拾哪些东西。 菲丽莎谢过她的好意,但是她不能也不会离开克里夫城的,所以暂时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必要。 虽然她不觉得克里夫城会有危险,但是她也理解身为平民的不安,他们想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菲丽莎也不会阻拦。 “你们想离开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医院的工作总是要人做的。 见菲丽莎没有丝毫想走的意思,简犹豫了一下:“那我,也跟着您留下吧。” 菲丽莎摇头:“没有那个必要,你不需要看我的意志。” “倒也不是,”简诚实地说道,“是杰森说这次是我们主动攻打魔族,王太子殿下是有把握赢下战争的,所以我想暂且还没有离开克里夫城的必要。” 其实这是菲丽莎和杰森谈话时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过她也没跟杰森说不能往外说,所以简知道了也不稀奇。 有杰森帮她稳定住医院的人心,医院的员工都没有想离开的念头,杰森还趁机雇佣了一大批临时的人手,用来纺织纱布,准备新的干净的房间,还有整理药材等等事情。 而种植园那边也同样在进行扩建,方便以后容纳更多的人。 学校的开学事宜同样也在筹备。 今年学校报名的人不算多,都在观望战争的结果,反正耽误一年上学也不用紧。 所以两个班都没有招满,十五岁以下的班级她从领地上带来的十个孩子就占了大半。 迈克尔负责教学十五岁以上的学生,他的身份够高,而且交际手段也不错,压得住成年学生,莱利就教导不满十五岁的,提姆是他的助教,也越发有威严,等提姆满了十五岁学校就可以直接录用他,到时候提姆就负责教导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然后菲丽莎接到了克里夫子爵的传召,她便到了城主府。 “子爵阁下?”菲丽莎到了城主府,直接进了克里夫子爵的书房,“您找我?” 克里夫子爵点头:“弗雷德殿下大概会在半个月后到,但是并不打算进入克里夫城,直接去军营,但是也要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你与殿下和萨菲小姐都熟悉,给他们布置住处就交付给你了,南希小姐和尤利西斯少爷,让他们住南诺的住处,奥利维亚去布置。” “是。”菲丽莎应下。 克里夫子爵凝视着菲丽莎:“你知道殿下为什么这次要攻打魔族吗?” 菲丽莎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这才明白,这才是叫她过来的主要目的,布置住处可能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原来克里夫子爵也不知道这次弗雷德出兵的原因吗。 但是问她也没有用,菲丽莎也不知道。 克里夫子爵审视着菲丽莎,见她面无异色,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但还是放她走了:“你去忙吧,记得把殿下的住处布置好,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迎接殿下。” “是。”菲丽莎也没多说什么,离开了城主府。 其实布置住处这个事也不用菲丽莎去操心,这些都是苏菲亚去办的,她只要最后去看一圈,确定一下就足够了。 弗雷德应该是不会挑剔住的地方的,毕竟之前内乱的时候住的条件也不算好,而且苏菲亚也不可能给弗雷德用什么不好的东西。 克里夫子爵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才把她喊来询问弗雷德的目的? 菲丽莎猜不透,索性也不猜,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伊德尔先生,”菲丽莎找到了药师,“借一步说话。” 正在教导自己小孙子和安娜的药师示意两个孩子自己学习便跟着菲丽莎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虽然医院的药师有意扩大招生面,不再把视线固定在自己家孩子身上,但是那也要看学生的资质,很可惜,这届学生除了安娜没人入药师们的眼。 其他人要么是年龄太大,不好教,要么是对药师这个行业没有兴趣,反正最后只收了安娜一个学生。 “先生能再帮我培养一些人做急救工作吗?”菲丽莎开门见山地提出请求。 本来这个想法在半个月前她就有了,但是弗雷德出征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就没有提。 现在消息已经被放出来了,菲丽莎就来找伊德尔了。 伊德尔自然不会拒绝,他一听就知道菲丽莎是要做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菲丽莎算是同事,毕竟都是弗雷德麾下的人,他们是共同利益体,都要维护弗雷德的利益。 菲丽莎要做的事明显对弗雷德有利。 “如果能有医师配合就好了,”伊德尔叹息,“这些年我做研究,发现医师和药师配合起来,救治率会高很多,但是大部分医师都不愿意和药师合作。” 掌握着魔法的医师自认为高人一等,自然不屑和只能通过药剂治疗人体的药师进行合作。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菲丽莎被伊德尔提醒想起些什么事。 当初她潜伏卧底时发现的那棵巨大的光属性的树,按照理论来说附近的人受到光属性的辐射应该都能使用光属性魔法才对,克里夫子爵写了信要人,但却没有了回音。 这棵树是上报了王室,毕竟她也跟弗雷德萨菲报告了,那么没有回音肯定是因为在王室那里受到了阻碍,或许她可以等弗雷德到了问问他。 弗雷德到来 接到了弗雷德即将到来的通知,菲丽莎立即放下手上的一切事情赶去了城主府。 见到她,克里夫子爵便点了点头:“人齐了,走吧。” 奥利维亚拉了一下缰绳,让自己与菲丽莎并行。 她压低了声音问菲丽莎:“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她也进过王城的勇者学院进修,但是她并没有和弗雷德有过接触,甚至靠近都没有靠近过弗雷德的圈子,她对弗雷德的了解也基本来自于听说。 所以她对弗雷德肯定是有着好奇的,虽然她也可以去问南诺,毕竟南诺比起菲丽莎,是跟弗雷德认识更多年的人。 但是南诺实在是寡言,形容词匮乏的令人发指,翻来覆去就是“很好”、“优秀”、“令人尊敬”这几个词反复使用。 就算这一年多奥利维亚与南诺磨合得七七八八了,也被气得够呛。 “殿下……是一个很坚持的人,”菲丽莎思考着措辞,“他很有毅力也很有行动力,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而且锚定一个目标就会十分的努力。” 正是这样的人,才能与萨菲纠缠上十几年不放手,坚持等到了她给出主意。 虽然这么说很像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了。 “评价真高。”奥利维亚感叹,但是哪怕是听到这样的评价,她对弗雷德的想象还是很模糊,她继续问道:“那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 萨菲是什么样的人,菲丽莎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形容:“她对于我来说,与你一样,都是愿意保护我的姐姐。” 