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 第1章:李老爹的心思 六月的尾巴,正中午热得像个大蒸笼,连空气都是黏糊糊的,闷得人难受。 下河村村西李义田家院子里的大枣树上趴着的知了叫得不停,吵得人昏昏欲睡。 堂屋里,一屋子男女老少正捧着苞谷棒子搓着,搓下来的苞谷粒哗啦啦的落在地上铺着的竹席上。 堂屋门打开着,时不时两股穿堂风吹进来,倒也有两分凉快。 李老爹将刚搓完的苞谷芯子丢进身旁的撮箕里,起身到桌前端了凉着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水珠沾在了胡须上,他忙伸手抹了一把,两手搓了搓,这才坐回去继续拿了两根苞谷棒子准备接着搓。 两根苞谷棒子刚挨着还没动,李老爹便重重打了个喷嚏,他不由抬起手腕子揉了揉鼻子,只觉得鼻子痒得很。 这是有人在说他咧! 这般想着,李老爹不由抬眼往堂屋外头看去,透过栅栏,能看到对面孙家堂屋里,孙老旺正躺在摇椅上一边扇着蒲扇,歇着凉,悠闲得很。 他这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得劲了,老孙家这是兴起来了啊,小儿子二月下场过了县试而后四月又过了府试,成了正儿八经的童生,消息传回来满村人都去恭贺道喜。 不过是中个童生罢了,村里的人巴结的都上赶着帮老孙家收苞谷搓苞谷。 这才几天呐,老孙家苞谷都晒好进仓了,他们家这还在脱粒呢! 人老孙家就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加老子就能供出一个童生来,他们家呢? 李老爹视线收回来落到堂屋,大儿子李继仁和二儿子李继和正不紧不慢搓着苞谷。 三儿子李继富和四儿子李继贵两个人都是坐不住的,一个急吼吼的拿着两根苞谷棒子搓得很是用力,满头的汗收也收不住,偏也搓不出多少,一个左边瞧瞧右边瞧瞧的,正偷摸耍懒。 他整整有四个儿子呢!满村里说起,谁不说他有福气? 这么多儿子干活,难道供不出个读书人? 那孙文明小时候就木头木脑的,看着也不机灵,谁想到他还能考中个童生? 跟孙文明比,不说儿子了,他这些孙子个顶个的都不差啊! 李老爹不由将目光投向坐在儿子们身后搁一堆搓苞谷的孙子们,这么多的孙子,还没能比得过孙文明的? 李老爹心里卯着一股劲,他打小就跟对面的孙老旺不对付,没道理他的儿子都成童生了,他的子孙还得都在地里刨食,不比比看,谁知道结果?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终于将思考了好几天的事情拿定了主意。 随即将这口浊气给吐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先停下来,我有话要说。” 早就搓得手累不想搓了的李继贵第一个停下了手,别管要说啥了,爹既然发了话,先停下来准不错。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望着正中的李老爹,有疑惑的,有等着听李老爹有啥话要说的。 见满屋子人都看着自己,李老爹也不卖关子,当下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咱家也供个人去读书。” 啥? 此话一出,满堂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脾气向来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老三李继富立马就接了话,“爹,您老说啥呢?读书?那是咱家能想的事情?” 这话听得李老爹就不满了,立时瞪他,“咋咧?咱家咋就不能想了?人孙家两个儿子就能供出个读书人来,咱老李家四个儿子呢!再加上松哥儿他们兄弟几个,还供不出一个读书人?” 李继富立即没心没肺的笑道:“人孙大杀猪一年就能挣三四十来两银子的,咱家哪个能跟他比呀!” 李老爹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黄氏瞧着,赶紧拽了李继富一把,李继富顿时就闭上了嘴。 他虽想到啥就说啥,心直口快不过脑子,但听媳妇劝啊,一拉准能拉住。 当年孙老旺将大儿子送去学杀猪,李老爹瞧着眼红,也是将老大李继仁送去学了唢呐,好当个唢呐匠,可惜李继仁没这个天赋,学得也不咋地,学了好多年,唢呐吹不好,没办法,只好跟着师傅的几个儿子混口饭吃,跟在队里头铛铛锣。 十里八村红白喜事的都兴请一支鼓吹手去,遇上喜事多白事多的一年,也能挣个三五两银子。 他一看一个儿子顶不上,当即又将老二李继和送去学了木匠,可惜李继和人老实,也不会咋说话,做得细致,出活就慢,名气是有点,但一年里接不了多少活,能挣个三五两银子就不错了。 两个儿子加起来,仍旧抵不上人家一个,李老爹转头就将目光落在三儿子和四儿子身上。 可惜三儿子是个炮仗,送去当学徒没多久就说话惹恼了师傅给退了回来。 小四儿子又是个耍性大不着调的,送去当伙计没多久也被掌柜的给解雇了。 没办法,李老爹也只能将二人拘在家里种地。 转眼儿子们都成了家生了娃,种种地,闲了去打点短工,一大家子这日子虽紧紧巴巴但也还过得去。 他想着他儿子比不上孙老旺的儿子,可他儿子多,孙子更多! 孙老旺再能耐,生儿子比不过他,儿子生儿子还是比不过他儿子。 如此,倒也是很好的自我安慰了。 可冷不丁的孙老旺的儿子中了童生,李老爹只要想起那天孙家的热闹,和村里人对孙老旺止不住的恭维道贺,还有孙老旺那看他的得意眼神,这心里就得劲不起来。 所以,送孙子去读书,这件事,再苦再累他都要去做,不蒸馒头争口气,总要争过一回,要不然,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我仔细打听过了,范家学堂每年正月才收新蒙童,一年的束脩是五贯钱,这离正月还有好几个月,咱先送去村塾试试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只管听就是了!” 其实他也心里有些忐忑,怕自家的不是那块料,浪费银钱,毕竟他们老李家往上数几代都没个读书人。 所以先送去村塾正好,村塾每年只有冬季才立学,只三个月,春事农忙都是不开学的,束脩自然也便宜,教学的是已经五十多岁的老童生,一学只要三十斤粮食,他们家也受得住。 若娃读得,再去花那五贯钱,也咬得下牙。 李老爹平日里话不多,但向来是说一不二,说出的话就必须要做的。 一屋子人都清楚这点,是以也没人再质疑。 读书就读书,谁不想自家的娃去读书呢? 李继贵吊儿郎当不着调,媳妇蒋氏却是个有主意的,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就问道:“爹,咱家这么些个娃子呢,倒不知爹你中意送哪个娃去?” 既是公爹下了决定,左右是肯定要送个娃去的,那么,送谁去,就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了。 蒋氏一说完,老三媳妇黄氏也嘴快道:“就是就是,这么多娃呢!爹你打算送哪个?” 第2章:抓阄最公平 李氏是下河村数得着的人家,村里一百多户人家,李氏这个族群就占了一半。 不说李氏户数多,就是每户的人丁兴旺,也是叫村里人羡慕的。 就说李老爹吧,他上头有一个亲哥哥。 大哥李义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再往下,李义山有七个孙子三个孙女,李老爹更是有十一个孙子七个孙女。 别的比不上,比人口,村里没哪家比得上他家。 所以李老爹想争这口气,还真不是随便想想。 虽说前头几个孙子都大了,早过了启蒙的年纪了,但后头还有四个孙子年纪合适呢,且正好一房一个。 可四个孙子,送谁去呢? 李老爹一时间也顿住了。 他眼神扫到四个孙子身上,老大家的李荣檀今年六岁,老二家的李荣樟八岁,老三家的李荣枫八岁,老四家的李荣桦九岁。 就这么一看,他也看不出来谁更会读书。 见公爹顿住,似乎在犹豫,心思活络的黄氏和一向主意大的蒋氏这两妯娌不经意对视一眼,那是各有神通。 黄氏道:“公爹,枫哥儿打小就聪明,对面孙文明在院子里读书枫哥儿就只听了几耳朵就能学舌呢!不说多的,那啥三字经已是会背好几句了,他记性好,送他去读书,保准出息!” 蒋氏也不遑多让:“公爹,桦哥儿更聪明!他常去找栎哥儿玩的,时不时的看他六大伯打算盘,自个就看会不老少了!他们兄弟几个,就他帮着娘数铜板能一口气数到一百个呢!送他去读书,保准给爹您挣面儿!” 她这说的是李义山的小儿子李继礼,在他们这一辈里排老六,如今在城里做账房,栎哥儿则是他小儿子,今年十一岁。 大嫂吴氏和二嫂宋氏两人但对视一眼,都没跟着争话。 李老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这么一大家子呢,作为大家长,一碗水自然要端平,要不然,不利于和睦。 李老爹正在琢磨中,但黄氏和蒋氏却没停,一个劲的扒拉着自家孩子的好。 坐在宋氏背后头数着苞谷粒玩的李石榴不由飞快抬头瞅了这两个婶婶一眼。 这家里但凡有争头的时候便就数三婶和四婶最来劲了。 这俩娘家就是一个村里的,听说从前当闺女时两人就有点别苗头的,没曾想后来还嫁到了一家来做了妯娌。 石榴可没少听她奶老袁氏嘀咕,当初是媒人说的好听,她也没打听细,要不然,知道这两个原来就别苗头的,是肯定不会都讨了回来当媳妇的。 要不是上头有婆婆压着,这俩非能吵翻天不可。 吵是不吵了,但总是明里暗里的别着一股子劲,每每俩人总能找到话头争个强的。 更别提是这样的大事了。 读书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作为拥有现代灵魂的李石榴,即便是胎穿来这个时代已经十二年了,也并没有被这个时代给同化掉,可以说她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读书能改变命运这个事实。 她上辈子不就是靠着读书,才一步步走出了小山村,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吗? 她扭头看了眼弟弟樟哥儿,心想,她爹娘老实本分,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小,上不跟长兄争下不跟底下的弟弟们争的,但她却是希望樟哥儿能有这个机会的。 倒不知爷爷会怎么选呢。 李老爹还在琢磨,一向有章程的老袁氏被两个儿媳叽叽喳喳的吵得心口痛,忍不住开了口:“抓阄吧!” 李老爹虽说一不二,但对于给自己生养了五个孩子又勤劳能干的老妻是很看重的,家里的大事小事,只要老袁氏开口,李老爹多少都会听她的意见的。 也因着老袁氏要么不开口,但只要开口都是很有章程的,听得! “行!那就抓阄!”李老爹顿时拿定了主意。 既然不知道选谁,这样就是最公平了,谁抓中就是谁,都没有多说的。 到底是要倾全家之力来供的,当然要公平为先,免得媳妇们有怨怼。 李老爹拍了板,黄氏和蒋氏两个有争头的对视一眼,也没得说,抓阄就抓阄,看谁儿子运气好呗! 二嫂宋氏心里也有些高兴,她不争,但比运气,万一就被她儿子抓中了呢? 大嫂吴氏面上一副怎么样都行的表情,心里已然在许愿自己的儿子能抓中其他人抓不中了。 读书呢,谁不想? 自五年前对面上河村的范氏出了个秀才,范家学堂一下子就名声大噪起来。 而去年范秀才又一举中了举,成了正儿八经的可以补官的举人老爷,范家学堂那更是名声远扬。 也因此,掀起了十里八村孩子读书的热潮。 便是成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也都是有两分望子成龙改换门楣光宗耀祖的心的。 这两年村里送去范家学堂读书的孩子不少,不说别人家,就说李氏族长家的小孙子荣生,今年就送去了范家学堂去读书,要不李老爹清楚范家学堂一年要五吊钱的束脩呢。 李老爹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对面孙家出了个童生后,彻底是压不住了。 供! 咬牙也供个读书人出来瞧瞧! 一阵穿堂风吹进来,荡得堂中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男女老少,一个不少的,纷纷都注视着堂屋正中。 正中,李老爹手里拿着个草帽,草帽里头躺着四个纸团,他刚拿草纸团巴团巴的,其中一个用灶孔里的黑灰抹了个记号。 谁抓到这个纸团,就送谁去村塾。 李老爹将最小的四个孙子都叫到了跟前来,让他们长幼有序每人拿走一个。 堂屋里弥漫着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三房的李荣枫跟他爹一样性子急,动作快,刚抓到手就打开了纸团。 但纸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李荣枫失望溢于言表,黄氏的脸色也是显见的难看。 紧接着李荣樟和李荣桦和李荣檀都打开了纸团,摊开来,独最小的李荣檀手里的纸团有黑灰。 结果,不言而喻。 见自己的儿子没抓中,刚刚还在心里窃笑三嫂黄氏希望落空的蒋氏的脸立马就拉得比马脸还长,着实是笑不出来了。 宋氏也有一丁点的遗憾,但很快就搁下了。 吴氏却是心里高兴得不行,但嘴里却说着:“都是哥哥们让你呢,檀哥儿,还不快谢谢哥哥们?” 六岁的李荣檀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还正是耍性大懵懂的年纪,读书?他从来就没想过。 但被他娘这么一说,他愣了愣,果真就转头跟三个哥哥说起谢来。 老袁氏将几个儿媳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垂下了头,继续搓起了苞谷来。 李老爹见抓阄抓出了结果,便即点了头,“那就这么决定了,等秋收过后村塾开学,就送檀哥儿去!” 第3章:采摘棉花 李家种了八亩的苞谷,一大家子起早贪黑的忙活了五六日,才都收回家里来,又趁着大中午日头高做不得其他活的脱粒,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将所有的苞谷晒干进仓,总算可以歇上一口气。 这不,没几日,就又进入了棉花的抢收中。 农业社会,男耕女织,除了口粮,自然也少不了种棉花。 一亩棉花差不多能产八十斤籽棉,加工成皮棉能有四十斤左右,一斤皮棉市价六十文,一亩的出息就值两吊四钱,比水田的收益都高,而若再将棉织成布,十斤皮棉能织一匹布,一匹布可作银一吊,如此,一亩棉花的出息就能有银钱四吊。 是人都知道棉田出息高,都恨不得把旱田全拿来种棉花的好。 可布除了棉花,还得要织布机织才行,而织布机贵,一台织布机便要十好几吊银子,因着老袁氏会织布,大嫂老张氏不会,李老爹当初同他大哥分家就分了他娘的那一台织布机,因此少分了银钱的。 这些年来,四个儿媳陆续进门,也只黄氏和蒋氏会织布而已,这台老织布机早换了台新的,老袁氏和两个儿媳每个月轮换着织布,歇人不歇机,一个月也才能织出一匹布而已。 再加之家里人口渐多,要吃不少口粮,是以,李家只拿了三亩旱田来种棉花。 虽只三亩,但收棉花是个细致活,讲究的是手巧心细,老袁氏不放心儿孙大老爷们的收不细,所以每年这三亩棉田都是自己亲自下田,再带了儿媳和孙女们帮忙的。 在收苞谷中担主力军以及不久后的秋收稻子也是主力军的男人们便还可以接着休息休息。 天不亮,老袁氏便带着儿媳孙女们出动了。 李家的旱田都在村东头那面,比较偏,这都是李老爹当初分了家后带着几个儿子前前后后花了几年的时间开垦出来的。 那会儿朝廷大肆鼓励农民开垦荒地自耕,开出来的地便是自己的,可以落田契,且前三年都不用交税。 所以李老爹带着儿子一气的就开了十六亩出来,连着分家得的六亩旱田,一共便有二十二亩旱田。 除了已经收了的苞谷的八亩,现还种着三亩的棉花,七亩的红薯以及两亩的花生两亩的豆子。 当然,除了二十亩旱田,李家还有分家得的十亩水田,都在村南那一片,现都种着水稻,稻穗已然金黄,过不久的便要收割了。 先走过自家的花生田,老袁氏少不得停下来看一看的。 石榴便随着她奶的脚步停下来,目光却是透过麻麻亮的天,顺着丘田望向了不远处的清河。 这条清河从村东流向村北,自村口的石桥底下淌过,一路蜿蜒而去,听说最后会汇入洛水城外的洛河。 洛水城。 石榴幽幽叹了一口气,穿来这里十二年,她还从未进过城呢,即便这城离她只有四十来里路。 她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她娘宋氏的娘家,离下河村十几里的黄花沟。 不过总有一天,她肯定能进城的。 石榴从远处收回目光来,不经意的瞥过了对面的村落,那便是上河村了,是比他们下河村还要大的村子,且一个村的人家都姓范,全是一个宗族的。 开着学堂,出了举人秀才,童生更是无数,一村的男丁都识字会写,正儿八经的耕读之族,是他们这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村子,听说名声响得城里都知道呢。 前头老袁氏已经接着往前去了,石榴收回视线,赶紧抬脚跟上。 顺着田垄走过细水河上架着的石板桥,去到了细水河对面,这条细水河从南流向东最后汇入清河里,河岸两边皆是一梯又一梯的水田,举目望去,金黄一片。 一路往前又走了两刻多钟,总算是到了李家的棉田。 已经不是第一次摘棉花了,老袁氏也不用多说,如去年一样,一人一垄的挨着来,摘完一垄接下一垄便是。 作为摘棉花的主力军,老袁氏和宋氏黄氏蒋氏还有二房已经十五岁的长孙女李香梨一人腰间挎了两个棉布兜,一大一小,摘棉花的时候便顺便将好坏棉花给分开装了。 至于石榴,她和五堂妹李桂圆六堂妹李青枣还有七堂妹李冬枣腰间只挎了一个棉布兜,主要是跟在后面捡摘棉花,有掉了的,或是棉铃上没摘干净的,棉花稀罕,一点都不好浪费的,必须得摘的干干净净的,这便很需要再过一遍了。 一时,棉田里布了数道身影,弯腰忙活了起来。 老袁氏年轻的时候摘棉花是最快的,一天便能摘五六十斤的,但现下岁数大了,动作快不起来,但她摘棉花的经验老道,即便是岁数影响了速度,依然也是几个儿媳里摘的最漂亮的。 石榴就负责她跟大姐李香梨摘的两垄,跟在后头捡摘的不多,还有空帮帮旁边的七堂妹李青枣。 石榴自六岁时就跟着下地捡摘棉花了,现也是练就了一手摘棉花的好手艺,自她手下过的棉铃,那都保管是一丝白都不见的,相信过不了两年,等她作为摘棉花的主力军时,必然能如她奶一般厉害。 咳,打住,跑偏了。 她的理想,怎么能是将来摘棉花摘得好呢。 且她也不会织布,想来将来也没几个机会摘棉花的。 李家就一台织布机,就三个人会织布,三婶四婶捏着织布的手艺忙着教她们自个的女儿都来不及,哪舍得教别人? 倒是她娘虽不会织布,但大姐李香梨得了她奶的亲自教授,作为长孙女,六岁起就被奶带着进了家里的织布房,现如今也是能织得一手好布了。 至于她将来想做什么——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她今年已经十二了,顶多两三年就要开始说亲了,虽说爹娘疼爱,肯定会给她说个好人家希望她过得好,但她用脚指头也想得到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年纪小又作为女儿家的烦恼就是在家中没有话语权,没有话语权,何谈做主自己的婚事呢? 石榴想着,她如今也大了,或许可以慢慢的试着做些什么了? 不知不觉的日头就爬得老高了,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眼见着一亩棉田也摘得差不多了,老袁氏轻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杆,发了话,回家,吃饭。 将这一亩的籽棉背回去,下晌家里头的人也好先给晾晒上。 第4章:一顿饭 石榴早就饿了,任谁天不亮起早就下地干活,到这个点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们这不像农忙抢收不能耽搁时间,反正籽棉也要背回去晒上不能堆积太多的,所以便自个回去吃饭,用不着家里麻烦送来。 老袁氏一发了话,众人便麻利的收整好,背上一上午采摘下来的籽棉顶着头顶的日头把家回。 李家在不织布的时候,家务活都是每房轮着来的,一房一天,洗衣做饭,打扫院子,也包括喂猪喂鸡,而若是织布时,便只大房和二房轮着来,三房和四房的女儿就做些打猪草的活,李家喂了四头猪呢,猪草要不少。 今儿正好轮着大房负责家里的活,是以吴氏不曾下地摘棉花,也是一大早的就起来带着两个女儿和儿媳江氏忙活起了家里的一兜子活计。 这个点,日头都爬的老高了,早午饭自然是已经做好了的。 老袁氏等人一到家,家里的男人们帮把手搭了竹帘将籽棉都给摊晒上,便即开饭了。 李家人多,便是女人们挤吧挤吧勉强一桌能挤下,可男丁却是挤不下非得要坐两张桌子才行的。 三张桌子摆在堂屋里,每次吃饭,看着这人丁兴旺的场面,李老爹都是心中不住的点头的。 今儿也是如往常一样,众人按自己的老位置坐了,准备开动。 但女桌这边刚坐下来的蒋氏看着桌上的饭菜就忍不住加大了声音,“我说大嫂,今儿娘跟咱们天不亮的就起来去摘棉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瞧这汗都不知道出了几大碗,这就是你在家做的饭?” 只见桌上有一簸箕的苞谷面馍馍,和一盆冬瓜汤,还有一碗咸菜。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换做平常,这饭食本也是李家饭桌上的正常饭食,但一般农忙时,多少都是要见点荤腥的,不然谁受得住? 收棉花也是家里的一大进项,怎么就不算农忙了? 这些日子,蒋氏心里窝火,早就想找机会发作的了,今儿可巧,大嫂吴氏在家忙活,中午就整治了这么一桌饭食,可是叫她逮着说头了! 被蒋氏这么一说,吴氏立马不好意思起来,看向老袁氏道:“娘,儿媳今儿洗衣裳耽搁了些,松儿媳妇又忙着喂猪,没来得及取了腊肉煮等晚晌的,晚晌一定炒腊肉!” 蒋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话头,哪里肯轻易放过,闻言冷哼一声,“洗个衣裳能洗一上午?大嫂你莫不是又在河边跟哪家嫂子婶儿的说闲话耽搁的吧?” 吴氏这张嘴最是会水人,村里这些个老婆子小媳妇的,哪个跟她碰上,都是被她那张嘴说得舒舒服服的,说起她来,那都是竖大拇指,夸她是个贤惠的大媳妇。 蒋氏最是看不惯她这点,没少在背地里啐她马屁精。 吴氏仍旧是一脸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今儿洗衣裳遇上了七婶子,她问咱们家柏哥儿多久办喜事,又碰上继勇嫂子他们都在,这才多说了一会儿话。” 听到这话,蒋氏便不由想起,大房继去岁松哥儿成亲后,柏哥儿也定了亲,头一阵刚说定了今年冬月里办喜事。 他们这十里八村的风俗,都是办喜事的前一个月将彩礼送去女方家。 想着马上大房又要花用好几两银子,蒋氏这心里就不得劲的很,更别说,大房有三个儿子,她只有两个,如此光是娶媳妇,大房就得比她们四房多出一个人的花用。 且大房已经用了一个人马上又是一个人的花用,而她的椿哥儿才十三呢,定亲都早别说成亲了,这花用还有好多年才能花上。 由此,便又想到大房檀哥儿要去村塾,若读的好,明年就要送去范家学堂,一年就是五吊钱。 五吊钱啊! 一年又一年,不知得花出去多少! 只要一想,蒋氏就跟有人挖她的心肝似的。 凭什么就是大房啊! 他们累死累活的,竟净跟大房忙活了不成? 蒋氏心里有气,还欲逮着这话头再洗刷吴氏几句,但上首的老袁氏已经动了筷子,“吃饭,吃完了歇歇还要下地。” 说罢,看了吴氏一眼,“晚上记得煮一条腊肉炒了。” “好叻,娘。”吴氏赶忙应了。 蒋氏心里不忿,看了眼没开口的黄氏,到底是没再揪着不放。 一时间,桌上都是嘴巴嗒吧咀嚼的声音,再没其他。 石榴拿了一个苞谷馍馍慢悠悠的吃着,不时喝一口只放了盐的冬瓜汤,倒也觉得鲜得很。 虽她上辈子后来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但小时候过得也都是苦日子,这般饭菜,她到这里吃了十余年,也已然是习惯成自然了。 若换做后面连着一两个月的老南瓜汤,配着这同样是黄色的苞谷馍馍那才真是无形有味道的饭食,香归香,却总能让人不自禁联想到某排泄物,从而影响食欲,偏她又是想象力太丰富的那种人,所以每到顿顿吃老南瓜的那一个月,心里建设都要做不少。 所以这会儿的冬瓜汤再配着咸菜,她吃得也很是香。 但想着晚上能吃腊肉,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上辈子一个不喜欢吃腊肉的人,到这里却馋起了腊肉来,想想也真是没出息。 但谁让李家一年到头都几乎不会买新鲜肉吃呢,不止李家,村里人家几乎都是。 每到腊月,杀一头年猪,除了猪头猪尾巴留着祭祖以外,其他的全都会用柴火给熏成腊肉,过年吃个几条,下剩的,都挂在了房梁上,农忙吃,家里来客吃—— 也只逢家里要办喜事比如娶媳妇嫁闺女或者办寿酒会买新鲜的猪肉来整治席面了。 说来,石榴也就吃过几回席,她爷奶办五十的酒,她外公外婆办五十的酒,以及大哥李荣松去冬娶媳妇的喜酒,尝到了新鲜肉的味儿。 你说村里其他人家不办酒? 哦,十里八村吃酒的风俗,一家一般只能去两个,他们家这么多人,就是挨个轮,也是轮不到她头上的。 所以啊,上辈子吃惯了肉的,到这里哪有不想着吃肉的呢。 石榴一边想着肉的味道,一边吃着,两个馍馍再加一碗冬瓜汤下肚,便即饱了,遂放下了筷子。 见大家还在吃着,她正打算偷偷回屋喵会,反正今儿也不该他们这房做家里的活,也就用不着收桌洗碗这些,等待会儿她奶说要下地了,她再见机摸回来就行。 她脚上一用力,正要起身。 “哇呜呜——” 便即听到中间那桌大房六岁的李荣檀张嘴嚎了起来。 众人皆朝那桌望了过去,吴氏赶紧问道:“檀哥儿这是咋啦?” “十哥抢了我的馍馍!呜呜呜——” 第5章: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李家一堆的半大小子,那一个个的都是能造得很,若真让他们敞开了肚皮吃,怕是一天便要吃去二十斤粮食,更别提还有其他人呢。 又不是啥大户人家真能敞开肚皮来吃,是以,就是农忙,李家一一顿的饭食量,也就控制在男丁平均六个馍馍,女人平均三个馍馍。 老袁氏管着家里的钱粮,却不至于像旁人家那般每顿饭的分配都要捏在自己手里——一人一个两个全都要她分配的,用她的话来说,她没那么闲得慌,不嫌累么。 但也不能一点不管,是以也就是她按照每桌的人数给每桌分去馍馍。 像老袁氏自己这桌,她自己,四个儿媳,一个孙媳,七个孙女,一簸箕大差不差就是三十五六个馍馍,没得多,也没得少,大家吃完做数。 男桌分了两桌,年纪小的李荣桦等八个人一桌的,馍馍就是按的一个人五个左右。 真吃起来,五个馍馍造完完全不是问题,至于饱不饱的,反正多得也没有了。 往常都好好的,不想今儿李荣枫吃完五个后,伸手就抢了李荣檀手里的两个馍馍,张嘴就往嘴里塞,李荣檀年纪最小,一般也就吃四个,又吃的不快,谁曾想就被抢了馍馍,这便有了刚才李荣檀哭嚎起来的那一幕。 吴氏一听儿子这话,不由笑道:“枫哥儿,你若没吃够,让檀哥儿分你一个就是了,弟弟谦让着哥哥也是没错,咋还自己上手抢呢,这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是土匪窝呢。” 她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也和气,好似一点都不见怪对方抢她儿子的吃食,但心里头怎么想的,就不得人知了。 黄氏顿时就沉了脸,“孩子有个争争抢抢的不正常?大嫂你说话咋这难听呢?谁土匪?敢情你不是这窝里的呗?”什么弟弟就该谦让着哥哥,影射啥呢! 吴氏道:“我说啥了?我这不是都是为了枫哥儿好嘛?这要是搁家里抢食抢惯了,哪回去到别人家里也忍不住,不是惹人笑话嘛?” 黄氏噎住,不由转头瞪了儿子一眼,饿死鬼投胎的玩意儿,就知道吃吃吃。 李荣枫被自家娘瞪,也不以为杵,他抢了馍馍头见李荣檀哭,便生怕大人们要让他将馍馍还回去,是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没两口就塞完了,这会儿腮帮子还鼓囊囊的,但不妨碍他含糊不清的道:“他要读书,还不知道要费多少粮食呢!现就少吃点又咋了!” “枫哥儿说啥?”李老爹听得含糊不清的,不由出了声。 黄氏却是听得清楚的,忙起身拍了儿子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下回你再敢抢吃的,看我不削你!” 李荣枫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不是你说的嘛。” 没听清他前边说了啥,是以这话听清了也弄不清他在说啥,见孙子也被他娘教训了,李老爹虽看不惯孙子抢孙子的吃的这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听清楚了李荣枫的话的吴氏,不由多看了黄氏两眼。 石榴也是听清楚了的其中一个,看了眼扭头同儿子们继续说起地里的活的李老爹,心中也是微微摇了摇头。 所谓不患寡而不患均,四房人,这么多的孙子,偏只大房的檀哥儿能去村塾,即便这是抓阄的结果,可其他人难免心里不会有别的想法。 不说别的,就她知道的三婶和四婶,那便是一准的心中不甘的。 这么大家子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本来就有不少的磕磕碰碰,目下看来,已然是又有了一条新的裂缝。 就算有大家长在头上压着,这缝也迟早会被撕得越来越大,一个不慎,便再没有缝补回去的可能。 端看什么时候彻底爆发了。 —— 三亩的棉田用了三天的时间摘了个干净,而后便是晒棉花清理棉籽,以及地里的收尾活计了。 细细碎碎的忙碌,一晃,就到了稻谷抢收,也是每年里最忙最累的时候了。 说是抢收,那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天还大黑着,李家的人就出动了。 整十亩的稻谷,光是割稻把都要割两三天的,这还是李家壮劳力多的情况下。 纯人力用镰刀收割的,费的就是力气和时间了。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穿过村中,往村南边去,一路上少不得碰上了村里的其他人家,队伍越发的壮大起来。 大家都一心在赶紧收割上,倒是没几个人有闲心说话摆闲。 等到了各自的水田所在,火把往田埂上一插,红通通的一片,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人影幢幢。 李家负责割稻把的就是吴氏宋氏黄氏蒋氏妯娌四个以及李荣棕李荣榆李荣梧三个,割下的稻把双手能握住的为一把倒放在稻茬上,几个人下了田,很快就割出了一块空地出来。 李继仁兄弟四个带着李荣松和李荣柏兄弟两个就抬着两个拌桶下了田,将挡了草席的拌桶放好,三个人一组的有序的拿了稻把开始在拌桶里的拌桶架上用力的甩打。 一手稻把得用力的甩打至少十几下才能甩打下稻穗上的稻粒,可以想见,负责打稻子的李继仁等人就得不停地使着自己的两肩膀子,其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等拌桶里甩打满了大半的谷粒后,负责甩打的李继仁等人便暂且退至一旁歇息片刻,先头一直在左旁负责收捆甩打完稻谷的稻草的李荣桐李荣椿几个就拿了箩筐上前,帮着将拌桶里的谷粒用搓斗给舀出来装了箩筐。 然后由歇过片刻的李继仁几人任谁去挑了,有几挑出几个人,挑回村里的大晒场上。 大晒场那里,李老爹带着李香梨和李杨桃和李杨梅这三个孙女和李荣樟李荣枫几个小孙子都在等着了。 他们负责将挑回来的稻粒给摊到晒席上晒上,期间,要先负责用搂草耙子将稻谷里掺杂着的碎草这些给搂掉,然后再用木耙子翻晒稻粒。 最最重要的,还要严防鸟儿或是谁家的鸡飞跑来吃稻粒拉屎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就是随时关注变天了。 天通雨这种东西最喜欢在人们抢收粮食的时候来捣乱了,头一秒艳阳天,下一秒那豆大的雨说下就能下,让人措手不及,烦人得很。 人不可能跟天作对,唯有自己辛苦点,看着变天就时刻准备着抢收晒着的粮食了。 是以,晒场上的活计也是重中之重呢。 第6章:打架 抢收稻谷是很辛苦的活计,特别是田里的稻叶子割人得紧,所以一般人家,只要不是壮劳力不够的,一般都不会让家里的闺女下田去的。 闺女没嫁人,肉皮子细嫩,那稻叶子扫在皮肤上,可是痒得不行。 所以,李家的孙女们都没下田,包括去年进门的大孙媳江氏。 李香梨三姐妹年纪大的,派了摊晒稻谷的活计,石榴和下头的李桂圆李青枣李冬枣姐妹还有江氏,今儿就跟着奶奶老袁氏负责家里的活计,除了打猪草,便是煮饭送饭了。 老袁氏带着江氏还有石榴也是一大早的就忙活了起来,煮腊肉,和面... 李桂圆三个就出门打猪草,顺便,还要往地里去送一回水。 等到了点回来,家里的饭食也张罗好了,除了老袁氏,江氏石榴这五个人分做了两队,开始往地里和晒谷场那里去送饭。 石榴背了背篓,手里还提了一个篮子,带着同样也是一个背篓提着篮子的李青枣和提了一个篮子的李冬枣,一道往村南头去。 临近中午的,日头正好挂在村南的这一片片的稻田的上空,没一个地方阴凉的。 好在大家都早有经验,早就搭了两个竹席棚子在角落里的,这会儿日头顶着晒,都可以躲到棚子里遮遮阴。 石榴三姐妹顶着日头,汗水夹背的终于到了自家田里,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李家人赶紧来帮着接了背篓篮子的,开饭! 农忙费力气,吃食可不能差,今儿李家做的胡瓜炒腊肉,满满的一大盆,还有苞谷面馍馍,管够! 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顾得上说话啊,一个个的都是甩开了腮帮子吃着。 石榴三个要等他们吃完再收了东西回去,这会儿就在一边看着他们吃。 二房长子、十七岁的李荣棕跟妹妹石榴是最好的,这会儿石榴就坐在他身后,他转头就夹了一块腊肉喂给她。 石榴张嘴接了,嘴里就道:“三哥你自己快吃,家里也有!待会儿我回去吃!” 李荣棕点点头,看了看后山的方向,小声道:“等秋收忙完,咱们该上山去了吧?要不然,那地儿该被别人发现了。” 石榴跟着看了眼村后的那座大山,点头,“嗯嗯,还照去年一样。” 前年,石榴在一次跟着李荣棕去山上打柴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棵板栗树,兄妹俩花了两天功夫摘完了树上的板栗,去了外头的刺壳,得到了半麻袋的生板栗。 然后悄悄的扛去了大风集上的杂货铺,以生板栗两文钱一斤的价出手,赚到了三十几文钱,尝到了甜头。 去年,兄妹俩照旧去摘了,那颗板栗树长在山坡崖上,旁边又有几棵松树挡着,位置偏僻,倒是还没被别人发现呢。 这么个攒钱的生意,本就脑子活有点小机灵的李荣棕那是舍不得丢手的,都不用石榴操心怎么让他瞒着家里人呢,他自己便先就叮嘱起石榴不要回家讲了。 真真是跟石榴一拍即合,要不石榴就喜欢跟他玩呢。 由此,今年兄妹俩自然还是要暗戳戳的进行这场赚钱大计的。 兄妹俩这里眉来眼去的说着大事,那边,大口大口苞谷面馍馍就着腊肉吃的噎得不行的李继贵一碗水灌下去,完了抹了一把嘴,舒服得不行,“这啥薄荷泡的水喝着还真是凉快又解渴!” “还真是!这都多亏了石榴这孩子心思巧,知道用这薄荷叶子泡水呢,咱谁个就想不到这茬!”蒋氏冲二嫂宋氏笑了笑,就手就又给自家男人倒了一碗,让他多解解渴,好多吃点肉。 宋氏跟着也笑了笑,夸她孩子就跟夸她似的,她心里哪有不高兴的? 吴氏见状,也跟着夸起了这薄荷水来,夸薄荷水也就是夸石榴,一家妯娌,二弟妹最好说话,下剩两个她现是笼络不上了,自然是要好好拉拢二弟妹的。 蒋氏不由撇撇嘴,小声说了句“哪儿有马屁哪儿就有马屁精。” 声音虽不大,但一圈的人都听的到。 跟蒋氏一向不对付的黄氏顿时就笑了一声。 吴氏脸色也是一僵,只装作没有听见。 “快吃饭吧,吃饭歇歇好干活,今儿一上午还没打完两亩田呢。”宋氏有些尴尬,不免装作跟男人李继和说话的赶紧揭过了这茬。 “诶!”李继和也尴尬,忙不迭的应着。 其他人垂头看着脚边飞过的蚂蚱,眼珠子转了又转,也是很有些尴尬。 自从抓阄的事情之后,这些日子,当着李老爹的面还好,这私下里,蒋氏跟黄氏和大房吴氏的关系那可是剑拔弩张的很,为个啥事都能呛一句的。 以往这是蒋氏和黄氏的常态,现都变成她们二人中的谁跟吴氏的常态了。 以至于三房各自的孩子们,大的还好,小的经不得大人说的,总觉得大房占了他们的大便宜,彼此之间本来就有小打小闹的,这下更是多了些争头。 这不,村里晒场上,李老爹不过就是去上了个茅房的功夫,三房的李荣枫就为了一块肉跟大房的李荣檀打起来了。 李荣枫大李荣檀两岁,高出不少,长得也蛮实,说起打架,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骑在李荣檀身上打他更为恰当。 大房的李杨桃跟李杨梅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挨打?连忙上来帮忙。 她们两个都比李荣枫大好几岁,也是常干活的,加在一起自然打得过李荣枫的。 送饭来的李桂圆见自己的弟弟李荣枫落了下风,自然也是想也没想的冲上来帮忙。 这场面乱起来也就是两句话的功夫,江氏跟李香梨这当长嫂和长姐的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老爹回来时就看见自家晒场这边热闹得很,还围了不少端着碗吃着饭边看热闹的人,见他回来,孙老旺捏着馒头豁着一口老牙的笑道:“我说李义田,瞧你家这些孩子感情可真好,吃个饭的功夫都要打上一架亲香亲香呢!” 李老爹听得莫名,他本也没指望这孙老旺那嘴能喷好粪。 但挤进去一看,眼前顿时一黑,差点没气个仰倒。 好家伙!自家一溜的孙子孙女正掐架的掐架扯架的扯架,热闹得很呢! 谁家骨肉亲的打上群架了还?这可真是丢脸丢到村中心了! 第7章:李老爹发火 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各家各户的打谷队伍以及收谷队伍都陆续回了家,就着那最后一抹天光,洗澡的洗澡,洗衣裳的洗衣裳。 今儿这一身的稻叶茬子和谷壳灰灰的,不好好的洗一洗,本就累了一天的,怕是今晚都睡不好觉。 李老爹憋了一下午的气也不差这会儿,愣是等儿孙们都洗刷好,这才开始发作。 饭桌摆好,饭也别忙着吃了,堂屋里点了一盏摇摇曳曳的油灯,李老爹黑着脸坐在堂屋里唯二的两把椅子的其中一张上,另外一张,自然坐的是表情看不出什么来的老袁氏。 这两张椅子,是李继和之前接了对面上河村的家具活打过椅子之后照着手给打出的两张,都没上漆,但他打磨得光滑,摸着一点不会扎手的。 虽没上漆,但就石榴来看,这原木的椅子还真有些好看的。 可此刻昏黄的油灯下,那白黄黄的椅子上冷冷森森的,透得坐在上头的李老爹看着都吓人了些。 堂屋中间,跪了一地的孩子,大房的李杨桃李杨梅李荣檀姐弟三个,三房的李桂圆李荣枫姐弟俩个,一个个的垂头耷脑的,心中怕的都在哆嗦。 别说孩子们了,就是单独被李老爹喊出来站着的李继仁和李继富吴氏和黄氏这兄弟妯娌四个,都有些怵得慌。 好久没见爹这么黑脸了! 今儿到底是出了啥事啊?他们一天都在田里,还真不知道呢。 好在李老爹开口了,没让他们纳闷多会儿。 “今儿咱们家可是丢脸丢到整个下河村了!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你们这都是咋教的孩子,没吃过肉不成?就为块肉还干上了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吃不上肉呢!” 这么一番话,众人都明白了,哦,原来是为了抢肉吃打了架,这也没啥吧,村里哪家孩子多的没干过架的? 黄氏正松了一口气呢,想着就是为吃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爹发顿火就完了。 但不想,李老爹紧接着的话让她的心里一跳。 “若就是为口吃的打架也就罢了,村里孩子多的人家也不是没这个事,也就是被大家伙看见打架丢点脸罢了,可是! 这俩小子打架说啥了你们晓得吧?我猜你们肯定是晓得的,小孩子晓得啥,要不是你们私底下说了,他哪能学得出这种话?” “继富!继富媳妇,今儿大家伙都在,你们就好好说摆说摆,之前抓阄抓中了檀哥儿去村塾这事儿,你们心里都不服气是不是?” 李继富一脸懵,“啊?爹这是说的啥话?我有啥不服气的?” 他是个炮仗性子,有啥事藏不住,看他这表情,李老爹不疑有他,接着就看向了黄氏。 黄氏心里一咯噔,不服气,不止她不服气,蒋氏心里也不服气,二嫂心里也不见得,可这话,哪能大咧咧的当着爹娘的面说出来呢。 她干笑道:“爹这是说的啥话呢?大家都是一家人,谁读书不是读,儿媳能有啥不服气的啊?枫哥儿这孩子就是贪嘴,爹,你该打打该骂骂,可别为这个置气了,要是伤了身,可不划算。” 李老爹叹了口气,他哪止伤身,他伤心! 三儿媳这话哪做得真? 他想起今儿,他说了枫哥儿是哥哥咋老跟弟弟抢吃的,枫哥儿说啥来着? 他当时毫不遮掩的瞪着檀哥儿,说:“我抢他点吃的咋了!他要读书,到时候一年不知道费多少粮食呢!我又不读书,他费了粮食,就少吃点又咋了?” 李老爹当时听着这话,就是不可置信,想也没想的扭头问二房的樟哥儿和四房的桦哥儿,“你们也觉得檀哥儿读书费粮食?” 樟哥儿直摇头,桦哥儿却是支支吾吾的,显然是心里也不平。 再看两房的孙女也是各站各的。 他下意识的就是心中咯噔,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书还没开始读呢,家里孩子们已然河东是河东河西是河西的有了计较了?长此以往,还如何能好? 偏偏当时孙老旺还在一旁幸灾乐祸,说他要送孙子读书干啥不干脆几个孙子一块送呢,要一块送,哪能让孙子数了小话呢! 那嘲讽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在他笑话他供不上孙子读书却还偏逞能,自不量力啊! 李老爹撑着的那口气登即是在全身上下来回的蹿着,蹿得他浑身青痛。 打脸啊,打脸啊! 此刻,李老爹的目光在一众儿子儿媳脸上都扫过一圈,知道问啥他们也不会承认心里所想的,不免道:“供谁去读书是抓阄抓的,不是我拍板直接定的谁!要不服气的就怪运气,都给我压着,这供个孩子去读书,是铁定不改了的!若是后头这家里谁再不服气的折腾些事弄得一大家子不安生的,别怪我不客气!” 这事都说出去了,就为这口气,这村塾也得上! 李老爹发了火,又罚了今儿打架的李荣枫这几个孙子孙女晚上不许吃饭,这事也就算是揭过了。 碍于李老爹的怒气,黄氏和蒋氏下去少不得暂时收敛了自己的嘴,又耳提面命的叮嘱了孩子们。 这股明里暗里的劲儿便得以暂时的压了下来。 夜里,劳累的一天本该沾了枕头就睡的吴氏越想越憋屈,忍不住跟丈夫嘀咕起来,“你瞧咱檀哥儿那脸都肿了一块,他才六岁啊,这一回又一回的凭啥总遭祸害?他有啥错啊?” “这要供孙子读书,不是爹非要折腾的?檀哥儿抓中了,是他运气好,凭啥啊?若说谁吃亏,咱们长房又哪里占便宜了?” 她男人一年能挣三五两银子,她大儿子二儿子现都是壮劳力,地里的活都是一把手,两个女儿也没少干活,他们长房哪里就占了什么便宜了? 真算起来,三房四房,老子爱偷懒,干活不得力,儿子年纪也都小干不成个啥活,就靠黄氏蒋氏两个织布?分下来一年也估计还当不得她男人挣那份呢! 要吃亏也是他们长房吃亏才是! 三房四房凭啥上蹿下跳的心里不乐意了? 吴氏想分家,她觉得三房四房才是累赘呢,分了家,靠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哪里供不得檀哥儿读书? 李继仁打小就不爱说只爱想,也就是心思重,这会儿听着媳妇的抱怨,心里已然想了很多的念头,越想越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 但他清楚,爹是不会愿意分家的。 他就得意他儿孙满堂人丁兴旺,哪能舍得让这兴旺给四五分裂掉呢。 第8章:各有心思 李老爹一通火发出来还是显见有效的。 接下来太太平平的,一大家子忙着抢收,半个月的功夫,总算将十亩稻子都给收回了家,晒干扬灰装仓,顺顺当当。 今年是个丰收年,老天爷赏面子,除了下了两场天通雨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艳阳天,稻子晒得干干爽爽的,装进仓里几年都不怕生霉生虫的。 当然,谁家的粮食也存不着几年的,交完税粮,能够一大家子嚼巴到明年再收粮,不饿肚子,就已然是富足之家了。 村塾正式开了学,李荣檀背上了他娘吴氏亲手缝制的书袋在李老爹满含期望的眼神下蹦蹦跳跳的入了村塾,开始跟着老童生摇头晃脑的念起了三字经。 李家也忙活着将地里下剩的红薯花生和豆子都给收回了家。 天眼见着凉爽了起来,县里的书吏骑着毛驴晃晃悠悠的来了村里,通知了里长今年粮税送去县里的时间。 是的,大晋朝粮税都是要百姓自己送去县衙官仓的,农家人好些都没进过城的,连官仓在哪都不知道,一提这送粮税的事就怵得慌,且也为避免乱七八糟的,所以,一般每个村都是由里长组结着本村人一起往县城里去。 人多势众,也能更好的保护着带着的税粮。 大晋朝的税收是一亩三斗粮,本朝皇上在位期间都不曾加过赋税,但为了以防万一,李老爹还是在算好的应交的税粮之上又多带了两麻袋粮食,每年如此。 交税粮这种事,遇到好吏顺顺利利,要遇到那爱找茬为难的,那一斗冒冒尖尖的量出来,怕是一斗半当一斗过的。 他们小老百姓,能与官吏反抗吗? 自是不能的,唯有吃点亏,只求顺顺当当的把税给交了。 这都是李老爹在他爷爷那里学来的经验了,这么多年了,送税粮他不亲自去了,也是千叮嘱万叮嘱几个儿子,吃点亏没什么,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他这可不是怕事。 就说他当小子时,有一年同爹和大哥一起进城交粮税,就碰上过,前头不知哪个村的人,因为量粮的小吏那一斗舀得满了些而忍不住呛了声,结果呢,人小吏就不收他的税粮,直接将人赶出了队伍。 大晋有例,交税粮的时间定下后,限在一个月内交清,若一个月之内没交清税粮,那举家都会获罪,不但把你的田地没收充公,还会被罚去当苦役。 小吏要收拾你,都不用打你,只要不收你的税粮,让你逾期就能把你收拾得明明白白还叫苦无门的。 所以啊,被多收点粮食吃点亏算啥,只要顺顺当当的就行。 毕竟,民不与官斗啊。 李老爹再一次的仔细叮嘱了一番要去交税粮的四个儿子和大孙子,罢了也不忘道:“排队等交粮的功夫,也四下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短工打打。” 眼下天冷起来,地里没啥活,这么多张嘴每天都要吃食,有这个空闲,找些短工打打挣点银钱也是好的。 每年都是这样的,进城一趟不容易,趁着进县里送税粮,就将这事给转悠了,能找到最好,不能找到,也罢了。 李老爹的嘱咐,李家兄弟们自然都是点头应好。 但晚间歇息,西边紧挨着的两间屋子里都在进行着大差不差的对话。 左边的这间屋子,住的是李继贵和蒋氏两口子,蒋氏特意支了耳朵听了四下的动静,知道大家应都睡下了,这才拉着男人嘀咕,“赶明儿你主动说去找短工,让大哥他们排队守着粮。” 李继贵想也不想的摇头,“明儿天不亮就要动身,又要走这么远的路,我就窝在粮食堆里打会盹休息休息多好?作甚费那个腿?让大哥二哥去得了!” 往年也是这样的。 蒋氏知道自家男人向来能躲懒就躲懒的,让他去费劲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当下忙道:“不让你费腿,你离了队找个避风的墙角窝着打你的盹就是!” 李继贵一脸不解,“那不是江边卖水吗?我在队里打盹挺好的啊,前后还都是熟人。” 蒋氏气得牙疼,忍不住拧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傻?你听我的,明儿找短工去,到时候就说找不到,今年就窝家里猫冬得了!” 这厢李继贵弄明白了,不打短工,他也巴不得呢,别的没多想,立时就咧了嘴,“行!还是媳妇聪明!往年你咋没想到呢?我听你的!” 去年打短工给人建房子,累的他肩膀都磨掉了一层皮,今年他也想在家里猫冬,啥也不干,好好的歇歇呢。 蒋氏见男人答应了,不由得笑了。 男人不懂多的,她也不用给他讲明白,总之,这短工打来的钱还不是给大房打去了,若不是没办法,她现每天连布都不想织了呢! 别说她了,她也不是没看出来,三嫂黄氏本来织布麻利得很,现每天织布那速度就赶不上以往的,那不是故意的是啥? 这厢两口子说完和了眯了觉,一墙之隔的黄氏还在气不打一处来的直拧男人,“我让你明儿去找短工你就去,问那么多做啥嘛?” 李继富气呼呼的直叨咕,“每年找短工都是大哥和二哥去的,我哪会找啥短工嘛!到处跑与人笑脸的,我不成!” 黄氏就道:“只是让你去找,没让你真的找!这短工,找不到最好!” 李继富瞪眼,“那哪行?今年要是找不到短工打,爹搁家里不得不得急上火满嘴皮子撩泡哇?” 黄氏闻言,不免跟他掰碎了来说,“现我每天织着布呢,咱们这房又不是没出气力,照我说今年这短工不打也好,你在家也好好的歇歇,今年这一年多辛苦?再说了,这打短工挣得的钱还不是都要交给娘,这钱在娘手里会做啥? 你别忘了,爹明年要供檀哥儿去范家学堂,那可是足足五吊钱啊!反正咱们不打短工也种地有粮食吃的,得过且过呗,何必费这个劲给别人出力?” 李继富脑子简单,可没想过这么多,五吊钱就五吊钱呗,反正钱也不在他手里,也不是他的。 他摆摆手,“我不去,让大哥他们找去吧,我照往年一样,留下排队歇会腿多好?打短工也没啥不好的,要能找到给大户人家建房子的活计,累是累点,管饭!还有肉吃呢!” 黄氏:... 她眉头一挑,“你若是不听我的,往后就别碰我!” 李继富一听,急了,哪能不碰媳妇啊,当下只得应道:“行行行,我听你的!” 应罢了还不免嘀咕,“你都不晓得心疼我,那四下跑的多累腿得慌——” 黄氏听见了,瞪他:“你意思意思的走两圈得了!难得进回城,就当逛逛热闹呗!” 第9章:回来 第二日天不亮,村里的送粮队伍在里长的带领下打着火把出了发,浩浩荡荡的,带走了村里多半的壮劳力。 下河村离洛水城四十几里路,他们推着板车挑着粮食的走不快,少说都要两个半时辰才能到城门口,这两天送粮的多,进城肯定还要排队,再加上排队交粮的功夫,快的话,今儿傍晚前能赶回来,慢的话,估摸着就是明儿才能回来了。 李老爹每每这天都是记挂儿子们的很,在家也坐不住,也没心思做别的,不是去李家大房找他大哥李义山说话,就是去村口找老头们摆摆闲的。 今儿也轮到二房忙活家里家外,石榴跟李荣棕就趁着这机会,借着上山打柴的名头风风火火的上了后山,直奔两人的秘密窝点。 村后的后山看着只有一座大山,但最高的这座山峰背后连绵起伏的还连着好几个山头,什么松树柏树樟树棕树的各种树都有,供整个下河村的村人打柴烧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山里大家伙没有,就是小家伙,野鸡野兔什么的也不禁村人抓,现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难得撞上一回的。 所以石榴走在山里一点也不怕突然会有老虎熊瞎子野猪什么的钻出来,大摇大摆放心得很。 往有板栗树那片山头的功夫,兄妹俩一边走就一边顺手拾了看见的枯枝这些,齐在一起,一把一把的,很快就捆上了一小捆的,由李荣棕甩着背在了背上。 很快,就到了那片山头。 兄妹俩正要直奔板栗树那里,却不想,斜刺里有脚步声响起,两人抬眼看去,便见那头有人也在打柴呢。 “是棕哥儿和石榴啊,你们兄妹俩也来打柴?” “是啊,葛大叔,你来有好一会儿吧?都打了这么多柴了!” 原来是村东头住的葛家大叔,兄妹俩打了招呼,也装作到这片来打柴,并不急着往那边去了。 石榴背了个背篓,见这片地上的树叶干得很,便赶紧用带来的竹耙子搂起来,搂到一堆,一捧一捧的往背篓里装。 这干树叶引火是最好的,烧起来也旺,每年秋冬里,村里人好些挑着担子的专往山里来搂树叶子呢。 兄妹俩忙活一阵,不知不觉的柴捡了不少,见那头葛大叔已经挑了柴离开了,两人赶紧拔腿往另一边去。 等终于到了那板栗树下,看着被松树丫杈遮遮掩掩住的板栗树上挂着的刺壳,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没被人发现的。 而板栗也熟得不能再熟了,壳都裂开来了,有些还掉在了地上。 李荣棕吐了一口口水在手心,搓了搓,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蹬上了树,拿了个木棍子开始敲打树上的板栗球壳。 靠山崖那面的,他多费点劲,上头用木棍子敲打着,一手就伸了篮子过去接着,若不然掉在山崖底下去,还得费劲绕好一段路去捡。 这山崖不高,也就一两丈的高度,但若是掉下去,也是不得了的。 底下仰着头望着树上的石榴也是胆战心惊,生怕三哥一个没稳给摔下去,是以大气都不敢出,免得惊扰了三哥分了心。 好在李荣棕天生就是个猴儿似的,爬树爬得稳,又有之前打板栗的经验在,很快的的,有惊无险的就将那面的板栗球都给打到了篮子里。 期间,篮子装满了就先勾下来给树下的石榴接了,倒在麻袋里装好。 等打这一面的板栗球就省事得多,让石榴站开点,李荣棕挥了棍子呼呼呼一打一个准的,或是把住树干用力的摇晃着树,那板栗树叶哗啦啦的往下掉。 等树上的都摇打完了,石榴这才跑回来,提了篮子开始捡,李荣棕也从树上下来,帮忙一起捡。 兄妹俩忙得满头大汗的,花了好一番功夫,将所有的板栗球都捡完装了麻袋,而后又吭哧吭哧的背到了往年的秘密基地——一个荆棘丛里掩着的土洞。 今儿耽搁了这么多时间,他们得赶紧回家了,所以,这板栗球只能先藏在这里,等明儿他们再上山来去了刺壳,然后找机会背去大风集上出手。 等藏好了麻袋,兄妹俩又仔细的将荆棘丛给拨了拨,确定看不出来异样,这才放心离开。 下山的功夫自然是边走边继续捡柴,到下了山,兄妹俩一个挑着一担柴,一个背着一背篓的树叶子,手里还抱了一捆柴,也是收获颇丰。 李老爹这一天心上心下的,到了下午,直接就坐在村口不动弹了,望着村口的方向,眼睛都快望绿了。 不止他,他大哥李义山,还有好些李氏族里的人,以及村里人,也都在村口候着呢。 家里的人没回来,他们在这心哪里安得下。 但一直到天黑透了,都没等到人回来,众人都有些失望和隐忧。 这个点吹着风,很有些冷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都正准备回家去了。 李老爹应了大哥一声,刚起了身,不舍的又往远处眺望,这一望,他就激动起来,“该是他们回来了!” 其他人一听,忙望去,远远便看见了火把,顿时一个激灵。 是回来了! 果然,没多会儿,许多的脚步声响起,那火把越来越近,一大队人正往村子来。 村口众人忙提步迎了上去。 “里长!” “铁蛋!” “继祖!” “爹!” “娘!” 两厢汇合,火把照到每个人的脸上,村口等候的人一个个的找到了自家的孩子,顿时都大松了一口气。 李老爹看到自己的儿孙,崩了一天的脸也总算是露了笑意,“走,咱回家再说!” 家里点上了油灯,晚饭已经做好了煨在灶上用余火暖着的,就等他们回来呢。 不农忙,村里除了相对殷实的人家,那一日都是只吃两顿的,在天黑前就该吃晚饭的,今儿等他们进城的,这才耽搁到了这个点。 孩子们早就饿了,老远的跟着来看,见人回来了,蹦蹦跳跳的跑回来报信。 老袁氏一听,便即让宋氏带人将饭菜摆上桌来。 等李老爹几人一进了家门,洗了手便即开始吃饭了。 五亩地的红薯一收,那顿顿自然都是少不了红薯的,连皮煮上满满一大锅的,一人吃个三五根,管饱! 这玩意儿甜乎乎软糯糯的,吃着当零食还行,真当饭吃,一个都给石榴干噎住了。 她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慢悠悠的碎口碎口的吃起来,不急,待会儿要收碗,她麻溜吃完了也是走不成的,正好,听隔壁桌李老爹他们说话。 今儿进城,除了交税粮,还要找短工,也不知道找的咋样。 第10章:没找到 “啥,没找到?”李老爹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继仁点头,“没。” “咋能没找到呢?往年城里的活计不挺好找的吗?今年这是咋了?难道城里出啥事了?你们今儿听着啥消息没?” 李老爹很是想不通,往年要找短工都是靠着送税粮进城这天去找的,或多或少的都能找到短工打的,端看是啥活计了。 就说去年,运气好,找到了给大户人家建房子的活计,他们兄弟四个连干了一个月,足拿回家来三吊半钱呢! 就是大前年,运气不好,只找着凿石头的活计,累得不行,干了七八天,也挣了近一吊钱回来呢! 所以,对于今年没找着短工,李老爹这心里是纳罕不已。 他们一年到头都不咋进城的,消息闭塞,莫不是发生了啥大事呢。 李老爹不免这般想着。 李继仁摇头,“没听说,今儿是老三老四去找的短工,我跟老二留下来看着粮食排队的。” 李老爹一听,更是纳罕,不由望向李继富和李继贵,“往年不都是你们大哥二哥去找的短工吗?今年你们咋想着要去了?” 李继富心里心虚,不敢吱声,就怕一开口就露馅,直看老四。 李继贵虽然也有一丢丢的心虚,但他向来油嘴滑舌的,撒谎这种事,他不在话下。 当下是煞有其事的道:“就是想着往年都是大哥二哥找,今年我才想着试试看,总不能一直都靠大哥二哥吧?但不想,我跟三哥跑了大半个县城,都没碰到招短工的。” 他说着挠挠头,一脸丧气道:“还是我跟三哥没用,爹,你骂我们吧!” 李老爹一听是这么回事,心里也只有安慰三儿子和四儿子总算懂事知道学着去找短工了的想法,哪会骂他们? “你们第一次找短工,不熟练,今儿没找着也不算啥,这样吧,赶明儿让你大哥二哥带着你们俩再进城去,你们跟着看看瞧瞧,往后就有经验了!” 李继富和李继贵兄弟俩都傻了眼,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自己的媳妇,这咋办? 公婆跟前,黄氏和蒋氏哪敢大咧咧的跟男人使眼色?只摇摇头,装作没看见,想着回头再说。 咬了一口红薯的老袁氏不动声色的将余光从两个儿子身上收回来,又看了一眼两个儿媳,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到夜里,躺在床上,老袁氏翻了两个身,没忍住开了口,“我今儿出去转悠,正好碰上继孝媳妇端了碗油煎了的红薯粉往老宅去孝敬大哥大嫂呢。” 李老爹对这些个琐碎小事并不感兴趣,只是点点头,“继孝两口子是个孝顺的。” 老袁氏自一片漆黑里睨了他一眼,“之前大房没分家时,我可没瞧出来继孝媳妇是个孝顺的,远香近臭,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再孝顺也孝顺不起来了,我看大哥他们这家分得好,不说继孝两口子,你看继礼两口子,年节打城里回来,也没少给大哥大嫂买东西,顺梢的还给继忠和继孝两家都带了东西呢,兄弟妯娌感情都好了不少,以往哪瞧得见这个?” 李老爹听着,默了半晌,翻了个身,打哈欠道:“天不早了,睡吧。” 老袁氏幽幽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冷不丁听到背后男人恍似梦语道:“大哥当初分家得了三十亩的水田,十八亩的旱田,再加上作为长孙分到的田,一共就有近六十亩的田呢,比咱家多多少? 去岁分家,继忠这个长子得了七成,继孝和继礼同荣槐这个长孙分剩下的三成,一人还得了近六亩的田。 换做咱家的话,咱家多出一个儿子来,统共就三十二亩田,继仁分去七成,剩下三成四个人分,继和他们一房就分两亩田。 老三和老四的儿子都还小,一个个又能吃,真分了家,那点收成哪里养得活孩子啊!” 老袁氏听着没接话,只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没听见。 她知道老伴为孩子们着想操心的想法,怕下头三个儿子分出去过不好,不分家,田拢在一处,由他们两个老的把控着,不说顿顿吃饱,总饿不了孩子们肚子。 当爹当娘的,哪能不为孩子呢。 可惜,老伴忘了,儿子都大了,孙子都娶媳妇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檐下,脾性各不相同,牙齿和嘴皮还有个磕磕碰碰呢,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知养家难,也说不得他们压根就领会不了这份心啊。 —— 便是儿子生了孙子,孙子都娶亲了,但在当爹的眼里,自己的孩子仍还是孩子。 李老爹眼巴巴的望着四个儿子带着干粮出了村,还站了半晌没走,一直到儿子们的身影一点都看不着了,这才恋恋不舍的转了身。 回到家,天才蒙蒙亮,但家里老老小小的都已经起了床,李荣檀要去上村塾,吴氏特意给了他一个昨晚没吃完的红薯让他吃了,垫吧垫吧好去村塾,这都是李老爹交代过的,小孙子年纪小,饿着肚子怕他不集中注意力。 家里的母鸡下的有蛋,本来李老爹是想给孙子每天煮个蛋吃的,但老袁氏直接给他否决了,好在一个红薯也是能饱肚子的。 这会儿李荣檀就坐在堂屋里的小凳子上吃着红薯,见李老爹回来,乖巧的喊了声:“爷爷。” 李老爹慈爱的摸摸他的头,跟着坐下来,问他这些日子学得可好?都学了些什么? 李荣檀也不废话,张嘴就给李老爹念起了三字经来。 李老爹听着看着,笑容止都止不住,直夸:“好好好,檀哥儿聪明,好好跟老先生学,知道吗?” 今儿又轮到大房做家务,正在灶屋生火准备给家里的猪煮早食的吴氏听见堂屋里的读书声和李老爹响亮的笑声,手上的动作都麻利了起来,充满了干劲。 而在堂屋隔壁的织房里不慌不忙的捻着棉条的蒋氏和正在织机前织布的黄氏却是如出一辙的撇嘴。 一个心想道:神气啥啊,若让我的桦哥儿去,这三字经,他也背得。 另一个手里的动作越发的慢了起来,没人瞧着,比乌龟爬得都慢。 灶屋顶上炊烟袅袅,飘散出清香味,但别多想,今儿的第一顿饭可没有这么早,那是在煮猪草喂猪呢。 石榴猛吸了吸鼻子,闻着这猪草味,都觉得香得不得了似的,她快速用温水抹了把脸,背上背篓,同李荣棕挤挤眼睛,两人跟李老爹和老袁氏打了招呼,麻溜的跑出了家门,往后山去。 他们要去去壳取板栗,今儿也是忙碌的一天呢。 第11章:去大集 板栗都是熟透了的,那刺壳张着大口,有些稍微敲打敲打,里头的板栗就自己掉了出来,还有些,稍稍用树杈挑上一挑,也能很轻松的弄出里头的板栗。 兄妹俩就窝在荆棘丛背后的缓坡底下,借着山坡树林的遮掩,忙活了好半天,才总算将所有的刺壳都给去掉了。 手腕酸得不行还被刺壳给刺了几下手指的石榴抓了几颗板栗用牙咬了,抠出了里头的板栗肉来,喂进嘴里嚼着,脆脆生生,嚼得余甜的生板栗,吃起来比粉粉糯糯的熟板栗好吃,石榴就喜欢吃这种生板栗。 她连吃了好几颗,才恋恋不舍的停了手,不能再吃了,得卖钱呢。 李荣棕全程就看她吃,见她的小表情,不由直接抓了一大把给她,“揣着,慢慢吃!” 石榴摆手,抓了麻袋口让他放回去,“不吃了不吃了。” “你喜欢吃就揣点呗,还有这么多呢!”李荣棕直道。 石榴摇头,凑了麻袋去兜了李荣棕手里的一把板栗,不由道:“这板栗这么好吃,咱们摘得这么辛苦,才两文钱一斤,再吃可就要少卖两文钱了。” “是便宜,就这两文钱,还是我跟那老板费了不少嘴皮子才得的价呢,要那老板说的,他只肯给一文的。” 石榴问道:“那铺子里的板栗卖多少钱一斤啊?” 她从没有进过城,大风集也没去过两次,不知道生板栗卖多少钱一斤,倒是之前得族长家的彩玉姐姐给了一颗糖炒栗子吃,听她提了一句,说那一包糖炒栗子就是十文钱呢。 那一包大概也就二两重,没多少,她不知道一斤生板栗能炒出多少糖炒栗子,但粗粗算算,这两文钱一斤的生板栗,收得似乎有些低了些。 端看铺子里生板栗的卖价是多少了。 李荣棕摇头,“不知道。” 石榴听着,想了想,看着李荣棕道:“三哥,下午你去大风集卖板栗,带我一起去吧!” “去大风集要走十里路呢,我快去快回,卖了就回来,带着你要耽搁功夫的!”李荣棕下意识的就是拒绝。 石榴便道:“才十里路,我绝对不会拖三哥你后腿的,你忘啦?咱每年过年去外公家拜年,我走得可都不慢!那来回还三十里路呢。” 李荣棕一听,想着倒也是,二妹常跟着他上山打柴进进出出的,比大妹脚力好不少。 再一想二妹也没咋去过集上,便即松了口,“那行吧!到时候你可得走快点,别耽误了回家的点,要是让家里晓得了,咱们可要挨打了。” 石榴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三哥,那咱们现下赶紧多打点柴,把下午的量打出来吧!” 如此兄妹俩吭哧吭哧的打了不少的柴,累得满头大汗的,等回去吃了早午饭,照样跟家里说一声出来打柴,便即离了家门。 村口在村北,可后山却在村南到村北这一片的方向,两人不能大咧咧的从村口出去,再说了,还得去背板栗,是以,到了山脚便直接从村后的土路绕行。 多绕了好一段路才从离村口有一段距离的林地里穿了出来,到了外头的大路上。 这个点,村里也没啥人会去大风集,即便如此,兄妹俩也是一路埋头大步的往前奔,连口气儿都不带歇的。 石榴直接拿出了自己前世参加马拉松的架势来,累?那不能! 三哥还背着十几斤的板栗呢,她就空着手,还能走不动? 兄妹俩铆足劲的赶路,如此用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大风集。 大风集离洛水城三十来里路,清河自南边上来,绕进一座大山,旋着一道峡谷再出来,一面流进洛水河,另一面自东而去,通往大名府。 而大风集这里便有个大风渡口,东来东往,驳船接壤,因此,这里就逐渐形成了一个集市,饭馆酒铺,杂货粮油,小摊小贩,热闹不绝。 石榴还是两年前来过大风集,那是去外公家拜年回来的路上,当时听人说大风集上有杂耍热闹可看,她跟弟弟樟哥儿你一嘴我一嘴的唆着爹娘绕进来带他们看了杂耍才回的家。 那时候集上都是人,热闹的很,石榴光顾着看人呢,都没顾得上多打量其他的。 这会儿再来大风集,石榴一双眼睛自然是来回张望打量着,只见进了大集便是一条长长的街市,两边铺子林立着,有粮铺、布铺、饭馆、还有一家客栈呢。 就一条街贯穿整个大集,尽头便是码头,码头那边有不少的小摊小贩的在叫卖着,这个点,正有几艘船停靠,码头上的喧闹声远在街的这头都听得见。 石榴依依不舍的收回眺望码头的视线,他们是来办正事的,不能耽搁时间坏事,若不然,她是真想去码头上瞧瞧呢。 “就是这家杂货铺了。” 李荣棕指了面前的铺子说着,拉回了石榴的心神。 她抬眼,看了眼杂货铺,便即道:“三哥,我进去问问价,你先在外头等等。” 李荣棕点点头,扛着麻袋退到了一旁的巷子里蹲着,看着石榴进了铺子,眼神四下不断张望着,就怕碰见认识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贼在蹲点呢。 也不怪他,主要是大姑婆就嫁在大风村,过来大风集就一里路的事儿,他们家在码头上支了个茶水摊子,这集上就这么一条街,万一就给撞上了,那可不好说。 所以他去年前年来卖板栗都是卖了就赶紧走,一点都不敢逗留的。 石榴进了铺子,杂货铺的小伙计见她一个小姑娘,穿的衣裳也带了补疤,招待的就没有那么热情了,只道:“要买什么?” 石榴见小伙计这怠慢的样子,也不放在心上,“有板栗卖吗?多少钱一斤?” “有,板栗十三文一斤,你要买几斤?”小伙计答得倒是快,但心里并不认为石榴买得起,估摸着能买个半斤就不错了,但好歹是笔生意。 伙计正准备拿油纸去装板栗了呢,却不想石榴点点头,说了句,“我先问问价,回头我娘来买!”就转身出铺子了。 伙计撇撇嘴,将油纸放下,又坐一旁打盹去了。 石榴飞快出了铺子,左转到巷口拉了李荣棕就走,一直走出去两三家铺子,这才停了下来。 “杂货铺板栗卖十三文一斤呢!” 李荣棕一听,瞪大眼,“他两文钱收我的,转头就卖十三文?” 第12章:石榴真厉害 石榴点头,“是啊!这也太坑人了。” 就算进价跟卖价本来就是有差的,但足足差了十一文之多,也确实是太黑了! 想想这板栗,他们弄得多费劲,这么大一袋子,才卖二十几文钱,也真真是太不值价了。 “咱不卖给杂货铺了!” 李荣棕不由道:“这集上就这一家杂货铺,不卖给他,那咱们卖给谁?总不能进城吧?那可不成的!太远了!再说,我也不识得进城的路呢!” 石榴跟他指了指不远处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咱们卖给他!” 李荣棕又傻眼了,人是卖糖炒栗子的,又不是收山货的,卖给他? 这咋卖? 但还不等他想明白呢,石榴已经拉着他靠近了那摊子。 摊贩吆喝叫卖了一上午了,只零零散散的卖出去一些,大风集虽人来人往的热闹,可舍得常买了这糖炒栗子吃的人不多,前几日生意好过了,现下就不行了。 摊贩左望望右望望的,想着明儿他还是进城卖去吧,城里人多,生意更好。 冷不丁的,摊前就来了两个人,他赶紧露了笑,“买糖炒栗子呢?我这糖炒栗子又甜又粉糯,保证颗颗都好吃!小姑娘你要多少啊?” 他盯着石榴笑着,小姑娘都最爱吃这糖炒栗子的! 石榴吸溜了一口摊子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只感觉甜腻到了嗓子眼,是以,也不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大叔,请问您收生板栗吗?” 那摊贩:“哈?” 反应过来,他也是好笑,“小姑娘,我这里是卖糖炒栗子的,不是收板栗的。” 李荣棕听着不由就看石榴:瞧吧?他都说了,这里咋会收板栗呢。 石榴依旧露着笑,语气轻快道:“我知道!可是,大叔,您要卖这糖炒栗子不也是往去杂货铺买生板栗的吗?左右都是要买的,大叔您瞧,我们这板栗可好了!颗颗都大而饱满,炒出来一准的更香更甜的!” 那摊贩听这小姑娘嘴甜又有礼貌,那一口一个“您”字的听的他心里舒坦得很,走街串巷的做生意的,哪哪不是对着别人点头哈腰的赔笑脸的? 他们这种底层人,哪被人称过“您”字啊! 摊贩不自觉的就动容了些,不由探了脖子往石榴摊开的麻袋里瞧去,见里头的板栗果然是颗颗都大,比他在杂货铺买来的板栗可好多了。 不免出声问道:“那小姑娘你这板栗咋卖的?” 石榴笑道:“八文一斤!八八八发发发!大叔您是做生意的,讨个吉利数,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发大财!” “哎哟!”那摊贩听得不自觉的就跟着咧了嘴,“你这小姑娘哟!嘴咋这么甜呢!” 这美话说得他舒坦极了,他自然是巴不得生意兴隆发大财的! 再一想,这板栗才八文一斤,他去杂货铺买要十三文,足足便宜了五文呢。 当下便点头道:“行!托你这美话,你这板栗,我买了!” 从摊贩问价石榴说出八文一斤的话来,李荣棕整个人就犹如踩在了云端上,飘飘忽忽的,等麻袋过了称,摊贩果真掏了铜板出来给了钱还不忘同他们说要是还有板栗千万记得再来卖给他云云的话—— 李荣棕整个人就更觉得不真实了,不止如此,那摊贩后来还包了一小包糖炒栗子给石榴呢! 一直到出了大集,李荣棕才找回自己的神来,“石榴啊,你咋这么厉害呢!我早该带你一起来的!” 他是真觉得石榴厉害,他来卖了两次板栗,跟老板磨了嘴皮子也只得了两文一斤的价,可石榴一来,不卖给杂货铺反而要卖给卖糖炒栗子的摊贩,居然真卖出去了不说,还卖了八文一斤,足足比他多卖出六文来! 掂着重重的钱袋子,李荣棕后知后觉的咧了笑,“石榴,咱们这回赚了好多钱啊!” 石榴看了看钱袋子,跟着点头,“是啊,好多钱!” 唔,近一百五十文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不就是好多钱嘛! 李荣棕想了想,将钱袋子一把塞给了石榴,“石榴,这次都是多亏了你才能卖这么多钱,算起来,多出来的钱都该是你的才对!你都拿着!” 石榴不禁笑道:“三哥,这板栗是咱俩一起摘一起卖的,合该平分才对!咱俩可是亲兄妹,你还跟我见外了不是?” 李荣棕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实,“我不跟你见外,你也别跟哥见外!行,哥听你的!” “不过,这次咱们挣了这么多钱,你想不想拿些去花用花用?我看彩凤上次戴的那个头绳好看的很!你也买一根,戴着一准更好看!” 石榴摇头,“还是跟之前的一起,都藏起来吧!” 她有预感,这银钱藏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花用的! 那摊贩大叔给了石榴一小包的糖炒栗子,石榴数了数,一共有十颗呢! 她一边感慨大叔是个实诚人,一边将油纸给去了,先分了两颗给李荣棕,兄妹俩在路上就吃了四颗去。 剩下的六颗,揣在身上也不占地方。 一路急急吼吼的绕回了后山,背上了他们之前藏在这里的柴火,回到家去,家里一切如常,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 石榴揣着六颗栗子回了屋子,先是找到弟弟李荣樟偷偷给他两颗吃了,然后再找了四哥李荣榆和大姐李香梨,给了他们一人两颗。 他们五姊妹一个爹娘所出,一向感情都要好,且石榴也不用多解释,他们也不会多问,吃了也不会去说的。 本来石榴还想省两颗给爹娘的,但想了想爹娘那老实忠厚的性子,未免节外生枝,只能不好意思的偷吃了。 —— 李老爹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一天,结果到天黑透了,李家兄弟四个都没有回家来。 李老爹心里担心,但想着估摸着是活计不好找,他们今儿耽搁了,没能赶出城,便也去了几分担心。 他不担心他们留在城里没有着落,毕竟,大房的继礼在城里呢! 继礼在城里一家酒楼当账房,分家之后,将媳妇孩子都给接去了城里,在城里赁了个小院子,虽不宽敞,但自家亲戚不用讲究,能有个屋檐挡风对付一晚也是好的。 当晚,李老爹揣着一点点担心歇下了,到了第二日,照样是往村口几趟的溜达,一直等到日头往下落了,总算是看到了几个儿子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往村里回来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就又提起了心。 “继仁啊!你们这是咋的了!” 第13章:兄弟手足 李继仁兄弟四个去城里找短工,短工找没找着不知道,可兄弟几个却是脸上挂着伤的回来的! 从村口到村西,一路经过村子,看见的人不少。 一行人刚进家门呢,听了消息的李义山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出啥事了这是?我听说继仁他们受了伤?” 李老爹见自家大哥来了,忙让了他上座,一边道:“还不知道,我正要问呢!” 李义山一听,忙看向堂屋中站着的李继仁几个,“继仁,你快说说,到底出啥事了?你们这是被人给打了?” 李继仁紧抿着嘴,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李义山也知道,二弟这长子打小性子就沉闷,不爱说话的,忙又看向了李继和,“继和,你来说!” 李继和脸上不由露了一丝尴尬来,让他这老实性子撒谎,他实在办不到,可说实话的话,他怕他爹和大伯给气撅咯! 你说这事给办的! 但就是不说,继礼也知道呢,回头大伯一问继礼就门清了。 因而,李继和也只是顿了顿,就如实道来。 昨儿他们兄弟四个天不亮就赶路进城,进城之后便直奔往年他们找短工的拱嘴巷。 这拱嘴巷的巷口立着块大石头,听说在这有上百年了,这石头形似猪拱嘴,因而得名拱嘴巷。 石头上两个鼻孔洞可容纳小娃娃钻过,平日里这里便有很多的小孩子在这里玩,石头旁边有一个大树,树底下便常聚了不少的老人在这说话摆闲的,久而久之,这拱嘴巷就热闹得不行。 巷外小吃摊摆了一排排,人来人往的,城里有什么消息的,这里也是传得最快的。 因此,城里人要雇人做什么活计的,都会来这里转悠一圈,这树底下的老人便是最清楚的了。 李继和和李继仁最初也是听在城里许久的李继礼说了这地,才往这里来找短工的,几年下来,每每来,都是有收获的。 昨儿也不例外,兄弟几个到了没多久,就听得那些老人在说着城东的贾员外要修缮祖宅。 听说贾家祖宅大得很,里里外外的都要修缮,需要不少人干活,要在年前就修缮好,贾员外大方,一日给三十二文工钱呢! 但就是不管饭。 不过不管饭,三十二文一日也是顶好的了。 他们兄弟四个,干上一个月能挣不少。 李继仁和李继和立时就要去贾家报个名,免得晚了人就够了不要了。 但不想,李继富和李继贵却磨磨蹭蹭的,不是喊累了就是喊饿了的,硬是不肯走了。 李继仁见状,就让他们原地休息,他跟老二过去把名报上再说。 也不知道这话咋惹恼了李继贵,他跟着就耍起浑来,道:“我不去!你们要去就报你俩的名就是了!别算我的!” 李继富顿了顿,也跟着接了话,“我也不去!” 李继仁气不过,恼道:“你们不去,看回家咋跟爹交代!” 李继贵梗着脖子冲李继仁瞪眼,“大嫂是马屁精,你要当告状精不成?你回去不准告诉爹!就说只找到两份短工就是了!反正挣了银钱也是给你儿子交束脩,你合该干,我们凭啥呀!” 说着,还不忘拉上了李继和,“二哥你说是吧?” 李继和尴尬得不行,两个弟妹跟大嫂争争吵吵的就罢了,这老三老四咋也跟着吵起来了? “老四你这话不对,咱一大家子,难道就不吃不喝了?这要过年了,咱多赚银钱回去,也能给孩子买点糖吃吃呀!” “买糖花得着几个钱?反正我们哥俩不去!二哥你要跟着大哥去你就去吧!但回家你们不许跟爹告状!”李继富接话道,修缮房子干苦力可是累得很,这贾员外还不包饭,他能想见啃着干巴巴的窝窝头就着冷水再吭哧吭哧干活的累乎劲,便即毫不犹豫的下了决定听媳妇的撂挑子了。 反正,今儿他们哥俩都豁出去了,不干就是不干! 李继仁听着老三老四口口声声的说着挣钱是要给他儿子读书花用的,还骂他媳妇是马屁精,一点都不将他们这大哥大嫂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不打一出来,咬牙道:“你们不去就算了,但回去,我会老老实实都告诉爹的!” 李继富一听他要告诉爹,想到爹的巴掌,爆脾气也上来了,急得来不及多思考,上手就推了李继仁一把,“你不许告诉爹!” 李继贵见老三上了手,他撒泼甩赖不着调的,眼珠子一转,跟着也撸了袖子冲了上来。 事情变化之快,李继和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哥和两个弟弟就扭打在了一起。 “大哥,老三老四!哎呀!你们快别打了!”李继和想也不想的赶紧冲上去拉架。 但两方都打红了眼,拉架的只有他一个,哪里拉得过来,最后结果就是他本是个拉架的,反而是兄弟几个挂彩最多的! 你就说这冤不冤吧! 再然后,他们兄弟四个就被巡街的衙役以当街斗殴扰乱治安的罪名给带走了,有生以来头一遭进了县衙,那滋味,可别提了。 李继和现下说起,这心里头还扑通扑通的,腿杆发软,若不是他们只是兄弟吵架打斗,又有赶来的李继礼帮着说和给交了银钱贿赂好了那衙役头头,他们今儿都不定回得来。 这一天给刺激的! 李老爹只听得老二说着事情经过,在听到老三老四不肯去打短工时眼皮子就是一跳一跳起来,再听得几个儿子当街打了起来,还被衙差给抓去了,脑门上的青筋都藏不住,整个人几欲撅倒。 李义山也是脑仁嗵嗵嗵的作响,但看着弟弟这模样,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他自己了,赶紧撑住弟弟,“呼气,呼气,别上头,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啊。” “都给我跪下!”李老爹深呼几口气,眼前仍是发黑得紧,嘴里一声暴怒,李继仁几个忙不迭的跪了下去。 堂屋外头听动静的吴氏妯娌几个也是心思各异,心里头扑通扑通得厉害,赶紧的跟着跪了进来。 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四个儿子,李老爹脑子里的思绪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一根根的交缠在一起,缠啊缠,缠的他整个脑子嗡嗡嗡的,最终,砰的一声炸开了。 “弟啊!弟!快,快请大夫!” 第14章:树大分叉 李老爹气撅过去了,好在村里就有大夫。 腿脚快的李继榆见势不对拔腿就往外去,他这边刚跑出门,就听到李义山喊着快请大夫,这腿上就跑的更快了。 没用一刻钟功夫,村里的洪大夫就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直接上了针,所幸及时,才避免了李老爹落个中风的下场。 但这已是有了中风的前兆了,再动不得气的,若不然,下次可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毕竟,李老爹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李义山让李荣榆照样送大夫回去,没管还跪在堂屋的一堆人,只守在里屋,等李老爹醒来。 这空档,李义山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弟妹老袁氏,不由道:“前些日子枫哥儿他们姊妹弟兄的就在晒场上闹了一场,我隐约听说一些,也是跟檀哥儿读书有干系吧?” 老袁氏点点头,心里头忧心着老伴,没心思多说。 李义山得了她这点头,心里头便也有了数,自有计较,当下也是自顾自想着事情,没再说话。 约摸过了两刻钟,床上的李老爹嘶了一声,终于悠悠转醒。 李义山赶忙从门口冲了过去,到床前抓住李老爹的手,“弟!你觉得咋样?” 爹娘都没了,除了两个外嫁的妹妹,他就这么个亲弟弟,哥俩感情打小就好,他心里哪能不担心弟弟呢。 李老爹一瞬间的还有些迷瞪,后才清醒了些,便即想到了昏过去前的事,这心里糟心起来,眼见着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李义山听着,赶紧劝他,“你现在可经不得怒,听哥的,咱别气。” 老袁氏在旁也劝着他想开点,自己个的身体重要。 可李老爹哪能不气呢,好好的找个短工,他是为啥?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若是他还年轻,这短工他自个就去打了。 多挣一文是一文不是? 可老四说个啥话,挣钱都是为了给檀哥儿读书,这个混账!难不成他们一家几口子就不吃不喝了? 他这心里啊,真是难受得紧。 见弟弟红着脸不吱声,李义山也知道他心里头难受,不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心里,也是感慨得很。 “弟啊,听哥的,你这家,该分了。” 李义山巴了一口旱烟杆子,吐出一圈烟气来,扭头看着李老爹道:“以往是有弟妹压着,没显出来,现你瞧着了吧?就一个读书的事,这还没开始咋花银钱呢,心思就都显出来了,可以想见,不用一年两年,这家迟早要乱的,娃子们都大了,又都娶了媳妇生了娃,你能一直压住? 老话讲的好,树大分叉,人多分家,这么一大家子的还窝在一个屋檐下,要不得的啊!” 他当初不也是因着这些乱如麻的小事儿,才下定决心分家的吗? 这家分了,别说,他这心里都舒坦多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弟,你都快六十了,该让自己轻省轻省了,学学哥我,少操点心自个舒坦!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担着去吧,都当爹的人了,还能一辈子让你在后头撑着?” 李老爹听得一怔,须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望了大哥一眼,眼神里少见的有些灰败起来,“哥,我晓你讲得都对,可我这心里,楞就是放不下嘛!继富和继贵啥性子你也晓得的,真分了家让他们自个当家做主的撑着走,不知道得是个啥样呢! 我就想着再等等,等梧哥儿和椿哥儿再大些,都娶了媳妇,总比他们的爹担事,那时候,再分了家,我也放心些。” 李义山理解他,但这会儿不能支持他了,只问他道:“弟,那你觉着就现下这个样,这家非要搅和在一起,能踏实半年不?” 李老爹怔住,他保证不了这个。 但,真分家吗? 李老爹不免跟大哥说起自己心里最大的隐忧来,跟自家大哥,没啥不能说的。 “哥,你也晓得,我手里就十亩水田二十亩旱田,按分家的规矩,继仁分去七成,下剩的,到继和他们手里都不到两亩,就这点地,咋养活得起一家人啊?我真给他们分了家,老大家的日子肯定拖得走,可继和他们...我咋能眼睁睁的瞧着呐!” 李义山听得叹气,不免加重了语气,“弟啊,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听进去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放心不下继和他们,硬要把他们绑在这一起,可继富继贵能理解你这份心吗?他们要是能理解,也生不了这样的事了! 再一个,继仁两口子心里难道就没想头?你跟弟妹往后是要长房养老,要继松这个长子长孙给你们摔盆捧幡的,咋着都绕不开长房去,继仁两口子心里头要有了疙瘩,你俩老了咋办?”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就听我的,这家,分了吧!” 李老爹被自家大哥的语气弄得怔忡起来,从小到大,大哥可都自没有这般重的语气同他说话过,再听得大哥那意思,这家他要是不分,大哥就不当他哥了,他心里也是吓了一大跳。 心里头乱糟糟的,最终还是道:“哥,你容我想想,想想,啊?” 李义山又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诶!你好好想,放宽心,你这身子,可经不得大惊大怒的了。” 李义山走了,弟弟家的家事,他这分了家的大哥也不能全权替弟弟做主,弟弟才是他这个家的当家人,该他自己拿主意的。 他话虽说得重,可不管咋样,那都是他亲弟弟,他答应了爹娘,会好好照看他的,只希望,弟弟能想得明白,分家,才是现下最好的安排。 李老爹心里有气,不想见几个儿子,但也记挂着天冷,跪久了伤身子,便让老伴出去打发了他们各回各屋去。 回了各屋的众人都在想什么说什么不得而知,李老爹也不想去想,他闭上眼睛,思考着分家的事。 直到老袁氏端来了一碗鸡蛋羹喊他起来吃,他才睁了眼,看着那鸡蛋羹,下意识就道:“我不吃这个,你吃,补身体。” “我这身体,可比你硬朗。”老袁氏接了一句,扶了他起来,勺了鸡蛋羹就往他嘴边喂,“吃吧,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咋办。” 老妻语气平平,但李老爹能听出她心里的急忧,对他的急忧。 他心里头霎时也是酸得厉害,老妻陪着他风风雨雨的几十年了,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临老临老的,该享享福了,他咋还能让老妻为儿孙们操这操不完心呢。 大哥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该操的心,也操够了。 看着老妻鬓角的花白,这一刻,李老爹终是下了决心。 分家。 第15章:下决定 李老爹下了决定,分家,在床上养身体的两天时间,他便将分家的事体都好好的理了一遍。 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终了,他心里头有一点小心思,翻来覆去的,还是想提一提看看。 是以,这天傍晚,李继仁和吴氏两口子忐忑的进了堂屋里间。 自李老爹倒下,这几日,李家都是静默一片,大家的心都是提着的,可惜,李老爹就是不见儿孙们,哪个都不见,他们这心里,就更乱糟了。 突地,让他们进来了,李继仁两口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进了屋,李继仁先打量李老爹的脸色,见他的脸色还好,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赶紧跪下道:“爹,您还好吧?