虽然萨菲与她同龄,但是萨菲的经历让她看起来远比同龄人要成熟,所以菲丽莎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萨菲比她年纪大。 但是奥利维亚并不喜欢这个形容,她似笑非笑地勾唇:“都是姐姐吗?” 可惜了,妹妹只有一个。 菲丽莎没有留意奥利维亚的语气,随意地点了点头。 克里夫子爵带着奥利维亚、菲丽莎还有城主府一些其他的工作人员走到了岔路口,这个岔路,左边是往克里夫城的,直行是继续往军营方向走的,克里夫子爵带着他们在这里等弗雷德。 空旷的路面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自从宣布了弗雷德要出征,是傻子才往边境走,那不是自己往战争地带跑吗。 克里夫子爵沉静地说道:“按照传令官的脚程,殿下的军队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达。” 所以他们要在这里等一个小时? “殿下不会喜欢这么浪费时间的大费周章的。”菲丽莎忍不住委婉地说道。 一个人浪费了一个小时,他们这里十几个人就是浪费了十几个小时,再多几个人,一整天就浪费了。 “我知道,”克里夫子爵并没有否认这点,“就算殿下不喜欢,我们也要做,这是做给别人看的。” 克里夫子爵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给别人攻讦。 菲丽莎明了,这就是到哪都摆脱不了的形式主义,很多人不喜欢,但却有存在的必要。 于是她们只能在这里百无聊赖地等。 直到视线尽头出现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的人影,他们才精神一振。 要等的人来了。 所有人都下了马,保持着肃穆的神情看着军队的靠近。 走在最前面的,毫无疑问是身份最高的弗雷德,左右手分别跟着萨菲和南希,南希靠后一些是尤利西斯。 菲丽莎熟悉的人都来了,这让她感到高兴——为此刻的重逢。 但是她的这份高兴并不能表露出来,至少在这里不行,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克里夫子爵行礼。 “殿下,请问您要进克里夫城进行修整吗?您的住处早已为您准备好。”虽然早就知道弗雷德的答案,但是克里夫子爵这句话应该必须要问,这是礼节也是不落人口实。 果然,“不去了,赶路要紧,”弗雷德摇头,但是他的视线落在了萨菲身上,“您与我一同去军营,奥利维亚小姐陪同萨菲去看过住处,她看过就行。” 没想到弗雷德突然来这么一出,克里夫子爵微顿,然后立即同意:“是。” 萨菲出列向克里夫子爵行礼,然后又看向奥利维亚:“麻烦您了。” 奥利维亚微笑着说着客套话:“哪里,是我的分内之事。” 但是菲丽莎在后面有些着急——萨菲此刻的脸色有些苍白,明显是有着不对劲,但是此时她并不好上前询问,只能把焦急的心情按下。 弗雷德让萨菲去看住处应该也是因为萨菲的状态不好。 于是一行人分道扬镳,弗雷德由克里夫子爵陪同往军营的方向而去,萨菲则是去往克里夫城。 虽然克里夫子爵不在了,但是还有其他人看着,菲丽莎依然不好跟萨菲单独说话,无奈她只能靠近了奥利维亚,低声道:“奥利维亚小姐,萨菲身体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奥利维亚看了一眼菲丽莎,倒是不好说她过于着急,萨菲的情况她也看在眼里,但是再怎么样都要回克里夫城再说。 “我知道,你别太担心,”她只能安抚了菲丽莎一句,“回去后立即安排药师为萨菲小姐做诊断。” 见奥利维亚心中有数,菲丽莎这才安心,她抬头直视前方,看见萨菲在略略侧头看着她,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温暖,她下意识地回了萨菲一个笑容。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奥利维亚眯了眯眼眸,踢了一脚马腹,让自己只落后萨菲小半步,刚好挡住了菲丽莎。 “萨菲小姐是第一次来克里夫城吧,”她笑着与萨菲攀谈,“之前对克里夫城有过了解吗?” “了解不多,”萨菲便收回了心神,与奥利维亚对话,“但是我知道每一任克里夫子爵都十分的优秀且忠诚。” “您的评价让我受宠若惊,克里夫城最近也有所改变,我相信会让您感到大吃一惊。” “有所耳闻,克里夫城新的措施王室也尝试在其他领地上进行推广,你们作为先驱者的勇气值得敬佩。” 菲丽莎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客套,莫名地感受出了一丝火药味。 嗯……错觉吧……应该? 萨菲入城 等到了克里夫子爵为弗雷德和萨菲安排的住处,菲丽莎终于有机会问萨菲:“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着菲丽莎一脸的担忧,萨菲笑了一声,摇头,拍了拍菲丽莎的手,轻声细语地道:“别担心,我只是因为赶路有点水土不服而已。” 她总觉得萨菲清瘦了不少,不比她当初离开时那么有生命力。 她只能做出猜测:“王城……是不是情况很不好?” “还好,”萨菲含糊其辞地回答,看得出来她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我在克里夫城休息一天,明天我也回军营,我还是有些担心殿下。” “萨菲。”菲丽莎微微提高了声音,她知道萨菲在转移话题,所以她猜到了王城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弗雷德和贵族们的争斗已经激烈了不少。 见她坚持想问明白,萨菲叹气:“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怎么样。” 骑士团团长赛恩斯的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也不敢用武力,再加上他们大量启用了底层的边缘贵族,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有了分化。 虽然每项决策都算顺利,但不免劳心劳力。 这时奥利维亚出现在门口,虽然门没有关,但是她并没有走进房间,而是敲响了房间的门:“萨菲小姐,去医院的路已经清空了。” 萨菲和菲丽莎抬头看向奥利维亚,然后菲丽莎搀扶着萨菲起身。 菲丽莎低声嘱咐道:“小心一些,不然我还是让伊德尔先生过来给你做身体检查吧。” 奥利维亚看着菲丽莎的动作,无奈地笑:“菲丽莎,我们坐马车过去,不会有事的。” 萨菲没有拒绝菲丽莎的搀扶,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您别见怪,菲丽莎只是太紧张我而已。” 奥利维亚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先请萨菲上了马车,然后替她关上门,她骑马在一旁互送萨菲到了医院。 萨菲下了马车,没有着急进门,而是站在门口,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这就是菲丽莎的医院吗?” “不是我的,”菲丽莎走到萨菲身边,听到这话摇头,“我只是管理人而已。” 在她的潜意识里,医院不应该是谁的,除非是私立医院,但这间医院本质上还是克里夫子爵出资,虽然她有垫钱,但是应该还是算克里夫城的产业。 萨菲并不挑菲丽莎话语里的毛病,她举步走进医院:“菲丽莎,来给我介绍一下吧。” 菲丽莎知道,萨菲这是要实地考察,于是她跟上了萨菲:“要先在前台登记。” 