是儿子们不孝。” “起来吧,坐下说话。”李老爹道。 李继仁两口子对视一眼,起了身来,老老实实的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李老爹看了眼他的长子,这是他和老妻的第一个孩子,人都说抱孙不抱子,可那会儿,他头一遭当爹,欢喜不已,也是没少抱这个儿子, 可以说,他对这个长子寄予了厚望,是真心疼爱的。 长子渐渐大了,性子显露了出来,他也微微有些失望,因为,长子不像他。 他性子沉闷,不爱说话,一般不问他都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 但好在他干活踏实,是个能吃苦的人,这点,倒是体了他。 时下的规矩使然,长子养老,长子长孙摔盆,往后他跟老妻都是要靠长房的,所以,李老爹知道他要提的事不妥,怕长子不满,这语气也就轻了起来。 “老大啊,当初我跟你大伯分家,你也知事了,是亲眼所见的,本来分家你大伯该得七成,我跟你大堂哥分下剩的三成,但你大伯疼我这个弟弟,若不是怕族里说道坏了规矩,本来是想同我平分家产的,后来虽没平分,他也让了一成出来,由此,我跟你大堂哥平分四成,一人两成,我才能多得了几亩田。” 李继仁听着,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他听出爹有分家的心思了,这心里本该是高兴的,但爹突然说这些,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爹这是啥意思? 想让他学大伯,友爱弟弟,少分家产? 李继仁抿紧了嘴,没插话。 果然,就听得他爹继续道:“继仁,俗话说,长兄如父,你是当大哥的,该友爱几个弟弟,所以,爹想问问你,如果分家,你能不能跟你大伯一样,让出一成来?下剩四成,你三个弟弟,和荣松平分,其实算起来,长房也是得了七成的。” 这是李老爹思虑多番想出来的,能多争取一成,三个儿子也能多分一亩田,多一亩田,就能多收两石粮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想不到更好的,哪怕一点可能,也想给儿子争取争取。 吴氏听明白公爹的话,呼吸就是一紧,若不是她不能贸然开口,她都忍不住要呛声了。 凭啥啊?凭啥他们就要让一成? 大伯跟公爹感情好,就兄弟俩,愿意让一成给弟弟,那是大伯! 公爹也向来尊敬他这个哥哥! 可几个小叔子呢?二叔不说,就三叔四叔,哪哪配他们友爱了? 自家男人腰上都青了一大块,那可就是三叔踢的! 李继仁的嘴也抿得更紧了,薄成了一条线,仿佛跟脸连在了一片似的。 他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一成就是三亩田呐,按水田的一亩田十两银子算,这三亩田都三十两银子了,这本是他该得的,他凭啥分给几个弟弟? 爹也太偏心了! 李继仁满心都是爹偏心,是以,觉得更难受了,明明爹娘可是要他养老的,可尽偏着弟弟们。 他木着一张脸,嘴里瓮声瓮气的答着:“不能。” 李老爹脑中一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长子明明白白的两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哪会有错呢? 长子不愿意啊。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吧,不是所有的大哥都如他的大哥一样的。 李老爹心里有一些失望,也有一些难过。 但他更明白,长子不愿意让出一成,他也不能强求。 罢了,只挥挥手,让两口子都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李老爹和老袁氏老两口,一下子静默了起来。 过了须臾,才听的李老爹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将家里的银钱和粮食这些都捋一捋,明儿就请大哥来做个见证,分家吧。” 老袁氏点头应下,但想了想,嘴里还是忍不住问道:“咱们是只能跟着老大过?” 闻言,李老爹不由看了她一眼,“要不分家咋长子分七成呢?咱不跟着长子过?还能跟着谁过?” 他若是绕了长子将七成家产分给另一个儿子跟这个儿子过,族里可不会同意。 再者,那可是他的长子,还有长孙呢,他肯定要跟长子过的。 老袁氏就闭了嘴,没再说话。 但要她说心里话,老大跟老二都是不爱说话闷头干活的性子,可一个是话少心思多,一个则是面憨心也憨,相较之下,她更喜欢老二的老实忠厚。 且比起会说话会来事会讨喜的长媳吴氏,她也更喜欢老实本分没心眼的二媳妇。 人都说多子多福,可老袁氏很多时候都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儿子生的多,真的就是福气吗? 她若就一个儿子,一大家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和和美美的一起过日子,都不用分开,可多好。 老袁氏的心里有些怅然,但很快就将这些心思给撇开了,拿了钥匙开了箱子,捡了里头的银钱出来,再细数一遍。 这些年,地里的收成只能勉强糊口,是攒不下钱的,能攒下钱的,就是老大老二手艺挣的银钱,和家里织布的出息,以及闲时打短工赚回来的银钱。 有挣也有用,好在现婚嫁这上头花用了银钱的也只有长孙和二孙子,下剩的孙子孙女都还不到年纪,如此,这方面的银钱用的不多,七七八八的,现下手里头攒下的还有五十一吊半。 他们老两口,田不留,这银钱咋着也要留点在手里的。 就留个二吊半吧,下剩四十九吊,四个儿子和长孙平分,一人还能分个十吊的。 但长子能分着这祖宅,其他三个儿子要买宅基地另起房,这都是要单算的。 老袁氏想着,不由问起老伴这方面的章程。 李老爹也早想妥这些了,当下跟老妻碎碎叨叨起来。 老两口一直说话到深夜,这才歇下。 第16章:分家吧 当晚,李家众人便都知道了,他们要分家了。 对此,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房两口子肯定是欢喜的,特别是吴氏,她早就盼着分家了,现终于可以分了,以后不用跟那满心眼子跟她别劲的妯娌一道生活,这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就是这分家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她仍要在公婆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虽说分了家他们两口子能当家做主,可公爹管事管惯了的,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松得下手?他们两口子且还真不好不听。 不过好在他们能得七成家产了,长子也能再分一份,想到这个,她也就不拧着这点不足了。 三房和四房也欢喜,李继富和李继贵向来不管事,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分了家自己能当家做主,就够高兴的了。 而黄氏和蒋氏这俩妯娌也不约而同想的是分了家就不用看别人眼色过活,自个也硬气,且最最重要的,就是不用给长房卖力气啦! 往后他们想供自己的儿子读书就供,不用抓阄不用听别人的,这多好? 而唯一有点愁的就是二房。 当然,发愁的也只有李继和和宋氏两口子罢了。 石榴听到终于要分家了,都恨不得跳起来,当晚兴奋的都没有睡好。 分了家好啊,分了家,想做点什么就可行多了,“糊弄”爹娘可比“糊弄”爷奶容易多啦! 石榴难得顶了黑眼圈,一大早起来,就兴冲冲的带着弟弟李荣樟出门打猪草,今儿该他们二房做家务,就是今儿分家了,该做的也不能少。 赶紧割了猪草,好快点回来听分家咋分的,她还没切切实实见证过这年头分家的场面呢,想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石榴今儿猪草打得飞快,没用多会儿功夫,就在细水河两岸打到了满满的两背篓猪草,塞得紧紧实实的,她都没能背动,最后是让李荣樟去叫来了李荣棕和李荣榆一起帮着给背回去的。 早上的先喂了,下晌的她待会儿再打去,现下是顾不得了。 只因一进家门,便见大伯公来了,这是分家要开始了啊! 石榴忙提了刀和木板到屋檐底下找了个好位置,一边剁着猪草,一边竖着耳朵听堂屋的动静。 作为小辈,还是女娃娃,这样的分家大事,自然是没资格进堂屋去旁听的,一众小辈里,除了长房长孙之外,也就每房的长子被叫进了堂屋去。 时下分家,除非是老人走得急没来得及分家,便需要族里出面来帮着分一分免得兄弟间争吵不休啥的,反之,那都是自家分了就成了的。 李老爹特意叫李义山来,也是尊敬他这个当哥哥的,想让他来一起见证。 此刻的堂屋里,李老爹和大哥李义山分坐了上首,然后右边坐了老袁氏,至于李继仁兄弟四个吴氏妯娌四个,则分站在下首两边,李荣松几个随站他们之后。 对于弟弟终于下定决心分家,李义山这心里也是安慰至极的,儿孙多了,该分家,年纪大了,自个享享福多好。 当下,就先问道:“弟啊,你这家咋分?咋么个章程?” 李老爹答道:“自然是按规矩分。” 李义山听着,就点点头,也不多说,他是来做见证的,可不是来插手弟弟家咋分的。 “那就开始吧。” 李老爹应了一声,看向堂中的儿孙们,便即说起来:“分家的事,你们也都知晓了,这是我跟你们娘考虑了几天的结果,咱们一大家子的住在一起,马上,柏哥儿要娶媳妇,棕哥儿几个也陆续的要说亲娶媳妇的,这家,也该分了。” “咱家一共三十二亩地,十亩的水田,二十二亩的旱田,至于咋分,按规矩,长子得七成,继和继富继贵和荣松你们四个分下剩的三成—— 村南头的十亩水田,继仁得七亩,继和继富继贵各得一亩,村东头的二十二亩旱田,从最东头往这边排,继仁得十五亩,下剩七亩,继和继富继贵一人一亩半,剩下的两亩半给荣松,田就是这般分了。” 堂中的李继仁和吴氏两口子边听边算着账,等算明白,这心里不由的就滚了起来。 爹这家,分得不公平啊! 二十二亩的旱田,他们得七成,该是十五亩四分地才对,想来爹觉得那四分地不好划,干脆就给他们抹了,可四分地也是几吊银子呢! 且下剩一起分三成,凭啥水田不给荣松分?光给他两亩半的旱田算啥? 水田一亩十吊银子,还想买都买不着呢,而旱田只值价六七吊而已! 这么一细算,这地分的,他们长房就亏了差不多七八吊银钱呢! 吴氏张张嘴,很想站出来说点啥,可余光看到坐在上首的大伯,只能硬生生的将不满咽了回去。 大伯脾气可不是个好的,要是他们真闹起来,待会儿大伯插手管教他们,那可不是好过的。 李继仁心里头也是不满至极,垂着头,木着一张脸,明明他都不答应让一成了,可爹偏偏还能做筏子帮补老三他们。 也偏偏就这几分地的事,他真闹出来,当着大伯的面,也不好看,只能咽下了这个哑巴亏,只是心里如何想他爹,就不得人知了。 李老爹特意看了长子一眼,见他没说话,这才继续道:“下剩就是分粮食和银钱家什这些,今年的收成交了粮税都在仓里了,继仁你们兄弟四个一人分两成粮,我跟你们娘留两成。 至于银钱,这些年攒下来的,一共五十一吊半,我跟你们娘手里留两吊半,下剩四十九吊,因继和继富继贵三个都要买宅基地另起房子,这都需要银钱,如此,你们三个一人分十二吊钱,继仁和荣松各分六吊半,现这房子,自然是给继仁的,至于家什,你们各房的床铺铺盖摆什这些各自分走,碗筷锅盆这些便就不分了,从这十二吊钱里走,你们自个买去。 下剩家里的猪和鸡这些,鸡平分,四头猪过年杀一头分肉,另三头卖了分钱!” 李继富和李继贵一听粮食分了两成,还能分到手十二吊银子,这面上就乐了起来,黄氏和蒋氏也是暗暗点头,十二吊银子呢!爹娘还是公正的,本以为,就算粮食平分了,这银钱咋着也要按三七分呢,有些人家,也不是没这样分过! 不过,蒋氏眼珠子一转便即想到了一件事,这事她昨晚知道分家就琢磨过了。 分家长子分七成的规矩,她改不了,但该她分的,她也不能退! “爹,这银钱一事,怕是有件事您老忘了!” 第17章:终分家 听了银钱的分法,李继仁和吴氏面上的表情都端不住,心里头更是不满的咬牙。 本该他们得七成的,二房他们要另起房子,那便平分好了,可这不平分就罢了,二房他们分十二吊,却只给他们六吊半算啥意思啊? 六吊钱能干啥? 且还有粮食都平分算个啥?分还不给荣松分一份,爹这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李老爹这会儿算是看见儿子儿媳难看的表情了,这面上不由得也发了沉。 咋的?长子长媳这是觉得他们吃了大亏了? 可咋不想想,虽少分了几吊银子,可这祖宅,当初可是花了十几吊银子建成的砖瓦房! 他给老二他们分了十二吊,可细算,买宅基地,再起房子,都起不了祖宅这样的房子,这银钱也压根剩不了个啥的。 算起来,长子哪里又吃了亏了? 李老爹心里颇不是滋味,人这一辈子,谁活在世不受委屈?说起来,他还觉得委屈呢。 世人都说养儿防老,可他养大了儿子,结果却似养大了债主。 他就该儿子的吗?辛辛苦苦一辈子,给儿子分地分房分银,没道理还要落了埋怨呀! 这他又该找谁说理说不公去? 再看老四媳妇亮声声的开了口,他心里便即一个咯噔,语气也不好起来,“咋了?这银钱哪里没对?” 蒋氏看了黄氏一眼,那意思是:你可得跟我一面的,都为咱好呢! 随即冲李老爹道:“爹,银钱还剩五十一吊半没错,咱们要建房子给咱们分十二吊银子也没错,但您老忘啦,这儿女亲事也得算一遭吧?荣松娶媳妇,定亲彩礼喜酒的前前后后的花用,柏哥儿这里除了办喜酒,前头的花用也都去了,这俩厢加起来,大差不差的,十五吊银子准是少不了的,可我们下剩的,儿子都没有说亲,这个花用——爹您看?” 黄氏听得原来妯娌是要说这茬子呢,心思也是一动,便即附和道:“是啊,爹,一码归一码,这银钱归在公中,可不能不算的!” 李老爹听得气冲脑门,登即是狠狠瞪向了李继贵和李继富。 李继贵缩了脖子垂了头,不接他爹这眼神,开玩笑,他又不是傻子,这家都分了,能多分两吊银子是两吊,少打多少短工了? 李继富嗡了嗡嘴,也跟着垂下了头不说话。 见儿子这样,李老爹气得叹了一大口气,压下这股子火气,旋即道:“算!分!继仁和荣松分那十三吊再拿出来九吊你们三个一人三吊!这样总行了吧?谁还有意见?” 李老爹发了火,蒋氏和黄氏心里虽怵,但能多分银钱,被瞪两眼算个啥。 蒋氏脸皮厚,紧着就接了话,“还有,爹,还有...那台织机...您是咋盘算的?” 李老爹呼吸都重了,显然气得不行,但这织机也是家什,该分,他先没想到这点,只想着老妻要用这织机——可他们往后跟着老大过,这织机留在老妻手里也是不成的。 分都分了,也不差这点。 他想通之后,当即便道:“就照我跟你们大伯之前分家的章程一样,谁想要这织机,谁就少分银钱,你们自个商量吧!” 蒋氏和黄氏都会织布,果然是都想要这台织机的,织布可是他们分家后的主要进项! 但只有一台织机,给谁? 李继仁和吴氏这里,那是气得浑身都发了抖,银钱两吊,两吊能干啥!办酒席还要他们去借银钱不成? 满脑子都是爹偏心,也顾不上织机了,再者,吴氏也不会织布,没想过争这台织机。 是以,好久没较劲的蒋氏和黄氏这会儿再度较上了,两人谁也不肯让谁,最后僵持不下,李老爹发了话,抓阄,谁抓到谁就要。 然后,蒋氏抓到了织机,得意的不行。 一台织机作价十五吊,但这是新织机的价,这台织机也使了好些年了,折个价,算十二吊,平分成五份,一份该是两吊四钱,是以,蒋氏和李继贵便须拿出九吊六钱银子来给其他人。 “要分的十五吊银子拿八吊出来,我们留七吊银子建房也够了,下剩一吊六钱,年底卖猪分钱能分到一吊五钱,我们就不分了,再少分几斤肉,如此便即妥了!”蒋氏脑子转的飞快,叽里呱啦的说着。 李老爹听她这个章程,便即看向其他三房,让他们看着得自己的那份银钱。 而后又是一通扯摆,长房三房都争到了现银,二房得了八钱的现银,下剩的一吊六钱,就等过年卖猪分四房该分的那份以及几斤肉。 这一通吵吵嚷嚷的分下来,李老爹的心里难受得不行,就是全程目睹的李义山也是直叹气,老弟的几个儿子可不如他的儿子,儿媳也抵不上他的儿媳啊! 这般看下来,只有老二两口子是个好的,老实,忠厚,吃亏了也不说啥! 自此,这家总算是彻底的分妥当了。 不过下剩三房还要买宅基地建房子,自年前,咋着也是还要住在祖宅里的。 这家分的李老爹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跟着大哥带了几个儿子去了族长家按田产家什银钱详分写好了分家文书各都按了手印,再回了家来,他叫了几个儿子到跟前,神态瞧着仿佛是老了好几岁。 “老二老三老四,银钱先分给你们,趁着眼下农闲,族里大家伙都有空,赶紧忙活着将房子给建起来,要不等开春农忙开始,便即又要多等一年了。” 李继和兄弟三个忙不迭应了,从老袁氏手里接过了自个该分到的银钱。 李老爹见儿子们拿到了银子,便即继续道:“先前咱们这房子开建,你们都大了,特别是老二,跟着跑了腿的,该买啥的你都清楚,不用爹教。 老三老四有啥不明白的,跟你们二哥后头多跑跑,自家建房的事,自个要勤快点。 建房事多,少不得麻烦大家伙,老大你也跟着多帮衬帮衬几个弟弟早些把房子给建起来。 爹如今年纪大了,跑跑进进的事是不成了,只能在家里给你们盯着些,掌着点眼。” 看着眼眶微有些红、且一辈子不服输的爹这会儿竟在自个跟前服了老露了老态,李家兄弟四个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特别是老二李继和,他本就孝顺,本来因为分家有些惶惶的心,这会儿也终于安定下来,想着不能让爹担忧操心,忙即答道:“诶!爹您放心,儿子一定上心着,早点把房子建起来。” 李继富李继贵两个也随即附和着。 李继仁听着他爹还一口一个要他多帮衬弟弟们的,心里头因为分家的疙瘩更不是滋味,但看着这样的爹,想着小时候被爹抱在怀里的画面,这会儿那点不满也暂时退散了去,跟着点了头。 看着兄弟四个这番模样,李老爹这心才总算开怀了起来。 第18章:建房忙 本以为分了家万事就妥当了,该没啥争头了,但不想,没两天呢,家里又是一通鸡毛蒜皮。 起因便是三房人还住在祖宅里的过了,吴氏两口子自觉分家不平,再加上之前打架的事,越发的不待见其他三房,对于分了家他们还要住在自家,睡自家的屋子,用自家的锅碗,那叫一个愤愤不平。 虽说老袁氏安排了家务四房轮着做,粮食不慌分,每天吃用的粮食,到时候三房搬走,仓里剩多少粮食,再按那个数分,不亏哪房的。 但长房仍觉哪哪都不舒坦。 吴氏每天不是指着鸡骂东骂西的,就是在灶间忙活的时候弄的哐里哐啷的。 就那样儿,家里谁都看得出来她的不满,黄氏和蒋氏脸皮厚,每天都当啥也不知道,李继富也是个直肠子心大的,李继贵就更是脸皮厚了。 只有李继和和宋氏这俩老实的不想占人一点便宜的觉得浑身不舒坦,是以,趁着手里头没接到木工活,李继和就想着快快将房子给建出来。 对此,石榴也是乐见其成。 别的不重要,目前首要的,就是落成自家的房子,快快的搬出去! 下河村一百多户人家,这些年分家的人家不少,村里的宅基地一块一块的陆续减少,再有到村里落户的人家呢,是以,到李家分家,仅剩的宅基地不过十几块。 李老爹也是带着儿子到里长家买宅基地才知晓这个,对于现下分家总算是有了几分庆幸。 若是他们再不分,等过几年,村里头怕是一块宅基地都没有了,到那时,他儿子们不得只能往别村落户去了? 下河村是他们李氏的根,李氏一族都在这里,搬出村去了可不成呢! 就剩下十几块宅基地,不好不孬的,李老爹帮着三个儿子一合计,好半天才下定了三块挨着不远的宅基地。 想的就是三个儿子能做个邻居,且建房的时候互相有个帮衬。 但这宅基地离祖宅就有些远了,都在村东头那面,倒是离家里的田地近。 按村里宅基地的规矩,一块宅基地,方方正正的一亩地大小,若是外来人落户便要六吊银子,本村人则只需要三吊。 李继和兄弟三个痛快的掏了银子,就各得到了一块宅基地。 李继和得到的宅基地就在细水河边上,邻着一大块洼地,村里养鸭的人家常赶了鸭在这洼地里蹚来蹚去的,这一片看着,埋汰得很。 石榴打一眼瞧着,就忍不住皱了眉,住这?味够呛啊!且夏日里,蚊虫肯定少不了。 可惜,买都买了,房子不在这儿建在哪儿建? 为了能早些搬出来,石榴也是上心得很,不该他们二房做家务的日子,每天他们一大家子都在自家这宅基地上忙活着除草捡碎石的。 村里建房子一般就是两种,砖瓦房和泥瓦房。 两者的区别是:前者住着亮堂且使用时间长,后者住着墙体上的黄泥块哗啦啦的掉看着也埋汰;但前者一吊银钱只能起一间,后者一吊银钱却能起三间。 是以,后者基本上都是手里头没银钱的人家建的。 李继和分家得了十五吊的银钱专为建房花用的,买宅基地去了三吊,下剩十二吊呢,自然是要建砖瓦房的。 李继和合计过了,打算建七间砖瓦房,正房三间,一间堂屋,一间他和宋氏两口子住,一间给长子李荣棕住,东西厢房各两间,东边两间,一间做灶房,一间做仓房,西边两间,一间两个闺女住,一间二儿子和小儿子住。 后院再起三间泥瓦房放农具柴火杂物这些,如此,便就够了。 建房是件大事,很多庄户人一辈子都没建过房,建房所需的砖瓦这些全都要自己去跑,这年头可没有电话一通“喂喂喂,给下河村李家送一车砖来一车瓦来怎么怎么的”——那都得亲自上阵。 所以,不说村里,就李氏一族,建房从来都是自家人齐上阵,族人来帮忙。 李氏一族一共五十来户,成年的男丁不少,李家兄弟三个全凑一起建房,好在除了他们,族里没别的人家建新房,如此分巴分巴,一人也能喊来十几二十号子人来帮忙的。 这种事,只要喊,族人那是都不会拒绝的,谁家没个帮忙的时候不是? 按说,族人来帮忙,合该管饭的,但这宅基地离老宅有些远,来去不方便,宋氏只得带了石榴姐妹俩在老宅这边蒸了苞谷馍馍,用提篮装了提去宅基地给族人们垫一顿肚子,等房子建好,到时候再好好生生的整治一桌好菜感谢他们。 三房四房同在忙着建房,自然也是如此打算的,粮食当然是跟家里说好,从他们要分的两成粮食里扣,不占便宜。 但三房都要蒸馍馍,就那么一口锅,家里还要张罗吃食的,没两天呢,吴氏哐里哐啷的动静似乎更大了。 石榴察言观色的能力向来厉害,自然不能没有感觉,是以,想了想,便找到她大哥李荣棕嘀咕道:“现咱那宅基地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大哥你说咱不如咱搭几个草棚子吧?到时候就在草棚子里张罗吃食,族人们也能吃个热乎,这么冷的天呢,给咱干活,咱可不能慢待了他们,再一个,爹不忙着去跑砖瓦这些吗?到时候拉回来了,夜里没人看着也不成,搭了草棚子,晚上就可以在那里守着了!” 现分了家了,石榴便乐得他们五姊妹自个拎出来排行,自个家里,她就管李荣棕叫大哥挺好的。 李荣棕听她叫着大哥,这心里也美滋滋得很,再听着她这嘀咕,顿时就瞪大了眼,“还是石榴你脑子活!这主意好!” 说着,不免压低了声音道:“我觉着搭了茅草棚子咱也搬过去住挺好的,现你瞧大伯娘每天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总之我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很呢!” 石榴眼珠子溜溜的转着,“这个行!大哥你快去找爹说呗!” 李荣棕也不问为啥妹妹自个不去跟爹说,乐颠颠的就去找李继和去了。 找了李继和,他也不瞒着,第一句话就是:“爹,我跟二妹觉着——”叭啦叭啦一通。 李继和一听,咦?别说,他咋没想到呢!这主意成! 于是乎,当天就带着两个儿子上山砍树枝这些去了。 没两天,就搭上了几个草棚子。 村里的每块宅基地四周都会留出一两丈宽的空地,这地不算在宅基地内,不能建房子,但用来自留做菜地什么的都是可以的,这会儿草棚子就搭在这空地上,也不会妨碍建房的事。 李继和又抽空跑了一趟大风集,置了锅碗瓢盆缸这些回来,搭了一口临时的简易土灶。 自此,宋氏和石榴姐妹就可以在草棚子这里张罗饭食了。 第19章:不要本钱的买卖 没两日,石榴家的宅基地就拾掇好了,然后就是夯地。 作为主人家,李继和带着儿子李荣棕当仁不让,冲来帮忙的族人们吆喝道:“来,咱们夯地了!” 来李继和家帮忙的就有李义山的二儿子李继孝父子俩,跟着挥臂呼道:“夯地了,夯地了!” “夯地的,过来!” 族人们立刻闻声而动,往这边汇集。 李继孝和几个人搬出村里晒场借来的碌碡做成的简易夯,把夯上系的十来根麻绳分给涌上来的族人。 拿到绳子的,自发的分站到地基的两边,正好一边六人。 见人站定,李继孝高声喊到:“我说兄弟子侄们呐!” 族人齐声应道:“哎!” 号子声中,族人们抬起了两百多斤的碌碡。 “我们使劲抬啊,哎嗨哟哇!” “地基打得好哇,哎嗨哟哇!” “房子永不倒哇,哎嗨哟哇!” “谁要不使劲呀,哎嗨哟哇——是个小狗子呀!” “地脚使劲打呀,大水也不怕呀,哎嗨哟哇!” “我们用劲打呀,哎嗨哟哇!” 族人们打着砸夯号子,把夯抬起,然后又松开手——夯由着惯性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待夯落定,又复抬起,如此循环反复,直待夯砸地面上都是白印,这块地基才算夯好了。 夯地与挖地一样,辛苦得很,但因着唱着号子,打夯的人便乐此不疲,热情昂扬。 村里的闲人听到动静都来瞧热闹,孩子们围着一片蹦蹦跳跳,跟着唱起了号子,热闹此起彼伏。 石榴只瞧着她爹和大哥同帮忙的族人们一样的步伐,一样的动作,以及砸在一起的汗水,不免心生感叹,在落后的生产技术条件下,这种团结协作的精神,真真是可贵得很,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要不这年头的人都讲究宗族为大呢,宗族是根,人有了根,才有底气,才不至于如浮萍。 夯地的时候,宋氏便带着石榴姐妹俩捏了几十个苞谷馍馍蒸了,等地夯完,便即拿箩装出来,给洗好手的人自己拿着吃。 夯地费了老大的劲的,一众人手拿着馍馍也不讲究,席地坐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说着闲。 就这样位置,抬眼就能瞧到离得不远的李继富和李继贵的宅基地上也在忙活的场景。 这会儿还正在除着荒草呢,比李继和这的进度慢了不少。 李老爹溜达着从老宅过来,看到两边截然不同的进度,也是不免皱了眉。 从分家次日,老二就带着儿子出去跑砖瓦沙石的去了,老三老四跟着跑了几趟,倒是联系好了需要的砖瓦这些,可回来就说跑累乎了,要歇歇。 这不,老二一家忙活着除草的,老三老四就躺家里歇气,等老二家都整地基了,他们这才忙活着除草,不怪乎慢了这么多。 想来等老二都住上新房子了,老三老四还在建房呢! 李老爹暗暗摇头,少不得走过去督促老三老四几句,抓着点紧。 李继富和李继贵对着李老爹都是点头如捣蒜的满口应了,但等李老爹走了,便即还是老样子,慢悠悠的如老牛,压根就不急忙。 天愈发的冷得慌了,真不想动弹,在这吹冷风的干活,真不如窝在被窝里舒坦啊! 石榴蹲在草棚里,一阵冷风刮在脸上,脸皮抻拉着,只觉得卡疼得紧,冬天来了,又到了小脸皲裂起皮的时候了。 她伸手摸了摸脸,想着那小脸皲裂的痛苦,不由暗暗攥紧了手。 她要挣钱,实现面脂自由! 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做什么好呢? 大生意是先别想了,不说能不能做,就是做,也没有那个本钱和底气的,分家统共到手十五吊银子,据她所知,买沙石砖瓦这些就去了不少了,这里头的银子,还得安家呢,使不着。 而不要本钱的买卖,也就是白寻摸东西去卖银钱了,就如卖板栗一样。 石榴抬头望向村后的大山,这座大山连绵起伏好几个山头,就她知道的,村里有专门打柴去卖的,也有捡到菌类菇类去换钱的,还有偶尔瞎猫撞上死耗子逮着野鸡野兔什么的,这些都不稀奇。 天气冷下来,大家闲着没事做,每日那山上都不少人打柴去卖的,打柴的人多了,还真不定能卖了(liao)。 石榴想着,还是要做点别人没做过的。 于是乎,第二日,趁着帮着她娘和大姐给帮忙的族人和好了菜馍馍,她便带着弟弟李荣樟直奔山上去了。 李荣樟今年八岁,大活计做不了,她拉上他,也是做个伴了,谁让大哥二哥都忙着建房呢。 姐弟俩一路吭哧吭哧的上了山,李荣樟问道:“二姐,咱带着锄头篓子和柴刀上山玩啥呢?” “谁说是来玩的,咱是来干大事的。”石榴睨了他一眼。 李荣樟哦了一声,随即就捂了小嘴,“唔!我知道了,咱来打柴火啊!二姐你放心,我现下也是能扛起一捆柴的!” 说着,还给石榴挥了挥他的胳膊。 石榴看着,撇了撇嘴,薅过他的小脑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是你扛柴还是柴扛你呢?得了,咱今儿不打柴,二姐带你挣钱去!” “挣钱?”李荣樟一听,双眼便即亮了,“二姐,咱挣啥钱?真能挣钱?” “当然是真的!二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荣樟忙不迭点头,“我相信你!二姐,那挣了钱,我也能去村塾读书吗?” 石榴垂眼,望着弟弟满眼的期待,不由重重点头,“你放心,二姐一定能让你去!不只去村塾,还能去范家学堂呢!” 李荣樟激动不已,到底还是个孩子,原地蹦跳了起来,一挥胳膊,拉着石榴就往前冲,“走,二姐,快带我挣钱去!” 石榴不免笑得开怀极了,反拉了他的手,带着他直往那边的山头去。 两刻钟后,姐弟俩蹑手蹑脚的猫进了这片山头向西的一片竹林。 进了竹林,石榴便猫着身子,开始四下扫视起来,李荣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半天,不由纳闷道:“二姐,你这是干啥呢?” 石榴冲他嘘了一声,身子慢慢蹲下来,目光盯住了面前两丛竹子之间的小土坡的位置。 这里的泥土糊在一起的都是新印,光滑的紧,还有些许的粪便在外头,石榴便确定,这里肯定错不了。 第20章:胖胖的小家伙一个也别跑 没错,石榴当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要本钱的买卖便是抓竹鼠去卖银钱。 能先想到这个,一是她有抓竹鼠的经验,前世小时候在她家乡的小山村里,隔壁的王爷爷便是个老猎户,王爷爷人也好,她跟她孙子玩得好,常往他家里去,跟着可没少吃山上的野味些的,当然,也没少听王爷爷说这些打猎的事。 其中,便是这抓竹鼠的事了,她和王爷爷的孙子还跟着王爷爷一起上山抓了几回呢,这个她在行! 再一个,就是上次她爹去大风集添置锅碗瓢盆这些她也跟着去了,她耳朵好使,在大集上听到了几嘴话,近来有人大量收野味,特别是竹鼠野鸡果子狸这些。 野鸡不好逮,他们这山上的野鸡她就没见过一片鸡毛的,至于果子狸,就更别提了,这玩意上蹿下跳的跑得快,她也没经验,便只剩竹鼠这玩意儿了。 当然,她目下想到的也想做的其实还是另一个生意,不过,得先有竹鼠换了本钱再说不迟。 咱们一件件的来,不急。 当下功夫,石榴确定这处就是竹鼠洞没跑了,且洞口封住的,里头定是有竹鼠住着的。 于是乎,便用柴刀挑了根细竹子砍了来做竹竿,又使唤李荣樟去扒拉些茅草回来。 然后用锄头就着洞口开挖,挖出一截去,眼见着差不多了,旋即拿竹竿绑了火引子顺着洞口往里推,再用茅草给堵塞住。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的功夫,石榴小心翼翼的将堵住洞口的茅草给拿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洞口。 不多会儿,只听得细微的“呼呼”的声音,紧接着,一只被熏闷受不了的竹鼠踉踉跄跄的爬了出来,石榴眼疾手快,双手一伸一把提溜了它的尾巴然后再迅速反手掐了它的脖子将其牢牢抓在了手里。 愤怒的小胖东西扑腾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可惜脖子被抓住,想攻击这个抓了它的“坏人”也不成。 石榴掂量着这小家伙约摸快两斤重的样子,不由笑咧了嘴。 一旁的李荣樟从头到尾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会儿不禁道:“二姐!你咋这么厉害啊?还敢抓老鼠!上次咱们在田里碰上了老鼠,二堂姐都吓哭了呢!” 石榴宝贝般的将小家伙给放进了篓子里关了起来,听到弟弟这话,接道:“这可不是老鼠,你仔细看看,且上次咱们在田里碰上的那也不是老鼠,那是田鼠!” 李荣樟听得睁大了眼睛,好奇不已,“那这是啥?细看着,好像是长得不太一样哈?” “这个啊,是竹鼠!这可是好东西,上次我跟爹去大风集,听到人说的,这竹鼠,就这么一只,便能卖上百文钱呢!”石榴说罢,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我也是听到这竹鼠这么值钱,费了老鼻子劲特意跟人打听的这竹鼠咋抓的呢!” 李荣樟眼睛瞪得更大了,“哇!这么小一只能卖这么多钱?还是二姐你厉害!” 石榴爽朗的笑了起来,“所以啊,咱们争取多捉几只,多卖些钱!” 李荣樟点头如捣蒜,“嗯嗯!二姐你快教教我要咋找竹鼠!” 姐弟二人一下午的时间在这片竹林里忙活得如两只快活的小蜜蜂,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收获不多,却也是足足捉到了六只竹鼠的。 本来找到的竹鼠洞更多,可惜,有些洞没有竹鼠住,还有些,烟熏出来那小胖家伙滑溜得很,没给捉住。 虽然遗憾不小,不过最后能有六只竹鼠,石榴也是心满意足了。 她也怕捉多了,万一人家不要呢。 就先拿这六只竹鼠去探探路! 石榴家的新房砖瓦沙石这些都给送来了,李继和不放心这些个砖瓦放在宅基地这边,毕竟,他们下河村一百多户人家,上千人口,东家西家的,总有那么几个不老实的。 是以特意跟李老爹说好了,带了两个儿子搬来了草棚住夜里好守着,石榴他们还没搬过来的,毕竟,这天晚上还是挺冷的,他们这么多人都过来,也挤不下。 是以,石榴小心翼翼的带着六只竹鼠回去就藏在了自家的草棚里,等傍晚建房的人收了活计都陆续离去,这片只剩自家人,石榴才将竹鼠的事给李继和他们一说。 身先士卒带头忙累了一天的李继和累得不行,但只要想到自家的新房子能早日落成,便再累都觉得一点不累了,当下听得小闺女说着抓了竹鼠而竹鼠能卖银钱也是一愣一愣的。 “这竹鼠换银钱?上次去大集你听人说的?我咋没听见?” 说着又转头看向李荣棕,问他听见没。 李荣棕也是愣住,他也没听见,不过张嘴就道:“二妹说听见了一准错不了!二妹不说假话的!” 石榴忙点头道:“爹你和大哥当时忙着挑锅呢,那两人说着话就过去了,你们没听见也不奇怪,爹,这是真的,我听的真真的!他们说了,就是集上的大通货栈收呢!” 大通货栈? 这个李继和知道,这大通货栈可大得很,听说洛水城里还有它的总号呢。 闺女能说得出来大通货栈,那这事就错不了。 这般想着,李继和心里头也热和起来,看向闺女道:“那成,明儿让你大哥带着这竹鼠去大集问问,看能卖多少银钱,等卖了银钱,给你十文买糖吃!” 她才不吃糖呢,吃多了长蛀牙怎么办?这里可没牙医。 石榴忙道:“爹,还是我跟大哥一起去吧!” 李荣棕想到他和二妹那些年一起偷偷卖过的板栗,也毫不犹豫的帮腔道:“爹,就让二妹跟我一起去吧!你不知道,二妹可会做生意了!” 李继和只听得云里雾里的,小闺女咋就可会做生意了?她啥时候做生意了,大集都没去过两次的。 不过他也没有质疑,只以为是长子疼爱妹妹,想带着她一块去玩呢,也乐得他们兄妹感情好,便即应道:“行,那就石榴一起去!” 说罢,又看到一旁的二儿子小儿子还有大闺女,想了想,加了一句道:“赶明儿卖了银钱,记得买一包糖回来,你们兄弟姊妹几个分着吃!” 身为五个孩子的爹,李继和活了半辈子,挣过的钱不少,但手里揣的钱不多,他常能做到的,也就是攒下几文钱,给孩子们买糖吃了。 糖好吃,孩子们都喜欢,他小时候,也喜欢。 第21章:再去大集 第二日一早,石榴和李荣棕兄妹二人便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出发往大风集去了。 冬日的清晨雾蒙蒙的,空气里都带着湿漉漉的味道,且有些冷手冷脚得很。 一路上有同村要去大集的人走在前后,兄妹俩为了背篓里的竹鼠不被人看见,脚下便走得飞快,一步不带歇的,这般走下来,倒是没多会儿脚上就生出了些汗来。 等一路进了大风集,已然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了,集口的食摊各种香味串在一起飘进鼻孔里,勾出了兄妹俩肚子里的饿虫,一阵饥肠辘辘。 石榴迫使自己从那些食摊上收回视线来,拉了一把正在咽口水的李荣棕道:“大哥,咱先去大通货栈,等卖了银钱,待会就来买上一个肉包子吃!” 李荣棕闻言,立马就从那热气腾腾的蒸屉里挪回眼神来看向石榴,“还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卖到银钱呢!” “没事,咱不是还有卖板栗赚的钱吗?”石榴轻松一笑,拉着他便继续往前去。 一直穿过这一整条街,靠码头这边,一幢两层看着就不小的建筑,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印着“大通貨棧”四个大字。 当然,李荣棕不认得这四个字,石榴也“应该”是不认识的,她看见了旗帜,故意拉了人问了这是不是大通货栈,得了确定的回答,兄妹俩便才往这里靠拢。 近在门口,李荣棕却不免踌躇了,他看着里头人来人往的热闹,脚指头都不由透过鞋底紧紧的往地下扣去。 石榴偏头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不由打趣道:“大哥,你头一回来集上卖板栗,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难怪那杂货铺老板压那么低的价呢!” 李荣棕被她这么一说,也是下意识的接嘴道:“那可没有!那杂货铺老板挺和气的,当时我跟他说着话就跟跟村里的大爷说话似的,顺溜得很。” 说罢,他往里头看了一眼,凑近石榴小声道:“二妹你瞧,这里头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忙得热火朝天的,我看着就觉得不知该干啥了,你不打怵吗?” 主要他是想说这热闹跟村里可不一样,瞧那一个个穿着鲜亮衣裳管事模样的人也跟村里人不一样,他实在不知道该咋的和这些人搭话的。 石榴听着他的话,倒是挺明白他的意思,不免想到自己上辈子头一次离开小山村去外面读书,还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呢,不过是山村外头的小城罢了,她却就已经先因同学们的不一样而深深的觉得局促不安了。 不过,等后来她一步步考入好大学,再去到繁华得不能再繁华的大都市工作,再回想当年第一次的局促,也是摇头失笑,暗自遗憾,若是能重来一次,她肯定能做的更好,至少不会再因为自己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和没有样式的布鞋而整天埋着头不敢抬起来,也更不会因为同学们都讨论着什么游戏机皮鞋的她一问三不知的东西而觉得插不进话连嗓子眼都是局促的。 这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是再所难免的,但他们抬头挺胸的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事,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她是穿着旧衣赏旧鞋子,可她学习好,她清清白白不做坏事,她是不知道游戏机不知道皮鞋,可终有一天,她会知道,且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去买。 所以,后来啊,她什么吃的没吃过什么好玩的没玩过—— 她坚信,这辈子也是一样的! 石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没有补疤但洗得发白的衣裳,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重来一次,真好,虽然这重来的不一样,但她可以做的更好! “大哥,放轻松,你就当这些都是咱们村里的熟人,走,咱们进去。” 石榴的背挺得直直的,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进了货栈的大门。 李荣棕不禁侧目,被妹妹的这份从容自若给震撼,心生佩服,从而也被感染,下意识的将背给挺直了。 不怕不怕,这些都是村里的二大爷三大爷五大伯,他可是下河村里人人都称机灵嘴甜的棕娃子!那是打小都在一群老头老太太堆里晃荡的! 从大门再到里头大堂的距离,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兄妹俩一路抬头挺胸迈步走过,里头柜台扒拉着算盘无意间抬头看到二人的掌柜丁福光早就留了意。 等走近了,他看得更分明,也是不免心生纳罕,眼神这么清亮的小丫头,他不是头一次见,但穿得朴素眼神却这么清亮的小丫头,他却是第一次见。 想他穷苦出生这辈子从当学徒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个中辛酸,少不了都是他自己的坚毅努力走出来的。 他竟在这个小丫头的眼神里,也看到了坚毅,那股子劲头,让他熟悉极了。 因而,等石榴兄妹俩到了柜台前,石榴才刚开口说了一句,“掌柜伯伯,听人说您这儿收野味儿?” 丁福光便即接过了话,“是,收!小丫头,你是来卖野味的?” 石榴见这掌柜的近五十的年岁,满脸沟壑,一双眼睛却透着几分睿智,也是心生好感,响亮回道:“是!我跟我大哥捉到几只竹鼠,倒不知掌柜伯伯,您这儿竹鼠什么价?” “竹鼠?”丁福光一听,也是更来了劲,州城里有位大人物近来最好野味,特别是这竹鼠,全身都是好东西,上头有话说了,价钱不论,那是有多少收多少的。 这洛水城外都经他的手,什么价,自然他说了算。 做生意的,哪有不压价的? 但丁福光看了眼面前这小姑娘,却笑了笑,道:“一百五十文一只,不论大小。” 李荣棕不小心呼出声来,又猛的闭紧了嘴,眸子瞪得大大的,藏都藏不住,实在不能怪他,他太震惊了好吧! 就这么一只小玩意,能不能炒一碗肉的,一百五十文,乖乖哎,这都能买十来斤肉了! 石榴却稳得住,面色如常,尽管她心里也惊讶这个价,明明她那日听那两人说的这竹鼠价是一百文到一百二十文左右的,这掌柜的却给了她这个价,是这几日又涨价了,还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但她却感受到了一份善意。 这个掌柜伯伯,不孬。 “掌柜伯伯,我们一共有六只,都卖给您,你瞧瞧!” 说着,忙放下了背篓,李荣棕反应过来,也忙跟着放了背篓,揭开了上头盖住的茅草,将里头的竹篓子给提了出来,好让掌柜的能看得更清楚。 丁福光探头细瞧了,是竹鼠没错,还只只都肥嫩,不亏他出这个价,便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成!这六只,我都要了。” 说罢,一旁便有伙计过来接了竹篓子,而丁福光正一眼不错的看着石榴,问她道:“一只一百五十钱,六只也就是九钱银,你是都要铜板串子,还是要碎银子?” 第22章:谁最尴尬 一钱一百个铜板,九钱便有九百个铜板,九串钱,石榴就算没掂量过也知道那一准的分量不轻,又占面积,带来带去的且不方便呢。 不过他们小老百姓的,几个用过碎银子?还是铜板子更让人踏实。 虽然石榴也想只要一块碎银子来的方便,但想着反正都要买东西的,要了碎银子还是要找补散的,万一遇到黑心的店家多给她绞一星半点的去,那可都是钱呐。 便不由回道:“我都要铜板,劳烦掌柜伯伯啦!” 丁福光笑着应了,转头就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九串钱来,“小丫头,识数吗?可点清楚咯。” 石榴便当着他的面乐呵呵的“一、二、...八、九!掌柜伯伯,九串钱,没错的!” 丁福光不由笑道:“可要拆开来数数,一串可有一百个?” “不了,掌柜伯伯一看就是诚信人!”石榴果断摇头,将九串钱分开来,五串给了李荣棕放进了背篓李,四串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再将先前的茅草仔的团在了上头遮掩了个严严实实的。 李荣棕随着她的动作照做了犹不放心,总觉得他一辈子头回带着这么多的钱就是块秤砣沉重得很,咋遮都不放心的,便不由就要脱了身上的旧袄子给再往背篓里头盖一层。 石榴瞧着,忙拦了他,“别,大哥,本来没问题的,你这袄子一盖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人家不注目都要注目的!” 这么冷的天,哪有放着袄子不穿搁背篓里的?背篓里有啥大宝贝啊? 李荣棕愣了愣,也想到了这点,忙又穿好了袄子。 一旁的丁福光默默地看着兄妹俩的这般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眼底闪过一丝追忆,便不由出了声,“你们是哪个村的?我家伙计正好要出一趟车,若是顺便,捎你们一截也好。” 石榴一听,自是大喜,九串钱说起来不算多,但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毕竟,是她这辈子挣的头一份大数目呢。 本来要买些东西的,带着这沉甸甸的钱串子,她也是一点不敢逗留的,还是赶紧回到家放心。 能有个顺风车坐着,自然是千好万好,主要是安全有保障了啊! “掌柜伯伯,我们是长青村的,顺路不?”她眼巴巴的望过去。 李荣棕听她说长青村,下意识就要张口,想说“二妹挣了大钱咋乐糊涂了连自个村都不记得了”来着,但好在他脑子这会儿转得也快,忙又闭上了嘴,没叫这心里话给吐出来。 柜台后的丁福光并没察觉,他在石榴说完后就立马接了话,“长青村啊,顺路,顺路,你们等一等,我去交代伙计几句。” 他这话接得快的,让石榴都不禁怀疑有诈了,主要是,对方在她话音刚落就接上了,一点都没思考的,是真的恰巧顺路? 但她向来灵敏的第六感并没有感到不对,况且这掌柜的眼神清正,不像是奸诡之人,又有竹鼠卖价在前,应是没有问题的。 且她应该先汗颜才对,毕竟,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故意报了隔壁村的名字啊! 兄妹俩没等多会儿,丁福光就带着一名伙计前来,让他们坐上了院子里的一辆骡车。 石榴打量着这骡车上一大半都堆放了东西,应该是去送货没错了,遂放心一丢丢心。 而骡车出了大集,直往他们村的方向去,石榴便又放心了些。 到底是坐车快,十里路,不过两刻钟,骡车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长青村的村道口。 “辛苦大哥了,真是麻烦丁掌柜的了,大哥你慢些赶车啊!” 石榴跟李荣棕下了骡车,冲伙计笑着挥手,然后转身迈下了村道,步子慢得相当于原地踏步。 骡车踢踏踢踏的声音走远,石榴侧头瞄了一眼,而后果断拉着李荣棕转身走回了大道,然后脚步快速的往前去。 快快快,离自家村还有两里路呢。 兄妹俩一路埋头狂奔,一心想着快快进入自家村子的村道便能放心了。 但走着走着,石榴听到了车轱辘声。 哦,这可是大道,来往有车,很正常嘛。 但这车轱辘怎么有点熟悉?还有骡子叫声? 石榴和李荣棕不约而同的抬头,然后跟迎面驶来的骡车对上。 啧,赶车的人也很眼熟—— 嘿——这不是刚才那伙计大哥嘛! 哎嘛! 六目相对,黄土漫漫里似乎都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还是石榴反应快,面不改色的抢先开口,“哎?伙计大哥你不是要去黄口镇送货嘛?这么快就送到了?” 嗯,只要你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对方,那什么,先发制人也是很好的打破尴尬的方法嘛! 对面何姓伙计也是尴尬得要死,心里头都不免嘀咕自家掌柜的,你好心要送这小丫头兄妹俩一程直说也不是不可以嘛!却偏偏要说顺路捎一程,这下好了吧?尴尬的是他啊! 何伙计干笑两声,回道:“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一样货给装漏了!这不,赶紧回去装上,再给人家送去。” “哦——!”石榴应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伙计大哥你赶紧的,别耽搁了事!你慢些走啊,我们就不多送了。” 何伙计当下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尴尬处了,自是连忙点头,赶了骡子就往前去了。 还是走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不对啊!他都将那兄妹俩送到长青村村道口了,这兄妹俩不回村,还继续往前边去哪儿呢? 他纳闷极了,等回到货栈,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自家掌柜的说了。 丁福光听罢,眉头微挑,须臾,摸了一把胡须,暗自点头笑了,“这丫头,有意思!” 他打发伙计去了,转头便同一旁站着的黝黑男人道:“亮达,你去帮我办件事,去下河村打听打听哪家有个叫石榴的,好好的打听这家的情况,记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黝黑男人听了前因的,这会儿听到这交代,不由疑惑道:“二哥,你怎么确定人就是下河村的人?” 丁福光眼眸深邃,缓声道:“那兄妹俩不放心身上的银钱,为防万一,顺路坐一程车自然是离得越近越好。” 天宝村离了四五里路呢,而上河村——那都是范氏人,范氏一族,他打过交道,多少清楚,便是那最清贫的人家,也不至于到穿洗得发白的衣裳这份上。 是以,只剩下河村错不了的。 “去吧。” 黝黑男人还是没想明白,但也没再多问,点点头就出去了。 第23章:松一口气 石榴望着骡车渐行渐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哎嘛,真是尴尬得要命啊,差点就露馅了。” 李荣棕也是哭笑不得,“就是啊,我说,二妹你先前为啥跟那丁掌柜撒谎呢?” “大哥你不懂,我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丁掌柜的好好的要捎我们一程,万一就是心怀不轨想知道咱们是哪个村的好踩咱们的点呢?” 李荣棕瞪大眼睛,“哇!石榴你好厉害,这防人之啥啥的话,听着就文绉绉的,你是咋会说的?” 石榴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之前有一次听孙家文明叔念过这句话,我记性好,就记住了!” 李荣棕一听是这样,压根也没怀疑,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还是石榴你聪明,我就没想到啥防人不防人的!咱卖了这么多银钱呢,可不得防着嘛!万一被人给盯上了可麻烦!” 石榴眼角微抽,大哥,还真不至于,就一两银子不到的事,那丁掌柜何至于大费周章。 她当时想防的可不是这个,就是下意识的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着。 但现在看来,她十之八九的是猜对了? 这伙计,哪里是要送货,明显就是专程送他们的嘛! 那丁掌柜的,为何无故专程让人送他们,不是想知道他们是哪个村的,难不成只是出于善心? 石榴微微蹙眉,也有些理不明白。 但她知道,那丁掌柜应该没有恶意。 这伙计,就算也怀疑了,也不能断定她们是下河村的吧,可能是上河村,也可能是再前面的天宝村嘛! 兄妹俩淡定进了村,见了熟人就打招呼,一路脚步不停地直奔村东自家的宅基地,两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呼,可算是安稳到家了! 宅基地上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砖瓦沙石的都陆续送来了,李继和打黄口镇专门请来的会建砖瓦房的老把式带着两个徒弟今儿也到了位,族里帮忙的人就跟着打个下手。 这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那青砖砌起来才稳当。 若只是族里帮忙的人,只蒸着馍馍的倒也罢了,后头建好了再一道请族人们吃饭好好感谢一番就得,但请了这建房师傅,就不能只如此了,不说酒,肉菜肯定少不了的。 是以,李继和昨晚上就交代了李荣棕今儿在镇上带一条肉回来的,还防他们兄妹俩竹鼠卖不出去,特意给了一串钱来着。 可惜,兄妹俩怀揣巨款,一心想着快快到家不敢耽搁,这不,买肉的事就给忘了,别说买肉了,他们肚里空空本惦记着买个肉包子尝尝的事也没顾上呢。 正忙活着的李继和见兄妹俩竟这么快就回来了,只以为竹鼠肯定是没卖出去的,见两人的背篓严严实实的啥也看不见,便以为是买了肉的,也没多问话,毕竟,周遭人不少,不好多说。 两人一路进了草棚,宋氏正望着两人回来呢,先问肉,兄妹俩一愣,这才傻了眼。 “忘买了——”李荣棕憨笑不已。 宋氏也是傻了眼,“啥?那今儿晌午饭咋办?总不能一点荤腥都没有吧?” 这可不像样,哪家招待干活师傅的都没有这个理的,说出去还不惹人笑话了? 这刚分了家,自个当家做事,宋氏可不想被人说道这点,不由愁的在原地跺了跺脚,“得,干脆去你们大伯公家买几个鸡子去,好歹算个荤腥!” 石榴听着,忙道:“娘!只一盘炒鸡子也不像样,不如买只鸡/吧?” “买只鸡?”宋氏一听,下意识就是摇头,哪家要杀鸡招待的不是贵客啊,哪有随便就杀鸡的?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准是她馋鸡肉呢! “一只鸡得要五六十文呢!可贵!再说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能上哪家买去?” 石榴便道:“爹交代买五斤肉,算起来也差不多就是一只鸡的钱了!我知道哪家有鸡卖!我去买吧,娘?” 宋氏心说五斤肉炖出来的量可不是一只鸡能比的,一只鸡咋够吃呀,但马上就要张罗晌午饭了,一时半会儿的,宋氏也想不到更好的,只炒一盘鸡子是不像,便也只得依了小闺女的,“成!那你去买,快去快回啊!” 石榴也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忙即喊了弟弟李荣樟出了草棚,姐弟俩一遛烟的往村里跑去了。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鸡的,但鸡养得多的就是村南头的胖妮家了。 胖妮跟石榴一边大,常在一起玩,她娘吴氏也是个爽利人,又同是李氏一族的,熟得很。 石榴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家了,且前不久就听胖妮说过的,他们家喂着的鸡过年前是都要卖了的,赶明年又重新买了鸡崽子回来喂。 一路小跑到胖妮家门口,石榴远远就看见吴氏正在堂屋门口纳鞋底呢,“庆堂婶儿,在家呢!” 吴氏闻声抬头,见了石榴姐弟俩,也是立马露了笑意,招呼两人进屋,“是石榴和樟哥儿啊!快进屋!” “不坐了,庆堂婶儿,我娘让我来买只鸡,你家鸡有卖的吧?”顾不得多寒暄,石榴忙道。 “买鸡?”吴氏也是心里纳罕,她家男人就在给石榴家建房帮忙来着,她也是知道今儿有建房师傅来了,肯定要张罗饭菜,但没看出来了,和嫂子这么实在啊,竟舍得买鸡招待饭? 心里这般纳罕着,也不妨碍她嘴上忙应着,“有!你娘要多大的?走走走,你跟婶子去后院瞧瞧!” 说着话的功夫,石榴姐弟就跟着吴氏去了后院,只见后院竹栅栏圈出一片地来,里头十来只大红鸡冠的公鸡在游走啄食呢,瞧着可漂亮得很! 哪只看着都好,也没啥好挑的,石榴便让吴氏随便给抓上一只就成。 等吴氏捉了鸡找草绳捆绑鸡脚的功夫,石榴的眼珠子溜溜的在后院睃来睃去的,“庆堂婶儿!咋没瞧着你家那只瘸腿鸭子啊?” 吴氏一忙忙着手上动作,一边应声,“你说鸭子啊?胖妮赶着鸭子出去放风去了!那瘸腿鸭子也在呢!” 说着将绑结实的公鸡递了过来,让石榴提溜住,“抓稳,这鸡就跑不了!” 石榴伸手接了,“庆堂婶儿,多少银钱?” “嗐,都不是外人,集上一只肥鸡卖五十五文,你给五十文就是了!”吴氏爽快道。 “那可就多谢庆堂婶儿了!”石榴笑着,话音一顿又接道:“庆堂婶儿,不如你把你家那瘸腿鸭子也一起卖给我吧?” 第24章:口腹之欲 吴氏听得纳罕,咋,这一只鸡还不够招待的?还要买只鸭啊?这和嫂子,也太实在了,分了家自个过日子,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呀! 等回头见了,她可得跟她好好摆摆话,居家过日子这么可不成! 不过人忙着张罗饭菜了,她这点上就不多说啥了。 “那瘸腿鸭子埋汰,你要的话给二十文钱就成!” 集上一只肥鸭子也就三十五文,若不是那鸭子有四五斤重,还算肥的,二十文都不能要的。 “那敢情好!庆堂婶儿,银钱你收好,我自个找胖妮提鸭子去就是!”石榴取了大哥给的那一串钱来,数回三十个,其余的就着线一并给了吴氏。 吴氏双手接过,也没当下就数,只道:“诶!成!胖妮就在你们那片呢!” 等石榴提了公鸡带着李荣樟小跑着离开了,她才回屋细数铜板去了,也不是见进,七十个铜板呢,好好数一数,心里也有个数不是。 石榴先将鸡提回来交给已经烧好开水等着杀鸡的宋氏,然后又忙不迭的往自家宅基地前头的洼地跑去。 找到了在一片青草坡上坐着玩的胖妮,将买鸭的事说了。 胖妮一听,胳膊肘往外拐道:“石榴,你买这瘸腿鸭子干啥?要买鸭子我家这么多好鸭子呢!” 石榴嘻嘻一笑,“这瘸腿鸭子肉也一样多,只腿瘸了而已,且还便宜呢!胖妮,你快帮着我捉了它吧!我家还忙着张罗饭菜呢,等回头得闲了,我再找你耍!” 胖妮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家最近都忙得很,便点点头,撸了袖子就冲向了自家的鸭群。 鸭群对她这个每天赶它们出来再带它们回家的小主人熟得很,见她扑棱过来,一点都不害怕的,只象征性的往旁边攘了攘,都没吓的四散。 胖妮不费吹灰之力的就逮住了那只在一群灰鸭子里头特立独行的黑鸭,冲石榴举过来,“石榴!抓住啦!” 石榴笑着接过来,“胖妮好样的!” 胖妮乐呵不已,笑咧了嘴,露出了一口牙来,只见得她上门牙旁边的那颗牙缺了一半。 这是她赶鸭子时摔断了的,已经换完牙了,这缺了半颗的牙齿也不会再长出来,小姑娘为这个可没少伤心难过来着,也被村里其他孩子给笑话,所以她见人就闭上嘴,再不肯露出她的牙来,也只有在石榴面前,她才无所顾忌。 石榴看到她那颗缺牙,不禁就想到之前安慰她时说的话,这年头,牙也是可以补的,金牙银牙的,总归是要钱,她说将来带她挣钱补牙来着! 嗯,分家了,一步步的,都得行! 石榴抓着瘸腿老鸭子风风火火的回了自家宅基地,正带着李香梨给大公鸡拔毛的宋氏眼见她捉着只鸭子吭哧吭哧的跑回来,不由瞪了眼,“石榴啊,这哪来的鸭子?” 别是闺女上哪儿偷的吧?是了,前边那洼地就不少鸭子,都是村里的呢。 这埋汰孩子,咱可不兴当贼啊! 宋氏顿时愁起来,眼巴巴的等着石榴回答,就怕她说出一个偷字来。 但闺女说了,不是偷的,是买的——啥!买的? “石榴啊,这已经买了鸡了,你又买只鸭干啥?想喂鸭子了?咱家现新房子还没起好,没地喂鸭子啊,赶明年咱再买几只鸭子回来喂成吧?” 宋氏是个疼孩子的人,喂鸡喂鸭都是喂,闺女想喂鸭子赶鸭子玩,那就少喂两只鸡也是可以的。 石榴道:“不是喂,也是今儿杀了吃的!这是只瘸腿鸭子,便宜,庆堂婶儿二十文就卖给我了!” 啥?不是喂?要杀了吃? 虽只二十文,但宋氏听得也有些糟心得很,啥败家孩儿啊,这一顿饭,又要造鸡又要造鸭的,多大家底啊? “我看这鸭子也精神得很,买都买了,那咱就先养着吧!”宋氏打量那鸭子片刻,也想得开,买都买了,还能骂孩子咋的? 石榴唔了一声,也不接话,转头就进草棚拿了碗装了水兑了盐出来,然后拿了先才宋氏杀鸡用过的菜刀来,捉了鸭脖子就送鸭子归西天。 正拔着鸡毛的宋氏哪曾想到这孩子还敢自己动手啊,听到鸭子扑腾,抬眼一看,见她那动作利落的,那是一阵心惊肉跳想拦又怕伤了她。 “哎呦你这孩儿!这是干啥呀!你哪杀过鸡鸭的?当心割着手!” 石榴将鸭血一滴不浪费的都滴进了碗里,直到血窟窿再滴不出来一滴血,便即将鸭头连着脖子往翅膀里头一掖,然后将鸭子丢到了盆边,抬头,冲宋氏嘿嘿一笑,“娘,人太多,一只鸡,我们都吃不上!” 心有余悸的宋氏见闺女没伤着手,本想张嘴就说道闺女几句的,但听着这话,嚅了嚅嘴,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教女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咱分了家自个过日子,柴米油盐的哪样不要钱使唤啊?可得节俭点,知道不?” 现杀都杀了,还能咋样?赶紧烫毛拔毛吧! 石榴点头如捣蒜,看着宋氏进去提开水去了,扭头,对上大姐李香梨的笑眼,不由冲她一笑。 李香梨摇摇头,伸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妮子,娘才先还同我叨咕来着呢,家里没多少银钱了。” 石榴埋下头,装一副认错的样子,但心里却道:很快就会有很多钱的。 今儿挣了一桶金,吃鸡吃鸭,就当庆祝呗!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开心啦! 石榴想吃鸡肉吃鸭肉,想的肠子都青了,真的! 想当年,她可是每周都少不了鸡鸭肉的,谁总只吃猪肉啊! 到了这块,猪肉吃不上几回不说,这总算挣了点银钱,还不让她小小的满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要不要让人快乐啦? 有欲望,才有动力嘛! 石榴撸了袖子,干劲十足的对着这只被她亲手送归的鸭子吭哧吭哧的一通蹂躏。 这老鸭子,毛可真不是那么好拔的!好在她有耐心。 宋氏可顾不上慢悠悠的陪着拔鸭毛了,等鸡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就忙拿进去剁块准备下锅了,时间不早了,还得炖上好一会儿功夫呢! 第25章:真实在 石榴带着弟弟帮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鸭子处理的不那么埋汰,剩下那些小绒绒毛,实在是没办法清理干净。 就说后世专门给人杀鸭子的,都不定能拔得一根不剩的。 看着大差不差了,石榴就收了手,左右鸭毛吃了也不会怎么样。 她提了鸭子进草棚,正翻了翻锅里的宋氏转身看见便顺手接了过去,放菜板上咚咚咚的剁了起来。 石榴空了手,就猫锅边去了,吸了吸鼻子,嗯!这不加什么调料炖出来的原始原味的鸡肉,闻着就是独特的香气! “娘,多搁点菜在里头呗,看着量足些。”毕竟加上自家人二十来号人呢,一人夹两筷都要东西夹的。 宋氏头也没抬的应着,“搁啥?照理说搁野蘑菇最好,可咱家也没有啊?” 石榴就道:“搁些地耳子也蛮好的,头前我跟大姐打猪草不是摘回来很多吗?” 宋氏一听这个,忙也点了头,“这行,等鸡肉再多炖炖,香梨,你把地耳子拿去好好洗洗。” 李香梨应声去了,他们宅基地就在细水河边上,走不了十来步,洗啥东西方便得很,都省了往村里公井一趟一趟的挑水了。 石榴一屁股就坐了烧火的位置,接过了烧火棍往里凑柴火。 宋氏麻溜的剁好了鸭子,看着满满一大陶碗的鸭肉,下意识的又问闺女,“石榴,这鸭肉放啥好?” 她这话问的也不奇怪,毕竟,打小两个闺女都跟她在灶间前前后后的,就石榴这孩子,每每鬼灵精的,总能说些她想不到的,还回回都不错得很。 就比如大热天的往喝那凉水里泡薄荷的事,这些年,热得满头大汗的,灌上一大口薄荷水,别说,当时那舒坦的哟! 石榴看着那一碗肉色暗红的鸭肉,不禁吸溜了一口口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土鸭,纯天然的,就是瘸了腿也不影响它的美味。 “娘,放芋头吧!”芋头烧鸭可是她的最爱! 宋氏听着,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脑瓜子就是灵,别说,这芋头吃起来糯乎乎的,搁这鸭肉里一起炖了一准好吃!” 说着,便交代李荣樟腿脚麻利点跑回老宅去问奶提上半篮子芋头来。 李家的菜地种了一大片芋头的,前些时候都挖了,挖出不少呢。 李荣樟蹦蹦跳跳的就去了。 锅里的鸡肉炖得咕咕冒泡,香气争先恐后的往草棚外挤,正在宅基地上干着活的众人都不禁吸溜了吸溜口水,快香迷糊啦! 等李荣樟提了半篮子芋头回来,鸡已经出了锅,鸭肉刚刚倒进锅里呢,宋氏带着李香梨麻溜的给芋头削皮,等鸭肉炖上些功夫,再放了芋头去正正好。 李荣樟蹲到石榴身边吸溜了吸溜灶上捂着的鸡香味,小声跟石榴道:“二姐,我刚听桦哥说村口来了个货郎,挑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呢!有好玩的,还有糖!” 石榴听着,便笑看他一眼,“想吃糖啦?” 李荣樟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是惦记着爹昨晚说过的,今儿让二姐他们从集上回来买糖来着,可惜,二姐他们竹鼠没卖出去,没买糖回来。 小家伙还以为石榴俩今儿咋去的咋回来的呢,跟宋氏他们一样,但谁都没有多问,都想着没卖出去就没卖出去吧,反正也就是费了点力气罢了。 力气,最不值钱,没亏。 “那货郎卖的糖也不好吃,还粘牙得很呢,赶明儿,二姐给你做糖吃!”石榴道。 李荣樟听着,瞪大了眼,“二姐你说大话,你会做糖?” “你不信?” 李荣樟却一点也不信,眼珠溜溜的转,“除非二姐你真做出来给我吃,我就信你没说大话!” 石榴哈哈一笑,“你这小滑头!” 笑罢,她点了他的鼻子一下,小声同他道:“待会儿吃了饭,二姐带你上村口买糖去!” 李荣樟听到可以买糖,便即露了笑,还在换牙期刚掉了才长出来一点点的一颗牙在一排牙齿中间看着格外的好笑,“好!买糖!” 他就知道,二姐说大话呢,她哪里会做糖嘛! 等鸭肉裹着芋头咕咚咕咚的炖好出了锅,已经是大晌午的了,大家都饿了,李继和忙招呼着砖匠师傅徒和族人们洗手吃饭。 空地上就搭了两个草棚,不太宽敞,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桌子板凳的,都是李继和带着儿子简易用木板子搭出来的,不过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众人挤挤巴巴的分了两处坐了,望着桌上的两盆菜,那满眼子都香迷糊了,更顾不上讲究了。 哟,又是鸡又是鸭呢! 族人不说,那砖匠师徒三个都不免暗衬:这东家可大方实在得很,竟舍得杀鸡杀鸭的招待干活的人呢! 嗯,得了人家这般好招待,干活也要更卖力些才是! 众人就着包谷馍馍,一口肉一口芋头的,最后是连汤汁都给沾了馍馍头吃干净了的。 灶间这边,石榴跟宋氏还有李香梨李荣樟四人也就了一小碗的鸡肉和鸭肉在吃着,就这么一小碗,一人只得两三块肉吃了便没了。 石榴很吃了几块芋头,对于鸭肉还有些意犹未尽,到底是只一只鸡一只鸭,桌上不能少,又给爷奶那里送了一碗去呢。 她想着等回头新房子建好了,只他们一家人,定要买上一只鸡一只鸭的来吃个痛快得好! 宋氏余光瞥见小闺女那小口咬着馍馍的样子,便不由将碗里还没吃的一块鸭肉夹去了她碗里。 石榴一惊,忙将鸭肉又夹了回去,“娘你干啥?我吃过两块了,你还没吃呢!” 宋氏挡了她的筷子,“你吃,娘不爱吃鸭肉!”这孩儿,两块估摸着没吃够了,别惦记着还想买鸡买鸭吃呢,那可遭不住。 不得不说,石榴那一脸想吃肉的表情没瞒住这当娘的。 哪有不爱吃肉的,只有一心为孩子的母亲。 石榴飞快逮了个空将鸭肉给塞回了宋氏碗里,然后麻溜的放了筷子,冲李荣樟挤眼睛,“弟!吃好没?吃好咱们打猪草去!” 他们另起了炉灶,但老宅的几头猪,每天的猪草还是要几房轮着来的,今儿,便该他们打猪草的。 早上是李香梨带着李荣樟去打的。 李荣樟一听石榴这话,知机的麻溜放了碗筷,抓了手里的半个馍馍头,起身跟上了石榴。 姐弟俩便拿了背篓和镰刀跑了出去。 宋氏看着,不免摇头,“这孩子,咋总是风风火火的?” 李香梨抿嘴笑得柔和,“二妹打小就这样,说啥就做啥,偏都做得很有章程呢,我觉着这样也没啥不好。” 宋氏听着,不由也跟着露了笑来。 长大闺女性子柔气,像她,可小闺女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不过,女人这辈子只有当闺女的时候最松快,随她风火去吧。 至于嫁人的名声?风风火火也是利落,有的人家就喜欢那爽利的媳妇呢! 第26章:早晚的事 清河和细水河两岸上满是青草,村里人大多都在这两处打猪草,这是公用的,谁都割得。 除了这两处,还有山脚下的坡地,也是有不少草可以打的。 一般都是哪里近往哪里去,之前住在老宅里,石榴他们打猪草都是在山脚,现在新宅宅基地这边,离着河近了,是以,石榴带了弟弟就直往清河边去了。 之所以不在细水河岸而往清河边,便是因着石榴答应要给弟弟买糖。 姐弟俩沿着清河岸一路小跑至村口,便看见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围了不少的人,有孩子,也有大媳妇小媳妇的。 买糖买玩的,买个针买个线的,那货郎挑了一担子,一边好几层的货屉,真是什么都有。 姐弟俩奔上前,见了围着的村里熟人都一一打了招呼,就见四婶蒋氏带着李荣桦刚买好东西挤出来。 “四婶!”石榴姐弟俩忙喊人。 蒋氏看见姐弟俩,也是露了笑,“你俩来买啥?”说着,将刚买的纸包揭开点,顺手就抓了两颗糖出来给她俩一人一颗。 “我们也买糖呢,四婶。”石榴摆手拒绝,没要那糖。 蒋氏听得他们也买糖,倒也没有多说,将糖收了回去,一边拉了儿子挤出了人群往老宅回。 走开了点,李荣桦就闹着要吃糖,蒋氏摸了一颗给他,自己也顺手丢了一颗进嘴里,只觉得糖甜得她心都要化了,不由笑眯了眼,“所以还是分家好呢,没分家咱咋能想买糖吃就买糖吃不用经过谁?也不用顾着给不给谁的,你瞧,你石榴姐和樟哥儿都自己来买糖吃了呢!” 李荣桦美滋滋的吃着糖,点头如捣蒜,“娘你说得对!”分家好不好的他不管,反正有糖吃就行! 蒋氏就摸摸他的头,笑道:“赶明儿娘也送你读书去,到时候,你可得给娘争气点,一定要学得比檀哥儿好,听到没?” 今年村塾都开学一月了,这再送去,不划算,可要等明冬天还有近一年呢。 所以,蒋氏琢磨着趁这两个月加紧织布,到时候看再问娘家借点银子,正月后直接送儿子去范家学堂。 嗯,檀哥儿上村塾,她家桦二哥儿直接上范家学堂,看谁更能耐。 织布少不了棉花,她买到了织机,将家里今年收的棉花都一并给买下了,为此,手里银钱更少,房子也只有慢慢建着了。 石榴拉了弟弟挤到了前面,一边打量几个货屉的东西,各种小玩意,还有城里时兴的小玩具啥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不过,这些她都不感兴趣,只往放糖那货屉看去,便见那货屉里糖包不剩几包了,但都是一样的,跟以往家里买的糖也一样,就是饴糖。 这饴糖最常见,不贵,也是村里人家能买得起的一种糖。 这么一包,只要五文钱。 石榴摸了五个铜板付了钱,拿了糖带着弟弟离开,等走上河边的小路,便将纸包都给了他,“少吃点糖,当心牙坏了。” 李荣樟接了纸包,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先拿了一颗要喂给石榴。 石榴忙摆手,“我不吃糖,你自己吃吧!给大哥大姐还有二哥一人留两颗就成。” 这饴糖,粘牙的很,没什么好吃的。 去年春花堂姑回来给大伯公拜年,买了两包莲子糖回来,后头大伯公给了她爷一包,她爷分着给他们一群孩子都尝到了一颗的,那糖还不错。 不过,比起后世花花样样的糖果,就有些不够瞧了。 所以,这饴糖在石榴眼里,还真不至于让她馋。 李荣樟见她不吃,也只能将糖喂进了自己嘴里,还不忘点点头,“好甜!好吃!二姐你真不吃?” “不吃不吃,你快吃吧,我先打猪草。”说话间,石榴就看见了好一片青嫩的鹅儿草,忙摸了镰刀蹲过去,哐哐哐一通割起来。 打猪草这种事,村里大小闺女的,没谁不会,石榴六七年的打猪草龄了,打猪草这事,她真是闭上眼睛都行。 他们十里八村有个童谣就这样唱来着:摇摇摇,摇个女娃打猪草,摇个男娃打柴烧。 她打小听这童谣长大的,村里谁都会唱,还有个童谣,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螃蟹把我耳朵夹个缺缺。 大人们最爱拿这个来吓唬孩子了,说他们不听话,耳朵就会缺一块。 想当年,石榴可是亲眼见证她李荣樟小朋友被这个吓得哭得鼻涕横流的,还有一众堂弟妹们。 当然,作为当时也是一个“小孩子”的她,也是被这般吓过的,不过,她面上哭唧唧,心里压根不怕就是了。 石榴脑子里这十二年的时光如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忽得又闪过上辈子那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三十余年的岁月世事,手上的动作便更麻溜了起来。 她现浑身都是劲儿,分家了,她之后的首要目标,就是挣钱,挣钱,挣钱! 想她上辈子辛辛苦苦十余年的打工人生活,好不容易攒下了一大笔存款,就想着回老家去,建个小别墅,过点山清水秀空气质量又好的养老生活。 结果呢? 想想都是心累。 不过幸好,没给她穿到个老太太身上,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再好好的年轻一回,挣钱嘛,再简单不过了。 看她一步步的,早晚又能攒上一大笔存款的! 李荣樟吃一颗糖的功夫,石榴便即麻溜的打满了一背篓猪草,姐弟俩又齐心合力的将李荣樟背上的小背篓给打满,便准备背回老宅去煮猪食喂猪了。 一路穿过村中往村西头去,路上,正好碰见风风火火往村口跑的胖妮。 “石榴!去村口不?听说又来了个货郎!有城里才有的头绳卖呢!” 又来了个货郎? 石榴听着纳罕,今儿他们村这是走什么风?怎么货郎都扎堆来了? 她身上还剩二十五文钱来着,想到大姐李香梨和她娘宋氏,石榴便即摸了十个铜板出来递给胖妮,“我还要去喂猪呢,胖妮你帮我带三根吧!” 从这里跑去村口,再从村口去老宅,又从老宅回宅基地,这一趟趟的,她今儿运动步数早达标了,能省点力气是点。 胖妮爽快的接了铜板,拍着胸脯保证道:“石榴你放心,我给你挑最漂亮的!” 第27章:村里有个姑娘叫石榴 村口的老槐树下,这趟收获颇丰的瘦小货郎眼见着应该没什么人了,正准备换下一个村落,就见村外一个黝黑汉子挑着货担往这边来。 大风集周遭跑货郎生意的他大都面熟,这黝黑汉子他看着眼生,想来是别处来的? 不过这兄弟运气不好啊,碰上了他,这下河村,今儿他先来了,这兄弟大老远的再来,能卖几个钱? 这货郎摇摇头,不慌不忙的收拾着货屉。 眼见着这黝黑货郎到了老槐树底下放下了货担,周遭还有凑热闹的村人,只见这黝黑货郎张嘴就是一通吆喝,凑热闹的村人便都涌了上去。 府城里时兴的玩具?府城里时兴的头绳? 瘦小货郎傻了傻眼,这大兄弟,有点东西啊! 城里的东西是时兴,惹人眼,但也不是哪个村里人都舍得买的。 瘦小货郎摇摇头,挑了自己的货担,不疾不徐的离了村。 身后,那黝黑货郎回答着好热闹的村人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是啊,大婶子你瞧,这蝴蝶面具多漂亮?这可是城里灯会上人最爱戴着玩的!大爷你瞧这风车,城里的小孩子都爱玩...——” 围着的人多,都是看着那些新奇的玩意不转眼的,但一问价钱,真舍得买的几乎没有,主要是刚才都买了东西的了。 好半会儿,也没能卖出去一文钱。 看的多买的没有,这黝黑货郎却也一点不急,乐得村人们都在面前围着问东问西的,他顺势回答着一来二去的就不着痕迹的提起了话头,“诶?大爷,你们这村里可有石榴果苗?我帮人收这个呢!” 被问到的大爷缺了两颗门牙,直摇头,“石榴果苗?那可不巧,没有啊。” 旁边一个婆子不由凑趣随口接了一句,“我们村里石榴果苗没有,倒是有人名儿叫石榴的!” 黝黑货郎眼底亮光一闪,状似唠家常一般的:“哎哟,这可是个好名字啊,城里那些个太太们都喜欢,什么衣裳上蚊帐上的都兴绣石榴,都说石榴多子多福呢!这石榴是个女娃娃吧?” 那婆子本也是随口一接的,听到黝黑货郎这话,却是愣了愣,心道:石榴多子多福?城里的太太都兴这个,那做不得假,哎哟,李家那石榴翻了年好像十三了吧?没两年该说亲了——哎哟哟,她孙儿年纪合适啊! 婆子心里翻腾腾的,一边想着,倒也顾得上接货郎的话,“是啊,就是个女娃娃!” 其他人一听石榴多子多福这话,有心思活络的,也有纯粹好奇的,便都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黝黑货郎这城里的事。 黝黑货郎一边应付着,一边不着痕迹徐徐图之的,不多会儿,便也大差不差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胖妮气喘吁吁的跑到村口,见这么多人说得热火朝天的,生怕头绳都给卖完了,忙往前头挤去,冷不丁就听到人在说石榴啥的,她留了个心,也不急着买头绳了,装作挑选没选好的,竖着耳朵的听大人们讲话。 听着听着,不由偷偷觑了那货郎一眼,心说:哼,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呢,这货郎,咋老引着孙家奶奶说石榴家的事呢? “大叔,这几根头绳咋卖的?”胖妮举了手里的头绳大声问,打断了黝黑货郎要说的话。 见这半天的,还真有小姑娘来买头绳的,黝黑货郎笑着应了话,他可是“货郎”,东西还是要卖的。 胖妮见货郎顾不上问石榴了,不慌不忙的选定了四根头绳,付了银钱,退了出去,也没急着走,又支着耳朵听了好一阵儿,见货郎东南西北的跟村人们说着话,没再听见说石榴,这才捏着头绳往村里去了。 石榴吭哧吭哧的烧火煮了注视喂了猪,这才甩了甩胳膊,收拾收拾,准备回自家宅基地那边去。 晚上是不用招呼晚饭的,但大家干了一下午的活的,咋着也要蒸上点苞谷馍馍与人吃了垫吧垫吧肚子再收活计的。 这会儿也该和面蒸馍馍了,她刚掐了一大把荠菜,和里头正好。 石榴带着李荣樟出了老宅,往村东头去,没走多远迎面就跟胖妮遇上。 “石榴,给!三根头绳,你瞧瞧,漂亮吧?” “漂亮!”石榴接了头绳,毫不吝啬的夸奖,尽管这简单的红红粉粉的头绳真看不出来哪好看来。 胖妮嘻嘻一笑,同石榴并肩着一块往村东头的方向走,一边将剩下的四个铜板还给石榴,“这头绳两文钱一根,不贵!跟大集上卖的头绳差不多,还漂亮呢!等下回这货郎再来,我还买!” “不过,这货郎很有些奇怪呢!” 石榴接了铜板收好,听着胖妮这番话,顺口接嘴:“怎么奇怪了?” 胖妮就道:“这货郎跟孙家奶奶他们说话摆闲的,也不知咋说起的,我到的时候,就听他们在说你家的事呢!” “说我家?”石榴也是纳了闷,“说我家干啥?那货郎以往来过没有?是咱村谁家的熟人亲戚?” 胖妮摇头,“没见过那货郎,该是头回来,闲聊家常呢,就说你家刚分了家正在建新房子这些个事,我听着不对味,就假装买东西赶紧打断了他们,过后我又故意多留了一会儿,没再听他们说这些了,我就走了!” 石榴听着一个头回来的面生货郎打听她家的事,心里头也是觉得奇怪得很,孙奶奶这些人是爱摆闲,但若不是有人故意引着话头,村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的,怎么就偏偏说上她的家呢? 要说分家新鲜,可这几天村南头林家那寡妇被人捉奸在床,这事不是更新鲜嘛。 那货郎,会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他们家近来,有甚打眼的? 石榴想来想去,也只有今儿卖的竹鼠,和搭过的奇怪的顺风车了。 那个丁掌柜——是他吗?他想做什么? 枉她以为聪明防人家一道呢,可人家也聪明,不愧是块老姜,这样也能准确的找到他们村,还打听上了她家的情况。 如果真是他的话,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她就卖了六只竹鼠而已,怎么就惹他注意了? 难道每个上门去卖野味的人,他事后都要盯别人的梢掌握别人的情况不成? 就九钱银的事,至于么?怪哉诶! 第28章:咋这一出又一出的 两屉荠菜苞谷馍馍扫了个空,李继和先送走了砖匠师傅三人,帮忙干活的族人们随即也陆续散去。 冬日的天黑得早,这会儿就沉得不行了,李继和父子三个仔细的将砖瓦沙石给拾拢了些检查了一番,这才回草棚里。 蒸的苞谷馍馍都没了,宋氏便摊了苞谷饼子,又煮了满满一大盆的青菜汤,等父子三个进来洗了手,一家七口便围了简易的桌子坐了,吃上了一天下来难得只自家人的清净晚饭。 周遭没邻居,外头的冷风呼呼的吹着,灶堂里烧着水的火光照出来,将小小的草棚照得橘黄,看上去格外的温馨。 李继和一口气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只觉得整个胸腔里都是热乎乎的,这才慢悠悠的咬上了饼子,自家建房这活计,还真不是一般的累啊! 想当年,建老宅时,他凡事都只用跟在爹后头跑就是,不用多操啥心的,这真到了自个头上,里里外外都要自己掌着的时候,他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他爹当年也体会过的不容易呐。 不过他这房子只要建好了,便即安稳了。 李继和抬眼看了一眼妻儿,不免想起今儿中午吃的鸡鸭,一天忙活着,又有外人在,他也没顾上问的,“棕哥儿你们去集上咋没买肉?” 就算竹鼠没卖出去,还有他给的一串钱啊。 石榴正喝汤呢,听得这话,忙将汤咽了下去,然后起身去角落里将背篓给端了过来。 这会儿间,李荣棕正回着李继和的话:“没顾上,爹你不知道,今儿我跟二妹都是一路心噗通噗通的,恨不得一脚就飞回来呢!” “咋了?出啥事了?你们遇到麻烦啦?”李继和听得担心起来,连嘴里的饼子都顾不上嚼巴了。 “没有!大好事呢!爹,竹鼠都卖出去了,你瞧,卖的钱都在这儿!”石榴接了嘴,将背篓底下盖着的钱串子一串串的往外拿。 李继和和宋氏只听得竹鼠卖出去了,就惊了一跳,还以为没能卖了呢,还真卖了? 不由得认真看向小闺女的动作,就见那背篓里仿佛一个宝箱似的,一串...两串...、八串...九串! 九串钱? 娘诶! 李继和惊大了嘴,“这是卖了多少钱?” 李荣棕咧嘴,一脸的自豪,“一共九钱银!一只竹鼠便卖了一百五十个钱呢!爹,石榴厉害吧?” “厉害厉害!”李继和下意识的接道,心里头也是噗通噗通得不行。 他哪曾想到呢,闺女玩似的抓了六只竹鼠,他以为最多就卖一两钱银的,结果竟足足卖了九钱银! “石榴长大啦,真能耐,挣了这不老少钱呢!”李继和笑着表扬了小闺女,又接道:“这银钱是你挣的,一半做家用,剩下一半让你娘给你攒着做嫁妆!” 一家子人,五个儿女,李继和能大大咧咧的说出一半给石榴做嫁妆这话来,李荣棕兄妹几个都没人不乐意,都觉得这是应该的,这可是石榴抓到的竹鼠! 石榴心里也是满足得很,她遇上了最好最好的爹娘家人。 不过,嫁妆?这点就算了。 “爹,这九钱银,我想都拿在手里!” “啥?”李继和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跟宋氏对视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惊,这才知道自己没听岔,“这么多钱你拿着干啥?想买糖吃还是想买花戴?赶明儿先给你一钱银你拿着买,或是想买新衣裳?等咱房子建好,爹多接点木工活,挣了钱,给你们兄妹几个都做新衣裳!” 他也是当孩子过来的,哪能不知道孩子都馋嘴都想穿新衣裳呢,更何况,女娃娃家,哪有不爱美的? 现分了家,他就是他们这个小家的当家人,作为当爹的,合该多努力,让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的! 李继和琢磨着手里现剩的钱,也有了一丝紧迫感,建房子的进度还是要再快点才好,早点建好,他好有空多做些木工活,前两天长青村有人上门来找他打柜子,要得又急,他都没空,只能推了呢。 石榴摇头,“我打算拿这九钱银做本钱,做一桩生意,我保证,肯定至少能翻一倍的挣回来!到时候,咱们全家都买新衣裳!” 石榴这话一出,草棚里一家人全都懵了,就是见识过石榴做板栗生意的厉害的李荣棕,也是懵的。 做生意?还翻一倍的挣回来? 做啥生意啊,这可是九钱银的本钱,啥生意稳赚不亏? “不是,你这孩儿咋这一出又一出的呢?”宋氏忍不住叨咕起来,“今儿你这一阵又是买鸡又是买鸭的,娘想着你馋嘴肉,就没说啥,这咋的又想着做生意啦?咱哪会做啥生意啊?还要九钱银做本钱,石榴你别是被人给糊弄了吧?这做生意的事,是谁给你讲的?” 宋氏越说心里越急慌,她想到了她娘家嫂子的妹夫,前年就是跟人搭伙做生意,说是一准的赚钱,结果呢,拿出去两吊银子,结果全打了水漂不说,倒还又赔进去一吊银子呢! 现谁说做生意这三个字,她娘家嫂子那妹夫都要跟人急眼的。 李继和也觉得闺女是被人给糊弄了,要不然,咋好好的想到要做生意啦?她哪会做啥生意嘛! “是啊,石榴,你咋想到做生意的?” 石榴:... 好吧,谁能相信一个十二岁的村里女娃娃会做啥生意? 她爹娘已经情绪很稳定了,还跟她好好说呢,这要换做别家的爹娘,怕是一个耳刮子早都扇过来了。 所以她分家前啥也不想呢,当家做主的是爷,又好大一家子人的,哪轮得到她讲话?讲了也是白费,谁信呢? 不过,她爹娘好糊弄,咳。 “爹娘,没人糊弄我,是我自己想做生意挣钱,你们先听我说,你们就知道,这事一准能成的!” 李继和和宋氏对视一眼,都有些犯嘀咕,没人糊弄?看闺女能说出个啥来。 “你说。” 石榴不慌不忙且面不红心不跳的道:“我有一个秘密,现咱这里都是自家人,没外人,我只跟你们讲,你们听了,可不能说出去的!” 李继和跟宋氏更犯嘀咕了,啥秘密啊?小闺女整得咋还紧张兮兮的? 不过若真是秘密,他们自家人晓得就是了,肯定不能说出去的。 “我们都是一家人,自家说啥,咋能传出去?你说就是。” 第29章:相信 李荣棕几个也是好奇得很,他们见天都跟二妹/二姐在一起的,二妹/二姐能有啥秘密他们不知道的? 好奇!想知道! 草棚里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石榴揭晓这个秘密,李荣樟这个鬼精灵还机灵的起身扒去了门口望了望风,确定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后,催促石榴道:“二姐,没别人,你快说!” 气氛烘托都到这个地步了,石榴也更是一脸的郑重其事道:“这个秘密就是——我有一晚上做了一个梦,你们猜,我梦到了什么?” “啥啥啥?二姐你梦到了啥?”李荣樟忍不住挠腮。 石榴扫视过全都面露期待又跟着她的情绪渲染而紧张的家人们,继续开口:“我啊,梦到了一个老爷爷,他说他是财神爷!” 李荣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说我梦到了玉皇大帝呢!二妹,你这话也太扯白了!我才不信!” 石榴:.我也不想信。 但说谎这种事,只要说谎的人足够坚定连自己都信,那听的人才会不得不相信嘛! “是真的,我真的梦到了财神爷!这种事,我拿来撒谎做啥嘛!” 李继和和宋氏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心里打鼓,小闺女真梦到了财神爷?这是说啥胡话呢?哎哟,这种事可不能拿来瞎说,神仙会听到的! “石榴啊,你真梦到了财神爷?”宋氏问。 “你梦到的财神爷是啥样的?”李继和问。 石榴一本正经煞有其事道:“我真梦到了!他长着长长的胡子,穿着一身红衣裳,左手捧着一个金元宝,右手拿着一手拿着一柄如意,身后还有两个小童给他打着大扇子呢!” 李继和一听,哎哟了一声,他们村里长家就挂了一个财神画像,可不就是这样的嘛! 石榴可没去过里长家,没见过财神画像的,她能说得这么清楚,就像亲眼见过似的,难道真是梦见了财神爷? “石榴啊,你跟爹说,你真的梦见了财神爷?那财神爷都跟你说什么了?”李继和小心翼翼的问。 石榴眨眨眼,道:“财神爷说我上辈子命不好,还死的早,所以这辈子让我发大财呢!然后就告诉了我生财的法子!” 啥? 李继和和宋氏听着小闺女上辈子命不好还死得早,这心里登时就是一紧,将闺女上上下下的好一通看,闺女眼神亮堂堂的,面色也好,每天有精神得很,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啥病的,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再听得后头这话,就不免信了七八分,神仙啥不知道啊?说不准真是看小闺女上辈子命不好,所以这辈子特意来帮小闺女来了? 主要石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他们不相信都不成,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李荣榆跟李荣樟叽叽喳喳的问起更细的情况来,李继和和宋氏也忙问着是啥生财的法子。 “这第一个法子啊,就是做糖!” “做糖?这是啥生财法子?” “哇!二姐你说你会做糖,原来是真的啊!” 石榴道:“财神爷教我做的保管是城里都没得卖的糖,一定能赚钱的!你们就答应我,让我试试吧!” 李继和想着那可是财神爷,财神爷教的生财法子,哪有不好使的? 难得财神爷都要帮自家闺女,他这当爹的,没道理还拖后腿不是? 李继和没再犹豫,“成!爹答应你!” 同时心里也在说道:退一步说,就算真不挣钱给亏了,这九钱银子本也是闺女自个挣来的!就当没挣了,他还真能靠闺女赚钱养家不成? 李继和点了头,李荣棕兄妹几个也忙说着石榴有啥需要他们帮忙的尽管说,他们一起来帮忙! 石榴微微一笑,心想:能被糊弄到的都是贪心的人,而自家人有啥能贪心的,所以啊,还不正因为是家人?只有家人,才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呢! 一家人悄悄咪咪的说定了一个“大秘密”,时间也不早了,宋氏他们还要回老宅去呢,照昨晚一样,李继和打了火把送他们回去。 但在散开之前,李继和郑重其事的叮嘱了包括宋氏在内的几个人,“石榴梦到财神爷这事,就只咱们一家人知道就够了,可万不能再说出去,就是爹娘那里,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说,晓得吧?” 这事可是大事,宋氏几人也是知晓轻重的,便是只八岁的李荣樟都拍着胸脯坚定的保证,他就是做梦说梦话,都一定不会说出这个大秘密的! 石榴的心里头暖洋洋的一片,仿佛置身于这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漆黑一片的细水河边,几人就着火把走着,等经过葛家的门前,听得葛家的大黑狗汪汪汪的叫,这脚步也松快了起来。 这一路在村里走着,随处都有人家了,就没啥好怕的了。 宋氏忙催着李继和赶紧回头走,不用送了,快些回去歇下,明儿起早还得干活呢! 李继和又多送了一段,等更接近村中心,确定再过去一路都是熟人家,不会有什么事了,这才停了脚步,摆摆手,示意妻儿赶紧往前去。 他一直等妻儿走远了,这才举着火把掉了头回宅基地的草棚去。 石榴几人一路到了老宅,门已经关上了的,一敲门,没多会儿,大房的李荣松就来给他们开了门,“二婶儿。” “大堂哥!” 两边打了招呼,宋氏便带了儿女往堂屋去,回家来了,当然要跟爹娘招呼一声的。 李老爹和老袁氏还没睡下的,见了二儿媳和孙女孙子,少不得问一问今儿一天建房的情况,这不,说着话的就说到了今儿端回来的那一婉鸡鸭肉来。 “咋今儿张罗了鸡鸭?就是有砖匠师傅在,这饭菜也不是这么张罗的呀!老二家的,你心眼实,下次可不好再这样了,不然,几个钱经得起花的?” 宋氏便即红了脸,今儿这事,她也是不好意思的,娘说得在理,“是,娘,媳妇晓得了,下次不会了。” 石榴埋头吐了吐舌头,好在她娘没把她说出来,要不然,她一准要被奶奶留下来好好教孙一番的。 娘几个正准备出堂屋,那头老袁氏想到什么,又出了声,“老二家的,你跟我上里屋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以,出了堂屋的就只有石榴姐三个。 堂屋左边的屋子里,吴氏耳听着堂屋这边的动静,心里头就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娘突然把二弟妹叫进去单独说话做啥? 莫不是要私下给二房贴补? 二房这房子建的,饭食还张罗鸡鸭呢,几个钱够造的? 第30章:心眼 “他爹,你说,娘他们手里想来应该不止面上那两吊半银子吧?我觉着肯定还有私,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这么多年呢,娘那般有攒积的,你说是吧?” 吴氏轻拍了拍正把着锣擦着玩的李继仁。 李继仁心里惦记着事儿,没注意听她说话,被拍了一把,这才回神,“你说啥?” 吴氏啧了一声,“娘单独将二弟妹叫进屋去了呢!不知道要说啥,我说,娘该不会要背着咱们给二房银子吧?” “这咋会?” “咋不会?娘向来就喜欢老二!”吴氏撇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觉得有可能就越气。 二老真是偏心的没边了,娘偏老二,爹就偏三房四房,人分家都是趁长房,可他们分家呢?他们在长房可太憋屈了! 银钱就分两吊银子,再有织机那两吊,前几天给万家那边送彩礼银子,她还是先借了荣松一吊银子,这才凑齐了五吊银子给送去。 可马上下个月办喜酒,他们连张罗的银钱都没有,她还愁着要咋开口跟娘家借呢。 娘要是真私下给二房银钱,她可真是要闹的! 吴氏实在坐不住,你去找爹说说话,看看娘他们说啥呢?” 李继和心里头也多少有了点想法,但却摇了头,“娘找二弟妹说话,我咋好往上凑?你去,就说找娘商量柏哥儿办喜酒的事。” 吴氏一听,这借口行!她正好也跟娘说说她办喜酒的难处,看娘他们能不能给拿点银子出来! 吴氏不想耽搁,立马就动身往堂屋来了,先跟坐在堂屋里抽旱烟的李老爹打了个招呼,便即往里屋去,还没进去,就先喊了声:“娘!” “二弟妹也在呢,娘,没打搅你吧?下个月柏哥儿娶亲办喜酒,那席面的事,儿媳想着跟娘你问个章程呢!” 吴氏进了里屋,嘴里说着话,余光就不着痕迹的先打量了屋里的情形,见宋氏坐在西墙下的凳子上,而娘坐在床沿,两人离得远,也没见箱笼啥的有问题,想来是还没给啥东西的? 她不由庆幸自己来得快,可得盯紧了,绝不能让二老偷偷贴补其他三房的! 老袁氏目光微微闪了闪,看了吴氏一眼,接话,“去年不是刚办过荣松的喜酒?亲戚也都是那些亲戚,不多不少的,该办几桌酒席,你心里该有数,我能有啥章程?这家,该你和老大当着了。” 听着这话,吴氏心里撇嘴,这家你二老倒真的啥都不管才好呢,面上却笑道:“娘这是说得啥话,你跟爹是长辈,这个家里,哪能不听娘和爹的意见?娘既说是按荣松那个章程来,儿媳心里也有数了,就是——” 她说着面上扭捏了起来,“就是这办喜酒的事,去年差不多加起来就花了五吊银子,这回肯定也差不了,可娘也清楚,这分了家,我们手里就只分到两吊银子,又给了彩礼,实在是没银钱置办酒席了,我就想着赶明儿回娘家借点,就是我娘家——两个侄儿都前后娶了媳妇,这两年花用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借到五吊银子呢!” 老袁氏听着,这心里头就是一叹,哪能真让儿媳回娘家借银钱去?就算真要借,他们两老没个话的,还不知道亲家会咋想呢。 老大媳妇虽有些小心思,但这话说的也没错,分家他们手里就那点银子,确实是不够办喜酒的。 这点她跟他爹早都想过了的,当下便道:“我跟你们爹手里也就剩两吊半银子,眼下不花用,就先借两吊银子给你们张罗酒席,下剩三吊,你们手里这些年攒得应该也有点,再借上点,倒也差不多了。” 吴氏一听两老要给两吊,不过却是借的,也是暗暗撇了撇嘴,借就借吧,好歹能拿出来就行,不过就给两吊,她才不信她手里只这么多呢,不肯拿出来罢了。 自个不肯露,偏成天盘算着他们儿子儿媳手里有多少攒积,啧! 他们手里是有点,可这办酒席要借银钱也是肯定的,有了这两吊银子,吴氏心里也落了定,笑着应了,又好一番好话不要钱的冲老袁氏一通彩虹屁。 老袁氏不耐听她这些场面话,逮了个话音空档就开了口,“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睡吧,老二媳妇,明儿起早过去忙活过看天记得赶紧回来,别让人等。” 宋氏起身应了,“诶!娘,儿媳记下了。” 吴氏跟着也起了身,状似好奇得接了一嘴,“娘明儿有啥要紧事吗?吩咐儿媳就是了啊!二弟妹他们忙着建房哪得空啊!” 老袁氏看了她一眼,道:“为棕哥儿的亲事,你们姨娘那里来了信,说是有眉目了,明儿来家细说。” 吴氏一听原来是为这个,那点着紧也散去了些,棕哥儿这孩子翻了年就十八了,本也是该说亲了。 她还想着二房忙着建房子,这年前是不得空给棕哥儿说亲的,不成想,娘这里给上心着呢,她就知道,娘偏疼二房! 不过想想也有些期待,姨娘凭着一张嘴会说又好同人打交道的,硬是半路做起了媒婆的营生,就这一两年隐有了些名声,多了路子,端看她这次给棕哥儿说得亲咋样,要真是顺当,那往后家里的孩子们就都好了,有个当媒婆的姨奶奶,还怕说不上好亲嘛?啥好人选姨娘不得先紧着自家亲戚? —— 因着有渡口在,大风集如今跟一个小镇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一条长长的街市外,还有两片住宅区。 其中,邻着河岸的皆是一幢幢的宅子,住在这儿的,那都是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打头挂着丁宅两个字的门匾的两进宅子便是丁福光在此的住处。 他也不止这一个宅子,祖宅算是在城里的,他老母亲和家小都住在城里。 丁福光年轻时遭的罪,这上了年纪,老寒腿,每到这冷天,就不好过的很,每晚那都是要用热乎乎的水好好的烫一烫脚,将经络都烫暖和了,那才能好睡的。 眼下他便一边烫脚一边听堂弟丁亮达说着今儿打听到的情况。 他微微挑了挑眉,下河村李氏?说起来,倒还同他沾了些渊源呢。 就李家这情况,世代耕农,清清白白,刚分了家,兄弟姐妹五个,父母也是老实本分的,听着倒还没什么不好的。 丁福光的眸光微深,眼神落在脚上出神。 他努力了大半辈子才有了如今这份家业,可惜,祖宗不荫,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他这份坚毅和魄力,守成不足,创业更是不行,唉。 这丫头说话做事一股子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比少年时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来极是有意思,觉得合眼缘得很。 他看人的眼光错不了,这丫头,是个聪明孩子,定能担得起事,好好教导一番,不说奋进,守成定是没有问题的。 幼子年岁与她相当,倒不失为一门可议之亲。 不过这事也不宜操之过急,他且还得看看再说。 第31章:挖葛根咯 石榴拿到了九钱银的完全使用权,也得到了一家人的支持,这心里,也是干劲十足,第二日一早,便带了可支派的小劳动力李荣樟一起上了山。 李荣樟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净想着二姐做梦梦到财神爷的事,便也想自己能不能做梦也梦到神仙,他不求梦到财神爷,只求梦到文曲星就行。 可惜,他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也没能等到文曲星来自己的梦里。 这会儿一双眼睛底下青了一片,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二姐的步伐,还不由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石榴听着哈欠声,扭头看了他一眼,“樟哥儿,你昨晚半夜起来干什么了?没好好的睡觉?” 李荣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我也想梦到文曲星神仙,好沾沾他的文气呢!” 石榴一听,不由得哈笑了一声,“这种事是要讲究缘分的,说不得等樟哥儿你以后学业有成,那时候就能梦见了呢?” 李荣樟听着也是,小脑袋点了点,“嗯!我跟二姐一起挣大钱,读书!” “对!挣大钱!”石榴摸了摸他的脑袋,姐弟俩往最深处的那片山头而去。 等到了这片山头,李荣樟才想起要问自己的疑惑,“二姐,不是做糖吗?咱来山里干啥?” 此刻石榴就站到了一丛满地攀爬着的藤蔓前,藤蔓叶子呈小三叶状,藤根上布满了绒毛,还有长椭圆形的荚果,这会儿秋冬里,藤蔓都有些干萎缩,若是春夏时分,这藤蔓看上去便同扁豆藤差不多的。 而这藤蔓底下,便就是葛根了。 有话说得好,北有人参,南有葛根,这满山遍野的,野生的葛根可不少。 这一丛,春夏秋冬的,石榴都垂涎它两三年了。 没错,她早就发现了这处葛根的,只不过之前没分家,就没来挖。 让它又多长了两年,这会儿挖出来,且还不知道有多大呢。 “我要做的糖,先要挖这个!”说着,石榴拿了镰刀,准备清理上头的藤蔓。 李荣樟听着是要挖这个,也是纳罕不已,“二姐,这不是葛藤吗?村里有人家都用这个编绳子来着,这能做糖?” “我要挖的是底下的根,我告诉你,这底下的葛根还是草药呢!不知道吧?”石榴嘴里应着,也不影响手上麻利的动作。 “这是草药?咋都没听人说过?” “采药那是采药人的事,咱们村里人哪能知道呢,反正你现知道就是了,这葛根,不但是药,它也能吃!” “嗯!二姐,我现知道了!二姐,我来帮你!”李荣樟说着,也拿了镰刀也帮忙。 姐弟俩吭哧吭哧的好一通忙活,累的都出了汗,总算将这一丛缠缠绕绕的藤蔓都给清理了走,才算是找到了根茎,便可使锄头开挖了。 这挖却也不能胡乱挥了锄头乱挖的,只见石榴使着锄头,沿着根茎小心翼翼的挖拨弄着泥巴,一步一步的,渐渐露出地里的葛根来,再顺着葛根蔓延的方向慢慢将上沿的泥巴都给挖走。 到最后,一根横躺在地里的葛根完全显了形,足有一人多长,看得李荣樟惊奇不已,“哇!二姐,这葛根居然长得这么长啊?比我都长!” “那可不!”石榴用了力,将根底给完全挖断,两手便将这一大根葛根给扯了起来,费劲掂量掂量,嘿,还挺沉,估摸着有个六十斤的样儿。 不过比起上辈子小时候她每年秋冬跟家人上山去挖的葛根来说,这也不算是最大的。 石榴将葛根放下,再用锄头给它从中拦成两节,找了根葛藤捆了,绑在了背篓上,费了一番劲,好歹给背了起来,姐弟俩便即准备下山了。 这漫山遍野都能找得到葛根,石榴不贪心,一次挖多了她也扛不下去,反倒还打人眼。 就这么一根葛根,姐弟俩刚下了山就碰上了要上山的村人,还被人问上了呢,“这不是石榴姐弟俩吗?你俩可真勤快,一大早的就上山打柴来啦?诶?这树根还是湿的,弄回去能烧?得晒晒吧?幸好这两天太阳也大,晒得干!” 石榴被几十斤的重量压得头也抬不起来,一路歇歇停停的,劲也不剩多少了,听着村人叨叨的话,也是直笑,嘴里应着“是啊是啊”,你说我当柴烧我就是当柴烧吧。 一路背回自家宅基地,石榴已经累得大喘气了,正帮忙搬砖打下手的李荣棕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见二妹背了老大两根树根回来,也是眼尖的连忙快步过来帮手,将树根连着背篓给接了下来,帮着提进了草棚。 等进了草棚,他才小声问石榴道:“石榴,不是说做糖吗?咋挖两根树根回来?” 正在忙活着晌午饭的李香梨闻声也好奇得望了过来。 对自家人那肯定不能说是当柴烧,石榴接了大姐递过来的温水咕咚咕咚灌了,擦了一把嘴,道:“这可不是树根,这叫葛根,做糖就靠它呢!” 李荣棕和李香梨一脸懵,实在想不出来这树根能做出啥糖来? 碍于财神爷就在天上看着呢,两人想说啥的,都闭上了嘴,得,等二妹做出来就知道了。 李荣棕跟着喝了一口水,便即出去忙活了。 石榴一屁股坐到了灶边帮忙烧火,四下看看,“娘去哪了?” 李香梨将刚蒸好的苞谷馍馍端出了锅,嘴里回道:“娘回老宅了,今儿姨奶奶来了!” 石榴听着,心里就是一嘀咕,她奶老袁氏的亲妹妹黄袁氏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嫁了离黄口镇不远的黄家村,姨爷爷是村长,作为村长婆子,姨奶奶没少跟人打交道,十里八村认识不少人的,这不,自个就半路做起了媒婆的营生。 起初还没多少人找她做媒的,就这两年,听说姨奶奶做成了好几桩的好煤,这不,名声就多少起来了。 这冷不丁的来了家里,能是为啥?肯定是给家里谁说亲呗! 年纪合适的,就不知道这回是给大哥说还是给大姐说? 石榴眼珠子一转,别人娶谁嫁谁的她不关心,可自家兄弟姐妹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很关心的。 不管是娶媳妇还是嫁丈夫,那都是一辈子的事,石榴自然是希望大哥大姐能结门好亲,跟对方合得来过得好才是。 不过这个点了,老宅那边都该吃饭了,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她便是过去也听不着啥了,还是等娘回来问她吧! 石榴这般想定,便即看着大姐往烧得热了的锅里倒下切得大小相宜的五花肉块,锅里瞬间滋啦滋啦的响,散发出了肉香味。 “大姐,今儿谁去买的肉啊?” 第32章:奇了个大怪 “娘一早让人帮忙在大集捎回来的!”李香梨说着也是抿嘴直笑,娘还说呢,若不买肉,真怕二妹今儿又嚷着干脆买只鸡。 石榴听着,便没说什么了。 帮着忙活好了晌午饭,宋氏也回来了,招呼着干活众人吃好喝好,石榴逮着空挡就挤到了宋氏跟前,“娘,姨奶奶是来给大哥说亲还是给大姐说亲的?” 宋氏听得睨她一眼,“你这孩儿,瞧把你精的!” 石榴看她那笑,便知道这亲事一准差不了,肯定谈得很满意,就更不怕问了,“娘,你就给我说说呗!我想知道!” 宋氏想着小闺女也不是小孩子了,财神爷还给她托了梦呢,她有福气,再说,这亲事很快大家也都会知道的,便即道:“是给你大哥说亲呢!” “那说得咋样?”石榴追问。 宋氏忍不住就乐呵,“你姨奶奶能耐,还能不好?这亲事,你爷奶都挺满意,我觉得也好!等你姨奶奶给那边回了信,找个日子就相看相看!” 这就要相看了啊? 石榴想着大堂哥二堂哥都是一相看这亲事就立马定下来而后就定了隔年的婚期的,不由也是感慨,所以,等明年他们家也要添丁进口啦? “娘,女方是哪个村的啊?性情咋样啊?” 宋氏道:“近!就是天宝村的!你姨奶奶说这姑娘勤快麻利着呢,差不了!” 好吧——石榴想着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相看过了才知道,等那天的,她一定要偷偷的瞧上一眼才好。 这年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有些还盲婚哑嫁的,双方结婚前都没有见过面的,合不合得来的,都只有结婚后慢慢的磨合。 可眼缘这种东西还是挺重要的,大哥没所谓,她想着还是要帮着大哥掌掌眼的好。 兄弟姊妹,亲如手足,她希望她的兄弟姊妹们全都过得顺顺遂遂快快乐乐! —— 下午,石榴又带着李荣樟进了山,琢磨了一圈,找了一丛在这块也有些年头的葛藤清理了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没曾想,这运气好,遇到个大家伙,有一人多高不说,还有成人大腿那般粗,石榴掂了掂,压根都没能全抬起来。 估摸着少说也有八九十斤的,这她可弄不下山,樟哥儿的力气更别说。 是以,石榴便只好将这葛根分做了两半,先背一半下山,再转来搬剩下这块。 李荣樟还不放心,“二姐,要不我留这儿守着吧?万一有人给咱弄走了呢?” 石榴不由笑:“谁弄这树根啊?不用你守着,你还是跟我一道下山的好。” 这山上虽说没大家伙,可他一个八岁的孩子,石榴还是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山上的,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她从不做这种侥幸心理。 李荣樟想也是,这么个泥糊糊的树根,当柴火也烧不燃的,谁会费这个劲背下山? 但石榴绑好了一半葛根后,还是留了个心眼,用葛藤将剩下这半根给挡了个严实,反正打这经过是瞧不着的。 如此,姐弟俩这才背了葛根下山,若空手,下山的路是比上山容易的,可背着重物,那重心感一个不稳就容易人仰马翻的,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石榴竭力的稳着重心,图稳不图快的下着山。 等终于到了山脚,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在山脚歇了歇,便即一鼓作气的一路回到了草棚才再停下来。 宋氏见闺女小小的个子背着这么大的树根下山,也是心疼得不行,这上午背那么重的树根,下午又背,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树根做啥糖的,忙上手接了背篓。 一听闺女说还有一半没背回来,便即让大闺女先盯着点锅里蒸着的馍馍,她直接背上了背篓,让小闺女前头带路。 石榴今儿上午下午背了两趟,还都不轻,这肩膀也是受不住了,乐得有人帮忙,乐颠颠的领着宋氏就往山上回。 一路到了之前挖葛根的地方,葛藤安稳的铺在远处,没什么异常,可石榴将葛藤给掀开,却傻了眼。 “娘诶!树根不见啦!还真给人弄走了?”李荣樟惊出声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好好的葛根不见了,找遍了四下也没见,这可真是奇了个大怪! 不就是个树根吗?这一会儿的时间,会是谁来弄走的?她还用葛藤盖了的,这都能弄走,这是长得火眼金睛啊! 石榴也是无语不已,她挖了老半天呢,谁坐享其成啊?要心塞死她了! 宋氏听儿子的话,见闺女的表情,也是明白了,这树根还被人给弄走了,这可真是! “谁没事弄走这树根啊?还能当柴烧是不?我们孩儿挖老半天呢!”她冲山间叨咕了两句,可真要她学村里那些狠辣媳妇乱骂人的她也学不来。 叹了口气,只好冲闺女道:“咱们再找找哪还有,娘帮着再挖一根!” 石榴自己平了气,这又没监控的,不知道是谁,气也是白气,算了! 好在,山里还多得很呢! 当下,石榴就带了路,往坡下走了一段,又找到了一丛葛藤,只这丛葛根挖出来,就没之前的大了。 整根也就半人长,好在根粗,约摸也有三四十斤,便算是弥补了被人弄走的那半根了。 娘三个背着这根葛根下了山,时候也不早了,回宅基地,干活的人都吃了馍馍收工走了。 李继和带着儿子拾掇了家伙什这些,见他们回来,忙即迎了上来,“不是只背树根下山吗?咋还这么久?” 李荣樟气鼓鼓的道:“我们先前藏在山里的半根树根,回去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给弄走了,这根是我们又重新挖的!” 李继和几个听着,也是傻了眼,“谁没事把树根给弄走了?” 村后这片山,打柴捡山货的,都是他们下河村的人,别村的人一般不会来的。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一般谁打了柴捆好了搁山上等会儿再来挑的话别人一看这捆好了的,都不会随便去动的。 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啥别人打的柴被人家扛走了的事。 更别说这看上去湿漉漉也不能立马当柴烧的树根了。 这树根还不轻,谁这么闲得没事干啊? 也正因为只是一根树根罢了,李继和本也老实,倒还真不好就为这个满村里去敲锣打鼓的挨家问挨家找。 便也只能算了,就当没挖那半根了。 亲们,收藏养肥肥啊! 第33章:原来如此 石榴累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脑子里一帧一帧的闪过今儿上山的事,都遇上过谁看见过谁—— 虽只半根树根的事,可那可不是普通的树根。 也正因为只是半根树根的事,她才不得不多想一想呢。 好吧,她凡事就爱想得多一些。 只是,讲真的,这真的很奇怪好吧? 在不知道那树根能干啥的情况下谁闲着没事干会像她一样吭哧吭哧的将其弄下山啊?且她都用葛藤藏严实了,这要不是有心,谁这么巧就正好找到了? 但今儿上山的人也不少,她还碰上有人在找竹鼠呢,听说集上大通货栈收野味的事都传开了,都想趁着这个赚点银钱,是以,这前前后后的,石榴还真说不上谁有可疑。 半思没个眉目,瞌睡都想出来了,石榴翻了个身,便也沉沉睡了去。 天色将明,村里各家的大公鸡争相恐后的比着歌喉,格外的嘹亮。 村南头靠着山脚这边的一户人家也有了动响。 须臾,只见院门开了,一道身影背了个长条的东西出了门,脚步一高一低的往村口方向去。 秋冬的清晨冷得不行,雾蒙蒙的一片,方圆一丈内都看不太清的,一个人走在这路上怕得很。 可他跛脚,又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想走快点也走不快。 好在没走一半,道边村落也有人上了官道了,这便没那么害怕了。 一路进了大风集,早市闹闹嚷嚷的,已经热闹得不行,陈起财不多张望,径直往尽头的大通货栈去。 大通货栈这个点正是忙进忙出的,陈起财小心翼翼的往里去。 刚进了大通货栈,迎面一个伙计出来,看他还有点眼熟,不由招呼了一句,“是你?你捉到竹鼠送来啦?” 大通货栈每天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伙计记性虽好,也不是都能记得这么清楚的,主要是陈起财是个跛子,背也有些驼,特征太显眼了,他不想记也能记住。 陈起财见正是那日他搭上话的伙计,也是忙腆了笑脸,“小哥儿!竹鼠没抓着,但我在山上挖着了好东西,你给瞧瞧,你们掌柜的是不是也收这个?” 他这么说着,那伙计也好了奇,忙探头往他身后看,“啥好东西?挖着的?我看看!” 陈起财也不藏着掖着,便将背上背着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在地上,再揭开了上头裹着的草皮。 伙计定睛看去,想知道是个啥好东西呢,可看清之后,就傻了眼,“这不是树根嘛?这算啥好东西?你竹鼠抓不着,随便挖块树根来想糊弄人啊?” 说着也是气,想着这人耍人好玩呢,便不由伸手推搡着陈起财赶紧出去,离开这里,他们货栈这会儿正忙着呢,没空陪闲人耍。 陈起财也是傻了眼,咋会不是好东西?这树根大通货栈不收的话,那石榴姐弟挖着干啥子? 没错,那日石榴兄妹俩一大早的一人背着个背篓来大风集,背篓还遮得严严实实的,陈起财那日也正好往大风集上来,正好就在他们后头,见那背篓严实,便留了个心眼,一路跟上了他们。 亲眼看见兄妹俩进了大通货栈,好一会儿,出来却坐着大通货栈的骡车呢! 他好奇兄妹俩咋跟大通货栈认识的,进去找伙计一问,才知道原来大通货栈近来收野味,啥野鸡竹鸡竹鼠的,都收,那伙计说,喏,刚才有对兄妹俩就是来卖竹鼠的呢! 他打听到这个,也是来了劲,这入秋后,他老娘就生了病,前前后后没半个月呢,抓药就花了不少银子了,他今儿就是来集上给老娘抓药的,家里的银钱,已经见底了,不说还能抓几副药,就是过年,都发愁。 这下打听到大通货栈收野味,那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是以,陈起财回村后就往山上跑,可惜,跑了一下午的,连只竹鼠的影都找不到,野鸡啥的更是没有的。 他想了一晚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石榴兄妹能抓到竹鼠,那他跟着他们后头不就知道哪儿能抓到竹鼠了嘛!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陈起财就暗暗注意着院外的动静,在屋里亲眼看到石榴姐弟往山上去了,他便即别了把柴刀装作打柴也上了山。 别说,这姐弟俩跟两只猴儿似的,他就慢了一步,就跟丢了两人,不知道姐弟俩往哪个山头去了,在山里好一通的转悠,也没找到人,最后只得下了山。 刚进了家门,便见石榴那丫头背着个树根过去了。 树根? 不抓竹鼠挖树根干啥? 他可不会想别人一样以为挖树根是要当柴烧呢,打柴不好吗?这树根湿漉漉的,多重?不嫌费劲啊? 石榴兄妹可是抓了竹鼠卖了银钱的,肯定不会做这白费力气的事,肯定是听大通货栈的掌柜说了,收这种树根呢! 是以,下午他跟紧了,总算看到了姐弟俩在挖啥,原来是在挖葛藤底下的根! 趁着姐弟俩背着半根树根下了山,他就赶紧将剩下那半根给偷摸扛下山了,一路给他心惊胆跳的,生怕被人发现的。 可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压根就不是好东西?人大通货栈压根本不收? 陈起财失望极了,还想跟伙计好好说说,让他请掌柜的看看,万一掌柜的要收底下伙计不知道呢? 可惜伙计压根不容他再说,就将他连人带树根的赶出去了。 大通货栈外头,陈起财看着这不轻的树根,也是犯了难,好不容易扛来的,吃奶的劲都给他用干了,这下让他就这么丢在这儿,不甘心啊! 可又扛回家去?当柴烧?他也没这么傻! 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弃树根而去。 “哎?老哥,你这葛根是要卖吗?” 旁边一道声音响起,陈起财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穿棉绸的中年人。 葛根?卖? 他心里一噗通,反应也快,“卖!这位老爷你收这葛、葛根?” 原来这葛藤的根叫葛根啊?还真有人收呢!他就说嘛,他咋会白费力气呢! 第34章:盯着 陈起财提着两副药,怀里还揣了一把铜钱,兴高采烈的往家回。 没曾想,那啥树根叫葛根,竟然还是味药材呢! 虽然那老爷说他这葛根没有经过炮制,收不上价,又说不是啥柴葛啥的,只能给他一文钱两斤的价,但这半根葛根称下来足有五十斤呢! 好家伙,这年头,树根都能卖银钱了,还叫他卖了二十五文钱呢! 他抓了两副药,还剩了九文钱! 你说说,这一根树根当两斤肉了!这不是叫人捡银子嘛!不捡才傻呢! 陈起财好的那只脚迈得飞快,恨不得插上翅膀咻得一下就回了家。 他要快些回家,带上媳妇和孩子都上山去,挖葛根! —— 昨儿挖了一天,加起来估摸着有一百来十斤的葛根了,但石榴知道,真做出来,这点葛根可不够瞧。 再加上昨儿的“半根葛根离奇失踪”事件,石榴的第六感让她有了一丝紧迫感。 不管那么多,多挖点回家错不了! 可光靠她和樟哥儿这一个半劳力一天能挖多少?主要还有扛上山一来一回的费时间。 是以,石榴不免同她爹李继和好好的分析了分析,然后今儿上山的人里,便多了一个李荣榆。 新房的墙体已经砌得有一人腰高了,不管是砖匠师傅还是帮忙的族人,大家都很卖力,少李荣榆这个半劳力也不会影响建房进度的。 石榴三人马不停蹄的上了山,有石榴这个火眼金睛一找一个准的,一上午就挖了三丛,然后由李荣榆负责往山脚下运,等最后一趟,石榴再跟着一起运下山。 接着由李荣樟在山脚下守着葛根,石榴同二哥李荣榆又马不停蹄的往宅基地背,如此,效率提高了不少。 虽然累,但一上午,便即比昨儿多挖了一百斤的葛根呢! 到了下午,三人组照样往山上去。 可刚上了山没转悠多久,石榴便即发现了林坡底下的动静,咦?好像有人也在挖葛根? 石榴忙拉住要往前去的哥哥弟弟,三人猫下了身子,“二哥,你瞧那下头是哪家人来着?” 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呢,她也不是每家的人都熟,离得这么一段距离,又背对着她,她实在看不清到底是谁。 李荣榆打眼一瞧就认出来了,“是山脚下住的陈家人!” “是那跛子叔?”石榴一听就知道了。 他们村里陈家的陈起财,听说打生下来脚掌就是畸形,惹得村人说道了好久的,随着年纪大了,陈起财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别的啥都没有,渐渐地,才没有人说这个事了。 石榴倒觉得这有点像是得了小儿麻痹症,只是轻微的那种,脚掌畸形便是足外翻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家人怎么都在挖葛根! 昨儿都没有,偏偏今儿挖上了! 石榴想到自己昨儿那半根不翼而飞的葛根,隐约觉得有了点眉头。 她并没有继续往下头去,而是转头带了李荣榆两人往另一片山头找葛根去了。 石榴隐有些预感不妙,是以,也是卯足了劲,同李荣榆一起半刻都没歇的,一连挖了四五丛,还运气好到爆,竟挖到了一根至少好几年的老葛根,那从土里刨出来,看上去就跟一根树干似的,估摸着少说都有两百斤。 这一堆加起来的重量,完全不是两个人能扛下山的,再加上挖葛根挖的投入,石榴都有些脱力了,时候更是也不早了,石榴便即让二哥李荣榆先一步下山,他腿脚快,回去喊爹和大哥都来帮忙扛葛根。 李荣榆跑回家,正碰上宅基地这边收工,跟李继和把话一说,李继和二话不说便即带上李荣棕一起,连宋氏都跟着一道去了。 几人上了山,这才分了两趟的,将今儿下午挖到的葛根都给扛下了山。 天气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也不至于都猫在家里不动弹,所以上山打柴的村人还是不少的。 本来昨儿见石榴姐弟挖树根也没多想,可今儿,石榴姐弟照样挖这么多树根回家就不说了,他们还看见陈起财一家也挖了不少,这可叫村里人纳罕极了。 这树根难不成还是个啥宝贝不成?挖了一根又一根的,一点不嫌费劲啊?有这功夫,像他们,今儿都打好几捆柴回家了,不比那破树根好烧啊? 村人怎么想也想不通,想问石榴家人的,但人家今儿忙得很,也没能找到机会。 倒是陈起财家的邻居傍晚见陈起财他们扛着树根回来,好奇问上了,“起财!你昨儿不是说集上收竹鼠吗?你不找竹鼠,挖这树根干啥?” 陈起财听着邻居话,心道:那不是竹鼠抓不到嘛,不然他也不会告诉村人抓竹鼠能卖钱以此跟村人卖个好了! 这树根能卖钱的事,李家都瞒得严实,他也不傻,可不会告诉村人的! 当下也是打着哈哈,“我昨儿找了一天,连只竹鼠的影子都没瞧着,今儿想上山打柴来着,可打柴的人太多了,山上的柴都被捡得差不多了,我想着这树根晒干了经烧得很,就挖些回来晒上!” 邻居听着这话,心里压根不信,山上的柴,哪有打完的?咋打都比这挖树根容易! 陈家这是有啥秘密不愿说呢! 还有李义田那孙女,从昨儿就挖树根了! 邻居想不通,便想着干脆明儿他也去挖一根,看看这树根有啥稀罕的。 —— 累了一天,夜里那可谓是沾枕头就睡,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石榴今儿还没打算停,带着李荣樟又麻溜的上了山。 至于本也该一并上山的李荣榆,石榴让他去办事去了。 李荣榆打小就比别人跑得快,眼招子也好使,这事,再没谁比他更合适了。 石榴带着李荣樟忙活了半上午,挖了两丛葛根,便即等到了气喘吁吁跑上山来找他们的李荣榆,“石榴!石榴!” “哎!二哥!我们在这儿呢!”李荣樟忙扯着嗓子回应。 不多会儿,李荣榆跑近,双手撑在俩膝盖上好好的喘了一阵儿气,这才开口道:“石榴,你让我天不亮就去盯住陈家,还真没盯错!那陈起财天不亮就带着儿子扛了葛根去了大集!” “到了大集后,我亲眼看着他们去了大通货栈,将葛根卖给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等他们走了后,我特意上前问了,那男人原来是个药材商!这葛根竟还是草药!收价一文钱两斤呢!” 第35章:那就大家一起挖 “对啊,这葛根是草药!二姐说过的!”李荣樟接了话,忙眼巴巴的望向石榴,“二姐,这葛根能当草药卖,咱们也卖吧?” 一文钱两斤呢!他们这两天前前后后加起来挖了好几百斤呢,这得要卖多少钱啊! 石榴听着陈家人背了葛根是去集上卖了,也是微微一挑眉,原来她那半根葛根真是陈起财给弄走了没错。 只是不知道这陈起财怎么知道葛根是药能卖钱还正好找到了药材商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 石榴目光环视了一圈整个山头,随即下了个决定。 她一家人挖这么多葛根太惹人注意了,这才两天呢,问的人就不少了,再加上现陈家也在挖,村人不奇怪才怪呢,如此也不利于她后续做糖。 做糖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需要不被关注才好。 如此,就免不了要转移注意力了。 陈起财不问自取了她的半根葛根,就不要怪她跟他抢生意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嘛!只能先说一声抱歉咯。 这山是大家的山,葛根就是大家的葛根,反正她也挖不完,那就大家一起挖吧! 三人将半上午挖的葛根给背下了山,这会儿离吃晌午饭还有一会儿,石榴洗了洗手,也没多耽搁,立马拉了李继和往河边无人的地方说话去了。 石榴一阵叽里咕噜,李继和一听原来那半根葛根是陈起财弄走的,又听葛根是药材能卖钱,还一文钱两斤,也是一阵激动,看向石榴:“石榴.——” “不!咱们不卖!”石榴不用听都知道他想说啥,忙打断了他的话,“这葛根我有大用的,咱不卖!” 李继和略微失望,不免跟闺女掰扯细碎,“咱咋不卖?一文钱两斤呢,那一百斤就是多少?五十文了呀!五十文都能买十包糖了!你做糖,能卖这么多吗?你还要本钱,那肯定是除了这个葛根还要其他的东西吧?哪有直接卖这葛根白来钱的好啊?” 说着一顿,忙又道:“这做糖还能用其他的树根不?咱换个树根呗?” 石榴:.还真当糖用树根做啊?她那是要葛根粉,别的树根哪有粉? 她也忙说服爹道:“爹,你看啊,一千斤葛根也才卖五钱银子,可我能跟爹你保证,一千斤葛根我拿来做糖,除了成本,赚到手的绝对远远不止五钱银子,爹你信不信我?愿不愿意等?” 李继和看着闺女明亮的双眼,掷地有声的话,张了张嘴,想出口的话咋也说不出来了,且无声的咽了回去。 好半晌,他才道:“成,爹就信你这一次!” 闻言,石榴也不由笑了,“爹,你真好!” 是真的好,若换做其他人,哪能经得了这立马赚钱的诱惑呢。 毕竟,她的糖还只是嘴上说说没个影踪呢。 石榴砍了一截葛根拿上,同李继和一起往老宅去。 李老爹刚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见忙着建房的二儿子这个点急匆匆回来,也是心里一咯噔,只以为是不是出了啥大事了,忙让人堂屋里说话,也没顾上跟进来还有个石榴。 老袁氏见老二回来,也是提了心。 “老二啊,出了啥事了?” 李继和将葛根放到桌上,“爹,娘,这是葛根,是药!你们炖了吃,吃了对你们身体好!” 这话是石榴说的,这葛根吃了好,其实他也不知道咋好的。 一旁的石榴跟着点头,有些话不好明说,总之,就葛根吃了就是好,能降血压这些呢!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就是怕三高嘛! 爷爷上次差点中风,多吃这个葛根,就更错不了的! 李老爹和老袁氏都听得一脸懵,这啥树根是药?吃了身体好? “不是,老二,你专门回来就为这个啊?让樟哥儿给我们送回来就是了嘛,哪得你专门跑一趟。” “这个该不会就是石榴这两天在山上挖的那啥树根吧?村里人都在说呢!” 李继和便道:“爹,我来一是为给你二老送这个,二就是要跟爹你说,这个叫葛根,就是山上那葛藤的根,这是味药材,有个专门收药材的常管事收这个呢,一文钱两斤!” 李老爹听得一激灵,浑身一震,“这是真的?!” 几个儿子分了家,各自手里的银钱都不富裕,又要建房子又要张罗儿女亲事的,偏今年也没打短工,没个进项,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为这个焦心着呢! 这冷不丁听得有来钱的法子,这哪能不叫他激动啊! “是真的!爹!”李继和道:“不过咱们动作要快,还不知道这常管事要收多少呢,万一收够了不收了咋办?” 李老爹一听是这个理没错,赶紧冲外头吆喝道:“荣松!荣松啊!” 外头还没人应,老袁氏先接了话,“荣松不在家,亲家病了,今儿荣松跟柏哥儿兄弟俩都去看他外公去了!” 李老爹一听这个,也是暗暗嘀咕,这人上了年纪生病是常事,可咋近来不是亲家母病就是亲家公病的?看着都多硬朗的身体啊! 这人哟,说不得! 老袁氏眼神微微暗了暗,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她觉着,啥病不病的是借口,这是老大家的纯粹不想让荣松哥俩给他叔们建房帮忙呢! 不然这一天两天的,咋就这么巧? 不过这话说出来老大家的也不会认,说着也是伤情分,她就当不知道了。 外头应声进来的是吴氏,至于李继仁,前头长青村有人过世,他出活计去了,今儿不在家。 李老爹见她进来了,又喊:“老三老四家的呢?” 吴氏应:“刚往宅基地那边送馍馍去了,爹,出啥事了?”她好奇得往李继和父女俩身上看了一眼。 不像李继和在宅基地搭了草棚,李继富李继贵哥俩能不麻烦就不麻烦,眼下族人帮着在建房,黄氏蒋氏还是用的老宅这边的灶房蒸的馍馍。 为此,吴氏已经一连几天没好气了,可黄氏跟蒋氏一个赛一个的脸皮厚,她也拿她们没法子,总不能明着赶人,爹娘瞧着呢! 李老爹听着,没回吴氏的话,又忙让在家的四房的李荣桦去喊,将李继富李继贵都喊回来。 李继和在旁听着的,多少就知道他爹啥意思,这是想着赶紧让兄弟们下午都上山挖葛根呢! 他顿了顿,想着闺女说的,不由开了口,“爹,族里兄弟子侄们都给咱家兄弟三个帮忙建房呢!” 李老爹一听,脑子也是一激灵。 是了是了,他光激动顾着自家了,没想到这茬! 族人们每家都出了人给他们帮忙呢,他们咋好抛下族人们干着活,偏自个去挖葛根卖钱去? 这可不地道。 想了想,李老爹便起了身,“趁他们没回来的,老二,你同我一起去找你大伯到族长家去!” 第36章:族人 李老爹一刻也不想耽搁的,喊着李继和就出了门,石榴眼珠子一转,小腿飞快的就跟了上去。 老袁氏眼尖的看见,又不免看了眼桌上的葛根,心道:老二说这个葛根的事,偏石榴跟着回来干啥?莫不然这事跟石榴还有干系?是了,村人说得不都是石榴带着樟哥儿在山上挖葛根吗? 这孩子眼明心亮的,打小就不多话,但只看那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有章程得很。 这点,倒是像她! 老袁氏不由微微笑了笑。 吴氏正好奇到底出了啥大事呢,咋忙着建房的老二回来了,可公婆都不说,现见婆婆似乎是在笑? 不由开口道:“娘,到底出了啥事啊?我看爹好像很急的样子,要不要儿媳带信让荣松他们都早点回来?” 她看着不像是啥坏事情,又想着这两天村里都在说石榴姐弟挖树根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难不成是挖到啥宝了?他们大房男人儿子都不在,只她一个人可不妙。 吴氏越想越不对,不禁后悔今儿把两个儿子打发出去了。 老袁氏睨了她一眼,“不是啥大事,等你爹回来再说,你在也是一样的。” 这边,李老爹带着李继和,后边还跟了个隐形的尾巴,他压根没注意的,风风火火的先到了村北这边李义山家,然后叫上了李义山又马不停蹄的往对面族长家去。 李义山跟族长住对门,李义山正好奇弟弟这是出了啥事呢,好在没两步路,他也没顾上多问,就进了族长家了。 李氏族长之位都是李氏的长房这一支里一辈一辈往下传的,每代都只传长房。 像上一任的族长,便是李老爹他们兄弟的爹的大哥,一个爹娘下来的,那都是嫡亲的堂兄弟,除了上一任族长,和李老爹的爹,还有个老三,眼下也就这个三叔还在世,是村里难得的高寿老人了。 族里头算起来,他们这几家血缘最近。 而现任族长年岁比李老爹兄弟俩大,今年已经是六十有一了。 “老二老四你们俩咋来了?这是出了啥事?”李族长一见他们兄弟俩,不由好奇道,“吃饭没?没吃坐下一起吃。” 李族长家正要吃晌午饭呢,村里农忙农闲都是吃三顿的,区别只是在于吃干吃稀罢了。 李老爹可不是来吃饭的,赶紧接话道:“族长,我们来是有事说!” “山上那葛藤族长你晓得吧?可你肯定不晓得,这葛藤的根竟然是味药材呢!继和在集上打听到的,现集上正有药材商在收这个葛根,一文钱两斤咧!” 李老爹噼里啪啦一大堆不带停的,说的又快。 李族长听得囫囵,啥葛藤药材的?只听得继和两个字,忙转头看向李继和。 李继和见族长看向他,便即接了话,“族长,是这样的,之前我带着棕哥儿和石榴两个去镇上置办锅碗瓢盆这些,石榴这孩子无意中听到大通货栈有人要收野味,也是一时好性就带着她弟弟上山去了,凑个巧还真捉到了几只竹鼠,便拿去大通货栈给卖了,这又打听到货栈有个药材商收葛根!就那葛藤的根没错,石榴好生跟人问清楚了的!” 李继和说得不疾不徐的,李族长这下真切听得清楚了,可算是明白啥事了,“果真?这葛藤的根能卖钱?一文钱两斤?” 李老爹忙应:“族长,是真的!咱们族里可得快着点,要是晚了人药材商万一就不收了咋办?我听继和说,那葛藤根一根可是就是好几十斤的呢!” 李族长听着,也是心里一阵发热。 身为李氏族长,他就没一天不为族人发愁的。 想他李氏一族,于他之前三代在下河村落户,当时全族不过兄弟三户人,三十个男丁,五十五口人。县里按男丁十五亩水田十亩旱田给分的田地,李氏一族共得四百五十亩水田三百亩旱田。 现几代人过去,李氏一族已经有了五十二户人,两百一十二个男丁,四百八十三口人,而水田,只占四百八十亩,旱田占五百七十亩。 这多出来的田地,除了水田是买卖得来的,旱田都是族人们披星戴月的自己开垦出来的。 如今,村里的荒地已开垦精光,再无可开,而族人却还在飞速增长,眼见下一代又都要婚嫁,若再没个啥进项,叫族人们咋办? 不说别的,就说近前,老四刚给四个儿子分了家,老四当年分家得了多少地?他几个儿子又得了多少地? 这一代再一代的,族人越多,他们手里的地只会越少,哪够养活一家人? 如此,身为族长,他又哪能不愁? 现下突然来了这么一桩,让他焦急的内心有了一丝松解,不求挖这葛根能赚多少钱,可好歹也是为族人谋了一份进项不是? 李族长顿时也是顾不上吃饭不吃饭了,忙让孙子荣生去敲锣,吆喝族里各家的当家人立马往他这儿来,开大会! 李氏在下河村是数一数二的大族群,这么一敲锣,哪能不信引人注目呢? 可李族长也顾不得这么多,左右族人大肆上山挖葛根是瞒不了村里人的,他现下就想着是抓一个先机。 是以,等各家当家人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在族长家堂屋聚齐后,李族长一点废话都没有,直接安排,“现各家除了在干活的,不管妇人还是孩子,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赶紧给我拿了家伙什上山去,挖葛根!” “葛根是啥?就是那葛藤的根!石榴这两天从山上背下来的那树根!就是这个,大家都赶紧的去挖!” “还问这么多做啥?我没时间给你们多说,你们只消知道这葛根能卖钱就是了!” “对了!还有,这葛根能卖钱的事是继和家说出来的,你们可别光顾着挖葛根了,在帮着建房的人可不许撤回来!” “好了,这就快去吧!要挖多少?挣钱你还管挣多少?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反正你也是窝家里打盹,费点力气的事,还怕个啥?” 李族长一通颇有威严的输出,各家当家的应声一呼,全都慌忙往自家跑去了。 李老爹想着老三老四肯定都回来了,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往家跑。 李族长等他们全都离开了,这才慢悠悠的吃了饭,他儿子李继祖问:“爹,咱们不去挖吗?” 李族长答:“一家能多挣几文是几文,咱家比族人们都殷实些,就不跟他们抢了。” 等慢悠悠吃完饭,李族长就溜达着往里长家去了。 身为下河村的人,为他们李氏一族,这种事,可不好瞒着里长,里长也有族人呢。 不过,说归说,他为族人们多争取了一会时间呢,这会儿,族人们已经都在山上挖上了吧? 男丁:十六岁到六十岁算成丁。 第37章:卖葛根 石榴只觉得自己仿佛又见识了农忙抢收似的,族里人一家有一个算一个的老人孩子全都齐出动,一蜂窝的往山上去。 那不知详情的村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山上是有啥宝藏不成?咋都成群结队往山上跑? 有村人还在纳闷,也有村人眼珠子一转,机灵的跟了上去。 石榴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喊了李荣榆和李荣樟两个拔腿跑上了山,就一头扎进了片片林子土坡之中,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挖葛根,挖挖挖! 等里长得了消息,先安排了自己的族人之后,过了一段功夫,再通知了村里其他人,于是乎,可谓是下河村全村出动,整个后山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人,那场面可真叫一个热闹。 而人一多,几座山头的葛根就好像没了似的,村人们蹿来蹿去的,有些以往都不常去的旮旯都光顾了,可老半天的,一根都没找到。 好在李氏族人来得最早,运气最差的也都挖到了一根的,村里人才来的。 到天黑透下来,有些人更是都挖到了三根四根的。 而村里其他人家,也有无功而返,气得捶胸顿足,想着明儿天不亮就要上山来的。 老李家几房今儿连饭都没顾上吃,一下午收获都还不错,吴氏当机立断的让人去给儿子送了口信,又带着两个女儿上山去挖,挖到了一根,后头等李荣松哥俩赶回来又帮着挖了一根。 三房和四房也都各挖到了两根。 再然后,第二日天不亮的,整个下河村就都有了动静,后山上又到处都是窜来窜去的人,这一窜就是一整天。 如此,三日下来,村里头哪怕收获最小的人家也有个三四根的。 而老李家更是收获满满。 如此,李老爹本该高兴的,但他却气着了。 原因无它,本来族长最开始就有言在先,说过了让帮着在建房的族人继续建房,不要往山上去,而帮忙的族人也没人不听。 可老三老四这个主人家倒好,自个先带头撂了挑子,提了锄头就往山上去了! 你这主人家都不在,那帮忙的族人还能接着干?那最后不都跟着跑上山去了嘛? 到最后,也只有老二一如既往的还在忙活着建房子。 李老爹当天傍晚等儿子回来也就说了的,趁紧建房子是要紧事,可儿子说啥?说房子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银钱可不会等他!连着三四日的都上山去了! 也就是说,这房子停工几天了! 本来老三老四的进度就慢了老二好大一截的,现在更好,老二的房子都快建一半了,老三老四才打了个底!李老爹一想就心口疼得慌。 可事情都这样了,气还能咋的?只能想着好歹挖了不少葛根,能卖一笔银钱了。 继挖葛根之后,村里又热闹得不行的,就是这卖葛根的事了,简直拿出了运税粮进城的阵仗,全村壮劳力出动,扛着葛根成群进了大集。 乌泱泱的到了大通货栈门口,差点没给里头的伙计吓死,“掌柜的,外头来了好多人!” 丁福光一听,难道有人来闹事?他心想:近来为着收野味的事,他跟福运楼的盘掌柜是有些不睦来着,别是这老盘气疯了,让人来砸他的场子了? “赶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伙计一溜烟出去,又一溜烟的回来了,“掌柜的,他们都是来卖药材的,找那药商常老爷!不是找咱们的!” 卖药材? 丁福光一听就来了兴致,这常药商是大名府那边过来的,到他们大云府几个月了,兜兜转转的收了不少的药材,近来住在他们货栈,就是等这些药材陆续运达,好装船返程的。 也没听他们还要收什么药材啊?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要卖药材? 打自己眼皮子底下过的热闹,丁福光向来都是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有底的,是以,当下他便离了柜台往外去亲眼瞧瞧去了。 到院子里一瞧,便见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正忙着称草药,可热闹得很! 听说那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就是草药葛根,丁福光也是好奇不已,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多村民就知道这树根是草药还挖来卖来了? 这般想着,丁福光深入村民之中交谈起来。 下河村的村人见他身穿细绸,管事模样的,却好声好气来同自己说话,便不由局促起来,自然是问啥答啥的。 不多会儿,丁福光就弄清楚了。 原来他们是下河村的人,村里有个女娃听到他们大通货栈这里收野味,抓了竹鼠来卖了,又听说他们这里收药材,就是山上那葛藤的根,告诉了他们,这不,他们全村人就挖上了。 丁福光目光不禁露了一抹兴致,这说的是石榴那丫头?可这丫头来卖竹鼠,何时听到过他们这里收药材了?分明都没跟常药商搭过话,怎么就知道山上那葛藤根就是葛根的? 等村民们陆陆续续都卖出了葛根,拿到了银钱兴高采烈的离去了,丁福光这才凑到常药商身旁,“常兄,这些村民是如何知道你收这葛根的?” 常药商想着刚才其中一个就是前几天他买了葛根后头又来卖了一次葛根的人,不由笑着将那日的事说了,同时还说了那之后有个少年来打听过的事。 丁福光眸光一转,便有了些计较。 他先喊了那日在门口招呼的伙计来问了话,便知道了陈起财在石榴他们卖竹鼠那天就随后进来问过。 所以,最先知道葛根是药材这里有人收葛根的应该是这个人才对? 可这个人挖了葛根来问伙计时却并不知道这葛根能卖钱,再联想到村民说的,石榴这丫头早先就在山上挖这个葛根,却并没有如这个人一样拿来卖—— 当下,丁福光微微挑了挑眉,随后,他又找到常药商,请他帮上一个忙。 那就是之后再收葛根时,容他让人来做一个登记,登记每个来卖葛根的村民。 常药商听了他这要求,虽然纳闷,但想着这丁掌柜的为人豁达爽快,是个可结交之人,且这收的只是葛根,又不是什么稀有药材,没所谓的,便也没有说什么,就应下了。 第38章:亲人的关心 村人们浩浩荡荡的去,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回来,留守在村的人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见自家人终于回来了,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情况。 “都卖出去了!一文钱两斤,一点没错!” “是啊是啊!真能卖钱!” 左右大家都卖了钱的,再加上一起去卖,谁卖了多少去的人都是清楚的,是以,也不说啥藏着掖着的,有那激动的,甚至就在村口便跟家人说道起来:“咱家三百斤葛根,卖了一百五十文呢!” “咱家两百斤,也卖了一百文!” “铁柱卖得最多!他家挖了六百斤,卖了三钱银呢!” 村人们全都是喜出望外,欢呼不已的,热闹的像是要过年。 闹着闹着,突然就安静了起来,不知是谁眼珠子一转,悄悄脚底抹油,然后一个传一个的,全都开始往村里跑。 跑啥呢?肯定是赶紧上山,挖葛根啊! 卖这么多钱呢,多耽搁一会都对不起自己个儿! 众人都一心忙着再挖葛根再卖钱,竟是没人发现这满村里,还有一户人家,今儿压根就没一起去集上卖葛根。 当然,这“没人”里不包括李老爹。 早上时他也没注意那么多,只以为老二家让榆哥儿或是谁去了的,可这厢回来,大家全都挤在村口乐呵,他左看右看才发现,他二房的儿孙们,他竟是一个都没瞧着,都不在这儿呢! 大家都麻溜往山上去,李老爹也老胳膊老腿的跑得飞快,一路到了村东头,三处挨在一起的宅基地,就打头这家照旧忙活得热火朝天的,其他两处,冷嗖嗖的,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李老爹先是叹了口气,但随即想着老二老三这三天挖的葛根一个卖了两钱银一个卖了两钱半银,这心里才松泛了些。 然后径直往老二家宅基地去,找到了正在忙活着的李继和,“老二啊,你跟我来一下。” 将儿子喊到一旁李老爹就忙问,“继和啊,你们咋没去卖葛根?这几天石榴他们三个都在山上挖,还有之前挖的,咋着也有几百斤吧?咋不卖呢?今儿卖了这么多的葛根,说不得过两天那药材商真收够了不收了,那可就烂家里了!” “是了,你建房也忙,哪脱得开手,这样吧,你将葛根给捆好,我去村里借辆板车来,让榆哥儿同我一起,这就给送集上卖去!” 李继和见他爹气喘吁吁的赶来就是关心他这个的,以为他没空去卖葛根还要亲自帮忙去卖,也是感动得不行。 他哪能让爹帮忙去卖呢,叫兄弟知道了,还不得说他? 可要跟爹讲实话,他又不知道咋说,毕竟,闺女梦到财神爷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爹,不慌,我想着多挖几天,腾个空一趟功夫送去!石榴跟那药商说好的,只要她送去的,不管啥时候,都收!您就放心吧!” 看着自家爹一脸关心的神情,而他却要撒谎,李继和嗓子眼跟卡了口痰似的,不好受得很。 李老爹一听这话,本来担心的心立马就散了,还笑了出来,“这好!这好!那就多挖点再卖!石榴这孩子是个好孩子!” 他是真这么觉得,以往一大家子在一处,这么多孙子孙女的,他哪能个个都关注得那么在心? 这厢眼瞧着,这孩子见天就往山上去挖葛根,还挖不少,可不真是能干嘛! 老二这儿子女儿都能干勤快,有福气,他也为他高兴咧! “行,你忙着,爹就回去了,不耽搁你。” —— 漫山遍野都是扒拉何处有葛藤的人,石榴一大早的就带着李荣榆和李荣樟上了山,寻摸了好半会儿,这才扒拉到了,也就挖了这一根,又找了好久,也没再找到。 等村人们一蜂窝的上了山来,这葛藤就更难看到影了。 又翻过了一片山坡,石榴眼尖的看到了坡下有一丛葛藤,忙不迭的往那头跑。 可刚要跑到,斜刺里竟也冲出来几个人。 “我们先看到的!”李荣榆腿脚快,一个飞扑抢先扑到了那葛藤上趴着。 那冲上来的人愣了愣,想也没想就要去将他提起来。 李荣榆哪里肯让,石榴和李荣樟也忙上前去帮忙护着,但三个半大孩子可不是几个人的对手。 陈起财一边扒拉着李荣榆,一边还不忘冲石榴瞪眼,“要不是你家将这葛根的事闹得满村都知道,这山上的葛根多的很!咱们哪里用得上这般费劲?” 石榴被陈起财的媳妇抓着胳膊,也不相让,“我那半根葛根是跛子叔你扛走的吧?我挖得跛子叔你也挖得,村里人咋就挖不得了?” “我不跟你说这么多!这根葛根是我的!你们兄妹赶紧走,走走走!”陈起财说着,一个用力,就将李荣榆给提了起来往一旁甩去。 李荣榆被丢了个四脚朝天,顾不上屁股墩痛,爬起来又往上扑,却又被陈起财的大儿子给搡开。 眼见着这丛葛根就要被陈家人给霸占了,就在这时,后头又上来几个人,“这是咋了?榆哥儿?石榴?” 李荣榆回头,看见来得是自家三叔他们,忙即道:“三叔!这是石榴先看到的葛藤,我先占到的,可陈家人非要跟我们抢!我们又抢不过他们!” 李继富一听陈家人敢欺负他侄子侄女,暴脾气就上来了,挺了胸膛冲上来,“陈跛子你干啥!看我侄儿侄女没个大人在好欺负?我这当三叔的可在呢!信不信我喊一声,我们族里人都来了?你还打我侄儿了?看我不揍你!” 说着就抡了陈起财胸口一下。 陈起财瘦小些,也不是李继富的对手,被抡了一下,嘴上气不过,但也没想着还手,毕竟,李氏是村里的大族,他们陈家就是个外来落户的,真闹起来,吃亏的也是他们家。 虽不甘心这好不容易看到的葛藤,但陈起财也只能带着家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李继富见他们走了,这才扭头看向李荣榆和石榴道:“没事了,这葛根,你们挖吧!” 但一旁的黄氏却眼珠子一转,这山里的葛根是愈发的没有了,他们转悠的老半天都没找到一根呢,这好不容易见着一根——要不是他们帮忙,早被陈家人给抢了! 黄氏忙笑着道:“榆哥儿,石榴啊,我跟你三叔帮着你们挖吧!万一那陈跛子又倒回来抢呢!” 石榴听着这话哪能不明白三婶那点小心思呢,罢了罢了,就十几二十斤的事儿,真叫陈家给抢了才真的是气死她了呢,还不如分给三叔。 第39章:做粉最麻烦 山里的几年生葛根都被挖了个精光,连一年生的葛根也没能幸免,这根葛根应该就是一年生的,还算大,全挖出来也不过二十斤左右。 石榴利落的从中一锄头拦成两半,冲李继富道:“三叔,咱们一起挖的,一家一半!” 李继富一听这话,忙摆手,“这哪成?这是你们找到的!”他哪能跟侄子侄女抢东西? 但说完就被黄氏给拽了一把,黄氏笑眯眯说着就将那一半葛根给装进了自家背篓里:“石榴,这咋好意思,你这孩子,就是会心疼人!我跟你三叔就先谢谢你啦!” 石榴笑笑,“三叔三婶,你们先挖着,我们先背葛根下山了!” 他们三个今儿忙活了一上午,加起来也就挖到了四五十斤的葛根,背下山,轻松得很。 等兄妹几个走了,李继富才冲着黄氏嘀咕,“你干啥要了这半根葛根?跟侄女抢东西,我脸都烧得慌。” 黄氏瞥了他一眼,“我这是为啥?这房子建下来,手里能剩几个银子?就那么几亩地又有个啥出息?咱又没抓到织机,没这个织布的进项,这日子过得难着呢!有这个挣钱的法子,我还不是想着多挣点?” 说着嘀咕这葛根实在太小了些,若是遇着个几十斤的,好歹也能多分点。 她叹了一口气,忙吆喝儿子赶紧散去找葛藤,眼睛放亮点,找到就喊别被人抢了。 这一日下来,村里人家或都有收获,但收获不多,却也没打击村人的热情,到第二日,又天刚亮就往山上去了。 都想着自己肯定是那运气好的人,总能挖到葛根的。 今儿里,石榴照旧也上了山,不同之前的运气,今儿转悠了一上午也没再挖到一根,是以,这下午,她便没再上山了。 今儿上山一根也没能找到,她看其他村人也差不多,可想而知,山上的葛根几乎已经被挖精光了,再上去也是浪费时间,意义不大。 她做为最早上山挖葛根的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挖了七八天,运气也一直都好,积累下来,草棚里堆了一角落的葛根,摞叠着,虽没正儿八经的称过,但粗粗估计,是有上千斤的。 虽然不算多,但头一遭,这些便也够了,够她小赚一笔了。 是以,她便准备开始做粉了。 忙活了几天,得知二姐终于要对这些葛根下手了,李荣樟也是好奇不已,亦步亦趋的跟着打下手。 宋氏和李香梨张罗着饭食的空挡,也来帮把手。 这做粉的第一步,那就是将葛根表面的泥沙清洗干净。 离细水河近,石榴同李荣榆抬了葛根往河边去洗,河水足,一个个的,洗得干干净净。 因着地头不宽敞,石榴只能分开来做,这一次,只洗了两百斤左右的葛根。 洗好的葛根再抬回草棚里,便即开始去皮。 做葛根粉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好的。 先要将洗好的葛根去皮,然后再切成小碎块,接着就用石磨磨出浆子。 而磨出来的这浆子,再用过滤架纱布给冲水过滤,这个过程需要重复几次,直到水变得清澈为止。滤出来的水,再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之后,倒出上面的水分,接着再倒进清水,进行第二次的沉淀。 这之后,就是将沉淀出来的粉给摊放在太阳底下自然晾晒干。 好在石榴有耐心,也有这个闲心。 主要家里头建房子里里外外都有人,用不着她做什么,便就能空出这个时间来慢慢做了。 石磨是从胖妮家借来的,将葛根碎块舀进石磨里,推着磨子往一个方向不停的转动着让碎块出浆。 而过滤架子也是石榴从胖妮家借的,跟石磨一样,这个用两根木块绑成一个叉形,兜上一块纱布的过滤架,村里几乎家家都有。 那磨出来的浆子,就舀进这过滤纱布架子里,一边往里冲水,一边双手摇动着这个悬在草棚上方的过滤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以便这葛根浆子能更好的过滤出杂质这些。 到石磨磨浆这一步时,宋氏就咦了一声,“石榴,这不是咱做红薯粉一样的嘛!” 石榴笑道:“跟那差不多,这葛根出粉,跟红薯一样的!” 宋氏听着也是惊奇,“这样啊!那我会了。” 后续都不用看石榴咋做,手脚熟练的比石榴还行呢! 有李荣榆和李荣樟全程帮忙,以及宋氏和李香梨空下来的帮忙,几人一直从早忙活到晚上,这才将这两百斤的葛根都给磨浆过滤出来。 接着,便是等这浆水沉淀一晚上了。 累了一天的石榴不住的揉着肩膀子,跟宋氏他们回老宅睡觉去。 等回了老宅,少不得听李老爹说起村人们今儿去大集卖葛根的情况。 昨儿挖得不多,但也有村人今儿就让人送去集上卖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儿去卖葛根还要登记户主的名字呢! 李老爹想不明白,只想着山上没多少葛根挖了,少不得喊了石榴去交代两句,让他们明儿趁个空还是赶紧将葛根拉去卖了去,钱到了手里才最实在。 石榴自然是忙不迭的应着,心里对这个上一次不登记名字今儿却要登记名字的事也觉得有两分古怪。 不过她想半天,也想不通,便也没多想了。 累了一天,一夜好梦,第二日一早,石榴去了草棚,头一件事便是给昨晚沉淀的浆子的水给倒了,底下一层粉浆已经有了点样子,再给重新倒上清水,继续让它沉淀一下。 村人们连着两日上山,都没再挖到葛根,这便不得不相信,他们村后山几座山头的葛根都被他们给找完挖了个精光了。 可集上的药商还没说不收葛根了的话呢,这看着钱不能赚,也真是急死个人了。 于是乎便有村里的小媳妇们起了心思,将葛根能卖钱的消息给送回了娘家,他们村的山是没得挖了,但他们娘家村里还有山啊! 吴氏和黄氏蒋氏便是这其中之一。 除了吴氏,蒋氏黄氏更是直接带上丈夫和儿子回了娘家,不但送这个消息,还要帮着娘家一起去挖,想分一半的钱呢! 也是她们俩都是娘家唯一的闺女,一个只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只下头一个弟弟,爹娘都疼爱,在娘家有话语权,这不,跟着回去挖葛根分钱就不是多大的事了。 李老爹一见村里的葛根挖完了,老三老四还不忙着建房子,反而又跑去丈人家村里挖葛根去了,也是气了个倒仰。 照这个样子,新房子啥时候建得好? 老二家的房子,可是建好一半了! 第40章:没想过瞒着 不过李老爹也没担心两天,李继富一家和李继贵一家就回来了,是被娘家村里给赶回来的。 这不,葛根能卖银钱的事现十里八村都知道了,蒋氏黄氏娘家所在的大丰村可不只他们两家,别的人家也要挖葛根,哪能容许他们这两个外嫁女回来帮忙分一杯羹?要知道,多一个人力,就要多挖走葛根的! 如此,李继富李继贵这才老老实实的接着忙活建房。 李老爹松了一口气,吴氏也松了一口气,她不能再挖到葛根赚钱,也不想看着三房四房挖葛根赚钱。 不过二房呢,二房石榴兄妹挖了那么多的葛根,这回少说也卖了五钱银子吧? 你说石榴这孩子,也不早点说这个事,自己个闷头先挖上了,比他们多挖三天,那时候还不是逮着劲想挖多少就能挖多少? 还有,若不是族人给老二他们建房,这挖葛根的事何至于告诉族人,又告诉了村里? 不然,这次全村家家户户哪怕最少都卖了一钱银子的,那都该是他们的,就是四房平分,一房也能分多少了? 吴氏幽幽叹了口气,这次他们只赚了三钱半银子,加上二老借的两吊银子,也不够办酒席的,她还找娘家借了两吊,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呢。 —— 十里八村的,挖葛根卖钱热闹得很,常药商收了一车又一车的,边收边让人进行炮制,如此,倒不至于占地方,货船还装不下的。 趁着这阵葛根多,还品相这般好,他多收些回去也是不愁销的。 常药商在货栈里热火朝天的收着葛根,每日都有村人络绎不绝的来,丁福光眼瞧着,眸子却微深了起来。 现在早没有下河村的村人来卖葛根了,但最开始那两日里,还是有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可那些名字里,姓李的人多的很,但却没有一个叫李继和的。 也就是说,石榴家最早开始挖葛根,还传了葛根能卖钱的信给村里人,但他们家却并没有来卖葛根! 难不成第一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卖完了?之后就没再挖了? 他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只能说,石榴家压根就没卖过葛根。 可如此,挖葛根是要做什么? 这丫头,真是让他意外。 丁福光好奇得很,恨不得派堂弟亲去下河村打听一番。 但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这样不妥。 他思虑半日,决定同石榴家挂上点干系,才能更好的考量这门亲事的可行性。 于是乎,这日,正忙着建房的李继和被人找上了门。 眼下房子已经建好一半多了,再加紧点,用不了十天,就可以上梁盖瓦了,瓦片盖好,这房子便既可以了。 李继和心里是迫切得很,恨不得再抓紧些,眼看着就是冬月里了,天气越发的冷,到时候还让族人顶着寒风干活,他也过意不去。 正恨不得抓点干活呢,突然听到有人找他,李继和也是纳闷,见了人先抱歉,他这里乱七八糟的,也没法好生招待人。 来人是个身量适中的汉子,穿着一身细棉袄,家境看着应该是殷实的,他笑着摆手,道无妨,然后表明了来意。 “我是前王村的,你叫我王三贵就成!我家明年要嫁闺女,想给闺女打些嫁妆,听人都说你木工活做得好做得细,这不,我就特意找你来了!” 李继和一听是生意上门,本是该高兴的,可他现下不空啊,不免只能表示歉意。 哪知对方却道:“我闺女明年秋出嫁呢,你等房子建成再打我的家具,也是来得及的嘛!我就这么个闺女,想给她打最好的嫁妆家具,听人说你好,我就放心让你做!” 李继和见对方这般信得过他,也是心里一阵暖乎,手艺人,哪不高兴别人肯定自己的手艺呢? 想着明年秋的时间,他建好房子,之后不再接别的活计,咋着也能做出来的,便点头应下了。 “那大兄弟你想要打啥样的?是打全套还是只单打几种?另外这木料,你是自己出,还是都交给我?若是一并交给我,又打算要哪种木料打家具?” 给人打家具是件大事,李继和向来都是这般要都问清楚的,把对方的要求问清楚他才好有数嘛。 那王三贵见建房忙得热火朝天的事又看李继和刚才也是忙的不行小跑过来的,便不由道:“我自然是要打一整套的家具的!这要求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我看你挺忙的,反正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打的,不如等你房子建好,我再你同你细说吧!左右我是说定了要你打家具的!” 李继和一听也是,有些要求细的,一时半会儿还真聊不完,这人要是拉着他说完,他也不好不听,那可就耽搁他一上午的活了。 便即应道:“成!等我家房子建好,到时候大兄弟你再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把人送走,李继和再回去干活,也是更有劲头了,这建完房子就有一个大活计,不错,打一整套的家具呢,多少能挣些银子的! —— 葛根浆水沉淀下来后,最终得到了木盆底下的一层粉,趁着这两天大太阳,石榴便将粉分成一小块小块的,用油纸铺了,放在竹簸箕里,摆在宅基地旁的细水河河边上晾晒。 宅基地这边帮忙干活的族人不少,还有打细水河过的村人,石榴这点动静,还真瞒不过人,族人瞧着那灰白色的东西有些眼熟,像红薯粉,可今年收的红薯要做粉的早做了,这肯定不是红薯做的,他们也没见着和嫂子/和婶子他们从老宅背红薯过来啊,不由好奇得很。 对此,石榴本来也没有想过能瞒得住人,除非,她这粉不拿出来晒。 再说了,她这一天天的,扒拉着那葛根往河边洗又是借了石磨在草棚里捣腾的,哪能不引人注意呢。 看见就看见呗,知道她这东西跟葛根有关就知道呗,无所谓,这也不是啥秘方,她没打算瞒。 族人们好奇不已,随口一问,得到了李继和的回答。 “石榴这孩子瞎捣鼓呢,你们也知道我这一天忙的,这家里的葛根都是石榴他们几个孩子去挖回来的,我本来让他们也自个跟着叔伯们去集上卖的,但这孩子也不知咋想到的,给这葛根一捣腾,竟做出咱用红薯做出来的那种粉来了!你说说这!嘿,这粉看着跟红薯粉一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像红薯粉那样吃,等过两天晒干了,做了来瞧瞧看就晓得了!” 第41章:别急 石榴用葛根做出了红薯粉一样的粉的事,当天傍晚就传遍了李氏族里。 当晚宋氏他们再回老宅去,李老爹他们就都在堂屋里等着他们呢。 “石榴,听说你拿葛根做了粉出来?” “不是,这要吃粉咱家有红薯粉呐,葛根这么卖钱,你不卖钱,偏拿来瞎捣腾了,这不是浪费了嘛!” 李老爹喊了石榴上前就是一通噼里啪啦,急得不行,他还以为老二家已经把葛根送去卖了呢,不成想,没卖不说,还留着石榴来瞎捣腾! 那红薯粉能值几个钱?哪比得上一文钱两斤的卖葛根? 这孩子,瞎胡闹啊! 石榴被一通说,垂着小脑袋,装着受教知错的样子,她能说啥?再怎么说这葛根粉她都要做啊。 宋氏见状,张了张嘴,虽然也怵公爹,但硬着头皮护闺女,“公爹,这葛根做粉真的好!葛根不是药嘛?这粉做出来吃了身体能不好?石榴还说了,等晒干了这些,给爹娘你们装一袋来让你们每天吃呢!” 李老爹气得不行,“我们身体好着呢,不用吃!你们卖钱!卖钱多好?听我的,别让石榴瞎捣腾了,剩下的葛根,明儿赶紧送去卖了!” 宋氏点头应着,应付过了李老爹赶紧溜人。 等第二日一早去了宅基地便同李继和一说,这事,还得他跟李老爹说得好。 李继和想了想,自家爹一心为他们,要还瞒着,准得气坏了他,但也不能全说实话,比如,财神爷的事就一准不能说! 是以,李继和趁着李老爹不放心也跑来宅基地想亲眼看着他们送葛根去集上的时候,便将他拉去一旁,神神秘秘的道:“爹,这事我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李老爹一脸懵,“啥事?” “石榴做着这葛根粉不为别的,就是想用这个葛根粉做些吃食做生意!” “做生意?”李老爹听得一惊,“做吃食生意?这事能行吗?咱哪里做过生意?啥吃食能卖上钱?还要本钱吧?回头别亏了!” 不怪他反应大,他们老李家一几代人耕地的,哪会做啥吃食生意?这随便啥吃食都能卖上钱的话,那人家镇上城里的人不都能卖吃食赚钱了? 李继和就道:“爹,您信儿子一回,石榴要做的这吃食,保管能卖钱!是集上善心救过的老人家为了感谢石榴,特意将这吃食方子告诉她的呢!” 嗯!就是老人家,财神爷也是老人家嘛。 李老爹听得眸子瞪大,“有这事?”虽然嘀咕那啥老人家这般瞎大方竟愿意拿自家的秘方来报救命之恩,但得了好处的是自家孙女,他就不说对方傻了吧! 只是—— “这吃食方子真的靠谱?不会花啥本钱吧?” 李继和也不知道到底会花多少本钱,但石榴身上揣着九钱银子呢,不过这事就不用告诉自家爹了,免得吓住他。 “不会花啥本钱的!就这葛根的粉,能花啥本钱?” 李老爹一听只需要葛根的粉,也是放了心,随即点头道:“成!那这吃食做得!万一真能卖钱呢!也是一笔进项!” 老二家这房子建好剩不下多少银钱,棕哥儿又要定亲成亲的,要的是银子花用呢! 能有一个进项来点银子,自然是好事! “你放心,你爹我嘴巴严实着呢!这生意没做成之前,我不会给你漏出去的!你让石榴好好做!” 李继和见稳住了自家老爹,也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下。 自此,李老爹不说啥了,族里人虽然好奇李继和两口子咋就能容着石榴这孩子将能卖钱的葛根给做粉弄着玩的,但也不好多说啥。 倒有些心思活的,想着这葛根是药材,做成粉说不得也能卖钱呢? 说不得还能卖得更多? 毕竟,光卖葛根都是一文钱两斤,这做成粉还要花不少的功夫麻烦呢。 于是乎,便有那勤快的,托到娘家那边帮着挖了几根葛根给送来,也用了红薯粉的法子准备将葛根也给做出粉来,到时候拿去集上卖卖看。 这事还真不难,就这两天功夫,常药商那里放了话,葛根已经收够了,今年不再收了。 这不,十里八村的还有许多村落的葛根没有挖完的,集上不收了,这挖着也是挖着了,闺女要,就送给她弄弄看呗,自家村里没有了,还有儿媳的娘家呢,万一又有啥挣钱营生,闺女也会再告诉他们的! 一时,李氏族里跟风做葛根粉的还真有好些。 这便显得忙活着做葛根粉的石榴就不那么打眼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石榴一家将上千斤的葛根一一都处理出来做成粉晒上,又收装了之前晒干的葛根粉。 他们家的新房子眼见着也竣工了,李继和特意请李老爹来掌眼里外看过了,得到了李老爹满意的称赞,而后,便即由李老爹帮着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进火。 在这之间,石榴家还回老宅帮了忙,帮着张罗着大房的喜酒,热热闹闹的给李荣柏将新媳妇娶进了门。 当然,已经分了家,除了作为叔婶帮忙,李继和还给侄子成亲随了份子钱的。 下河村份子钱的规矩,包括十里八村,都大差不差,一般同村人吃酒,也就是五文到二十文之间,凭交情深浅,而同族里,则是二十文到六十文之间,同样看关系亲缘。 至于亲戚,如外家姑家等这种啊,那就要再多些了。 这次李继和便给大房送了两钱银子的份子钱,毕竟,这可是嫡亲兄弟。 现下新房要进火,少不得要张罗酒席,而在张罗酒席之前,还要先张罗一顿席面请来帮忙的族人好好的吃顿饭,这两厢加起来,要得都是银子。 李继和跟宋氏扒拉着手里的银子,还真给愁上了。 这新房建下来,宅基地花了三吊银,六间砖瓦房和三间泥瓦房一共花了七吊银,砖匠师徒全程下来的工钱也是近两吊银子。 还有这期间伙食张罗买肉这些的花用,七七八八的,他们现在手里就还剩两吊银子了。 银子还真不够! 就是把闺女手里的九钱银要来,也不够! 石榴看着发愁的爹娘,不免分忧解难道:“爹娘,不用愁,两吊银子整治请族人吃顿饭怎么也够了,先整治着,至于办酒席的花用,进火的吉日不是看在冬月十八吗?离现下还有好几天,我明儿就开始做糖了,做好了,便即先拿去卖,卖了就有银钱了,放心吧!” 第42章:做糖 葛根粉都做出来了,新房子也已经建好,有个隐蔽的地方遮挡着,石榴便即准备开始做糖了。 她早在昨儿一早就上大集去买了需要的白糖和橘子。 今儿一早,石榴便在新房后院忙活上了。 之所以在后院,是因为他们这新房还没有进火,按规矩是不能在新房屋里生火的,倒是这后院院子里,靠着后门,有门挡住墙堵住,外头看不到,也不算是在屋里生了火,不至于较真讲究。 左右她也不起大火,就一个小灶足以。 发愁银子这事项在闺女这忙活了许久的生意终于要开始见影便排不上前了,毕竟,就算银子不够,也可以借银子,可这生意能不能做成,那可将是能影响他们家未来的大事。 当下一家子七口人都围住了石榴,等着石榴安排他们该咋做。 石榴心里有章程,有条不紊的安排:“樟哥儿和大姐还有娘,你们三个负责将这两筐橘子都给剥出来。” “大哥和二哥,你俩负责用擀面杖将这葛根粉给再擀碎些,擀成细粉,越细越好,要用这细筛子过一遍,能打这细筛子过,这粉才算最好的!” “爹和我负责用擀面杖将白糖磨碎,同样也磨成细粉,越细越好!” 石榴一通安排,任务明确到位,话落,家庭作坊便即麻溜的忙活了起来。 一时间,新家后院里的屋子里都是忙活的动静,温馨而又和谐。 这三分工,便数这剥橘子是最快的,石榴才细擀出小半碗的白糖糖粉来,那两大筐的橘子便都全剥出来了。 石榴又接着教宋氏他们把剥了橘子用干净的纱布装了,干净的木舂给压榨,榨出橘子汁水来,纱布过滤了点,一点橘子肉瓤都不会有。 等所有的橘子汁都榨出来,这会儿葛根细粉也磨了不少了,糖粉也有许多了,石榴便即准备做一锅出来瞧瞧了。 她要做的便是后世才有的qq糖。 所需材料很简单,葛根粉,糖粉,橘子汁,纯天然没有任何添加剂。 当然,任何水果汁都是可以的,不过眼下这个季节,橘子多,也最便宜,算成本,自然是用橘子最好,且橘子做出来黄澄澄的颜色,也是很亮眼的。 就这三种原料,除了一定要是白糖粉不能有一点的颗粒感之外,葛根粉也是同样,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比例。 石榴先做第一锅,按葛粉:糖粉:橘子汁——3:1:4的比例。 先用碗装了约摸六两葛根粉,和二两糖粉,再倒入八两橘子汁,然后进行搅拌,搅拌均匀,便即用勺子一勺勺的舀去模具里。 模具当然是李继和做的,按石榴说的,雕的都是小动物的样子,他木工手艺不错,雕刻这点小东西闭着眼睛都行。 再端到后院靠墙搭的土灶上,放进锅里的蒸屉上隔水蒸,蒸上一刻多钟。 蒸好后,将模具都出锅,放置一旁,让它自然冷却,待冷下来之后,便即进行脱模,随即就得到了一颗颗小动物形状的带着透明感的糖果,石榴用手拿起一颗来,捏了捏,有些软软的,但放开后,那被捏过的位置又会回弹。 成功了! 石榴当即露了笑意,但还是先尝了一颗,确定它的口感达到了自己的预期之后,旋即大松了一口气。 转眼,见家人们都热切的望着她,特别是樟哥儿,那眼巴巴的样子,忙即拿了一颗递给他,“尝尝看,二姐做的糖!” 然后又挨个给其他人都拿了一颗。 李继和和宋氏拿着一颗小兔子糖,左看右看的,咋看都觉得惊奇,简直舍不得入口。 李荣樟得了一颗小老虎糖,也是捧在手里爱不释手,“二姐,这真的是糖?这也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吃了!” 李香梨三个也是忙不迭点头。 石榴忍俊不禁,“咱们忙活了这么久做出来的糖,这第一锅,咱们自己不先尝尝咋行?快都尝尝看,我这糖好不好吃?能不能卖银钱?” 经石榴这么一说,众人才想着,是啊,他们做糖可是要卖钱的,自己不先尝尝味道咋行? 至于能不能卖钱的事,这会儿还没尝味道,几人却都暗想,光看这糖好看的模样,他们要是在集上瞧见了,而口袋里也殷实,一准是要毫不犹豫额的买来尝尝的! 几人几乎同时将糖喂进了嘴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入口后也不敢使劲,任糖果躺在舌床上,向舌根蔓延去一丝清甜的味道。 “你们要嚼的!嚼嚼看才能知道我这糖的好呢!”石榴见他们都含着不舍得嚼,也是好笑不已。 几人这才慢慢嚼动起来,这一嚼,便都瞪大了眼。 “这糖.不粘牙!” “也不硬,软软的,嚼着还有劲道呢!” “还越嚼越香甜呢!让人吃了还想吃!” 一颗就大拇指大小,真嚼起来,几下都没有了,几人认真的做着反馈,李荣樟小朋友那小眼几乎拉丝的落在碗里的糖上,又深觉这样不对,忙迫使自己移开目光,还不惜掐了自己的腿肉,嘴里都念叨出了声:“不能吃了.要卖钱的。” 石榴笑得不行,也满意自己做这糖征服了家人,几个人都说不错呢,那这糖拿去卖钱,就差不了,不说卖得火爆,但肯定是会有人买,不会空手而归的。 她伸手又给家人们一人拿了一颗糖,可这次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摆手,说啥也不肯再吃了,嘴里都是一样的话,留着卖钱! 石榴见劝不过,也只好作罢,接着调上了新的一碗糖糊,装模具,入锅。 一整天的忙活,直到两筐橘子榨出来的汁全部用完,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这一天,一共蒸了八锅,每锅得到了一百五十颗糖,一共便是一千两百颗糖,刨去尝味吃掉的,石榴同家人忙活着将它们用干净的油纸包装成了两种,一种里头二十颗,一种则是里头十颗。 如此,一共包出了二十颗一包的四十包,十颗一包的三十五包。 然后还剩下了四十三颗的散的没有包装,这是石榴拿来供客人尝味道的。 就算糖的外观吸引人,但还是有些人肯定要尝过味道才会决定买不买的。 一通忙活,所有的糖都包装完成,便即就是商量明儿一早去卖的事了。 “照我说咱们明儿分个地方去,一头去大风集,一头去黄口镇,两头卖,就算一头生意不好,另一头生意好,也算不亏,你们觉得咋样?” 虽然石榴有信心她这qq糖亏不了,但在没有成功卖出去之前,该设想的最坏结果还是要设想的,人的期待不要抱得太高,才能有余地留给自己。 第43章: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李继和也觉得分头去卖比较好,这样一头落了也还有另一头。 他点头道:“可以,但这人咱们咋分?” 石榴早就考虑好了,当下道:“黄口镇只有爹去过,爹就带二哥一起去,至于我和大哥,去大风集,咋样?” 李继和还没点头说好,李荣樟眼巴巴的出了声,“二姐,我也想一起去——” 石榴扭头摸了摸他的头,“人不用去太多,樟哥儿明儿就在家同娘和大姐一起磨葛粉好不好?等咱们明儿生意好都卖空了回来,后头再带你去!” 李荣樟听着,也只有点头,重重道:“二姐做的糖好吃!一定能卖空的!” 这去卖糖的分工就明确定下了,接着,便是最重要的,他们家的糖,怎么个卖法。 作为连城里都去过也在城里买过糖的李继和,对这年头的物价和百姓的购买水平就算不熟,也是比石榴他们知道的多一点的,是以,头一个被众人给齐齐盯住了。 他想了好半晌,才开口道:“现城里市面上最便宜的糖就是饴糖,五文钱一包,里头有十颗,而最贵的糖就是松子糖,五十文一包,里头也是十颗,这之中的,莲子糖杏仁糖这些,二十文三十文都有。 咱家这个糖.照我说,就算比不过松子糖这些,反正是比饴糖好吃的,小包的卖八文钱一包,大包的卖十五文一包,你们看咋样?” 宋氏几个也不懂,只听得十五文八文的便就很多了,他们有好几十包呢!全买完能卖好多钱啊! 但石榴却摇了头,“物以稀为贵,市面上可以有很多的铺子摊子在卖饴糖松子糖这些,但咱们家这糖,可是独一份!不管是集上还是城里,哪里都没得卖,就凭这一点,这定价咋能只比饴糖高这么一点点?这跟地里的白菜有啥区别?” 若是他们自己都觉得这糖是白菜了,客人更不会觉得他们这糖稀罕了。 “我觉得,这小包的十五文一包,大包的,三十文一包,这样才差不多!” 李继和听得嘴张大,“大包的跟杏仁糖一个价啦?” 石榴只道:“咱们这大包可是二十颗!” 见家人都被她这个定价给吓住了,石榴不免跟他们算起细账来,“咱们这葛粉来得多麻烦,就这人工精力的,卖便宜了都对不起咱们。” 李继和:可人工最不值钱了. “还有这白糖,六十文一斤呢!” 宋氏:糖好贵哟,可是今儿做这些糖,两斤糖磨的糖粉没有用完 “还有这两筐橘子,也花了三钱银子呢!” 李继和/宋氏:哎哟!这两筐橘子都用完了,这些糖,至少就花了三钱银子? 李继和立马下意识的掰着指头算账,按他说的定价,他们这些糖能卖多少银钱。 石榴眼瞧着他半晌没有算明白,忙报出一个数字来,“按爹的定价,咱们这四十包大包和三十五包小包,全卖完是八钱银又八十文!葛根能卖一文钱两斤,这要算上,还有人力这些,如此成本加起来便即就是五钱银子!也就是说,全卖完咱们就赚四钱银子不到!” 李继和惊讶小闺女算账咋这么快,竟然比他都快,但也顾不上多惊讶,先被这四钱银子给惊住了,“能赚小四钱银子呢?” 那一副这也很多了呀的语气让石榴也是忍不住心梗。 虽说这话也没错,但可以多赚,为什么要少赚呢? 集上一块桂花糕还要卖十五文呢,都不缺不差钱的人买,她这可是独一份的糖! 普通人兴许是舍不得花能买一斤肉的钱来买一包糖,但都用差不多半斤肉的钱来买一包饴糖了,那再多加点买一包这个从没吃过的糖尝尝又怎么不可以呢? 快过年了,一年到头,老百姓都是这年关最舍得花用银子的了! 更别提本就不缺钱的人了! 所以,石榴面不改色的撒谎,“爹,财神爷说了,按我这个定价来卖比较好。” 石榴这般一说,李继和几人这才想起,他们家这糖,可是财神爷指点的方子做出来的,财神爷的指点,独一份!咋着不值钱呢? 如此,李继和这才认同了石榴的定价,将定价确定了下来,大包三十文,小包十五文。 第二日一早,石榴四人便在留守三人组的目送下挎着捂得严严实实的篮子沿着清河河岸往村口的方向去。 过了村口石桥之后走上土路没多会儿,便即分道扬镳。 分别前,石榴少不得又对着她爹李继和一通“耳提面命”,“爹,不管有没有人买,都不能降价,必须按定价卖!卖不完带回家就是!按咱们昨晚练过的话招呼客人,放轻松点,有财神爷保佑呢,咱们一定能乘胜而归的!” 啥乘胜而归的李继和也听不懂,只纳闷小闺女咋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果然是有财神爷的神光护佑呢。 他可劲点头,也不免叮嘱兄妹二人一定小心,注意安全,卖不掉也没事,记得早去早回,天冷得很呢。 如此,四人俩俩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渐行渐远。 阳光奋力拨开了云雾,给大地洒上了一缕缕金光。 今儿,可真是一个大好的天气! 