今天的前台是简,她知道今天要有一个大人物来医院,是比克里夫子爵还要地位高的人物,她紧张极了。 虽然有交代按照平常工作一样就行了,但简还是忍不住磕磕巴巴问了萨菲的个人基本信息,好不容易才完成了工作,向萨菲指示了伊德尔的诊室。….她沮丧地想,自己的表现一定糟糕极了。 菲丽莎安抚地朝她一笑,然后陪着萨菲进了伊德尔的诊室。 萨菲自然是和伊德尔熟识的。 “好久不见了,先生,”萨菲向伊德尔轻点头,“您过的还好吗?” 伊德尔微微欠身:“托您和殿下的福,我很好。” “那就好,”萨菲松了一口气,“殿下一直对您心怀愧疚。” 那时候,是真的有人要对药师动手了,就是为了给弗雷德一个警告,要不是尤利西斯的情报系统及时捕捉到了这条信息,他们不一定能把药师救下来。 “菲丽莎小姐对我很好,”伊德尔说着,向菲丽莎露出一个笑容,“您可以放心了。” 萨菲轻声地说道:“菲丽莎,你先出去。” “好。”菲丽莎知道他们是有不能透露的事要谈,便顺从地站起来,出去的时候顺手给他们带上了门。 这场谈话没有持续很久,萨菲很快走了出来。 菲丽莎乖巧地靠在走廊等着她,见她出来便站直了身体:“您谈完了?有没有做检查?” “做过了,”萨菲给她看手中的药物单子,“只是长途赶路,有些不太适应,也没有什么胃口,其实没有什么大事。” 菲丽莎看了眼单子,她在医院耳濡目染,也对药物有些了解,上面的药物确实是没有什么特别效果,也就是调理身体比较多,所以她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我问了药师先生你在克里夫城做的事,”萨菲主动说了她和伊德尔的谈话内容,“虽然克里夫子爵一直都有给殿下汇报情况,但是我还是想从各种角度了解一下你做的事的利弊。” 菲丽莎理解:“嗯,我知道了。” 她并不在乎萨菲考察她的成果,这都是必要的。 萨菲出了医院,没有立即回住处,而是想要在克里夫城里四处看一看。 奥利维亚没有拒绝:“可以。” 然后她作为东道主骑马在前面带路,萨菲和菲丽莎的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你要去看什么地方?”菲丽莎问道,看着萨菲上了车就闭眼养神,忍不住就带了点嗔怪,“明天再去不行吗,你今天好好休息。” 萨菲没有睁开眼睛,跟菲丽莎不用讲究那么多礼节,她的声音带了点倦意:“明天我要去和殿下汇合,所以所有的东西今天就要看完。” 萨菲时间这么急必然有她的道理,菲丽莎叹了一声,没有再多劝。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她失落地说道,“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战争还没开始,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结束,就算结束了,菲丽莎也不一定能与萨菲见面。 “那你今晚要跟我住吗?”萨菲向菲丽莎提出了邀请,“殿下不在,就算我们两睡同一个房间也是可以的。” 如果弗雷德在,菲丽莎留宿未免有些不方便。 不得不说,菲丽莎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迟疑:“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萨菲一锤定音,“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吗,公事私事应该都有吧。”qqxδnew 内心的想法被看穿,菲丽莎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值得对不起的,”萨菲轻笑着摇头,黯然地说道,“反倒是我们对不起你。”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战争的目的 菲丽莎以为萨菲会去看学校之类的机构,但是今天萨菲在克里夫城似乎只是随便地走了走,看了看。 不知道萨菲今天是在看什么。 晚上的时候菲丽莎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是在看克里夫城最容易被潜伏进来的地方,”萨菲叹了一口气,“我在走之前要确认你的生存环境是安全的。” 菲丽莎怔愣地看着萨菲,没想到她巡视克里夫城的原因是这个。 “我现在,不安全吗?”她问道,有些心慌,换谁知道自己身边可能有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因素,都会不安吧。qqxsnew 萨菲摇头:“没有,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你别担心。” 菲丽莎略略放心:“那就好。” “但是也不可以掉以轻心,”萨菲说道,“我已经跟奥利维亚小姐说过了,让她每天重点那些地方,潜伏者们最喜欢那些地方了。” 菲丽莎缓缓地点头,她不清楚那些,但是萨菲既然这么说一定就是这样。 “我本来想安排一些人对你进行贴身保护,”萨菲苦笑着说道,“但是殿下说那样太显眼了,容易被人察觉你的特殊。” 或许是做贼心虚吧,他们总担心菲丽莎身上的血契会被发现,明明知道放着不管才是对菲丽莎最好的保护,但是依然克制不住。 毕竟菲丽莎出了任何的致死的意外这场战争都会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么,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 终于,菲丽莎把这个横亘在她心中多日的问题问了出来,哽咽道:“不是说好,要签订和平的条约的吗?” 萨菲近乎是带着痛楚的无奈:“可是菲丽莎,谁先求和呢?” 和谈,如果真的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就好了。 菲丽莎显然不太能理解这个谁先谁后的问题:“有什么区别吗,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达成目的就好了,谁先释放求和的信号有那么重要吗? 萨菲指出:“菲丽莎,重点不在和,而在求。” 求就是在把自己放到了下位里,在谈判中一下就失去了先机,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都不愿意这样。 就算弗雷德愿意,其他的贵族也不会同意,这是涉及到了根本利益问题,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既想要抢先提出和谈的要求,又不想失去主动权,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实力压制住对方,这样和谈就是在施舍,而不是请求。 发动战争的最终目的是和谈,听起来虽然扯淡,但确实是这样。 不然别人凭什么跟你谈呢。 当然,魔族先攻打人族再提出和谈也不是不行,但菲丽莎毕竟是人族,她有着自己天生的立场,她自然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对比起来人族主动攻打魔族,居然能够接受了。 人啊,真是最容易折中的生物了。 当她听说人族攻打魔族的时候,她反对,但是当她听说不打魔族就要被魔族打的时候,她又觉得,攻打魔族可以接受了。….“所以,这场战争,或许很快会结束是吗?”