一路到了大集上,集上人来人往的,已经热闹了起来了,挎着篮子买菜的,背着手溜达的,街边摊贩吆喝的—— 石榴四下张望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这个位置三叉点,一头往住宅区去,且过桥就是官道继续往洛水城去的,是必经之路,人流最不少,另一头则是往码头去,再一头就是他们过来的方向了。 这三岔口摆摊做生意的不少,就粗粗一瞧,什么卖糖人的卖瓜子花生炒货的.不愧是近年关了,这集上,比往常可热闹多了! 石榴和李荣棕在一个小吃摊旁边的空隙间站定,石榴便即将让李继和专门做的一个挂在脖子上的货架给李荣棕挂上,就是类似后世民国电影里街边卖烟挂脖子上的那种。 只没有烟夹子,就平整的一块木板,轻巧得多。 挎好后,石榴便从篮子里拿出大包小包糖各两包摆放在前头,然后又用一个巴掌大小的簸箕铺了油纸,放了散装的果糖。 摆放好后,石榴一扫过往的行人,嗓子一扬:“卖糖喽!各位叔伯婶娘大哥大姐!最新鲜的橘子果糖!好吃又甜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第44章:全靠一张嘴 “橘子果糖!好吃又新鲜!可以免费品尝!都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吆喝声络绎不绝,人们左顾右盼的,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一双耳朵也听不过来。 但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突然插进了一道清亮且脆的女声,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橘子果糖?嗯?这是什么糖? 免费品尝? 这个字眼一钻进耳朵里,很快,石榴兄妹跟前便即有人站定,“你们卖的这啥糖啊?还可以免费尝尝?” 这人是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穿着一身细棉,看家境应该不错,她篮子里装着肉和蔬菜这才,想来是起早出门买菜这厢正要把家回呢。 她打量了石榴兄妹一眼,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又被那小簸箕里的果糖给吸引住了,“哟,这真是糖?怎么又是兔子又是老虎猪的?还有这颜色,倒好看得紧!” 石榴见刚吆喝就有人过来问,自然是拿出了浑身解数招呼。 “姐姐!这真是糖!用新鲜橘子做的,好吃得很!您尝了就知道了!”说着,石榴麻溜的从一旁小竹筒里取出一根细竹签子来,叉了一颗果糖,递给了妇人。 那妇人听得石榴一口姐姐叫着,脸上就不禁露了笑意,这小丫头,嘴巴倒甜,别处买东西谁不是叫大姐啊!她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这小丫头才多大哟! 顺手接过了那竹签,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子好闻的果香味,这才张嘴喂进了嘴里。 入口的糖是软软的,嚼起来弹又不粘牙,好像还有一点点糯乎,有橘子的味道,清甜,越嚼越香,越嚼越想嚼,可不知觉已经嚼完咽下去了。 妇人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尝尝这味道呢。 “你这橘子果糖还真好吃啊!怎么卖的?”都尝过了,自然不好再追着要免费品尝了,妇人脸皮不是个厚的,再说,身上也不差买吃食的钱,也想给家里的孩子买回去尝尝,这可爱模样的果糖,孩子一准喜欢! 石榴一听对方问价,便知道十有八九要开张了,有意买才会问价嘛! “姐姐,我们有大包的和小包的两种,小包的十五文一包,里面有十颗,大包的三十文一包!里面有二十颗!” 说着,石榴麻溜的拆了大包小包各一包给妇人看,确定里头数量错不了且都是橘子果糖。 妇人一听这价钱,心想这卖得还真不便宜,她买杏仁糖也才三十文一包呢,不过又一想这橘子集上也卖五文钱一斤呢,就当尝个鲜了! 当下便爽快道:“给我来一包大包的!” “好嘞!”石榴麻溜重新包好检查过的那包大包,双手递给了妇人,“承蒙姐姐惠顾生意!祝您阖家幸福平安快乐!” “哟!你这丫头,这小嘴,得吃了多少糖啊!”妇人不成想就买包糖,还听了这么好的美话,笑得都合不拢嘴,接了纸包,便即数了三十个铜板给了石榴。 石榴照样双手接过,也不数,便放进了肩上挎着的小布包里,“姐姐慢走,好吃再来哟!” 妇人瞥见她数也不数就收了,也是更觉得这小丫头还真讨喜。 不过她却不知道,石榴眼神尖,在她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遍了,自然不用再麻烦数。 生意开了张,妇人还没离开跟前,便即又有人问上了,早在妇人凑上来又是问又是尝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全程看着的,看着那颜色漂亮形状也好看的果糖,也是来了兴。 不过,听到卖价,就有人先退走了,留下的人,都是不差这点小钱的。 石榴麻溜的招呼,热情周到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很快又卖出了两包小包。 再之后,围着的都是观望的,看着那果糖新奇,想多看一会儿。 有人凑上来,“小丫头,尝了就必须买吗?” 石榴依然挂着笑,“大叔您可以先尝尝,尝了觉得好吃就买,不好吃,不买也没关系的!” 那大叔摸了摸后脑勺,“那我先尝尝看!” 石榴便即叉了一颗给他,大叔张嘴吃了,嚼过之后,也不由亮了眼,“你这糖还真不一样!比饴糖可好吃多了!就是太贵了!” 他面色犹豫,似想买又舍不得,犹豫半晌,开口道:“就买这小包的一半,你看行不行?” 他今儿来集上前答应给孩子买糖的,本是要买饴糖的,但碰上这么好吃的糖,要是买回去给孩子,孩子一准喜欢! 石榴看他半旧不新的衣裳,十分爽快的点了头,“行!看在大叔合眼缘,就卖半包给你!” 说着,她拆了小包,数出五颗来正要放进那簸箕里,一旁一直看着的另一个大婶便即出了声,“我也买半包,这半包卖给我吧!” 石榴听着,麻溜的取了备着的干净油纸包上了那五颗,两厢包好,分别递了出去,“承惠一包七文!祝大叔大婶生活顺遂身体健康!” 这大叔大婶没曾想他们只买半包这小丫头也有美话送过他们呢,一时心里的暖乎得不行,生活顺遂啊,他们可希望了。 暗中已经看了好久的人不住点了点头,而后迈开步子,走至近前,“这橘子做的果糖,我也想尝尝看。” “好嘞!随便品尝。”生意又来了,石榴眼风扫向来人,不由愣了愣,“丁掌柜的?” 但随即就露了笑,“原来是丁掌柜的!上次的事还要感谢您呢!” 她一句话带过之前的渊源,却不多说那些个尴尬,就当没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发生过似的,他们兄妹俩当时就是坐了人家的顺风车而已。 说着,麻溜的叉了一颗果糖递过去,“丁掌柜的,尝尝看?” 丁福光就是听堂弟说看见石榴来集上了,还在卖什么果糖,特意转悠出了货栈过来的,过来瞧了好久,只看着这丫头对谁都客气周到,小小年纪,接人待物的楞是有一股做了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生意的嗯,用什么词形容最贴切呢? 游刃有余,对,就是游刃有余。 让人忍不住注目,移不开目光,听她说话,也觉得心里舒坦得很。 这真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丁福光心里不由得感叹有些人就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如他,如这个小丫头。 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假以时日,一定不凡。 可惜,是个女子。 不过,江南那边,掌家谈生意的也不乏妇人,个个都是女中豪杰呢。 丁福光这会儿又多了一丝亲事可成的想法。 第45章:干劲十足 一个拇指大小的老虎形状的果糖嚼进嘴里,弹软劲道,清香果甜,细嚼着,滋味十足,回味无穷。 丁福光不自禁的亮了眼,他小时候家里穷,最渴望的就是尝尝糖是什么味道的,后来一步步起了家,市面上那些个糖,贵的便宜的,各种各样的,他都吃过,可今儿这个橘子果糖,别有一番滋味。 他这么多年不吃糖的了,这厢都生出了想吃多吃几颗多感受感受这嚼劲的想法,兴许是因为这果糖是石榴卖的,跟石榴这丫头有关。 但不管怎样,他觉得家里的老老少少肯定都喜欢这果糖。 “大包的给我来我十包。”他看了眼石榴挎着的篮子,估摸着那里头也装不了许多包糖的,本来出口的二十便抹去了一个二。 不管之前如何,这厢生意上门,石榴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嘴里不停输出,“好嘞!承惠丁掌柜的十包果糖,一共三钱银子!” “丁掌柜的,您拿好,祝您财源广进事事顺心!您慢走,好吃再来哟!” 已经旁观见识过了她之前的美话,丁福光这厢自己作为了当事人,也仍是听得忍俊不禁,他深深看了石榴一眼,“承蒙小友吉言。” 事事顺心?但愿如此。 目送丁福光走远,李荣棕小声叹:“这丁掌柜的可真有钱,出手就是十包呢!” 石榴眨眨眼,哪里都不缺有钱人,大集如此,城里更然。 所以,下一步,往城里去卖,想来更能大赚一笔呢。 今儿如此好的开张,石榴心里头是信心满满,干劲也是十足。 目光一转,扫向驻足停留观望的路人,扬声继续吆喝叫卖了起来。 这会儿,集上来了个卖从没见过的橘子果糖的,这事已然传开了,自有好奇的循着声的靠过来。 有想占便宜尝尝的,但尝了这果糖味道确实好,忍不住的就买上了一小包,当然,也真有那脸皮确实厚的,尝过了就转身溜了,石榴也只是笑笑,并不阻拦。 这样的人也只是尔尔,大多数都是尝过了觉得好,且就算觉得有点小贵,但看着石榴热忱的笑脸,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转身离开。 一阵热闹完,又过了好一会儿,跟前靠过来一个穿着青色棉裳的妇人,这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摆上还有精巧的刺绣,一看便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这是卖的什么糖?”妇人开口询问,声音温柔得如春风,让闻者下意识的精神一震。 石榴飞快打量了一眼对方,这妇人生得可真是白净,瓜子脸,细弯眉,长相温婉,看着就是个同声音一样柔气的人。 “姐姐!这是果糖,橘子做的,好吃又新鲜,买回家给孩子,孩子一准喜欢吃!您先尝尝看!” 妇人被石榴一声姐姐给逗笑了,不过笑得也是温柔极了,连牙齿都没露,“你不该叫我姐姐,差辈分了,我儿子年岁比你都大些的。” 她说着,接过了石榴叉过来的果糖含进了嘴里,细嚼了嚼,只觉得味道甜甜的香香的,还可以。 晋儿打小体弱,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病了好一阵,胃口也不怎么好,每顿吃不下什么东西,买包这个果糖回去,说不定他喜欢吃呢。 妇人连价都没有问,直接便道:“给我来上一包吧。” 石榴忙道:“婶婶!有大包和小包的两种,大包的三十文,小包的十五文,您要哪种?” “大包的。”听了价钱,妇人也仍是没有犹豫的要了大包,然后拿了钱袋子出来,从刚刚结到手的绣品银钱数出了三十个铜板来,递向了石榴。 石榴也将糖包递给了妇人,这才接过了铜板收好,“婶婶您拿好嘞!多谢惠顾!祝您阖家幸福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哟!” 妇人接了糖包放进篮子里,听得这话,忍不住多看了石榴一眼,这一看,她才注意到,这丫头的一双眼睛,生得可真是明亮,就像天上的星子似的,仿佛在发光呢。 “借你吉言,你也一样。”她不免回应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 热闹过了一阵,来来往往的,偶有上来问的,但远不如之前那般。 石榴扫着街市的人流也没有怎么减少,便也不急,吆喝一阵,歇一歇,又吆喝一阵。 总共四十大包石榴这里拿了二十包,三十五小包她拿了二十包,一共四十包的果糖。 这会儿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时间还早,总归是要卖完再回家才好的。 也不知道爹和二哥在黄口镇卖得如何? 黄口镇,一条热闹的街市上,被石榴念叨上的李继和猛地掩袖朝一旁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忙用随身揣着的帕子来擦了擦嘴巴,都顾不得鼻子的痒意,赶紧接着应付围着的客人。 “大家别挤,别挤啊!还有很多呢!” “我们家的橘子果糖用橘子做的,干净又新鲜,保管甜,大家都尝过了,知道我说的不假吧?” “都别急,一个一个的来,都有。” “大姐你要的一包,拿好咯!” 一旁的李荣榆也是双手不停的从篮子里拿出糖包来,眼疾手快的帮着看客人付铜板接铜板的。 父子俩好一通忙活,才应付过了这一阵,围着的客人都陆续散去了,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继和看了看热闹的街市,转头问儿子,“还有多少?” 李荣榆笑咧了嘴,“大包还有十包,小包还有五包!” 李继和听着,也跟着咧了嘴,“咱家石榴做这糖,还真的好卖呢!幸好咱听石榴的,照这个价卖!” 没曾想,这个卖价,要买的人还是会买呢! 要不咋说是财神爷定的价呢! 若是按他的定价来,今儿都卖了那得少卖多少银钱呀! “走走走,咱们换一条街,边走边吆喝!” 不同于大风集就一条长街加集市,黄口镇还是挺大的,镇南镇东都是街市,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父子俩脚步生风,边走边吆喝,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卖上了路,这会儿吆喝得有模有样的,要是不让他们吆喝,他们还觉得浑身不得劲呢! 第46章:数钱的快乐 眼见着已经是晌午了,大集上的人也少了一半,石榴和李荣棕兄妹俩一个提着空篮子一个提着空木架,脚步轻快的往集口的方向去。 经过集口的包子铺,石榴脚尖一转,凑了上去,“大叔!麻烦给我二十个肉包!” 包子摊老板一听是个大生意,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麻溜的就给取了油纸掀了蒸笼分两次包了二十个肉包,递给了石榴。 大肉包两文钱一个,二十个大肉包便即就是四十文钱,李荣棕忍不住龇牙,小声跟石榴说太贵了,四十文都能买两斤多肉回去了。 石榴只笑:“今儿个咱都辛苦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了,就当犒劳自己啦!” 说着拿了两个给李荣棕,自己也拿了一个一口就咬去了一半。 兄妹俩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一边把家回。 刚出了大集,就遇上了蹲在路边的陈起财。 他见兄妹俩过来,起身脚步一高一低的凑上来,“棕哥儿!石榴丫头!” 那日抢葛根将她二哥往地上搡的事石榴还记得了,她见陈起财露着一脸笑,也不想搭理他,只把脸扭向一边。 倒是李荣棕,见是同村人,不好不搭理,就应了一声。 陈起财可不管石榴应没应,有人应了就行,他搭上脚步,同兄妹俩一并往前走着,嘴里道:“你们在集上卖的那橘子果糖就是用葛根粉做的吧?我就说呢,这葛根粉集上都没人买,你们家把葛根都拿来做粉可卖不出去,原来是另有生意做呢!” 石榴家做葛根粉的事他一直关注着,自然也是知道的,也跟风让妹妹挖了葛根送来做了粉,本以为是不是大通货栈收呢,可惜送去人压根就不要这个。 他不免好奇那石榴家做葛根粉总不能真是做着好玩吧?便一直盯着他们家呢。 这不,今儿便瞧见他们一家四人大早的就出了村,一头往黄口镇方向,一头往大风集来了。 他一路跟上石榴兄妹,亲眼瞧见他们卖果糖呢!好家伙,一包糖竟然卖三十文!还真有不少人买! 石榴家这是要发了呀! 葛根粉,橘子,他觉得这糖他兴许也能做,所以特意等在集口,想探探兄妹俩的口风,看看除了这两样,还没有加别的东西呢。 陈起财之前在一旁看,石榴早就发现了的,她早有心理准备,她们家既然要卖这糖,哪能不被村里人看见知道呢? 而他们家近来做那么多葛根粉,不用想都知道这糖肯定跟葛根粉有关。 讲真的,她不怕有人跟着学。 想学就学呗,别搞破坏来阴招,大家都凭本事赚钱,没问题啊! 李荣棕听陈起财一下说出两种原料来,心里便即急了一下,直看石榴。 石榴听着陈起财的试探,她笑道:“跛子叔做了多少葛根粉啊?集上没人买,卖给我家也行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价钱上我家也不会坑你的。” 陈起财自然没想过石榴兄妹能这么傻的告诉他橘子果糖咋做的,但听着石榴要买他的葛根粉,他也是哼了哼,“你果糖卖三十文呢,打算出多少价钱买葛根粉?” 这价钱石榴还真认真算过,真不坑人,“卖葛根一文钱两斤,一百斤就是五十文钱,而一百斤的葛根能做出差不多十斤的葛根粉来,再算上费的功夫,这葛根粉我们家最多可以出到八文钱一斤。” 陈起财一听八文钱,便即撇了嘴,心想:你糖卖三十文一包,那一包才多少?拇指大小一颗的糖,一斤葛根粉都能做多少颗了?还同村不坑人呢,小丫头这心可真够黑的! “那我可不卖给你!”他呸了一声,掉头就回集上去。 集上有人卖橘子,他先才就看到的,这会儿还有人没卖完呢,上前一问价,“啥?五文钱一斤?” 以往他也没买过橘子吃,不知道这橘子还这么贵呢! 陈起财掉头就走,他还是去山上找野橘子树吧!费点事儿,不费钱! —— 石榴兄妹俩一路快走,一直到了自家村口石桥,才松了一口气。 身上藏着钱呢,到了熟悉的地盘,才能放心。 就地坐下,兄妹俩便即巴巴望着右手边的方向。 起早说好了的,先回来的就在这里等。 俩人等了近小半个时辰,先等来了被不放心的宋氏派出来看情况的李荣樟,三人碰面,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李荣樟都被投喂了一个肉包,吃得是满嘴流油,这才等到了脚步匆匆的李继和父子。 俩人那脚步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狗在撵呢。 一直到看见了石桥下的石榴三人,父子俩才慢了点脚步,大口直喘着气。 两厢汇合,李荣榆正想跟大哥和石榴汇报他们的成功,石榴忙道:“走,咱们先回家,娘都等急了,回家再说!” “诶!回家再说!” 新房,一点家具摆什都还没有的空屋子里,一家七口坐了草垫子,七双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盯着正中间的篮子,那篮子里,装着仿佛数不清的铜板。 “今儿卖的,都在这儿了!”李继和道。 “这得多少钱啊!”宋氏张大嘴。 “数了就知道了!”李继和道。 “数!” 一家人便即动了手,十个一串的数了捆起来。 其实都不用一个个的数,石榴知道他们今儿的糖全都卖完了,一个心算便即就知道了。 但数钱是一件快乐的事,一家人一起数钱更是一件幸福的事! 好半晌,篮子里的铜板都被串成了一串串的,石榴又上手将十串一串成大串,然后才在家人的目光下数大串儿,“一串、两串、三串.十串十六串.” “数清了!一共一吊六钱又七十七文!” 四十大包,三十五小包,全卖完应该是一吊七钱又二十五文。 但石榴花了四十文买肉包,再有石榴他们这里有三包小的被分做了半包半包的卖,李继和他们也同样有五包是这般卖的,如此就少卖了八文钱。 听着石榴报出的数目,一家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诶!一天就卖了一吊多钱?” 这也太不敢想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在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做梦之后,一家人都乐得欢呼起来,随后再吃着那已经冷了的肉包子,都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第47章:一个忧桑的故事 上河村不比下河村小,一村也是一百多户人家呢! 且这一百多户都是同宗,往上翻,那都是一个老祖宗下来的,在这一片,已然是存在了数百年的了,自不是下河村这后来形成的村子能比的。 上河村一边临河,三边靠着道道梯田,地理位置极好,那包裹着村子的梯田有上千亩,全都是上河村的。 也就是说,一百多户人家,平摊下来,一户也有个几十亩上百亩的田地的。 是以,整个上河村放眼望去,全都是青砖瓦房,端的是气派殷实。 坐落在村子靠河岸这边最中心的一座四四方方的大宅子,那就是范氏学堂所在。 而离学堂没多远,有个七八间屋子组成的大院子,此刻,身穿青色棉裳挎着篮子的妇人推开了大门,进了院子,先朝东厢最向阳的一间屋子走去。 屋子门是关上的,她近前,先敲了敲门,嘴里喊着:“晋儿。” 片刻,屋门从里头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罩出来,阳光打下,照出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模样端正清俊,但脸色苍白,眼窝下有些青黑,看着就是副病容之态。 吕氏看见儿子,满眼关心道:“晋儿今儿觉得怎么样?中午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少年抿着嘴,摇头,也没应声。 吕氏似乎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寡言,从篮子里拿出油纸包来,“娘今儿在集上看见有人卖糖,以往都没有见过,说是用橘子做的果糖,吃着很甜,便给你买了一包回来,你吃吃看,喜不喜欢吃?” 少年伸手接过,照样没说话。 吕氏已经又道:“你先回屋休息,娘去做饭了。” 说罢转身往厨房去了。 少年见她离开,这才关了门。 门刚关上,先才还一脸没有情绪的少年便揉着自己的脸做了个鬼脸,然后几步回了床边,将自己丢在了床上。 那硬邦邦的床板硌得他龇牙咧嘴起来,不免捶着枕头唉声叹气起来。 想他堂堂二十一世纪一个黄金单身汉,要身材有身材,八块腹肌一个能打三个,要颜值有颜值,三百六十度自拍无死角张张都很扛打。 不过就是抽了一下疯,听了朋友的鬼话去夜爬什么泰山,结果偏就这么倒霉催的遭遇了恶劣天气,又是雷雨交加,又是大风吹的被困在了山顶,然后,还没等到救援,他就先被雷劈了! 被雷劈了你可敢想!他上辈子难不成是做多了缺德事? 怎么死不好,居然被雷给劈死! 他以为是必死无疑可以去见识见识地府的风景了,结果,一睁眼,就躺在了这张床上,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主跟他同名同姓,姓范名晋,比他小将近两轮,青葱一般的年纪,嫩得还在发芽。 确实芽,豆芽菜似的,瘦胳膊瘦腿不说,身子骨还一点都不结实,死因就是病死的! 可想而知,接收了这样一副躯体的他有多绝望! 还他的八块腹肌加肱二头肌!再加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 他想将自己给饿死,反正都病死过了,这点小身板,饿一饿很快就死了,但实在不争气,受不得饿,饿得头晕眼花口泛苦水难受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又管不住嘴忍不住吃了东西,这不,都来了快一个月了,断断续续的还没能死成呢。 唉,真是个忧桑的故事。 他决定争气一点,已经又一次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再忍一忍就好,很快就能死了。 —— 有这开门红的势头,自然是要再接再厉。 下晌,李继和带着两个儿子挑着担子往隔壁天宝村去了。 天宝村有户人家家里种了十几棵不同品种的橘子树,这是李继和今儿在黄口镇上遇上了这家人卖橘子,跟人说好了的,下午上家里去摘,买得多,人给便宜一文两文一斤的都成呢! 等到了天宝村,问到了这户姓林的人家家里,那人见李继和果然带着人来买橘子了,也是忙热情招呼着父子三人喝水,歇了歇,这才带着他们往自家果树地去。 等到了林家的果树地,李继和三人便即被这几棵树给看花了眼,这果树,结得可真好得好呐!每棵瞧着都是不一样的。 那林老三问李继和要买哪种,李继和想着闺女说的,只要是橘子,别管哪一种,都买些,多做些口味的更好。 便即道:“一样的都来三十斤!” 林老三听了,忙即吆喝着儿子上了树。 好一通忙活,一共四种,各摘好了三十斤,一共就是一百二十斤,林老三也厚道,说好要便宜的,还真便宜了,只收他们四文钱一斤,比集上少一文。 不过便是如此,这一百二十斤橘子也是花去了近五钱银子,心疼得李继和心都哆嗦的,父子三人挑着橘子回村,路上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给担子挑翻了里头的橘子翻出来给摔坏了。 一路小心翼翼的回了下河村,走清河河岸的小路,一路倒是没遇上什么村里人,顺顺利利的回了自家新宅,李继和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碰上村里人,还是熟人或是族里的,挑着橘子呢,给人抓几个还是不抓呢?不抓也不像,可抓了他也有点心疼喂! 好在没有遇上,不用纠结,挺好的。 石榴看着挑回来的四种橘子,一种就是她在集上买的那种碰柑,还有一种,后世叫脐橙,另一种后世叫金桔,还有一种则是血橙。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特别是血橙,这橙子果肉都红得跟血似的,汁水做出糖来,那颜色红红的,可好看得紧! 她觉得这血橙三十斤还不够。于是赶忙又让李继和多跑了一趟,去天宝村又给买了三十斤回来。 一家人忙活着剥橘子榨汁,做糖,一直忙到夜深,做出了一批糖来,这才歇下。 新房还没有进火,家具也没有,但不影响睡觉,石榴他们早把老宅那边自家睡的被褥给搬了过来,一家人分了男女挤挤巴巴的各睡一个屋子,地上铺了厚厚的茅草垫子,虽然有些冷,但将就也能将就。 疲惫了一天的石榴进入了梦乡,这个点,十里八村的,估计也没人还醒着的了。 当然,有一个例外。 上河村,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范晋饿得抓心挠肺的,眼里冒着一圈一圈的蚊香圈,花得不行。 这挨饿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偏他打小就饿不得,让他不吃东西,已经是比死还难受了。 他清晰的听得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耳朵里嗡嗡嗡的作着响,像是被人用力勒住了脖子,眼见着就要窒息—— 不行了! 范晋猛得翻了个身,撑坐了起来,太饿了,他要吃东西! 第48章:不可思议 死不死的回头再说,这会儿他是真受不住了! 范晋知道自己的让自己饿死的计划又失败了。 不免重重叹了一口气,得!等他吃个饱,干脆给自己来个痛快算了! 范晋下了床,一通扫屋,屋里还有晚上吕氏见他中饭没吃晚饭也不吃送来的一包点心,他也顾不得噎不噎的,直往嘴里塞,干得不行,又猛地灌不一大口水,差点没给呛死。 等一包点心下了肚,胃里好歹有点东西了,反抗的没那么厉害了,他才舒坦了些,接着,又翻到来昨儿吕氏送的点心一口一口的吃完了,犹觉的不够。 可惜,屋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 他想出屋去厨房找些吃的,但又顿住了。 这会儿去厨房少不得搞出点动静,要是惊醒了吕氏不太好。 算了,等明儿送来的饭菜他都吃,吃个饱就是! 这般想着,范晋转身回了床上。 刚重新躺下,冷不丁被什么给硌了一下,他顺手向脑后抓去,抓到了一个油纸包。 哦!这是吕氏午晌给的糖,说是今儿在集上买的。 虽然范晋不喜欢吃糖,但这会儿嘴里想吃东西,好歹也是个吃的。 是以,范晋便拆了油纸包,第一眼,先被里头橙黄色的兔子老虎乌龟形状给吸引住了,然后又对这带着些透明感的糖挑了挑眉。 嘴里禁不住嘀咕:这怎么看着有点像后世的橡皮糖啊? 这年头的人就已经这么有想法了吗?还知道把糖做成动物形状来卖呢!这要是小孩子,哪个不喜欢啊? 范晋不免搜了原主的记忆,原主之前吃过不少糖,也见过不少糖的,但却没吃过这种糖! 带着一丝好奇,范晋抓了两颗糖丢进了嘴巴里,刚一嚼,他整个人就蓦地坐直了起来,眼睛也睁大了。 “这是.” 细嚼,再细嚼,他面上闪过不可思议。 这糖怎么看着像橡皮糖吃着也这么像啊! ——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人便起了身,今儿,李继和和李荣榆照样要去黄口镇卖糖,昨晚赶着做出来的那二十来包糖,今儿能卖了就行。 至于石榴,今儿就不去了,她得留在家里多做些糖,打算好了,明儿他们就出发去洛水城卖! 李继和父子俩提着篮子拿着木板沿着清河岸刚上了村口石桥,便即看到了前头走路一高一低的偏还走得飞快的一道身影。 “爹,那是跛子叔!他手里也提着篮子呢!”李荣榆眼尖,小声的说了一句。 昨晚石榴都跟家里人说过了,这陈起财脑子灵活得很,盯着他们家呢,估计也想跟着做果糖卖! 今儿也这么早就往集上去,难道真做出果糖来了? 李继和道:“他打小脑子都活,村里人都说呢,他腿上那点不足全补脑子里去了,做出果糖来也不奇怪,石榴不说了嘛,这果糖好做,但能做出咱家这一模一样的,一定不成!” “让他卖去吧,生意大家都做得,咱们还是往黄口镇去!” 陈起财听到的后头的动静,右脚迈得飞快,他可要比李家人先一步到集上占了昨儿的好位置才是! 这腿埋汰的,真是好生耽搁他! 陈起财气得不行,差点没给自己摔个起飞,但半晌没听见后头再有脚步声,不由回头一看,见父子俩往黄口镇去了,便即松了一口气。 嘿,他们今儿不去大集? 管它呢!不去正好!他今儿可是要去卖果糖的,他们不去,没人跟他抢生意! 陈起财心里火烧火烧的,一步都不停地一口气直奔了镇上,找到了昨儿石榴兄妹买糖的位置停下,将篮子摆在地上,顾不上多喘口气的,张嘴就吆喝:“卖果糖喽!橘子做的果糖!好吃又甜哦!” 他学着石榴昨儿的吆喝,但愣是没舍得照学了那免费品尝四个字。 昨儿忙活到大半夜呢,免费给人品尝,可不亏死他了嘛!他才舍不得! 但纵是没有这四个字,昨儿石榴兄妹在集上卖了大半天的橘子果糖,在集上已经有了点名声,好些买了回家的人给家里孩子老人的一吃,大家都说好吃呢,可惜一人尝不了几颗,都有些没吃够,还有跟左邻右里一说的。 这不,陈起财刚一吆喝,便有人闻声找了过来,“是昨儿卖的那种橘子果糖吗?” “是是是!就是那种!大妹子,你买几包?”陈起财一见刚吆喝就有人来买,也是乐开了花。 那妇人道:“不是说可以免费品尝吗?我先尝尝,真好吃就买点。”昨儿隔壁说得好吃,她也没吃过,真好吃不好吃还是自己尝了才知道。 陈起财一听人要先尝尝,不禁肉痛得很,但还是拆了一颗出来递了过去,“行!就给大妹子你先尝尝!” 不想,那妇人接过糖就愣住了,“不是说是什么兔子老虎模样的吗?你这糖咋就圆溜溜的一颗,什么也没有?” 说起这个,陈起财也有些尴尬,他哪知道石榴家那小动物模样的咋捏出来的?昨儿他们一家人试了,就是他媳妇和闺女也没捏出兔子的形来,反倒耽搁不少功夫,最后干脆就像搓汤圆一样的搓圆就煮了! 他干干一笑,反应也快,“昨儿做了小动物了,今儿都做的圆的,跟汤圆一样!你瞧,这汤圆还是黄澄澄的,多好看?” 妇人一听却摆手就要将糖给还回去,“可我家孩子就要吃那兔子的,昨儿就闹了,这不是兔子的,我买回去也不成啊!还是等你明儿做了兔子的我再来买吧!” “哎大妹子!你别走啊!”陈起财赶忙挽留,可惜,人不听他招呼就走了。 这给他郁闷的!啥动物不动作,这圆球不也一样的吃吗!昨儿他小儿子都说了,这糖好吃! 他不信卖不出去! 陈起财继续吆喝起来,不多会儿,又有人靠了上来,“你这是昨儿集上卖的橘子果糖吧?给我来一包!” “是是是,就是橘子果糖!”陈起财一听,赶忙就抓了一包塞过去。 那人接了,“这是小包还是大包?” 陈起财忙道:“大包!今儿都是大包!一包三十文!” 那人便即掏了一把铜板给陈起财,陈起财接过,激动的数了起来,连数了两遍,连人走了也不管,直到又有客人来这才没接着再数一遍呢。 还真能卖钱!一下子就卖了三十文,娘诶!乐死他了! 第49章:打假 见又有客人来,陈起财忙应付:“是橘子果糖,就是昨儿集上卖的那种没错,你要几包?” “今儿咋换人了?昨儿不是个小姑娘吗?”那人看着陈起财纳闷,他昨儿看见过石榴兄妹卖糖的,当时尝了犹豫了一下没买,后来回去想着这糖滋味还是挺好的,恰好儿子又闹着想吃糖了,这不,今儿一早他就来了。 陈起财反应快,“哦!你说的那是我大侄女!今儿她有事没来!都是一样的橘子果糖,大兄弟,你来几包啊?” “就要一包小的的一半就成!”那人一听原来这人是昨儿那小姑娘的叔叔,也没多想,掏了七个铜板来就要递过去。 “今儿只有大包!”陈起财忙道。 那人听着,一犹豫,大包三十文呢!就儿子一个人吃,他买五颗就成,“那你给分分呗!昨儿不是也这样卖过吗?” 陈起财犹豫犹豫,想着能卖就成,便即拆了一包出来,上手数出五颗,拿了张纸就给包了递过去。 那人看得皱眉,不免出了声:“不是,你真是昨儿那小姑娘的叔叔?”这不对啊!昨儿他见都是用油纸包的,今儿用的这咋瞧着是草纸? 虽然这草纸是没用过的干净草纸,但都知道草纸是干啥用的,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像样啊!他五文钱买一包饴糖那都是油纸包呢。 且他可是看见昨儿那小姑娘就是分装果糖都是用的竹签子,可没有直接上手的! 这也太埋汰了! 还有,这果糖咋都是圆球?不是昨天的兔子形状啊! 这人越看越不对,忍不住就往后头退了半步,没去接陈起财递过来的纸包。 陈起财眼神一闪,“咋不是?我真是她叔叔!”叫他一声跛子叔呢,咋不是叔叔? 他想着头一个妇人那话,反应也快,嘴里忙道:“昨儿做过小动物的了,今儿都做的圆球,像一颗颗的小汤圆,还是橘子色的,这多好看不是?” 那人听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可今儿确实没看见那小姑娘,昨儿生意那么好,今儿不能不来卖,想来是抽不开身让她叔叔来的。 便即将七个铜板递了过去,接过了纸包。 走了一段,想了想,没忍住拆了纸包,拿了一颗掐了一半喂进嘴里。 这一尝,他就变了脸色,立马掉头回去。 “诶我说,你这糖不对!根本就不是昨儿那橘子果糖,你是骗子!” 陈起财正招呼又凑上来的一个客人呢,冷不丁的,先才这男人气冲冲的冲回来,张嘴声音爆响,吓了他一大跳。 见刚在问价的客人也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陈起财心里一慌,“这糖咋不对?这不是就是昨儿那橘子果糖吗!颜色都一模一样的!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就是不对!昨儿那糖我吃过,不是你这样的!昨儿那糖甜得很,你这个糖吃着是酸的,还没有那种嚼劲!是粉的!” 那人气得眼睛都红了,本想着昨儿那果糖好看也好吃,想着咬咬牙买给儿子也尝尝的,要知道这根本不是昨儿那糖,他才不会花七文钱! 五文钱买的饴糖还十糖呢!可比这个糖好! 陈起财一口咬定他这糖没错,是男人说错了,是男人想找事。 这一通吵闹,立马就被人围观了。 那人闹着要陈起财退银钱,陈起财不肯,说买定离手哪有退的道理?再说你都吃了半颗了,他还咋卖。 那人听着陈起财嘴硬,又不肯退钱,也是气上了头,那可是七个铜板啊! 他想揍陈起财一顿,可又怕打伤了人被讹银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后一咬牙,干脆就大声嚷了起来,“大家听我说,别买这人卖的糖!他卖的根本不是昨天那种橘子果糖!他是骗子!骗子!” 陈起财见这人明晃晃的坏他生意,也是气死了,眼看人越聚越多,不由暗道不好,忙拉了那人一把,就想跟他商量银子退给他让他赶紧走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挤了进来,“我说你这人卖的啥橘子果糖!你这糖压根就不甜!” 陈起财脑子一嗡,这人竟是刚才那个第一个买了糖的人,他也找回来了? 这会儿陈起财还是想不通呢,他这糖不过就是形状不一样,颜色都是一样的,咋就不对了? 不甜?不好吃?可小儿子都说好吃! 但也容不得他多想,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的嚷着要他退钱,后来这一个人高马大的,竟还直接上了手,听说是个屠夫,脾气可不好得很。 陈起财挨了一拳头,又被搡的坐在了地上,被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着,最后想捂着钱袋不肯退也被那屠夫给动手抢去了。 忙活半晌,最后竟是一个铜板也没赚到不说,糖也被那屠夫给全摔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美其名曰是不让他再骗人骗钱! 陈起财张着嘴就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当街痛哭,人们看着他那条不正常的腿,也是忍不住摇头同情。 你说你学人卖糖就卖糖呗,可你这糖没人家的好吃跟人家的不一样,你还骗人照人家的价钱来卖,也不说清楚,你说说,不打你打谁? 斜对面不远的位置,有两个人站了半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昨儿就是在这里卖的,是个小姑娘,但这小姑娘今儿没来。”吕氏扭头看着儿子道。 昨儿那糖是真好吃,想来儿子喜欢得不得了,若不然,从病了就没出过门的,今儿竟然一大早便要她带着来大集买那果糖呢。 她本来说儿子身子骨弱,她来给他买回去就是了,可晋儿说什么也不干,非要自己来,这脾气拗起来,她也没有办法,只得带他一起来了。 可不曾想,今儿那小姑娘没来,换了个人在卖果糖,她正要带儿子上前买来着,那边就闹了起来了,原来这人是个骗子,卖的也不是昨儿那小姑娘卖的那种糖。 范晋眼里有些失望,嘴里只道:“我就想吃昨儿那果糖。”我就想见见昨儿卖糖的人。 吕氏听着,想着儿子难得喜欢吃,想了想,便即朝陈起财走去。 “这位大哥,跟你打听个事,昨儿那卖糖的小姑娘你认识对不对?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她家住在哪儿?” 正伤心不甘着的陈起财听得竟有人过来打听石榴,也是更不甘心了。 没好气的道:“不认识!不知道!” 明明都是一样的糖,不买他的就算了,竟还问都要问到石榴家去买? 他们家的糖咋就不一样了?咋就好吃的让人追着买了? 第50章:人的不甘 陈起财满怀期待的来,灰溜溜的去,来时挎着篮子包得好好的糖兜里没有一文钱,去时兜里仍旧没有一文钱不说,篮子里的糖还都乱七八糟的全沾了灰。 他知道,今儿集上都知道他这张脸他这个跛子卖假糖了,往后再去估计还没吆喝呢都要先被人喊上一句骗子。 一路走回村子,陈起财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甘。 昨儿打从集上回去,他就带着一家子上前摘野橘子,回来又带着家人忙活到半夜,连饭都没顾上吃,费了多少精力? 可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家里人还在期盼着他卖完糖拿着银钱回家呢! 他不禁想,若是昨儿石榴肯告诉他这果糖是咋做的,他今儿咋会卖不出去糖还被人打?! 都是石榴一家人! 凭啥他们一家人就能卖钱! 他卖不到钱,他们也别想闷声发大财! 陈起财啐了一口,进了村,不朝村南走,却是径直往村北的一户人家去了。 李氏一族五十几户人,李族长跟李老爹还有李义山以及李义财那兄弟几个这是一个爷爷下来的,亲房。 而其他的,要么是爷爷跟他们的爷爷一个爹娘下来的,要么是爷爷跟他们的爷爷是堂兄弟,总归隔得都不算太远。 陈起财知道他们李氏一族向来团结,走动也亲,但这种事,他只要一说,不信李氏族人没有想法。 他径直来的便是李义春家,这李义春的婆娘王婆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快嘴子,也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作为一个快嘴子,最爱好的就是同人家摆龙门阵了,那嘴巴,一会儿不说话都是忍不住的。 这不,陈起财就是打门前过,招呼了她一声,她便即喊住了人,说啥也要摆谈几句的,“这不是起财嘛!你这是上哪儿去的?提着个篮子要往哪儿走呢?” 见她主动追出来搭话,陈起财也是巴不得,张嘴就应道:“去了趟大集,这不,刚回来!” 王婆子眼尖,看着陈起财左脸皮有一块青,像是被人给打的,也是来了劲,“去大集的?这是出了啥事?我瞧你这脸上——像是挨了打啊!” 她嗓门又大,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左右邻居就有出门来看听的。 李氏人大都住在村北这一片,除了分家出去的才往村西那头移了,李义春家住的是老宅,是以,这左右邻居的都是李氏人,过去没两家就是李族长家。 陈起财见李家的人不少张望的,捂着脸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可不是被人给打了嘛!这都怪我!” 他说的模糊,王婆子更来了劲,好奇的不行,她最好热闹了,忙追问:“呀!真叫人给打啦?这话咋说的?咋怪你呢?你是被人给欺负了还是咋的?”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陈起财叹气:“这事说起来也丢人,那不是昨儿我去集上给我娘抓药嘛,恰巧碰上石榴兄妹两个在集上卖啥橘子果糖的!我见他们生意好得不行,好多人围着买!那一包就是三十文钱呢! 这不,就起了心思也想跟着卖看看,昨儿家来就摘了山上的野橘子自己家也捣腾的做了,可惜——哎唉!人说不好吃!不买不说,还将我给打了!” 王婆子以为听个热闹呢,没想这里头还有他们族里石榴的事。 石榴兄妹卖啥?卖果糖?三十文一包? 娘诶!啥果糖恁贵呀!还好多人买? 就说石榴家捣腾着将葛根不卖钱全做了啥葛粉的,这卖果糖的事,不会就跟这个有关系吧? 陈起财挨打不挨打的事,王婆子瞬间不关心了,提了脚步就麻溜的往族长家去。 有李氏人也听到陈起财的话的,眼珠子转了转,见王婆子往族长家去,也忙跟了上去。 “族长!族长!族长啊!”王婆子还没进院门呢,嘴里就嚷上了。 堂屋里的李族长听到这火急火燎的声音,还以为出了啥大事了,心一慌,忙起身出来瞧,“继财娘!你这急火火的是干啥?出了啥大事了?” 王婆子腿不长,这几步迈得就跟飞似的,还快得很,上了台阶,嘴里激动道:“可不是大事嘛!族长,你听说了没?石榴家在集上卖啥果糖呢!卖三十文一包!买的人可多了!” 李族长听得一愣,这事他没听说,还真不知道啊。 继和家的啥时候会做啥糖了? 不过。 “就这事啊?你火急火燎的,我还以为出了啥了不得的大事呢!给我心里突的!不是我说你,继财他娘,你这急火火的脾气,得改改!迟早哪天我得被你突突了去!” 王婆子摆摆手,“这咋不是大事啊!族长你可敢想,这啥糖啊,金子做的不成?卖三十文一包呢!那饴糖也才卖五文钱一包呢!卖这么贵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买,这可不是要发了吗!” 她激动的口沫横飞,“族长!石榴家这果糖一准的跟葛粉有关呐!我家儿媳妇从她娘家挑了不少葛根来做了葛根粉呢!正想问石榴家葛粉卖给谁呢!不想竟是这样的大生意啊!族长,赶紧的,你快找继和啊,让他教咱们做这果糖,咱族里都跟着挣大钱啊!” 跟着王婆子来的有几个婆子大媳妇的听到王婆子这话,也是眼睛一亮,他们家也做了葛根粉—— 不由都眼巴巴的望着族长。 李族长听着王婆子噼里啪啦的话,顿即就是一愣。 之前族里挖葛根卖钱的事,并没给族里目前的困境解难个啥,就几钱银子的事,还不够娶媳妇办酒席的,但有胜过没有。 他们李氏,不管从长远来打算,还是从近的担忧,都很是需要一个来钱的进项,哪怕只是短暂的赚上一笔呢? 一笔加一笔,累积起来便即可以很多的。 只是,这卖果糖的事,他尚且还不知道咋回事呢,退一万步来说,这果糖真是继和家做出来的,这可是他们家来钱的进项,他便是作为族长,也不能这般厚脸皮的去找继和,让他将做糖的法子说出来,带族里人一起做吧? 这像个啥样嘛! 见进了院子的族人都跟王婆子一样的眼神热切,恨不得马上就做糖卖糖赚钱,竟一点都没动脑子想想,人家凭啥? 族长也是直叹气,“行了!你们先回去!这事,容我问了再说!” 第51章:人都为己 王婆子等人可不知道族长咋想的,一听族长这话,只以为族长这就要去问了,也不耽误他,忙都散了去,回家听信儿! 人都散了,李族长想了片刻,提步出了门,就碰上了斜对门走出来的李义山。 “族长!” “老二,你刚也听见啦?” 李义山点点头,他就在家呢,刚王婆子声儿那么大,他咋可能听不见。 族长便即点点头,“我正要去找老四呢,你跟我一起去吧!” 说着话,两人便一起往村西头去了。 路上没人时,李族长不免问起李义山,“老四啊,继和家卖糖的事是咋回事啊?这事你晓得不晓得?” 李义山摇头,“没!要不是王婆子说,我都不知道呢!” 他心里也好奇这事是咋回事,但更在意的,是族长到底咋想的,不会真听王婆子的,要找继和让继和带大家一起做糖卖吧? 弟弟分了家,除了老大日子稍微好点,好歹有那么多田,可老二几个,一家就三亩田,这建了房子,连分家的银子都没得剩的了,往后过活日子,难着呢! 特别是继和,长子长女婚嫁都是眼前的事,要的是钱呢!这好不容易,继和家做起糖卖来了,别管咋会做的,咋回事,咋能卖那么贵,他只听着继和能挣钱,便挺高兴的! 可要是带族里一起做糖卖,这卖糖的人多了,还能卖得翘卖得出去? 这不是教族人来抢自个的生意嘛! 族长听得李义山也不知道,便没多问了,两人一路不停地直奔李老爹这儿。 村西离着这么段距离的,李老爹自然不知道这一出事的,见族长和自家大哥一起来家了,也是挺高兴,忙乐呵的招呼两人进屋坐,又让在家的老大媳妇赶紧给族长和大哥冲碗糖水来。 族长落座后便即道:“老四啊,继和最近在干啥你晓得不?” 李老爹听得就是一个咯噔,老二家最近干啥?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老二同他提过的做生意的事了。 咋了?难不成出了啥事了?不然好好的的族长咋来问了? 李老爹心里慌起来,他是真怕老二出了啥事,你说说,他们祖辈耕地谁都没做过生意的,这别是去集上卖啥东西卖出问题来了吧? 也怪他昨儿个小腿钻筋一天都没出门,都没去问问老二情况。 “族长,是继和出啥事了吗?”他急急问道。 “没有!没出事!”族长见李老爹这反应,就估摸他也是不知道了,也怕他急慌,于是赶忙就将事情给说了。 李老爹一听不是老二出了啥事,原来是说石榴兄妹在集上卖果糖生意很好啊! 哎哟,没曾想老二说的还真成咧!竟是做糖卖?还有人买? 这下好,总算有个进项了! 吴氏正送糖水进来,便即听见了族长的话,心里头也是一激灵。 她就说呢,二房把葛根都留手里不卖,都拿来做啥葛粉,原来竟是有了这做糖的门路! 有这门路,瞒着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连他们也瞒!还是不是亲兄弟啦? 明知道他们也做了葛根粉,竟都不告诉他们一声,光顾着自己闷声去卖糖赚钱去了!这也太不像样了点! 族长一听这事就匆匆赶来,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让公爹叫二房将做糖的法子教给族里人一起做? 这咋行!就像上次那葛根一样,族里都卖葛根,害得他们家都少赚多少银钱了! 吴氏心里翻涌得很,出了堂屋也没走远,竖起了耳朵听里头的话。 堂屋里头,李老爹心里高兴过老二家挣钱的事后,不免也觉出味来了,他看向族长,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假话道:“族长,这事是谁说的?我都不知道继和他们在卖啥糖呢!” 他本来也不知道是卖糖嘛。 族长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人在集上看见石榴兄妹卖糖了,回来一说,族里都知道了,你也晓得头前族里听说继和不卖葛根倒叫石榴将葛根全都拿来做了啥葛粉的,以为葛粉也能卖钱,又正好集上不收葛根了,这不,就又是找娘家又是找亲戚的,给弄了不少葛根回来跟着做了葛粉。 现好些家里都是有不少葛粉的,听着石榴卖糖这事,心里头哪能没想头?都想着让继和家也教他们做糖呢!” 李老爹听着这话,也是傻了眼。 不是,老二家好不容易弄这么个进项来,谁知道这糖能卖几天能赚多少银钱?这要是带着族人一起做,别到时候都卖不出去,反倒还要落埋怨呢! 再说了,这可是做糖!不是随便做个啥菜的,真能好卖,这可就是一门手艺了,方子能传家的! 他都还没想过要让老二带着老大老三老四他们做呢——族人们脑子倒是转得比他还快了! 外头的吴氏听着族长这话,也是激动的不行,果然是这样! 她眼珠子转了转,扭头便往西屋去了。 那边屋里蒋氏每日都忙着带着闺女织布呢! 堂屋里,李老爹思绪翻转,看着族长道:“族长,这儿就咱们兄弟几个,我说话也不跟你瞒着,这事吧,大家都是李氏一族的人,照理说,真有个啥赚钱的法子,不能瞒着!就像之前挖葛根卖钱这信儿一样!告诉族人,只要族人挖了葛根都能拿去集上卖钱。 可这回这事,它不一样啊!我还不知道继和他们做的啥糖卖钱咋就能卖钱的,但不管咋说,这卖糖算一个手艺吧?族里家家多的少的都有一个手艺,编篓子簸箕的,盖瓦捡瓦的,也没说谁就要将这手艺教出来让全族人都一起做啊! 这且不说,就说这糖,谁知道继和他们撞了啥运气?万一就卖两天就不能卖了呢?到时候族里跟着做了,再卖不出去的话,继和不是反过来遭埋怨? 总归这事,族长啊,我也不好说啊!不如等着我去问过继和,咱再商量?” 族长也知道李老爹说的这个理是这个理,事又何尝不是这么回事呢? 可族人们一听赚钱的事,心思就活络了啊。 那戏文里不都说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不想赚钱的人呢? 作为族长,这事他不跟族人们说醒活,这事说不得还要成个疙瘩呢,那可不成! “老四你说的在理,这事,咱先喊继和来问过再细说!” 总归要先知道继和这做糖是咋回事! 知道继和新宅那边啥都没没有,去了也不方便说话的,是以,李老爹便让在门口玩着的孙子李荣桦跑一趟,去村东头那边去喊一声。 第52章:有福 李老爹他们并不知道今儿李继和去了黄口镇卖糖,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是以,等李荣桦风风火火的跑到石榴家新宅来喊二叔,自然是喊不应人的。 这时候,石榴正带着宋氏他们在忙着做糖呢,听到李荣桦来喊,说是李老爹找,石榴眸光一动,起身往外头去。 “桦哥儿,是爷爷叫你来喊我爹去的?说没说啥事?家里还有谁来了?” 李荣桦快声道:“族长爷爷和大伯公都在!他们和爷爷说着话,爷爷就喊我来叫二叔回去一趟,我也不知道啥事!四堂姐!你快叫二叔去吧,爷爷还等着呢!我先回了啊!” 李荣桦说完就转身跑了,他还忙着回去跟小虎子往跳格子呢! 石榴听着族长爷和大伯公都在,心里头多少有些知道是为什么事了。 只是她爹还没回来,爷爷又急等着,石榴想了想,便即喊上大哥李荣棕,两人一起往老宅去。 老宅这边,李老爹他们等着李继和来的功夫,西屋里的蒋氏听了吴氏的一阵叨咕,也终于舍得出了她那绣花门,装作给族长他们添水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堂屋。 她可不像吴氏好做面上功夫,有啥话不好说出口的,她脸皮厚。 又分了家的,她怕啥。 给添了水,蒋氏磨蹭着也不肯出去,眼珠子一转,就看向李族长道:“族长啊,不说远的,咱就说对面上河村,我觉得人家族里就挺好的!你看啊,人范氏一族百十多户人呐!比咱李氏多多少啦?可也有那日子富裕的,也有日子勉强算殷实的! 就那咱都晓得的范大酱家,他他家的酱油,都销府城去了!一年到头挣不少银子呢,可咋也没说要将这手艺告诉族人一起做?还有那范鸿声家,也有专做米花糕的手艺,城里还开了家糕铺子呢!也没说把手艺拿出来带族人一起做啊! 人这么大的一个大族还不知道全族人一起发财的这个理?族长您说呢?” 蒋氏一边说着,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李族长。 李族长听着她这一口话,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那范鸿声家做米花糕,那范大酱家做酱油,这都是做了两代人的了,家境厚实,发了家起来,一年到头的,也没少帮衬族里人,就是那族里每年的祭祀,都数他们两家出的银钱多。 这若是当初人族里真也让他们把方子拿出来族里一起赚钱,你说说,这两家心还能跟族里那么齐?这且不说,真卖的人多了,这两家也不定发得起家呢! 他们李氏一族几代人都是耕田的,真说起来,拿不出手个啥人来,若是他们族里也能有谁发了家,反过来再帮衬着族里,不是也挺好? 李族长心里头自有些计较,他压根就没想过真让继和非得将法子拿出来教族人一起做,不过就是乍听到继和卖糖赚钱,好奇得想知道知道情况而已。 蒋氏这碎碎话他哪不知道她啥意思么?也不放在心上,只点头应了一句。 就在这时,石榴和李荣棕便即进了院门,往堂屋里来了。 “爷爷!族长爷!大伯公!” 堂屋里三人见来的是他们兄妹,不见李继和,也是纳闷,“棕哥儿,你爹呢?” 李荣棕道:“爷,我爹和榆哥儿去黄口镇了,还没回来呢!” “去黄口镇了?”李老爹听着就道:“可是去黄口镇卖糖了?村里有人看见你们在大集卖啥果糖的,这到底咋回事?你俩先给说说。” 石榴就知道是为这事呢,当下便接了嘴,“是卖糖!爷爷,我为啥要拿葛根做粉呢,就是因为有人告诉我这葛粉可以做糖,我就捣腾着做了,没曾想,这糖做出来还真挺好吃的!就试着拿去集上卖了!” 李义山听得纳罕,“有人告诉你这葛粉可以做糖?谁告诉你的?”谁会将这挣钱的法子告诉别人? 石榴眨眨眼,“就是有人告诉我的,但是谁告诉我的,我就不能说了,我答应过这人,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族长/李义山: 李老爹:.不就是救了个老人家告诉的嘛。 族长见这事跟石榴有关,糖也是石榴做出来的,也是好奇得紧,“石榴,你这到底做的是啥糖?能不能给我瞧瞧?” 他想知道,啥糖能卖三十文一包呢! 石榴早有准备,刚才出门就抓了一把刚做的果糖带着的,这会儿族长一问,她便即将手里握着的纸包摊开,露出里头的几颗透明状的橙色橘子红色果糖来。 这三种颜色的果糖,形状都不一样,有小动物形的,也有花形的,还有水果形的。 石榴准备去城里卖糖,要想大赚一笔,那花样上可不就得多精心一点嘛?小动物能吸引小孩子,花能吸引小姑娘妇人家,总归,花样多,路子广嘛! 模具都是李继和带着李荣棕和李荣榆赶着工的做出来的呢。 她觉得这形状好看的比起后世的工艺qq糖不差多少,很是满意。 可想而知,她都觉得满意的东西,李老爹他们看得有多么的惊讶万分。 “这真是糖?” “从没见过这样的糖啊!这糖咋能做的这么好看啊!” “这颜色,是咋做出来的啊?” “怪道能卖三十文一包呢,就这糖,我要看见了,我也想买!” “.” 蒋氏也是亮着一双眼的冲上来,直接就从石榴手里抓了一颗拿在手里看了起来,“娘诶!这真是糖啊!摸着软软的!这是啥花?做的跟真的似的!我看着都不舍得吃了呢!” 惊讶得不行的李族长看向石榴,惊声道:“这糖,真是别人教你做的?石榴,你这里没外人,你告诉族长爷,这人告诉你这法子,没让你答应他啥吧?” 这样做糖的法子,这人竟舍得告诉别人?他咋觉得这么不靠谱呢?这人是傻子,还是想图谋啥? 石榴应道:“真是别人告诉我这葛根粉可以做糖的,我救了他,这是他给我的答谢。不过将这糖做成花样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想着这糖要是做成小兔子小老虎小花小石榴小梨子这些的去卖,一准会更吸引人买的!” 李族长一听这话,顿即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来,能拿出这样方子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大人物能缺啥?说不得这方子对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呢!难怪随口就能说给人家呢。 他不禁想到那日下午在村里溜达,隐约听到有婆子说啥石榴多子多福的话来。 石榴这丫头,能有这样的一番遭遇,可不就是有福嘛! 第53章:你们家好好做 继和家卖糖卖的啥糖,这事算是弄清楚了。 族长心里有了数,摆摆手,便即要让石榴他们回去了。 石榴眨眨眼,就这样? 她转身又顿住,看向族长,缓缓说道:“族长爷,我们家做这果糖,除了葛根粉之外,还用了橘子和白糖——” 几人听着这开头,李老爹和李义山不约而同的就想打断:这傻孩子,咋还将方子细说出来了呀! 蒋氏和这会儿也忍不住站了进来的吴氏听得则是竖直了耳朵。 至于被石榴看着说的族长却是愣住了,不知咋的,他觉得这孩子还有后话,是以,没有打断。 便即听到石榴继续说着。 “集市上橘子卖五文钱一斤,而白糖啥价,大家也都清楚,我们家昨儿去镇上卖糖,便即就买了三钱银子的橘子,且全都用完了的,做这糖成本摆在这里,族长爷,依你看,族里有多少人家舍得一口气拿出几钱银子来做本钱? 且就算舍得,可做这糖的人多了,集上卖这糖的人也就多了,到时候,还能不能卖出这个价或者会不会都能卖出去我也不知道,要是不能,本钱花了,可就亏手里了,这一点,要想清楚的。 还有就是,谁能保证谁家的媳妇不漏了嘴说给娘家人呢?如此一来,知道这方子的人就更多了,卖糖的人满大街都是,价钱肯定就卖不上去,便宜卖了,这成本可就赚不回来的! 再一个,就是这做糖的模具了,族里应该没哪个会我爹会的木工,能在小块木头头雕出这样的花来吧?而我爹就一个人,总不能挨家挨户的给大家伙将模具都做出来,真要做,那可年后都做不完,而谁愿意排在后头做呢? 族长爷,如果说以上我说的这些,族里头大家伙都觉得不是啥大问题,都可以的话,那么,这做糖的法子,我是可以教给大家的!” 李老爹张张嘴,想说啥,又憋回去了。 李义山看了看族长,也没说话。 吴氏和蒋氏急得不行,蒋氏甚至没忍住扒拉了石榴一下,缺心眼孩子,这来钱的金窝窝咋能告诉别人呐! 自此,族长可算是明白了,他看着石榴,竟是头一次觉得,他也有眼睛不好使的时候。 石榴这丫头,不得了啊。 可惜,是个女娃。 不过女娃就女娃吧,女娃也是他们李氏的女娃啊! 这般想着,族长便即笑了,冲石榴道:“石榴你放心,这糖,你们家好好做,好好卖,族里头就算了。” 石榴眨眨眼,想了想,只说了一句,“大家也可以将葛粉卖给我们家,我们家出八文钱一斤收。” 等石榴兄妹走了,李老爹才忍不住问族长道:“族里头真算了?大家还等着听信儿呢,族长你能把他们劝住?” 李族长只道:“劝不住又能咋样?不用劝我都知道,石榴这话一说,只想着挣钱的哪会长脑子细想?一个做模具的事谁先谁后估计都能争个够呛,还做啥糖?且舍得一来就花几钱银子本钱的,几个有这魄力敢甩开膀子赌一把?” 要真都有,他也不至于这般替族人发愁了。 而就算有,这事他也得压住咯! 谁知道石榴救的那个人是个啥人,人家又愿不愿意石榴将这个方子宣扬得这么多人都知道呢?万一人家不愿意,别到头来还成了族里的大祸! 再一个就是,他刚刚听石榴这番话,看石榴那眼神,他下意识的觉得,与其争这点蝇头小利,不如放手祝愿石榴家就此发了家,往后,总少不了提携族人的。 就犹如大家都困在一口井里,总要有人先爬了上去,才能转头扔了绳子下来救出大家伙。 这不,你瞧,石榴家出八文钱一斤收族里的葛粉呢,卖一百斤葛根得五十文钱,可一百斤的葛根做出十斤葛粉来便即能卖到八十文钱。 这又咋不是一笔好进项呢!还保赚不赔呢! 族长叹了一口气,灰白的眼神坚定了起来,他余光看了吴氏和蒋氏一眼,不由开口道:“老四啊,我就先回去了,你送我一段儿。” 李老爹一听这话,便即知道族长这是有话同他说呢。 三人一起出了堂屋,出了院门,一路往村北头的方向。 走了一截,族长便即开了口,“继和家做糖卖这事,谁也不知道能做成个啥样,万一就卖几天就不逗人买了呢?这事我会连说带压着族人不让他们折腾,老四啊,你别忘了,你家也是分了家的了。” 李老爹一怔,很是明白族长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别为了顾其他儿子闹活继和呗。 他先前本也没有下定决定的,这番又有族人这事在,这话,他肯定不会再同继和说的。 “老哥,你放心吧,我晓得!” —— 陈起财一天都在观望着李氏族里闹腾起来呢,可一直到天黑,李氏那边似乎都没啥大动静。 他看见李继和父子俩脚步匆匆的回了家,那副样子一看就晓得,今儿生意也不差。 这给他气够呛,心里头也郁闷,你说说,这李氏族里真有这么团结一心嘛?见人赚钱还不眼红的?那李继和可是明知道葛根能做粉做糖卖钱都不告诉族人,他们能不生气? 这啥泥性子嘛! 他却不知道,李氏族里五十来户,这会儿都还有人家家里在嘀咕这事呢。 但刚掐一个话头就会被家里人给呛住,“你先拿几钱银子的本钱出来我瞧瞧!” “这卖糖的人多了卖不出去,到时候亏了钱,你这性子能不闹?你签个字画个押,不闹我就让你去!” “就你这手糙的,族里就数你饭菜张罗的差!一样的馍馍人家蒸的又香又软,偏你蒸得能砸死个人!那糖告诉你咋做你能做出一样的来?没听说那陈跛子今儿叫人打了吗?那不就是卖的糖没石榴家的好吃给打的?我可不想也挨打!” “卖啥糖?你看咱家哪个能上集上去吆喝卖糖去?哪个出得这个相?叫我说卖葛粉多好?八文钱一斤呢!那做出来的红薯粉一样的,可卖不着钱!” “赶明儿回你娘家让他们帮着多挖些葛根送来,回头咱卖了葛粉得了银钱,分他们一些当辛苦钱,左右现集上没人收葛根的,那葛根在山里长着还不是长着?挣啥钱不是挣?挣这个八文钱一斤不也是大好事?啥不用操心的!” “.” 第54章:进城前的忙活 李继和也是午晌后卖糖回来,才知道族里都知道他家卖糖的事并且族长他们都找过他了。 听着闺女说起情况,李继和想了想,心里头也有些发犹豫:“那啥,都是一族人,平日里,族里头你好些伯伯叔叔的跟咱家关系都不错,之前你娘生樟哥儿的时候不好,还多亏了你三堂伯赶牛车去黄口镇拉了大夫回来,这才没出啥大事,还有咱家建房子,你这些个族伯族兄们,那可都是卖了老力攒劲给咱帮忙啊!这事咱真顾自个闷声发大财?” 石榴哪能不明白呢,她明白,亲人是根,宗族是砥石,特别是在这个年头,宗族拉成一股绳,有事有人帮,大家好那才是真的好呢。 可他们家建完房子手里剩不着两吊钱,还别说要置家什这些,一家七口七张嘴,分家统共就三亩田,种了粮食缴了粮税还剩多少?压根不够吃的,不想法子赚钱怎么能行? 她肯定要先富了自己的小家,才能想办法带领大家富起来不是? 她也从没想过一家独富惹人眼红。 “爹,我跟族长爷说了,可以出八文钱一斤收葛粉,这次,咱们能帮把收到手的,就是这样了!等咱家靠这个果糖先攒鼓了钱袋子,家里该添置的添置齐,不愁吃嚼,等下一回的,下回的,我指定会带族人一起挣钱的!” 李继和听得一愣,闺女这口气听着,咋好像除了做糖还有旁的门路呢?那财神爷还能给了几个卖钱的法子不成? 他心里纳罕,只是也没好多问,只想着八文钱一斤收葛粉自是好的,也给族人一笔挣钱的进项。 他们家现下确实挺难的,连张罗酒席的银钱都没有,长子长女还都要婚嫁,实在是不好意思,也只能先顾着自家了。 本来说好的今日就进城去卖糖的,但一则石榴觉得昨儿一天做的糖不够,二则昨儿族里那一出事,她想着今儿族里肯定有人会来卖葛粉,家里得有人在才好。 这不,一大早,一家人继续做糖,不多会儿,大门外头就有人喊起继和来。 李继和闻声忙迎了出去,一家人做糖的活计也暂且停了下来,从后院往前头来,李继和便即带了两个族人进屋来了。 这两个都是李继和的族兄弟,都是拿了自家做的葛粉来卖的,不多,一个就五斤多点,一个就四斤。 拿了小秤称了重,李继和便即数了铜板给他们,八文钱一斤,不多也不少。 那两个族人见得真是八文钱一斤没错了,也是笑呵呵的捏了钱走了,等回去便有望风的族人打听,一听真是给八文钱收,称了就给银钱的,也没再多犹豫,随即就带了自家的葛粉往石榴家来。 陆陆续续的,石榴家这边也等来了好些的族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收到了一百来斤的葛粉,银钱也给出去了近一吊银子。 这一下子,第一天卖糖的一吊多钱,那是几乎不剩个啥了。 忙活几天,相当于白忙活,眼下就看进城卖糖这一遭了,大卖,则赚个大满贯,卖不好,那就实亏! 眼见着没族人再来,一家人一刻也不耽搁的继续忙活起做糖来,蒸了一锅又一锅,柴火也费了不少,一天就在忙活中很快的就过去了。 夜里躺下来休息,石榴才顾得上回想今儿族人来卖葛根粉的事,那些日子,族里谁家做了葛粉她心里多少都有数,那个时候,他们每天晚上都还要回老宅那边睡觉的,自然也是知道,大伯娘也做了,而三婶四婶虽没在家做,却也是告诉了娘家让娘家做些留着的。 而今儿,族里就她知道做了葛粉的,一个不少的,都将葛粉送来卖了,大伯娘家却没来。 且三婶四婶知道她家收葛粉这事,没道理不通知娘家将葛粉拿来卖钱的。 石榴想着这些,不知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一家人继续忙活着做糖,今儿,却有村里的人家也找上了门送葛粉来卖,之前李氏族里都做葛粉的动静瞒不过村里人,村里也有些脑子活的,跟着弄了些葛根来做了的。 石榴不管谁家,全都让她爹给收下了,左右也不多,村里十来家收下来,也就几十斤而已。 而这一天,直到下午,也照样是没见吴氏他们前来卖葛粉,倒是傍晚前,四婶蒋氏带着李荣桦来串门,石榴让宋氏去招呼她,她眼神张望着东看西看的,还想往后院钻,那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说。 石榴趁着锅里蒸上糖的功夫,让大姐看着些,便即往前头来,她怕她娘应付不过四婶,也想看看四婶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想干啥。 蒋氏见了石榴出来,一张脸笑成了大菊花,张嘴就把石榴好一通夸,夸完了,便即话头一转道:“石榴啊,四婶给你商量个事呗!这做糖的法子,你教给四婶咋样?四婶认真想过你前儿说的话的,本钱拿出来,就是亏了,四婶也绝不怪你家,还有那模具的事,我娘家嫂子他哥哥也会木工,我让他帮忙做就成了!” 石榴听着,便即微微皱了眉,她没想到,族里人被族长爷安抚了下来,自家人倒是放不下。 听四婶这意思,她做糖这事也少不了她娘家?而娘家又娘家的,这且就得带出几家来,四婶本也是个藏不住话的—— 石榴不答只道:“四婶,爷奶知道你来吗?” 蒋氏顿即尴尬了一下,那日族长走后,当晚公爹就将他们三房都叫到了跟前,清清楚楚的说过了,他们已经分家了,自家的营生算自家的,没得还不分内外的,这做糖的事,族里都不掺和,让他们也别添乱,免得族里说道。 可她觉得,虽然都姓李,可族里咋能跟他们比?她可是石榴的亲婶儿!跟着做这糖又咋了? 再说了,她也不给石榴添麻烦,模具自己想法,本钱也自己想法,亏本了也一定不会怨二哥他们家的,还不会跟二哥他们抢生意,她都想好了,做了糖他们大不了辛苦点,往城里去卖,往府城去卖呗! 她昨儿没来就是回娘家商量这事去了,娘家她爹娘弟弟他们都愿意出这个本钱呢,而卖糖的事,还可以交给她弟妹娘家的弟弟,她弟弟是个货郎,走街串巷一张嘴巴就会卖东西的,城里也去过,府城也去进过东西呢! 她怕石榴觉得她做糖会抢生意,所以也不藏话的就将这些全都同石榴讲清楚了。 她不添麻烦,亏本了也不怪谁,做了糖走远点卖,不抢生意!所以,就教给她呗! 第55章:蒋氏的嘀咕 石榴:. 谁说他们只在大风集和黄口镇卖糖的,他们明儿就要进城好吧。 但话是她先说出去的,族人们只要不怕亏本且亏了钱也不怪他们,想做糖,她都教。 更何况来的还是自家四婶,这么多年,他们一大家子除了分家前后这点子闹腾之外,一直以外,还都挺好的。 且说出去的话没有食言的道理,这点小情况,石榴也赌得起。 是以,当下石榴便道:“四婶,我可以将做糖的法子教给你,但你得先跟我家做一个约定,一,这方子告诉你,你不能外传,二,这做糖后续不管好卖不好卖亏钱不亏钱有啥麻烦不麻烦的,那都跟我家无关,你可不能上门来找我家了,我只教你方子,可不负责帮你想法子卖哈。” 蒋氏想也不想就拍着胸脯保证,“嗐!四婶啥人你还不知道嘛?我能找你麻烦?你要不信,我拿桦哥儿保证!绝对说话算数!这糖我自己想办法卖!有章程着呢!四婶也不瞒你,这糖做了到时候我就让你堂弟她舅娘娘家弟弟走街串巷的帮着卖!给他辛苦钱就是了! 我又不傻,这挣钱的法子还能告诉外人?顶多就是拉把娘家一起做,你也知道,咱村里没葛根了,再说我也忙着建房,老宅那灶屋现分家了,也够呛,你大伯娘不得跳起来?没办法,这事背不过我娘家去,除了这,你就把心吞肚子里去吧!外人它别想知道一个字!等四婶挣了钱,回头给你买肉吃!” 石榴心想:买肉就算了,过年杀年猪分肉你家那一份还都倒欠给我们家的了呢。只消你踏实的闷声做你得糖卖钱就是了,反正我也不差你赚去的那一份。 蒋氏能拿桦哥儿保证,石榴也信她说的是真话,毕竟,蒋氏多宝贝桦哥儿? 于是乎,石榴便即将做糖的流程以及比例都告诉给了蒋氏。 她说得仔细认真,蒋氏也听得仔细认真,但万没想到,蒋氏这心大的,愣是自动将石榴说得那句“白糖记得一定要磨成细粉,放糖粉口感会更细腻一些,做出来的糖才不会有颗粒感,影响嚼的口感”给忽略了去。 她想着葛粉还要磨细就算了,可糖就糖呗,还磨成细粉干啥,多浪费事儿?甜就够了呗! 以至于后头她娘家做出来的糖看着像样是像样,甜也够甜,就是吃起来不如石榴家卖的果糖,不讲究的人倒也不讲究,而讲究的人吃一次就不会再买。 后头生意不好,干脆还比石榴他们便宜一两文的卖的。 不过好在也是赚了一笔银钱的。 这说来都是后话,眼下蒋氏记下了石榴说的方子,点头如捣蒜,又好生的将石榴夸了一番,还不忘追捧了宋氏会养孩子云云的。 不得不说,别的不说,蒋氏总说吴氏嘴巴会水人,她自己这张嘴夸起人来,那也是不要钱的。 蒋氏得偿所愿,心里头也是乐呵得很,临走之前,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就同石榴咬耳朵道:“石榴,你是不是好奇你大伯娘和你三婶咋没来?” 石榴:唔,有点好奇,但她不用问,四婶你开这口不就是等着告诉我嘛? 果然,蒋氏立马就噼里啪啦说了起来,“你三婶昨儿也回娘家了,同我一前一后呢,我估摸着她也是回娘家说着葛粉能卖钱的事的,下晌我娘家侄儿就跑来告诉我了,说是她娘家昨儿今儿都上山挖葛根去了,可劲往家搂呢!估摸着是想多做点葛粉在手里存着,到时候好卖钱呢! 你三婶这人,脑子可没我好使,不过她就是想做糖,她娘家弟妹事儿精,这事她也不好沾手的,再一个,她才跟你大伯娘吵吵过的,还没吵赢,回屋还气哭了一场呢!肯定也想着赶紧将新房建好,早早搬走省心呢!” 石榴见她背后说人都不忘拉踩自己比三婶聪明这个事,对她俩打从当闺女时的恩恩怨怨也是好笑不已,这哪是恩怨?分明就是姐妹情!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蒋氏便即继续说了起来,这下,语气都夸张了起来。“你肯定猜不着,你大伯娘昨儿也回娘家了!还挎着个篮子呢,桦哥儿眼神好,看见她那盖着的篮子里好像就是葛粉呢! 你说说,她不将葛粉卖给你家,也不来找你说想学做糖的事,偏将葛粉拿去娘家这是想干啥呢?难道是要回娘家教娘家做葛粉?可葛粉跟红薯粉一样做的,谁家不会做红薯粉?用得着教? 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觉得挺奇怪的,别说,她昨儿早上去,下晌才回来!你说她娘家这么近,咋就去了这么久呢?还有最奇怪的,就是今儿一早,她又回娘家去了!我刚出来时才回来呢!这可又是一天,不知道干啥呢!” 石榴听着蒋氏嘀咕吴氏这语气跟嘀咕黄氏那语气完全不一样,明显亲疏远近,也是忍不住想笑,不过吴氏昨儿将葛粉拿回娘家去了?今儿还又回了娘家?这事确实挺够奇怪的。 吴氏这人,这么多年她一旁瞧着,也是有数的,这人就是老话说的面甜心苦的那种人,也就是表里不一,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那完全是一个东一个西,总之,她心思重。 不知道她这一出是想做什么呢? 所以呢,她宁愿跟蒋氏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底说啥是啥的人打交道呢。 石榴心里多少有了些数,但当下也顾不得,明儿他们家的进城卖糖,才是天大的大事。 送走蒋氏母子后,一家人继续争分夺秒的做糖,总算是将买回来的一百五十斤橘子都用完,今儿一天,也又是夜深人静了。 可石榴一家都顾不上休息,继续忙活着将今儿这一批的果糖都给包装了出来。 三天下来,一百五十斤的橘子,用了二十四斤的葛粉,八斤的白糖,一共做出来六千颗糖。 去城里卖糖,石榴就不只是简单的大包小包两种了。 她整了花样,这两日特意找族里九大爷家加急赶工给编了巴掌大的小花篓子五十个专门用来包装糖,走一个精装路线。 还让她爹和大哥这两日啥也没做,就忙着埋头做木工,给加急赶工出了三个同样巴掌大小的木盒,因为时间太赶,这木盒里头又分了十小格,力求精巧打磨得光滑,就没顾得上雕大花纹装饰,石榴建议了一下,只简单的在表面上雕了一朵小小的牡丹花。 至于其余的,就还是简单用油纸包包的。 做完这一切,都快半夜了,一家人也只顾得上和衣躺下眯上两个时辰,便即就起了身。 带着这么多糖进城,石榴也没想过一天两天的就能卖完,所以早给家里人计划好了的,这次进城,卖得大差不差了,再回家。 所以,至少也要个三天的,毕竟,进城到卖糖前就要花费半日功夫了。 是以,进城的人选便是石榴,李继和,李荣棕,李荣榆四人,宋氏李香梨和李荣樟留在家里看家。 这会儿天才麻麻亮,进城四人组便背着背篓提着篮子的摸黑出了家门,在看家三人组的殷切期盼下一步步朝村口的方向进发。 进城咯! 第56章:向前(钱)进 从下河村到洛水城有四十里路的路程,走路走得快,都需花上两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 冬日的早晨又冷得不行,冒着寒风这般走着,可真不是好受的。 有父兄在,石榴啥都不用提,只抱了两个装水的竹筒,那寒风往脖子眼里钻冷得她直打摆子,心里头想着等这次卖了钱,就在城里,她便即就得先置买厚实的棉衣裳才是。 现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旧衣,虽是棉袄,但早就不那么暖和了。 还有心心念念的面脂,也说啥不能忘了。 一路快步走着,不多时先到了热闹的大集,石榴的肚子早饿了,打集口过闻着那早市的食物香气,就饥肠辘辘的很。 她都饿,爹他们肯定也饿的,石榴便即小跑着去买了十五个大肉包子,又到一旁的羊肉汤摊子买了两碗羊肉汤,打包在了竹筒里。 正要跑回父兄身边呢,这时,身后有人好像在喊她:“是那卖糖的小姑娘吧!” 石榴闻声扭头,见是个大婶,看着面熟。 想是那日买过果糖的,这不,那大婶见石榴转过来,果然是了,便即道:“我在那头看着就像你!小姑娘,你这几日咋都不上大集来卖糖啦?我家孩子念叨了好几天呢,吵着要吃那兔子糖,那日集上还来了个卖假糖的,说是你叔叔,可那糖一瞧着就不对!我都没买,后来这人就被人打了呢!糖也给他砸了的! 我见天出来买菜都多张望张望呢,今儿可好,总算是瞧着你了!” 石榴听着这话,知道她说的这人就是陈起财,头前族里人来卖葛粉,给他们说起过这事的。 笑应道:“劳婶儿惦记啦,这几日我家都在家做糖呢,这糖做起来不容易,我家想去城里卖看看,这不,这几天就没往集上来了,今儿我们这就是要去城里呢!” 那大婶一听,顺着石榴指的看了眼这头等着的李继和三人,忙即道:“去城里卖啊?你们家这糖好吃!去城里一准好卖!我难得碰上你,先卖给我两包吧!” 石榴点头道好,忙带着她往那头去,“二哥,给咱婶儿拿两包大包的!” 李荣榆早看见这一出的,闻声就赶忙从挎着的篮子里摸了两包大包的果糖来。 石榴接了递给大婶,“婶儿,这次我们还有红色的果糖呢,都掺着装的,你瞧瞧,一包一样的,还是二十颗!” 那大婶看着石榴拆了纸包,露出里头有橙黄的还有橘黄的和红色的果糖来,除了小动物形的,还有花形的,也是惊奇不已,“你们家这做糖的心思可真巧极了!这糖精巧的,我都舍不得吃了!就这般的糖,进城一准买得人多!” “那就借婶儿吉言啦!婶儿您拿好嘞!祝您生活愉快!欢迎下次再来买啊!”石榴咧嘴笑着接过了大婶递过来的一大把铜板,目送走了大婶。 几人这才过桥到对面去继续上官道往洛水城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咬着热乎乎的大肉包,吃噎呼了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羊肉汤。 这肉包羊汤的吃下来,肚里头有了东西,浑身也暖和了不少,走起路来都有了不少的劲。 雾霾渐渐都散去,阳光冲破云层打下来,整个大地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估摸着快到十点左右了,石榴一双脚都沉重的有些提不起来了,终于,听到了前方的人声鼎沸。 不多时,便亲眼瞧到了这人声鼎沸的源处——波澜壮阔的洛水河边大码头上车水马龙,船泊船往,码头两侧还有各种摊贩叫卖,俨然是城外的一个小型集市,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不愧是洛水河大码头,有去往府城省城的船,这份热闹,便不是大风集码头能比的。 头一回来的石榴李荣棕三人不免得就看傻了眼。 李荣棕兄弟俩是真看傻了眼,他们就没有见过这般的热闹,这么多的船,石榴倒不是真傻眼,只看着这古色古香的码头热闹景象,那是后世见不到的,如何能不震撼呢? 她一时看入了神,颇为津津有味,原来古代的力夫扛大包上船下船的是这样啊?原来古代的三层大客船竟这般精致漂亮—— 李继和见几个孩子这傻了的模样,也是抿嘴笑着并不催促,想当年,他第一回跟着大伯和爹他们来城里送税粮时,经过这里,那可比孩子们这会傻多了! 如今多年过去,这洛水河大码头已经又热闹气派了不晓得多少,他这会儿瞧着都仍觉得感叹不已呢。 要不说是城呢,这城里就是不一样的! 这还是城外呢,等进了城,还有更叫孩子们傻眼的呢! 这般想着,李继和不由喊醒了发呆的几个孩子,叮嘱他们几句待会儿进了城可跟紧他,别乱跑,眼招子放亮点,城里人多别被冲散了。 又叮嘱李荣棕两个一定看顾好妹妹,也不忘仔细交代给几人知道,若是真走散了,别怕,一定找人打听吉祥酒楼,他们六堂叔李继礼就在这吉祥酒楼当账房呢! 三人点头,表示都记下了,几人这才继续往前到城门口排队入城。 洛水城是大云府下辖算得上一二的大县,人口多,繁荣富强,百姓日子都比其他县富足,洛水县令也是个难得的清官。 是以,进城并不像有些县府那般收进城税,也不是特殊时候,人多的时候排排队,便即就能入城了。 不多会儿,石榴四人便即顺利的进了城门,穿过城门甬道,前方流人如织的景象也映入了眼帘,只见城内街道宽阔,整饬有序,两边店肆林立,栉比鳞次,磅礴大气。 石榴眼眸翻转间,看得颇为赞叹,这就是洛水城啊! 她终于进城了! “爹!这城里可真热闹!”身旁李荣棕已经惊声感叹了出来。 “是吧?这人多着呢!又是年关,人就更多了!你们几个可跟紧我咯!”李继和笑应着。 “这么多人,那咱上哪儿叫卖去?”李荣榆不禁问道。 说起这个,李继和也犯了难,他几乎每年都要进城,但都是进城送粮税找短工,可没来卖过啥东西,这要到哪里叫卖更好,他也不知道啊! 眼珠子一转,看到前方扛着糖葫芦草垛子走来走去的小贩,他顿即道:“我看这会儿人多,赶早不如赶巧,要不咱们这就边走边叫卖起来?” 第57章:在城里卖糖 熙攘喧闹的街市上,两边商铺之中还有许多的小摊儿,贩夫走卒,买卖各样,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诸多吆喝声中,一道清亮的女声横空劈进,硬生生压过了好些吆喝声崭露出了头角来。 “果糖!卖果糖咯!山外青山楼外楼,我们家的果糖好吃是一流!走过路过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大哥大嫂们诶!都停一停看一看咯!这里有新鲜果糖,用最新鲜的橘子做出来的,好吃不贵,舌尖美味!” “果糖!纯橘子汁做出来的果糖!吃了甜甜蜜蜜,顺顺利利!过来看过来尝,过年就要买好糖,一年更比一年旺!有事没事买点糖,幸福快乐喜洋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快来买呀!” 在街市上逛的人一路东张西望看这个摊那个店的,本就是出来逛个热闹的,瞧啥好就买点啥呗。 冷不丁这一声声吆喝声钻进耳朵里,立马就有人循声望去,而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卖的什么糖来着?听你这小姑娘吆喝的还真挺得劲呢!我瞧瞧,怎么个吃了甜甜蜜蜜顺顺利利,一年又比一年旺?” 来人一身宝蓝色圆领团纹绸袍,戴着同衣裳色的圆顶帽子,脚踩一双翘沿马靴,生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有些闲钱的闲散人。 石榴不着痕迹的飞快打量过来人,见身后还有好几个人正慢慢朝这边靠拢观望着,立时扬了笑脸招呼起来,“这位老爷,我们家卖的是独家自制的果糖,用橘子汁做的,甜得很!您先尝尝?” 说着,便拿了竹签从李荣棕挂着的木板上放着的竹簸箕里叉了一颗红色的兔子果糖递了过去。 这人走过来便即看清了李荣棕和李继和脖子上挂着一样的木板子在胸前搁着,上头一个竹簸箕里装着奇形怪状的糖,有红色,有橙黄色,有橘黄色 那形状瞧着有兔子好像还有龟花儿,看得他也是咦了一声,更多了一丝兴趣的伸手接了竹签,将上头叉着的糖就近端详了片刻,这才喂进了嘴里。 一嚼,他又咦了一声,“诶?别说,你这糖——吃着还真是有些许特别啊!是橘子味!甜丝丝的,嚼着有劲道,越嚼越有味,还得劲呢!” 他边嚼着边品味着,可还没品味够呢,那小小一颗糖就被口齿间给一通翻裹拨进喉咙里去了。 “这糖怎么卖的?快给我来一包!”他意犹未尽,直接迫不及待的让石榴给他来上一包。 “是吧老爷?我们家的糖绝对好吃,童叟无欺的!” 石榴立马回应:“好叫老爷知道,我们家的糖有大包和小包的两种,大包的三十文,里头有这样的二十颗,小包的十五文,里头有十颗,老爷您要大包还是小包?要花形的还是小动物的?还是要两种混合的?” 这人直想快点来两颗在嘴里嚼嚼,哪顾得上细听石榴这好些个话,直摆手道:“大包!随便给我来一包的!” “好嘞!”石榴麻溜的从篮子里拿了一包两种混合的果糖来,递了过去,“老爷,您的大包果糖!拿好嘞!感谢惠顾,祝您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这人一把接了纸包,拿过去就直接拆了开了,抓了三五颗的一并丢进了嘴里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点着头,细嚼着,听着石榴这话,他才挑了挑眉,多看了石榴两眼,“你这丫头嘴巴怪是甜的呢!” 说罢,人没走开,又抓了几颗丢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李荣棕和李荣榆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装作啥也没有的样子,但心里悄咪咪的提着——这人光顾着吃,还没给钱呢! 石榴却不慌不忙,笑着同他搭应了起来,“怎么样?老爷,我们家这果糖可合您口味?您觉得可好吃?” 这人慢悠悠的细嚼着,点头道:“你这果糖吃了旺不旺的不知道,这吃着甜蜜蜜倒是真的!我觉挺合我口味的!这劲道嚼着,我老有劲了!” 说罢,又往嘴里喂了几颗,一包糖,眼见着就没剩几颗了,他干脆将剩下的几颗也一并吃进了嘴里。 那架势,看得李继和三人也是暗暗惊呆,心里暗暗嘀咕:这人跟牛嚼草似的一通就嚼完了,别是想赖账不给钱吧? 围上来见这人尝了一颗就立马要买且买了就在这儿眨眼功夫就吃完一包的围观人群也是纳罕不已:这什么糖啊?真这么好吃?吃了一把又一把还停不下来的,糖是这么吃的? “您喜欢吃就好!”独石榴看着是忍俊不禁,心说这qq糖可不就是一把把的嚼着更有滋味嘛!上辈子那会她吃这糖就是一颗接一颗嘴里不停下来直到吃完的,有劲! 这人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嘴里细嚼着最后一口,手里的空油纸往石榴手里一塞后,便即取了钱袋子来,从里头掏了一块碎银子,“喏,就这大包的,给我来十包,我拿回去慢慢吃!” 石榴看着那塞过来的碎银子也是傻了眼,这么一块碎银子是多少?看着比上次丁掌柜卖糖的那块碎银子多,那么肯定就是多过三钱银的,可她该找补多少? 不免看向李继和。 李继和也是犯了难,以往他们打短工拿到手的工钱都是钱串子,没拿过这碎银子啊! 这是多少,他也不知道。 倒是这人见石榴傻看着不接,忍不住乐了,“怎么着?还不要碎银子?铜板我可没这么多!行了,这块碎银子怎么着也有四钱银子的!你要没铜钱找补,就再给我两包糖吧!” 石榴看了眼那碎银子,估摸着他说的也不假,便即麻溜的应了下来,接了碎银子,上手就给数了十二包的大包果糖来,然后又给添了一包小包的,拿麻绳给串成了一串捆了递了过去,“这一包送您吃,您拿好呢,好吃下次再来光顾啊!” 这人接了绳头,摆摆手,“行嘞!”随即便越过了人群离开了。 他一走,便即有围观了好一会儿的人凑了前来,“这果糖,给我也尝尝,真好吃我也买!” 石榴赶紧热情招呼,叉了果糖与他。 这可以先尝再买的生意好些人也是头回见,不免觉得新奇,又看了那簸箕里的果糖许久,实在是眼馋,是以,一时间有好几个上前来要尝尝看的。 石榴全都热情招呼,叉了果糖给他们品尝。 第58章:大主顾 这一尝,俱都拜倒在这果糖的好滋味里,纷纷掏了银钱来买,一包两包的。 不多会儿,竟就卖出去了十来包,这还没完,有人见这里卖啥卖的热闹,上来一问,听人一说这啥啥果糖咋咋好吃的,都没顾上尝就上头的掏了银钱来跟着买了,先买一包看看呗! 李荣榆就负责给人拿糖,石榴则负责招呼客人加收钱的,直忙了好一阵的才轻松下来。 这一阵忙过,几人也是又累又高兴的,特别是石榴,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李继和心疼闺女,忙即到不远处卖甜汤的摊子给闺女买了一碗热乎乎的甜汤润嗓子。 几人就先退到一旁的巷子口,等石榴好好的歇歇喝完甜汤。 李荣棕不禁感叹起刚才的热闹道:“这城里人有钱的人真多,先咱卖出去的,都是大包的糖呢!” 李继和就道:“咱洛水城可是个大城,咋能缺有钱人?不过也是咱家的糖稀奇好吃,才这般逗人买呢!” 因着对财神爷的谜之信服,又有之前卖糖的经历在前,现下就是突然来个大老爷直接要将他们家的糖都给包圆了,他都不带多震惊的! 休息过一阵,几人继续汇入了热闹的街市里顺着人流往前去,润过嗓子的石榴也再度吆喝了起来。 “卖糖咯!果糖!橘子做的果糖!好吃又甜咯!” “卖糖咯” 有被大人抱在肩膀上坐着的孩子听到糖这个字眼,好奇的张望过来,坐得高看得远的,一眼看见那簸箕里躺着的红兔子黄兔子,顿时亮了双眼,扒拉自家爹的脑门道:“爹!糖!兔子糖!我要买!快!” “啥兔子糖?”孩儿爹听得纳闷,他只听过松子糖莲子糖,可没听过啥兔子糖。 被自家孩子指着方向的循过来,一见这卖的还真是兔子样的糖,也是稀奇不已,恰时孩子又催着他快买,他忙问道:“这啥兔子糖咋卖的?” 石榴看过去,立马招呼:“大包的三十文,小包的十五文,大叔!您来哪种?” 说着还很有眼色的叉了一颗糖踮脚递给了上头的小男孩。 那男孩早就眼巴巴了,伸手接了就喂进了嘴巴里,吃的直瞪眼,他爹还在犹豫是买大包还是买小包呢,他已经嚷了起来,“爹!好好吃!我要大包!要大包!” 孩儿爹一听孩子说好吃,便即没有犹豫,直接让石榴给他一包大的。 当父母的都是这样,只要孩子喜欢,买啥都是不带犹豫的。 石榴笑意加深,麻溜的拿了一包大包的果糖递了过去,“大叔,大包的糖,感谢惠顾,祝您身体健康!祝这小弟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那孩子爹听得石榴这美话,也是不禁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跟我女儿一般大,这张嘴可比我女儿甜多了!” 说着,又看向李继和道:“老哥,这是你闺女吧?你有福气啊!有个好闺女!” 李继和听着,也是高兴得不行,跟着夸起那小男孩来。 两个当爹的一阵互夸,直到那小男孩催促着要吃糖,这人结束了这场互夸,那孩子爹付了银钱,扛着儿子离开,汇入了人群,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但似乎还听到那小男孩在不住的叹着糖好吃,让他爹也尝尝。 人流来往穿息,络绎不绝,很快,又有人靠了过来,“这是卖的啥?这么小一颗颗的,看着可真好看,是不是吃的?” 石榴见人忙招呼,“是果糖!自家做的橘子果糖!婶儿,您尝尝?” 那妇人尝了,便即点点头,数了银钱来买了一包小包,然后离去。 李荣榆正嘀咕总算是有人买小包了,不是他不希望人买大包,主要之前全是买大包的,那么多小包呢,更主要是终于有买小包的,让他知道,这城里也不全都是有钱人嘛!多少有了点实在感,刚才一直飘着呢! 不过,他这实在感还没踏实片刻呢,便有一个穿褐色绸袍的男人凑了上来,“诶?这都是什么,兔子?老虎?诶?这是牡丹花吧?哎哟!这是吃的?做得可真精巧!” 石榴忙回应:“是自家做的果糖,用新鲜橘子做出来的,保证好吃又香甜!” 说着,正要拿了竹签叉一颗给人尝呢,便即就听那人竟直接爽快道:“橘子果糖?做的这般精巧,有意思!是论包卖吗?给我来二十包!” 这一张口就要二十包,可是李家卖糖来最豪横的客人了,李继和三个都激动的傻了眼。 石榴反应快,见这男人穿得衣裳料子上乘,说话谈吐也不差,忙即从李继和一直背着的背篓里拿了一个花篓子和一个木盒来。 “这位老爷,若是送人,我们有这种礼盒包装的,一种是一个竹编的花篓,一种则是这个木盒,您瞧,这花篓边沿走的是梅花花纹,里头装着六十六颗糖,两个六,双份的福禄,寓意便是吉祥平安福寿安康,而这木盒打开盖子里头一共有十个小格子,每格里头是十颗花形的糖,且木盒上也有牡丹花的花纹,寓意便是花开富贵,十全十美! 您觉得这两种可喜欢?” 那人听着石榴一通介绍,再眼见这个花篓和木盒,也是不禁挑了眉,他本是听着这街边叫卖有趣凑上前来看一看,先看着这糖外形实在有意思,从没见过,便想着买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但不曾想,这街边叫卖的东西竟也如此有新意,礼盒包装? 他瞧着这木盒虽不算多精巧但胜在这份巧思和寓意,而这花篓编得倒挺精美,手艺不错,这寓意也不错。 本是买回家给家人尝尝的,这会儿不免也改了主意,“如此,除了之前要的二十包,这花篓和木盒每种便都给我来十个吧!” 这可是笔大生意,且还是个压根不问价的大主顾,可惜,石榴心里也是一丝遗憾,嘴里忙道:“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时间太赶,这种木盒的我们只做了三个,这花篓的倒是有五十个,您看剩下的换成花篓的可以吗?” 一旁的李继和三人也是满腔的遗憾,早知道,他们该晚上不睡觉都要多做出两个木盒来的,哪想会遇上这么个大主顾竟一气儿买这么多啊? 要知道,石榴给这木盒定价一百八十八文呢! 好在这花篓的也是一百二十八文一个,若这位老爷愿意换成花篓的,买上这么多,也是好一笔银钱啦! 几人期盼着,便即听到那老爷爽快的答应道:“也行!” 顿觉这声音犹如天籁,听得他们整个人都快要飘到天上去了! 第59章:一笔生意 三个木盒,十七个花篓,再加二十包大包,一共加起来便是三吊三钱又四十文。 石榴将账一笔笔的报清楚,最后这个总数听得李继和三人呼吸都短暂的停了几秒,但那男人却眼皮子都没眨动半下,随即就取了腰间荷包摸了三个银元宝和一块碎银子来递给了石榴。 石榴本想给人抹零的,但见人家这般爽快,便知这人是不差钱的,你抹零反倒是看不起人家呢,是以,她直接给人送了两包糖。 因为东西多,又是花篓又是木盒的,对方又没有东西来装,是以,石榴便干脆将自家的一个背篓拿来装了。 “承蒙惠顾,祝您万事亨通,福寿双全!” 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打扮的青年上前接过了背篓抱在了怀里。 石榴正准备笑脸目送大主顾离去,哪曾想,这人似乎并不急着走,倒是听得石榴这美话挑了挑眉,不禁又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穿着发白旧棉袄的,和她身后的父兄三人。 须臾,他道:“这种木盒的,可还能做得再精致些?” 做自然是能做得精致的,石榴知道她爹的手艺,她再稍加提点建议帮着参谋参谋,一个精致的礼盒不成问题。 听这位老爷的意思,是打算订做? “能的!老爷您可是有需要?要得可急?”若是太急,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那人便道:“既是能,那我便订做三十个!不急,在腊月初八前送到公羊巷簪花胡同白宅,可能做?” 石榴一听腊月初八,离现下还有近一个月的,三十个——她想了想,应是来的急的! 当下将这地址记下了,应道:“好嘞!老爷!腊月初八,三十个精装礼盒,保证准时给您送到府上!” 那人照样也不问多少钱一个,直接摸了一锭银元宝递给了石榴,作为定钱。 这下便就离去了。 直到人都走了老远,李继和几个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好家伙,一下子就卖了三吊多银钱不说,还接了个大生意,三十个礼盒,这得多少银钱啊! 李荣榆没忍住问石榴:“这啥精致点的礼盒咱咋做?又收多少银子一个?这位老爷连价也不问啊!” 石榴想着这人预定三十个精致的礼盒,肯定是为了送人,且送的也不是一般人,这木盒要精致有很多种,头一个,木料不能差了,如此也不能太便宜,太便宜送出去不是差了档次? 她脑子里思绪翻转,对这个木盒怎么包装已经大致有了数,当下只道:“至少也要五钱银子一个吧!” “五钱?!”李荣榆惊得失了声,眼珠子大得都堪比牛眼了。 李继和也是惊得不行,“石榴啊?那这木盒里咱装多少颗糖?” “多少颗糖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木盒!爹,我心里有数,咱先卖糖,早点卖完早点回去,接下来赶着做这礼盒是大事!”石榴只道。 她这么一说,李继和想着这么大的生意,又收了人家定钱的,肯定要给人做好按时给送去才好的。 当下也是点头,“嗯!咱快卖糖!” 其实今儿卖糖的情况是真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的,这才中午呢,便即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剩下的,不算多。 四人可顾不上找地方吃饭不吃饭的,随走随手买了肉包子,就算作晌午饭了。 卖到的银锭子石榴都趁在巷子里吃包子歇息那会功夫拿给李继和小心的贴身藏好了,保证别人偷不去的。 下晌,四人继续卖糖,边吆喝边卖,这会儿已然离城门口很远到了最热闹的长津大街上了。 这条街两面商铺皆是雕楼画栋的,端的是一个繁华精致,便是走在这街上的人,都穿着不差,一看就是日子富裕殷实的。 是以,石榴这吆喝叫卖声一出,很快就吸引过来不少人,一听是卖橘子做的果糖从没听过不说那果糖的样子看着也是精巧漂亮得紧,便即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买上一包来尝尝了。 吃着好吃,也有立马又退过来再买上一包两包打算给家里人带回去都尝尝的。 一条长津大街从街头到街尾三里路的距离,等到街尾时,石榴他们的糖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那三十三个花篓,都卖出去了一大半,而油纸包的糖,大包的彻底卖光了,小包的也只剩下了二十包。 眼看着离天黑还有一会儿,而天黑下来,夜市才是更热闹的时候呢。 石榴的双腿已经痛得提不起来了,嗓子也费劲的不行,可为了抓紧时间,当下便是决定要趁夜市这热闹,将剩下的糖都卖完才好的。 而今儿这般累,两顿都是干巴巴的肉包子,石榴也打算好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她前头带路,很快就绕回了之前经过的一处巷子,而这巷子口,便有一家不算大的小饭馆,看门头装潢,应该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小饭馆,后世俗称“苍蝇饭馆”,虽看着不行,但开久了的,那口味也是独一份的好吃呢。 总之,就是好吃不贵。 她先才打这儿过,就仔细的打量过了,不怀疑自己的眼光,这家饭馆,应该是不错的。 李继和几个见她带着直往这饭馆里去,也是吓了一跳,忙拉住她,“石榴,这是干啥?” “吃饭啊!”石榴道:“这一天下来,我都快饿坏了,爹你们肯定也一样吧!咱先吃饭,吃完饭再去夜市,争取今晚将剩下的糖都给卖完!” “是饿了,该吃饭,咱上前头一人吃碗面就行了!”李继和忙道,一碗素面也是三文钱呢,这饭馆子,哪是那么好进的?这得花多少银钱? “爹,我就想吃饭!” 石榴眼珠子直溜溜的盯着李继和,直将李继和看的缴械投降,“吃,吃饭。爹依你!” 罢了罢了,今儿糖卖这么好这么快,那都是多亏了闺女这张嘴,闺女今儿也是辛苦极了,想吃饭,就让他吃吧! 几人进了饭馆,李继和左右看了看,直到坐下来点菜,这心里头也是直跳着呢,不知这顿,要吃去多少银钱呢? 但不想,石榴点了四菜一汤,份量且还不少,味道也好,他们吃得肚里饱饱,舒坦得紧,而结账,也就五十六文钱。 虽然很多,但李继和一想也就是两包糖的事,这心里,竟也觉得不那么肉痛了。 刚这般想,他不禁也是摇了头,嘿,现这才挣几个钱呐,他竟觉得这点花用都算不上啥了! 第60章:夜半投亲 吃过饭,四人便即打听着往城南的夜市去。 本是来卖糖的,可繁闹的夜市那盛景,也是叫几人看花了眼,差点忘记了自己干啥来的。 就连石榴,都以为自己就是来逛夜市的,还真一不小心的就逛了起来,看着夜市上那些个新奇的玩意,差点就要掏银钱买了。 好在刹车及时,她忙给自己手掌打了两下,冷静下来,几人这才收回流连的目光,开始吆喝起来。 “果糖!卖果糖!新鲜好吃的果糖诶——” 夜市,夜市,本也是百姓出来闲逛着玩吃吃喝喝的地方,是以,这夜市里,生意最好的就是这些个小吃摊食了,能在夜晚这个时候都出来闲逛的,自然也是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人。 石榴这一番叫卖,如白日里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须臾,仅剩的二十包果糖以及十来个花篓就卖了个精光。 卖得太快,以至于石榴这吆喝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过再意犹未尽,今儿也是够了,太累了,合该安顿下来好生的歇它一歇的。 至于在哪里歇,按照还在家没进城之前,李继和就打算好的,城里他们就一个熟人,且又是堂兄弟,自然是去叨扰李继礼了。 可说来李继礼也就是在城里租赁的一个小院子,就两间屋子,加一个厨房,还有三个孩子,住的本也是挤挤巴巴的,上次李继和他们兄弟四人去留宿一晚,因着找短工打架又被带回衙门的事,那晚也没咋睡,就顾不上冷不冷的了。 但今儿他们也是四个人呢,又没提前说,都这个点了,过去也是太麻烦人了。 石榴不想麻烦人家,想着今儿挣了钱,便即打算去住客栈。 可李继和一听就直摇头,“住啥客栈?费银钱不说,还不安全呢!怕啥麻烦的,那是你们六叔!六婶论你们大姑奶奶这边算也又该喊表姑的,都不是外人!他俩可不怕咱去麻烦!” 最主要的,是从没住过客栈的,他们今儿身上又揣了这么多的银钱,住陌生的客栈,这着实是不踏实! 闺女之前没进过城,不知道世道险恶啊! 石榴见她爹拒绝不已,细一想,也能理解,客栈住着,确实不是太安全,除非他们找好客栈,还要住房间,但如此一来,这一晚上的花费便不少,她爹肯定会肉疼的,真说起来,她也肉疼。 如此,几人便还是在李继和的带领下,往城西的柳条胡同去了。 这一路走过去,时间已是不早了,夜里冷得不行,便即是有房屋成群挡着,那股寒风也能逮着缝的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总算是到了一道小门前,李继和抬手敲门,足等了好片刻,里头才响起一声带着试探又防备的声音,“谁?” “老六,是我!你四哥!”李继和忙回道。 “四哥!”里头的声音显见的惊讶,同时间,门也开了,李继礼一见外头站着的不只自家四哥,还是侄子侄女们,也是震惊不已。 “四哥,你们这是进城来干啥来了?咋不早点过来?快快快,进来,瞧给孩子们冷的!” 说着,一边直将里头往门里扒拉,然后栓上了门,带着几人赶紧往里去,一边还在朝里喊着,“桂英,快,四哥和棕哥儿他们来了,赶紧给烧热水洗洗烫烫脚,再给煮碗热乎的面疙瘩!” 李继和一听忙道:“老六!不用麻烦,我们吃过晚饭的!来对付一宿就很是麻烦了,这么冷的天,别麻烦弟妹起来折腾!” 李继礼却不听他的,直将他们往厨房里带,麻溜的就上手要将火盆给整上。 而屋里头的田桂英也麻溜的穿上了衣服,快步进了厨房来。 一见李继和他们,还有石榴也在呢,也是吃了一大惊,赶紧挽了袖子麻溜的就生火烧水。 石榴几个赶紧招呼人,六叔六婶的喊了,随即石榴也很有眼色的上前来帮着烧火。 煮面疙瘩是真不用,他们今儿晚饭吃得足够连汤汁都是泡饭全吃了的,这会儿一点不饿,李继和好一番劝才算是说通李继礼两口子不煮面疙瘩,只烧了一锅热水来,几个给好好的洗了洗烫了个脚。 石榴今儿这脚都起茧子了,这一番热水烫下来,脚丫子给烫的红彤彤的,舒服了不少。 等几人烫脚的功夫,李继礼也让田桂英也拾掇了一番,给张罗好了今晚咋住。 他们两口子住的屋子大,好在也备得有多一床的被褥,这厢就李继礼和两个儿子带着李继和父子三人一并的挤一挤。 而石榴,则是让田桂英带了去两个儿子住的屋子睡,一起的,还有李继礼田桂英的小闺女山楂。 三人一起躺在床上,也不是太挤,挤挤反倒热和,石榴也不局促,九岁的山楂也是今年才进城来的,之前都是村里住着,石榴跟她也是常见,熟着呢! 而田桂英说是堂婶,却也是大姑奶奶的女儿,跟她爹他们本就是嫡亲的表兄妹,这可比其他的婶子天然的就近了一层的。 李继礼这人厚道随和,田桂英也是个热心肠,两家关系处得好的,要不李继和还真不会来麻烦人! 今儿这一天太累了,夜也深了,有什么话都留到明儿说,石榴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点都没认床不认床的,睡得那叫一个香甜,都打呼了! 打呼这件事还是她早上起来。山楂捂着小嘴偷笑她才知道的,不免尴尬的笑了笑,等出去厨房见到正忙活着做早饭的田桂英,便即表示了十分的不好意思。 这种事,打呼的人没有感觉,可被打呼的人折磨的睡不着觉那可是真的,这事石榴也是深受其痛过的,很是能体会。 可田桂英听了她的话,顿即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打呼怕啥?还真能吵了我睡觉,你不知道,你六叔打呼可比你响多了!我都习惯了!” 这话一说,围坐在角落烤火的李继和等人都哈哈笑了出来。 李继礼任他们笑,自个也是跟着笑了,笑罢,这才接回刚才正说着的事,“四哥,你们这到底进城干啥来的?咋石榴也跟着一道呢?” 若是找短工,石榴跟来也不可能啊。 李继和也不瞒他,当即将他们进城卖糖的事说了。 哪知,李继礼听得立马站了起来,“啥?四哥,昨儿城里卖那橘子果糖的原来就是你们啊?!” 第61章:又一笔大生意 “是我们啊,咋了?”李继和不明白老六咋这么激动呢。 李继礼何止是一点点激动,得到李继和的确认,他先是在屋子里来回快走了三圈,就差没蹦上一蹦了,而后冲到李继和跟前,一把拉住的他的双手,“四哥,你要发一大笔财了啊!” 李继和给他整得彻底迷糊了,“老六啊,到底咋了?” 石榴几人也是纳罕不已,这糖,有啥问题不成? 便听得李继礼激动道:“昨儿我们东家他小舅子买了两包这橘子果糖来,正好我们东家的小儿子也在店里玩,他吃了喜欢得很,闹着不够吃,可惜,后头派伙计出去满大街找了也没找到卖这果糖的,我们东家说了,要找到这卖果糖的,多订上一些,预着过年走礼用呢! 这不,让我们都去打听这卖果糖的在哪里,好给他带去说这订糖的事呢!” “四哥,你不知道!我们东家那可是府城刘家的公子,亲妹妹嫁给了同知大人,人家家大势大着呢!这要预定果糖走礼,那一准是少不了的。 人不差钱!你说,你是不是能挣一笔大的?四哥!” 听李继礼这么一说,石榴几人才算是明白了他为啥这么激动了,他们听着也很激动,又有大主顾要订糖?订得一准还不少? 激动过后,李继礼催着田桂英赶紧把早饭整治好,吃了他好带着四哥他们一起往客栈去见东家。 吃早饭的功夫,李继礼也是弄清楚了好端端的四哥家咋就卖起糖来了,不免连看了石榴几眼,实是没想到,石榴这孩子,还有这般机遇呢! 他想着城里人都喜欢石榴花样的,说啥石榴多子多福福寿延绵的,这可不?石榴还真是有福咧! 田桂英是个热心肠,自家实在亲戚来了更是不吝啬的,城里生活节俭,他们往常早饭都是简单的对付,今儿却是整治了热汤面,还一人给卧了一颗荷包蛋的。 石榴看在眼里,一碗热汤面下肚,吃得是暖乎至极。 等要跟李继礼离开的功夫,石榴便即将昨儿特意留出来的两包糖拿给了山楂。 田桂英后来知道这一包糖就要卖三十文的,也是直叹石榴这孩子爽气。 李继礼租赁的房子在城西,这一片的房子便宜些,而上工的吉祥客栈却是在热闹繁华的城南一条街上,走过去是要近半个时辰的。 是以,他每日都要起早的,今儿多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一会儿功夫,进客栈时,已是比往日晚了点,好在掌柜的同他关系好,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是不会说啥的。 他先让李继和他们等一等,自个过去找掌柜的将事情一说。 掌柜的一听昨儿那卖果糖的竟是李继礼的堂兄,也是吃了一惊,“老李你行啊!以往咋没听你说起过这事?” 李继礼道:“我也是昨晚我四哥来家我才知道呢!这糖是他们近来才琢磨着做出来的,专门上人家果园里买的橘子,现摘现做的,新鲜得很!我这一知道卖糖的是他们,也是直叹缘分呢!东家不是昨儿才说要找他们嘛?他们本来一早就要回家去的,这不,我就赶忙先将他们带来了。” 掌柜的知道东家上心这点事,也是不耽搁,让李继礼等等,自己便先去跟东家汇报去了。 东家是不在客栈里的,是以,这一番耽搁,等掌柜的再回来,石榴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了。 当然,这种事,那东家犯不上自己亲自来谈,掌柜的去请示了章程,回来便将李继和他们请到一旁坐下来细谈。 “我们东家的意思,你们这糖可能做出适合走礼的礼盒?若是不能,便直接送糖来,到时候我们自己做。” 李继和看了石榴一眼,接话道:“能的!不瞒掌柜的,昨儿我们也接了一笔大生意,是公羊巷住的一位老爷,订的就是礼盒,三十个呢!” 掌柜的一听公羊巷,也是稍微挑了挑眉,公羊巷住的,那可都是有头脸的人家,既是他们都订的礼盒,那自然是不错的。 不过他们东家要送得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也是这糖实在是新奇精致,见之心喜,今年才想用此来走礼,是以,这包装的礼盒就定不能有纰漏的。 当即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东家也订四十个,不过,这礼盒要先做一个送来看看,若觉得满意,便照这个做。” 李继和忙应道:“没问题!” 不像那位白老爷是看过礼盒长什么样的,这掌柜的连花篓都没有见过,有这样的要求也是想当然。 也不像那位白老爷不问价,这掌柜的,倒是直接就问了。 李继和不免看向石榴,石榴顿即上前,扬了笑脸道:“好叫掌柜的知道,这种精装礼盒,咱们家的定价是六百六十六文一个!” 那掌柜的见李继和不说价还要看向这小女娃,也是惊了惊,再听这小女娃上前来声音清亮,不卑不亢的样子,便即挑了挑眉,多少有些明白为何了,这小女娃这双眼睛,生得可真是亮极了!看着就不同,难怪! 再听得这六百六十文一个的价钱,虽然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这个价,对于他们东家来说,压根不算什么,说不得还要嫌这价低了走礼不成体面呢。 不过,这农家人能一气说出这个价来,那是极高的,先看看这礼盒做出来是什么样吧。 到时候且再说。 掌柜的当下便支付了一吊银子作为定钱,表示样品越快送来越好,且预定的礼盒,在腊月十五前是一定要都做出来的。 收了定钱,石榴也是归心似箭,本来李继礼还想留他们吃中饭的,李继和也拒绝了。 几人匆匆离开吉祥客栈,本是该立马出城的。 但石榴顿了一顿,路过一家成衣铺,还是没忍住耽搁这一时半会儿的,抬脚便要进去,“爹,给咱家每人都买一身新棉袄吧!” 李继和听着,看看闺女和儿子身上的旧棉袄,是该买棉袄!挣钱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过的好吗,他没做到木工活没挣到钱,这回都得亏了闺女呢! 得给闺女买一身新棉袄才是! 不过,他看了眼眼前的成衣铺,又看看隔壁的布庄,便即道:“咱还是扯布买棉花回去自个做吧!那成衣要贵出不少呢!” 石榴听着,也没多说,点了头。 只要做新棉袄就行,虽说买成衣买上就能穿,自己做还要等,但节省这点也行! 当下,几人便进了隔壁的布庄。 第62章:赚了多少 这家布庄看着生意就好,里头在逛着看布买布的客人不少。 石榴他们几人进去,便即有位穿了毛蓝围裙的妇人迎了上来招呼。 她见李继和一看就是当爹的,要买什么肯定也是他做主,便即是跟他说话的。 但不想,接话的是石榴,她短暂的惊讶过后,随即就认真的招待起了石榴来。 “麻烦婶婶您给看看,我爹我大哥二哥还有我,另外还有我娘和我大姐,大概比我高这么一点,还有我弟弟,这么高,一人做一身衣裳的话,大概需要扯多少尺的布?”石榴一边先指了李继和三个,又指了自己比划着身高说着。 那妇人听着石榴这通比划,心里便即有了数,她专在这布庄里做事的,眼睛那就是一把尺,将人上下一看,就能知道对方穿的衣裳布料要多少尺的,都不用麻烦上尺去量。 她点点头,便即引着石榴去柜台选布,看看都要哪种布料颜色,她好上剪子。 农家人买衣料一般都是最普通的粗棉,家境稍微富裕些的,也舍得买稍微好一点的棉布,再往上,也就是细棉了。 这细棉摸着舒服,有花细纹不说,且染的颜色也都是好看的,不过就不适合穿起来干活了。 而颜色亮还有花纹,看起来也太扎眼。 石榴犹豫片刻,还是选了粗棉,粗棉颜色单一,也就蓝青绿桃红四种颜色。蓝色给李继和他们几个做衣裳,青色绿色给宋氏做上裳下裙,她和大姐都做上桃红下绿。 桃红配柳绿,后世觉得土到爆的配搭,别说,真较真起来,这本也是极诗意的配色了。 粗布就这么些个颜色,村里头遛一圈,十个女娃九个都穿这样的衣裙,撞衫那都是必然的。 石榴不怕土,撞衫也是更尴尬好吧? 她想着等她再赚多了钱,到时候再买衣裳,那就一准的要买细棉了,高低也感受感受细棉穿起来的不同,最主要的,细棉颜色多些,撞衫撞颜色的概率就没这么百分百了。 妇人听她这番配搭,便即有了数,麻溜的上剪子将各种颜色布料需要多少尺的都给裁剪了出来,一一剪完好,不由还同石榴道:“就我剪出来的布,保准正正合适!若是做了不够,你只管来找我崔娘子便是!” 选定了布,又买了做这些衣裳需要用到的棉花,加起来结账,棉花六斤,六十文一斤,粗布八文一尺,一匹布还多十尺,一共就是一吊两钱银又四十文。 结了账,背着布料棉花出了布庄,李继和就忍不住跟石榴嘀咕,要是去买成衣,一准比这还要多出半吊银子来呢! 石榴也是感慨,要不怎么说底层人家一年到头舍不得做新衣裳呢,这一人做一身新衣裳便即要近两钱银子,几个人舍得呢! 没走一段,看见一家铺子,石榴一激动,脚步一转就往里头去了。 李继和三人愣了愣,刚要跟上,但抬眼瞧到里头似乎都是妇人姑娘家的,再听得里头动静,这好像是家卖脂粉的铺子,便即停住了脚,没往里头去。 等了小片刻,石榴便从里头出来了,李荣榆好奇的问:“石榴,你进去干啥了?” 石榴宝贝似的将手掌摊开,露出手心握着的一个圆形的小陶罐儿,“我买的面脂!擦脸的!” 一听是擦脸的,李继和愣了愣,心道小闺女也长大了,晓得爱美了咧!啥面脂不面脂的,他也不懂,买就买吧,他正想叫闺女再进去给大闺女也买上一个。 就听小闺女感叹道:“太贵了,就这么一小个儿,两钱银子呢!本来还想给娘和大姐一人买一个人,唉,先将就着,咱们三个一起用,等回头赚了这两单生意,再买吧!” 他果断将话咽了回去,娘诶,就这个,两钱银? 算了算了。 这下没再耽搁,几人一路往城门口去,也只在城门口的小摊买了二十个馒头,又找摊主灌了两竹筒热水,便即出了城,一路不停歇的往家赶。 紧赶慢赶的,赶回家,已经是下晌了。 正在家里忙着磨葛根细粉的宋氏三人虽然心中也殷切盼望,但压根没想过他们转日便能回来,这不,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李老爹或者谁呢。 但门一开,见到外头的石榴四人,开门的李荣樟顿即蹦了起来,“娘!爹和二姐他们回来啦!” 后院的宋氏母女闻声也是丢了手里的活计就往前跑,“咋今儿就回来啦?咋样?好卖吗?” 三人巴巴的望着,石榴将他们几个背着的大布包一显摆,“娘,你看,我们买了这老多的布和棉花做新衣裳呢!你猜,好不好卖?” 宋氏这才看到几人背着的这老多的东西,一听闺女说做新衣裳的,也是心里扑通直跳,那么多的糖,竟真的都卖出去了? 天! 那到底卖了多少银钱呢? 卖了多少,李继和他们也没细算呢,石榴倒是大致有了数,但一家人再一起数钱算账也是一种享受嘛。 当下,一家人齐齐进了屋,围着在草垫子上坐下来,随即李继和便将身上的银锭子和碎银子都掏出来,石榴三个也将兜里的钱串子都往外拿。 那数不清的铜板宋氏三人看得还好,毕竟上次卖糖见识过了,但那几个显眼的银锭子却是让他们惊大了嘴,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咋咋这老多的钱” 石榴先从里头拿走了两个小银锭,“这是定钱,不能算在这次卖的钱里头的。” 说罢,先拿给了宋氏收着,然后便即开始数钱。 铜板都是一串串串好了的,现不用再拆了数,只要石榴一起数过算一个总账便可。 宋氏看着她数钱,一边忍不住跟李继和问手里的两个银锭子,“啥定钱?” 李继和不免笑咧了嘴,“秀英,你一定想不到咱们这次在城里卖糖生意有多好,糖全卖出去了不说,我们还接了两个大生意,就是做那木盒,一共七十个,石榴说的,六十百六十文一个呢!” “多少?!”宋氏瞪大了眼,这会儿是彻底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大数目,压根都让她消化不下来。 而这边石榴心无旁骛,已然将所有的钱数清楚,账也算明白了。 “咱们这次做的六千颗糖,五十个花篓,三个木盒,一百九十七包大包,四十包小包,卖得一点不剩,一共卖了十三吊四钱又七十四文!咱买布料和棉花还有面膏这些花用了一吊四钱四十文,现这里剩下的,一共便是十二吊又三十四文钱!” 一匹布=十丈=100尺≌33米 第63章:新房进火 “多少?”宋氏再次被惊了个心如擂鼓,刚才跳着的心都没稳下来呢,这会儿直接是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似的。 本来该高兴的,这心跳的,却给她浑身难受得紧。 这真是万万想不过啊! 李继和几个从头到尾经历糖的好卖的,这会儿也是惊了个大惊。 娘诶!他们进城一天,就赚了十二吊银钱,还接了两个大生意? 这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石榴可不管他们如何震惊,心里也是满意得紧,当下将银子留出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拿给了宋氏和李继和,“喏,咱家进火办酒席,银钱有了!爹娘,我说过的,让你们不用急,我能挣到钱,没骗你们吧!” 一句话,让李继和和宋氏齐齐红了眼眶,两个不善表达的人偷偷抹上了眼泪,嘴里只诶诶诶的应着,就一句“石榴,咱石榴能干!”反复的说着。 实则心里却有更多的话在蹦着蹿着,可就是不知道咋表达出来。 他们的小闺女,真是能耐啊! 其他的儿女也都是好的,能有这样的一群孩子,是他们两口子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善事啊! 两口子心中激动难言,最后都化为了动力。 接下来,他们家忙着呢! 进火就是后天的事,该买的东西,明儿就要去集上买回来张罗上。 这事没啥难办的,菜肉买回来,请了族里的妇人们来帮着整治,到后天,族人们都会来帮忙,火进了,席吃了,就妥当了! 难办的是这预定的事,这可是大事,耽搁不得的,得拿出一个章程来才好。 当下一家人便即商量起这事来,李继和下意识的都看石榴,让她拿主意咋个办。 毕竟,这木盒咋做,他也没个头绪,还得闺女指点着出主意让他咋做他就好咋做呢! 石榴在回来的路上脑子里就在过着这事,章程已经盘算得差不多了,当下便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一共七十个木盒,做起来不容易,就爹和大哥两人,就是有二哥帮把手,也快不了,这两家又都要得急,我想着,我们可以再找几个人来帮活做这木工。” “爹,咱喊大舅二舅和大表哥他们来吧!” 李继和当年被李老爹送去学木工,师傅就是宋氏的爹,宋老头收了几个徒弟,便就相中了李继和性子老实,人也是个憨实靠得住的,是以,后来便将自己老实巴交他最担心的就是怕给人欺负的小女儿嫁给了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徒弟,成就了这一番好姻缘。 李继和在成亲前就认识宋氏,也对她心有好感,是以,两人成亲这么多年来,日子过的也是和和美美,有商有量,从没红过脸的。 又是师傅又是老丈人的,再加上宋老头就宋氏这么个闺女,跟娘家的关系也是自然亲近得很的。 李继和一听闺女这话,便即眼睛就是一亮,“这成!你大舅他们手艺没得说的,比我还强上些呢,咱就找他们!但也不能让你舅他们白帮忙的!” 石榴便即道:“肯定不能白帮忙,大舅他们打个家具也是要挣钱的,这木盒子要雕花打磨精细,做一个就按五十文给!爹你看差不差得多?” 李继和想着他们做家具要是没有木料,也就是挣点手工钱,这样一个木盒子,一只手大小的,就算有雕花,五十文也是差不多的了。 “我觉得行!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后儿你大舅他们来吃席,就同他们讲这个事!” 手里头有了银子,办酒席的事也是有了着落,便即是万事足不用担心了。 当天下午是好好的歇着了,等翌日一早,李继和便即带了李荣棕往大集去采买酒席需要的东西了。 石榴也一同去了,她是为着选木料去的。 大风集往东几里的金家庄便是一个极大的木材场,背靠松岭山,山上树林成片,多是松木榉木红木樟木榆木等,十里八村的起房子建房子需要的木料,都是上这里购买。 便是李继和他们做木工的,如若主家要他们包圆了,木料也是上这里买的。 三人先到了大集,将酒席所需用到的猪肉鱼酒等等东西都给买好装车。 为着今儿来买东西,李继和特意借了族里老七叔家的牛车,东西买齐全后,装了大半牛车呢,买完后,几人便即赶着牛车往金家庄去。 李继和来金家庄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少时学木工就跟师傅来过,后头自己出了师接木工活也常往这里来,跟这木料场的一个管事,那是熟的很。 算起来这管事跟宋老头还有点沾亲带故的,有这层关系在,便就更不同的。 是以,李继和一进木材场,就直接去找这涂管事了。 路上,李继和都给石榴仔细说过了这木材场都有些啥木料卖,而啥木料做木盒子更合适的。 石榴排了一圈,觉得松木还行,松木轻软易雕刻,又耐水耐腐,之前那三个木盒是李继和剩下来的榉木木料,做起盒子来还是没那么好上手的。 这厢那涂管事带着几人看了看几种木料,石榴亲眼看过了那松木,且这松木价钱也合适,在预算之内,便即定下了就这个松木了。 然后便是李继和跟涂管事谈了,七十个木盒需要多少木料,他心里有数,还要预备上多几个的,总之,不能少,只能多。 一番谈下来,定好了所需的木料,付了银子,后续这些木料涂管事自会派人送来。 顺道的,李继和还如往常一样,托涂管事帮着捎买漆,他有门路,拿到的漆价钱合适。 像李继和包括宋大舅他们做家具要的漆都是找涂管事帮着捎的。 从木料场出来,几人坐上牛车便即往家赶。 等回了村,到了自家门口,已经有族人来帮忙了。 见牛车回来,大家忙即七手八脚的来帮忙卸车将东西往里搬。 他们十里八村办酒席的风俗便是八大碗,按家境好坏这八大碗的菜色也有所不同,但他们下河村如他们李氏族里,都大差不差有一个标准的。 也就是粉蒸肉,烧白,夹沙肉,粉蒸排骨,红烧肘子,豆腐丸子炖粉条,蒸全鸡或是蒸全鸭,蒸全鱼。 这里头,粉蒸肉烧白夹沙肉这些个都有繁复的工序,得提前准备,一般都是正席的头一天就准备出来。 族里的几个媳妇子都是这方面的好手,这厢悉数到位,将一扇猪肉切分开,便即开始忙活上了。 第64章:李家酒席 四扣是八大碗的重头戏,其一夹沙肉,选取猪五花肉煮烫后上酱色下油锅炸制表皮起褶子,另一道烧白跟这个是相同的头绪。 待炸制出褶子后晾一晾,切成一指厚的长片,中间一刀不断芡,将黄豆粉炒制过后夹在其中,倒扣在土碗里,一碗八片,并排齐放。 而烧白则是切成半指厚的长片即可,同样是倒扣八片一碗摆放整齐,上头再抓上一把各家都有自己做的咸菜。 其后便是粉蒸排骨和粉蒸肉,都需要米磨成的粉,一个是将排骨剁成小块,一个是将纯肥肉切成半指厚的长片,调味以米粉抓拌均匀后铺在土碗里,照样是倒扣,上头放上切成块的红薯。 四碗都做出来之后,再一起搁进大蒸笼里去进行蒸制。 李继和算着自家的亲朋宾客的,族人村里亲戚,满打满算三十桌应该是够了的,但一般都会多做两桌的,就是以防到时候没算到,万一有多的客人呢?其他菜到时候好现张罗,这蒸菜又是必不能少的重头戏,一时半会儿的可弄不出来。 便是这多的两碗用不到,到时候也可以留着自家吃,只有那日子实在清贫没法子,才会掐着死死的来备席。 各三十碗的蒸菜,还有炸豆腐丸子,几个媳妇子都做出来,也是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的。 其他族人就帮着再将其他菜色需要处理的处理一下,李继和定的是蒸全鸡,一共三十只鸡呢,还有三十条鱼,都杀出来可要花不少功夫。 族人们一边忙活着,一边说话摆着闲的,少不得说起继和大方,这次整的是鸡呢!像前几回吃的族里酒席,那都是用的鸭子。 毕竟,一只鸡五四十五文到五十五文,一只鸭只用三十文到三十五文左右。 办一次酒席花费可不少,端看这三十只鸡三十条鱼便即就是快三吊银子了。 今儿来帮忙的族人自然都是要招待饭的,这饭食就是宋氏和来帮忙的吴氏妯娌三个带着闺女给张罗的,菜色比不得正席,但也是有菜有肉的。 李继和将自家爹还有大伯和族长都请了来一道吃饭,光中午,也是坐了三四桌的。 一天忙活下来,帮忙的族人帮着将东西都收捡好,便即都回家去了。 为了明儿的进火,石榴一家今晚都暂时又搬回了老宅对付一晚,只留了李继和父子在草棚这里守着点。 而新宅也已经让宋氏带着石榴姐妹从上到下从里向外的清扫干净,并关好了大门,在大门锁上绑了一个福结,如此这门关好后在明儿进火前就不能打开的。 等到第二日,族人们都早早的来帮忙。 今儿里,作为主家人,李继和一家一早也是忙得不行。 到了看好的吉时,李荣棕负责将准备好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放着的同时,李继和这个当家人便即亲自开了昨晚就锁上的大门。 门开后,李继和和宋氏两口子一前一后进了大门,由宋氏先进灶屋将从老宅点的一个火把放进灶堂里,然后放入柴火,将火生燃,热锅。 李继和则直接进了堂屋上香。 接着,李荣棕兄弟姐妹几个和帮忙的李继仁等人便提着桶、扫把、粮食、等物一一进了新宅。 另外,还有宋氏的娘家人,宋大舅宋二舅都早早的赶来了,送来了两颗摇钱树,十里八村的风俗,新房进火,娘家都是要给送摇钱树的。 所谓摇钱树,就是万年青和柏树,上头用红绳子挂了系了铜钱,满满的一树挂着,可不就是摇钱树嘛? 当然,有娘家抠搜的,一棵摇钱树上挂着的铜钱一目了然,像宋家,这挂了满满数不清的铜钱的摇钱树可是让观礼的族人们赞叹不已的。 便是老实如宋氏,这会儿听到族人们对自家哥哥送来的摇钱树的赞叹,也是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倍长了面子呢! 石榴看着那一树的铜钱,起码也是有上百个的,也是心说不愧是她大舅二舅,这疼妹妹得咧!就是舍得! 新宅灶屋里烧上了一锅的水,烧开后,宋氏和吴氏几个麻溜的手搓汤圆,煮上了一锅汤圆,放糖,放醪糟—— 煮好后出锅,今儿的早饭就是一人一碗新宅锅煮的汤圆了。 吃罢早饭,帮忙的族人继续忙活着整治席面,该蒸的鸡蒸上,蹄子炖上—— 李继和一家子的忙着左奔右忙,招呼着陆续来恭贺迁居新房的族人、村人。 族人来可不是空手来,抬着桌子扛着板凳捧着碗筷的,浩浩荡荡的,热闹的不行。 谁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桌子板凳和碗筷够来张罗酒席的,所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般吃席都是族里凑着自带桌子碗筷这些来的。 到了门前的空地,桌子板凳挨着挨着的摆放下,族人们一桌八个人的各自找位置坐了,一边等着开席,一边说话摆闲的,趁这会功夫,便即去了李继和请的负责写礼的族长他儿子李继祖那里去写礼,整个新宅闹闹哄哄的,那可真叫一个人气! 李荣棕兄弟几个就负责将买的酒抬出来,一桌一坛这都是规矩。 你要说有不喝酒的那桌咋办?那不能! 这吃席的规矩,也是叫石榴吐槽不已的,那就是,一般一家只来两个,那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爷们! 大爷们的,哪有不喝酒的?自家一般舍不得买酒喝,这吃席,那是一定得敞开了喝啊! 写完礼的众人又都坐回位置来,不多时,腾腾热气的蒸笼一开,便即开始上菜了。 吴氏等帮忙的媳妇子一碗一碗的将菜上桌,一桌八大碗上齐,吃席的人挥动了筷子,吃的是大快朵颐。 八碗菜,每碗份量都足,每桌就八个人,有直接就全吃完了的,也有往碗里夹了留住准备打回去给家里人吃的,这都是吃席桌上常见的事,不稀奇。 菜上了桌,主人家就只收空碗回去的,你是吃完还是打走了,主人家都不会说啥的。 热热闹闹的酒席吃完,碗一收,抬了桌子板凳来的人便即咋抬来的就咋抬走。 帮忙的族人们也帮着收尾,宋氏则将备好的席剩的有的菜给媳妇子们一人端一碗的带走,这就是来帮忙的谢意了。 今儿石榴家这进火便算是完美结束了,李继和一一送走族里长辈等人,最后又送走李老爹他们,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完,只剩下石榴自家人以及特意被李继和挽留住没忙着回家的宋大舅几人。 这才顾得上好好的喘口气,细说事。 第65章:说定 宋大舅宋二舅他们还不知道妹夫家在卖糖的事,只想着他们分了家,起了新房子,分家的银子想来是剩不下啥的,这又办了酒席,估摸着肯定借了银钱。 这不,见妹夫专门留他们下来说是有事要说,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以为妹夫是为银子的事。 是以,这番刚在堂屋中简易的板凳上落了座,刚才已经私下商量过的宋大舅和宋二舅便即将身上带着的银钱拿了出来。 一人两吊,这是要来妹夫家吃进火酒,昨儿晚上他们爹宋老头便同他们说过的,让他们带上些银子来,妹夫这刚分了家,日子肯定艰难,先给帮上一把手再说。 还特别嘱咐过的,说要是妹夫两口子不要,他们放下就跑便是。 这厢两人将银子拿出来,便即关注着李继和的反应,想着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来,他们立马就拔腿。 是要说正事但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俩个舅兄一齐拿了两大吊钱出来的李继和也是一愣,“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干啥?” 宋大舅只道:“这四吊银子,你们先拿着花用,这家啥都要置办的,过年也得银钱张罗,先使着,要是不够,回头我们再给送点来!可别说啥,这是借你的,回头你们凑手了,可是要还的啊!” 李继和听得这话,也是感动不已,忙道:“大哥二哥,我们不借银子!有——” 一个有字话音还没落,不想宋大舅和宋二舅竟像屁股底下突然着火了似的,窜起来就往外跑了。 李继和等人看得一愣,忙即拔腿往外追。 “大哥二哥!” “大舅!二舅!” “大哥你们这是跑啥呀!话还没说完呢!” 最后还是腿脚快的李荣榆一溜烟的冲过了两人,将两人堪堪给拉住了。 两人本来挣脱着就要继续跑的,嘴里还说着“那银子就给你们使的,送出来我们也不要!” 但李荣榆嘴里的话更快,“大舅二舅,我爹要说呢,我家现有钱!真有!做了生意赚了钱的!你听我爹慢慢说呀!” 宋大舅两人一听做生意三个字,齐齐愣住,随即转身就往回走。 掉头到大门口,跟追出来的李继和给撞上,“妹夫!榆哥儿说做啥生意?” 宋二舅飞快问道,满脸布着担忧。 这着实不怪他闻做生意便色变了,只因宋氏之前嘴里那做生意赔了银钱的娘家嫂子的妹夫便即就是他的连襟! 那可是三吊银子的教训!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李继和忙一手一个将两个舅兄往回拉,“大哥二哥你们别急,听我慢慢同你们讲啊!” 一刻钟之后,堂屋里坐着的宋大舅宋二舅皆是嘴巴张成了鸡蛋形一脸的震惊。 “卖糖?生意这般好?真卖了钱?还有人预定?” “我外甥女行啊!可真是能耐啊!这啥做糖的方子人就真舍得给你?” “.” 震惊过后,免不了一番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 李继和知道他们惊奇,俱都一一回应解释,再说跟他们保证糖好卖是真的,有人预定也是真的。 “所以啊,这一下子要七十个木盒,我就是带上棕哥儿他们弟兄俩也做不过来,这事还真少不了要找大哥二哥你们带着东生他们来帮忙! 木料我已经买好了,到时候只管做,这一个木盒,给五十文的手工钱,大哥二哥你们觉得咋样?” 宋大舅宋二舅确定预定是真的,妹夫家真是接到了一笔大生意,可以赚一笔银子,也很是为他们高兴,拍着胸脯就道:“左右我们最近也没接到木工活,来帮忙便是了!啥工钱不工钱的?帮自己亲妹妹干点活计还要工钱?你可别整这出!” 真要了工钱,他们爹不得拿门栓敲掉他们腿窝呀! 李继和摆手就道:“哪能不要工钱?这可不是来帮着打两天谷子或者挖两天地的,这是手艺活!也不是一个两个,不给工钱不成的!也别怕我们会亏本,这工钱算在里头,一个木盒卖下来,我们也是能赚的,放心!大哥二哥要是真说不要,那这活计我就只有找田师哥他们了!找他们也是一样要给工钱,大哥二哥就真的忍心这工钱叫别人挣去?” 宋大舅宋二舅听得这话,想着他们哪有他们自家人干活好使?还是自己帮着做更妥的! 要是让他们爹知道他们有活不帮忙做还要妹夫去找了田师弟他们,那一样要挨腿窝踢的! 既然这钱左右要给出去的,那还不如给他们呢!他们保证赶着工的也要给这活计做好做完! 李继和见舅兄答应了,也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说定了明儿一早就来家一起做木盒的事,这才将二人送走。 木料场下晌也将买的木料连着捎的漆都给送上了门来,李继和一刻也不耽搁的,当下就带着李荣棕哥俩忙活上先分割起了木料来。 宋氏则趁着这两天还不做糖的空隙,带着李香梨忙活着裁布缝制将一家人的棉袄给做出来。 等第二日,天亮不多久,宋大舅和宋二舅就来了,除了带来了说好的宋东生和宋福生之外,还带来了宋金生和宋银生哥俩。 见了李继和便即道:“妹夫你可害得我们昨儿回家挨了爹一通好骂呢!说我们俩咋敢给妹妹干活还要钱的!最后好说歹说是说通了爹,但爹就说了,让金生银生也来,不做木盒,给你家打些桌子板凳柜子的出来!不过你也晓得的,他俩手艺生,打得不好,到时候妹夫你可别嫌弃!” 李继和听得老丈人这份苦心安排,也是感动得不行,他们新家建好了,里头啥家什都没能置办,只有从老宅搬来的包括一张穿个的一套家什,那都是他媳妇当年的嫁妆家具,宋老头带着宋大舅宋二舅亲手给打的。 现他也不空,只想着忙活过这阵再慢慢的打置齐整,不曾想老丈人这般苦心,让金生和银生兄弟俩来帮着打些。 手艺不好?那都是谦虚了,再咋着打些桌子板凳的还是不成问题的,那可比榆哥儿学的好多了! 这心意他领了,并没有推口拒绝,这拒绝话说来,也是伤老丈人的心咧! 是以,李继和笑着表示热烈的欢迎,拉了宋大舅他们先一起吃了早饭,这才商量着木盒咋做的章程来。 大年初一红红火火~ 第65章:说定 宋大舅宋二舅他们还不知道妹夫家在卖糖的事,只想着他们分了家,起了新房子,分家的银子想来是剩不下啥的,这又办了酒席,估摸着肯定借了银钱。 这不,见妹夫专门留他们下来说是有事要说,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以为妹夫是为银子的事。 是以,这番刚在堂屋中简易的板凳上落了座,刚才已经私下商量过的宋大舅和宋二舅便即将身上带着的银钱拿了出来。 一人两吊,这是要来妹夫家吃进火酒,昨儿晚上他们爹宋老头便同他们说过的,让他们带上些银子来,妹夫这刚分了家,日子肯定艰难,先给帮上一把手再说。 还特别嘱咐过的,说要是妹夫两口子不要,他们放下就跑便是。 这厢两人将银子拿出来,便即关注着李继和的反应,想着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来,他们立马就拔腿。 是要说正事但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俩个舅兄一齐拿了两大吊钱出来的李继和也是一愣,“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干啥?” 宋大舅只道:“这四吊银子,你们先拿着花用,这家啥都要置办的,过年也得银钱张罗,先使着,要是不够,回头我们再给送点来!可别说啥,这是借你的,回头你们凑手了,可是要还的啊!” 李继和听得这话,也是感动不已,忙道:“大哥二哥,我们不借银子!有——” 一个有字话音还没落,不想宋大舅和宋二舅竟像屁股底下突然着火了似的,窜起来就往外跑了。 李继和等人看得一愣,忙即拔腿往外追。 “大哥二哥!” “大舅!二舅!” “大哥你们这是跑啥呀!话还没说完呢!” 最后还是腿脚快的李荣榆一溜烟的冲过了两人,将两人堪堪给拉住了。 两人本来挣脱着就要继续跑的,嘴里还说着“那银子就给你们使的,送出来我们也不要!” 但李荣榆嘴里的话更快,“大舅二舅,我爹要说呢,我家现有钱!真有!做了生意赚了钱的!你听我爹慢慢说呀!” 宋大舅两人一听做生意三个字,齐齐愣住,随即转身就往回走。 掉头到大门口,跟追出来的李继和给撞上,“妹夫!榆哥儿说做啥生意?” 宋二舅飞快问道,满脸布着担忧。 这着实不怪他闻做生意便色变了,只因宋氏之前嘴里那做生意赔了银钱的娘家嫂子的妹夫便即就是他的连襟! 那可是三吊银子的教训!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李继和忙一手一个将两个舅兄往回拉,“大哥二哥你们别急,听我慢慢同你们讲啊!” 一刻钟之后,堂屋里坐着的宋大舅宋二舅皆是嘴巴张成了鸡蛋形一脸的震惊。 “卖糖?生意这般好?真卖了钱?还有人预定?” “我外甥女行啊!可真是能耐啊!这啥做糖的方子人就真舍得给你?” “.” 震惊过后,免不了一番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 李继和知道他们惊奇,俱都一一回应解释,再说跟他们保证糖好卖是真的,有人预定也是真的。 “所以啊,这一下子要七十个木盒,我就是带上棕哥儿他们弟兄俩也做不过来,这事还真少不了要找大哥二哥你们带着东生他们来帮忙! 木料我已经买好了,到时候只管做,这一个木盒,给五十文的手工钱,大哥二哥你们觉得咋样?” 宋大舅宋二舅确定预定是真的,妹夫家真是接到了一笔大生意,可以赚一笔银子,也很是为他们高兴,拍着胸脯就道:“左右我们最近也没接到木工活,来帮忙便是了!啥工钱不工钱的?帮自己亲妹妹干点活计还要工钱?你可别整这出!” 真要了工钱,他们爹不得拿门栓敲掉他们腿窝呀! 李继和摆手就道:“哪能不要工钱?这可不是来帮着打两天谷子或者挖两天地的,这是手艺活!也不是一个两个,不给工钱不成的!也别怕我们会亏本,这工钱算在里头,一个木盒卖下来,我们也是能赚的,放心!大哥二哥要是真说不要,那这活计我就只有找田师哥他们了!找他们也是一样要给工钱,大哥二哥就真的忍心这工钱叫别人挣去?” 宋大舅宋二舅听得这话,想着他们哪有他们自家人干活好使?还是自己帮着做更妥的! 要是让他们爹知道他们有活不帮忙做还要妹夫去找了田师弟他们,那一样要挨腿窝踢的! 既然这钱左右要给出去的,那还不如给他们呢!他们保证赶着工的也要给这活计做好做完! 李继和见舅兄答应了,也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说定了明儿一早就来家一起做木盒的事,这才将二人送走。 木料场下晌也将买的木料连着捎的漆都给送上了门来,李继和一刻也不耽搁的,当下就带着李荣棕哥俩忙活上先分割起了木料来。 宋氏则趁着这两天还不做糖的空隙,带着李香梨忙活着裁布缝制将一家人的棉袄给做出来。 等第二日,天亮不多久,宋大舅和宋二舅就来了,除了带来了说好的宋东生和宋福生之外,还带来了宋金生和宋银生哥俩。 见了李继和便即道:“妹夫你可害得我们昨儿回家挨了爹一通好骂呢!说我们俩咋敢给妹妹干活还要钱的!最后好说歹说是说通了爹,但爹就说了,让金生银生也来,不做木盒,给你家打些桌子板凳柜子的出来!不过你也晓得的,他俩手艺生,打得不好,到时候妹夫你可别嫌弃!” 李继和听得老丈人这份苦心安排,也是感动得不行,他们新家建好了,里头啥家什都没能置办,只有从老宅搬来的包括一张穿个的一套家什,那都是他媳妇当年的嫁妆家具,宋老头带着宋大舅宋二舅亲手给打的。 现他也不空,只想着忙活过这阵再慢慢的打置齐整,不曾想老丈人这般苦心,让金生和银生兄弟俩来帮着打些。 手艺不好?那都是谦虚了,再咋着打些桌子板凳的还是不成问题的,那可比榆哥儿学的好多了! 这心意他领了,并没有推口拒绝,这拒绝话说来,也是伤老丈人的心咧! 是以,李继和笑着表示热烈的欢迎,拉了宋大舅他们先一起吃了早饭,这才商量着木盒咋做的章程来。 大年初一红红火火~ 第66章:木盒做起来 木盒咋做,李继和他们随便上手都会,但这木盒到底做啥样的样式,雕花不雕花,又要啥样的雕花,这可得听石榴的了。 石榴便即给他们大致说了一番。 木盒做三种,一种方形,里头十个小格子,表上雕蝴蝶和瓜蔓,瓜瓞绵绵,寓意子孙昌盛繁衍不息。 一种菱形,里头十个小格子,上雕一只公鸡在石上打鸣,室上大吉,寓意合府安康大吉大利。 一种圆形,里头十个小格子,上雕数尾金鱼,金玉满堂,寓意富裕有余。 到时候,这木盒里都放三种颜色一百颗果糖。 李继和几人听着便即有了数,当即一细商量,就有了分工。 李继和带着李荣棕哥俩负责做这金玉满堂的,数条金鱼不好雕刻,李继和和宋大舅两个,就数李继和的雕工最好,他有这天赋,有些时候都胜过了宋老头这个师父,便连宋老头都夸的。 而宋大舅父子和宋二舅父子就分别做这室上大吉和瓜瓞绵绵。 这番说定之后,几人便就昨儿李继和父子分割出来的木料开始忙活起来了。 而宋金生宋银生兄弟俩,来帮着打家具的,由于李继和没备得有木料,还得宋大舅他们今儿回家后上木料场带个信让涂管事送来才能做,宋家离金家庄不远。 是以,今儿石榴便干脆带了他们两个帮忙,一起去天宝村林家买橘子去。 木盒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可果糖也不能停了,多停一天都是钱呐。 一起去的还有李荣樟,虽说是表兄妹,但宋银生宋金生都是在说亲的年纪了,而石榴翻了年也十三了,单独同行未免人说道,有李荣樟跟着更为妥当。 四人一起往天宝村去,就几里路的事,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的也就到了。 进了村,跟人一打听林家,便即得了热情的村民指路,很快就找到了林家去。 见了林老三,石榴当即笑着说起来意。 林老三一听石榴是那日买了他家好多橘子那李兄弟的闺女,今儿也是来买橘子来了,顿即吆喝了儿子一起带着石榴他们往自家果树去。 一路上嘴里还在不停跟石榴说着话儿,“我家的橘子咋样?甜吧?我跟你爹说得来,这橘子我照样还是算你四文一斤!今儿打算买多少?” 石榴想着金生表哥银生表哥俩人一人估摸着能背四十斤,她能背个三十斤,樟哥儿可以背个七八斤,便即道:“今儿先买八十斤吧!” “成!”林老三应了,说话间也到了果树地,林老三的两个儿子便即跟猴子似的蹿上了树,摘橘子。 宋金生宋银生看着,干等着也不像,便想上树帮着摘,摘够了好背回去。 但俩人刚动作,一旁的林老三便即拦住了,说他家的果树不让别人爬,他两个儿子爬树摘橘子老道很了的,晓得咋样不会伤了树,旁人不知道轻重的,就怕给果树弄坏了。 这么一说,宋金生俩个就不好动了,只在下头帮着给摘的橘子捡进背篓里装上。 等几个背篓都装上,估摸着八十斤是有的了,便即停了摘橘子,背回去一称重,刚好八十斤只多两斤。 这多的两斤,林老三大手一挥,笑着说送与石榴兄妹几个吃着耍,就不算银钱了。 石榴嘴甜的笑着谢过了,付了八十斤的三钱二十文银钱,然后同宋金生三人各背了一背篓,离了林家往村口去。 出了林家没多远,刚转了一个拐,迎面过来个背着一背摞得高高的青草压得背都弯了的姑娘没注意前方路,这边打头走得快的宋金生也没注意,俩人便即撞了个正着。 一个连着那背篓超负荷的青草翻了个四脚朝天,如翻了的乌龟背着地怎么也翻不回来。 宋金生则是摔得橘子也滚在了地上,爬起来便赶忙先去顾橘子去了。 石榴看着那姑娘翻不起来,忙放下背篓去拉她起来,“你没事吧?” 那姑娘生得黑糙,被拉起来许是脸有些红的,但也看不出来,只见她笑着,声音洪亮道:“谢大妹子啦!我没事!” 说罢就帮着去捡橘子去了。 石榴见她没事,起来还帮着来捡橘子,一副爽利不扭捏的样子,也是心生好感。 好在橘子滚落出来都没有摔坏,几人上手,几下就捡回了背篓里,宋金生重新给背起来,石榴谢过了那姑娘,几人便即继续往前去。 “二凤!” 这时,那头突然又过来个背背篓的姑娘,跑拢这姑娘跟前,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二凤,不是说好了一起出来打猪草嘛!你咋不喊我?都打完啦?你还去打第二背嘛?我等你.” 那叫二凤的姑娘背上了自己的猪草,背又被压了下去,但语气却欢快道:“我每天都要比你多打两背的!先打这一背,再喊你也不晚嘛!免得又让你多陪我!你先上河边等我!我背回家了就来!” 石榴已经走出去了十来步,听着两个姑娘的对话,忍不住回头来望了望,看着那被背篓压弯了腰的姑娘埋着头的往前去,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等回了家,石榴便即凑到了正在张罗晌午饭的宋氏跟前,“娘,姨奶奶那边咋没信?大哥这亲事,还相看不相看啊?” 宋氏道:“那不是咱家先前建房忙嘛,你奶特意跟姨奶奶说了的,让她跟那边将相看的时间往后让让,前儿你们在城里卖糖,你奶来过了,说是姨奶奶捎了话,定好了,让二十那天相看呢!” “二十那天相看?那不就是明儿个?” 宋氏点头,笑道:“就是明儿个!这不我跟你大姐就先赶着将你带的的新衣裳先做出来嘛!明儿相看,让你大哥穿一身新衣裳,人看着也精神!” 石榴不免道:“就是不穿新衣裳,大哥也精神!” 她这可不是假话,宋氏这个当娘的模样生得好,当年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求亲和有意的人家可不少! 而李家人的长相也算的上周正,浓眉大眼的,特别有特点,如此,石榴兄妹几个就长得丑不了。 不说多漂亮,但看着总归是好看的,不会丑人眼就是了! 话头一顿,石榴想着先才见过的姑娘,不由道:“娘,姨奶奶说的那姑娘是叫二凤吧?我今儿在天宝村遇见个叫二凤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呢?” 第67章:大哥相看 “真的?” 宋氏听得手里的锅勺都搁下去了,忙转头看向石榴说话道:“天宝村就五十来户人,你姨奶奶说的这姑娘家,她上头有个大姐叫大凤,她叫二凤,下头还有个妹妹叫三凤,这连着的名儿,怕是别家不会这么巧还有叫这个名儿的!” “你今儿见着这姑娘啦?十有八九是呢!瞧着咋样?”宋氏越说越激动。 石榴想着先才见着的那姑娘,虽然黑糙了点,但五官是不丑的,说话未语先笑的,爽朗得很,一看性子就好,想来家人和睦亲近,若不然,也成不了这样的性子。 就那前后几点的印象,石榴是觉得很不错的,对方肯定也是个易相处的人。 她便即点头道:“我觉着还不错,不过到底咋样,还是要明儿大哥相看过才知道。” “我就说你姨奶奶错不了!这亲事啊,得给你大哥定稳咯!可别跑脱了!” 宋氏心里火急火燎的,手上抓了锅勺赶紧的翻动锅里的肉块,想着快些把晌午饭张罗好了收拾了,她还得赶着将棕哥儿的衣裳最后那一点点给收针做好,再给棕哥儿做一双新鞋子才好,不然,穿着这旧鞋子,可体不出来那新衣裳! 姨娘说了,这女方家是个疼闺女的,家里不说多富足,起码也是殷实的,人家除了二十来亩田,还常年养着二十几只羊呢! 一只羊一吊来钱,这便即就二十多吊银子了! 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的,人这般好的条件,所以给闺女说亲,头一个条件就是得要是长子,长房长子最好。 姨娘说她费了老一般的劲,才说住了这何家答应相看相看呢! 所以,这姑娘且也不错的话,这门亲,她可不得给棕哥儿定下才好嘛! 明儿也就是睡一觉的事,一大清早,李荣棕便即穿上了新衣裳新鞋子,一身簇新看着精神头十足。 宋氏新衣裳没有做好,却也是翻出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穿上的,对这里的相看,那是一万个上心。 石榴本以为没自己啥事的,但不想转头宋氏就拿出了做好的桃红色棉袄来给她,让她换上,又麻溜的给她将头发好生的梳了。 “娘和你大姐昨夜挑灯赶出来的呢!就差一条裙子没能做出来,不过你这条裙子看上去也还行!石榴你今儿也跟着一起去。” 石榴一听自己也能跟着去,顿即来了劲,陪大哥相亲啊?这个好! 三人吃了早饭便即出了门,溜达着往村里去。 族里石榴他们的一个族爷爷李义金的老婆子刘婆子跟这何家是亲戚,算来这姑娘要喊她一声表姑婆的。 因着这层关系,是以,今儿说好了的,林家母女会上李义金家来望刘婆子,就借着这功夫,便即就是头次相看了。 石榴三人一路穿过村中,先去了老宅,跟李老爹老袁氏打过招呼,便在这里等姨奶奶黄袁氏来。 这功夫,李老爹少不得要问问李荣棕进城卖糖咋样的事。 李荣棕都答说挺好。 “昨儿早晌你大伯公在村口瞧见你大舅表哥他们都来了,还带着家伙什的,你爹是不是喊了他们帮忙打家什呢?”听着孙子说糖卖得好,李老爹也就不多问了,赚钱就行,转头便问起别的来。 李荣棕道:“是呢!”并没有多说预定木盒的事。 李老爹听着儿子叫舅兄来帮着打家什,估摸着是糖卖得好,不得空自己打家里的家什这些,便也不说啥了,只转头想起老四媳妇带了娘家做果糖的事,不由也叹了口气。 说好的不让不让,他哪曾想这老四媳妇心思大,自个就找去了老二家的要了做糖的方子呢! 这事说的,老大媳妇都发了一通牢骚来着。 这两天,家里的鸡都叫得亮了些。 说着话,不多会儿,外头就有了动静,黄袁氏来了。 宋氏几个忙即迎了出去,等黄袁氏进来跟姐姐老袁氏招呼两句,然后就带了宋氏三个出了门,往村北头李义金家溜达去。 到了李义金家,刚经过门口的功夫,里头的刘婆子笑着招呼起来,“哟!是继和媳妇啊!你们娘三个这是上哪儿溜达啊?” 宋氏便即笑接了话,“七婶儿!喂鸡呢?我姨娘来了,这不是陪她在村里转悠转悠嘛!” “诶!喂鸡呢!你姨娘来了!哟,大妹子,许久没见着你了,这向身体咋样?难得来一回,进来坐坐呗!”刘婆子应着声的,忙要热情的将几人往屋里让,让进去烤火。 “好嘞!”黄袁氏便即应了声,说着顺势就迈步往里头去了。 这本也是约好了的,作个由头罢了。 几人顺势进了屋,就见屋里头除了刘婆子的两个儿媳之外,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俩人眉目生得极像,一看就是娘俩。 石榴飞快看了一眼,见那姑娘正是昨儿她在天宝村碰见的那个姑娘,也是不禁乐了。 那林二凤偷瞟过来正好也看到了她,先是惊讶,而后就冲她咧嘴笑了,算是打招呼了。 “七婶儿,有客呢?”宋氏也飞快打量了一番那姑娘,同刘婆子搭腔。 刘婆子便顺势给介绍起来,“这是我表侄媳妇和侄孙女!今儿特意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的!都不是啥外人,来,坐着烤火!” 家家户户都有做饭烧柴火捡出来的二炭,冬日里来人来客了用火盆一装,引了火这二炭便即燃了起来,红火一片的,大家围着一圈坐了,那腿脚都给你烘得热热乎乎的。 刘婆子的两个儿媳忙起来让了位置,黄袁氏拉着宋氏顺势坐下,便即正好挨着那洪氏。 然后刘婆子也挨了林二凤坐了,又拉了石榴坐下来,李荣棕便即坐了石榴跟宋氏的中间,正好跟林二凤打对面。 都坐下来,自然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唠起了磕来,有刘婆子和黄袁氏在中间拉话的,很快宋氏和洪氏也说上了话,你聊聊我家里琐碎我说说我家里这这那那的,妇人家一摆起龙门阵来,那是有话说得很。 石榴这三个晚辈就是个听众,并不搭话,她偷偷瞥了眼自家大哥,就见自家大哥也在偷偷的瞄对面的林二凤。 她再看那林二凤,便见她也在打量她家大哥,那目光,可比她家大哥大大方方多了。 两家大人聊的起劲,两家孩子你偷看我我偷看你的,这副场面,石榴也是偷偷抿起了嘴角。 第68章:八九能成 来串门子的,自然不能串得太久。 宋氏跟洪氏这会儿功夫聊得挺好,对彼此的感觉也是挺好的。 都说看当爹娘的啥样再看孩子,一准差不了哪儿去,宋氏看洪氏说话爽朗是个好性儿的,就是没跟那闺女说上两句话的,也觉得没差。 黄袁氏和宋氏他们先告了辞,溜达着出了李义金家,还真继续往村里溜达去了。 一路往清河边上走着,黄袁氏也正好去瞧瞧石榴家的新房子。 路上,黄袁氏就问了,“继和家的,你觉着咋样?” 宋氏忙道:“我觉着这洪妹子挺好!那姑娘我瞧着虽黑了点,但长得也俊咧!那双眼睛亮实!一准也是个心亮的姑娘!” 黄袁氏便即笑道:“姨娘就说这家错不了的!这姑娘她大姐昨年嫁去了瓦平村,也是我给保的媒!嫁过去里里外外的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对公婆孝顺,跟丈夫也是处得好,这才一年呢,便即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这二凤比她大姐还能干些,性子也更爽利,一准的差不了!” 宋氏连点头,“姨娘说得那自然是错不了的!这事还得劳累姨娘呢!就是不知道姑娘那边对我们觉着咋样呢!” 她觉得对方不错,不挑对方,却也是怕对方反过来挑他们,觉得他们不太行的,那这亲事可就悬着了。 黄袁氏不由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有姨娘!” 她这几年陆陆续续的说成了多少门好亲了?没道理自家亲侄孙的亲事,她还给说黄了的。 就是豁出她这张嘴皮子,这门亲事,她也得给定下咯! 一路到了石榴新家,黄袁氏进去前后看了看,六间的砖瓦房呢!便即是暗暗点了点头的。 等转回去,在老宅那边跟老袁氏他们一起吃了中饭,她溜达着离开,经过李义金家,便“正好”跟洪氏母女碰上,上午就相谈甚欢的,这会儿碰见了还能当不认识?那可不就打上了招呼,然后唠上了吗? 再然后反正都是要出村,那就顺道一起呗! 只不过这走着走着就拐了个弯,没上石桥,反而沿着清河岸往前溜达着去了。 这一片也没人家,没几个人知道,就是看见溜达了,也不会多想啥的。 溜达着就溜达到离石榴家不远了,黄袁氏站定,同洪氏母女一指,“喏,那就是他们家,新起的房子,六间的砖瓦房,带三间的泥瓦房,前头后头都捎一个院子,房子左右围了菜地,这瞧着,还不错吧?” 洪氏看着这房子,围墙也是用的青砖砌的,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这男娃是长子,以后这房子可就是他的。 她也听表姑说了,这李家分家没多少银子,估摸着就够起这个房子,但人现下正做着一个做糖卖的营生呢,听说生意还挺好!那前两天的进火办酒席,都没听说朝人借银钱,那可都是做生意赚到的! 别看现在不显,有这做糖的营生在手里,一年两年的,总能显出来的。 今儿她跟那宋氏聊着,也看出这宋氏是个没心眼的实诚性子,这样的婆婆,她放心。 再有那棕哥儿生的浓眉大眼的,模样也俊,衬得上她家二凤! 洪氏这心里,对这门亲事的肯定就从之前的三分变成了八分。 这袁媒婆给她大闺女说的亲事就极好,她是信得过她的,要不然,最开始一听说这李继和家的情形,她也不会答应等着相看。 毕竟,她还是更想给闺女找个家境更好点的,咋着也是要长房长子的。 他们家不说多的,疼闺女,给闺女的陪嫁,十吊银子是拿得出来的,真要挑拣,不愁找不着好人家的,她就是想给闺女说个自己合眼的。 先才她已经问过闺女了,闺女点了头,说对那棕哥儿眼缘还挺好呢。 洪氏心思过了一圈,便即同黄袁氏点了头,“是挺不错。” 黄袁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谱,旋即便同洪氏说起了二次相看的事。 这二次相看,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双方聊明白了,那当场就定下亲事的可不少呢! 洪氏自是点了头。 这事就交由了黄袁氏这个媒婆来安排了。 因着马上就是腊月了,在年前就把亲事定下自然更好,如此明年便好成亲,李荣棕明年也是十八了呢。 黄袁氏不想多耽搁,前头等李继和家建房子便即就耽搁了好一段时间的了。 是以,转天就来同宋氏这边定好了章程,说好后儿一早,她带着宋氏和李荣棕上天宝村,到林家串门去。 宋氏对此,也是喜出望外,林家能答应这二次相看,就表明这亲事只要不出意外,十之八九是能成的,她哪能不高兴呢! 当天就赶着将自己的新衣裳也给做了出来,还有石榴的新裙子,又让李荣棕跑一趟大集,去买上门的礼,李继和忙着做木盒,耽搁不得。 知道这亲事八九能成,除了宋氏,其他人也是挺高兴的,谁家娶媳妇,那也是个大喜事啊。 但要定成这门亲事,那也是要花用好一笔银子的呢! 还不知道林家会要多少彩礼钱呢。 宋氏这心里也是有些迫切,剥橘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两天,石榴又张罗着做出来好些的糖,今儿就和李荣榆一起去黄口镇卖了的,有几天没去卖,这下又去,生意还挺好,半天时间,就卖光了。 下晌回来又接着做了,隔日往大集买上门礼,正好也顺道卖糖。 石榴和李荣棕提着篮子进了大集,想着老地方,便直接往第一次卖糖那三岔口去了。 占了地方,石榴一边让李荣棕挂了木板摆糖,一边正准备酝酿吆喝呢,便听得身后一家铺子有伙计在吆喝:“果糖!新鲜的橘子果糖!梨子果糖!二十文一包咯!” 石榴和李荣棕对视一眼,李荣棕瞪大眼,“四婶她娘家开了铺子不成?” 石榴忙即抬头看了眼那铺子招牌,这还是原先那家点心铺,招牌都没换呢,不能是四婶娘家开的。 那是将做好的果糖放这代卖来了还是咋的?她没听漏那句梨子果糖,心里头更是纳罕。 石榴眼珠子一转,让李荣棕提着篮子上一边去等,自己便即大步往那铺子里去了。 第69章:奇怪 大集上的点心铺子,铺面并不大,里头十余种点心,一进来便一目了然。 在一众点心中不同的就是正中那用两个托盘装了的动物形花形的透明果糖,一托盘都是淡淡的黄色,另一托盘则是黄色红色橙色几种颜色或不相同。 在两个托盘旁边,还摞着一摞摞的包装好的油纸包。 有伙计在这桌前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围着的客人听了,便即拿了油纸包往柜台去结账了。 石榴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将那果糖都给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有了数。 待前头的客人走完,轮到石榴上前,伙计见她一个小姑娘准是闻糖而来的,不由热情的招呼起来,“小妹,果糖!来点?喜欢橘子味道的还是梨子味道的?好吃不贵,二十文一包,里头二十颗呢!” 石榴一听二十文有二十颗,也是暗暗挑了挑眉,卖得比她家便宜啊,这是要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她没有犹豫,点头道:“我两种味道都想尝尝,能不能一样给我十颗?” “能!”伙计快声应了,迅速上手给重新分包了一包。 石榴接了去柜台付了二十个铜板,正要出铺子,眼角余光便瞥见柜台上贴着的红纸上头写着的字。 她目光一闪,装作不识字的问一旁的伙计,“这位大哥,这红纸上写得啥呀?” 那伙计便即道:“写的收葛根!就是山上那葛藤的根,你知道吧?我们铺子里收,一文钱两斤!你家要是挖了可以送来卖钱!” 石榴应付了两句,便即出了铺子。 转角进巷子,李荣棕见她回来,忙往前迎上来两步,“咋样?是不是四婶娘家卖的糖?” “不知道,我没问。”这种事,就是问,人家也不会说的。 不过她心里预感告诉她,应该不是,就四婶那性子,能将她教的步骤给记清楚了一步不差的照做出来便即就不错了,如何能这般灵活的一来除了做橘子的还想到了做梨子的? 且这卖果糖的铺子还一并收葛根,这就更蹊跷了。 若是四婶将糖放在这里寄卖或者便宜兜售给这铺子,这铺子如何就收起葛根来了? 她心里奇怪着呢,是以买了这糖,尝尝也好。 说着话的便将油纸包给拆开,从里头摸了一颗橘子糖喂进了嘴里,嚼罢,又接着尝了一颗梨子味的,也给李荣棕拿了,让他也尝。 李荣棕尝了,便即就直点着头,“四婶厉害啊!听你说了一遍去这做出来的跟石榴你做的味道差不离呢!还知道拿这梨子也做了糖,咱咋没想到呢?” 石榴:她不是没想到,能做这果糖的水果多了去了,她只是想着一个个慢慢来而已,毕竟,这橘子果糖才卖了几天呢。 将嘴里最后那点余味给品味完,石榴也不由得暗暗点了头,这果糖,做得不比她差,关键的,卖的还比她便宜。 她心里暗有些预感不妙,果然,等再街上吆喝开来后,别人闻声过来一问,三十文一包也才二十颗,便即就摆手摇头了。 有人还直接呛声:“小丫头你也就是嘴甜,人家后头点心铺跟你这一样的果糖,形状颜色啥都是一样的!人二十颗也才二十文呢!” 好半晌功夫,竟连一包都没有卖出去,好不容易有人来买,还是之前在石榴这里买过的老客户,也说着点心铺二十文的价还给让了价的二十文买去的。 有了这开头,石榴果断降了价,二十文一包。 这般,到晌午后,带来的三十包果糖才算是全卖了出去。 有之前三十文一包的对比,李荣棕卖得也是直肉疼,这三十包下来,得少卖多少银钱了。 心里藏着事儿,石榴也没心思吃什么东西,只买了三个肉包,她一个李荣棕两个,兄妹俩便即离了大集,飞快往家赶。 一路赶回村,石榴连家门都没顾得上进,直接往前头李继贵家去。 他们家的房子最开始耽搁了功夫,不慌不忙的,但近半个月蒋氏跟吴氏也总有些吵嘴,这不,也是催了李继贵麻溜点,紧赶慢赶的将进度给拿了起来的,眼下也是建好了,收拾收拾便看日子进火了。 蒋氏一家这两天都在这边收拾新房子呢。 石榴一路进去,嘴里喊着四婶。 里头的蒋氏闻声,探头看出来,见是石榴,也是露了笑意,“石榴,你从大集回来啦!我就等你回来呢!” 说着就从角落篮子里拿出了一根漂亮的花头绳朝石榴迎了出来,“石榴你瞧,这是四婶给你买的!喜欢不?” 她收不住的笑,“四婶得多谢你教四婶做糖呢!我让娘家娘和弟妹给做了拿去卖了,头一遭就卖得不错呢!” 石榴手心被蒋氏揣过来一根头绳,也没多看,只应了句喜欢,便即问道:“四婶你娘家是啥时候做的果糖?都在哪里卖的?” 蒋氏一听就道:“嗐!四婶可是答应过你的,不在大风集和黄口镇卖!跟我娘家交代过的,做了就让我那弟妹的娘家弟弟带着,趁走街串巷的功夫,就将这果糖给吆喝了,他向来走街串巷去的都是大桥镇和盘石镇那边!你就放心吧!” 石榴听着,还是多问了一句,“确定是让桦哥儿他舅娘的弟弟卖的?没另给谁卖?” 蒋氏想也不想就道:“这可是大事!哪能给别人去卖?我还不放心呢!就我娘和弟妹做这糖,那都是前院后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还让我侄儿在门口守着呢!保证谁都看不见的!你可放心吧!这果糖咋做,漏不出去!” 石榴听罢,便即就有了数。 那大风集上点心铺子卖果糖的事,跟蒋氏没关系。 可突然的,这点心铺子怎么就卖起了果糖,味道一模一样不说,且还准确的知道果糖的主要原料是葛粉呢? 其一是橘子就不说了,吆喝的就是橘子果糖,傻子也知道用的是橘子。 可葛粉和白糖 她想到了那日李老爹叫她爹回老宅,她同大哥回去的,那日在场的,就族长,大伯公,吴氏和蒋氏 吴氏带了葛粉回过娘家,一去就是大半天,还连去了两天. 石榴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就大致摸到了一些东西。 第70章:确定 距分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二房房子还没落成就搬了出去,而三房和四房眼下还都住在这老宅里,睡她的屋子,用她的灶台家什。 吴氏心里是积了一堆的不满和火气,可惜,黄氏和蒋氏都是个滚刀肉,再吵嘴皮子,都稳得住能当没事似的。 而公婆又不发话,她也不可能强硬的赶他们快些搬走,只得硬生生的忍着。 但忍是不可能全忍的,一天到晚的,还不让她发作点,她可是要气坏身子的。 这不,昨儿轮到四房打猪草喂猪,可蒋氏一早回了娘家,李继贵带着孩子又忙着收拾自家新房子,这就没顾得上打猪草喂猪这事。 吴氏趁吃饭的功夫,就在李老爹和老袁氏跟前上眼药,话说得李老爹也是气得不行,转即就让李荣柏跑一趟,去喊李青枣回来去打猪草喂猪。 可李荣柏还没去呢,吴氏便即找了由头给他支走了。 李老爹等了半天没等到李青枣来,反而是后院猪圈里的猪饿得扯拉嗓子的叫的,都快要撞门了,也是糟心。 他只得让正好回来拿东西的李继富去打两背猪草回来给猪先喂上,明儿轮到三房了,再让四房喂就是了。 李继富对李老爹也孝顺,应了声就火急火燎的去打去了,结果耽搁了建房那边的事,还被黄氏给骂了一通,回来也是嘀嘀咕咕好一阵儿。 这事闹的,李老爹心里也是窝火得很,便即溜达着出了门,让人帮着捎个信,请长青村的杀猪匠这两天要是不忙,就来家杀猪。 又带信让集上的屠夫明儿就来将三头活猪拉走。 猪都给处理了,就用不着打猪草喂猪了,这分家完,吊着的这点事筋也算是全扯完了。 集上的屠夫得了信,今儿卖完了猪肉就往下河村来了,石榴往老宅去时,三头猪正好拉走,李老爹正让老袁氏将收到的六吊银钱按之前说的该咋分的给分了的。 见石榴来了,便即喊住她,“正好石榴你来了,将你们这房该分的银子就顺便给拿回去吧!” 六吊银钱,一房该得一吊五钱。 但二房之前没分到织机的钱,说好是要卖猪银钱里四房这一份的,是以,这厢便即到手三吊银子。 老袁氏直接拿了三吊铜钱给石榴,让她收好咯,拿回去给宋氏,又让她带话给李继和,明儿杀猪,让他回老宅来帮着按猪,杀完便即好分肉。 石榴将铜钱收后,话都应下,见屋里李继仁吴氏他们都还在,便即也搬了个小板凳到老袁氏跟前去坐下,喊了声奶奶,跟她唠起家常来。 见她坐下来唠家常,老袁氏心里也有些诧异,老二家做糖这营生听说糖咋下锅做都是石榴这孩子盯着呢,卖糖也少不了她,一天是忙得见不着人的。 今儿来老宅溜达,就说是几天没见他们这爷奶,过来问个好,但问过了还不忙着回去忙活?坐下来摆闲来了? 老袁氏眸光一闪,“石榴啊,这两天卖糖生意咋样?” 老宅都不知道他们接了木盒预定的事,都以为跟往常一样,这糖做了他们每天都是要去卖的。 石榴见自己坐下来没唠两句奶奶就问到了她的心坎上了,心里也是忍不住笑,但面上却发愁似的叹了一口气,“不咋样,今儿我跟我哥一起去的大集卖糖,都没卖出去几包呢!” 这话一出,本在和李继富说着他的新房进火的事的李老爹顿时就看了过来,“这是咋的?咋突然就不好卖了?” 他想说是不是因为老四媳妇娘家那里抢了生意,但见老四两口子都在,就没说出来。 吴氏等人也都看向了石榴,蒋氏更是心里一激灵,难怪先才石榴找她问那些个话呢,原来是糖不好卖? 可天地良心啊,她真让弟妹娘家弟弟走远去卖的,咋就抢到大风集的生意了? 她也想不通。 但不想,只听得石榴道:“爷爷你不知道,集上那家胡记点心铺也卖上这果糖了!跟我家做的一模一样不说,除了橘子味的,还有梨子味的呢!且这点心铺还贴了红纸,说一文钱两斤的收葛根呢!” 这话一出,一屋的人都是惊讶不已。 李老爹差点没坐住,“咋突然就.老四家的!这胡记卖的糖是你娘家做了给送的?” 蒋氏忙即跳了起来,赌咒发誓的嚷着这跟她没关系,她一点也不知道胡记咋就卖果糖了,她娘家弟妹的弟弟是真将果糖拿去盘石镇和大桥镇卖的,她昨儿回娘家去分银钱,这事还能不清楚? 要是不信,她这就可以喊她娘家弟妹的弟弟来对质的,去了哪里卖都卖给了谁都能说出来的!骗不了人! 蒋氏急得直跳,又是看向石榴说着:“石榴,你真得信四婶我!难怪你先才问我那些呢!四婶真不骗你,说了不会在大风集和黄口镇上卖就不会的,再说了,这自个赚钱的事,咋会这么傻送去给别人卖呀!” 她急虽急,脑子却转的快,“这事不能光赖我,知道果糖用啥做的的,那天除了我,族长叔,大伯公,还有大嫂,可都在!是了!那两天大嫂都回了娘家,还将晒的葛粉提回了娘家,公爹和娘你们都是晓得的!我看这事跟大嫂脱不了干系!” 她愤愤指向了吴氏,其他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了吴氏。 被蒋氏泼了一盆水的吴氏一脸的懵,一副“我真是冤枉极了”的表情,“四弟妹好端端的干啥诬赖我?我那两天是回了娘家,也提了葛粉回娘家,可我是为着教娘家做葛粉啊!你们也知道,我娘不善做红薯粉这些,我那嫂子也不会,我是为教了他们做了葛粉好卖银钱啊!” 她语气无辜,眼神真诚,李老爹听了她的话便就觉得不可能,老大媳妇想做果糖卖直接跟老四媳妇一样找老二家就成了,还能将这做果糖的事告诉外人? 石榴今儿来这一遭就是为了试探吴氏的,她先才说那番话的时候别人都在看她,她却是余光注意着吴氏的反应的,没错过她在说集上的胡记卖果糖且收葛根时,吴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微表情。 别人听了都是惊讶不相信,唯独吴氏那一刻没有这两个反应,反而似乎是不意外。 由此,石榴多少有些确定,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眼下还说不定。 不过能确定跟吴氏有关,便即是够了。 吴氏不承认是肯定的,她也没指望她能自己说出来。 但雁过留痕,这事,她总能弄清楚的。 第71章:进城看看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石榴并没有跟家人说起吴氏不吴氏的事。 只李继和他们知道集上铺子在卖一样的果糖,且价钱还比他们卖得便宜,也是着急上了火。 不止上火,还暗自嘀咕呢,这不是财神爷送给他们家石榴的来钱营生嘛?咋也让了别人来抢呢? 现下咋办? 他们家的果糖,还咋卖? 这点石榴已经思虑过了,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确定一下城里的情况。 正好三种木盒都做出了一个来且上漆风透过了。 是以,石榴当即决定,明儿就进城送样品木盒给吉祥客栈掌柜的收验看效果,顺便就打听城里的情况了。 只明儿李荣棕要二次相看,这也是要紧事,明儿李荣棕便不去了,就李继和带着石榴一起去便是。 明儿要跟着宋氏李荣棕一起去天宝村的人选也从石榴换成了蒋氏的女儿李青枣。 —— 上河村。 吕氏一路小碎步的进了家门,直奔东屋去,欢喜的冲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了儿子,“晋儿,今儿我去大集,可算是等到了那卖糖的兄妹,买到了这包果糖呢!” 范晋一听,激动起来,“真的?那你可有跟上那对兄妹,看看他们住在哪里?” 说起这个,吕氏心里其实也是纳罕的。 她先前且只以为儿子是喜欢吃这果糖,可前两日集上的胡记点心铺也卖起了这果糖,一模一样的,她便即买了一包回家,可儿子却说就要吃那对兄妹卖的糖不可。 还说若是再碰上这兄妹卖糖,一定要打听清楚这兄妹住在哪儿,以便往后买糖。 这就不能不让她嘀咕了,儿子自病了一场渐好起来,这有些事情上,真是够叫她想不明白的。 可她细细看,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她儿子没错的。 想不明白,也只想着或许是儿子于这吃糖事上又执拗上了吧,他打小本就是个执拗的人,跟他早逝的爹一模一样。 为了使儿子心宽欢喜病彻底好起来,吕氏是每日上集上去等啊望啊,这不,今儿可算是等到了,她一路跟着那兄妹亲眼看着他们回的村呢! “看清楚了,巧的很!这对兄妹就是咱们对面下河村的,往后你再想吃这糖,娘就直接上对面买去,方便着呢。” 范晋一听就是对面下河村的,也是忍不住搓了搓手指。 离得这么近啊?不急,不急,他总能弄清楚,对方是不是他的“老乡”。 但在这之前,他还得当好这个原主,免得被人家当孤魂野鬼的给派道士来收咯,病了这么久,明儿他就彻底好妥帖,去上学堂吧。 想死真去死不容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如果这里还有一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也将是他活在这里的一大动力了。 —— 翌日天不亮,石榴和背着背篓的李继和便即离了家门出发往洛水城去了。 四十几里路,父女俩想着早一点进城,一路上都不敢多耽搁,只照样在大风集上卖了肉包子算作早饭便即继续往前去了。 经过那胡记点心铺,李继和少不得往里头看了看,见刚开门不多时的铺子里头果然是有果糖在卖,也是叹了口气。 “你说这事跟你四婶没关系,那这是咋个回事呢?”他同石榴嘀咕起来。 石榴只道:“反正这果糖是跟咱家的果糖有关系的。” 这葛粉做果糖的事,她要不做,别人可不知道。 这方子指定是从他们这里漏出去的错不了。 李继和也点头,语气笃定,“那是,这可是财神爷教的方子,总不会教了你还教别人吧!” 石榴听着他语气里对财神爷的尊崇,也是默默抽了抽嘴角。 父女俩继续往前不停,跟上次差不多的时辰便进了城门。 一路径直先往吉祥客栈去,将木盒送去先要紧。 但没走两条街呢,走上一条热闹的街市,石榴耳尖,隐约听到果糖什么的字眼,石榴便即四下张望去,注意到了右手边的一家铺子,竖起耳朵仔细听,听清楚了那铺子门口站着的伙计嘴里的吆喝。 “果糖!卖果糖咯!橘子果糖!梨子果糖!” 竟是跟胡记点心铺一样的吆喝,石榴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铺子的招牌,果然见那招牌竟也是胡记点心铺五个大字,顿时眉头一挑。 她暗暗记下这里,脚步不停继续往前去,不多时,便到了吉祥客栈所在的街上, 一路进了吉祥客栈,先找到了柜台后打算盘的李继礼,李继礼见他们今儿来了,也是忙迎出来,“四哥!” 然后带他们到一旁坐着休息,又给他们倒了热水来喝,让他们先歇歇脚,一边让伙计帮忙去后头叫一声掌柜的,自个则凑到了李继和跟前,小声道:“四哥,这果糖你们可是兜售给了别人在卖?” 石榴目光一动,抢先接了话,“六叔这话咋说起的?” 李继礼听这话头,也是惊了,忙道:“你们先一路过来应该看见的,就锦绣街上那家胡记点心铺,从前儿起就开始在卖果糖了,二十文一包,这两天生意好的不得了,我昨儿下工特意还绕去瞧了,那个点都还有很多人在买呢! 我以为是四哥你们做了糖兜售给他们卖的,难道不是?” 李继和这下反应过来了,也是急了声,“城里的点心铺也在卖果糖?我们家可没有兜售糖给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呢!” 李继礼没听漏这个也字,想了想,不免道:“难不成大风集的胡那家胡记点心铺也在卖?是了,我听我们掌柜的说过,那胡老板除了在城里有三家点心铺之外,在大风集黄口镇这些个镇上集上都开的有的! 我们掌柜的都还以为胡记是兜售的你们的果糖,还同我说呢,你们要做大找人兜售,怎么不早说,我们东家应该也有兴趣的,这胡记.那胡老板为人见利,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敢情这事跟四哥你们没关系?那胡记咋好端端的突然也卖起了果糖?他们也会做这果糖?是不是石榴救那个老爷子就是这胡家人?那他们也卖糖,你们也卖糖,回头胡家不会找上门来吧?” 李继和想也不想道:“不可能!”这方子可是财神爷教给他们家石榴的,那救了啥老爷子的话本就是他们捏造出来的,压根都没有的事! 真说起来,也是胡记漏了他们的做糖方子才对! 那黄掌柜出来听了半耳朵李继礼的话,也是听明白了,原来那胡记卖果糖的事不是这李继和家兜售的,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做糖这种秘方,他不管李家是从何处得来的,但胡记之前断是没有的,保准也是近来才弄到手的,这两日的红火,便是东家也有所耳闻呢。 这般想着,黄掌柜眼神微闪,大步迎了上来,“李老弟!石榴丫头!你们今儿来,是那木盒做好了?” 第72章:有势 见黄掌柜出来,李继和忙即停了话头,起身打了招呼,便将背篓里好生放着的三个木盒都给摆了出来。 “黄掌柜,您先瞧瞧,我们暂时是定了三种样式的木盒,一种便是这瓜瓞绵绵的木盒,寓意子孙昌茂繁衍不息,一种是这室上大吉的木盒,寓意合府安康,大吉大利,这两种木盒不管送什么人家,那都是寓意极美兆头极好的,另外这一种金玉满堂的木盒,寓意富裕有余,拿来送给做生意的人家,也是极好。” 石榴张嘴介绍开来,“黄掌柜的,您看这三种木盒,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黄掌柜听着介绍,自己也眼瞧见了这三个木盒,只瞧着那木盒做工精致,油色细腻,上雕的那蝴蝶瓜蔓、公鸡站在石头上、数条金鱼皆都是栩栩如生,这雕工,可真是漂亮! 他不免目露赞叹,端只看这一只木盒,便即就极是不错了。 