菲丽莎求证地看着萨菲,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然而便是这点希望也很快破灭,萨菲也没有办法给出定论:“要看魔族那边的情况,魔族内部肯定也是有各种想法的,愿意打的,愿意和谈的,墙头草的,我们这边也不好说。” “不论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起的战争,伤亡都是无法避免的。”菲丽莎叹息,不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在流逝。 说起伤亡,菲丽莎就想到伊德尔说的,想与医师合作的话。 这事差点忘记问了。 “对了,南方的那棵树,王室打算怎么处理。” 萨菲回答道:“那棵树并不好挪动,在想到办法处理它之前,先让它继续在原地生长。” 菲丽莎是见过那棵树的,她反对对树进行挪动:“那棵树已经有了初级的本能,随意地伤害它或许会被反击。” 萨菲同意她的看法:“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总有蠢货认为应该把树移到王城,作为王城的象征。” 说这种话的人,被问到是否有具体方案的时候就装死一句话回答不上来,既不打算出钱又不打算出力还不打算出脑子,只会张着嘴要要要,萨菲看那种人一眼就烦。 这个话题提起来过几次,总是因为弗雷德和萨菲淡漠的坦度不了了之。 “不是说光属性魔法能影响人的体质,让人有使用光属性魔法的潜力吗?”菲丽莎立即顺着话题问道,“那些人呢?” “在王城,”萨菲回答,“为了保护他们,殿下和丹尼尔也废了不少功夫。” 听闻这话菲丽莎的神色不免也跟着严肃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萨菲扯了扯嘴角,笑意未曾抵达眼底:“你说得对,那些人确实是有光属性魔法的资质,要知道,王城里可以使用光魔法的人越来越少,这意味着医师也越来越少,尤利西斯那样的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尤利西斯在光属性魔法上的天赋确实比寻常人高出一截,比弗雷德这正统的王室继承人的天赋都高,但尤利西斯是想请就能请的到的吗,而且尤利西斯虽然擅长光属性魔法,但他并不是医师。 因此,当知道有这么多人有光属性魔法天赋的时候,有人就动心了。 把人圈养起来,教他们光属性魔法,就算他们会了魔法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为贵族服务? 就像家畜一样。 好草好料的喂养的马,还不是要被骑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贵族派人去诱拐平民,根本不需要什么代价,只要告诉平民,有吃有喝还有钱挣,平民们就会傻傻地跟着走了。 弗雷德也因为这样的事发过好几次火,但就算警告了那些贵族也没有用,毕竟他们没有违反法律,只是雇佣平民为他们工作而已,他们又做错什么呢。 弗雷德只能通知丹尼尔,限制贵族去招人。 但是这下就连平民也不理解弗雷德的苦心,认为自己的财路被断绝了,一时间怨声载道。 .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萨菲离开 萨菲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了。 “这么急着走吗?”菲丽莎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蒙蒙地问着,“不用那么赶也可以的吧。” 萨菲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不了,殿下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你再多休息一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战前会议 克里夫子爵站在桌前,仔细地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时不时地用手在地图上比划。 直到南诺带着一身热气走进来,她才抬头:“训练完了?” 南诺在面对克里夫子爵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的,毕竟这也算他的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克里夫子爵的建议 不能一直把寄希望于穿过峡谷正面攻破,还需要想想有没有其他的突破点。 但是魔族和人族之间的这倒峡谷所在的山脉,绵延很长,一直连接到南方的海边,绕路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办法,不过又是绕道南方的海边去罢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准备离开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实际上也十分快速。 菲丽莎和阿萨勒兹签订完血契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期间,南边这些事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平民已经安置好,也解决了平民基本的温饱问题,当然也还是有不少的问题还需要处理,但是作为储君的弗雷德确实没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 菲丽莎自然得跟着弗雷德一起回去,毕竟她留在这里也用处不大,因为她是弗雷德的人质,弗雷德当然不打算把她留在这里。 而不知为何滞留到此刻还没动身的阿萨勒兹也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刻了。 阿萨勒兹带着一个看上去是士兵的人踏入了地牢,敲了敲牢门,坐在角落的克蕾丝缓缓地抬头,表面上一副木讷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样子,但是在看到阿萨勒兹的那一刻,她立即神采奕奕起来。 “准备一下,该走了。”阿萨勒兹居高临下地扫了克蕾丝一眼,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地命令道。 克蕾丝应了一声:“遵命。” 然后阿萨勒打开了牢笼,克蕾丝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阿萨勒兹的身后。 阿萨勒兹出了牢房,让克蕾丝略作梳洗,和阿萨勒兹带来的人交换了衣物,整个人收拾干净后,阿萨勒兹带着她去见了弗雷德。 弗雷德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阿萨勒兹和弗雷德彼此对视一眼后,然后平起平坐的相对坐下,萨菲坐在了弗雷德的下首位置,克蕾丝默不作声地在阿萨勒兹身后站定。 双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该谈的早就谈过了,现在不过是做着最后的确认而已。 “不用担心替换克蕾丝小姐的人,她是不会暴露的,”弗雷德说道,“以你们的本事,想趁着大军转移时的混乱离开,应该不是难事。” 弗雷德与阿萨勒兹之间的交易是秘密的,毕竟和前任魔王作交易这种事,也是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既然如此,那么必须要有一个“克蕾丝”的存在,否则的话,弗雷德也没办法解释重刑犯为什么会消失。 大军转移的动静是十分大的,不仅可以遮掩踪迹,也可以消除很多存在过的证明。 “费心了。”阿萨勒兹颔首道谢。 原本离开的时间不应该拖到现在的,但是盯着弗雷德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他们,想从这来自四面八方的中脱身也有点麻烦。 站队在弗雷德这边的人想要展现自己的殷勤,站队在弗雷德对面的人想要抓住弗雷德的把柄。 再加上弗雷德手底下,可以用来替代克蕾丝的人还没过来,要是被人发现弗雷德私放了犯人,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得玩完。 所以便一直等到了今天。 “等会你要怎么做?”萨菲问道,“菲丽莎说会让你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你有把握吗?别牵连到菲丽莎。”….阿萨勒兹当然是有把握的。 “大小姐会让我去给家里送信报平安,”他淡淡地道,“等我们脱离了大部队,便不会有人专门盯着我。” 毕竟他只是菲丽莎的一条狗,一条狗去哪了会有人多吗。 这个说法是可行的,因为菲丽莎家的封地是在边地,让执事代替自己回去送信的理由也站得住脚,阿萨勒兹往那边移动确实不引人怀疑。 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人能够说不好,但萨菲依然有着隐隐的不满:“你倒是知道怎么利用菲丽莎。” 有本事自己想办法离开啊,总是要菲丽莎给他打掩护算什么回事。 利用这个词倒是真的让阿萨勒兹不太高兴,他也不想再把菲丽莎多牵扯进来,是菲丽莎见他迟迟不动身主动问的,他这才吧情况说出来,说是利用未免有点难听了。 他轻描淡写地一笑:“她担心我而已。” 话语中满是有恃无恐。 萨菲看他再不顺眼又有什么用,菲丽莎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在乎的也只有菲丽莎。 果然萨菲被他这句话噎得不轻,有心说什么,但是看了眼克蕾丝,顾忌了几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克蕾丝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却暗中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那克蕾丝小姐你怎么安排,”弗雷德看了眼克蕾丝,“也跟在菲丽莎小姐身边吗?” 克蕾丝不能使用魔族的潜伏的状态,被发现了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所以她得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以及一个合理的理由出现消失。 阿萨勒兹并不想让在他眼里单纯的菲丽莎和克蕾丝接触,所以他很自然地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别人:“文森特会解决的。” 文森特也还在,没有离开的理由跟他们一样,再加上弗雷德也抽不出手安排他的任务,所以便也一直留着。 要去见文森特吗?克蕾丝心神微微一动。 她也……确实想再去见见他。 弗雷德又与阿萨勒兹再次复核了一遍行动方案,然后道:“也快到出发的时间了,你们回去吧。” 阿萨勒兹先把克蕾丝送到了文森特所在的地方,亲眼见到文森特拿了一套衣服给克蕾丝做了一个变装,把克蕾丝伪装成一个瘦弱的农家少年,以随从的名义跟在他身边。ъiqugetv 克蕾丝换好衣服后,便走到了文森特面前:“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文森特的语气极为冷淡,然后转身继续装作忙碌的样子。 克蕾丝既然说要跟他谈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走开,立即出手钳制文森特的肩膀,逼得文森特不得不回转过身,缩肩躲过这一击,而后回手试图控住住克蕾丝的动作。 当然克蕾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他制住,她灵巧地在下腰,再次出手攻击。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打斗起来,但是都怕惹出大动静,因此也十分克制,并没有大动作,下盘稳定不动,手上的攻击却是越发的凌厉。 到底是受到场地条件限制,两个人谁也没有占到上风,最后的结果竟是相互控制住了对方。 尽管没有动用武器,但是彼此的手都放在了对方的要紧部位,随便动一动就可以下杀手。.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抵达军营 弗雷德安排的人,在第二天就进了军营来报道。 “那是谁?”菲丽莎悄悄地和萨菲咬耳朵,“之前没见过。” “那位药师的儿子。”萨菲同样悄悄地回答,“一个月前被弗雷德派遣到这边来。”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集训开始前?弗雷德那时候就在开始布置了吗? “来的这一位是从你家带走的那个药师的儿子,殿下提前一个月派他来这边熟悉环境,本来是想做其他用途的,但是军队中没有药师,士兵只要得了病受了伤就只能熬过去,殿下便让他来军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痛苦,那是我们作为贵族的失职。” 菲丽莎前世有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原句是用来形容君主与人民的关系的,这个世界,弗雷德大概是最早意识到这句话类似的意思并且反过来利用这句话的。 军营里隐约可闻见药材的味道,菲丽莎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一名中年男人忙得团团转,一口大锅咕咚咕咚地滚着泡,他又要磨药还要顾着锅,而后面至少有上百个伤员在等着他呢。 菲丽莎站了半响,然后退了出来,没有再进去打扰,而是转身离开了。 只有一个人人手明显不够,她想去找弗萨菲,但是却发现萨菲在她出去的这点时间里就不在了,而弗雷德同样也不在自己的营帐里。 他们去哪了?一起出去了吗?就在菲丽莎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看见阿萨勒兹从外面走了回来。 “大小姐。”阿萨勒兹看到了菲丽莎,向她走过来,习惯性为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和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问道,“您怎么在这?”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菲丽莎看了眼城墙:“你上城墙做什么?” “没什么,”阿萨勒兹避而不答,“上去看看风景。” 他只是上了城墙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敌军驻扎的那座城镇距离他们有多远,一晚上够不够他跑个来回,他想擒贼先擒王,直接把克蕾丝掌控住,如果克蕾丝落到人族手里或者她回魔族去了,对他来说都很不利。 