再打开来,只见里头十个格子,每方格子里一颗挤一颗紧挨在一起的兔子乌龟老虎、花朵簇簇,黄澄澄的,红红的,橘黄黄的,那晶莹剔透的,躺在这木盒里,可真是美得精致。 不像是吃的,倒像极了一个摆件。 “好!”他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不用请示东家,他就能做决定这木盒完全可以! 不但可以,他还直接掏了银子,将这三个送来相看的木盒给买下了,准备拿着送人呢。 木盒过了关,且被人赞叹不已,石榴和李继和也是笑咧了嘴,心里那点因着胡记卖果糖的郁闷当下仿佛都给扫空了一般。 谈好这桩生意,黄掌柜眸光一转,便即道:“那胡记点心铺卖的果糖原来同李老弟你们没关系?” 李继和听他问起这个,也是心里一紧,心想黄掌柜的不会想说胡记也有果糖卖还卖的更便宜就想去胡记买糖了吧? 这可咋成? “没!没关系,那胡记卖的果糖,不是我们做的!” 他本想说他们家的果糖都是买的最新鲜的橘子做的来贬低一下胡记的果糖的,但到底做不出来这种贬别人背后说别人不好的事。 黄掌柜不由就道:“既是如此,倒是不知那胡记是从何处得了这方子的,这果糖利润相当可观,那胡记既得了这么一个大秘方,想来自然是不会允许别人来分一杯羹的。 李老弟你有所不知,这胡记的老板胡有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县尉大人又是他的舅兄,有如此后台,在洛水城这个地方,他还真没多少好忌惮的,若是叫他知道有人也在卖糖——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我跟继礼好多年的交情了,你是他的堂哥,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我是真心实意的提心李老弟你,这点不得不防,也是实话实说,以你们家的能力,压根就争不过胡记,到时候,糖卖不成不说,别反倒惹出了一遭大麻烦。 也因着跟继礼的交情,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与其被胡记打压不准卖糖,你们倒不如仔细考虑一番,将这做糖的方子,卖与我们东家,交个人情,且往后,我们东家可以专门同你们预定这种木盒来做礼盒,价钱上也是好商量的,李老弟,你觉得如何?” 李继和一听那胡记的东家是县尉大人的妹夫,也是心里一个激灵,都不用多想,就知道黄掌柜说的不错,若这胡记不准他们卖糖,才不会管这方子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呢! 就他们家,也的确是争不过对方的! 想到上次打架被带回衙门的那经历,都够叫他打个颤了,跟县尉大人的妹夫作对抢生意?他实在是不敢啊。 那这方子,他们卖是不卖? 李继和下意识的看向石榴。 石榴脑子里听着黄掌柜的话也正在快速思索着。 那胡记的东家有县尉大人这个背景,若真如黄掌柜所说的不好相与,如此利润下,肯定是不会准许还有其他人同他抢生意的。 且对方是他们这样没有背景的庄稼户,对付起来那可就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 在这个年头,权势就是王道,而普通人与权势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但这吉祥客栈的东家就不同了,他亲妹妹是同知夫人,自然是不惧胡记的,要做这果糖生意,压根就不用将胡记放在眼里—— 这方子,卖还是不卖—— 石榴脑子里几个念头翻转间,最后有了决定。 这块小肥肉,换一点交情,舍之无妨! 她便即看向黄掌柜道:“黄掌柜,这果糖方子我们可以卖给你,且保证给你的方子比胡记的更齐全,绝不是胡记这点小阵仗能比的。但有一件事,我需要请贵东家帮个忙。” 见李继和看向石榴,黄掌柜就知道,这卖方子的事还是得看这小丫头做主,虽然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即便道:“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我这就能代东家应下!” 石榴便即道:“只是一件小事,想来对于贵东家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我想请贵东家帮忙查一查,那胡记是如何得了这果糖的方子的。” 黄掌柜一听是这事,心头也是一松,“这事好办,我现就能答应你,不出一天,必替你查出来!” 石榴点头道:“那好!这方子,我就答应卖给贵东家了!” 能买到这方子,生意自然是越早做越好,黄掌柜不想多耽搁,便即道:“如此,那就明儿这个时辰,咱们在这里再见,商谈这笔生意的事宜!” 说定后,黄掌柜就匆匆去见自家东家汇报这厢事宜并且让人去查胡记的事去了。 李继和和石榴则和中午休息的李继礼一道回他住的院子去。 路上,说起这卖方子的事,李继和问李继礼觉得如何,李继礼只道:“四哥咱们是嫡亲的堂兄弟,我自然是向着你的,黄掌柜说的一点不假,这胡老板的舅兄是县尉大人,这人的名声也是在洛水城里出了名的,好利,不好相与。 这方子你们留在手里,真不是好法子,还奔波忙碌做糖卖糖的辛苦,倒不如卖出来,赚得一笔银子,来得妥当! 且掌柜的不是说了嘛,这木盒四哥你做的实在是好,往后我们东家的糖生意做的好,少不了预定这木盒,这也是一门可长久且稳定的营生不是?” 李继和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暗暗点头附和下了,这方子,那就卖了吧! 第73章:卖了方子 石榴决定了卖方子,那便即是一点留恋也没有的,没有这个方子,她还有很多的方子,做木盒嘛,那且更好! 她的下一步打算,本来也与木工有关。 一路脑子里细细就将这些事体都给过了一遍,大致有了底。 因着明儿还要商谈卖方子的事,今儿他们也就不必出城回家了,省得明儿再多跑一趟,是以,当晚他们就住在了李继礼这里。 上次石榴给山楂留了两包的果糖,田桂英后来知晓也是好一番叹的,这厢石榴父女又来,当晚的晚饭田桂英也是拿出了劲来招待,整治了几个好菜,还打了酒让李继和李继礼哥俩好生的喝了一场。 到第二日,石榴同李继和先跟着李继礼一起出了门,然后就上街四下逛逛去了。 难得进一回城,上次顾着卖糖,都没好好的逛逛看看,这下无事捱时辰,石榴便即好生逛起了街来。 等快近约定的时辰了,俩人这才逛着往吉祥客栈去。 到了吉祥客栈,等了不多会儿,黄掌柜从外头大步进来,让了他们到一旁坐下喝茶。 “这买方子的是我已经同我们东家请示妥了,今儿就由我同你们谈。” “石榴丫头你要我们东家帮忙查的事情,也已经查到了!” 石榴和李继和李继礼俱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黄掌柜,这方子到底是咋漏出去的,他们也都想知道呢! 黄掌柜便即道:“我们查到胡记这果糖方子是胡平业在大风集的铺子掌柜从一个叫吴贵的手里花了十两银子买下的!” 买的方子应该不细,那胡平业得了方子还让手底下做点心的师傅好生琢磨了一番才给做出来的,不知还多加了什么,他吃着,比李家做的更多了一丝香甜。 他们能查到这些,不过就不必细说出来了。 也不用他细说,李继和和李继礼一听吴贵两个字便即就惊得站了起来。 “啥?吴贵?” “这不是二嫂她娘家大哥嘛!” 只有石榴不意外,她就知道,跟吴氏脱不了干系,原来吴氏是让娘家哥哥去卖的方子啊。 卖了十两银子,可真是不值钱,不过吴氏只知道三种原料,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步骤,人家买了方子还要自己琢磨,十两银子,也算是很可以了。 但吴氏这份心思,也真是叫人服气,你想赚银子,大大方方的来学做糖卖不行?非得做得这般绝,直接把方子漏给了人家,赚这一笔只此一次的银子,还真是轻省,也不想别人好过啊。 这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不,李继和已经在同李继礼说起了那日石榴在老宅说果糖用啥做的时吴氏也在且吴氏连着两天回娘家还将葛粉带回了娘家的事。 李继礼听了,气愤不已,“那就是二嫂没错了!没想到二嫂竟然干这种事!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揭过了,族里咋能容许这种事出现!得告诉族长,请族长处置不可!” 他转头就同掌柜告上了假,待会就同四哥一起回村里,做证请族长处理这事。 黄掌柜听得分明,却也不管他们族里的族事,只笑着不提这事,转头就同石榴谈起卖方子来。 “胡记所得的方子,主要原料也就是葛粉,这点想来黄掌柜也打听到了胡记在大肆收葛粉的事,再有就是橘子梨子,这果糖果糖,用水果都能做出来,到春夏间,各种水果都出来,更是花样繁多,不愁生意难做。” “但这葛粉乃葛根所做,葛根只秋冬能挖,就算现在大肆收来以葛粉储存下,若是生意太好,恐也是怕供不至来年冬的,我这方子,便是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在夏秋之时替代葛粉,让果糖生意一年四季都能不断。” 石榴也正了神色,“如此,不知黄掌柜打算出价几何?” 黄掌柜一听石榴这话,也是微微挑了挑眉,葛根葛粉的事他自然也是都细查清楚了的,更甚至东家昨儿下晌便连派了几道差事,分别往几个州府去,大肆收购葛根去了,同时,也要大量收购橘子梨子山楂等。 便就只等这方子到手了。 这笔生意,东家是打算往大了做的,就这果糖,一年四季,老少皆宜,不稀奇的水果做了供给普通人,稀奇的水果做了也自有销路且价钱更甚。 东家连夜开会,连铺子都在着手准备中了。 若是还有一种东西可以代替葛粉,只他们知道,当然是双重保证,更好的事了。 黄掌柜脑子里念头闪过,也有了定数,生意人嘛,都重利,他为东家办事,自然也是要向着东家的。 但看在继礼在客栈多年的份上,肯定是要给出一个合理且双方都能接受的价钱的。 眸光一转,他便即开了口,“五十两银子!石榴丫头,觉得如何?” 李继和听到五十两银子,下意识看李继礼,李继礼没说话,只暗暗给了他一个眼神。 石榴眉眼一动,五十两这个数目是在她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的,一个已经被人家在卖着了的方子,还能给五十两,这位东家便即是很厚道的了。 别说她多说的这种原料,到时候只要大肆收购,别人都能窥知一二,这种风险都是要承担的。 虽然方子留着他们继续做糖卖不知要赚多少个五十两了,但现下留着也是一种麻烦。 卖了! 石榴果断点了头,“成交!” 当下,只石榴和黄掌柜一同进了后面一间屋子,由石榴口述做糖步骤细节,黄掌柜执笔写下,当然,还少不了最重要的能代替葛粉的另一种原料。 那便是藕粉,石榴也一并告知了莲藕做出粉的法子来。 同时,也告诉了粉可以用烘干的法子来快速弄干,便可以节省得到葛粉的时间,立做葛粉立做糖,加快生产果糖的速度。 黄掌柜一一记下,也是暗暗赞叹石榴的事无巨细,虽说后头这葛粉烘干的法子他从胡记那里就打探出来了,但石榴能仔细都说出来,也是一种诚心了。 将方子都记下,黄掌柜便即拿出了十个五两的银元宝来,用一方油纸包了,拿给了石榴。 接着又道:“之前定好的木盒礼盒,还照之前约定的腊月十五送来,除这个之外,单这木盒,我们也订一个文书,这木盒你看作价几何?” 第74章: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石榴昨儿就细算过了,一个木盒,木料,上漆,精雕细琢,费时费力,便宜不了。 而像松木,榉木,桦木,樱桃木,红木,楠木,花梨木,檀木,紫檀,这些都可用来做木盒,前几种木材普遍,后几者却是较好较贵的,特别是上好的紫檀,想得也得不着,且就不说了。 只说另外这几种木料,所做的木盒价钱自然不一,石榴跟黄掌柜一番你来我往的最终定下了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松木、榉木、桦木三百五十文一个,樱桃木四百文一个,红木、楠木五百文一个,花梨木、檀木六百文一个。 再有样式雕花,像富贵吉祥的牡丹月季花、鹿鹤同春的鹿鹤和松树这种难雕刻的花纹,便即还要在价钱上再加上五十文。 谈好了价格,签订了此文书,黄掌柜当即下了一笔订单。 “能做的样式松木榉木桦木樱桃木的都先预订下三十个,红木楠木花梨木檀木的则各预订二十个,在腊月二十五之前,这些预定的的都要送来,后续再接着下单。” 随即就直接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定金,之所以给这么多定金,也是怕石榴家买这些个木料钱不凑手。 石榴自然是万分感激的收下了这二十两的定金,反正多退少补嘛,也不用怕她会吞了定金不给,开玩笑,这样一笔长久生意,自然是要好生抓住的。 黄掌柜这个谈生意的人,那可得好好的笼络住咯!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是以,石榴也豪气,当下便做东要请黄掌柜吃一顿中饭,李继礼自然作陪。 至于请在哪儿,先才四下逛的时候石榴就留意打听过了,离吉祥客栈不远就有一家酒楼,算得上是洛水城排得上名号的酒楼了。 一顿饭,有酒有肉,怎么着也得要七八两银子的! 黄掌柜见石榴一个村里姑娘竟如此豪爽,本也不是多殷实的人家,舍得花几两银子来请一顿客,也是不由得打心眼里的高看了她几分。 这丫头,是个会来事儿的!值得往来! 这顿午饭,黄掌柜在李继和兄弟俩的陪酒下,自然是万分尽兴。 也因为这一顿请饭,在将来石榴的木工生意上黄掌柜也帮到了极大的忙。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午晌过罢,喝的满脸通红的李继和李继礼和石榴干脆租了一辆骡车,一路赶回下河村,将将天黑。 一路睡了一觉,下车冷风一吹,走进村中,酒便即彻底醒了,李继礼只想着今儿的事,那压根就忍不过夜,当即便拉着李继和大步的直奔族长家去。 石榴没有跟上去,只背着背篓大步流星的往村东头回自家去,想着将背篓连着银子送回去再直接往老宅去。 李继和到了族长家,族长家刚吃过了晚饭,正围着火盆边烤火摆闲,过不多会儿就准备睡下的。 见都这个时辰了三人却急匆匆的来,又有李继礼在,族长登时便问道:“出了啥事?继礼你咋从城里回来了?” “出了大事了!” 李继礼接话道:“族长,咱族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有人破坏族中和睦,伙结外人损害族人利益,族长,您说该如何处置?” 族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不妨碍他回道:“若是如此,自然该按族规处置!不是,继礼啊,这到底出了啥事?” 当下,李继礼便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说了,但并没多提石榴卖了方子和木盒订单的事。 族长一听,继和家那红火的生意往后就不能做了,也是心里一个咯噔。 他先前压下了族人不惦记这事,就是想着继和家能以此独大将日子过起来,最好发了家来,将来好提携帮扶族里。 可现下,这想法还没发芽呢,就被人给硬生生的掐断了,如何能不气? 不止如此,这种人,他们李氏一族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当下,族长带着儿子并李继和二人气势汹汹的往村西去,刚出了门,碰上了在院子里打望一眼看见自己儿子的李义山,出来一问话,便即也加入了进来。 一行人直奔老宅,气喘吁吁赶到的石榴也悄咪咪的站到了李继和身后。 开门的李荣松见族长来家,同行的还都是自己一家人,也是纳闷不已,让了大家进屋,坠在后头,还不忘跟石榴打眼色问她到底咋回事。 虽然吴氏这人面甜心苦表里不一,李继仁也是闷声葫芦里头灌心眼子的,但别说,生的几个孩子没捡了样,特别是李荣松李荣柏,那都是老实忠厚的人。 石榴对这大堂哥一点意见没有,还是挺尊敬的。 但这档口,她也不好多说,只冲他摇了摇头。 堂屋里正准备进里屋去睡下的李老爹听到外头的动静,少不得迎出来,诧异道:“族长,大哥,你们咋来了?继礼?你咋从城里回来了?这是出了啥事?” 族长不答只道:“老四,让继仁他们两口子都进来说话!” 李老爹纳闷极了,忙即让李荣松去喊他爹娘都过来堂屋,然后让了族长他们进堂屋来。 不多会儿,李继仁和吴氏两口子就来了,李继仁见族长大伯公都在,也是纳闷不已,只吴氏看见李继和和石榴也在,心里便即是咯噔一下。 见人都来了,族长便即看向李继和,让他自己来说。 虽然这事同吴氏是跑不脱的,但让李继和当着长辈们的面来说大嫂的坏话,他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只是道:“爹,有人将这果糖方子卖给了胡记点心铺的东家,我也是昨儿进城才知道,这胡东家是县尉大人的妹夫,这果糖生意,他做了,我家就不敢再做了!” “啥?!”李老爹听得一惊,“这是咋回事?谁把方子卖给了胡记?” 李继礼可不怕得罪吴氏,便即接了话,“我们掌柜的帮忙给查清楚了,卖方子给胡记的,就是二嫂子的娘家大哥吴贵!” 这话一出,李老爹和李继仁以及站在靠门口位置的李荣松都看向了吴氏。 吴氏心下一抖,脸也有些许发白,嘴里却无辜道:“是我大哥?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李老爹已经气黑了脸,“老大家的,原来这事还真是你漏出去的!弄错?这咋会弄错!不是你还会是谁?吴贵不是你娘家哥哥?他能卖这方子不是你告诉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李老爹心里那个气啊,老二家好不容易得的一门营生就这样没了,没了啊! 第75章:处置 事情到这个份上,吴氏狡辩是狡辩不过的,就是她死不承认,其他人不相信,族长不相信,那都无用。 是以,便是吴氏还在嘴硬,族长已经直接打断了她,看向李老爹道:“这事太不像话了,不能轻饶,必须得按族规处置!” 不然,往后族里媳妇都有样学样的将族里的事往这里漏哪里漏的,他们李氏一族岂不都成了笑话? 最关键的,漏别的还好,这漏的,可是他们李氏族人的买卖营生,这也太可恶了! 还都说兄弟和睦,你这当亲大嫂的,坏了二叔家里的营生,这是图个啥! 李老爹也是气愤吴氏这番所为,这跟吃里扒外有啥区别? 他压根容忍不了,应和道:“都听族长的,该咋办就咋办!” 吴氏见状,这才急了,忙即哭着求起了情来,“族长,公爹,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悔啊,我错了,但我嫁进李氏二十年,为李氏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便看在这份上,就容了我这一次吧!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会了啊!” 族长压根不听她这番求饶,坚持依族规处置,且是重重的处置,要将她给休回吴家。 吴氏一听这个结果,差点没晕死过去。 她已经到这个岁数了,若是被休回娘家,哪里还有活路可言?这是要逼她去死啊! 李荣松一听族长要休自己的娘,也是忙即跪上前来替自己的娘亲求情,外头听了动静的李荣柏兄妹几个也都冲了进来跪下求情。 只李继仁站在那里,埋头看着地下,动也不动的,不知是惧怕族长和李老爹此时的怒火,还是锯嘴葫芦不会说话,总之,是休还是不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里屋门处的老袁氏眼瞧着这些,不免对这个长子感到了一丝齿冷。 不说吴氏这事做得错与对,但好歹是陪他过了二十年的结发妻子,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到这份上,他竟连护着她哪怕只求一句情都不能。 她叹了口气,不由站了出来。 吴氏可以休,但若有个被休弃的娘,杨桃杨梅姐妹俩的亲事咋说? 还有檀哥儿,短短两个月上村塾,他的聪明,老童生都不止夸过一次的,说个万一的话,万一檀哥儿将来读书有成呢?有个被休弃的娘亲,他还咋科举? 老袁氏一番话提醒了怒火中的李老爹,李老爹也是叹了口气,转头便期期艾艾的同族长说起了情来。 族长想着老袁氏说得这两桩事,这也的确是要紧事,真休了吴氏,那还真不成。 当下,他思索一番,还是改了处置。 便即是罚吴氏跪祠堂三天,在祖宗牌位前反省自己的错误,并将卖方子所得的银钱悉数赔与李继和。 这年头,宗族大过天,除非你舍弃宗族,否则,那都是要听凭宗族的。 李荣松兄弟知道自家娘亲错不能饶,不被休弃就已然是很好了,便即不敢再多说。 吴氏知道自己不用被休,也是松了一口气,但转瞬想起已经分给娘家哥哥的四吊银子估摸着是拿不回来完的,只有自己补上了,也是一阵肉痛。 这么一遭,她不但是白费力气,反而还大亏特亏了啊! 吴氏心里怄的不行,把多管闲事的李继礼狠狠地骂了一通自是不提。 被监督着回房里拿出了六吊银子并按了手印保证剩下的四吊等跪完祠堂就还上,转即便被族长差族妇看管着跪祠堂去了。 这个处置法,石榴自然也是没话说的,一这是族长处置的结果,她没置喙的份儿,二这个处置,也算是可以的了,看在大堂哥他们的份上,她也不至于真让吴氏被休了去。 自此,这事便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石榴和李继和摸着黑的往自家回,还没走几步,远远的就见李荣棕打着火把过来了,两厢汇合,李荣棕不由问起到底出了啥事。 爹和石榴昨儿没回家,今儿傍晚了石榴才匆匆回来,丢下背篓让娘收好就说要往老宅去,他本是要立马跟上的,可被娘的惊叫声给耽搁了,一看娘指着的背篓,也是惊得半晌都没回过神呢。 这不,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来,就赶紧出来往老宅来了。 “回家再说。”李继和只道。 三人匆匆往家赶,宋氏已经给张罗了两碗面疙瘩,放了油渣和几片白菜叶子,石榴肚里已经翻了天,捧着碗就呼呼吃了起来。 李继和也是同样,都没顾上说句话。 等父女俩填饱了肚子,肚里也暖和起来,这才同早就巴巴望着的宋氏几人说起了这两天的事体。 一听漏了方子给胡记的竟是吴氏,几人也是惊呼起来。 宋氏都没忍住红了眼,“大嫂咋这样啊!把方子卖了,对方还是当官的妹夫,咱现可咋办啊?昨儿跟林家那边已经相看好了,林家都点了头,同意这门亲事了,但彩礼要六吊钱呢!还有放小定成亲这些花用,那都是要银钱的呀!没了这个营生,可咋是好呀!” 李荣棕几个就听得她红眼哭泣,默默地看了眼被她拢在身前的背篓,背篓里一溜的银元宝。 “.” “呀!大哥的亲事成啦?”石榴确实乐了起来,看了李荣棕一眼,满脸都是欢喜。 那林二凤确实是不错,当嫂子肯定处得来! 这样性子的人不扭巴,她相信跟大哥肯定能过的和美的,当然是为自家大哥开心了! 李继和听得长子的亲事有了着落,女方也不错,也是高兴万分,转眼见媳妇红了眼,忙即道:“不用愁!咱家有钱!” 说着,便将卖方子得了五十两银子以及木盒生意的事一一说了。 听得宋氏几人是瞪大了眼,比刚才还要震惊呢! 宋氏随即就破涕为笑起来,“我就说咱家石榴是个有福的!有石榴在,咱家啥不行?” 一家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冬日深夜,一室温馨,其乐融融。 但李老爹却是愁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老二家好不容易一个营生,现不能做了,往后可咋办啊! 这不,一大清早的,惦记着这事,溜达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老二家门口,李老爹叹了口气,正要转头离开来着。 刚开了门的石榴便同他大眼对小眼上了。 “爷爷!这大冷的天,您咋站在外头不喊门呀?快进来,我爹正烧火盆呢!快进来烤火暖暖身子。” 第76章:意外之喜 李老爹本要走的,但见门开了,他又抬脚往里去了。 一路走过院子,进了光溜溜只几张小凳子的堂屋,李老爹便即又是叹了一口气。 “爹,您咋这早来了?还没吃饭呢嘛?秀英正摊苞谷饼子,爹留下来一道吃!”从后院端了烧好的火盆出来的李继和见到李老爹来了,也是忙招呼,将火盆就摆在了李老爹脚下,让他坐着烤火,等着吃饭。 李老爹忙即摇头,“家里也做着呢,我出来溜达溜达,回去吃!”他只想着老二家现如今没了那挣钱的营生,就分家那点粮食,哪够吃多久的,他多来吃一顿,吃的那都是一个人的口粮。 李继和不知道他这份心思,继续留人,“秀英摊的苞谷饼子加了芥菜的,爹你向来最爱吃的,留下吃吧!我们也难得同爹吃一回早饭呢!” 李老爹听得儿子这么说,也是会心一笑,乐呵呵的点了头,“好!” 只转瞬就淡了神色,“老二啊,这果糖营生,就真不能做了?” 见李老爹一脸的忧色,李继和心里头也是暖乎得紧,“不瞒爹,昨儿人多,有些事没有明白讲,这果糖营生,我们是不能做了,是因为那胡记背后有人没错,但咱亏也不算多亏,这方子,石榴转头也找了买家卖了,就卖给了老六的东家! 不只如此,石榴还跟这刘东家另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做木盒卖给他们,也算是又有了一个好营生了。 这事昨儿太晚没顾上讲,本就打算待会儿去族里,也要同族长讲的。 这木盒生意是长久做的,那边又要得急,在腊月二十五之前就得做好几十个木盒送去的,人手不够,我们便还得要请族人帮工给工钱的。” 这事石榴昨儿夜里睡觉前就同他商量过了,族人会木工的有四五个,不会雕刻,能做木盒就成,还可以请其他族人来打下手,比如分割木料、给木盒上漆这种杂事。 他们本来也忙不过来要请人的,请当然要先请族人的,再照工给工钱,也算是小小的帮扶了族人了。 李老爹听得一怔,渐回味过来,也是登即喜上眉梢,“竟有这样的事?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好好好!好呀!石榴丫头是个有福的!” 他看向一旁的石榴,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他也不多问方子卖了多少,想着大不过跟老大媳妇一样卖了十吊钱,但有这十吊钱,老二家的也算是有点攒积了。 还有这木盒生意,他越想这心里越觉得好。 等吃过早饭,便即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李继和一起往族长家去。 一路到了族长家,李族长见他们爷俩这个点一起过来,也是纳闷,昨夜那事,难道还处置得哪里没对? 这事他昨儿夜里想着也是气得慌呢,好好的一个营生,就这样没了,你说气不气嘛。 “老四,继和,你们这是?” 李老爹应道:“族长,是有事要说!” 族长一听,便即让两人都坐下来慢慢说。 落了座,李老爹便即道:“族长,你可是不敢想,这果糖营生虽没了,但石榴昨儿在城里给继和谈成了一笔木工生意,专给人做木盒的,头一遭就下定了几十个木盒,让腊月二十五前便即就都要送去的。 我和继和来就是为着说这事的,这么大的生意,继和忙不过来,也想着族人,这不,就想着请族人帮工呢!” 族长一听李老爹的话,也是惊住了。 啥?果糖生意没了又来个木盒生意? 他不禁暗暗嘀咕,这石榴丫头难不成还真是啥福星?以往不显,这咋分了家,就显出来了? 他心里隐隐有了些计较,但当下顾不得多想,只被这个事给冲的脑子懵得不行,又忍不住的兴奋。 才刚发愁这个营生没了继和发不了家不能帮扶族里呢,这转头就来了个好消息,且这好消息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呢! 不过转头也有些纳闷,做啥木盒需得请人?以往继和接了打家具的活计那不都是自己带着儿子慢慢磨出来的嘛。 “做啥木盒?都需要族人帮着做啥?”他忙即朝李继和问起来。 李继和便即将昨夜跟石榴商量过的章程说出来。 “族长,就是这种巴掌大的木盒子,专拿来装吃的东西送人的,是礼盒也是食盒,要做的精致,还得雕花,这是细活,快不起来。 头一个,继德他们兄弟俩和荣中他们不是都会点木工嘛?做个简单的木盒子是行的,我想着请他们几个都来,负责做这个简单的木盒子,按工算工钱,做好一个给二十文钱。 再有就是请些手脚灵活细致的族人来帮着做杂事,切割木料,平木,打磨木盒和给木盒上漆这些,按天算工钱,一天给三十文。” 族长听罢,心里便即有了数,“这做杂事的,你打算请几个?” 李继和就道:“先请上十个,等后头看情况再说,另外,再看看族里后生可有想要学木工的,若是有,可以先跟着打下手,后头一步步学着做,能做出这简单的木盒子来,到时候也一样是给二十文一个的,但这当学徒时,没有工钱,只管饭,愿意的就来。” 族长一听,便即想着这当学徒还管饭,只怕族里想来的后生多着呢! 能学一门手艺,学成了可以做那木盒得手工钱,学不成每天管饭吃呢,出些力气不也是应该?又在自个族伯家里头,不怕受气磋磨的。 这事咋想都是美事啊。 他点点头,便即问李继和的意思,这十个帮工是让他帮忙请还是李继和自己看着办。 李继和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请族长帮忙了。 族里这么多人,他只能请十个人,请谁不请谁都是问题。 闺女说了,这个问题还是请族长帮忙的,反正族长得罪不了人,谁敢跟族长置气? 族长见李继和这话应得快的,也是忍不住笑了,摸了一把胡子,脑子里已经在过着族人稍微难过点的人家里有哪些手脚麻利踏实的人了。 “继孝算一个,再有继富、荣柏、.你义贵叔,就这十个人,继和你看咋样?” 李继和听着,这头三个,他大伯家里占了一个,一个他三弟,一个他侄儿,也算是一房占了一个,至于为啥没有老四,咳,老四的不着调不爱干活,这是族里都晓得的事。 后头七个,也都是族里日子过得稍微难点的人家,也是明白族长这番苦心积虑呢。 当即点头道:“行!就依族长说的!” 如此,李族长当即就让孙子荣真去敲锣,通知族里各家都去祠堂集会。 第77章:请工 昨儿夜里,李义田家的大儿媳吴氏被族长依族规处置罚跪祠堂,连夜都被带着进了祠堂去了,这事,今儿早上也都是在族里传开来了的。 好些人都好奇吴氏到底犯了啥错事,还嘀咕来着,吴氏这人见人就笑,跟谁都处得来的,和气又孝敬公婆,好端端的,咋就能犯啥错呢? 只有些稍微消息灵通点的,知道吴氏到底做了啥。 这厢铜锣声响起,族里各家都是一惊,一边着急忙慌的往祠堂去,一边也想着族长召集大家是为啥事,是不是跟昨儿吴氏罚祠堂有关呢。 李氏祠堂就建在族长家后头的半山坡上,后靠青山,前望清河绿水蜿蜒绵亘,地势极好,风水也极好,落成距今也不过几十年。 当年李族长李老爹他们的爷爷李大牛因着心善,管了过路的一个老道士一顿饭吃,这老道士帮着给看的风水宝地,不但看了风水地,李氏这辈分取字便就是这老道士提的。 信义继荣昌,勤俭持家道,百善孝为先,温厚泽流长。 当时那老道士给李大牛批了话,说他们李氏祠堂建成,就在这地方,于他之后四代之内必定出兴家之子,能够成就大业,令宗族兴旺。 是以,李大牛带着族人卯足了劲的建出了这个祠堂,就想着老道士灵验,他们李氏将来真能出个兴家之子,带领他们李氏一族兴旺发达。 李族长掐着手指头算着,他爹,他,他儿子,他孙子,这可不就正是四代之内吗? 现族里大都平平,能富足自己一家人吃饱穿暖就算是不错的了,他看来看去,有点苗头的,也就出在继和这里了。 不过,却不是继和,而是石榴这丫头! 你看,那果糖方子,是她救了人得来的,现这木盒生意,也是她谈来的。 这一桩桩的,不也显出了那老道士的批语的征兆吗? 只李族长难免有些隐晦的叹息,那便是石榴是个女娃。 这兴家之子,难不成也能是个女娃? 李族长有些想不明白,但看着族人齐聚皆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等着他说话的样子,他心里的这点叹息便即挥散去了。 女娃就女娃吧,只要能让族人都过上好日子,让李氏兴旺起来,便是个女娃,他也罢了! 心思一定,族长清了清嗓子,在族人的注目下开了口。 “召集大家伙来,是这么个事,继和这里接了个木盒生意需要请些人帮工,帮工一天是三十文的工钱,管一顿饭!只要十个人,这十个人我已经定下了,有继孝.义贵你们这十个人! 另外,继德继明继平荣中荣山你们几个会点木工活的,可以做木盒,做一个给二十文! 除了这个,还可以收些学徒,去跟着打下手学做这木盒的手艺,学徒没有工钱,但管饭!等学会做这个木盒了,一样的做一个二十文,哪个后生愿意去的,先好好想想,待会儿过来应个话!” 族长这话一出,底下登即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啥?继和请人帮工,三十文一天,还管饭?” “啥木盒生意?继和这是接了啥大生意?” “咋就请十个人?哎哟。” “学徒?可以学手艺,还管饭!学成了就挣钱啦,这个成啊!荣江,你去呗!” “.” 跟一窝小鸟似的叽叽喳喳的,说这说那的,说啥的都有。 说得最多的就是咋只请十个人,咋就请定了继孝这十个人,咋没有他们云云的。 族长都听在耳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不着急。 这不,族人嘀咕够了,转头就说起送学徒的事了,这工做不上,送家里孩子去学徒,后头一样的挣钱嘛! 随即一个个的族人都给自己孩子应上了声,你去我也去的。 族长便让愿意来的都到李继和这里来说上一声,让他有个数。 一时间,李继和便被族人们给淹没了。 好家伙,族里五十几户人,竟是每家都要来一个做学徒的,甚至还有两个的。 李继和被围得动都动弹不得,一时也有些犯难,这来的人也太多了! 最后好一番说,才总算是说定下来,出了帮工的和请来做木工的人家,这送学徒的事就先搁一搁,后头再说。 再筛除了些年纪小了点或是大了点的,如此,便即还有二十来个人。 人选确定,李继和便跟他们说好,从后天开始,每日赶早上他家来做工。 族人说着这份热闹事陆续散了去,李老爹也同来集会的大儿子他们走着往家回。 路上,李老爹在前头同李继和说起这木盒生意的事,说得兴起,那是眉飞色舞的。 李继富和李继贵也赶上李继和的步子搭着腔,一个说“二哥你咋这能耐啊!行了!弟弟我往后就跟着你干啦!你喊我干啥就干啥,保证不跟二哥你拉后腿!” 另一个就嘀咕“二哥你咋端不请我呀!” 独李继仁落后两步走着,垂着头看脚下,脸色莫名得不太好看。 等一路先到了老宅,李继和李继富李继贵跟李老爹道别,继续往前回村东头那边去。 李老爹进了大门,张嘴就喊“荣柏!” 家里大家伙正好奇今儿突然集会是为啥事呢,李荣松几个都担心是不是自己娘的事,一见李老爹他们回来,忙都迎了出来。 “爷爷!爹!” 李老爹看着李荣柏就道:“荣柏啊,后头一早就上你二叔家帮工去!好好干!听着没?” 李荣柏不知集会上的事,听得一脸茫然,“爷爷,啥意思?去二叔家帮啥工?” 李老爹正要细跟孙子们并出来的老袁氏说老二家生意的事,还没张嘴呢。 一旁的李继仁就堵了李荣柏的话,“荣松荣柏明儿一早跟我进城去!” 李荣松和李荣柏听得自家爹这话,不明白干啥,也是点头应了。 李老爹却是唰的一下看过来,“进城干啥?” 李继仁道:“离过年还早,进城找点短工打。” 李老爹听得变了脸色,“都这时候还找啥短工?” 要找短工早点不去?偏这个时候说要去,老大这是啥意思? 李继仁语气平平道:“还欠老二四吊银子,总不能不还吧,家里一点攒积都没有,不想法子挣点钱,咋行,这一向又没有接到红白喜事生意,我又不像老二这般有能耐,只有进城找找短工了。” 第78章:看不明白 李继仁语气平平,脸上也看不出啥来,只心里翻江倒海。 他媳妇才因为老二被罚了跪祠堂,还要赔银子给老二。 可结果呢? 呵! 老二够可以的! 一副可怜巴巴的说着自己的果糖营生被坏了做不了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可隔夜就说出有木盒生意做,还能请这么多族人帮工,多大的能耐? 如此昨儿为啥不说出来?真是好深的心思! 要是昨儿就说出来,他媳妇又咋会被罚得这么重? 老二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银子,照他说,就不该还! 李老爹听着他这番话,看了他的半晌,只道:“那你明儿带着荣松去就行了,荣柏后儿个上老二家做活一样的。” 李继仁立即就接了嘴,“荣柏不去!” 听得他这话,李老爹可算是对出味来了,老大这是啥意思?不想去老二家做工?咋的?老二咋得罪他了? “为啥不去?”他问。 李继仁瓮声瓮气道:“去城里找短工也是一样的,族里不是很多人都想去?随便让人替了就行。” 瞧先才族人们簇着老二那样子,呵,好像老二发了多大的财是啥地主大户似的! 还有老三老四刚刚那舔老二的德行,都巴结老二呢,他倒要看看,老二这生意能做成个啥样? 他有志气,可不沾老二这份光。 李老爹呼吸都急促了些,一旁的老袁氏见他脸色不对,先一步出了声,“你明儿带荣松先去城里找找看,能找到再说,找不到,荣柏还是上他二叔家做工去,一天三十文,一个月也是六钱银了,都娶媳妇的人了,手里不攒积点银子咋行。” 李继仁听着这话,抿了抿嘴,没再说话,也不说应不应的事。 李继富和李继贵的房子都竣了工,进火就是这几天的事,昨儿个就都先搬了过去,免得听吴氏那份阴阳怪气。 是以,老宅这边就彻底只是李继仁这房人和李老爹两老了。 吴氏跪祠堂去了,早饭就是江氏和万氏做的。 这晌午饭到点了,老袁氏便要让杨桃去盛了苞谷面煮菜糊糊。 杨桃应声就拿了陶盆往仓房去。 就在上东屋檐阶底下坐着编补破了一个洞的撮箕的李继仁便扬了声,“少做一人的,我不吃。” 杨桃站定脚步,望过去,关心道:“爹,您咋不吃?” 李继仁声音仍旧扬着,忧心忡忡:“现家里欠着债呢,我少吃一顿两顿,省点口粮。” 堂屋里本就还在气闷的李老爹听得这话,脑子里就是嗡的一下,旋即拔腿几步往门口来,张嘴就道:“既这个样,那晌午饭就干脆别做了,咱都不吃了,省着!” 李继仁忙即起了身,看向李老爹道:“爹,这咋行?儿子咋能不让你吃饭?该被族里戳脊梁骨,让族长族规处置了!” 说罢,便即看向杨桃,“做!爹吃,快做去吧。” 杨桃看看自家爹,又看看爷爷的,继续往仓房去了。 这个晌午饭是做了,可吃得却是不那么得劲的,李老爹压根就吃不下,老袁氏也没多少胃口。 其他人见他们二老不吃,也没敢敞开了肚子呼呼大吃,如此这饭还不如不吃呢。 晌后,李老爹和老袁氏在自个屋里相对无言。 好半晌后,只听得李老爹一声冗长的叹息。 老袁氏看了他一眼,问起族里集会和老二家木盒生意的事。 李老爹也不瞒她,将石榴把方子索性卖了得了银钱和谈了一桩木盒生意要请族人帮工的事都一一说了。 老袁氏听得愣了愣,旋即眼中就忍不住染上了笑意,暗暗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石榴这孩子。” 李老爹也跟着点了点头,心道石榴是个好孩子。 可转瞬也不免嘀咕:“你说老大这心思,是咋个心思呢?都说当爹娘的最知道自个儿孩子,可我咋就看不明白呢。” 老袁氏跟着叹了口气,老大心思向来重,这回她却是看明白了的,这是恨上老二了呀。 —— 李继和被两个弟弟拉着挽着的,一路到了家门口还被磨了好一会儿,俩人这才肯松了他往自家去。 他看着两人走开,也是忍不住摇头好笑。 进了门,大开的堂屋门,檐阶下,宋大舅宋二舅正拿着凿刀对着一方木盒精雕细琢,神情认真而专注,一旁,李荣棕李荣榆还有宋东生和宋福生忙着捣腾木料,画线切割打磨—— 再往旁,宋银生兄弟俩正打着一张吃饭的方桌。 门口火盆放着,烧得火红,上头坐了小炉子,烧着水,轰轰的响着,快沸了。 石榴就蹲在火边,在面前的小凳子上铺了一一张纸,她拿了木炭条,在认真的画着什么,李荣樟则双手撑膝盖站在她身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纸上的动作。 李继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咧了嘴角,大步往里头去。 “大哥二哥你们都做上啦!!” 说着进了屋,到火盆边烤烤手。 石榴抬头问他,“爹,都谈好了?” 李继和一边应着,“都谈好了!该请的都请了!还来二十五个学徒呢!” 石榴点点头,旋即就将画好的鹿鹤和松树拿给李继和看。 这种复杂一点的雕刻,只李继和有把握,都得要他动刀的。 李继和接了图纸一看,见那画样子,心里也有了底,“这个成!” 旋即就摸了块碎木,接了李荣樟给抱过来的他的工具箱子,从里头拿了凿刀出来,试刻起来,找找手感。 然后才拿了李荣棕他们那边打好的木盒来正式刻上了。 —— 翌日一早,李继和带了石榴借了牛车往大风集去,要置买些肉和粮食,明儿起,都得招呼一顿晌午饭,几十号人呢,那也不是简单的事。 宋氏则带了李香梨出门,往村里去,找族人家买些白菜萝卜这些,也是为张罗做工的晌午饭,他们家的菜园子那点白菜萝卜,可不够吃几天的,还是得问族里菜种得够的人家买点那家买点。 野菜也不讲究,李荣樟便提了篮子去挖野菜去了,山上的芥菜正鲜着呢。 族人一听宋氏是为张罗饭买菜,几颗白菜几个萝卜的,咋说都不肯收钱,宋氏嘴皮子也不溜唰,好一番说的都差点急了眼才让族人给收了钱,只比集上买可是便宜得多的。 那边,李继仁也是带了李荣松天不亮的就出了门,进城去了。 在家焦心了一天的李老爹在傍晚的时候等到了父子俩赶回家,他还没张嘴问。 李继仁便即先一步道:“爹,我找着了活计!可以干到腊月二十八,明儿一早就带着荣松荣柏去!” 第79章:木工坊开张 李老爹听着还真找到了短工,也是为老大高兴的,做到二十八呢,三十文一天便能挣不少银钱了,“找着活计了?是做啥的?” 李继仁回道:“在大洞岭子扛木头。” 李老爹本抱着期待以为是啥活计呢,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这个不成!” 那扛木头能是啥好活计? 若你不是生就了一把子大力气又生得壮实的,不然,只有那家里实在是没有法子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咬牙去干这扛木头的活,为啥,因为来钱啊,扛一天木头,厉害的能挣个一两钱银子! 可没扛过的人刚开始去扛肩膀和后背都给你磨脱皮出血水肿,这都是小事,要是不小心闪了腰打了滑那才是大事,不是下半辈子躺床上就是直接没了命呢! 更甚的,这种苦力活干多了,等老了,那才知道厉害的,病痛都在后头。 儿子孙子都从没干过这扛木头的活计的,哪会扛? 李老爹想也不想的就是阻止,他可不能看着孙子去遭这罪。 李继仁却自有主张,“我已经跟那管事说定了,都记了名的,明儿一早就去。” 大洞岭子跟别处不同,那是官府的伐木场,拿工钱有保证,不怕遇上黑心肠压工钱或者不给工钱,但也正因为是官府的,去扛木头就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签了几天那便就要干几天。 李老爹一听,嘴皮子就是一哆嗦,指着李继仁气得半晌才说出话来。 “好好好,现分了家,你自己个当家做主了,就能不听我这当爹的是吧?你要去就去,我是管不着了!” 李老爹气病了,气儿子,也担忧儿孙,气忧交加下,直接卧了床,晚饭都没吃。 老袁氏要请大夫,李老爹却挺着一口气,说啥也不让,他不想让大哥知道他病了,叫外人知道他病了。 李继仁知道李老爹病卧了床,在门口踱了几步,却终是没有进去。 倒是李荣松李荣柏哥俩担忧得不行,一趟又一趟的进来问候,也想给请大夫。 李老爹看着他们哥俩,多的话眼下说也于事无补,只能殷切叮嘱,让他们去扛木头可万万要小心些,别逞能想着多挣点银钱,银钱挣多挣少是小事,一切先以自个身体为主,到时候一定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回家来。 李荣松忙应了声。 李荣柏今儿没跟着去,也不知道啥情况,心里却是想着去二叔家干活多好,可爹都给他记名了,大哥也要去,他只能陪着爹和大哥一起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李继仁父子三人就一人背了捆被褥和两双草鞋离了家门。 天渐亮开,村东石榴家这边也热闹了起来,族里来上工学徒的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过不多会儿,宋大舅等人也到了,还带来了同为宋老头的徒弟,田大贵、马树林、石水喜三人。 这是李继和昨儿就说好让宋大舅帮着去捎信请他们来的,做木盒的人手差不多,可雕刻的忙不过来,需得请他们来的。 正好,三人手上都没别的啥活计,一听说李师弟要请人帮工,二话不说的就应下来了,连工钱不工钱的都不问的。 不过工钱却是应该的,雕刻木盒,跟宋大舅他们一样,都是五十文一个,雕复杂一点的则再加十文。 昨儿李继和和石榴上金家庄木料场定上了一大批的木料,傍晚前就给送来了的,眼下都搁在后院的柴棚里头。 李继和便即开了后门,迎大家伙都进来,就在后院忙活开。 先在院子搭了一个大草棚,以便万一下雨啥的也有个地处干活,四周挡了茅草片子,也能遮遮寒风。 柴棚里切割了木料,草棚这里就是李荣棕宋东生几个以及李继德李荣生几个负责打制木盒,二十来个学徒一边打下手一边自己掌眼跟着学。 另一间杂物房里,眼下都空着,李继和和宋大舅宋二舅宋福生以及田大贵三人就专注雕刻。 雕刻出来的木盒再由忙活完切割的帮工族人拿去上漆负责经由着风干这些。 临时而又简易的木工坊便即就这么忙活上了。 石榴将定好的花样图纸都给画好,木工这块,就需不着她多操心了,做木工,她也不懂,有她爹掌着就行。 她则带着李荣樟又喊了隔壁李荣梧李荣椿帮忙,一起去天宝村林老三家买橘子去了。 虽说果糖方子卖了,但下定的木盒礼盒订单却是要照做出来的,她算着数量,这次也就只买了一百五十斤的橘子。 背回家来就同李荣樟一起忙活了起来,至于宋氏和李香梨,还要张罗大家伙的晌午饭,这之前是没空来帮忙的。 葛粉和糖粉磨得都有许多的,只消剥橘子榨汁就行,忙活起来也快。 木盒还在做着,这糖也不着急太快做完,上午都剥橘子了,等吃过晌午饭,下晌便即将榨出的汁来做果糖了,石榴捣腾捣腾着,本是蒸果糖的,结果没做两锅,就想做做葛粉千层糕来吃吃。 左右卖糖营生没了,手里的葛粉做完这批所需的糖还大有的剩。 先才家里也买了红糖,她想着让宋氏和李香梨都常泡了红糖水喝喝,对身体好,但买回来几天了,两人心疼红糖贵,硬是没舍得泡上一回。 她想着干脆做了糕,反正都做了,她们不舍的吃也要吃了。 说干就干,她先跑去后院让正打着木盒的李荣棕麻溜的给她合了一个简单的模具盒子,就一手的长度。 打磨打磨,再洗干净就行。 然后回灶屋里准备做糕。 先舀了葛粉,再加入比葛粉多一倍的清水搅拌成生浆水,然后再将红糖加入多一倍的清水煮至糖化,红糖水开后端开,边搅拌着浆水边舀进两大勺到糖水锅里搅拌均匀成稍稀一点的黏稠浆,然后将这半熟浆倒入剩下的生浆水中拌匀。 紧接着,舀上两勺浆水倒入刷了一层油的模具里上锅大火蒸三分钟,等完全没有白色变得透明后再往里舀两勺浆水,如此叠加重复一直到浆水用完,每次勺浆水都要搅拌匀,蒸的时间也要比之前一二层长些许,总之,要全变色了才能再加。 多层全熟后的颜色暗棕暗红的,晶莹剔透,漂亮得很。 等彻底凉透之后,便即拿菜刀一刀到底切出了一块一块的方块。 切好后,石榴便即先拿了一块咬了,不住的点点头,再看李荣樟眼巴巴的眼神,笑着道:“吃啊!做了就是吃的,想吃就拿!” 说罢,又让宋氏和李香梨也都尝尝,本就是做给她们吃的。 李老爹李义山兄弟俩儿子排行。 李继忠——李继仁——李继孝——李继和——李继富——李继礼——李继贵 第80章:气不过 两人见她又捣腾着啥稀奇吃的来,只以为又是财神爷教的啥卖钱的营生,便不肯吃。 石榴不由道:“这个卖不着钱,人家吃了就能做出来的。” 宋氏两个听着,这才半信半疑的拿了一块咬了,一入口,就忍不住亮了眼。 她们平常哪吃过啥糕点不糕点啊,就过年舍得买上两包,那也尝不着两块的。 这乍吃着这千层糕,只觉得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了。 忙想分享给家里人的,可除了他们四个,李继和父子三都在后院干活呢,又那么多人都在,真做了让大家都吃,那可不够做的,便只将剩下的收起来,等晚上的再给他们吃。 石榴接着又做了两模具的,放凉了切块,然后拿油纸包装了,一包留着宋氏他们没事了就吃两块的,一包等下晌宋大舅他们下工,偷塞给他们,带回去给宋老头他们都尝尝。 剩下一包,石榴当下就放在了篮子里用布遮了,打算拿去老宅给爷奶尝尝鲜。 出了门,先经过李继贵家,正遇上提着篮子从外头回来的蒋氏。 “石榴!”蒋氏见了石榴,步子都加快了来,几步迎上来的,那胖下巴都甩得颤了颤,“你这是上哪儿?” “我去老宅看爷爷奶奶,四婶,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蒋氏便即摆了一下手,“哎哟,石榴,我跟你说,出大事了——”拉着石榴就往一旁墙下去,生怕说话别人听见了似的。 “我去我娘家了,本是去拿算银钱看看这两日糖卖得咋样的,可你知道咋的?我娘家弟妹他弟弟说了,盘石镇和大桥镇上的点心铺子都有咱这一样的果糖呢,昨儿那铺子伙计碰上他卖糖,将他的糖都给抢了砸了,不准他卖呢!他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铺子的东家是县丞大人的妹夫!” “石榴,你说这咋办?这果糖,咱还真的不能卖了呀!都怪你大伯娘!”蒋氏一脸肉痛,又咬牙切齿。 这门营生可是个好营生,她头两天就分到手三钱银子的,后来人家嫌他们这果糖卖得贵,便又卖得便宜了点,但后几天来也是分到手几钱银子的。 可以想见,长久做下去,一个月她都能赚多少,她本打算房子建好了,她布都不织了,多做些这果糖再往更远点的镇集去卖多赚点钱的。 可还没打算呢,不曾想就有了这么一遭事,吴氏这杀千刀的,见不得别人好,把这方子卖了! 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呢,想着那胡老板家大业大的,也盯不上她这点走街串巷的卖吧? 可人家还真就是一点都不让卖,她们哪里敢卖?得罪得起人家么! 都怪吴氏! 蒋氏心里将吴氏都给恨死了,要不是吴氏还在祠堂里跪着,她准得去挠她一场的! 石榴听着她这番咬牙切齿,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胡记花钱买的方子,几日下来,又见识了这果糖的好卖赚钱,又咋会让别人来抢生意?蚊子再小也是肉,真正的生意人,可见不得。 她见蒋氏气得不行,也是劝道:“不能卖了就不能卖了吧,赚钱事小,得罪了对方,可不是咱家受得起的。” 蒋氏自然知道厉害,就是气不过罢了,又将吴氏给骂骂咧咧了一通,她眼珠子一转,就冲石榴嘿嘿笑了起来。 “先不知道这果糖不能卖了,上你家干活帮工这事,没算你四叔,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但现下没了这个营生,石榴,你看,你四叔能来帮工了吧?” 没大钱赚,赚这三十文一天还管一顿饭的钱也是好的。 石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算四叔,可不是因为你家做了果糖这事,那不是因着四叔懒吗?他来帮工,要真磨磨蹭蹭的,是管还是不管?管了四叔指定耍赖不服气,不管让别的帮工咋看? “椿堂哥不是来学徒了吗?家里一堆事,还要进火的,四婶你一个人咋忙得过来?等下回的吧,下回还要再找帮工,那时候你家也不忙活了,再让四叔来吧。” 蒋氏听着,想说学徒没工钱啊,她想赚钱。 但还没开口,石榴就堵回了她,说着要赶紧去老宅了,回头再聊的,便即就往前去了。 她慢了半拍,没能留住人,只想着成吧,下回就下回,他们家马上要进火,确实挺忙的。 这般想着,蒋氏就没去追石榴,提了篮子进了自家门,进屋就见李继贵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这给她气得,上前就拧了耳朵,“李继贵!” “后儿就进火啦!让你去订猪肉买鸭子你都去了吗你就睡觉!” “哎哟,疼,疼疼疼!”李继贵忙顺着她的手来,免得耳朵被拉扯,嘴里忙即道:“我倒是想去啊!你一早回娘家也没给我拿银子啊!” “银子银子,你只晓得银子,分家银子都造完了,我赚这点钱都不够办酒席的,今儿还找我娘家借了银子呢,说起来都怪你大嫂!” “啥我大嫂,那不也是你大嫂吗?”李继贵嘟囔。 蒋氏松了他耳朵,一巴掌就拍了他的背,“赶紧起来,跟我回老宅砍白菜萝卜办酒席用,那菜园子分家前就种了的,菜咱们也合该吃,不能都让吴氏占了便宜去!” 两口子背了背篓一起往老宅来。 这厢,石榴刚进了老宅,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是诧异,不免问给她开门的万氏,“二堂嫂,大伯他们呢,都不在家啊?” 万氏扯了扯嘴角,眉眼间有些忧色,也是个藏不住话的,对着石榴就将家里的事说了。 石榴听得一惊,她就说今儿帮工咋没见二堂哥来,还以为今儿有啥事耽搁了呢,原来是大伯不让来。 不但不让,还在城里找了活计,今儿天不亮就和大堂哥二堂哥一起去了。 扛木头? 那可是累人的重活计,要人半条命的,难怪二堂嫂这副神情了。 大伯这性子—— 石榴也是叹了一口气,顾不得听万氏多絮叨,她听得爷爷被气病了,忙即大步往堂屋去。 “爷爷!奶奶!我来看看你们!”喊着话的进了里屋。 里屋里,老袁氏已经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正往门口来呢。 见来的是石榴,她也是露了笑,让人进了屋来。 石榴便将篮子里的油纸包拿出来递给老袁氏,“奶奶,我刚做了点葛粉糕,给你和爷爷送来尝尝!” 老袁氏听得这话,眼角笑纹加深,“你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床上的李老爹听着孙女专做了啥糕特意给他们送来,也是心里一暖,便忙要让石榴走,“我这病着呢,当心过了病气给你,快回去吧,别告诉你爹我病了,没啥大事,他也忙着呢,别耽搁事儿。” 第81章:家分得糟心也分得对 石榴看了李老爹的脸色,见他脸色还算好,病不算大病,应该就是给气着了,这心里舒坦不起来,郁结着呢。 这事她也不好劝,毕竟,爷爷这是被大伯给气的,她是晚辈,不好妄论长辈的。 但来都来了,知道爷爷病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那可不像话。 “爷爷,我身体好着呢!不怕过病气!”她张嘴说着,便即往床边去,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来,就自顾自的给李老爹说起今儿族人帮工学徒的来,木工坊都张罗起来忙得热火朝天的事。 李老爹一听,便就听入神了去,心里那点郁气都给挥散了,只听得老二家井井有条的,便即是露了笑意。 “等这批木盒做好了都送去,齐东家那里满意,结了银钱再下上一笔生意的,这木工坊就算是稳住了,我想着过完年,正月里就送樟哥儿去范家学堂,爷爷您觉得咋样?” 李老爹听着这话,更是呼吸一顿,激动起来,“好!好哇!这个当然好!石榴你是个好孩子啊!” 读书好啊,读书咋不好? 他就是想送孙子读书,可惜没能耐,不能供每个孙子,这才闹得分了家,有这么多的糟心事,也只把檀哥儿送去了村塾罢了。 可石榴开口就能将樟哥儿直接送范家学堂读去,他激动得热泪都要溢出来了。 此刻也不免感慨,这家分的糟心归糟心,可真说起来,还是分对了的! 若是没分,老二家可不会有这些运道。 他不免认真朝石榴望去,便即就是咦了一声。 以往咋没发现呢,这孩子这双眼睛,可真是又大又亮堂啊,那眉目间叫人瞧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他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忍不住朝坐在床尾的老妻看去,便看见了那种一模一样的舒服。 那眉眼,淡淡然然的,不急不躁,细想想,这大半辈子过去了,他就从没见过老妻急眼的时候,好像不管啥时候,老妻都是这副稳得住的样子。 他不禁乐笑了,敢情这孙女像她奶啊! 这般觉着,李老爹看石榴的眼神不由更加的柔和了。 石榴絮絮叨叨的陪着李老爹摆了好半晌的龙门阵,老袁氏时不时的也插上几句,一番聊下来,李老爹心情好了起来,身上都爽利了不少,只觉得有些饿了。 老袁氏便即将石榴刚送来的油纸包拆了,拿了里头的葛粉糕给他吃。 李老爹顺口一咬,进嘴就惊讶了,“石榴,这真是你自个做的?” 见得石榴点头,他又激动起来,“这个.比你姑过年送回来的糕点还好吃呢!石榴,这个也能做去卖呀!一准好卖!” 石榴不由笑道:“爷爷,这个太简单了,人家一吃大差不差的就能做出来,卖不紧俏,且做着也麻烦呢!像咱们没铺子,做点去卖点的,赚不上啥钱!” 李老爹听着,顺口接道:“那就卖方子啊!这个能成吧?” 自家不做,卖给人家,管它几钱几吊银,那也是一笔进项啊。 石榴心道她爷爷这学得还挺快,这千层糕卖方子也成,不过卖不上多少银钱,等下回送货了,问问黄掌柜的吧! 她点头应下来。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了动静,老袁氏正要出去看啥情况,杨柳就一溜烟的跑进来了,“爷爷,奶奶!四叔四婶将菜园子里的菜都给砍啦!” 老袁氏听得脑门一杵,心道这又是要整啥事呢?忙即往外头去。 老宅的菜园子就在东屋尾巴上这片一直往外头沿出去,老宅没起砖围墙,就是篱笆打的栅栏墙,豁出去一道门,一片菜园子连起来也是很宽敞的,之前一大家子的,一年种了菜那都是很够吃的。 像这秋冬里,菜园子里就种的有白菜萝卜芹菜这些,一垄垄的,长得极好。 此刻,这菜园子里就有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正埋头苦干,吭哧吭哧的一路从垄尾到垄头,所过之处,一颗白菜都不放过,全给砍咯,可劲往带来的两个背篓里装呢。 “老四你俩干啥呢?”老袁氏出来堂屋,在檐阶下探头喊道。 闻声,蒋氏托了腰的直起身来,冲老袁氏笑道:“娘,我砍菜呢!办酒席用!” 老袁氏: 好家伙,砍了两垄白菜呢!做啥酒席要这么多菜,老四家这是想抠搜的给人净张罗一碗一碗的炖白菜吃不成? 但见儿子儿媳都是一副“娘您看我们忙活酒席啥都自己操心多勤快”的表情,老袁氏也是气笑了。 “行了,砍了这么多了,办啥酒席的也够了。” “好嘞!娘!”蒋氏痛快的应了声,笑的看不见眼睛,“我再拔点萝卜!酒席也要用的!” 说罢,扯了李继贵一把,两人又风风火火的拔萝卜去了。 老袁氏就看着他们唰唰唰的一会儿又拔去了一垄萝卜,也是扯了扯嘴角。 偏孙女杨柳在旁边一句“咱家菜都被拔完了”,老袁氏一怔,这就回过味来了,她就说老四俩个咋这勤快呢,敢情这是故意来添堵来的。 这也是老大媳妇不在,要是在,那不得当场吵起来? 便是不在,等祠堂跪完回来了见菜园子里菜没了一大半,估计也是要气够呛的。 老袁氏干脆提了腿往菜园子去了,“行啦行啦,赶紧弄了走。” 这一通萝卜白菜拔的蒋氏心里舒坦多了,只要想着吴氏回来瞧着气得咬牙,她就更舒坦。 当下冲老袁氏腆着脸嘿嘿一笑,也是见好就收。 就是这么多的白菜萝卜,他们两背篓还真弄不走。 蒋氏便朝堂屋门口站着的石榴招手,“石榴!快来,你也装点萝卜白菜回去!”总之不给吴氏留! 石榴:. 虽说这老宅菜园子的菜是没分家时就撒了种的,但后来他们忙着建房这些,这菜园子可都是吴氏在拾掇。 这白菜萝卜,她们家还是不吃的好,怕噎着。 他们建房时,宅基地侧边的菜园子也垄出来种了菜的,够自家吃了。 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石榴摆手笑笑,“那啥,我家不办酒席了,这菜就不要了,四婶你们自个要吧。” 蒋氏嗐了一声,“那来帮把手,帮我们给带点回去啊,这么多我们背篓装不完!” 石榴还没应,老袁氏先开了腔,“弄不走就留着,背两背篓也够了!” 蒋氏听得老袁氏肃了声,撇了撇嘴,心里当然不甘心拔出来的还给吴氏留着,那不是帮她忙了嘛! 于是乎,两口子先背了满满两背篓回去后,就马不停蹄的往老宅赶来背第二趟。 可第二趟刚装上,还没来得及背走。 跪祠堂三天,这傍晚刚放出来回家的吴氏就撞了个正着。 “你俩干啥呢!” 第82章:掐架 这三天祠堂给吴氏跪的,虽没饿肚子,但那是真的冷,膝盖都给她跪青紫了,要不是她机灵,趁看着她的六婶子不在都没较真跪,那三天跪下来,不得给她双腿跪断了啊! 这三天,也没人跟她说话的,她一个人对着那些祖宗牌位,脑子里东想西想的,想得可明白,心里也是恨死了二房。 左右她银钱也还了,祠堂也跪了,族里休不着她,也不敢休她的。 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不过她也暗暗发笑呢,方子她给卖了,二房不敢得罪胡记,这果糖营生再也做不了了,这也是活该啊! 哪曾想这出了祠堂,见着个族里人都在说二房啥开木工坊请族人帮工的事,弄明白后,给她气得够呛! 二房这是走的啥运道啊! 人分家都是利了长房,他们分家咋还把二房的好运道给分出来了? 要是不分家,这好运道就该是她们大房的才对。 吴氏一路在心里后悔分家这事,这到了家门口都没见自家人出来迎她一迎的,心里想到那日自家男人锯嘴葫芦的样,也是郁气得很。 抬眼就瞧见蒋氏和李继贵正在她家菜园子里,她脸色就是一变,立马就嚷出来,“你俩干啥呢!” 这突然的一声,吓得蒋氏一个激灵,魂都差点没刮了去,扭头望来,看见黑着脸进门来的吴氏,她也是抬高了下巴,“哟,大嫂跪祠堂回来了啊!” 吴氏走近一看,自家菜园子里的菜空了一大半,蒋氏和李继贵背上还背着呢,傻子都知道是她们干的,也是气坏了。 “江氏万氏!杨桃杨柳,你们都是死的吗!人都将菜园子里的菜给偷完了,你们没一个管的啊!” 她嘴里喊出一堆人来,其实最想喊的就是老袁氏了。 公婆都在家呢,可老四两口子偷菜,他们竟然不管,这不是默许的是啥? 要是她再晚两天回来,两个老不死的是不是要纵着别的儿子将家里的粮食都给搬走去? 吴氏脑子里嗡嗡嗡的想着,又叨咕自家男人咋也不管事。 万氏几个被吴氏头一声那一喊就都听到了,知道她回来,忙出了屋子来,劈头就被骂了一通,也是委屈得很。 四婶回来弄菜,奶奶都不管,他们哪里管得着嘛。 吴氏见他们那垂头的丧气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指着蒋氏就开骂。 要是以往,她顾着形象,哪里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指名道姓的骂的,这会儿她祠堂也跪了,可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舒坦最重要! 蒋氏哪会任她骂?插着腰的就又跳又蹦的回骂了起来,骂吴氏就是一个祸害精,“要不是你干缺德事儿,我还好好的卖着糖挣钱呢!又哪会要借银钱办酒席?这菜,我给你全砍了都使得!” “你还好意思骂人!你自个干了啥事你自己不知道?我要是二哥二嫂,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吴氏被她呛着,几句骂都没有骂完呢,听得她说二房二房的,脑子里就是嗡嗡嗡的,叫了一声就朝蒋氏扑了上去。 蒋氏见她扑来,不躲反迎上去,眼中也飞快闪过一抹兴奋的光,嗨哟,这可是吴氏先点的火,怪不了她吧?她早就忍吴氏好久了,今儿,总算有由头好好的打她一顿了!哈哈! 蒋氏和吴氏打起来了,就在菜地里,滚做了一团,你掐我脸我扯你头发,没片刻,吴氏就被蒋氏以绝对优胜的吨位给骑在了身下,脸上啪啪啪的挨了好几下。 蒋氏打的那叫一个舒服,一边打,嘴里一边输出,“你个缺德娘们干缺德事!我让你卖人家方子!让你卖!让你卖——” 江氏几个都来扯架帮忙,可蒋氏太胖,他们加起来都没能拉动她。 最后还是黑着脸的老袁氏出了声,蒋氏这才从吴氏身上下来,放过了她。 蒋氏见好就收,讨好卖乖的冲老袁氏嘿嘿一笑,“那啥,娘,家里事还忙着呢,我跟继贵先回去了,改天得空再来看你和爹啊!” 说罢,招呼了李继贵,两口子背着菜就赶紧溜了,眨眼就不见了人。 老袁氏: 吴氏给蒋氏扇得够呛,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老袁氏叹了口气,也是头疼,忙让江氏几个将她扶屋里去躺着。 这一躺,问起男人和儿子,这才知道为了赚银子还二房的四吊银子,男人一早就带着两个儿子去大洞岭子扛木头去了,吴氏登时就急晕了过去。 半夜悠悠转醒,吴氏忧急男人和儿子,气得心口直抽痛,咬着牙切着齿。 二房!二房! —— 蒋氏打了吴氏一通,那给兴奋舒坦的,一路背着一背篓菜都健步如飞的赶回家便即找石榴去了。 正好宋氏也在,蒋氏咧嘴就将自己刚才的英武事迹一一道来。 石榴和宋氏听得是瞪大了眼。 宋氏惊道:“四弟妹,你把大嫂给打啦?” 蒋氏哈哈笑:“那是!打得可过瘾了,给我出气了,我也帮二嫂你们出气了!谁叫她缺德呢!不过也是她先动的手,是她讨着的!” 石榴默默比了个大拇指,没看出来啊,四婶胖成这个样子,平日里干啥都慢慢吞吞的,打架还厉害呢! 也是,就这个体型,不用上手,光给人坐一屁股也让人够呛了。 —— 木工坊雷打不动的见天热火朝天的忙着,从打磨木料到做盒子雕刻上漆,一步步的,井井有条。 来帮工的族人和学徒都是干的起劲,一个偷摸耍懒的都没有。 李继和看着,也是暗暗点头,自个手上的活,也是不停。 正忙着呢,外头李荣樟跑着进来喊他,“爹!有人找你来了!” 闻言,李继和忙放了活计,起身往外头去,进了堂屋,一见来人,忙即招呼道:“王兄弟!” 原来来人正是前王村的王三贵,之前来找过李继和要他打家具的。 他今儿来,便是为了这打家具的事。 “李木匠,这房子都建好了吧?我今儿来,就是跟你说定打家具的事的!” 先头说好了的,等房子建好不忙了,便好接他这单活的。 可李继和也是没想到后头这么多的事,他家现做木盒呢,他只怕是不那么得空的。 可之前都答应好人家的,不能食言。 李继和招呼着人坐,这几天宋金生兄弟们也没白忙活,这堂屋里,待客的桌子凳子是有了。 “不知王兄弟你这家具,木料是自个出还是全包?” 第83章:思定 王三贵当下就道:“全包!我想着用柏木打床,用榉木打柜子这些,漆就用红漆这么一套下来,你看看,大概要多少银钱?” 李继和之前也接过一整套家具的活计的,都是包给他的,这些他有数。 细细一算,他给大概估了一个数,木料啥的都没多算钱,这一套下来,他就只赚手工钱的。 王三贵听着这个价格,也是暗暗点了点头,他早就打听清楚了的,这么一套家具,李继和给的价钱,比别处的木匠都低得多,这是真实诚,一点没敲竹杠。 这人倒真不赖。 他露了笑意,当下便付了一吊定钱,跟李继和说好了,明年中秋前交货,且中途他随时可以来看家具打的咋样了。 李继和自是都应下,“你随时来!到时候有啥不满意的我好立马给改改,闺女一辈子的嫁妆,那可马虎不得的!” 两人谈好这事,王三贵便即就要告辞。 李继和看着都快晌午头了,忙热情的留饭,哪能让人踩着饭点走了的,那可不是他们李家的待客之道。 王三贵坐着骡车来的,就算这厢赶回集上也是差不离的,但见李继和热情挽留,他目光微闪,便即应了下来。 现每天宋氏带着李香梨都要张罗几十号人的晌午饭的,肉菜是少不了的,这厢待客也不怕不好看,李继和就喊了宋大舅宋二舅还有李继孝李继富和族叔李义贵一桌来陪客,听得王三贵喝酒,他也是将酒坛子给捧了来的。 王三贵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李继和家张罗了个啥木工坊,几十号的人呢。 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一大盆的红烧肉,还有白菜炖豆腐,一大盘炒鸡蛋,一盆萝卜炖大骨汤,和一簸箕的苞谷菜馍馍。 王三贵也是暗暗点头,没临时张罗,想见这都是帮工的人的饭食,就这样的,还真是厚道的人家了。 一顿饭,王三贵喝了两杯酒,吃得是甚欢。 饭罢,王三贵告辞,李继和没再挽留,一路将人送出了门去。 等回了后院,就同宋大舅提起,让他今儿回去跟涂管事那里带个口信,赶明儿给送些柏木和榉木料来,离明年中秋虽还有大半年的,但一架精致的嫁妆床就得费几个月功夫的,耽搁不得。 他现就要慢慢的一点点忙活起来的,手里的木盒雕花,他也只雕最难的那两种,几十个木盒下来,这两种也摊不了多少,忙中他便顾上打家具,两厢不落。 那头,王三贵坐着骡车,不消三刻钟,便即到了大风集。 没往前王村的方向接着去,而是径直穿过大集,到了靠码头的大通货栈。 骡车停在门口,王三贵跳下马车,大步往里头去。 刚进了院子便遇见黝黑汉子从里头出来,迎面碰上。 “三贵!” “亮达!我姐夫在吗?” “在的!你进去吧,我出去办点事儿,回来找你喝酒!” “你去忙你的就是!我找姐夫说事儿!” 两人错开,一人往外,一人往里。 大堂里头,柜台后的丁福光见王三贵来了,便即出了柜台,招呼着他往后院一间屋子里喝茶。 “姐夫,我今儿往李家去了,这李继和给的价厚道是没得说的,接触这么多木匠,就数他了,这不,打家具的定钱我都交了! 姐夫你不知道,那李继和现还挺忙的!说是开了个木工坊,接了城里的大单子给人做啥木盒的,招了他们族里不少的帮工和学徒呢!” 王三贵端了茶喝了一大口,嘴里喊着姐夫说起来。 说是姐夫,其实也不是亲姐夫,丁福光的太太王氏只是王三贵的堂姐。 但王家那边,都是因着丁福光这个王家女婿发了迹帮扶起来,这才有了如今这个光景,是以,不管是王氏的堂兄弟还是族兄弟的,对着丁福光,那都是尊敬得很。 这不,王三贵要嫁女,本是要去大桥镇找木匠做的,丁福光一句话,他就大老远的往下河村了,一点二话都没有。 这厢说起来,姐夫介绍这木匠价格这么厚道呢,给他省了不少,他改得感谢姐夫呢! 但感谢归感谢,他心里也纳闷来着,姐夫为啥好端端的要让他去接触这个李继和,还让他将去李家发生的事回来都要细说呢。 丁福光听着李家整了个木工坊在忙着做木盒,也是微微挑眉。 那石榴丫头,许久没来卖果糖了,反倒是这胡记卖上了,他本来纳闷是不是石榴将果糖方子卖给了胡记呢。 但前儿一打听,才知道不是,不过,石榴丫头确实是卖了方子,但不是卖给胡记,而是卖给了刘家。 得知这个消息,他心中可是好生惊讶了一番的,实是没想到,这石榴竟跟刘东家扯上了关系。 刘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他们并州数一数二的大商贾,世代积累,富可敌国。 若只是有钱且罢了,那刘家的老姑奶奶可还嫁进了京城的淮安侯府呢。 单说大名府这块,刘东家的亲妹妹就嫁给了同知大人,这已然就是很有来头的了。 虽然出面谈的只是那黄掌柜,但黄掌柜可是刘东家手里的第一大掌柜,代表的就是刘东家。 石榴能跟黄掌柜谈上生意,便已然是让人高看了,现下做木盒这单子,想来也是跟刘家有关。 这石榴,还真是!没叫他看错眼。 单凭这么两宗事,他心里的思量就已经有了定。 送走王三贵,丁福光也没多耽搁,让刚从外头回来的丁亮达看着点这里,自己便坐了马车往城里回。 赶车的丁力跟了丁福光十多年了,会些拳脚,也赶得一手好车,丁福光出行,不管去哪,都是要带着他的。 一路快而稳的,一个时辰多点,便即入了城。 再到城北的五柳巷二条胡同,天已然就黑了下来。 二条胡同进去的第三家,三进的大宅子,这是丁福光当年发迹之后从自个的老东家手里买下来的,经百年的宅子,里头带个大花园,还有荷花池,一整套的黄花梨家具,风景好,布局也好。 丁福光很喜欢这宅子,便将家人都接来了这里住,将这里定为了他丁家的祖宅。 至于他原本的祖宅? 丁福光想着那破烂的茅草屋,和不友善的左邻右里,那整个童年的晦暗,便不由摇了头,不提也罢。 他下了马车,门房见他回来,当即高兴的喊了起来,“快!去禀告太太,老爷回来了!” 然后一边迎了出来。 第84章:旧人旧事 丁福光一路进了大门,刚到二门上,里头,丁太太王氏就带着两个儿子,并大儿媳风风火火的迎他来了。 两厢碰面,王氏看着半月没归家的丈夫,也是激动得不行,忙嘘寒问暖着:“老爷辛苦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好让振儿去城门口接你啊。” 丁福光的长子丁振业和次子丁丰业也是齐齐喊着爹的问好。 丁福光看着家人们,笑意深深,“又不是出了远门回来,哪至于?你们在家可都好?这向没什么大事吧?” 一边问着话,一边往丁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丁振业兄弟二人抬脚跟上应上了丁福光的话,说着这半月的近况。 这边王氏落后半步,交代厨房再多做几个菜,都要做老爷爱吃的,晚饭就摆在老太太院里了。 等交代完追上去,见老爷跟儿子们一路走一路相谈甚欢的样子,也是不由笑抿了嘴。 到了丁老太太的院里,丁福光结结实实的给丁老太太磕了个头问安。 丁老太太见儿子回来了,也是激动得不行。 一大家子便按长幼有序的坐了,叙起了家常来。 不多时,吩咐丫鬟去抱来的孙子孙女也到了丁福光跟前。 长子成亲五年,先后育了一儿一女,孙子聪明伶俐,孙女乖巧可爱,丁福光那是喜欢得紧的。 当晚,丁家的晚饭也是比往日多了一份热闹,其乐融融。 饭罢,丁福光让儿子们都离去,又挥退了丫鬟,屋里,只剩下丁福光、丁老太太和王氏三人。 丁福光看着丁老太太问道:“娘,您可还记得那位表舅公的女儿?” 听儿子说起旧人旧事,丁老太太眉宇间也浮起了一丝追忆。 年纪大了,越发的爱回想从前的事了,不管好的,坏的,都总会想起来。 “自是记得,当年咱们被老北村赶出来,多亏了你表舅公帮忙给开了路引,在城里落了脚,我才能去给人浆洗衣裳挣些银钱,不至于叫咱们娘俩饿死。 可惜,后来你终于出了头混出了名堂,你这表舅公也已经离了人世,咱没能报答了他啊!好在,你帮衬了你这表叔,没算空了这份恩情。 你表舅公的女儿,我记得是嫁在了下河村来着,对了,离得这么近的,虽是远房的表亲,但你得空了,也是可以上门探望探望你这位表姑的,不过,你突然问起这个是怎么的?” 丁福光便即道:“娘,我正是要说这事呢,近来我总想起从前的事,少不得想起表舅公来,你说他的一双儿女,表叔已经不在了,就表姑还在世,我便想着,娘您若是方便,不如找个日子,咱们上门去探望探望,将这关系给走动起来,您觉得怎么样?” 丁老太太听着,记忆深处隐约还回忆得起那位表姐姑娘时的样子,不过几十年没见了,现下见了,只怕都认不出来了。 人老了,不爱走动,但若是去走动这位表姐,她细一想,也觉得是件有劲头的事。 当下便点了头,“行啊,那就腊八前一天吧,正好,做些腊八粥带上门去。” 到时候她亲自做,她做的腊八粥,可是他们老家做的那种,跟城里都不一样,表姐见了,一准是喜欢的。 说定了这事,丁福光又陪着丁老太太闲话家常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这才告退。 同王氏一起回了正院,由王氏和丫鬟伺候着换了身衣裳,又净了手脸,仔细烫了个脚。 丁福光倚上了床,手里抱着手炉,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王氏伺候过丈夫,自己也去洗漱妥当,这厢正坐在梳妆镜前拆卸首饰。 丁福光当年娶媳妇的时候也还只是小小的一个学徒,那时王氏的爹背着山货来货栈卖,一眼相中了丁福光,一来二去的,托人说了媒,成就了这份姻缘。 当时丁福光没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发迹成如此,只想着王氏贤惠能持家,他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就已经是福气了。 而王氏那时候也没想过嫁的学徒丈夫有一天会挣出这番家业。 年轻时候苦日子过多了,家里有了钱,王氏就喜欢置买些金首饰,那金闪闪的耳环发簪手镯一一拆卸下来,看得丁福光也是忍俊不禁。 “赶明儿你去逛逛鼎丰楼,挑些适合姑娘家戴的饰物。” 王氏一听这话,扭过头来,问:“是给表姑家那面的孩子些准备见面礼?” 丁福光点头:“备上一些,但除了这些,再另外挑选一份厚些的表礼备着。” 王氏听得一愣,不免多问:“老爷这是何意?” 丁福光只道:“我有大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闻言,王氏更疑,她脑子转了个个儿,实在想不到丈夫为何要交代另备一份表礼。 小姑娘家戴的饰物 王氏心里一跳,“老爷,你该不会是给丰儿相中了哪家姑娘吧?” 次子翻了年就十五了,这半年来她也开始上心这个事来了,也跟老爷提过几次的。 本来想着丰儿读书有成便不着急亲事的,可惜,丰儿读书不成,想来也是要走他哥哥这条路,叫老爷看顾着给个铺子慢慢学起来。 如此,这亲事就不用拖,可以相看起来了。 丁福光本是不欲先多说的,但话头到这儿了,也是笑道:“是有了个觉得合适的人选,就是这次咱们要去探望的表姑婆家族里的姑娘。” 儿子的亲事是桩大事,王氏一听丈夫都有了人选,可她还什么门都没有摸到呢,不由急了,“这位表姑婆家族里的?那是哪家?” 她也不认识这位表姑,想着刚才婆母好像说了嫁在什么下河村来着。 那是村里的姑娘? 果然,就听得丈夫道:“这孩子虽然出身农户,但行事沉稳,口齿伶俐,是个能担得起事的,我觉得不错!比你先前说的那几家姑娘还要强些。” “农户?”王氏一听就急了,后缀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老爷,你说你要给咱们丰儿娶一个农户家的姑娘?” 丁福光不以为意道:“农户怎么了?我就是农户出身,你娘家不也是农户出身?” 王氏一口气噎在胸口,竟是无言以对。 他们是农户出身没错,可老爷发家近三十年,他们丁家,早就不是农户了! 长子娶的就是陈家染坊的千金,到次子娶妻,却只给他娶个农户出身的姑娘,这不是惹人笑话嘛! 不但惹人笑话,这叫次子心里怎么想? “不成!老爷,这不成!” 第85章:交货 丁福光便即皱了眉,“怎么不成?这姑娘好的很,我觉得配丰儿完全是丰儿高攀了!” 次子也就是一副相貌尚可,但脾性太柔太软,作为一个男人,这实在让人瞧不上眼。 反观石榴,落落大方,沉着从容,口齿伶俐,长得也是端正清秀,除了出身,哪哪都不是自己儿子能比的。 丁福光是真的如此觉得,可他不知道一个当娘的心。 当娘的,哪个不是觉得自家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但却听得丈夫说这个姑娘还是丰儿高攀了,王氏心里登时就不高兴了。 农户家的姑娘,他们丰儿高攀? 当她不知道农户人家的姑娘都是什么样呢? 就回想她当姑娘时什么样就知道了。 她那时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相貌,又勤快贤惠呢。 可她想,便是她这样的,也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就算她儿子在学堂里读书最差劲,可好歹是识字会写的,爹又是洛水城赫赫有名的大通货栈的大掌柜,家里开着铺子,城外田地收着租子,怎么着怎么着的也轮不上娶一个农户出身的姑娘吧! 偏丈夫这一副他说得没错他自有打算的样子,王氏满腔的反驳也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向来敬重佩服丈夫,觉得丈夫能从一个小小的学徒到如今这份家业那是十分的厉害的,就丈夫的眼界和聪明,便是她比不上的。 是以,她咽下了那一堆的话,只想着她倒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得丈夫这番称赞。 —— 石榴可不知道那有过几面之缘的丁掌柜正下了决定打算聘她为儿媳妇为此很快就要闯入她的生活来。 她现正忙着呢,跟那白老爷约定的腊八前,眼见就到了,三十个木盒,陆陆续续的雕刻出来,再上漆风干。 一个一个的,都由石榴精心放了果糖包装好,整整齐齐的摞在了铺了一层草一层布的背篓里。 到了腊月初六这天,穿着新衣裳精精神神的石榴和李荣棕带着给白老爷的三十个木盒礼盒,顺梢的还有给黄掌柜那里的二十个木盒礼盒,一起离了家门,往洛水城去。 同去的,还有李继忠这个大人。 李继和忙着雕刻实在脱不开身,也不放心石榴他们兄妹俩人进城,蒋氏知道这事后,那是极力推荐自家男人的,反正进火酒席已经办完了,家里没啥事,让他跟着跑跑腿,挺好。 但李继和想着老四的不着调,让他陪着更不放心,便说木盒重要,还是快去快回的好,干脆坐车了。 这不,李继忠正要进城采买年货,顺便将自家种的菜这些,给城里的弟弟李继礼捎去,便就顺路了。 牛车坐着,晃晃悠悠颠簸得屁股疼,但好歹是比走路废腿强的,石榴就坐在车板沿上,两条腿放下去悬着,一路欣赏着沿途的慢风景,也是别样的一种体验。 她想着,再多赚两笔银子,他们家高低也买辆车来使使,常要出门的,没个交通工具,光靠一双腿,多麻烦且费事啊,就说往后都要去城里送货,一来一回的,走路得耽搁不少时间。 还是尽早买车妥当,也不知道牛车多少钱一辆。 这般想着,石榴少不得就和大堂伯摆起龙门阵来。 李继忠这辆牛车也才买了没一年呢,板车还是找李继和给做的,加起来花了差不多十五吊钱。 石榴听着咋舌,心想这牛挺贵啊,要不怎么这么稀罕呢。 大堂伯家田多,买头牛是为好耕地,他们家就三亩田,要不要牛耕地不耕地无所谓,她想着,到时候还是买骡子吧! 骡子脚力比牛快,用来拉车更好,且也便宜很多。 一路说着话摆着闲的,也不觉察的,就到了城门口。 石榴估摸着时辰,这一路过来,没咋歇的,也就花了两个时辰不到,比走路,节省了三刻钟,这来回可就是六刻钟,要是骡车,还能再省点! 她不由暗暗点头,买车的欲望也更强烈了些。 李继忠对城里也不咋熟,只知道去吉祥客栈和李继礼租赁的小院的路,公羊巷在哪,他也摸不着方向。 而城里街市上牛车不方便行驶停停来来的,三人进了城便先径直往城西李继礼家的小院去。 李继忠将拉来的白菜萝卜这个给卸下,三人又被田桂英热情的招呼着应是留了吃了一碗糖水蛋后,这才背着木盒离开。 出了这条巷子上街,石榴就找人打听了公羊巷在哪里,得知了怎么走,三人便即直奔公羊巷去。 到了公羊巷,又一路找到了簪花胡同后,石榴一眼就看到了白宅的门匾。 但她可是“不认识字”的,当然不能说出来,最后又是好一通问的才找上了门,这过程,让石榴也是觉得心累,心中暗想,快快过年吧,过完年她好赶紧送樟哥儿读书去。 这一路过来,石榴就好生打量过的,这公羊巷一整个的散发着书香气息,想来住的都是书香人家。 果不其然,门一敲,开门的门房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请问几位所为何来?” 李继忠和李荣棕都没听懂,不由面面相觑,石榴先一步开了口,“请问这里是不是白宅?冬月中旬贵府的老爷在街上跟我们家预订了木盒礼盒,我们今儿就是照约好的日子送木盒来啦!还请这位大哥进去通报一下。” 那门房一听石榴这话,想来也是早得过交代的,忙即让了三人进去,先在门房上等一等,另一个门房就先一步往里头去禀报去了。 不多会儿,门房回来了,一同的还有一个人。 石榴一眼认出了这人就是上次跟在那位老爷身后的青年。 青年道:“木盒都做好了?” “都做好了!您瞧瞧!”石榴忙应了,随即将李荣棕放下来的背篓里掀开了上头的布搭子,将里头的三十个木盒一个个的拿了出来,以便对方能更好的检查。 青年看着三十个木盒圆的方的菱形的都有,雕花也是精致如栩,里头装的果糖也确如上次的一样,不免暗暗点头。 旋即就点头道:“一共多少银子?” 石榴忙即道:“这礼盒六百六十文一个,六六大顺,三十个木盒,一共便是十九两八钱,上次贵老爷已经给了一两定钱,还需给十八两八钱。” 青年道:“几位跟我去账房拿银子吧。” 第86章:石榴的新车 石榴听得嘀咕,银子直接给她不成吗,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多,还要去账房结。 不过银子事大呗,当下石榴三人便跟着那青年一起往外走。 那些木盒自然是被白府的下人仔细收好,送去主人跟前了。 这边,石榴三人刚在账房处拿到了十七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和两块碎银角子,正准备告辞离去。 这时,一个小厮疾步而来,凑到那青年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那青年忙朝石榴三人喊道:“先请留步!” 石榴转头,一脸不解。 青年道:“我家老爷正在待客,那位客人见了这木盒也心生喜欢,想要订做一些拿着送礼,几位请跟我去见见我家老爷吧!” 石榴一听又有生意上门,也是心喜,不过就是可惜,这六百六十文一个的木盒是挣不着了。 三人跟着青年绕过假山花园,又绕过回廊,到了一处小花厅,见到了上次那位白老爷,另外还有一个戴方巾的中年男人。 一见石榴,那白老爷就说了跟青年刚才所说一样的话,就是他这位好友也打算预订三十个木盒,不过,只要这瓜瓞绵绵和五福捧寿的木盒。 石榴不由应道:“好叫两位老爷知道,这果糖的方子,我家已经卖给了吉祥客栈的刘东家,果糖不能再做来卖了,不过,我们家也跟刘东家签了供应木盒的文书,这种木盒礼盒,老爷要想预订,可以去找刘东家。” “就是会南街新开的那家刘记果糖铺?”那位戴方巾的男人一听这话,也是挑了眉,不过却道:“这里头没有果糖也行,光这木盒,我预订上二十个,就刚说的两种花纹,每种十个,在年前,你给我送来,可行?” 做果糖礼盒不行,光做木盒却是行的,石榴当下自是爽快的应下了。 如此,收了定钱,又接了一笔小生意。 等出了白宅,李继忠就再没忍住心中的纳罕,“石榴丫头,你啥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还见了贵人都不打怵的?” 就他刚看着那般好看的宅子,和两个穿得文气说话也文气的人,脑子都是懵的,幸好刚刚没用他说话,不然,他一准是结巴的。 石榴只笑:“大堂伯啥时候见我嘴皮子笨胆子也小的?” 李继忠一愣,心想这石榴丫头以往总是话不多的,却是也看不出来嘴皮子笨不笨啊! 不由又想爹搁家感叹的,说石榴这丫头是个有福的,这会儿他也是见识到了。 这眨眼功夫,得了十几吊银子不说,又接了一桩木盒生意,能挣多少他不知道,可知道就定钱便拿了一吊银子呢! 三人离了公羊巷,一路直奔吉祥客栈,将剩下一个背篓里的木盒,交给了黄掌柜。 黄掌柜见了二十个精致的木盒,满意的直点头,爽快结了银钱,也少不得催促石榴那木盒再做快点,争取十五再来送剩下的二十个礼盒时,至少也得也送二十个木盒来。 石榴想着家里的进度,却没夸口一定可以,只道慢工出细活,木盒要做的精致,马虎不得,但尽力而为。 这会儿也到饭点了,李继礼可以下工休息一个时辰,见自家大哥来,又有侄子侄女们,当下便要拉着三人去外头小饭馆一起吃中饭。 石榴也要感谢李继忠今儿捎他们进城又陪着他们东跑西跑的,再一个,待会儿还有事要麻烦李继礼,当下便决定是要自己请客的,就去上次那个小饭馆子,好吃还不贵。 当下,四人便直奔那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 边吃着,石榴就边跟李继礼打听起来,“六叔,你可知道城里哪里在卖骡子?价钱咋样?” 李继礼一听,顿即望过来,“咋的?要买骡子?” 石榴点头,“想着置辆车,这往后进城回家的方便!” 李继礼想着四哥家如今境况,买辆车也不在话下的,也是忙给张罗了起来,“就去城西那牛马市集吧,我搁那认识一个骡贩子,上次我们掌柜的他小舅子买骡子就在那里买的,价格公道,骡子也是好骡子,不怕上当受骗的!” “行!就听六叔的,待会儿还要麻烦六叔带路了!” “嗐!跟六叔还这么客气?放心,待会儿六叔出面,保证给你挑头好骡子!” 跟六叔自然还是要客气的,这不,吃完饭李继礼争着要结账,石榴直接让李荣棕抱住了他胳膊拖住了他,麻溜的就将饭钱结了。 一路走出饭馆子老远,李继礼嘴里还在絮叨呢。 “你说你这孩子!六叔搁这城里待着的,你跟六叔一起吃饭,哪有让你一个孩子给钱的道理叭啦叭啦——” 石榴笑咧了嘴,她就是不跟六叔客气才要结账呢,不然,这饭她都不说出来吃了。 就六叔每个月的工钱,一大家子在城里的开销呢,哪能让他结账呢。 四人腿着到了李继礼说的车马集市,李继礼打头直奔认识的贩子去,“老夏!” “哎哟!是李哥啊!啥风把你吹来啦?”那夏贩子瘦瘦高高的,脸却圆着,看着还挺和气。 李继礼笑道:“我来相头骡子拉车用!咱俩都不是外人,你可给我挑头好的啊!” 夏贩子一听,顿即道:“那是肯定的!李哥你要拉车用的?刚好我这里才进了几头马骡,正是好年纪!壮实得很,拉车好!耐力更好,你看咋样?” 李继礼也知道马骡比驴骡快,有马骡自然是买马骡好,先让夏贩子指了几头马骡瞧了,确实看着还不错,一问价钱,五吊钱,比驴骡也就贵一吊。 当下便扭头冲石榴递眼色,问她咋样。 石榴也不懂这些,她信六叔就行了,让六叔看着挑。 李继礼便让夏贩子给挑一头。 夏贩子爽快的拉了一头青黑骡子过来,“就这头最好!你信我!” 石榴在夏贩子去拉骡子时就摸了五个银元宝给李继礼。 这会儿,李继礼将五个银元宝给了夏贩子,还挽着夏贩子便宜卖了一顶车蓬。 这车蓬形似轿身,上有穹隆顶蓬,蓬用竹篾编制,外裱糊一层布,布上再涂了一层桐油,防雨水。 等回去再让李继和做一辆大板车,将这车蓬给坐上,再套了骡子,一辆骡车便即是妥当了。 但当下是没有的,这头骡子还得一路牵回去。 集市口也有板车卖,各种各样的,但石榴看也没看一眼,她爹就能做,还做的更好,她何必来遭这高价呢? 第87章:砰砰砰 进了一趟城,回来多了一头骡子,还是自家买的,这可把李继和给乐坏了。 他会赶车,打年轻时做梦都想着将来有一天能买得起一辆车来赶呢。 不过他想的是买牛车,闲了拉人赚点小钱,农忙还能下地的。 但现下闺女买了骡子,骡车也是车啊,他高兴得上了头,也不在乎是不是牛车了。 当即就吆喝着宋金生哥俩放下手里打着的床,先给帮忙打出一辆板车来,好让这骡车正式上路。 宋金生哥俩每天也是起早贪黑的跟着宋大舅他们往来石榴家的,这么些个日子,吃饭用的桌子凳子,待客的凳子,碗柜,这些急用的都给打出来了,现就是忙活着打床。 只宋氏有架嫁妆床睡着,石榴姐妹俩和李荣榆兄弟三个还都睡着简易的木板床呢。 李继和想着哥俩一天活计不少,可不能让他们白忙活,也是硬给说好了要照工钱算的,所以,这厢喊两人做板车,也是添一笔工钱的事儿。 等做完了床,他还要让哥俩帮忙打下手,整他接的那套家具活儿呢,不然,这木盒做着,他手里头忙不过来。 有哥俩帮着将木料这些打磨处理出来,他直接上手做细雕刻这些,就要快许多。 李继和高兴的是车,宋氏欢喜又觉得忒浪费的是石榴又买回来的家里每人做两身新衣裳的布以及三盒面脂。 “石榴啊,这又花了不老少的银钱吧?”就这面脂,上次她都知道了,得两钱银子一盒呢,这一下就买了三盒。 石榴满不在乎的道:“娘,银子挣了就是要花的,不然挣银子干啥呢?” 宋氏听得嘀咕,“你这孩儿,啥时候这么个想法了,银子挣了就花掉,那不是跟没挣似的?白忙活呀!” 石榴就笑:“又不是挣了全花完,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啊!” 说罢便即跟宋氏细算起今儿的账目来,宋氏算账不行,得她一算,才有数。 今儿五十个木盒礼盒,就到手三十三吊银钱,刨除木料成本果糖成本和工钱这些,还有近二十吊的收益呢! 她花去了几吊银子,还剩十来吊,没花完! 宋氏听得今儿得了这么多银钱,也是惊呼一声,但旋即听得闺女说没花完这话,她也是气笑了,点点闺女的头,嗔道:“你这孩子!” “啥是该花的?就我说这面脂,你再买个一盒和你姐一人一盒就得了,我这大把年纪了,还用这个干啥?” 石榴可不同意她这话,“娘咋就大把年纪了?还年轻着呢!等下次进城的,我给娘买支簪子回来戴!” “这三盒面脂,你和大姐一人一盒,这多出来的一盒,是给奶奶买的!” 宋氏一句一大把年纪了,在听得闺女说给婆母也买了一盒,就默默闭上了嘴,跟婆母说年纪? 她只笑点了头道:“给你奶奶买的?那你快给你奶奶送去!” 石榴点点头,想着这会儿没事,将面脂送去老宅吧。 随即便拿了面脂出了门。 经过村中,一户人家前的树下坐了几个老太太围着个火篮子在摆龙门阵,石榴就打她们面前经过,少不得要打个招呼的,“六叔婆!孙奶奶,刘奶奶,王奶奶!摆龙门阵呢!” 几个老太太见了她,也是立马笑了,“石榴啊,你这是上哪儿去?来,坐着摆会儿?” “我去看我奶奶去!你们摆!”石榴摆摆手,便想走过去。 但奈何老太太们太热情,硬是伸手来拉了她要她坐下耍耍,跟着拉人的又是族里的六叔婆,石榴推拒不过,只得坐下了。 这一坐,可不得了。 笑得满脸褶子跟朵菊花似的老太太一个个拉了石榴的手,东一句:“哎哟!瞧这闺女,长得可真是俊!咋这么招人喜欢呢!” 西一句:“瞧这一双大眼睛,就是比别人亮!难怪这么能干呢!” “.” 石榴直接被她们的大褶子给淹没,一双手愣是没能得了自由。 妈妈呀,老太太们热情起来可真是招架不住。 别看她们一口闺女真俊啊真能干啊,但转过头来不定咋说呢! 这点,石榴可是深有体会,就说她上辈子工作后,有一次过年回老家,不过是穿得亮了些,搁城里那都是正常穿搭,可那村口情报中心汇聚的老太太们一个个的硬都说她在外头被人包养了云云的—— 然后就是习惯了去夜跑放松一下心情,回老家一时半会儿也没改掉的,结果转天村里老太太就传上了,她大晚上的偷人去了! 总之,这些老太太一天闲着也是闲着,八卦着呢! 不信你瞧,这一个个的眸子闪了又闪的,脑子里不定转着啥东西呢。 石榴全程扯着一抹笑呵呵呵呵的,假装不经意的抽了抽自己的手,呀,还没抽动。 这孙家奶奶握得可真紧啊,那一双眼睛,将她浑身上下看了又看的,像在打量啥货物的眼神,也是让石榴在心里甩了个摆子。 她正打算是不是不要啥名声不名声了管她们咋说直接强硬抽手离去呢,这时,路过的六叔婆她儿媳妇喊七叔婆回家了。 石榴便唰的一下挣脱出来,“六叔婆,继山婶儿!我跟你们一路走,正好顺道的!” 这才脱离了几个老太太的“魔爪”。 她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应付村里的老太太,比应付客户签几个单子都累! 三人同行的路上,石榴还是没避免了“应酬”,一路被继山婶儿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话的人总算是到了老宅。 石榴赶忙摇手说拜拜,“六叔婆,继山婶儿,你们慢走啊!” “跟你奶奶说,明儿我找她摆龙门阵来!”六叔婆笑说了一句。 石榴应下,看着两人走开,这才转身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石榴纳闷,没人在家?不可能,谁家大冬天的都不在家的。 她抬手又敲,等了不多会儿,门才打开来。 开门的吴氏看着石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是石榴啊,我在后院喂鸡呢,就说好像听到有人敲门来着,又听不仔细,下次石榴你敲门记得敲重着点,别跟没吃饭似的。” 石榴:.敲了这么多下,你说太轻了听不见? “那大伯娘你先关门,我照你说的重敲,你看看咋样。” 吴氏噎了一下,还真的一把把门关上了,“砰”的一下,可见没少使劲。 这是有气呢。 她个偷偷卖人方子的人有气,她这正主还有气呢! 石榴抬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第88章:阴阳怪气 “砰砰砰!” “.” 一阵急促且又响震得不得了的敲门声响起,对门孙老头都闻声出来瞧了。 吴氏啪得一下开了门,看到对门的孙老头,这才忍着没发作,假笑着道:“石榴来了啊,快进来。” 等石榴进了门,她才拉了脸,“石榴你这是跟谁有气呢,让你稍微敲重点,没让你砸门,咋的?你有气想把我家门砸坏啊?大伯娘这是得罪狠你了呗?” 这给石榴气的,不过她一点没露出来,眨眨眼,无辜道:“不是大伯娘你让我敲重点嘛,我也不知道咋敲算是重点,敲给你看看呗,既然大伯娘觉得刚才那样敲重了,那我下次就知道了!”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吴氏见她这样,气得眼里都冒了火光,以往惯会做的面子功夫在石榴跟前是一点做不了,她心里都恨死石榴了。 特别是看着石榴这一身一看就是新做的衣裳,分了家,他们大房今年还没做新衣裳呢! 都说分家利大房,可分了家,他们一文攒积没有不说,现还倒欠了债,为此,男人和两个儿子都给人扛木头去了! 给人扛木头那是啥好活计? 她这几天焦心的晚上都睡不着。 可二房竟是越过越好,那木工坊见天热火朝天的,族里村里的都在说,听得她心里拧得别提多难受了。 这石榴还要往她跟前来凑,这是故意来膈应她呢! “你这是干啥来?” 这一副防贼的模样,让石榴也是皱了眉,“我来看爷爷和奶奶,咋的?大伯娘,不可以吗?” 吴氏就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咋不可以,你还怪孝顺的,三天两头的来呢!” 石榴这算是看出来了,吴氏这是恨上了他们家,没外人在,一点面子情都不想顾了呢。 如此她也用不着跟吴氏敬不敬的了,当下将那盒面脂拿出来在手里摊着,“是啊,我今儿进城特意给奶奶买了盒面脂,专门给她送来的。” 咋了,我就是孝顺,气死你! 吴氏看着那盒面脂,还真快要气死了,眼睛都气红了,这面脂她知道,一盒便要两钱银子呢!族长儿媳每年冬天都买,说是擦了脸不会皲皮长冻疮。 族长儿媳妇那是啥人?人家是对面范氏的,嫁过来就是二十抬的嫁妆,听说还有三十吊的压箱银子呢,满村里谁都比不过她,有银首饰,有细棉衣裳,擦面脂擦粉那都是正常。 可二房竟然也买上面脂了,既然能给老婆子都买来,想来宋氏娘几个都买的有吧! 吴氏暗暗咬了牙,扯了扯嘴角,“那石榴还真是孝顺呢。” “石榴。”这时,堂屋里老袁氏走出来,冲石榴招手。 石榴就没再跟吴氏搭话,喊了声奶奶就大步进了堂屋。 见她走近,老袁氏一把拉了她的手,就将人往里头带,“天都快黑了,咋这会儿来?” 吴氏看着他们祖孙俩挽着进了里屋去,也是拉了脸,转头往后院去了。 里屋里,石榴进去先招呼了李老爹,便即将带来的面脂拿给老袁氏,“今儿进城,给奶奶买了这个,给您送来!” 老袁氏见这盒面脂,也是心头一暖,“咋花这个空钱?我这脸都老掉皮了,擦这个都能给夹缝里去,还是你留着自个擦吧,小姑娘的脸,得好好擦擦才对。” 石榴听得她这形容也是心里头忍俊不禁,心道她奶还真是幽默。 不过面上却道:“奶奶这是说的啥话,奶奶一点都不老!这面脂专门给奶奶您买的!我有,您就留着擦嘛,您要是不擦,我可伤心了!” 老袁氏听得忍俊不禁,“以往也没看出来,你这孩子嘴巴这么甜呢!成,奶奶留着擦!” 女人就是老了,那也是爱美的,这面脂闻着就香乎乎呢! 她也是没想到,这辈子临老临老,还能擦上这稀罕玩意儿。 都是托孙女的福哟! 这般想着,老袁氏也是忍不住摸了摸石榴的脑袋。 想着昨儿村里孙婆子来串门,拉着她一通闲摆话里话外的都是夸她家石榴,又提她孙子的。 老袁氏也是笑了,孙女年纪也大差不离了,也该说亲相看了啊。 几个孙子孙女陆陆续续的都该说亲成亲,他们老两口,满堂的子孙们,本来合该安享晚年的。 可这一遭遭的事儿,也是让人糟心得很。 老大父子三人出门几天了,也不知道咋样,她和老伴每天也是担心着。 偏老大媳妇也不知是祠堂跪傻了还是咋的,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啥她都能阴阳怪气几句的,也叫人更糟心。 石榴陪着二老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要黑了,也没久留,便说改日再来看他们,就提出告辞了。 老袁氏送了她到堂屋门口,看着她出了大门,孙女杨柳从屋里猫出来去关了门。 她看在眼里,没转头回屋,而是出了堂屋,往后院去。 后院,刚听了墙角的吴氏正从那面出来,迎面就跟老袁氏碰上了,“娘,这是要上茅房,咋不喊一声?儿媳扶您去啊,这两天天气湿冷的,要是你蹲茅坑给不小心摔了,那可咋得了?” 说着便要来扶老袁氏。 那一副担心的样子语气却总听着有点不得劲,老袁氏也是皱了眉,摆摆手,拂开了吴氏的手,“老大媳妇,你刚刚是故意不想给石榴开门的?” 吴氏眨眼,“咋会?我在后院呢,没听清有人敲门!娘您在里屋就听见了?那您咋不去开一下呢?” 老袁氏: 她是听见了,但不知道是石榴。 昨儿孙婆子来串门她给开了门,后头孙婆子走了老大媳妇就阴阳怪气了好半晌的,今儿她听到敲门声,以为还是孙婆子,就没动弹,孙婆子提那事她压根就不想接茬。 但哪想是石榴呢。 想到刚刚老大媳妇这些阴阳怪气,她也是气得慌,就说不该在老大手底下讨过活的,可谁叫生了这么个长子呢。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跟你爹还没死呢,既在这家里住着,儿孙来看我们,还不能进门了?这说到哪里也是没道理的事。” “我看你这几天也是晃的很,家里一堆的事儿,马上就过年了,那几条肉该熏的还没熏出来,你当着家的,不理着走咋成?” 吴氏听得面上垂着头的应了,但心里却是一阵发笑,她当着家?真给她当着家,你这老不死的开啥腔?要你安排! 转头回了屋,她就抓了枕头连砸了好多下。 丈夫儿子现正在扛木头,不知咋样呢,她哪有心情理家里的这些事儿? 两个老不死的见天啥也不做就等着吃喝,连衣裳都要她儿媳闺女给洗的,二房他们倒是躲清闲了。真孝顺,有本事来给两个老不死的做饭洗衣? 她是后悔了,早知道这长房分家不利,她就不该急着分家的! 第89章:故人来 李族长家的青砖瓦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这是李氏老祖先当年建成的房子,嫡长传嫡长的到了李族长这代,先前又修缮重建过,是以,看着仍是窗明几净,当新建不久的一样。 院里院外的也是洒扫的干干净净的,看着就体面。 这一切,都少不了李族长娶的媳妇老陈氏了。 老陈氏是贤惠勤劳的女人,当年嫁给李族长时,没多久婆婆就病去了,家里里里外外的就都落在了她身上,全靠她操持的。 她织得一手好布,年轻时手脚又快,一个人一个月就能织大半匹布来,攒了好些的银钱出来,到大儿子李继祖长大,便即用这个银子送李继祖去上了学堂。 上的就是对面的范氏族学。 那时候范氏还没出秀才举人,远没有如今这么兴旺的,李继祖算是为数不多的头一批进范氏族学的外人。 但他读书不太成,将基本的三百千和四书念完,四书都没有学明白,便即就没再去念了。 虽然没念出个啥名堂,可识字会写是没问题了,还因此结了一门好姻缘,娶了范氏的闺女。 这事从前说着不显,但从范氏出了个秀才后,秀才又中了举后,这事说起来,就很够瞧的了。 虽然李继祖的媳妇李范氏只是这个范举人的隔房堂妹,远了一房再一房的。 但都姓范,说起来都一样! 也因此,李族长在里长跟前都多了几分话语权。 村里有个啥事的,里长如今都要叫李族长一起去商量商量了。 而不像从前,因为李氏是外来落户的,又愈发的日益壮大,里长这一族土生土长的下河村人,总归是有几分排外瞧不上再加忌惮而不多亲近的。 这不,今儿一早李族长就被里长的孙子来喊去了里长家,一起商量村里公用磨坊和晒场这些的修缮事宜。 村里公用磨坊和晒场还有石桥这些都是村里公中的,用村里落户的宅基地银子这些给修建起来的,还存的有银钱,就是为修缮翻新用的。 有银钱,不用凑银钱,这事也好办,大不过是每家出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来,一起出把力,费不了多大功夫的事。 没多会功夫,就细说妥当了。 李族长出了里长家,正准备往家回,远远就瞧见村口有几辆马车正往里驶来。 他顿即就是嗬了一声。 好奇的不行,村里谁家的亲戚?不可能啊!从前都没瞧见过。 这可是马车! 一辆马车几十吊银子呢,那可不是一般人家坐得起的。 这是来他们村干啥的? 李族长好奇不已,难得也凑了一回热闹,拄着拐杖慢悠悠的等马车近了前,想着跟上去看看这马车是去哪家的。 但打头马车到了他近前却停了下来,车厢里头打帘探出头一个中年男人,朝他望过来道:“这位老丈,跟你打听一下,李氏族长李义海家在哪里?” 李族长听得一愣,找他们家的?他们家没这门亲戚啊! “我就是李义海,你是?” 丁福光也是没想到,进村碰到的第一个人问路就问到了正主,当下笑着下了马车来,“原来是表姑父!” 表姑父? 李族长听到这个称呼也是一阵的纳闷,这称呼听着是按他媳妇的?但没听媳妇说过有这么个有钱的表侄子啊? 他不解得很,当下引着马车往自家去。 丁福光就干脆没上车了,跟着李族长步行,一路上的,李族长听他三言两语的,算是弄清楚了是啥关系。 原来是他媳妇的远房表侄子?还是好多年没见过的,倒是不知这突然间找上门来认亲是为啥呢? 他特特留了一个小小的心眼,这些有钱人心思多,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年都没走动的远房亲戚突然要走动了,总不是突然就念旧起来了吧? 一路进了自家门,李族长扯着嗓子就冲里头喊道:“家里的!你快出来瞧瞧,有贵客上门啦!” 老陈氏正和两个儿媳及孙媳孙女在亮堂的织房里织布,当然,老陈氏上了年纪,眼睛不太行了,织布是不织了,就帮着做些捻棉条之类的碎活儿,顺便带教两个小孙女。 两个儿媳范氏和陆氏都会织布,更是进门就自带了一张陪嫁的织机,再加上家里原本的,现下是三张织机,两个媳妇和两个孙媳还有大孙女彩凤三张织机见天的踩着不停,一个月便能织出至少两匹布来,这就是家里的一大笔进项。 因而,李族长的旱田足拿了八亩来种棉花呢。 这见天的总归是少不了在这织房里度过的,听得外头老伴在喊,老陈氏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有贵客来? 那不得张罗着茶饭这些啊! 她赶紧喊了媳妇孙女都停了活计,出去瞧瞧,真是要张罗啥的,好张罗起来。 几人便都起了身往外头来。 出了织房,便见院子外头停着三辆马车,一个穿着贵气的老太太正被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扶着下了马车来。 而自家老伴身边,也站着一个身穿绸袍的男人。 老陈氏一愣,这是贵客?这哪是贵客?这可贵得不得了,那也不该是咱家的客啊! 她一边迎上去打跟那老太太打招呼,想着她身为族长婆子,以往也没少招待里长太太这些的,女眷都要女眷招呼的。 一边忙跟自家老伴打眼色:这是啥贵客啊?咋来咱家了? 李族长便即笑呵呵道:“家里的,这位说是你表侄儿!今儿带着家人特意来探望你的!” “我表侄儿?”老陈氏不由朝丁福光看去,摇头,不认识。 再看向那老太太,细细一打量,便即咦了一声,“你” 丁老太太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含热泪起来,“表姐!我是大香啊!” “大香?你是大香!”老陈氏听得这个名字,也是激动起来,那些久远的记忆悉数袭来了。 “哎哟!大香!大香!这都多少年啦!你咋找着我的!快,可不就是贵客嘛!赶紧进屋坐!” 老陈氏直接夹了丁老太太的手就往堂屋里带,又吆喝儿媳赶紧的整治茶水送来。 作为族长家,少不得要常待客的,茶叶那是备着呢! 李族长见老伴拉了人往里去那热情的样子,也是心里一点,说是远房,敢情还真是故人啊! 他也忙招呼了丁福光,和王氏以及丁丰业往堂屋里去。 第90章:寒暄 李族长家的堂屋宽敞亮堂,布置的也是一套的椅子桌几,还很有谱的分了一道屏风,隔断成了两个厅,这面待客,那面就是吃饭的地方,此刻,正堂里,李族长坐了上座,老陈氏则拉了丁老太太坐了右下首。 丁荣光和王氏还有丁丰业则依次坐了左下首。 李继祖和李继宗兄弟俩也陪坐在右首末座。 一堂人都看着听着老陈氏和丁老太太手拉着手不放的叙说着旧事。 一番听下来,李族长也是整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原来这位丁老太太的娘是他老丈人的表妹,两人一个外公呢。 他老丈人当年曾帮过这些丁老太太母子俩,后来这丁老爷发了家,他老丈人已经不在了,倒是他大舅子,受过这份回报的恩情。 他现算是想起来了,之前他大舅子来家说过,说是大侄儿得了啥亲戚的帮携上城里找着了好活计,每个月往家拿回工钱,稳当得很,大侄儿媳妇则给城里大户人家当奶娘一个月就能挣两吊钱呢! 原来那亲戚,说得就是这丁家。 原来是有这么一番渊源在,想来,今儿对方一家上门来,是真真的叙旧探望来了吧? 这般想着,李族长捏着的那点心眼消了去,热情的跟丁福光说起话来。 亲戚来家,自然是要热情招待的,他们李氏都是好客之人。 一番叙旧寒暄下来,自然少不得是要相互介绍自家的孩子们的。 丁老太太先给老陈氏指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又指了孙子,三人都一一给老陈氏和李族长打了招呼喊了人,又招呼了李继祖兄弟俩。 老陈氏便即将儿媳孙子孙女都叫了进来,一一介绍起来。 “这是老大、老大媳妇,这是他们的长子,叫荣真,孙媳妇童氏——长女已经嫁人了,这是次女彩凤,还有个小儿子荣生在上学堂,没在家,这是老二、老二媳妇,这是他们的长子荣川,孙媳妇孟氏——二女彩玉,三女彩云。 我还有个闺女春梅,嫁在了长青村,回头再给大香你介绍! 这一晃就是几十年了,那时听我爹说你过得不好,我也是为你揪了一把心呢,可惜离得太远,我也是个不中用的,没能为你做点啥,都说好人有好报,好在大香你生了个好儿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咧!我听着也是很为你高兴啊!” 说到年轻的事,丁老太太也是忍不住红了眼,她所嫁非人,幸好那畜生是个短命鬼,她和儿子遭受了多少白眼费了多大的劲才从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呀! “当年都是多亏了表舅,要不然,哪有我们母子的今天?我早该来跟表姐你走动的!就是怕表姐你介怀我这个不详之人呐! 这人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就怕哪天眼睛一闭就再醒不过来,这不,厚着脸皮也不管表姐你嫌我不嫌我的,我这就来了!” “大香你咋这么说呢,我咋会嫌你?往后咱就多走动!”老陈氏道。 “诶!”丁老太太高兴的应下来,这也是敞开了怀,扭头就夸起老陈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来,赞这份人丁兴旺,她也是真羡慕咧! 随即便让丫鬟拿了见面礼出来,给了范氏等人。 老陈氏见状,忙要阻拦,“这咋好要你破费的?” 丁老太太只道:“我给我侄儿侄媳妇他们见面礼这是合该的!表姐你可不要跟我见外啊!” 老陈氏拦不住,自己也拿不出个啥见面礼来,便即想着中午可得好好的张罗席面来招待,那就是最大的诚意了。 她要陪着招呼大香,抽不开身,当即就使了眼色让儿媳去杀鸡杀鸭的整治上,还有跟来的车夫下人这些,这人可不少,忙不过来呀! 赶紧的,去族里喊些媳妇子来帮忙! 李族长家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来了贵客,左右住着的族人们也是早就关注着的了,这厢陆氏出来一喊,好些个族里媳妇子就穿了围裙挽了袖子的过来帮忙来了,还捧来了自家攒着的鸡蛋,帮着杀鸡杀鸭,帮着去菜园子里拔菜。 还有族里后生帮着跑腿去对面上河村和前头长青村看看今儿有没有羊肉猪肉鱼在卖的给买些回来。 这一番热火朝天的场面看的丁福光也是暗暗点头,转头跟李族长搭起话来,话头少不得就往族人身上靠了。 李族长也自豪于他们李氏的人丁兴旺,说起话来并没多想,“跟我们这一房最近着的,有两房呢,都是一个爷爷下来的——” 丁福光便即笑着道:“这么多族人,要说都一一认识也认识不过来,不过这同支的近房都是表姑父您的亲堂兄堂弟的,不如叫过来大家都认认人,往后在集上或是城里打照面也能喊出名儿来不是?” 他想直接喊石榴一家来也不可能,只能迂回一下,但想着估摸着李族长会喊来的都是爷们们,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把话头引起来不那么突兀的顺利见到石榴呢。 却不想,李族长听他这么说,先自个自作聪明正中他下怀了。 李族长先前知道了他原来就是那大通货栈的掌柜了,想着都认识认识也行,特别像继和家,现做着木盒生意,常要往城里去的,有这么个挂得上话的亲戚在外头,有个啥事的也是帮衬! 而继和家的事少不了石榴—— 是以,他当下点头应了,便即让大孙子荣真和荣川麻溜点,分头去喊李老爹李义山他们去了,还不忘交代一句,记得把石榴也喊来。 光喊石榴也不像,把老袁氏老杨氏都喊来吧,正好陪着丁老太太说说话。 丁福光暗暗听着,也是忍不住的露了笑意,这敢情好,都不用他琢磨话头了! 这也叫他看出来了,石榴这丫头能耐啊,在族长跟前也是得了脸的。 一旁的王氏暗暗注意着他的神情的,刚刚表姑家的三个孙女她都细看过了,就丈夫的反应,不是那姑娘。 好好的,丈夫偏要认识表姑父的三房亲堂兄弟们,她就知道,那姑娘肯定就在这几家里。 而表姑父提了什么石榴的,丈夫这副稳坐如松的样子,她就能确定了,那个姑娘,就是这个叫石榴的! 当下也是来了劲头,她今儿走一遭,可就是为了看这姑娘到底什么样的,只听这名儿,她暗暗嘀咕了一句,倒是个有福气的好名字! 族长这同支一共大三房人呢,都分了家,且也有在石榴家木工坊干活的,要都支应到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边,丁福光和李族长都东说西说的聊了好大一阵的了,才陆陆续续的等来了人。 李义山和两个儿子儿孙,李老爹和三个儿子儿孙,三叔李信光这一房儿子儿孙们。 浩浩荡荡的一进来,堂屋里都站不下的,小辈都站的外头。 心中好奇万分的石榴也是抱着看热闹事的心态跟着她奶和大伯奶一起进了堂屋,就在堂屋门槛边站了,快速的往里头瞧了一眼,便即就愣住了。 啥玩意? 族长爷爷家的亲戚是丁掌柜? 第91章:结个儿女亲家怎么样 李老爹等人都来了,跟族长打了招呼,也是好奇族长家咋就有了这么一门亲戚的。 像李继贵几个之前去过大通货栈卖葛根的,看着丁掌柜就觉得面熟得很,只是说不上来。 李荣棕则是直接瞪大了眼,跟门口的石榴一样的惊讶,这是丁掌柜啊! 李族长当下忙一番互相介绍,先给李老爹等人介绍这是怎么个亲戚,又跟丁福光介绍李老爹他们。 丁福光全程带着笑意,遇长辈都有礼的招呼,平辈则拱手致意,晚辈就点点头。 其他人且罢,重点到李继和父子几个时,他不着痕迹的多注意了些。 这边爷们们互相寒暄着,那头先一步已经让了丁老太太婆媳到饭厅这边落座的老陈氏也赶紧让老袁氏和老杨氏过来坐,顺便给她们介绍丁老太太婆媳俩。 石榴就跟在老袁氏后头上了前,想着自己一个小辈儿,就是来充当挂件的,不重要,该喊人就喊人呗。 她也是来了才嘀咕族长爷爷这是干什么呢,还以为几家的小辈姑娘们都会来,没曾想竟就只叫了她一个人来。 来且来了,她就当来找彩玉她们玩了,只是这位丁掌柜的太太为何一直打量她? 这般眼神打量过了,还要给她一份见面礼,她是接还是不接? 哦,见面礼彩玉几个也有?族长奶奶又笑着让她接着,石榴便就只好接了。 王氏的目光全落在了石榴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的好一通打量,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不过就是出得众,嘴巴甜会喊人,一双眼睛亮得很圆乎乎的脸看着讨喜罢了。 就这样的,她之前介绍的姑娘不也有? 她实在想不明白丈夫怎么就相中了她的。 但丈夫嘱咐过了的,这会儿她也不好多说,准备上的表礼还是要给出去的,左右她也不差这点儿。 那头李族长介绍了一帮子爷们们后,四下张望着,找到了那面正在老袁氏后头站着的石榴,忙冲她招手让她过来。 然后就跟丁福光介绍起来:“这是石榴!我四弟家的孙女,这孩子能干着呢,先前咱们说起的卖葛根做木盒这些个生意都是这孩子张罗的!对了!说起来这葛根的事不就是这孩子来大通货栈卖竹鼠听到的嘛!福光你应该见过这丫头的!” 丁福光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也是高兴极了这位表姑父如此的对他胃口,朝石榴望过来,他眼神都带着笑的道:“是见过,还不止见一回呢,石榴丫头,你可还记得我?” 有刚才丁太太那番古怪的打量,石榴现下对着丁掌柜这番笑眯眯也是多了一分思量,面上只天真烂漫的道:“记得记得!您是大通货栈的丁掌柜的!” 丁福光连连颔首,摸了一把胡子笑意不止的跟李族长夸起石榴来,那是好话不要钱似的。 夸的石榴连连侧目,实在受不了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囧得赶紧找了故套溜出去找彩玉她们去了。 彩玉彩凤他们都在厨房那边帮忙择菜洗菜这些,范氏几个跟族里帮忙的媳妇子们忙活的跟张罗酒席似的,热火朝天热闹得很。 见石榴过来,彩玉也是忙抬手招呼她,“石榴!快来!” “彩玉姐姐!”石榴叫了人,凑过去跟彩玉一起择菜。 彩玉冲她嘻嘻一笑,小声问:“石榴,你得着见面礼了吗?”说着,将自己刚得的见面礼拿出来给石榴看,“瞧瞧,这银瓜子可真漂亮!” “得了。”石榴正应着,便见了彩玉从那荷包里倒出来的一把银瓜子,顿即就是一愣。 银瓜子? 再一问彩凤姐姐他们也都是一样的银瓜子,石榴心里更惊。 她的荷包,她细摸着,怎么好像是个镯子? 这给见面礼还不一样?可说起来,彩凤她们才跟丁老太太更亲上一点吧?没道理给他们银瓜子,却给她镯子。 石榴不由借口上茅房,在茅房里去将荷包给打开,便见里头果然是一只镯子没错,还是一只金镶银的镯子,上手还挺沉。 石榴脑子飞快转动着,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即溜回了堂屋。 这边石榴刚溜走的堂屋里,李族长和李老爹几个对着丁福光的夸赞却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特别是李老爹和李继和父子,这可是自家孩子,得了这么大掌柜的夸,那可不是让人高兴的事嘛。 但高兴归高兴,面上还是要谦虚的,她就一个小孩子,哪值得丁掌柜的你这么夸啊。 丁福光不由的一脸认真起来,“我是真觉得石榴这孩子聪明能干,不可多得!” 说着,话头一转看着李继和就道:“不知石榴丫头定亲没?我这幼子年纪与石榴倒是挺合适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能与李老弟结个儿女亲家?” 刚溜到门口的石榴就听到了丁福光这话音落,也是懵了。 结亲? 丁福光这话一出,整个堂屋里都是一静,然后是几声没能控制住的惊呼声。 这其中一个就是李族长,他是真的惊讶极了。 石榴这孩子聪明能干,跟别的小姑娘都有所不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毕竟,他可是把那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那兴家之子都应在石榴身上的。 孩子聪明,这亲事一准的不愁说,就他知道的,村里已经有几家都暗暗的惦记上了呢,就是里长那里,跟他的话口里似乎都想提他的侄孙来着。 李族长不愁石榴的亲事,但他可从没想到过,这刚上门来认了亲的老妻的表侄儿竟然也有这个想法,是玩笑话? 可那样子,不像! 那就是说真的了? 李族长这会儿都不得不怀疑上这表侄儿一家突然上门走动的真正目的了。 不过这先不用多计较,他脑子转的飞快的,就是这门亲事。 先他已经知道了,这表侄儿是大通货栈的大掌柜,城里住着大宅子,还开了不少了铺子,城外也有田庄这些收着租子,这出行都是马车,下人们伺候的,这嫁进去,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奶奶,享福的呀! 都说石榴这名儿取得好,有福气,现下看来,可不是嘛! 他们李氏一族,可没哪个姑娘能说着这么好的亲事的! 李族长越想越激动,不由看向李老爹和李继和,看他们的反应。 第92章:这门亲事我不愿意 李老爹和李继和也没想到对方夸着夸着就话头一跨扯到了结亲这事头上了。 石榴翻了年才十二,他们还没想过给石榴这就相看起亲事来的。 可这冷不丁的有人提起了,两人也是一愣。 转头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丁福光身旁的丁丰业,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样子,也是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要是女婿,看着还成啊! 最主要的,人家是大掌柜的,这穿金戴银的,有钱着呢,石榴嫁进去也是当少奶奶,享福的啊! 李继和翻来覆去的琢磨,要他将来给石榴说亲,能争取给说到哪家的长房长子,家里田地多,日子过得殷实,就是最不错的亲事了,他再能耐,也说不着这么一门贵亲的。 但对方是真的结亲,不是说笑? 李老爹忍不住就问了起来,“大侄儿,你这是说笑吧?” 丁福光一脸正色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可不是说笑,老丈若是不信,我这便可请城里最好的官媒前来提亲!”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堂屋。 李老爹到李继和,再到李族长等人齐齐的镇住了,这还真是来真的? 半晌,李继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出口接了话,表示事出突然,这事他们还得回头再商量。 丁福光却笑眯眯的表示不急,慢慢商量,他回去会择个良辰吉日,再请媒婆上门提亲! 有了这么一遭事,过后的龙门阵李氏的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勉强撑着陪着丁福光父子吃了饭喝了酒的,好吃好喝的招待罢,将人给送走,李族长一点也不耽搁的,赶紧留下了李老爹他们商议这事。 说是商议,但此刻堂屋里跟唱堂会差不多了,李继富李继贵几个直接都满面红光的唱喝了起来,“这哪还用商量啊!二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这门亲事可不得了!要是是我,我刚才肯定就点头应了!” 李信光几个虽没唱喝起来,但那神情表现出来的,也是对这门亲事的激动。 “继和啊,这门亲事是好亲事啊,刚那孩子咱们也瞧着了,相貌好,说话带人的也有礼,那丁掌柜也是个随和人,石榴若真能嫁过去,这可是门好亲!” 倒是李义山,巴了一口烟杆子,吐出一圈的烟雾来,忍不住开了口,“咱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门好亲,可那丁掌柜家这般好的家境,要娶个啥城里媳妇娶不着,咋就一眼就相中了石榴?莫不是那孩子有啥隐疾?” 李继贵张嘴就接道:“咋就不能?咱家石榴长得也俊啊!还这么能干,那丁掌柜那啥慧眼识人的,就相中了她咋不行啊?那孩子能有啥隐疾,刚咱们都看着了,没啥呀!” 这话倒也是。 但李义山还是觉得这亲事不靠谱,“虽然古话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但咱们向来给儿女相亲事不都还是更讲门当户嘛,如此闺女嫁过去才能不受气或少受气,这要是给石榴嫁进丁家这么个高门里去,要是受了啥欺负,咱们都不能像其他闺女在婆家受气一样的二话不说的就打上门去讨说法——” 人城里大宅子住着了,还有下人伺候的,那门,哪是那么好进的? 李继孝听着他爹这话,也是不禁跟着点头附和,上次他跟着石榴是交货,进那白家大宅子里,连手脚都不知该咋摆放呢,这些个大户人家,他们乡下人家,天生的就觉得束手束脚的,又咋拿出气势来给闺女撑腰呢? 李族长听着这话,也是叹了口气,这话说的有道理,但他想着这表侄子家看着也不像是会磋磨欺负儿媳妇的人。 这门亲事难得,要是错过了,上哪儿还能碰上这么好的亲事? 最主要的,他这会儿突然就觉得那兴家之子的说法有些差错,石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说得估摸着就是这门好亲事? 石榴要是能嫁进丁家这样的大户,将来不是能更好的帮衬娘家? 他扭头看向李继和,“继和啊,你是石榴的爹,这事,你是咋想的啊?” 李继和是咋想的?他脑子里懵着乱着呢。 一面觉得这亲事不错,他都不能给闺女定到这样的亲事,一面又觉得大伯说得在理,亲家这么能耐,要是闺女嫁过去受委屈了他们娘家人都说不上话咋办? 两厢纠结下,他也拿不定主意,“我问问石榴吧!” 李族长一听,就点头:“对,问问石榴自己是咋想的!” 石榴这孩子是个聪明孩子,肯定知道这门亲事于她来说是不是好亲事的! 石榴一直没走成,被老陈氏她们拉了在这头说话呢,李继和这里话头一递,这边,老陈氏他们也想知道她是咋想的,就同她一起往屏风这头来了。 被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那眼神里都在问她咋想的,石榴也是醉了。 她压根就没咋想,这门亲事,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管他丁掌柜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呢。 嫁到丁家去当少奶奶? 她觉得她没这个“福分”,这“福气”还是让别人去享吧。 “爹,这门亲事我觉得不好!” 李族长傻了眼,忍不住接嘴,“咋不好?” 石榴就开始忽悠了。 “族长爷爷——你们觉得这丁掌柜家大业大的要娶啥样的媳妇娶不着?为啥偏偏就相中了我啊?” 李继贵:“因为石榴你聪明能干啊!” “对啊!可不就是因为我聪明能干嘛!都说无奸不商,做生意做到丁掌柜这番家业的,那能是傻子?人家走一步就看十步呢!我觉得,他这一出,就是盯上了咱家手里的木盒生意这些呢! 我可不能嫁,要是嫁了,那位我救过的老人家教给我的那些挣钱的方子不都成了丁家的了嘛!” 知道那位老人家其实是“财神爷”的李继和心里就是一跳,“还有挣钱的方子?” 不知道财神爷的李族长等人也是齐齐一惊,“哈?” “对啊!我还有能挣钱的法子呢!到时候带着族里大家伙们一起!咱都争取发家致富奔小康!这才是天大的事啊!所以啊,这门亲事可不能应!谁知道丁掌柜的打的啥主意啊!” 石榴这话一出,堂屋里都喧闹起来。 李族长暗暗一惊,想着丁家突然上门来拜访认亲可不就是明妥妥的别有目的嘛? 而这个目的就是想聘石榴当儿媳妇,那这事就是有蹊跷啊! 哎哟! 李族长这会儿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哪知道丁掌柜的图谋不轨啊!他就不该接他的话茬吹嘘起石榴的聪明能干的! 这丁掌柜的就是盯上了石榴会做糖又跟城里大户谈上了生意的能耐呢! 这么说来,那兴家之子的断言,还是应在石榴身上呢! 那么,石榴就不能嫁!不能这么快就嫁! 这门亲事,它就是不成啊! 第93章:自有主张 先才还都十分觉得这门亲事是门好亲事不能错过的众人齐齐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跟着附和起李族长来,这门亲事,不成! 如此,这事也就没啥个好商议了。 等丁家那边真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再回拒了便是。 但三房人都散去之前,李族长还是特意多叮嘱了一句,先石榴说的还有挣钱的法子能带族人发家致富这话都不要多嘴乱说,让族人知道了,怕是都坐不住。 别成天找上石榴的。 还有丁家这门亲事,也别多提,既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要宣扬的族里甚至村里都知道了,对石榴的名声不好。 三房人都应下来,这才各自散去。 —— 那厢,马车刚驶出下河村上了大道,丁老太太就坐不住了,叫停了马车,让人将前头马车上的丁福光给叫到了自己这辆马车上来。 “福娃子,你刚那是怎么个一出?真要给丰儿定下那个叫石榴的孩子?” 她本以为就是简单的来会故人走动这门旧亲的,可寒暄的功夫,儿子竟就给孙子张罗了一门亲事,事先还都没有同他们商量的,这哪能不叫她嘀咕呢。 丁福光笑道:“娘,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 丁老太太想着刚刚见着那孩子,眼睛亮的孩子心一准的明,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只是—— “真要定这孩子给丰儿,是不是家世低了些?振儿媳妇出身好,嫁进咱们家来光嫁妆便是六十六抬,还陪嫁了许多的铺面田地的,这孩子,我看连十六抬嫁妆都凑不出来,到时候真嫁进来,不就让人有了比对?这会惹人笑话的。 外头人嘴上不说,也会看不起这孩子的,还有振儿媳妇,难道就不会笑话这个弟媳妇出身不好?这样不利于家庭和睦啊! 我看,这事,福娃子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才好。” “我就是为着咱们老丁家的将来,才必须要定这孩子啊!”丁福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的远虑近忧,跟母亲跟妻子都说不着,在他们看来,振儿兄弟俩都是格外的好,他们丁家,将来哪用得着一个女人来撑起家业呢? 石榴这孩子,是他赌的慧眼识珠,他识这颗珠,可别人不定识,且这事也不能大摇大摆的明着说出来。 “至于家世不家世的,到时候咱们聘礼给丰厚些,让李家那边再一起陪回来,这嫁妆,自然就好看了!娘,反正丰儿的亲事我自有主张,您就听儿子的吧!”他只能态度坚决了。 丁老太太见儿子这般坚定,便即就不说二话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看得没有儿子远,儿子说这媳妇好,那就一定有他道理。 既儿子愿意帮着这孩子备上一份体面的嫁妆都要让这孩子进门,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能给儿子拖后腿,儿子打小是个有主意的人,做不了错招。 至于那孩子嫁进来后要面临的事儿,到时候她这把老骨头多看顾着点吧! 丁老太太没二话了,王氏却是郁闷了一路,等回了家,就找丁福光发作了出来,“老爷,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丰儿说什么样的媳妇说不着?我瞧那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老爷您怎么就非相中她了呢? 就非得帮着陪嫁妆装门面的,都要给人娶进来?哪家娶媳妇这样娶的啊?” 她只要一想起今儿丈夫在李家提起这事后,那李氏族人们的反应就心堵得很,这是打着看中了他们丁家的钱财家门呢!假模假样的说要考虑,可只要媒婆一登门,必定是欢天喜地的同意这门亲事的。 到时候,结了这门一门乡下亲戚,又扯着这么大一帮子族人的,不定得他们丁家帮衬多少呢! 一根萝卜带着泥,事儿多着呢! 这娶的,哪是个媳妇?分明是个累赘麻烦! 她丰儿有这样的岳家,将来在这洛水城,还怎么走动? 她对那孩子没意见,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丁福光不在意的道:“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咱们家是娶媳妇,家世低些又怎么了?” “这哪是只低了一些?哪怕老爷您提的只是个小商户人家的姑娘,或是城里普通人家的姑娘,我都能答应。”王氏道:“总之,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老爷您不能去请媒婆上门提亲!” 丁福光劝服了母亲,没想到却遭到了自个妻子这般强烈的反对,也是头疼得很。 他明白妻子的心思,若他这会儿提的真是城里普通人家的闺女或是小商户出身的,妻子一准的还是会挑剔。 富贵日子过久了啊,眼界上哪能不挑拣呢。 长子都结了门门当户对的好亲,又哪能眼看着幼子娶个农家出身的? 他理解妻子的想法,知道这会儿劝也是劝不听她的,但这门亲事,他决心已定。 当下便只安抚敷衍了这事,嘴上说着回头再说,但转头就让人去请官媒去了。 先把亲事定下,妻子这里,回头再好好的跟她说,他相信,妻子后头会理解他,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门亲事拖不得,他有预感,还是越早定下越好,免得出变故,到时候,错失了这么一个好儿媳! —— 石榴几个回了家,家里的宋氏就好奇的迎了上来,“我听人族长家来了亲戚?从前咋没听说过族长家有这样的亲戚啊?” 她以为继族堂伯子能娶了范家的闺女陪嫁二十抬那就已经是族里很体面的事了。 “是族长伯娘的远房表妹和表侄儿一家,这是头回上门走动来的!”李继和随口应了。 宋氏就道:“听说来了好几辆的马车,还有下人随行呢!这门亲戚怕不是咱这样的乡下人家吧?” “那可不,娘你不知道,人家是大通货栈的大掌柜呢!就咱们去卖竹鼠的那个大通货栈!”李荣榆接嘴道。 宋氏听得惊呼一声,“哟,这是门贵亲啊,族长把你们都叫过去又是为啥?你们都说啥了?” “说的事娘你想都不敢想——” 李荣榆刚开口就被李荣樟忍不住嘴的插了进来,“娘,那丁大掌柜的看中了我二姐,想替他儿子娶二姐回去当媳妇呢!” “啥?”宋氏听得一惊,仿佛一道天雷直直劈到了她头顶,给她炸得嗡嗡的。 第94章:不嫁人多好 得了李荣榆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再有李继和的几句附应,宋氏可算是明白了这事。 族长家的这门贵亲,那丁大掌柜的相中了她家石榴,想聘石榴当儿媳妇,都放话了,回去就挑吉日请城里的官媒上门来提亲! 但这事先前他们在族长家都商讨过了,这亲事,不能应。 主要就是因为石榴不同意! “你这傻孩子!这么好的亲事!你咋能不同意啊!”宋氏急得不行,没忍住上手拍了石榴一下。 “你就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儿,你懂个啥啊?这门亲事,我觉得好得很呐!你打着灯笼上哪找啊!” 石榴被宋氏急得拍了一下胳膊,也是无语得很,“娘,我咋不懂了?那你说,这门亲事,哪好了?” 宋氏就问李继和:“那孩子你们都见着了?长得咋样?” 李继和回想:“长得挺俊的,那啥一表人才的,也有礼貌,说话也挺随和,让喊人就喊人的,也不像咱见的一般城里人那样眼睛长在头顶的——” “那孩子可有缺胳膊少腿,看着可是有啥病的?” “好胳膊好腿儿,看着白里透红的,不像有啥病——” 宋氏扭头就看石榴道:“这人长的俊,脾性也好,又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病的,这咋就不是门好亲事了? 只要这丁家明媒正娶迎你过门,那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丁家少奶奶,嫁在城里,咋不比嫁在村里好? 石榴啊,咱女人这辈子,嫁人就跟重新投胎似的,嫁得好,比啥都好呀!就拿你知道的,你春花堂姑和你姑,一个嫁在了镇上,日子过得殷实,不用下地不用喂猪喂鸡,每日里就做做饭缝缝补补的,没有风吹日晒的,同样是生了三个孩子,你春花堂姑还大几岁呢,可看着就比你姑显年轻!这是为啥? 还不是因为你姑成日都要下地,干得活比男人都重,一家子老小都栓在她身上要她伺候,你姑父又是个脾气不好的,她婆婆又嫌弃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这日子难啊!你说你姑她能过得敞快?能不瘦不出老相? 你奶不是常在说后悔,后悔当初眼睛招子没放清把你姑嫁去了章家?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啊! 娘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女人嫁得好,比啥都好!你说你是嫁进城里去吃穿不愁的好,还是嫁在乡下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干不完的活伺候不完的家小还要受气的好?” 长子的亲事小定一过就算是定下来了,宋氏现就操心长女的亲事呢,她心里急啊,想给长女挑门好亲事,可又怕像当初婆母那样,眼神不好,给挑错了害闺女一辈子。 女人嫁人就跟跳泥潭似的,跳进去就爬不出来啊! 长女跟她一样,老实,性子又柔,这要是嫁个脾气不好的,婆婆也不慈的,那不得受尽了磋磨嘛! 而小闺女这脾性,风风火火的,也不会织布,也不会缝缝补补做衣裳,这咋嫁进别家操持家里事儿去? 可要是能嫁进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吃穿都有下人不用自己动手,不会做衣裳不会织布,那都没关系了,最主要的,能过好日子,何必折腾这些鸡毛蒜皮? 石榴:. “可是谁说嫁进城里就不受气了?虽是吃穿不愁,那真受气磋磨来,那可比乡下人家还厉害的,娘你忘了?前年咱去外公家,不是还听大舅娘说起谁谁家的闺女在城里哪家当妾给人磋磨死了最后就赔了些银子了事吗?” 宋氏一噎,转即就道:“那是妾,你明媒正娶的嫁进去,哪里一样。你爹不也说了,那丁掌柜人挺和气的,那丁老太太和丁太太看着也不像啥不慈的人,你嘴巴这一向都这么甜这么会说的,一定会得她们喜欢的! 这女人嫁了人,多多少少的,哪有不受气的?乡下和城里都受气,那肯定选城里啊!至少不用每天累得跟牛似的还要受气。” 石榴忍不住就嘀咕,“照娘这么说,女人嫁了人都要受气,那不嫁人不是更好?” 她这话一出,宋氏几人都是一怔。 随即宋氏就红了眼,激动的都掉了眼泪,“你这孩子又说傻话!姑娘家哪能不嫁人呢!往后可不能说这个话了!听到没?” 石榴不由叹气,“娘你别哭了,我往后不说就是了。” 她知道家人反应为何这么大。 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生不入祠,死不进谱”。 也就是说,女人只有嫁人后才有资格在死后进夫家祠堂享祭祀,不然,都是破席一卷和夭折的孩子一样埋在乱葬岗,无人祭奠。 所以,这年头,不给女儿嫁人,和把女儿低嫁或是卖了一样,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据说,有那等讲究的人家,还会花钱给早夭的女儿办冥婚,以享祭奠呢。 她不在乎死后是不是破席子一卷丢在乱葬岗,人死了啥都不知道了,就是给她挫骨扬灰,她又不痛,她上辈子在那头的尸体,都不知道是咋样的呢。 但死后有没有祭奠这事,她本不信这些的,可她能在那个世界出意外死去之后魂穿到这里,这本就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 人死后究竟有没有来生呢? 这事,她如今也是说不准的。 万一就是有呢,这个世上,就是有他们活着不知道的第三方地界呢。 如此,死了以后在底下一直投不了胎,没有在上面的后人祭奠,吃啥喝啥用啥? 而且,她要是真强硬的说不嫁人,只怕宋氏两个都能急得上吊—— 更别说还有族里,族里也不会同意李氏有个没有嫁人的闺女的。 所以她早想着呢,还得细细的筹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大不了到时候就挑选到一个合适的收买下来,最好是久病活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她人嫁了,再成了寡妇,再过继一个孩子到名下,那不就妥妥了的嘛! 而要是能钱多得足够她说服族长爷爷就让她留在李氏当姑奶奶过继自家的孩子就更好了。 人嘛,不去努力,哪知道最后究竟怎么样呢。 总之,这事急不来,首先的,她就是要挣钱,挣多多的钱! 有钱在手,啥都好说!谁不乐意给她当儿子好继承她的财产? 这后人不就有了?祠堂也能入了,祭奠也就有了! 齐活儿! 所以这会儿还真犯不着争个脸红脖子粗的。 宋氏见闺女低头,也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石榴,娘都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过得好,比啥都强,这门亲事——咱好好想想,先看看丁家那边是不是诚心求娶,这两天的,我再让你大舅娘进趟城,你可别小看她,你大舅娘可是个包打听,让她进城去,好好的打听打听这个丁家!” 第95章:提亲来 李继和听着媳妇说这些,刚才还否决的心也是动摇了起来,闺女嫁得好过得好,比啥都重要啊! 他不由看向石榴:“我看那丁掌柜父子瞧着都挺好的,他们家要是诚心求娶,这是门好亲事,咱们家这情况,也给你准备不了多少陪嫁,倒不如把你说的挣钱方子你就当做嫁妆一起陪过去,石榴你觉得咋样?” 石榴:. “有句话老话不是讲得好嘛,门当户对,咱们家跟丁家,哪哪都不当不对的,哪怕我带着挣钱方子不挣钱方子的嫁过去,外头人都会说我高攀了丁家,乡下姑娘嫁进大户人家野鸡变金凤凰的,就算丁家人会待我好,可流言蜚语杀死人,我可不耐烦被别人指指点点的过一辈子。” 她看向二人,认真道:“爹,娘,所以,不管丁家好不好,是不是真心求娶,我都不想嫁! 我翻了年才十三呢,这还早,咱们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再说亲事好吗? 娘也别担心我嫁不好,大姐也是一样,这日子啊,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自己立得住,啥样的日子,咱都能把它过好的! 等个一年两年的,我保证,咱们家一定会变得比现在有钱,吃穿不愁,穿金戴银,到时候,还不是随便咱挑拣别人?所以爹娘你们还真不用担心!就听我的吧!” 李继和和宋氏被闺女这一番话给说得会心一击,不由嘀咕,明明他们才是当父母的,比闺女多吃了多少年的饭呢,咋就没有闺女说得这般有道理呢。 他们家闺女不愧是财神爷护佑的人,那就是不一样啊! “石榴,这丁家的亲事,听你的就不应了,你真不后悔?”宋氏叹了一口气,不由问道。 石榴点头如捣蒜,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我真不后悔!绝对不后悔!” 宋氏便点了头,“成,那娘就听你这一次的!” 她细想想,闺女有财神爷保佑了,说得话错不了。 就说他们才分家多久?建了房子手里一点银子都没有,连办酒席都预备要去借银钱的,可闺女一个做糖营生,直接就给他们解决了这些大问题,还给家里攒积了几十吊的银子在手里。 现下的木盒生意,更是一单单的要来银钱的。 这么看下来,闺女说的他们家一年两年后肯定会吃穿不愁,她还真的信呢! 宋氏想开了,这丁家的亲事,闺女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说不得后头他们家发起来了,能找到更好的呢,门当户对这个话,闺女说得也在理。 只是—— 宋氏转头就发了愁,小闺女可以等一年两年,但大闺女说亲就在眼前,可等不了的。 如此这个境况下,她要给闺女说一门好亲事,这才是眼下她最要焦心的事啊。 —— 李义山李信义这几家的爷们都是嘴巴严实的,族长交代了不要多言,他们回家便都没有多说,是以,丁家要提亲这事,族里那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传起来的。 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丁福光那边动作竟这么快。 腊月初九这天,巳时左右,一队吹吹打打的队伍就进了下河村,这动静,立时便惹了村里众人家的注意。 众人看出来,只见打头骑在毛驴上头的是一个戴红花穿花衣的媒婆打扮的婆子,后头跟着几个吹吹打打,围着中间几个抬的一口绑了红绸的箱子。 “哟,这是上谁家下小定的?” “谁家小定?没听说村里哪家姑娘说定了亲事啊?” “这媒婆也不是咱们惯常认识的那几个媒婆,还骑着毛驴呢,怕是城里的媒婆吧!听说城里的媒婆才骑毛驴呢!” “这到底是去哪家的?” “走走走,跟上去瞧瞧!” 村人个个抻长了脖子,跟了上去,一路从村口到村中心,人越跟越多。 李族长家这便也听到了动静,出来看这一出,心里头就是一跳,这是丁家请来提亲的?这么大阵仗?提亲整得比人家小定还有排场呢,嗨哟! 跟对面的李义山对视一眼,哥俩赶紧的也跟上了队伍。 队伍越来越庞大,眼见着村中心都走过了,还在往前头去,众人也是议论得更激烈了。 “这到底是去哪家啊?这看着像是往村东头去?” “就是往村东头去,这是去李继和家的!刚那媒婆跟我问的路,问的就是李继和家咋走!”有人高声嚷起来。 众村人一听这话,纷纷都炸开了。 “李继和家?!哎哟,没听说他家给大闺女说定了亲事啊?” “人家儿女亲事会嚷的让咱们都知道?不知道这李继和的大闺女定给了哪家呢?这媒婆还是城里的,男方家肯定家境殷实啊!” “那不是肯定的?这李继和家眼见着日子就红火起来了,又开了个啥木工坊的,家里儿女更好说亲了呗!” “我娘家嫂子让我帮着我侄儿相看相看,我本来想跟他家提提的,没想到对方不声不响的就定下了啊!” “这风声瞒得够紧的啊!” —— 冬日里没啥事做,有热闹可看,众人可不肯轻易散去。 是以,即便是已经知道了这是去哪家的,众人也仍是继续跟着。 这一跟,就一路跟到了李继和家来。 先才正从村口溜达回来的李继贵一见到媒婆进村就是一激灵,生平头一次的跑得这么快的来跟李继和报信来了。 这不,吹吹打打到了门口,里头的李继和一家是早有准备的, 石榴更是给她爹鼓气,不能慌啊,记着咧,这亲事,咱说好的不能答应啊,您可别经不得媒婆那张嘴一吹,糊里糊涂的就点了头啊! 不过,媒婆也是不能得罪的,要是得罪媒婆,除非你家没儿女要说亲,要不然,媒婆给你使个坏的,你家儿女那都难找着好亲事。 李继和也知道这个道理,门一敲响,他就开门去了,“谁啊这是?” 门一开,外头的周媒婆洪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炸开,在堆堆人里可是响得很。 “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李老爷,大喜啊!” 李继和便也附和笑道:“怪不得早起就听到喜鹊叫,原来这好事是应在媒婆您身上啊!” 说罢,忙将媒婆往门里让。 第96章:拒亲 看热闹的人群可惜不能跟进去门,只能在外头探了脖子可劲的竖着耳朵,期望能听得清一星半点儿的。 倒是李族长和李义山还有李老爹被李继和一道给请了进去,以及脸皮厚自个就往里去的李继富李继贵兄弟两个。 当下堂屋里都坐了,宋氏给冲了糖水来,这才陪在李继和身边坐了。 周媒婆清好了嗓子,张嘴便即高兴的说了起来:“我来可不就是好事儿?李老爷,北城五柳巷的丁家,您想来也是知道的,他家的家私不用我说,那可是洛水城排得上名号的!” “所以我今儿就只说他家的公子,丁老爷就两子,幼子丁小公子今年十五岁,人样子,李老爷您也一定见过,那长得可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没得挑!” “丁老爷” 周媒婆认为李继和一定不会拒绝丁家的婚事——只要她一提,对方一准地就得应。 毕竟,一个乡下人家,能把闺女嫁进城里,还是有钱的丁家,那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但凡犹豫一下都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的。 她接了这门生意都惊讶了好半晌呢,实在想不通那丁老爷怎么给小儿子相中了个乡下姑娘! 不过丁老爷出手大方,承诺她说成这门亲事会给她一份厚礼呢。 别的她就不管了,所以当下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把丁公子往死里夸,直夸得那丁小公子天上少有地上无——恨不能她来替了李家闺女出嫁! 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后,周媒婆方停下对丁小公子的夸奖吹捧,端了糖水灌了一大口,然后就开始夸石榴了。 “李老爷,”周媒婆说道:“素知您家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赛似那月里嫦娥,荆钗布裙难掩那天姿国色……”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丁老爷怎么就相中了乡下人家的姑娘,估摸着也就只能是这李家闺女相貌一绝! 那就往这里头可劲夸,准没错的! 自古媒婆三板斧——夸男夸女夸亲事。 周媒婆好一番吹捧了石榴的美貌之后,便即言归正传说到了结亲正事。 “李老爷!您看您家跟丁家两家的孩子一个男才一个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啊!所以,今儿丁老爷就让我来做这个媒人,给您两家把这亲事给定了,往后您两家可就是儿女亲家了!” 闻言,李继和脸上的笑意微凝,先媒婆这一番的将丁家说的那可真是顶顶的好亲事,仿佛这整个洛水城都没有比他家更好的亲事了,他差点就动摇了。 好在闺女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让他坚定下来,这亲事,他们家,不答应。 这回绝亲事也是门讲究事儿,李继和从前都没经历过,一点也不擅长,当下也是紧张但强自镇定住的开了口。 “周媒婆,如您所说,这丁家确实是咋咋都好,没的挑的,但这结亲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承蒙丁老爷厚爱,这门亲事,我们家不能应,劳烦周媒婆您辛苦走这一趟了——” 话终于说出口,后头就顺畅了,李继和也是松了一口气。 听得李继和回绝了这门亲事的李族长也是叹了口气,真就拒了啊,可惜了这门好亲事哟,抛开那丁大侄子心怀不轨不说,这门亲事哪哪看都是个好亲事嘛。 以为此事水到渠成压根就不用费什么力的周媒婆:…… 她足愣了好多息才反应过来,“李老爷您说甚?” 她是耳朵聋了吧?一定是耳朵不好使听茬了,这么好的亲事,这李家怎么能够拒绝得了的?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 李继和便即又说了一遍,总之,这亲事哪哪都好,但不是我们家的好姻缘,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周媒婆张张嘴,再张张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拒亲。 她眼睛不经意的瞥到了抬进来的大红箱子,顿时就是一亮,随后过去将箱子给打开来,“李老爷,您看,这里头都是丁老爷为提亲给贵府准备的礼物,丁老爷可是诚意十足啊!这门亲事,您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只见箱子打开,满满一箱子的绸缎布匹金银首饰这些—— 相信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些,这可只是提亲礼啊! 提亲礼都如此,可想而知,下小定下大定又会是怎样的丰厚! 这门亲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好好想清楚呀! 李继和几个看着那一箱子的重礼,也是一惊,丁家这真是大大的有诚意啊! 宋氏都忍不住拧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这丁家诚心求娶,这么大的手笔,石榴要是真愿意嫁过去,那不就是吃穿不愁嘛! 唉!可惜闺女不愿意! 李继和将目光从那箱子里移开,看向周媒婆,还是如先前一样,婉拒了这门亲事。 周媒婆都傻了眼,她这下可以确定了,这李家,那就是一家傻子啊! 这么好的亲事都能拒了,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她的大厚礼哟! 周媒婆郁闷不已,这可是她说媒史上的一大败笔啊,明明一看就绝对能成的亲事,竟然没成! 周媒婆郁闷失望的离去了,只留下门口围观的村人还没散去,七嘴八舌的有劲的议论着这事呢。 那堂屋一星半点儿的声音漏出来,够他们自个脑补出事情真相了。 哎嘛,这城里来的媒婆不是来下下定的,是来提亲的!提亲这么大手笔,带了一箱子的厚礼呢! 还不是跟李家大闺女提,而是跟那个名儿一听就有福气的石榴闺女提的! 且李继和居然还拒绝了! 拒绝了! 你说说,那李族长和李继和他爹都在,竟然没一个敲破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都装了啥?这是装了一脑袋的豆渣吧! 不然咋这么傻了吧唧的呢? 虽没听清是城里的哪家人,但咋着也是城里人家没错了,提亲还奉上这么厚的礼,这家底不是一般般呀。 就这,李继和还能拒绝!要是他们,估计嘴巴都咧到了嘴根子二话不说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恨不得明天就将闺女给嫁过去啊! 李继和家这是看着要发家,眼睛都往上头移了啊。 村人们说得激动,眼红的,嫉妒的,纯好热闹的,总之是一个离去的都没有。 第97章:财神爷教的 而堂屋里,李族长几个也是半晌才缓过神来。 李族长想着刚刚那一箱子的提亲礼,再想着之后肯定比这还多的小定礼大定礼,前前后后的加起来,那是多大的一笔数目了?他算都算不清的数目啊! 那丁大侄子真是为石榴说的挣钱方子?可啥挣钱方子能挣这么多银钱啊? 他不禁怀疑起来。 怀疑怀疑着,看见进来的石榴,李族长忍不住就将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李老爹几人一听,也是一愣。 对啊,啥样的挣钱方子能挣这么多呀!就值得丁掌柜豁出这么多的厚礼来求娶? 石榴眨眨眼,不答反问:“族长爷爷,那您说说,丁掌柜的咋就偏偏相中了我做儿媳呢?依他们家的家世家底,娶个什么样的儿媳不成?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多好? 您看看我,一个村里姑娘,有啥跟别人不同的?咋就值得丁掌柜的这么大阵仗来求娶呢?” 说实话,这事她自己也没整明白,反正那丁掌柜不傻,一定有原因就是了。 李族长听得石榴这话,也是忍不住思索起来,将石榴上上下下一通看。 你说相貌出众吧,这相貌也没多出众,城里那些个姑娘呢,能找不出比石榴相貌出众吧?拉倒吧! 你说勤快能干,聪明伶俐?同样的,村里的姑娘勤快能干的一大把,城里的姑娘还能没聪明伶俐的?拉倒吧! 娶个同样是富商小姐的姑娘多好?聘礼好看,那嫁妆也好看,这亲事办起来才漂亮么! 那丁大侄儿不怕别人说道笑话都偏偏要给儿子聘石榴,图啥? 一定图的大啊! 所以,石榴手里的挣钱方子还真不小? 这般想着,李族长不经意又瞥过石榴,对上她那双明亮而又黝黑的大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透着一股他看不明白的光芒,李族长顿即就是一怔—— 兴家之子,兴家之子—— 罢了,这亲事拒都拒了,再说这提亲礼厚不厚的事也是白说。 且看看吧,看看这孩子会带给他咋样的惊喜。 —— 送走了族长几人,宋氏拉着石榴进厨房帮忙张罗晌午饭,跟先前没往前头去的姐妹俩说起这事也是绘声绘色的,抛开这提亲事的对象是他们家不提,这份热闹也是很好八卦的热闹好吧? 李香梨听得有滋有味的,时不时的惊呼一声,“这城里的媒婆,嘴巴可真能说啊!” “那可不?人不都说嘛,有些媒婆那张嘴说死人不偿命,傻子都能给你说成聪明人儿!可不得了!所以,这不知根底的媒婆咱们还真不能信的!”宋氏煞有其事得点头,想着闺女的亲事还是拜托给姨娘最稳妥。 一旁帮着烧火的李荣樟忍不住接了嘴,“二姐嘴巴也会说啊!我听二哥说二姐卖糖能把客人都忽悠的眉开眼笑的呢!要是二姐当媒婆,肯定比别人都厉害!” 石榴:.弟啊,姐谢谢你了! 宋氏和李香梨都被他这话给弄得哭笑不得。 笑罢,宋氏还真点了头,“当媒婆好啊,那厉害的有名气的,随便跑一趟都有银钱挣,要是能说成一门亲事,谢媒钱更是不少呢!甭管啥时候,这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儿女说亲事的,这媒婆,到啥时候也吃香!” 石榴在心里帮她总结,那就相当于后世的铁饭碗嘛! 不过,谁要当媒婆啊! 想到那穿红挂绿戴红花的装扮,石榴便即狠狠摇了摇头。 以免宋氏还真的说起了劲要让她将来试试当媒婆,石榴赶紧扯开了话题。 “娘,大哥的小定礼您准备好了没有?啥时候送去啊?” 说起正事来,果然,宋氏的心思就收回来了,道:“都准备好了,按咱村的风俗惯例准备的,但我后头琢磨了琢磨,又给多加了一层,找你七叔公给看的日子,十八下小定去,大吉!” 等小定一下,再看几个成亲的好日子送过去给林家挑,左右就是明年早晚的事,他们家就要添人啦! 想想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一晃,她也是要当婆母当奶奶的年纪了啊! 宋氏不由感慨万千起来。 等当了娘,要操心儿女婚姻大事时,才最能懂得当爹娘的不容易啊! 宋氏不禁想到当年她爹为着她的亲事而费去的心力,也是微微红了红眼,看着石榴就道:“石榴啊,你上次做那千层糕,咱下晌再做点,给你爷奶和外公都送点,这糕不费牙口,吃着也甜,还好呢!” 石榴点了头,“我教娘做,下回你随时想做自己也就能做了!” 等忙活罢帮工大家伙的晌午饭,收拾妥当了厨房,宋氏便舀来了葛粉,石榴就上手,教宋氏和李香梨一起做这个千层糕。 宋氏也不忘叮嘱大闺女认真学,学会,一糕在手,将来在婆家也有个别人做不来的好手艺。 虽然大闺女会织布,这已经是难得的手艺了,但再多些茶饭手艺,更吃香嘛! 石榴在旁听着,便即道:“回头我再多教大姐做些吃食!” 宋氏就看她,“石榴,你咋能知道这么多吃食?”明明连苞谷菜馍馍都做不好的。 石榴道:“财神爷教我的呗!” 她上辈子工作之余的爱好就是在网上逛各种美食帖子,人家逛书店买各种书,她就偏喜欢去买美食之类的书收集回家。 做不做的无所谓,就是喜欢看。 看的多了,这脑子里,不就多了嘛! 上辈子就图一个爱好,没曾想还有能派上大用场的时候,嘿! 等千层糕做好,宋氏将要给自家爹的收好,待会儿等宋大舅他们回家给带回去。 至于给李老爹老袁氏的,石榴当下就提了,往老宅送去。 吴氏越看不惯她往老宅去,她就偏要去。 一路到了老宅,石榴抬手敲门,“砰砰砰!砰砰砰!” 正在菜园子里忙活的吴氏一听这敲门声,脸立即就拉了下来。 就这力道,她不用想都知道来的是谁。 便即故意当没听到,磨磨蹭蹭的继续忙活自己的。 堂屋门口纳鞋底的老袁氏听得这敲门声,忙即放了针线篓子,往大门口来开了门。 “奶奶!”石榴见开门的是老袁氏,也是愣了愣,有些可惜没看到吴氏的黑脸,不过转瞬就扬了笑脸。 “是石榴啊,快进来!”老袁氏招呼着石榴进了门,祖孙俩正往堂屋里去。 菜园子里站着的吴氏看着这边,声音幽幽的响起,“石榴又来了啊?今儿又给爷奶送啥来了?这三天两头的,你三叔四叔他们咋就没你这么孝顺呢?” 这话挖坑呢,石榴就冲她笑笑,压根不接她的茬,“是我是我,大伯娘,我今儿敲门的力度咋样?你咋不给我开门呢?” 吴氏咬牙,暗骂了一句,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响起,惊的吴氏心里顿即就是慌的一下。 第98章:瘫了 “砰砰砰!砰砰砰!” 这敲门声使吴氏心里发慌,她下意识的不敢去开门。 老袁氏见她站着没动,便即朝屋里喊杨桃去开门。 随她这声响起的还有门外的那句:“娘!娘!快开门啊!” 这声音. 吴氏赶紧抬了脚往门口跑。 老袁氏听得外头大孙子李荣松的声音,也是慌了一下,忙跟着往门口来。 石榴见状也连忙跟上,心想大伯他们不是说好了要干到腊月二十八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门一开,外头的场景映入眼帘,吴氏便即就是脸色煞白,“他爹!你这是——你这是咋的啦?!” 说着朝被李荣松李荣柏哥俩用一块门板抬着的李继仁扑上去。 老袁氏看着长子被抬着回来,也是心慌的得不行,“荣松,你爹这是咋了?” 杨桃杨柳也扑上来哭着叫爹,整个老宅大门口当下是乱得不行。 在外溜达听村人说了一嘴的李老爹也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同同样得了消息赶来的李义山在门口碰上,连话都顾不上说,直往大门里来。 李继仁已经被抬进了上东屋,吴氏在里头哭嚎的声音响得不行。 “荣松,出啥事了?!”李老爹冲进堂屋,拉了大孙子问道。 这会儿功夫,已经跟老袁氏几个说了一遍的李荣松不得不再重述了一遍,“爹昨儿扛木头的时候脚下一滑,被木头给砸了!” 事实上,可不只是砸了一下那么简单,那山路本不好走,李继仁父子三个又是扛木头的新手,这些日子下来,那肩膀上都给磨出了一个个的大血泡,腰杆也痛得很,那都是咬牙在坚持的。 但昨儿上午,李继仁扛着一根木头下山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摔扑了,那木头也好巧不巧的直直跟着李继仁而去。 幸好有祖宗保佑,那木头没有砸到脑袋上,不然估计都当场没气了。 不过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一半的木头都给砸在了腰背上。 当时,李继仁就被砸的吐了血,那林场管事也是吓了一跳,生怕他这里出了人命,当即就给父子三个把这些日子的工钱全都给结了,还额外给了五两碎银子,让李荣松哥俩赶紧抬着李继仁进城去看大夫。 李荣松哥俩也是吓得不行,接了银子,当即就抬了李继仁往城里去。 “大夫瞧了,说爹说爹”李荣松二十岁的一个大男人硬是哭得鼻涕眼泪一泡泡的,看着都有些埋汰。 但那伤心的样子,也着实让人不忍瞧。 “大夫说啥了?”李老爹听到长子被木头砸了,整个人也是几乎站不住,就得最后一个结果了,大夫咋说的,有没有大事啊?能不能养好啊? 一旁的老袁氏双眼通红,“大夫说,老大瘫了,治不好,下半辈子都只得躺在床上了——” “啥?”李老爹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去,幸好石榴眼疾手快的撑住了他,李义山又飞快抓了他一把,这才没整个人栽倒在地。 但人却是撅过去了。 李义山赶紧让杨桃去叫洪大夫。 洪大夫被请回来时,得了消息的李继和李继贵等人也气喘吁吁的赶了来。 撅过去的李老爹被洪大夫扎了几针,幽幽醒了过来。 洪大夫看着他就道:“义田老哥,你这身子骨,可着实不能再受啥大刺激了,你得平心静气才好啊!” 不然,再来个一两回的,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好了。 李老爹这会儿哪顾得上自己个的身子?他一把抓了洪大夫的手,“洪大夫,你给我家老大瞧瞧,瞧瞧啊?” 比起外头的大夫,李老爹更信的还是洪大夫。 洪大夫被杨桃请来,路上就已经知道了李继仁被木头给砸了抬着回来的事,当下也是点头,“好,我瞧瞧,我瞧瞧,你先好好歇着。” 说着,起身往外头去隔壁东屋了。 李继和几个都忙围上李老爹,问他感觉咋样,让他别急,保重自己的身子云云的。 东屋里,吴氏见得洪大夫进来,也是眼露期冀。 洪大夫上手给李继仁把了脉,又让李荣松哥俩帮着给李继身让他瞧瞧被砸的地方—— 须臾,又问李荣松大夫都开了啥药,听得都是些活血祛瘀安神之类的药,便点了点头。 望着吴氏母子期盼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他这一摇头,吴氏再次哭嚎了起来,李荣松哥俩也是哭出了声。 门口,李老爹等着洪大夫出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他亲口说。 洪大夫冲他摇头,“义田老哥,你千万保重身体啊!” 闻言,李老爹顿时悲从中来,“老大!老大啊!我就不该让你去的!你为啥不听我的,你偏要去啊!你这是剜我的心啊!” 旁边的老袁氏被宋氏蒋氏三个扶着,也是哭得不能自已。 得了消息来的族人左邻右里听得李继仁瘫了,也是唏嘘不已,明明半个月前瞧着还好生生的一个人,这才多久,咋就遭了这一出事呢! 就说那扛木头不是个好活计吧?李继仁家也不是过不下去日子了,分家得了这么多田呢,咋就想不通,非得要去扛木头挣钱啊! 唉!这都是命啊! 整个老宅此起彼伏的哭声,惊呼声。 惊呼声是因为李老爹和老袁氏先后都给哭撅过去了,众人手忙脚乱的赶紧往屋里抬,幸好洪大夫没走,立马跟进去给扎针开药的。 屋里的吴氏都快哭干了眼泪,越想越难过,一家之主瘫了,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干不了活不说,还离不得人伺候,这天杀的贼老天,这是要她的命啊! 想着想着,吴氏就不禁埋怨起丈夫为啥好好的偏要去扛木头,要是不去,就不会被木头砸了,不被木头砸了,就不会瘫了 为啥啊? 为啥为啥 都怪石榴!怪二房! 对,就是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做得这么绝,她男人就不会去扛木头出这个事! 吴氏心里的气落到了实处,仿佛一个濒临绝境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将这件事全都算在了二房头上,在心里把二房骂了个狗血喷头,暗暗发誓,她不好过,一定也不会让二房好过! 床上躺着的李继仁木着一张脸,所有愤怒悲伤恨交织的情绪都被他给掩在了心底,谁都看不出来,听着门口李老爹说得话,他也是在心里冷笑。 他为啥要去? 但凡爹分家分得公平些,但凡老二哪怕敬着一点他这个当哥的—— 他又哪会去扛木头? 李继仁此时心里同吴氏一样,也深刻的怨恨上了二房。 第99章:借银 李继仁好好的一个人瘫了,这消息满村传开来,也是引得大家伙都是唏嘘不已,少不得拉了自家的人嘀咕,那扛木头的辛苦活计可千万不能去碰,看见没,这就是例子。 村南头的陈起财家,正说起这事,陈起财也是叹了口气又一口气。 自葛根没得卖,他做糖卖也不成后,家里一点进项都没有,老娘又病得更厉害了,药方上给加了一味药,这药贵啊,他们家的境况,那是都吃不起。 他又不能眼看着老娘病痛,知道李继仁父子三个去扛木头挣钱了,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回来,想来是挣到了钱的,那扛木头的活计,最能来钱的。 他正打算让大儿子也去扛几天木头挣点钱回来,冷不丁就听了李继仁给抬回来了,被木头砸了,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他也是后怕不已,幸好,幸好还没让儿子去。 这身怀有疾的痛楚,他可是比谁都都明白,就他,只是跛了腿,干活不那么得劲罢了,这瘫在床上啥也不能做要能伺候,那才是天都塌了呢。 现这木头是万不能去扛了,可要给老娘抓药,咋办呢? 他不禁跟家里的商量找小舅子家借钱的事。 他媳妇毛氏就道:“上次咱们借的还没还呢,我那弟妹不知道闹了几回了,咋还能借?” 陈起财也是没了法子,总不能让儿媳回娘家借吧?亲家家里也清贫得很。 毛氏眼珠子一转,给他出主意道:“不如去找李继和家借点?” 满村里现谁都知道,他家日子过起来了,红火得很,每天请着几十号的帮工呢,得去多少工钱?那木工坊没点挣头,他哪敢铺这么大的排场? 所以,他家肯定有余钱。 “要不是那石榴丫头将葛藤根是药材嚷得满村都知道,咱们本来靠着这葛根就能攒下一大笔银钱的了,哪至于现在连副药都抓不上了?这事就该算在石榴头上,你就拿着这事去求她,小姑娘家心软,随便借咱们一钱两钱的也够给娘先抓了药回来吃了。” 陈起财听着这话有理,他又不多借,也不是不还,石榴家如今手头宽裕,借点这点小钱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最好是把钱借了他还不上到时候就进木工坊帮工抵债。 那木工坊啊,村里好些人家现都想进去呢,可惜不招人了。 嗯,就这么办,他明儿就去借银钱去! 下河村每家每户有每家每户的摆谈,更有人今夜难眠,而远在洛水城里的丁福光,此刻也是无心睡眠。 不为别的,只因周媒婆来回了信,吹吹打打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那李继和家,竟然拒了这门亲事。 听周媒婆说,任她说破了嘴皮子,那李继和竟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就直接拒绝了。 丁福光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他诚意还不够? 诚意诚意 他此刻已经在书房踱步思索了许久了,突然的,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当初为何会注意到石榴呢?不就是因为她与年少时的他一样,带着一股子不属于少年人的难得的沉稳和坚毅吗? 坚毅啊,这般心性的人大都主意很正,有自己的主见的,他便如是。 他既高看石榴,又哪能怀疑她没有自己的主意呢。 丁福光嘶了一声,下了一个决定,他得去见见石榴,亲自跟她谈谈。 他准备明儿一早就回大风集,但这厢先回了正院,王氏就迎了上来,“老爷!我怎么听到风声说您今儿见了周媒婆?您不是答应我不提亲吗?怎么又背着我请那周媒婆去?” 丁福光被她几句尖利给吵得头痛,本来因提亲不成的叹息也忍不住发了出来,“是,我今儿就请周媒婆往李家去了,你以为李家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应下这门亲事对吧?可惜,人李家犹豫也没犹豫就拒绝了,即便是在看到了那么大箱子的首饰绸缎!” 所以啊,你觉得人家高攀,人家为钱财,可人家,压根就不愿意这门亲事呢! 王氏闻言,自然是一惊又一愣的,惊的是她以为丈夫今儿才找周媒婆却没想到周媒婆已经上门提亲去过了,愣的是李家竟然拒了亲? 拒了亲?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那李家,该不会是以退为进故作姿态吧?”她一脸怀疑。 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拒绝?她压根不愿意相信对方会看不上他们家,看不上她儿子,便坚定的认为李家这就是在欲擒故纵,免得别人说他家高攀了呢! “老爷,信不信您再让周媒婆去一次,他们家一准就答应了!”王氏不由哼了一声,“那些个高门大户提亲才一拒二拒的以示金贵呢,这小小的乡下人家,居然也来这一出!” 再去一次就不会再拒? 丁福光不免摇了摇头,他相信,再去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他才要亲自去见见石榴呢。 但这事就不必同妻子多说了,他摇了摇头,没再接话,只吩咐丫鬟提了热水来泡脚。 王氏见他没话接,便以为他是听进自己这话了,也是急了,“老爷,您可不能再让周媒婆去了!我都说了,这门亲事不成!我已经找了金媒婆让她帮着相看了,过不了两天就会有好消息的!” 丁福光听着,只当没听见,反正就算妻子相到了合适的人选,也要过问他的意见,不会背着他定下的。 他不管妻子折腾的,还是先把他那边搞定才是。 —— 一大早的,石榴背了个背篓,带着李荣樟往山上去。 离十五交货还有几天,剩下的木盒要做的糖不急,赶在头两天做出来就成。 这两日得闲,石榴便想着昨儿说过有空就要多教大姐做几样吃食点心的,正好,眼下这个深冬近春的时节,山上有一种野菜,正是发的时候。 她便打算,先做这道吃食。 要是做得可以,还可以拿去卖呢。 木盒的事她不会做插不上手,做点别的营生来点进项也是好的。 姐弟俩一路走过细水河岸,沿途经过的人家不多,都离河岸边不近,但要上山,免不了要打陈起财家门口过的。 陈起财昨晚跟媳妇说定了,本是打算午晌后来的,但这厢在自家院子里就正好看到了石榴,他心道:这可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嘛!万一下晌去还会不到人呢! 当下便出口喊住了石榴,一边往门口来。 “石榴!诶!石榴!” 第100章:缺心眼 听到有人喊自己,石榴扭头,便见陈起财一高一低的往外头来,那小步子,迈得还挺快! 石榴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这人偷走了自己的半根葛根,后来又跟自己抢葛根还把她二哥推到地上这事,其他的事都不说,这事就过不去。 一个大人动手打孩子,以大欺小什么的,最叫人看不起了。 见叫自己的人是他,石榴也是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没显,“跛子叔啊?你叫我?” 陈起财腆着脸笑着,露出一口的大黄牙跟石榴套着近乎,“石榴,这一大早的,你们姐弟俩这是要上山干啥咧?” 说着眼珠子也是忍不住的往石榴的背篓里看,见里头啥也没有,也是心里奇怪。 这一大早的上山,没带柴刀也没带镰刀的,这不是打柴也不是挖野菜啊,那是干啥呢? 这丫头脑子灵光,别是又听到啥风声要上山弄啥好东西卖钱了吧?他待会儿可得跟上看看。 但现在嘛,还是借钱的事重要。 他话头一转,脸上就愁苦起来,做了个可怜像,直叹气的跟石榴说起“你陈奶奶身子骨不好啊痛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可我没钱给抓药啊”,又隐隐提了一嘴挖葛根卖钱云云的事—— 而后便眨巴着一双灰呼呼的眼,满眼期期艾艾道:“那啥,叔能跟你借点银钱不?不多,就借两钱银子,为给你陈奶奶抓药,你是个好孩子,也不忍心看你陈奶奶痛得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吧?你放心,这银钱我借了一定还,可以立字据的!” 石榴就听他唠唠叨叨一大堆,越听越不对头,你家的苦你朝我一个小姑娘诉个啥劲? 再听到这后话,就是恍然,怪道呢,这是打着找她借钱的主意啊! 我是个好孩子,所以同情可怜你家,就该二话不说借你银钱? 石榴也是麻了,陈家婆子这病,她在村里隐约也听过两耳朵,就是年轻时月子里操劳多了落下的病,这老了就没断过药,陈起财孝顺,从没有过一句怨言,刮风下雨的药吃完了都要去抓的,听说已经借了好些银钱了,就为抓这个药,一大家子的日子过的都是紧紧巴巴的,本来田地也没多少,勉强糊个口而已。 老话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冲陈起财这份孝顺,石榴也高看他两眼,但借钱? 二十文还差不多,这可是两钱银子,他借外头的钱都还没还上了,她要是给借了,谁知道是不是肉包子打狗? 人家真要耍赖,她也不可能逼得人家上吊跳河的。 借钱这种事,借得好还好,借不好的,你这个债主最后倒成了孙子。 所以,石榴前世就从不借钱给别人,因为不想当孙子。 而不借钱,本来看在这份孝道上也可以帮把手,招他进木工坊帮工挣钱抓药的,可这陈起财心思太活了,防不胜防的,还是千万别了! 思绪闪过,当下石榴也是眨眨眼,一脸不好意思道:“跛子叔,你这怕是找错人了呀,我一个孩子,哪来的钱借你啊!” 陈起财正想说“你应了回去找你爹娘拿来呗”。 但石榴像是猜到他有后话,麻溜的拉了李荣樟就跑了,只飞快丢下一句:“那啥,跛子叔,我们还忙着上山呢!回见啊!” 陈起财张着的嘴灌进了一大口冷风,蹿得他昨儿只喝了两顿稀的肚子都抽了抽,他赶忙闭嘴,回去抓了个背篓就偷偷跟了上去。 他倒要去看看,石榴这是又弄啥呢? —— 李继仁瘫了,这是个令人惋叹的事,族里得知消息的,今儿一早便都多多少少的提了点东西上门去探望,这是人情世故,少不得。 李继和他们已经分了家,自然也是要同这般的上门去探望的,他一早起来听老四嘀咕了说大哥心里不舒坦郁郁得慌昨儿晚饭没吃连药也不肯喝的,就想着石榴做的那个千层糕。 吃着口味好,又有红糖这种稀罕东西,吃了对身体准是没错的,便让宋氏麻溜先给做了一盘的,这才提着出了门。 到老宅时,其他探望过的族人已经都来过又离开了。 东屋里,凉嗖嗖的慌,不知是一股子啥味儿,总归是叫人不舒坦自在。 “大哥,我来看看你。”李继和喊着人道。 