根据他目测的结果,恐怕有些勉强。 菲丽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你有见到弗雷德殿下了吗?萨菲在他身边吗?” 阿萨勒兹回忆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他往那边去了,没看到萨菲小姐,怎么了?” 他指的那个方向,有很多平民,菲丽莎踌躇了一下,还是向那边走了过去,找不到萨菲,找弗雷德也是一样的,阿萨勒兹跟在她身后,一如既往地做出保护的姿态。 她走到了平民士兵的营帐区域,便感受到无数的注视,有些眼神似乎不怎么友好。 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太过于明显,即便菲丽莎只是最低等的男爵家的女儿,其身上的气质也是与普通平民截然不同的。….耳朵里捕捉到了了一些污言秽语,耳力比她还要敏锐的阿萨勒兹自然也听到了,身上的戾气还未浮现,就被菲丽莎拉住了。 她是来找弗雷德的,不是来闹事的,在这里起了冲突,到头来还是弗雷德的麻烦。 所以她面不改色权当做没有听到,找到了弗雷德。 弗雷德正站在赛恩斯身侧,听赛恩斯在跟他说着什么,看到菲丽莎过来,皱了皱眉,几步走过来:“学妹怎么过来了?” 看弗雷德忙碌的样子,菲丽莎摇了摇头,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出来走走。” “没事别出来,”弗雷德叮嘱道,“让你家执事一步不离把你送回去。” 即便弗雷德不这么交代,阿萨勒兹也会这么做的。 菲丽莎理解弗雷德为什么这么说,是在担心她的安全,毕竟谁都不敢保证平民会做出什么事来。 “萨菲呢?”菲丽莎问道,“她没有跟您在一起吗?” 弗雷德摇了摇头:“她有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她,平民拿她没有办法的。” 所以她就是让人最不放心的那一个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菲丽莎还是听话的回去了。 回去后发现萨菲已经回来了,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萨菲,”菲丽莎唤了一声,“你刚刚去哪了?” “在军营里转了转。”萨菲头也不抬地说道。 菲丽莎刚要说不要随便在军营里瞎转,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闭了嘴。 萨菲的“转转”和她的“转转”根本不是一个转法。 “发现了什么吗?”菲丽莎轻声问道。 发现了什么……萨菲指间的笔在纸上顿了顿,说道:“他们活的很绝望,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在活。” 菲丽莎刚开始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是战场,这种氛围很正常吧?” 既然是战场,那么随时都要面临死亡的危险……等等…… “因为一旦受伤,便无法医治的原因吗?“菲丽莎想起她之前看过的,后面那处营帐,躺着的一大片人,那还是躺着完全不能动的,受了伤被肤浅地治好但留下后遗症的人怕是更多。 萨菲叹气:“不止,战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不过是贵族脚边的一粒尘埃,随时会被贵族走路带起的风,吹得无影无踪。” 没有能力的平民在贵族眼里的确渺小如尘埃。 菲丽莎说道:“即便是尘埃,凝结起来,也能成为沙尘暴。” 萨菲很喜欢菲丽莎的这个说法,她笑起来:“你说的没错,但卷起沙尘暴的前提是要有风。” 他们现在想的,就是要怎么制造起一股风,卷起这些尘埃。 菲丽莎想起她要找萨菲说的事:“只有那位药师一个人,我觉得恐怕不太够,我去看过了,他恐怕照顾不来那么多人。” “你不准去。”萨菲很快地说道,“就算你同情他们,也不准去帮忙。” 萨菲知道菲丽莎因为实力不太够,所以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们,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她孤身一个人去和平民打交道,绝对不行。 “我没有想去,”菲丽莎无奈地笑着,“我只是想说,不如成立一个军队的医所,让一部分士兵学会怎么处理伤口和药物的保管,避免药师一个人手忙脚乱。” 这个建议让萨菲陷入思索:“你要知道,对于平民来说,这种赖以生存的技能,是不愿意轻易地教给别人的。” “那是因为教给了别人会有竞争导致自己的收入减少,”菲丽莎说道,“但是对于已经有固定收入的药师而言,这点竞争不足为惧。” 一个已经进入王太子眼帘的药师,还会害怕和其他人竞争吗,怎么可能呢,他们就不是同一个赛道上的人,其他人根本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长安瑾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不要闭关锁国 等到其他人也到了会议室,弗雷德便开始主持会议。 “这个沙盘是文森特和南诺哥一起制作的,”弗雷德把沙盘给其他人看,“魔族前哨营的布置,你们推演一下怎么攻破前哨营。” 南希和南诺先来,南希先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墨菲定律 菲丽莎的问题让萨菲心事重重,因为未知所以想象,因为想象所以可怕。 萨菲向来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她总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哪怕事情往往并没有那么严重。 她终究是没有忍住,向弗雷德倾...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夜探 萨菲换上一身夜行衣,准备出门。 菲丽莎送她出门:“一路小心啊。” “放心吧,我不会靠近,”萨菲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望远镜,“有这个就足够了。” 而另一边弗雷德也在交代着文森特:“盯好萨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闯营 萨菲静静地等着,她带来的两个人,姑且称之为一号和二号吧,他们要执行联合潜入魔族前哨营计划,潜入不是重点,关键是要试出魔族的防御方式。 白天当然不是潜入的好时间,毕竟夜行衣也太明显了,一眼就能被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魔族的制度 萨菲回来后,先回了房间换了衣服,却发现房间空无一人,她问着弗雷德:“怎么没见菲丽莎?” 面对萨菲回来就找菲丽莎的行为,弗雷德无奈地看了萨菲一眼:“菲丽莎去医帐了,伊德尔先生有事找她,要叫她回来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或许在这的克蕾丝 菲丽莎抱着一堆衣物,打算送去洗衣房交给专门的人清洗,却在出门的瞬间遇到了文森特。 “老师?”菲丽莎迟疑地唤出声,“您是要找萨菲吗?” 文森特淡淡地看了菲丽莎一眼,并没有对老师这个称呼发表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文森特内心的回避 菲丽莎带着伊德尔还有另外的几个护工过来的。 “怎么是你过来了?”萨菲头疼,她忘记现在菲丽莎总在医帐帮忙了。 “我听说这里有伤员,我反正闲着就过来帮帮忙,”菲丽莎探头看了一眼,然后被吓了一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约见 虽然菲丽莎很想建议萨菲把文森特埋了吧,但她倒也不至于那么公报私仇。 她应该是说中了文森特的心事,他与克蕾丝的那段关系,应该是克蕾丝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过想也知道,纯粹的交易之间能给对方多少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见面 今晚的月色并不美。 月影朦胧,透着诡异的肃杀,没有月光的照耀,风吹过峡谷的怒吼声都让人心惊胆战。 但是克蕾丝这样的魔族,环境能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小了,为了磨练胆量,魔族很小的时候就会被放到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主帅 “就为了这个?”不论几次,克蕾丝听到这个理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在乎的人早就死了。” 平民的寿命并不长,繁重的劳作,不知道何时降临的天灾人祸都让他们活不长久,那些曾经帮助过文森特的人,确实很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清醒而通透 开完会以后,萨菲并没有让文森特立即离开,而是跟她走。 “见过克蕾丝后有什么想法?”萨菲问道。 文森特是真没想到,萨菲会这么关注他的事,也不知道他该不该说是受宠若惊。 “我这个问题我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一巴掌 第二天,当菲丽莎见到文森特时,他的视线正落在无尽的天空中,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菲丽莎没有上前打扰。 独处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想来文森特也不想被人打断此刻的思绪。 反而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火光 “那么,解释下吧,”文森特淡淡地道,“我总不能被白打吧。” 这话听上去平常,但总感觉有点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当然,菲丽莎倒是不惧这个威胁,她重新坐下:“当然是看您不爽。” 她直言不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灭火 菲丽莎看着漫天的火光,只觉得哪里不对。 被烧的,居然是粮仓。 粮仓,一直都是重中之重,怎么会烧起来,看守的人呢? 当菲丽莎跑到火场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离火场越近,温度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没有后续的后续 “你太累了,”杜兰特说道,扶着她坐下,“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 不,不能回头再说,必须现在就找到人,否则一旦他消失在人潮里那就真的谁都找不到了。 但杜兰特同样有杜兰特的为难,毕竟他没有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验尸 但伊德尔围绕着尸体转了几圈,还是面露难色。 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统一的法医理论基础,伊德尔就算是个医生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平时的患者他们是会说话的,是会告诉他哪里不舒服,他可以对症下药。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被换掉的粮食 请罪这个词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一旦这个词出现便意味着发生了他们绝对不愿意看见的事。 当然弗雷德也不至于听到请罪两个字就大发雷霆,他总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伤感的奥利维亚 其实弗雷德也知道南希去更合适,只是南希这性子,他实在头疼,而且是跟奥利维亚一起行动,南诺或许更好一些。 但是南诺都这么说了那就顺从他们的意思。 “那你们去安排吧,”弗雷德道,“就交给你们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杀鸡儆猴的第一站 要去征粮,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去的,总要做个计划和安排。 弗雷德是不管的,他只要结果,大的行动方向都已经给出来了,总不能还让他去做细节计划。 所以是南诺带着奥利维亚和南希一起商量,尤利西斯也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做好安排 南希听得津津有味:“还能这样,我想亲眼见识见识。” 投石机的图纸克里夫子爵有给王室送,但是王室让工匠做好以后,试用后便束之高阁了。 主要是,真的没有使用的机会。 但没想到这次就用上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出发 到了出发的时候,南希带着一个小队披星戴月到了克里夫城前,而奥利维亚同样带了一些人,理查德就在其中。 “走。”南希远远地招呼了一声,然后就调转了马头,等着奥利维亚赶上以后与她并肩而行。 “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收拾汉斯莫家的人 汉斯莫家的人没敢走远,毕竟他们都怕汉斯莫伯爵吃亏。 然后他们就看到南希大踏步地走了出来,他们一愣,都不知道南希要干什么。 南希精准地锁定了下一任汉斯莫伯爵,简单的一个反扣,轻而易举地就让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打劫 “还不出来吗?”南希淡淡地说道。 良久,就在南希不耐烦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双腿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厥过去。 是指挥者口中的“魔法师大人”。 有些人,是一看就知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偷税漏税 奥利维亚站在岸边,看到了南希放飞的信号弹。 这个信号弹意思是南希有什么事她没有办法解决,需要与奥利维亚进行商量。 “你们保护好自己,注意可疑人士的靠近,”奥利维亚对其他人交代着,“拿好信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琼斯布朗子爵 琼斯布朗子爵跟汉斯莫伯爵比起来,就显得有那么些的……辣眼睛。 汉斯莫伯爵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瞿烁,身材也维持得不错,看上去就是一个保养得宜的老年人。 琼斯布朗子爵由于口腹之欲,体型肥胖不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完成工作 但是她们严防死守了一个晚上,无事发生。 大清早琼斯布朗子爵就带着人来请她们了,态度毕恭毕敬的,仿佛昨天那点杀意没有存在过一样。 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琼斯布朗已经凑够了粮食,亲自地送了过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南诺的转变 她们回到军营,要先去向弗雷德报告。 弗雷德是个看结果的人,她们这次是达成了任务,所以弗雷德只是很随意地听了一下她们征粮的过程,只是对琼斯布朗子爵的作为稍微地表示了一点意外之色。 但是这点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没有离开的布莱克 南诺到底是从练习场上偷跑下来的,只能和奥利维亚说上一小会的话便要回去了。 奥利维亚虽然说要急着回去处理克里夫城积压的事务,但是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所以她还打算去看看菲丽莎。 菲丽莎也是在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监视团 弗雷德的这一场交锋的失利让贵族们仿佛找到了攻击的理由,而弗雷德强硬的征粮手段更是把他们激怒。 无数的告状信如雪花一般落在了国王的书桌上。 有些并没有南希打劫,但是同样送了发霉的粮食过去的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吃瓜看戏 汉斯莫小姐理了理头发,又扯了扯裙子,尽量地做出大家做派。 贵族,要端正优雅,要气质高贵,可不能像一个疯婆子一样,粗俗无礼。 是的,她在内涵的就是南希。 那样一个人,要不是生的好,凭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折腾监视团 汉斯莫小姐的大放厥词后,被尤利西斯亲自地出手“请”出了出去。 准确来说,是亲手地丢了出去。 别看尤利西斯一眼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那是跟南诺比,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而且汉斯莫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想不通 监视团确实被这一手搞得鸡飞狗跳。 要换丝绸的寝具?不好意思,没有。 吃的太差难以下咽?不好意思,忍着。 晚上想要热水洗澡?不好意思,只有冷水,还要自己去挑。 从来没受过这种苦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决定行动 到底还是怕被魔族摸清楚底细,弗雷德看着南希:“你说怎么办?” 南希眉眼一挑,流露出独属于她的张狂:“当然是打回去。” 他们的底都快被魔族摸光了,如果侵犯了前哨营,人族的反应时间,来多少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行动开始 萨菲回了自己的营帐,菲丽莎倒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做,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随手写着什么。 “南希今天提出来的行动方案,是你提的吗?” 菲丽莎抬眼:“算是吧,怎么了?” 萨菲叹气:“有新想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打完就撤 克蕾丝打的什么主意,文森特和萨菲都能猜到,但是他们不可能让投石机被克蕾丝抢去,一台都不行。 “你要拦住我吗?”克蕾丝抚唇轻笑,媚眼如丝,“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到底是错付了。” 她看着是在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利未安森与珍妮弗 克蕾丝看着好好的前哨营,狼藉成一片。 她倒也稳得住。 “来支援的人呢?”她问着自己副官。 副官回答:“都在等您呢。” 克蕾丝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理了理衣服,开始迎难而上。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疼痛 珍妮弗温婉地朝克蕾丝笑着,嘴上虽然说着体谅的话,但实际上克蕾丝听着却是在嘲讽。 正常?如果真的正常,那么珍妮弗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就是在拐弯抹角说她无能而已。 克蕾丝冷笑一声:“珍妮弗阁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下达战书 一封战书,先是交到了克蕾丝手上。 克蕾丝看着战书,明确说了会在十日之后攻打人族,告诉人族做好准备。 这封战书,一定是珍妮弗的手笔,毕竟利未安森从来都不是愿意下战书的人,他更偏好一言不发就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决定迎战 “殿下!”萨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极有可能是陷阱!” 人族向来不惮以最恶劣的想法去揣测魔族,在人族眼里,“信守承诺”这四个字,不说跟魔族一点不像,那也是个毫无关系。 “我知道你的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抵达战场 五天过去了,魔族没有任何的异动,甚至十分的老实安分。 就连萨菲也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想错了,但很快这个想法又会被她推翻。 不能相信任何的魔族,也不能被任何的表象所迷惑。 去探查的士兵前...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珍妮弗的条件 在经过一天的修整后,这天终于来了。 两军对峙间,弥漫着紧张又克制的气氛,只等待一触即发的那一刻。 弗雷德没有上到最前方的战场,他在驻扎营的了望塔上,手拿着望远镜看着战场情况。 然后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战 珍妮弗所提到条件实在令人心动。 哪怕人族的人再多,死一个都能让弗雷德心痛,不论这些人是去种地或者是去做其他的事情,都比死在这里能创造的价值都要更多。 “怎么谈?”弗雷德开口问道。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