床上的李继仁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了,坐在一旁的吴氏晾了片刻,才接过了话去,“先头来看望的人太多,你大哥累了,这是睡着了呢!” 李继和听着,忙道没事,将油纸包的糕给放下,说着下晌再来看大哥。 吴氏就道:“你贵人事忙的,别耽搁了你的事儿!来看过了就是了!别劳累你多跑一趟的!” “大嫂这话咋说的,我不劳累,不耽搁儿!”李继和老实,并没听出吴氏语气里的冷嘲,只以为吴氏是说真话,而他本来也确实很忙,那雕刻的活计,拖不得,但这是自己的亲大哥,下晌他还是来抽空来看看,跟大哥说说话的,宽慰宽慰他。 吴氏就扯嘴笑笑,没再说话。 李继和也是不好多留,忙即说了句就往外去了。 等他走了,床上的李继仁才睁开眼来,不耐道:“将他拿来的东西扔掉!” 吴氏已经拆开了那油纸包,见里头的正是上次石榴送来给两个老的的那种糕点,听说是自家做的,她也是瞥了瞥嘴。 听到丈夫这话,她忙将油纸包收起来:“扔了多可惜?这可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本来就是二房欠他们的,吃他多少东西都是合该! 李继仁不管她,他不想看见这东西就是了。 出了上东屋的李继和转头又进堂屋去看过了李老爹和老袁氏,二老因着大儿子出了这遭事,精神都有些不济,李继和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就催着他快回去,都知道他手里事忙,不肯耽搁了他。 李继和让二老放宽心,回头再来看他们,这才离去。 李继仁不肯看见的糕点,吴氏转头拿着分给了两个儿子各两块,两个女儿各一块,又给上学的小儿子留了三块,剩下的三块,便打算留着自己吃。 李荣松得了糕点,知道是刚二叔送来的,脑子里想着一事,忍不住就问吴氏道:“娘,先爹带我们去扛木头就是为挣钱还给二叔的,这半个月,我们三个加起来也得了两吊钱,先还给二叔吧?” 吴氏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她跪祠堂出来就回了娘家,但只要回两吊银子,因着丈夫儿子去扛木头去了,她就没打算还给二房了。 现在丈夫出了这事,这下剩的银子,她就更不想还了! 她不信,二房还真能为这没还的四吊银子闹到族长那里去! 到时候她也自有招对付! 反正,这钱她不还了,那已经拿出来的六吊银子都够她怄一辈子的了。 当下不由得瞪上了儿子,这缺心眼,是不是傻?也不知像了谁! 第101章:心思活络 “你爹现下这身体——还要吃药呢!还有我想着要是能治呢?总要给你爹治好的,这些可都要银子花!这点银钱,我就先留着,还银子的事后头再说,相信你二叔二婶也不会不乐意的!” 儿子面前,吴氏自然不可能将她的那些心思给摆出来,只如此说道。 李荣松听着,便即没有再多说,他也想着,要是真能给爹治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还欠二叔家的银子,他一定想办法。 可想啥办法好呢,说起来,扛木头真是个来钱的活—— 只是他这话头一提,媳妇江氏就白了脸,一把抓了他的手,冲他摇头道:“相公!不能再去了!要是你也——那叫我和咱们马上要出世的孩子咋办啊!” 江氏怕得很,那抬木头就不是个好活计,沾不得啊! 李荣松跟江氏成亲一年,感情很好,见媳妇吓坏了,又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李荣松便歇了那份心思,不去就不去吧。 转头便将拿回屋的糕放到江氏手里,让她快吃。 江氏见有两块,便只要一块,要留一块给丈夫。 但李荣松摆手撒谎道:“你怀着身子呢,得多吃点!我刚已经吃过两块了。” 江氏听着也信了,闻着这甜香香的糕点,她也是有些馋起来,大着肚子,她这一天都想吃东西的,可惜,一天也就是三顿饭吃匀净就不错了,哪来的点心这些吃呢。 这个糕点,上次奶奶给她拿了两块,她吃着就差点把舌头给吞了。 是真好吃啊! 此刻,上东屋里,李继仁绷了一晚上的脑子绷不住,这厢是真的睡着了,吴氏就躲在屋里,吃起了这个千层糕。 一口刚入口,她眼睛就瞪大了,再嚼,又弹牙又香甜的,可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一边好评着一边又忍不住撇嘴,也不知道石榴这丫头哪里来的好福气,随手救了一个人就能得了这些个吃食方子,还一个比一个好吃。 这且罢了,也不知那城里的人家咋个瞎了眼的,竟然看中了石榴要来提亲,她估摸着那男方肯定是个病重不治的要人去冲喜呢! 石榴这名儿取的好,有福气的名声应该给人知道了呗。 不然,城里人咋会相中她的? 不过老二两口子也是傻,应了亲事把石榴嫁去可以得好大一笔银子了!她可听村人说了,人提亲就带了一大箱子的好东西来呢! 要不二房都是些没福气的,摊着个有福气的石榴这有福气也不会享。 要是把这福气给她就好了—— 吴氏脑子转悠着,冷不丁想到了自己娘家的侄儿,不由嘿了一声,越想还越觉得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想得来劲,吴氏张嘴又咬了一大口糕,细嚼起来,心神拉回来,又是一阵感叹。 这糕也不知咋做的,咋就这么好吃呢? 这一块都不够她回味的,既大方要送,也不多送几块来! 一连把三块糕都吃完,吴氏舔舔嘴皮,意犹未尽。 她忍不住拿出给小儿子留的三块来,闻了又闻,仔细端详又端详的,心里琢磨起来。 这糕也不知是用了啥做的,这么甜,应该也有白糖?这糕要是做了拿去集上卖,一准好卖! 前年堂姑子春花回娘家带的糕点还说是镇上卖得最好的糕点,一包就要五十文呢,她尝到一口的,也就还好,没这个糕好吃,要是这个糕,在集上卖个三四十文一包,一准有人买! 一包三四十文,十包就是几钱银了—— 哎哟! 这也是个好营生啊! 只是,二房咋不做了去卖呢? 吴氏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她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二房不卖正好!给她机会了啊! —— 石榴和李荣樟上了后山,头山背坳子下头的南泥湾,一大片的山坡草坡的,平日里,村里人来找野菜啥的一般都在这里。 即便是冬日,这一大片的一眼望去也是绿油油的。 野草长的高的,也有贴着泥长的,啥样的都有。 石榴先看到了几丛荠菜,动手先给薅了,想着拿回去她娘好做菜馍馍。 薅完了荠菜,她才蹲下去,掐了一根贴地长的野菜,这野菜一根上错长着几片的叶子,叶子呈倒着的汤匙状,上有白色的绒毛毛。 拿给李荣樟看,“樟哥儿看清楚没?咱们今儿就掐这个,越多越好!” 李荣樟看着这个,不由道:“二姐这不是田艾吗?掐这个干啥?” 石榴掐的这个,学名叫做鼠曲草,因为味道闻着跟艾草有些相似,所以村里大家伙都叫这个野菜田艾,而前世这玩意儿在每个地方名字都不同,在她的老家便叫清明菜。 每年深冬交春一直到清明节前后,做清明菜粑粑可是他们那里家家户户常见的事。 石榴最喜欢吃的,就是清明菜粑粑了,特别是她奶奶做的包馅咸菜腊肉加野蒜的,她一趟功夫都要吃上五六个的! 啧啧,那香的,别提了! “掐这个,二姐给你做好吃的!保管香的你把舌头都一起吞咯!” 听到好吃的,李荣樟便即咽了咽口水,一点不怀疑二姐说的话,这个东西一定能把他的舌头香的一起吃掉的! 当下点头如捣蒜,麻溜的就蹲下去寻着这田艾掐了起来。 石榴也没再说话,认真掐了起来。 一时间,南泥湾这片都是姐弟俩蹲在地上缓慢的挪动着的场景。 远处猫着身子探头探脑的陈起财看得也是一阵嘀咕:姐弟俩干啥呢这是?一直蹲着不嫌脚麻?这蹲着干啥?拉屎呢? 他又不好再靠近去,就怕被姐弟俩发现了,只能一直猫在这里,哈欠都快出来了,眼见太阳都爬到了山腰之上,这才见那蹲来蹲去的姐弟俩终于起身活动了手脚,背着满满一背篓的野菜离开了。 陈起财一点都没有多耽搁的,麻溜就下了南泥湾去,循着刚才姐弟俩蹲过的路线睁大了一双眼睛睃来睃去的。 这一睃,他发现了许多的被人掐过只剩下根头的野菜,这是—— 田艾? 石榴姐弟掐这么多田艾干啥? 家里帮工太多没菜张罗了,掐这田艾去煮了吃? 这山上这么多的野菜呢,荠菜草头这些不是蛮好? 嗯,一定有问题! 不管了,他先掐了再说! 当下,南泥湾下沿都是陈起财佝偻着的身影。 第102章:请帖 将一背篓的清明菜背回家,正好赶上了晌午饭,饿得不行的石榴连吃了三个苞谷馍馍和半碗白菜炖肉片,便即开始将背回来的清明菜给过一遍,挑干净里头夹杂的细草碎渣这些,确保只剩下清明菜。 收拾好厨房一摊子的宋氏和李香梨也来帮忙,知道石榴要拿这田艾做啥好吃食,也是都好奇不已。 挑得差不多了,石榴让宋氏和李香梨帮着去河边淘洗,多洗几遍一定要洗干净,一点泥沙都不能有,她自个则又往山上去。 她准备去挖点野蒜和艾草回来,做清明菜粑粑,少不了这两样,一个炒馅,一个混在清明菜里煮,能使做出来的粑粑更清香。 刚走到村南头,便看见陈起财背着背篓从山上下来进了家门。 石榴眼尖,看到那匆匆一过的背篓里冒了尖的都是绿色,挖这么多野菜? 不对! 她微拧了眉,不由翻了个白眼,这陈起财,还真是阴魂不散,咋做啥都少不了他? 这是又跟上她看她做了啥呢! 哼,看你掐这么多清明菜回家干啥,吃吧! 冷哼过,石榴又忍不住叹气,特别是经过陈家,正好听到里头陈起财的小儿子哭闹着肚子饿,陈起财媳妇毛氏哄他多喝碗野菜汤就不饿了,以及陈家奶奶呻吟的声音。 石榴又叹了口气,一背篓的清明菜,掐出来也不容易,罢了,她就帮他一把,让他的清明菜不白掐。 上山挖了一大把的野蒜,又掐了一捧艾草,石榴背着背篓回了家,家里,宋氏母女已经将清明菜淘洗的干干净净,就等着她回来了。 一同等着她的还有个从集上来的人。 “石榴你回来了,这人来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找你有事。”宋氏拉着石榴就是小声嘀咕。 若不是来人年纪大了些一看就是成了亲的人,宋氏都要以为是不是哪个爱慕自家闺女的人找上门来了,都想喊男人来给他叉出去别坏了闺女名声。 石榴见来人也是眼熟,这不是上次搭顺风车那个车夫大哥嘛! 他找她?还是丁掌柜找她? 何安见得石榴,也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等回来了,忙即迎上来,“石榴姑娘,你还记得我吧?” 石榴心中正疑惑,见何安大步上来,不由打招呼道:“伙计大哥!是你啊!你来这是?” 何安忙即将一张帖子呈上,“石榴姑娘,我家掌柜的明儿中午在大风集上的丰源酒楼做东,还请石榴姑娘一定赏光赴宴。” 石榴看着那帖子,听着何安的话,心里纳闷得很,丁掌柜这是要干啥?她家都拒亲了,他还要下帖子请她吃饭还让她一定要去—— 一番思量闪过,石榴当下也是接了帖子,道:“麻烦伙计大哥回去告诉贵掌柜的,明儿我一定赴约!” 且去看看,那丁掌柜到底想做什么。 等何安走了,宋氏才凑上来,拿过那帖子看了又看,她也不识字,啥也看不出来,不由担心石榴道:“这谁啊?是谁要请你吃饭?石榴你还当真要去?” 石榴也不瞒她,“是丁掌柜。” “丁掌柜?”宋氏听得一惊,纳闷得很,都拒亲了,这丁家要是还有意,大可再让人来提亲就是,咋还要单独请石榴吃饭呢?哪有这样的?别是这丁掌柜有啥坏心思,想对石榴做啥吧! 宋氏越想越不对,忙道:“你咋还答应了啊!万一那丁掌柜打坏主意呢?不行,你不能去!” “娘,我都答应了,咋能失信于人呢?你放心吧,这丁掌柜可是族长奶奶的表侄儿,能对我做啥?我明儿让大哥陪着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石榴信丁掌柜一定有所图谋,但这个图谋是不会伤害她的那种图谋,吃一顿饭罢了,出不了事,她也想弄清楚丁掌柜到底想做什么。 宋氏见她一定要去,又想着那丁掌柜好歹也跟族长婶子挂着亲,应该不会做啥坏事吧?又有棕哥儿跟着,便没有再说啥。 转即只道:“石榴,有个事我要跟你说说,你才刚一出门,后脚你大伯娘就来了。” “大伯娘?她来干啥?”石榴听得嘀咕,吴氏现恨死他们家了,咋会来登门?这太奇怪了。 “你四叔不是说吗?说你大伯遭了这事整个人很不好,昨儿晚饭没吃,连药也不肯吃的,还嚷着死了算了的,连带着你爷奶也跟着舒坦不起来,今早你爹去看你大伯,就想着你做那葛粉千层糕好吃,又有红糖,对身子好,万一你大伯就喜欢吃呢,这不,就让我给做了一模具的,带去老宅了。 下晌你爹又去看你大伯,就听你大伯娘说你大伯把那糕都吃了,就说这糕他吃着能咽得下去,你大伯娘就跟你爹说,能不能再给她拿一点好给你大伯吃,不然,他这一天不吃饭的,身子骨更拖不下的,你爹就答应了。 但你大伯娘又想着万一你大伯一直都喜欢吃这个了,总让我给她做去太麻烦我们了,就说干脆让我教她咋做的,她学了,就自己做给你大伯吃,还能常做了给你爷奶吃的,你爹听了,看着你大伯躺在床上那副样子,也是心疼,这可是亲兄弟不是? 这不,就答应了,带了你大伯娘来家,就是跟我学做糕的,我刚刚已经教给她了。 你爹应了她了,人都来了,我也不好说啥不教的话,石榴啊,这糕教给你大伯娘做了,她也只是就在家做了给你大伯吃,应该不影响你卖方子吧?” 石榴听这还有这一出,也是一惊。 她大伯喜欢吃这糕,所以吴氏学了做给大伯吃? 石榴摇摇头,她敢打赌,这事儿不简单。 吴氏那心眼子多着呢,能是这么简单? 还有果糖方子的事在前呢! 她爹娘老实心善,吴氏拿这个借口来说,她爹肯定不会拒绝,到底那也是他亲大哥不是? 这糕咋做的已经叫吴氏知道了—— 石榴脑子转得飞快,要是吴氏真的只是做了给大伯吃就罢,要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就别怪她挖了个坑等着了! 当下便道:“没事儿,教就教了,不影响!不过,娘,你得跟爹也说说,下次我再做了啥东西,不管外头是谁、三婶四婶啊哪怕是爷奶套什么借口近乎的要学,都要先告诉我了再说,成吗?” 宋氏听得不影响,也松了一口气,再听这话,忙即点头,“成!下次我一定先问了你。” 这可是财神爷教给闺女的,自然要先问过闺女,这次也是大嫂说得急,看大哥也可怜见的,孩他爹实在做不下心不答应呢。 第103章:清明菜粑粑 石榴把心思都先撂开,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当下认真忙活起做清明菜粑粑的事来。 今儿做主要是教教大姐李香梨,做出来的也是自己尝个鲜,一晃多年,她也是想念这清明菜粑粑得很了。 第一步先将淘洗好的清明菜加上一把艾草,再丢进去一把米,放在锅里煮,清明菜不用切,就这样保持一整朵的,到时候煮得软烂后揉出来的粑粑才更劲道,要是用高压锅更快更好,但这会儿没有这个条件,只有大锅灶慢慢的煮了。 另一边,石榴就带着宋氏和李香梨忙活着将大米和之前买回来的糯米给磨碎成粉,粉不用磨得太细,磨到摸起来还有沙沙的挫感这样更好。 前世都是机器打米粉子,几分钟就搞定了,这厢全靠人力一点点的磨,那可是一件费力气也不容易的事。 遇到李荣棕李荣榆哥俩做木盒腾过手来进来溜达的功夫还帮着给出了一把子力气,如此,这才总算是给磨完了。 米粉子磨出来,锅里煮着的清明菜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好闻的整个院子都在飘荡着,一阵风带着,还吹出了院墙外头去。 操着手假装在村东头这一片溜达的陈起财狠狠吸了一口鼻子,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飘进石榴家去,看看石榴这是在煮什么。 在煮田艾他想得到,但煮了田艾要做个啥,他真是想知道啊! 他今儿也掐了一背篓的田艾呢。 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又一股不同的香气窜出来,那香气香得他抓耳挠腮的,可惜也找不到任何机会能进石榴家去。 反倒是几趟来回的,引起了隔壁蒋氏的注意。 蒋氏就盯着他溜达来溜达去的,那小眼神不住的往石榴家瞧,一看就有问题。 在陈起财又一次经过时,她打墙角伸出一只脚去。 陈起财没注意,挂在那脚上给绊了个狗吃屎,“哎哟!” 蒋氏麻溜的收回脚,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往前走去,看着地上的陈起财,瞪大眼睛道:“哟!这不是陈家大哥嘛!你在这儿干啥呢?咋摔在地上了?” 陈起财爬起来,捂着被石子磕了一下的嘴巴,也是痛得不行,他咋摔了的?他刚也没注意到,只感觉好像是绊到啥了。 真是倒霉,下回走路可不能分神了。 他可不能让蒋氏知道他在石榴家周围溜达,只打哈哈道:“我上清河边走走!” “哦!那你去吧!走路可得注意着点啊!瞧你这嘴都摔破皮了,幸好没摔到眼睛啥的——”蒋氏摆摆手,目送着他一高一低的往清河边去了。 这才往一旁呸了一口,然后扭着水桶腰往隔壁石榴家去了。 敲了门,里头李荣樟哒哒哒的来开了门,见得是四婶,便即就让了人进去。 蒋氏一路直奔厨房,“二嫂,石榴,你们家这是在煮啥呢?我在隔壁都闻到香了!不只我,那陈跛子都在你家周围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来来回回几圈了,不过已经被我给赶走了!你不用担心!” 她直冲石榴说着这话邀着功的样子,她可是知道的,上次这陈跛子就偷偷做了果糖去卖的,那就是个不安好心思的,就盯着石榴家的动静呢! 石榴这会儿正忙着炒馅。 自家今年分了的猪肉宋氏给腌制了吹过挂起来用柴火熏了几天后头就挂在厨房的房梁上,正对着灶,一日三顿的还能接着沾烟火气。 她早上就让宋氏洗了一条煮了出来的,这会儿切得细碎,再抓了些盐菜切细碎,然后就是把野蒜切了,放油,炒。 那腊肉碎下锅炒出来的便已经是很香了,等野蒜再一下去,那香味,简直别提了。 石榴都要控制自己别张嘴,免得口水掉进锅里,谁懂啊,她真是太怀念这股味道了,有奶奶的味道! 听得蒋氏冲进来叽叽喳喳的一番话,石榴扭头看她,就见她也是眼珠子睃来睃去忙的不行恨不得再多长几双眼睛横扫这整个厨房的样子,也是好笑,四婶你也很贼头贼脑鬼鬼祟祟好吧? 那头桌上宋氏和李香梨正是揉粑粑,煮好的清明菜一捏就软烂掉了,捞进米粉子里,趁热用筷子搅拌均匀,不那么烫得不能下手的时候便即上手去揉,这也是项费力气的活,要把这粑粑给揉成团,揉得光滑。 就跟和面做馍馍一样,这个宋氏拿手,一听石榴说了,便即就懂了,连声保证她揉出来的粑粑一定好! 所以蒋氏睃来睃去的,只看见揉着的绿色的东西,像是面团,可又不知是啥面团,倒是看清了石榴在炒着啥的。 不过,她可不是暗下打小心思的人,她嘴里直接就问了,“二嫂,你们这是和的啥面啊?咋这个色儿呢?加了啥野菜啊?石榴这炒的还是腊肉啊?这要做啥?做肉包子?” 石榴抢在宋氏前头接了话,“就是在腊肉包子呢!和面加了野菜,可不就是这色儿嘛?跟做野菜馍馍一样的!等做好了给四婶你尝尝!” 蒋氏立时顺着杆子上,“那敢情好,这闻着就香,一准好吃!我也来帮忙吧!” 说着就撸了袖子,挤上去接了李香梨揉着的那一坨粑粑团吭哧吭哧的揉上了。 石榴看她这一点也不见外的样子,也是头疼。 不过,有蒋氏帮忙,那粑粑团便即是很快就揉得光滑又劲道了,而石榴的馅也早炒出来盛着了。 当下,便开始包馅了。 石榴让宋氏和蒋氏两个将粑粑团揪出一个个的剂子来,她和李香梨就先负责包上了,将那小剂子团成一个小窝窝,勺上两勺腊肉馅进去,然后收口搓圆。 宋氏蒋氏分完了剂子也上手来帮忙,不多时,一大团盖的清明菜粑粑就全包好了,接着,便是上锅蒸了。 李荣樟烧着火的,锅里放了蒸笆,等上了热气便将清明菜粑粑放进去,一层铺了一层,盖上锅盖蒸一会儿又往上头错开摞两层,直到清明菜粑粑都放进去。 这下就是盖上锅盖大火蒸,蒸至清明菜粑粑层之前的青绿变成了暗暗的深绿色,香气扑鼻。 石榴用筷子夹了一个出来在碗里夹开一看,熟了! 闻着这股久违的腊肉野蒜香裹着清明菜的清香,石榴顿时咧嘴笑了,张口就咬了一大口,也不顾烫的,和着馅一起咬进了嘴里。 宋氏几人都一眼不错的盯着她尝。 李荣樟眼巴巴,“咋样?二姐,好吃吗?” “好吃!”石榴重重的点头。 “那一准的好吃,这可是腊肉馅!”蒋氏嘿嘿一笑,搓搓手的接了话,“瞧这孩子,都香迷糊了呢,眼泪花都香出来了!” 第104章:赴约 石榴吸了吸鼻子,笑着点头,“可不是给我香迷糊了嘛!快,你们都尝尝!” 说着转过头去从锅里夹了一个又一个的清明菜粑粑,给宋氏几人一人一个尝上了。 一口下去,粑粑清香而筋道弹牙,里头满满的馅,腊肉的香、盐菜的香、野蒜的香交杂混合在一起,满口都是香味蹿腾。 “唔!好吃!” “哎嘛这也太好吃了!这腊肉做肉馅比新鲜猪肉更好吃啊!” “这次肉包子还有好吃!” “我觉得这个皮儿好吃!绵绵实实的又有点黏乎劲儿,上口!” “.” 一时间,厨房里头都是好评的赞叹声。 后院这会儿已经下了工,如常收拾一圈的李继和父子三人正好闻着味的往厨房里来,便即听到宋氏几个的惊叹。 “这是又做的啥?我闻着可香了!” “快来尝尝,石榴新做的腊肉包子!”宋氏忙即应声。 石榴也麻溜的给三人拿碗一人夹了三个去,剩下的也不能留在锅里,得盛出来。 拿筷子直接夹出来的会变了形或者夹破了的不好看也不好放,所以石榴直接洗了手来上手,先前煮清明菜留出来的一碗汤汁,手沾沾,去拿粑粑就不会太烫手,说道的就给搓圆搓圆,使清明菜粑粑出锅的更圆乎好看。 李继和三个尝了味,也是止不住的点头又点头,没两口就将三个粑粑都吃完了,还犹觉不够呢。 石榴便即给他们一人又拿了三个,让他们敞开肚子吃,今儿晚饭就造这个了。 说罢又拿碗装了十二个端给蒋氏,“四婶,今儿也辛苦你帮手做了!这个你拿回家给四叔他们都尝尝,做的不多,给这些,你可别嫌少啊!” 蒋氏捧着清明菜粑粑吃的满手流油的还忍不住舔了手,看见石榴递过来的碗,她也是笑眯了眼,“四婶哪会嫌少?你别嫌四婶脸皮厚就是了!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带回去给你四叔他们都尝尝石榴你这好手艺!” 说着就双手接过了碗,她是真不嫌少,这可是十二个呢!先她帮着做的时候就粗粗数过的,统共才几十个呢,人自家吃,还要给老宅那边送的,这十二个已经是很多了好吧! “碗待会儿我就让冬枣给送过来!” 她接了碗扭头又冲李继和宋氏直说谢,便即扭着屁股快哒哒的走了。 石榴又拿了一个碗装了十二个让李荣樟送去三叔家。 三叔四叔家都是六个人,一人按两个的量算,已经是可以了,再多的,也没有那么多。 等李荣樟去了,石榴这才又麻溜用油纸装了十三个让二哥跑一趟,送去老宅孝敬爷奶,这一路要经过村里,就不用碗装招人眼了。 大伯家一共九个人,一人一个,剩下四个爷奶一人两个,这东西糯乎,老人吃多了怕不消化。 石榴交代李荣榆只管拿给奶奶就是,也爷奶趁热乎劲就吃,不用多说啥,奶奶会知道咋分的。 等该送的送完,自家剩下的也确实不多了,又留了些出来准备明儿给宋大舅他们带回去,剩下的,今儿一家子的晚饭也正正好,不多不少。 自家自然是敞开肚子吃的留的,石榴就足吃了六个才停了嘴,李继和更是一连吃了九个,一边吃还一边说他就好这口糯乎。 宋氏便笑他:“这里头包的可是腊肉,就是用泥巴包,你也觉得好吃的!” 李继和也跟着嘿嘿笑,这可是,往前哪敢想啊,把腊肉拿来剁馅包包子,也忒不会过日子了不是! 一家人吃罢笑罢的,宋氏便问石榴道:“这叫个啥名?咱能做了它卖不?” “你们看这个青青绿绿的,圆乎乎的,干脆就叫它青团吧!叫着上口!还特别呢!”石榴接话道:“能卖啊!不过是咱们自己做了卖还是卖方子,等明儿我从集上回来再做决定!” 当晚,睡在宋金生兄弟俩打出来的木床上的石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心里感叹,怎么就没有月亮吗? 她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啊。 没吃清明菜粑粑她怀念,吃了清明菜粑粑,她今晚上却是真真儿的想自己的故乡了,太想太想。 这片天也不知是不是故乡的那片天,她奶奶是不是也在思念她呢?一定是的。 当时接了她的电话得知她会回家去往后就不再离开家了,奶奶那发自内心的欢喜的笑声啊,犹在耳边。 可惜——却没等到她回去,只等到了她的死讯,奶奶一定崩溃伤心的不得了吧。 唉,这人啊,说起来都是泪。 她大学毕业兢兢业业的工作,不知道熬了多少夜画了多少的图纸,攒下一大笔钱容易吗?她为的,就是能够早一点回去陪着奶奶,种种菜,养养鸡,过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日子啊。 不过就是临了临了,想着在这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交了这么些个朋友,到底是要好好的告个别的。 所以,最后究竟是谁提出要疯狂一次去夜爬看最美的日出的? 石榴已经具体想不起来了,忍不住也是笑叹了一声。 人啊,有时候都是命数,命中注定,她就是个合该英年早逝的命呗。 只苦了那辛苦把她养大疼她爱她的奶奶。 幸好她当时网上刷某音刷得共鸣时,特意多了一手费功夫做了个自书遗嘱,她死后,存款都给奶奶,足够奶奶好好过晚年的。 后来看吧,多此一举有时候可不是多此一举,那是以备后患,完全是明智之举! 石榴翻了个身,旁边睡得迷糊的李香梨半睁眼瞄了一眼,“石榴,你咋还不睡啊?” “就睡了。”石榴应了一句,便忍着没再翻动了。 其实睡不着,在床上烙烙饼也是放松呢。 等再挣一笔大的,她得让爹把旁边过去那块宅基地赶紧的买了,再扩建一幢院子,到时候,她单独一个房间,那样,想做什么都方便。 多一幢院子,多几个房间,来人来客的都不怕招待不了,到时候,也蛮好让爷爷奶奶也常来住住的。 虽说跟着长子过是这年头的规矩,但其他孙也是儿孙啊,去小住小住也不是没有的事。 石榴缓缓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思量着七七八八的事,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一觉醒来,外头已经是大天亮了。 起床,洗漱吃早饭。 今儿可是要去大集吃大酒楼呢。 咳,我们这儿是真叫的清明菜粑粑,但粑粑这两个字用眼睛这么看着吧,那啥——有味道,别脑补哈 别的地方有叫青团的,但不是这个清明菜做的。文中我就用青团这个名了哈,你们知道就行。 第105章:先挖个坑占着 先前在城里牵回来的骡子搁后院圈里养了几天,这厢终于使上了第一次。 套上了新打出来的大板车,坐上了车篷,算是正式上了路。 李荣棕头一回赶这个骡车,拿赶牛车的劲巧来小心翼翼的一时半会儿的都不敢赶得太快。 石榴就坐在车篷里头,趴在窗边都能看得清楚路上刚刚爬过的蚂蚁,她觉得她走路跟这个速度差不多。 心里这般想着,但嘴上却是说着:“大哥,咱不急,上大集吃晌午饭呢,还早得很!慢慢来啊,小心为上。” 李荣棕笑应了,慢悠悠的赶出了一大段后自我感觉找到了手感,跟赶牛车没啥两样,便即就开始赶得快了些。 哒哒哒,哒哒哒。 速度提起来,石榴也感觉到了屁股底下的那股子颠簸。 如此,没用多少功夫,骡车就进了大集。 “石榴,咱是直接往丰源酒楼去吗?”李荣棕不由问,时辰离午时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石榴摇头道:“不慌,咱们先去胡记点心铺!” “去胡记点心铺干啥?”李荣棕不明白,但也没耽搁的赶着骡车就往胡记点心铺去。 去胡记点心铺干啥?当然是去挖个坑占着先了。 本来这葛粉千层糕的方子石榴是想着卖给黄掌柜的,但上次交货问了黄掌柜一嘴,知道刘东家没开点心铺的生意,也不能费功夫专门开个铺子就卖这一种点心,这跟果糖又不一样。 所以,这方子她就没提,本想着找机会再考察考察卖给谁比较好的,但昨儿大伯娘吴氏来学了做糕,她当时就有了这么一个打算。 反正卖给谁都是卖,这方子那就干脆卖给胡记吧! 要是吴氏真是心口一致的学了做糕为做给大伯吃的且罢,要是吴氏另有心思,这胡记,就是她留给她的回敬。 说起来,她跟胡记也没啥直面的冲突过节,也是因为吴氏漏了方子给胡记,胡记才做上果糖来抢了她的生意的。 至于六叔和黄掌柜都说的胡记东家不好相与的事——她就是卖个方子,跟吴氏一样,还能遭了啥为难不成,而不管银钱多少,这方子她去了就卖,不为赚多少钱,就为挖这个坑而已,不影响。 没多会儿,就到了胡记点心铺。 石榴让大哥就留在原地守着车,她自己进了胡记点心铺。 进了门便有伙计招呼起来,“小姑娘买些啥?” 石榴问他:“伙计大哥,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就在柜台后站着呢,石榴进来就看见了,但还是先问过了伙计。 伙计一听她不买点心,就道:“你找我们掌柜的干啥?” 石榴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自己琢磨了一种点心,想问问你们这里收不收做法?” 伙计听得仰头大笑,不过只是听着这话觉得好笑,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那掌柜的听着也是要摇头好笑,他们胡记卖的点心,那都是老师傅们的老手艺一代代的传下来的了,他们东家,就靠这点心方子呢! 要是随便琢磨就琢磨出了可以卖的点心来,那不是满大街都是点心铺子了?那他们这点心铺子还怎么赚钱? 石榴见伙计发笑,忍不住就将提着的篮子里放着的油纸包拿了出来,证明自己似的往伙计面前一送,“这就是我做的,不信你尝尝看吧?” 那油纸摊开来,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淡棕色点心来,细细一看,只见那点心竟还是一层一层的。 还没尝,伙计就先咦了一声,忍不住接了过来,“你等着,我给我们掌柜的瞧瞧!”说罢就往柜台去。 那掌柜的也一直看着呢,等伙计将油纸包拿过来,他瞪眼一瞧,也是挑了眉,这点心,先不说味道,光这卖相,就已经足够亮眼了。 这随随便便一个小姑娘,还真能自己琢磨出点心来? 掌柜的心里嘀咕着,一边上手捏了一块点心来送至嘴边,张嘴,一咬。 唔。 他的眼底亮了起来,细细咀嚼之下,也忍不住的点上了头。 一块点心吃罢,他看向那头的石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石榴忙迈步凑过去,“掌柜的,咋样?我琢磨这点心,您收吗?” 掌柜的见这小姑娘一个人来卖这点心方子,又一副怯怯弱弱没见过啥世面的样子—— 当下就露了一副惋惜的样子来道:“你这点心做得倒是挺好,但可惜,我们点心铺子有自己的点心方子,从不买外头的方子的!” 石榴看着他面上跟眼底两种情绪,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嘴上却急得快哭了似的道:“啊?这样啊,可大集上也没有别家点心铺子了,城里又太远——” 掌柜的听着,便即叹了一口气,“唉,算了,看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我又吃了一块你的点心,那这方子,我就贴自己的银钱给你买下吧!” 石榴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谢谢掌柜的!您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掌柜的听着石榴说他大好人,也是在心里嗤了一声,好人?这年头当好人可没有好出路。 “这方子,我只能出到三吊银子。”要是愿意卖更好,要是不愿意,那今儿这小姑娘方子留不住,银子也得不到。 石榴看着掌柜的眼底浮过的暗光,扬了笑脸:“行的!” 掌柜的见她这样傻,说多少是多少,也是忍不住笑了,从柜台下拿出了三锭银元宝来摆在了柜台上。 石榴见了银子,当下就口述了葛粉糕的做法给掌柜的写下,然后拿走那三锭银元宝,出了点心铺子,飞快上了骡车,“大哥快走吧!” 骡车驶动,离开了点心铺子门前,落后两拍出来的伙计四下张望来往人群,没寻到那小姑娘的身影,不免嘀咕:“这小姑娘会钻地不成?怎么眨眼就跑不见了?” 他摇摇头,转身回去跟掌柜的汇报,没看见人往哪儿去了。 骡车上,石榴掂了掂三个银元宝,仔细收在了钱袋子里揣进了怀中。 那点心铺,果然黑心不厚道啊。 她还说,要是厚道点,再多谈几笔生意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她还是另寻人吧。 不过,这胡记不厚道她也就不算白走一趟,接下来,就看吴氏会怎么做了。 第106章:会面 大风集有好几家酒楼饭馆,大都邻着码头这端,其中最有名且装潢最好的,就数这丰源酒楼了。 听说是府城的商贾开的,在洛水城和下头每个镇上也全都有,要后世来说,这就是酒楼连锁经营了。 别看是在小小的大风集,那生意也是有得做的,离午时还有好一会儿呢,这丰源酒楼里便即就已经上了客。 有集上的闲散人,也有停泊大风集码头的过路商船客船这些。 将骡车停到丰源酒楼旁边的空地,有木桩栓着,还有丰源酒楼的伙计在这蹲点守着的,不怕丢了的。 兄妹俩便即径直往丰源酒楼里去,刚进门,里头有伙计迎上来:“客官几位?一楼大堂还是二楼包厢?” “请问丁掌柜定的哪个包厢?我们是来赴他的约的。”石榴直接问他道。 那伙计一听,也是一惊,昨儿大通货栈的丁大掌柜就使人来预定了个最好的包厢,今儿也是早早的就过来喝茶等着了,不只他,他们掌柜的都以为丁大掌柜今儿这是约了人谈大生意呢。 没曾想,丁大掌柜要请吃饭的就是对兄妹? 也没看出来这对兄妹有啥不同的,这也太稀奇了! “丁大掌柜就在楼上包厢呢,二位请跟我来!”伙计一边稀奇,一边应着声的引着石榴兄妹往二楼去。 柜台后的掌柜的看着也是稀奇极了,别人不知道,他跟丁大掌柜的是老熟人了,可是最清楚的知道丁大掌柜的底细的。 这丁掌柜年少时就是个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的黄毛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机遇,得了洛水城里大通货栈当年的金老掌柜的赏识,招了他当学徒,带在了身边手把手的教他。 这丁掌柜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后来一步步的,入了大通货栈背后的东家府城大户王家老爷的眼,被予以器重。 从学徒到管事再到掌柜到大掌柜,数十年下来,一步步的,硬是在洛水城里打出了自己的名号来。 也是他念旧,一直愿意待在大通货栈做这大掌柜的,给老东家出力,若不然,以他的能耐家底,早就能退下来悠闲的当个老爷了。 如今的王家老爷是当年那位王老太爷的儿子,也是同样的器重丁掌柜,大通货栈的事都全交于丁掌柜的拿主意。 而现今的王家,背后可是靠着的州衙里的一位大人物的,连他的东家在府城里都要给王家几分薄面的。 如此算下来,这丁掌柜可不是不是一般人吗? 这样不一般的人,竟然如此郑重其事的要请一对兄妹吃饭,今儿定的也是上等的席面,还早早的就过来等着了,这实在是让人觉得稀奇啊。 石榴兄妹被伙计引着到了二楼一间包厢,门开,就看到了里头坐着的丁福光。 “丁掌柜。”石榴兄妹俩打了招呼。 丁福光挥手让伙计先下去,然后抬手让石榴兄妹俩落座,脸上挂着笑意道:“怎么叫丁掌柜呢,按你们族长爷爷那边论,你们也可以跟着叫我一声表叔的。” 表叔? 这攀得也太不见外了。 石榴不由抽了抽嘴角,但面上还是从善如流的叫上了表叔,只要对方不尴尬,她叫的也不尴尬,反正也是长辈,叫表叔还是叔都一样! 李荣棕也跟着喊了一声。 丁福光顿时笑意都更深了些,亲自提了茶壶给兄妹俩倒了茶,又将桌上的点心往两人跟前推,让他们随便吃。 石榴兄妹俩吃了早饭出来的,这会儿还真没咋饿的,既是来谈事的,光顾着吃喝可不行。 是以,石榴坐着没动,望向丁福光,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表叔今儿特意设宴款待,令晚辈着实惶恐,不知为着何事?” 见状,丁福光也是暗暗好笑,小姑娘嘴上叫了表叔可心里却提防着他呢。 他便也不兜圈子了,正色道:“今儿设宴请你来,是我想亲自跟你谈谈这桩亲事,石榴,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聘你做儿媳妇的,所以,我想亲口问问你,对这门亲事是否有什么顾虑?有顾虑你大可直接跟我说出来,咱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石榴:! 李荣棕也是听得心里怦怦跳,啥玩意儿?丁掌柜的对这门亲事还这么执着呢?特意请了二妹来就是想听二妹亲口说说为啥不愿意的?这也太有诚意了吧! 他不免也看向了石榴。 “为什么呢?”石榴好奇,“为什么第一眼就相中了我,觉得我一定合适做你儿媳妇?我说的就是第一眼,那个生得黝黑的货郎,就是你派来打听消息的吧?” 丁福光一听这话,便即知道今儿自己没来错,这门亲事,还真是石榴自己不愿意的没错了。 再听得后面这话,也顿时就明白了石榴为何对他抱着提防了,原来之前派堂弟去打听消息时就已然被她察觉了啊? 他不由笑了起来,“是,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你心性沉稳坚毅,就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我自己一样,我这人最相信眼缘,所以,我希望能有你这么一个聪明坚毅沉稳大方的儿媳妇进家门来扛起丁家的家业。” 石榴摇头,“您把我说懵了,您说您需要一个儿媳进丁家扛起家业?这话也太让人听不明白了。” 虽然丁掌柜赞她沉稳坚毅她心里觉得很受用,但这点炮弹可不会把她炸得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起来。 丁家有两个儿子呢,用得着一个儿媳来支撑家业?这年头有人这么想得开,竟还愿意绕过儿子把家业交给儿媳的。 丁福光不由也是一叹道:“实不相瞒,我虽有两子不错,但长子冲动没有魄力,次子又优柔寡断性子太绵,两人都担不得大任啊!若我百年之后,这家业落到他们手里,估计用不了几年就守不住给没落了去。 这可是我努力了一生的心血打出来的家业,就算不能经百年传承,我想着至少也要传个一代两代的不是? 这也是我近两年来格外忧心的事,直到那一日见到了石榴你——” 他说着,望着石榴的目光也正色起来,“所以,只要石榴你愿意进门,我一定将我此生的所得经验人脉悉数教授于你,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信你重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担起这份厚望的。” 李荣棕已经完全听呆了,望着面前的茶水出了神。 石榴则是一脸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进丁家门当丁家媳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和自由来帮丁家支撑家业呢? 她是闲得没事干还是家里容不下她的存在她必须得给自己谋一条出路不可? 第107章:拒绝 石榴是真的一点没有共情到,诚然,她佩服面前这位作为父亲作为一家大家长为家族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也能理解丁掌柜对她说的这番话的诚意,在丁掌柜看来,反正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若是愿意嫁到丁家,那他一定把他当亲闺女对待,也是真心诚意的打算教授她他会的一切让她接手丁家的家业。 这对于一个实打实的本土小姑娘来说,这确实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姻缘了,女人嘛,嫁到谁家去不是要操持家务辛苦付出的?丁家有钱,丁掌柜又这么有诚意,还愿意把人当亲闺女呢,嫁过去别的不说,衣食肯定无忧。 但不好意思了,她不想。 她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份家业来才有成就感和来这世界走一遭的存在感嘛,去接手个半路家业费力不讨好坏了名的又不得利的算怎么回事? 那丁家,两个儿子两妯娌,上还有婆婆太婆婆在的,人口虽然不多,但她觉得事儿肯定不少,就凭那日那丁太太打量她那样子就可窥得几分了。 丁掌柜的这一出说不得是一厢情愿呢,要是丁家人知道他要把家业交到儿媳家业,能不闹?就算小儿子愿意,那大儿子能愿意?大儿子愿意,那大儿媳能愿意?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再好的人家都一样,总之,这就是一蹚麻烦又麻烦的浑水,她还是万万不要蹚的好。 几番念头闪过,石榴正色应了声:“能得丁掌柜的厚眼相待,晚辈心里也是十分荣幸感念,但奈何晚辈实在是才疏智浅,恐怕担不了您的这份厚望,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听得她口里的称呼从表叔又变回了丁掌柜,再听得这番话,丁福光也是一阵怔忡。 她是真的不愿意啊。 他这般有诚意,她怎么就不愿意呢?这孩子,果真是有自己的想法啊。 丁福光虽然遗憾失望,但同时心中也对石榴更多了一份赞赏,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为外力所动,这份坚毅,委实是不可多得啊。 只可惜了,他们没有这个翁媳缘分。 但这份眼缘,他又实在不舍得,他心里,也是实实在在的看好且喜欢石榴这孩子的。 心中思绪万千,丁福光面上也是很快释然,他笑开来,对石榴的婉言拒绝只道无妨。 “石榴,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能成就这份翁媳缘分也实在是遗憾,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收你为义女呢?” 丁福光想开了,得不了石榴做儿媳,要是能收她做义女,也是皆大欢喜的一种结果了。 石榴听得他这话音一转的,也是一惊,惊讶罢,她心里也是蔓延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别是看着丁掌柜一双睿智的眼睛里流露着的真挚。 她的思绪里,对这个提议实在生不起任何的衡量犹豫,下意识的,竟就是有了答案的。 “能得丁掌柜为义父,这是我的福气才是!” 丁福光双眼立时迸发出惊喜来,又忍不住确定:“石榴你这是答应了对吗?” 石榴笑道:“不知您有没有像拜师一样来个正式仪式请诸人见证的打算?若是没有,我现在就可以叫您一声义父!” 丁掌福光顿时爽朗笑开来,“咱们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好不容易石榴这么爽快点了头,他可不得赶紧将这义父给坐实咯? 闻言,石榴便即起了身,大大方方的一拱手,嘴里道:“石榴见过义父!” 见她这豪爽的样子,丁掌柜也是笑出了满脸褶子,“好好好!能得石榴你这么一个好女儿,义父真是老怀欣慰啊!” 说着,直接取下了腰间挂着的一块圆形玉佩递给了石榴,道:“这块玉佩是我当年的老掌柜送给我的,君子比德于玉,他希望我能如这玉一样可折而不可屈,坚韧不拔,义父随身带了多年,今儿就将它赠与你,也将这番话赠与你。” 石榴认真听罢,双手接过了玉佩,“义父之诲,石榴受教了。” 玉可折而不可屈,坚韧不拔,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没能说服石榴答应亲事,但却收到了石榴做义女,今儿这一遭,也实在是一大快事,丁福光心中高兴,待伙计上了菜来,还特意让伙计上了最好的酒来。 石榴不喝酒,他便拉着李荣棕喝了起来,总之,高兴的事就是要喝酒好好的庆祝的。 李荣棕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呢,明明不是来说亲事的事吗?丁掌柜这般有诚意还想将家业都交给二妹,可二妹还是不同意,咋转个眼的功夫,二妹就成了丁掌柜的义女啦? 哎哟! 他人是懵的,被丁福光拉着喝酒也是懵的,但几杯酒下来,他也就高兴起来了,替自家二妹高兴啊!有了这么一位义父,总之就是好事啊! 当下,两人推杯换盏的喝得其乐融融,石榴在一旁大快朵颐的吃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是格外的快乐。 人生两大乐事,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啊! 当然,这个爱也包括亲情友情。 一顿饭下来,李荣棕醉的人事不省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丁福光也没少喝,但只脸色有些红,双眼还是清明的,混迹了大半辈子,这点酒量还是不在话下的。 “石榴,你大哥喝醉了,咱们先回货栈让他睡一觉醒醒酒再说,下晌我让人送你们兄妹回去。” 石榴忙道:“义父,我们是赶了骡车来的。” 丁福光听着就道:“没事,那我让人给你们赶车就是。” 当下,丁福光让酒楼伙计帮把手,扶了李荣棕下楼去,结了账,出了酒楼,隔壁不远就是大通货栈。 回了货栈,丁福光让人给李荣棕扶屋里躺着睡觉去了,然后和石榴就坐在一起喝杯热茶,说说话。 聊的也就是一些家常,现下已经收了石榴当义女,丁福光有些疑惑,爷俩就开门见山的不用藏着掖着的了,他直接问道:“能不能实话告诉义父,你为何会不愿意这门亲事的?” 他是真的好奇石榴是怎么想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石榴听着,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义父您太太和长子长媳会打心眼里乐意您将家业交到次媳手中吗?” 丁福光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他打下来的家业自然是他说了算,再说他也是为了家人好,但迎上石榴亮闪闪的目光,他便即愣住了,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思考罢,他不禁笑出了声,看石榴的目光也更加的赞赏起来,“你这孩子,果真是聪慧过人呐!” 第108章:丁掌柜送的 丁福光因石榴的一反问彻底释怀,有些事,他还得好好的打算一下才是。 当下先搁置一边,他看着石榴,说起她同刘东家做生意的事来,“这刘家人多复杂,不过这位刘东家却是个值得相交之人,石榴你同他打交道无妨,若是碰上什么麻烦,你只管来找义父就是。” 他丁家虽然比不过刘家,但他的老东家却是刘家要给几分薄面的,而他嘛,在老东家那里,还是有情分说得上话的。 石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关心和慈爱,一时也是感慨得很,若是那不知道的,听得这语气准得以为他们已经是好多年的一对父女了,可明明她第一句义父才叫了不过几刻钟罢了。 她笑着点头应下,话头一转却道:“现下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义父帮个忙。” 丁福光听得这话,登即来了劲,“什么?你只管说?” “义父可有认识相熟的人在洛水城开点心铺子的?我手里头有个点心方子想谈谈。”石榴便道。 “点心方子?”丁福光也不问她怎么就能想出这么些吃食方子的,但就如之前那个果糖一样,他就知道一准差不了。 洛水城的胡记点心铺子在洛水城多年,几乎垄断了洛水城的生意,因着那胡老板背后有个县尉大人,还真没人跟他抢这一块的生意。 倒是前两年,他老东家的小孙子得了一个点心师傅,自己出来历练着开上了点心铺子,在洛水城就开了一家。 那胡老板不敢轻易给他使绊子,这铺子开的稳当,就是生意不温不火,总是比不过胡记去。 若是有个稀奇的点心方子让这铺子更进一层楼,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来三少爷也是愿意谈的。 “我老东家的小孙子就在洛水城里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你看哪天得空,我领你一起去找他谈谈。” 只要不是胡记,石榴都好说,便即点了头,“行!义父,我这两天准备准备,就十四那日咋样?” “好,我常都在这里,你那日直接来就是。”丁福光应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家常,时候也是差不多了,石榴见大哥还没醒,便干脆让伙计帮忙给扛上了骡车,让他就睡着回去了。 丁福光吩咐了丁力赶石榴家的骡车去送,又让何安赶了货栈的一辆骡车跟在后头。 石榴看着,并没多想,只以为何安跟着也是方便待会儿再载丁力回来的。 跟丁福光告辞之后,骡车出了发,一路稳稳当当的,没用多少功夫,便即回了下河村,到了村东头。 门前停车,石榴下了车敲了门,冲里头吆喝着:“爹娘!我们回来啦!快来搭把手啊!” 这边丁力扶了李荣棕下车,里头闻声就赶紧往外头来的宋氏今儿一天在家也是担心闺女今儿这饭吃的咋样呢,出来一看儿子被人给扶着回来的,也是吓了一跳,“这是咋的啦?” “我大哥喝醉了!”石榴解释道。 后头跟出来的李荣榆忙上前接过李荣棕,跟着宋氏一起扶了李荣棕往他的屋里去。 石榴就转头谢过了丁力和何安两人,道辛苦二人了,要请他们进去喝杯糖水歇歇脚。 两人忙摆手,“大姑娘可别跟小的俩客气,这都是小的们应份做的。” 说罢,何安又请示石榴道:“大姑娘,车上都是掌柜的给您家人准备的一些薄礼,您看我们帮忙给搬去放到哪里呢?” 石榴听得这话,才反应过来,刚刚她看这骡车车轱辘跑起来比她家骡车还费劲,还暗嘀咕空车咋这么不行呢,原来里头拉了一车东西啊! 抬眼望去何安掀开的车篷里,石榴也是唬了一跳,“这这也太多东西了吧!” 只见有酒有一扇肉还有点心茶叶瓜果这些—— 石榴忙要让何安俩个再给拉回去的,但何安机灵,直接上手抱了酒坛子就往大门里头去了,丁力见状,也跟着搬了起来。 两人麻溜的,石榴想拦都没能拦住,只能作罢了。 义父的心意,她领了! 倒是宋氏和李荣榆送了李荣棕回屋去出来,看着何安两个一趟趟的往堂屋里搬进东西来,又是一坛坛的酒又是一整扇的猪肉啥啥的,也是吓了一大跳。 宋氏迅速猫到了石榴身旁,小声问她道:“石榴,这.这些都是丁掌柜送的?” 石榴买也不能买这么多东西啊。 石榴点头,“嗯,丁掌柜送的。” 得了这个确定答案,宋氏便即张大了嘴,惊呼了一声,又快速捂上了嘴,“石榴,你.你答应丁掌柜提的亲事啦?!” 这.这些都是提亲礼?倒是比上次的金银首饰布匹啥的实用多了! 这么大一扇肉呢,都够办酒席了! 呸呸呸!她家石榴才十二呢,就是应了亲事也没有这么快就嫁过去的。 不是,咋就去吃了一顿饭亲事就应下啦?明明那天她都那样可劲说来着,那丁掌柜的当面都给她家石榴咋忽悠的? 石榴也是被她这反应给吓了一跳,见搬东西经过的何安都偷偷瞅了过来,也是赶忙将她往后头些拉了拉,“没有!到底发生了啥事,待会儿我再同你和爹好好讲。” “哦!”没有?没有咋丁掌柜还送了这么老些东西呢? 宋氏好奇得不行,但闺女说待会儿那就待会儿,当下她都忍着没再问,只看着何安两人一趟趟的终于将东西都给搬了进来,好家伙,堂屋这摆的,跟要办啥大事似的。 石榴再次谢过了何安两人,将将人目送走,便即转身,正准备进门。 一道身影,比她还快的飚了进去,“呀!石榴回家啦?买这么多东西回家!还有这么大一扇猪肉!这么些酒!这都得多少银钱啊!二嫂你家是又要办啥喜事啊!” 石榴看着四婶那夸张的样子也是抚额摇头。 宋氏被蒋氏冲到跟前也是吓了一跳,嘴里连忙解释,“这都是丁掌柜送的,可不是石榴买的!” 要是让四弟妹以为是石榴买的,买这么多东西,不得以为他们家攒积了多少钱呢!才刚上午四弟妹还来找她絮叨了好一堆,说家里一点攒积都没有了,过年都过不上了,一会儿说想让四弟来木工坊挣工钱,一会儿又想跟她借点银钱置办年货啥啥的。 她本是出于这般快嘴说了一句,哪曾想蒋氏听得双眼闪烁起了大大的光芒,一身肉都跟着抖了起来,“啥?这都是丁掌柜送的?二嫂,你家这是又应了亲事啦!?” 第109章: 那声音大的,石榴都怕外头经过一个人给听见,是以赶紧的溜进了门把大门给关严实咯。 宋氏也是唬了一跳,赶紧摆手解释,“没!没!” “没?那丁掌柜咋送这老些好东西啊?”蒋氏狐疑。 是啊?宋氏也好奇啊,她也不知道啊,不由转头看向石榴。 蒋氏便也跟她一起转了过来。 石榴:. 得,这不说清楚都不行,不说清楚,四婶不得去族里炫耀吆喝起来,她侄女已经定下了洛水城的大户公子啊! 左右这么些肉点心的,肉还能腌成腊肉,且每天木工坊帮工也要吃肉的,但点心可放不得,她本也是打算要给爷奶大伯公他们都送些的。 当下便朝宋氏道:“是有一件大事,娘,咱家今晚请吃饭吧,就请爷奶他们,三叔四叔他们,还有大伯公他们家和族长爷爷一家!” 请饭? 宋氏不明白闺女这又是啥情况,但这么大一扇肉呢,又有酒,请饭都是现成的事儿,当下也不犹豫,点头道:“行!” 石榴就看向蒋氏道:“这事等晚上吃饭我再一起说,现在能不能麻烦四婶你帮个忙跑腿,去跟爷奶还有大伯公族长爷爷他们都说上一声,让他们晚饭都别张罗了,都来咱家吃,是一家子都来啊!一个都别少!” 她格外重重多加了一句,要是不加这一句,来的一准都只是爷们儿。 自家亲戚吃饭,闺女媳妇也能一起来才好啊,就从她家开始吧! 蒋氏一听石榴一番话,也是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好嘞!我先去帮石榴你请人,待会儿就过来帮着整治席面诶!”今晚有肉吃啦!哈哈! 蒋氏腿迈得飞快,哒哒哒的声音如一阵风的远去。 宋氏心道几家人呢,人可不少,当下就喊了大闺女一起忙活了起来。 蒋氏跑过自家门的时候就顺道先吆喝了一声两个闺女都过去给二嫂帮忙洗菜烧火啥的,然后再跑过李继富家又顺道探头去喊了一声黄氏:“他三婶儿!二嫂家今晚请饭!你赶紧的,带着桂圆去帮忙整治席面吧!” 院子里头的黄氏:? 啥?二嫂家今晚请饭?请啥饭呀? 她快步去开了门想问个究竟,可蒋氏已经如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一阵风咻得吹到了老宅,门一开,就咻得飚了进去,“爹!娘!你们烤火呢?快!别耽搁了!上二哥家去!二哥家今晚请饭呢!” 开门的杨桃小身板被这道劲风给刮着转了个身,又撞到了门上,转头看去,才看清楚,来的原来是四婶,不由心中嘀咕:四婶好像又长胖啦?这是分了家顿顿都吃肉了嘛? 堂屋门口夹着一个火篮烤着手的李老爹和老袁氏见蒋氏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也是暗暗摇头,没几年都快当婆婆的人了,咋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呢? 待听得蒋氏嘴里出口的话,也是一愣。 “啥?老四媳妇你说啥?”李老爹忙问。 蒋氏又大了嗓门道:“我说二哥家今晚请饭!让爹娘你们都赶紧过去!我还要去叫其他人呢!” 说罢,就急着要走。 李老爹反应过来,赶紧喊住她:“好好的咋就请饭了?出了啥事呢?都请了哪些?” 蒋氏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石榴今儿去大集,然后拉了一大车的东西回来,说是丁掌柜送的!到底啥事,石榴说今晚吃饭说!哎呀,来不及了!我得快点去大伯家和族长家喊上一声,不然他们家都整上晚饭了!” 说着,转身往外跑,瞥见东厢里出来的李荣松还不忘吆喝一声:“荣松啊,听着没?快带上你媳妇他们上二叔家帮忙去啊!弄这么多人的饭呢!” 吴氏就站在从后院出来的出口那里的,蒋氏看见她只当没看见,硬是没有主动喊她一声。 全程听着的吴氏见蒋氏这狗腿样子,也是心中冷笑起来。 二房请饭?丁掌柜送了一车东西?老二两口子还是舍不得错过这门好亲事,这是答应了呗? 攀上了一门好亲啊,当然要请饭炫耀一番了! 吴氏不禁暗暗咬牙。 李老爹和老袁氏听着话,也以为老二家是不是应下了丁家的亲事,当下也是坐不住,赶紧收拾着,往村东头去。 “老大媳妇,荣松荣柏,都收拾着,咱们先过去帮着张罗吧!”老袁氏道。 还要请大哥家和族长家,人不少,他们作为自家人,肯定是要帮着去张罗的。 吴氏听着,暗骂了老袁氏一句老不死的管得宽,面上却道:“娘,我就不去了,家里离不得人,让荣松他们去就行!” 说着,又交代李荣松让他去了帮着给他二婶告个不是,她这里走不开,不能去帮着她做啥了。 老袁氏想着家里躺着的儿子,也是知道她说的在理,当下也没多说啥,只让李荣松他们都一起出门。 吴氏目送着家里众人都离去了,便即将大门给拴好了,然后麻溜的溜进了厨房。 趁人都不在,她得赶紧将葛粉糕给做些出来,明儿一早就找借口往大集上去卖! 眼见二房应了大户亲事,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家也不能落后太多咯!她得多挣钱! 蒋氏一路风风火火的跑到了村北头,先喊了李义山家,又喊了族长家。 李义山和族长听到蒋氏的传话,下意识的都是认为李继和这是应下了丁家的亲事,一时间,也是又纳闷又好奇,坐不住了,当下就要往村东头去。 蒋氏见他们俩动弹,家里不交代动静,也是麻溜的帮着张罗了,让老陈氏老杨氏范氏等等等等的所有人都麻溜的,一起去啊!石榴说了让大家都去!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往村东头来了。 村东头,石榴家,木工坊这会儿也下工了,帮工们各自回家,李继和知道今晚家里要请饭,便赶紧让宋大舅他们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李老爹老袁氏他们先一步到,进门李老爹就忍不住问李继和,“老二啊,这是应下了丁家的亲事?” “没啊!”李继和也不知道啥情况呢,“石榴说了,等大家都到了一起说,爹您先坐着烤烤火,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李老爹听着,便先忍着了。 李荣松江氏他们可没来干坐着,往厨房去帮忙,黄氏母女和冬枣姐妹已经都在忙上了。 不多时,李义山和族长两家也浩浩荡荡的进了门,妇人媳妇子自是直奔厨房去帮忙。 堂屋里,爷们们坐了一屋子,两个火盆烧着热烘烘的,众人的目光看着堂屋里堆着的酒坛子点心包茶叶这些的,也是好奇得不行,齐刷刷的看向了石榴。 “石榴,咋回事啊?现大家都在了,你快给说说啊!” 第110章:好事 石榴见他们也真是一点都等不了吃饭再说的,也是抚额。 当下便索性说了,“这些都是丁掌柜送的没错,但跟亲事没关系,就今儿,我认了丁掌柜为义父,这些都是他送给我家的见面礼!” “啥?” 都以为是应了亲事的李老爹等人听到石榴这话,齐齐唬了一大跳。 “石榴你说啥?你认了丁掌柜当义父?” “丁掌柜现在是你的义父你是丁掌柜的义女?” “这是真的?福光大侄儿成了石榴你的义父啦?” “.” 石榴都快被众人的口水沫子给淹没了,感受得出来他们的激动,“是真的,现下这门亲事不用说了,我已经是丁掌柜的义女了!今晚请大家伙来,就是为了一道说一说这个事,好让大家伙都知道。” “哎哟!这可真是缘分呐!”激动过后,众人也是高兴起来。 “认义父成啊,不用嫁到丁家去,也有丁掌柜这么个爹,石榴你是个有福气的!” “这是大好事啊!” “就是就是,瞧这丁掌柜多大方,头一回就送了这么多的东西!这干亲认的好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倒是李义山,不由看向石榴道:“丁掌柜认你当义女,这是看中你喜欢你呢,这头一回送这么多东西就算了,往后石榴你可别有的没的都要丁掌柜得这样东西那样东西的,这人情都讲究礼尚往来,你总麻烦人家,那这份干亲就变了样了!这也是个缘分,你既认了他当义父,往后可要好好的孝敬着丁掌柜,知道吗?” 这大伯公讲话向来是睿智的,石榴忙不迭应道:“大伯公您放心,我晓得的!” 几家媳妇子们都帮着张罗,晚饭便即很快就张罗好了。 堂屋里挤挤当当的摆了三桌且还坐不下的,厨房里也挤了两大桌,幸好木工坊帮工的人多早就添置了不少的碗筷回来,这厢倒省了借了。 酒坛子拆了三坛来,李家人都是好酒的,今晚也是打算敞开了喝好好的高兴高兴的。 爷们们顾着喝酒,不喝酒的妇人孩子们就顾着吃菜吃肉了,那一整扇的猪呢,宋氏张罗了好些日子的帮工饭了,手也松,排骨和大棒骨这些都拿来炖了萝卜,每桌都是一大盆,还有红烧肉,也是满满的一大碗,再一盆白菜炖的肉片,和盐菜蒸了肥肉片。 做得急,那肥肉没像酒席那般炸了上色的,就拌了点酱油,蒸出来还是白的,又肥得颤颤悠悠的,石榴看着都吃不下,但爷们们可是好惨了这一口,上筷子都夹呢,就得这肥得流油的肉吃着才有滋味嘛! 大家伙都盯着那肉去了,倒是便宜了石榴,她一块排骨又一块排骨的,啃得不亦乐乎。 蒋氏就挤在她旁边坐了,见她只吃排骨,便即给她夹了一大块的肥肉,“石榴,咱们今儿都是沾了你的光呢!你多吃点!吃肉!” 那肥肉夹在碗里,颤了好几个来回,石榴看得眼疼,反应快,赶紧将肥肉又给蒋氏夹了回去,“四婶你吃,你今儿也辛苦了!” 这话可没说假,蒋氏帮着跑腿喊人的,回来又凭那抵两个人的身体愣生生的吨在厨房谁都挤不走的,那些个排骨都是她剁的,以往可没见她干活这么卖力的时候。 蒋氏嘿嘿笑,见石榴不吃肥肉,倒也知机,转头就又给她夹了一个扇子骨,“石榴你爱啃骨头啊,啃这个,这上头肉多!” 石榴:她还真属狗。 一顿晚饭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吃罢,媳妇子们都手脚麻溜的帮着收拾碗筷帮着洗的,李老爹等人则在堂屋烤火说着话,一边等她们忙活完好一起回去。 石榴就将点心分了分,等他们离开时,按每小房的,一房都给拿了两包,另外李老爹李义山和族长,还多给拿了一包茶叶一坛酒。 宋大舅他们这里也是一样,给宋老头捎了酒和茶叶的,因着天时黑了,李继和还让宋大舅他们直接将家里的骡车给赶去,明儿再赶着来就是。 送走了大家伙,只剩下自家人,才顾得上好好的说说话。 “石榴,你咋就认了丁掌柜当义父的?”李继和好奇的问。 石榴望向他,眨眨眼,“爹,我认了个义父,您心里不舒坦?” 李继和摆手,“爹哪有不舒坦的?你别管认多少个义父,我都是你亲爹!” “我就是好奇,咋吃个饭的功夫就认上干亲啦!” 睡了一下午傍晚才醒的李荣棕这会儿还有点醉瞪呢,听得李继和这话,他忍不住接嘴,“这不认干亲不行啊!爹您当时没在场听着是不知道,那丁掌柜愣就是楞想要石榴当儿媳妇,还说让石榴进门后就将丁家的家业都给交到石榴手里呢!石榴一点都没动心直接给拒绝了,这不,丁掌柜实在惋惜,就非得要认了石榴做义女不可呢!” “啥?”李继和几人听得瞪大了眼。 让石榴当儿媳妇还要把家业都交给她? 这丁掌柜是不是有些脑子不好使? 还是这些个大户人家的想法他们弄不懂呢? “丁掌柜这么说石榴你都能拒绝得了?你当时咋想的啊?”李荣榆也是忍不住的问石榴。 石榴就笑道:“没咋想,我就想着这天下没有能白得的事呗!丁家有两个儿子呢!真要将家业交到儿媳手里,儿子能干?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听得她这么说,李香梨也是恍然,转即就道:“还是石榴你脑子好使,搁我我当下都给冲懵了,哪能想到这么多呢?” 宋氏便笑:“要不说咱家石榴是得了财神爷保佑的呢!”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副无比认同的表情。 石榴:“.”,嗯,都往财神爷身上推就是了。 —— 洛水城北五柳巷,丁家。 丁福光赶在天透之前进了家门,王氏见他才回了大集今儿又回来了,也是高兴,迎出来道:“老爷,我正要同您说呢,金媒婆那里,有好消息啦!” 丁福光已经认了石榴当义女,这会儿也是早就不奢求之前的那个想法了,小儿子也该定下亲事的,当下也是洗耳恭听道:“是哪家姑娘?” 倒是王氏,见他竟然一副等着听的上心样子,反而给顿住了,心道丈夫还真被她给说服了?按丈夫的性子,不能啊? “老爷您今儿这是怎么了?遇着什么事了不成?” 丁福光听得侧目,“怎么?到底是哪家姑娘?你不说,我可就不听了。” 王氏闻言,这才顾不上多想,赶紧说了起来,趁老爷听,早点把这事给定下她才好睡踏实呢! 第111章:人比人 “是叶记杂货铺的千金!这姑娘我见着过几回的,模样生得好不说,也是个聪慧能干的,听说看账本打算盘的都是一把好手,管着人也是有模有样的很呢!” 王氏说道:“老爷您不是总说丰儿性子软了点,得娶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才好吗?我觉得这叶姑娘就好得很!” 丁福光听着叶记杂货铺,脑子里也是快速思索了起来。 这叶记在洛水城四城都开得有杂货铺,叶老板为人是个诚信谦和的,叶太太娘家又与府城刘家沾亲带故—— 那叶姑娘他不知道,倒是知道叶大公子是个会做生意的。 这门亲事,细看下来,也算是不错的。 挑多了也容易花眼,丁福光今儿跟石榴谈过之后,已经改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另要做打算,如此,这次儿媳,大差不差就可以了。 当下便道:“就让金媒婆去探探叶家的口风,若是有意,咱们便挑日子,准备上门提亲!” 王氏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老爷您说啥?这就准备提亲了?您同意了?” 丁福光就看她道:“怎么?你不是说这叶家姑娘很好吗?我同意了你还不乐意了?” 王氏肯定是高兴的,就是没敢想而已,她看着丁福光,试探的开了一句头:“那石榴——” 丁福光顿即笑了起来,“对了,我正要同你说这事的,明儿个你上鼎丰楼,挑些姑娘家时兴的首饰,头上戴的,手上戴的这些都挑上一些,再去绸缎庄挑几匹姑娘家的颜色料子,去成衣铺也给置买几身好看的成衣,石榴的身量个子你也是见过的,别买岔了。” 王氏听得迷糊,“老爷您这是——” 一边让她去定叶家的亲事,一边这架势又像是也没放弃石榴啊?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丁福光笑道:“我今儿已经认了石榴做义女!往后,石榴就是咱们丁家的大姑娘了!你准备着,过两天我就带石榴回来跟大家都正式见见。” 王氏:“?!” 王氏惊了一大跳,但反应过来后,竟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难怪丈夫转了态度呢!原来是认了石榴做义女! 只要不是做儿媳,认个义女,她一点意见都没有!细想想,那石榴丫头长得就讨喜,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没能得个闺女,也是遗憾呢! 当下王氏也是笑得由衷开心起来,“好,老爷您放心,明儿我就亲自挑买去!小姑娘家喜欢什么首饰穿什么颜色好看的,还得要我们妇人家才知道呢!这事您就只管交给我!” 丁福光见她前后两副样子,也是侧目不已,要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呢,要石榴做儿媳,她是死也不同意,这下儿媳变义女,她却就乐呵得不行打心眼里的高兴了。 —— 吴氏连晚饭都没顾上做的在厨房里忙活得满头大汗的,总算赶在李老爹他们回来之前做出了两屉的葛粉糕来,用篮子装了仔细的拿回屋藏好咯。 李继仁看着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拉了脸子,“你这是在忙活啥?晚饭呢?还没做来?” 他明明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还闻见香了。 这人一天到晚的躺在床上动不了,他这耳朵就格外的灵敏了起来,一点点的动静他都能听得清楚。 吴氏藏好篮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别急,我这就给你端来。” 说罢,又快步出了屋。 不多时,端进来一碗苞谷糊糊来。 这苞谷糊糊她特意加了点香油的,还撒了一把葱花,闻着就香。 但李继仁瞧着晚饭又是这个,顿即黑了脸,伸手就给她打开了,“我不吃这个!” “诶诶!”好在吴氏反应快,将碗给稳住了,不然就连碗带糊糊的都给翻地上去了。 她不禁也来了气,她一天这么忙,还要给男人弄屎弄尿的,她还没说啥呢,男人倒发起脾气来了! 这苞谷糊糊咋了?这加了香油吃着多香?咋的,还想吃大鱼大肉啊?也不看看自己啥家底! 诚然,吴氏是藏了些许私心的,她顿顿给男人做这个苞谷糊糊,嘴上说着是好克化,实则也是不想男人吃太好吃太多,那样,一天拉屎这些的,不是都劳累了她吗? 这给人弄屎弄尿的,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她这几天服侍下来,就已经是身心疲惫了。 她想着要是能治,还是要治好得好,不然,还有漫漫大半辈子,不都得苦了她吗? 所以,她这么辛苦想挣钱,可不就是为这个吗? 可男人不理解,一天到晚躺着不操心的,还给她甩起脸来了。 “你不吃我吃!”吴氏气鼓了一句,将碗送到嘴边就喝了一大口,“嗯!真香!” 李继仁被她这样子,也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平起来,可惜他起不来,不然这会儿非得收拾这婆娘不可! 他气得干脆将脸扭向了里侧,双眼通红的,止不住得竟流出了两行热泪来。 老天无眼呐!咋就偏偏让他瘫了呢! 要是背后诅咒别人有用,那么这会儿某些人又在李继仁的心里被咒骂得没个好下场了。 吴氏几口吃完了一碗苞谷糊糊,回厨房去洗刷,心里头也是一阵痛快,不吃拉倒,她少伺候一顿屎尿! 呼! 刚洗着就听得敲门声,吴氏知道是李老爹他们回来了,出来给开了门。 李老爹和老袁氏进了门,少不得问一下吴氏在家张罗吃了没,“你们没去,老二家的给留了一碗的红烧肉,你端去跟老大一起吃了吧。” 吴氏看着那一大碗的肉,也是咬牙,皮笑道:“我们才刚吃了呢!这肉,留着明儿吃吧!” 说罢,接了那碗肉回厨房去收起来。 李荣松跟进屋帮着抱柴火烧热水好给全家人洗脚洗脸用,吴氏少不得就问起他来,“今儿你二叔家有啥好事?是不是应了丁家的亲事?” 她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是笃定了的。 可却听得儿子道:“不是!是那丁掌柜收了石榴当义女!所以才给送了那些东西做见面礼的!” 吴氏顿时淡了脸色,暗暗咬上了牙。 认了丁掌柜当义父?这丫头,咋就这么的好命呢! 人跟人呐,果然是比不得的! 吴氏心里郁气,出了厨房就去找老袁氏道:“娘,我明儿一早回一趟娘家,后晌就回来!” 老袁氏不明白她又回娘家做啥,但也没有不让儿媳回娘家的道理,况且,离得又不远,是以,便点了头。 吴氏报了备,转日天不亮就起了身,提着篮子出了家门,大步往大风集去了。 第112章:好好想想 石榴惦记着要去府城谈生意这事,对这点心,也是打算要做足了准备的。 一大早起来,她便即提了篮子往胖妮家去。 老宅之前公中喂的鸡后头也分了的,他们家分到了一只公鸡两只母鸡,母鸡一天下两个蛋,都不够吃的。 她需要不少鸡蛋,自然就要买了。 村里她熟的,家里母鸡多有鸡蛋的就是胖妮家了,她也更愿意买胖妮家的。 一路到了胖妮家不远,正好碰上胖妮赶了鸭子出门放,“胖妮!” “石榴!” “你放鸭子去?我上你家买点鸡蛋!”石榴将篮子里专门带上的一包点心拿给胖妮,“这个你放鸭子吃着耍。” 胖妮看着那油纸包,以为是啥呢,顺手接了过来,才看见是一包点心,她忙道:“咋给我这么多点心啊!” “吃呗!” 胖妮就笑咧了嘴,“好!我可不跟石榴你客气!” 她将点心收了起来,转即便拉过了石榴小声嘀咕,“现村里好多人都背后嘀咕呢,说你爹娘连城里大户的亲事都不应,不知道是想给你攀个啥高枝呢?有些说得可难听!回头你要打哪儿听见了,可别放在心上,就当他们放屁!他们就是眼红你家呢!” 事实上,都已经从石榴头上说到李香梨了,毕竟,李香梨的年纪才到了该相看定下亲事的时候了,村里好多人说闲着,都说李继和家想跟闺女攀大高枝,谁敢上他们家提亲来?有那大高枝的能耐嘛? 石榴听着,只道:“诶!我晓得呢,你放心吧,我可不放在心上!”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被说几句都不会少块肉,说呗,她又听不见,就是听见了,她也当没听见。 胖妮就笑起来,“就是嘛!那些人都是眼红!我娘都说了,那城里也不都是啥值得嫁的人家,有些说得好听是城里人,可住的房子小小的,买个菜都要花钱的,还不如咱们村里呢!” 石榴附和的点头,“庆堂婶儿说得没错!” “是吧?石榴你去过城里的,城里是不是就跟大集差不多?”胖妮从没去过城里,对城里也是很好奇的。 石榴就笑道:“有些地方差不多,有些地方也热闹得很,等回头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城里,你自己亲眼看看更清楚!” “行!那我可等着石榴你这句话啦!打小我就知道你聪明,一定能耐,现下瞧着,可不就是?”胖妮笑眯了眼,“大家一边眼红你说道你,可暗暗的也都说你能耐有福呢!” “哎呀!胖妮你的鸭子跑远啦!”石榴不经意看见鸭群没了影,也是赶紧提醒。 胖妮转头一看,大叫了一声,连忙抓了竹竿追了上去,“我的鸭子!等等我啊!” 石榴看着她小胖乎乎的身影欢快的跑远,眼底也是忍不住的染满了笑意。 转头,走到了胖妮家门口,抬手,敲门。 胖妮家就姐弟二人和父母,李继庆会竹篾编筐子这些,农闲之余就编些东西拿去集上卖,吴氏就在家里喂着鸡鸭这些操持家务带两个孩子。 石榴敲了门,开门的就是吴氏。 见来的是石榴,吴氏也是笑了起来,“石榴啊,你是来找胖妮的?胖妮才刚赶鸭子出去啦,你来的路上应该能看见的啊?” “我看见胖妮了,说过话了,我不找胖妮,庆堂婶儿,我是想来买些鸡蛋的!你家存着有鸡蛋吧?”石榴回道。 吴氏听得她买鸡蛋,也是好奇,但之前石榴都能来卖鸡卖鸭的张罗饭的,现在他们家更不同了,买些鸡蛋而已,也不用多稀奇的。 “不多!前些日子拿去集上卖了些,这些日子攒下来只二三十个,你要多少?” 石榴听得有二三十个,也够了,便道:“就这些,够了,庆堂婶儿您都数给我吧!” 说着将篮子递过去。 等吴氏进去捡了鸡蛋提出来,“一共三十二个,就算你三十个的。” 鸡蛋集上都是卖一文一个的,多年都没涨过的。 石榴数出三十个铜板给了吴氏,笑着接过了篮子。 买好了鸡蛋,石榴转头又往斜刺里走了些,溜达到了陈起财家不远。 还没再往前呢,陈家院子里的陈起财就眼尖的看到了她,自个就往这边来了,“石榴丫头啊!” 陈起财腆着笑脸的凑近来,“你提这么多鸡蛋上哪儿啊这是?” 他唠着家常,其实心里就是想套石榴的话,昨儿他上大集溜达了一圈,压根没问到谁收这个田艾的,可见这田艾有啥用的,还得问石榴丫头才是。 石榴见他凑上来,也是早有预料,当下笑道:“买些鸡蛋回去做点心!跛子叔,我现下不空,那日你掐了不少田艾的吧?我看看还新鲜不?要是新鲜,我就直接问你买,省得去掐了。” 陈起财听着,暗道前日石榴果然是在用这田艾做啥吃的呢!但做的啥咋做的,他也不知道,一时心里也是痒痒。 又听得石榴要问他买田艾,便即就高兴起来,“新鲜啊!石榴你买多少?咋个价啊?” 那背篓田艾他掐也掐了,能卖钱肯定好啊!就是集上问遍了没人买,最后还得是石榴。 “一背篓我给你八文钱,卖不?”石榴报出了一个价,她早跟洪大夫打听过了,之前陈起财抓的药是五文一副,现下多添了一种药,便多了三文,这八文钱,正好是抓一副药的数目。 陈起财听到八文钱,心里也是高兴,有八文钱,他这就能上大集抓药去了! 且一背篓野草,卖八文钱呢!这一点都不便宜! 当下忙即应声:“卖!卖卖卖!石榴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背出来!” 说罢就麻溜的回家去背去了。 不多会儿,背出个背篓来让石榴看。 石榴看着里头的清明菜虽有点蔫了,但还好,可以,当下就数出了八个铜板给陈起财。 陈起财高兴的接了铜板,又见石榴没有背篓装的,就干脆说一道给石榴背回去得了!他也正好直接就往大集抓药去!老娘痛了几天了,早点抓副药回来熬上,多熬两回的,也够撑个五六天的。 但下回呢? 陈起财想着这事,不由就扭头问石榴道:“石榴丫头,这田艾,你下回还收不?” 石榴就道:“八文钱一背篓也太费钱了,下回我若还要,还是自己去掐吧!” 闻言,陈起财的失落显而易见,但转瞬他就道:“那下回一背篓再便宜点呗?” 石榴没给一定的答案,只道:“容我想想吧!” 陈起财听着,应道:“诶,你想想,好好想想!” 第113章:被掀了摊子 石榴一路被陈起财送回了家,找了自家的大簸箕来腾了陈起财的背篓。 陈起财就背上空背篓继续往村口去了。 石榴看着他去大集了,猜到他是去抓药,也是笑了笑。 陈起财一路进了大集,直奔药铺抓了一副药后,正准备回家去,便听得那头闹哄哄起来,有人在说着打人了啥的,他也是来了劲,跟着往那边凑过去看热闹。 刚挤到前边,陈起财就傻了眼。 啥情况?那被人推搡着坐在地上蒙脸哭的妇人咋看着像是李继仁他媳妇吴氏啊! 再听着身旁众人一人一句的说着,陈起财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也是眼珠子一转,转身出了人群,赶紧往村里回。 人群中心,吴氏看着还没卖完的被踩得稀碎的葛粉糕,再听得人群的指指点点,明明只是被推搡了一下,并不痛的,但她这会儿只觉得从里到外的都痛,脸更痛。 明明一刻钟之前,她还笑咧了嘴呢。 今儿她一早赶来了大集,第一次来卖东西她也不熟,就在菜市这边找了个位置摆上了篮子。 起先人不多,她还和旁边卖鸡蛋的妇人摆龙门阵唠起家常来的,她惯会同人摆闲的,没两句,就知道了这妇人原来是天宝村的,还认识养羊的林家,跟他们家正是邻居呢! 当时她心里一活络,想也没想的就说着接上了这茬,“哎哟!原来你跟他们家是邻居啊!听说你们家闺女跟我们村李继和家的大儿子相看好了,马上就要下小定了呢!” 那妇人也是个好信儿的,闻言就道:“可不嘛!林家闺女勤快得很!里里外都是一把好手,我都想把她说给我娘家侄儿的!可惜,他们家只找长子,诶,你跟这李继和家熟嘛?他家儿子咋样啊?我咋听说他们家分了家也没得几亩地的,不知道林家咋就相上了的?” 吴氏就嗐了一声,“就是一个村的!也不是好熟!不过他家这儿子吧——脑子有些不太灵光,听说还是个脾气大的,脾气上来了就爱动手呢!我之前就亲眼看到过他打人呢!” 说着,她见妇人眼睛一亮,也是赶紧捂了嘴,“哎哟,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往林家跟前说啊!我可不是要坏人亲事的!” 说罢,就不同妇人多言了,转头吆喝起自己的点心来,但余光看着那妇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就知道她这几句话没白说。 只要这妇人回去跟林家一学舌,那林家知道李荣棕脾气大,还爱打人,脑子也不灵光,但凡疼闺女,咋着也要好好想想这门亲事到底成不成吧? 那棕哥儿定的这亲事好,至少,比她两个儿媳娘家家境都好不少呢,她这心里,可忍不过去,要是能给他打破了,自然是好呢。 吴氏高兴的想着,嘴里的吆喝很快就引来了客人问询,她赶紧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招待道:“这是我自家做的糕!好吃弹牙还好克化的,老人小孩吃了对身体都好!里头还用了红糖!红糖多稀罕?不贵不贵!三文钱一块,这一块,可不小,你瞧瞧!” 这糕颜色漂亮晶莹剔透的,吴氏很快就做成了第一笔生意。 然后客人一个两个的凑过来,不多会儿,吴氏就赚到了几十个铜板。 有妇人经过,看到吴氏卖的点心眼熟,跟胡记点心铺今儿刚上的新点心瞧着一模一样,也是好奇了凑过来,一问价钱,才三文钱一块,她刚在胡记点心铺买的一包可是三十文,里头也才六块点心。 怎么这里就卖的便宜两文?明明是一样的。 妇人眼珠子一转,掉头就往胡记点心铺去了。 然后就有了吴氏一刻钟前的遭遇,胡记点心铺的伙计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冲来了菜市,看到了正卖着葛粉糕的吴氏,二话不说冲上来,一脚踢翻了吴氏的篮子,里头没卖完的葛粉糕滚落出来,也被伙计几个给上脚全踩了个稀碎。 吴氏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推搡在了地上,等她反应过来,惊得大叫一声,想捡回点心已经是来不及了,不免怒瞪伙计几个,问他们讨个说法。 但伙计只一句话就让她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讨说法?这点心可是我们胡记点心铺的秘方!你打哪儿偷学来的,竟敢做了来卖!谅你这是第一次,砸了你的点心这事就算完了,下次你要是再敢做了来卖!到时候可别怪我们胡记跟你不客气!” 吴氏自然知道胡记的背景,她心里只是不甘心,这么好卖钱的点心,石榴那贼丫头竟然把方子卖给了胡记!是不是傻啊! 上次就为她卖了果糖的方子,还差点被休呢,石榴这自己卖了方子,就不败家了? 吴氏不敢跟胡记的人呛声,只得捂着脸等胡记伙计骂骂咧咧完离开了,这才提了篮子遮了脸赶紧的离去。 一直到跑出了大集,她才松了一口气,惦着怀里的铜钱,心道好在没有赔本,卖了这些个钱,除了红糖钱,还能赚点呢。 就是不能再卖了,唉! 吴氏一路可惜惋叹又骂骂咧咧的回了村,可刚下了石桥,就见老槐树底下聚了不少的婆子妇人。 她眼尖,看见里头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最好信又嚼舌根厉害的婆子些,也是纳闷,这是又出了啥事了?都聚在这里嚼谁呢? 但不想,刚走近,孙婆子就扬了声音冲她道:“继仁家的!听说你今儿在集上卖啥点心叫人给掀了摊子还被人给打啦!” 孙婆子的声音大得不行,要是树上有鸟儿睡熟了都得给她惊飞了去。 吴氏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她人才回来,咋大集上的事就已经弄得全村都知道了? 几个嚼舌根婆子都知道了,那可不是全村都知道了嘛? 这是咋回事? 吴氏想不明白,面上镇定住,道:“孙家婶子这是说啥呢?我一早回我娘家的,可没去过集上,啥卖点心被人砸了打了的?都给我听糊涂了!” 孙婆子就笑道:“嗐!有人在大集亲眼看到的,继仁家的,你还不承认呢!听说你卖的那点心还是跟你二弟妹家学的吧?说是学了做给你男人吃的,咋又拿去卖啦?这会儿你三弟妹四弟妹请了你们族长他们都在你家等着呢!你快回去瞧瞧吧!” 吴氏心里顿时一慌,咋的,刚才在大集还真有村里人在给看到啦?她明明都蒙脸了——这人可真是个大嘴巴,一回来就嚷得满村都知道了! 现在可咋办? 她调整好情绪,脑子里快速想着应对,一边往家去。 第114章:真能治好吗 吴氏一路回了家,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自家堂屋里都是人。 黄氏跟蒋氏两个就站在堂屋门口,见她回来,表情里都是讥讽和看好戏,明晃晃的,一点都不跟她藏着掖着了,“族长,大伯,爹,大嫂回来啦!” 被蒋氏这一声叫开,堂屋里众人齐刷刷看了出来。 吴氏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堂屋,挨个打了招呼。 老袁氏就问她道:“老大家的,你不是说你今儿回娘家嘛?你去哪儿了?” 孙婆子那大嗓门都说了,吴氏可不抱侥幸家里大家都不知道,不知道能都在这儿等着呢? 当下,她眼睛一红,扑通跪地,“我有错!都是我错了!” “先二弟妹家送来的点心我瞧着相公他爱吃,我心里焦心他,就腆着脸去找二弟妹再要点这个点心,又不好意思怕麻烦了二弟家,就托了二弟干脆将这个点心的做法教给我,我自己做给相公吃,也省得给二弟家添麻烦!” “学了这点心方子后,我.我一时糊涂啊,想着这点心这么好吃,要是做去卖一准的好卖钱,我也是为着相公啊! 你们说说,相公他还年轻啊,还没当爷爷呢,杨桃姐妹俩都没说亲,檀哥儿还这么小,他这瘫在床上心里不好受,我这心里,也是心疼啊!要是能治好他就好了!听人说州城的大夫医术好,我就想着多攒积点银钱,好带相公上州城去瞧瞧——” “我就是一时糊涂,才起了这么个心思,做了这点心拿去卖!我也是不知道,二弟妹也没说这点心方子已经卖给了胡记,要是说了,我咋也不会去了,今儿被那胡记伙计给吓惨了呀——” 吴氏说得泣不成声,哭得稀里哗啦的,看着就叫人生了不忍。 她这话意思就是说呢,她之所以这么做一心为的都是她相公,一点二心都没有啊,还暗戳戳的点了二房一遭,你这点心方子已经卖了咋先不说一声呢?害得她今儿出了这么大的糗还差点没被胡记的人打。 不过后头这暗戳戳的埋怨,在场听出来的人不多,除了石榴在心里笑了笑,也只李义山和老袁氏多看了她两眼,皱了皱眉头。 听得她这话,都是为了老大着想,李老爹本是气愤吴氏又吃里扒外的,这会儿都消了不少气。 老大好好的瘫了,这也是他心里的疙瘩啊,要是老大真能治好——那肯定好哇! 老大媳妇今儿这一出,细究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李老爹不由看向族长。 李族长听得吴氏这番陈情,也是皱了眉,如吴氏所言,这事也不好弄啊,能咋办?吴氏都是为了挣钱好治好李继仁,他还能重处置了她? 李族长摆摆手,发了话,那意思就是这回事族里不管,算起来都是李老爹自己的家事,让他看着办吧。 落到李老爹头上来,李老爹也是不知道了,罚了也是伤老大心,没得以为他不想他治好呢,但不罚对老二也不公平,老二心疼老大,好心的将这法子告诉老大媳妇,偏老大媳妇要这般做,真是伤了这份兄弟情分。 这般想着,李老爹也不禁又是气,恼老大媳妇这番自作主张小聪明,当下就道:“老二家好心将这点心教给你做,为的就是心疼老大,可你倒好!偏瞒着家里人做了这点心拿去卖!你这心思,忒是不成啊!就罚你去跟老二家好好的道个歉,将这事给说明白,没得伤了兄弟情分,闹得家里不和!” 吴氏一听要她去给二房道歉,心道还不如罚她跪祠堂呢!可大家伙都盯着,她面上可不敢露出来,忙不迭应声道:“爹说得是,儿媳这就去跟二弟家好好的道歉说明白,都是我的不该,愧了他们的心意——” 她心里暗暗咬牙,却不想,一旁的蒋氏凑起了热闹,“诶!对了,上回大嫂卖了二哥家方子的事,当场还了六吊银子,下剩四吊,说得跪祠堂出来回娘家去要,可这都多少天了,你娘家也去过的,咋还没见大嫂你还这四吊银子啊?” 听得这话,李族长等人不由都看向了吴氏,他们都以为吴氏已经还上了呢,继和没说,他们也没问。 吴氏心里将蒋氏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房都还没站出来要呢,你这狗来拿耗子,看把给你闲的! 面上却是一脸惭愧,又抹起了眼泪花来,仿佛她那眼泪就不值钱似的,不要命的往外哗啦啦。 “是,我回娘家要了,可惜只要到两吊银子,还差两吊——我本来想着等凑齐了再还给二弟家的,可相公就出了这种事,这银子,我就想着先留着,攒积够了好给相公去州城看病,这事,待会儿我会跟二弟一起说说,请他通融通融的!” 一旁的李荣松本来也是对自家娘做了二叔家教的点心去卖觉得很不好的,他也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一定会拦着娘的。 但娘都是为了爹,攒着这银子没还给二叔也是为了给爹治病用,这事他先头就听娘说起过,这会儿也不由得站出来保证道:“欠二叔家那四吊银子我一定会还上的!绝对不会赖账的!” 吴氏暗骂缺心眼儿子,咋就站出来保证了,可当下也不好说啥,只跟着点着头。 李族长等人听得李荣松这话,便即没有多说啥,荣松是个好孩子,担得起事儿的。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李继仁这伤,李义山忍不住就问吴氏道:“你听谁说的,州城真有大夫能治好这瘫病?” 吴氏忙道:“大伯,能的!我听我娘家村里的人说的,他们家有个亲戚就是给石头砸伤了腰,下半身都不能动了,当时就凑了银子给送去了府城看病,府城的大夫看了直接介绍他们往州城的回春堂去的,那回春堂的徐大夫就能治好这个,不过说是得在伤了的三个月之内就治,久了的话就不一定能治好了!” 众人听着,也是来了劲。 “那你听说这人治好了吗?花了多少银子?”李老爹忙问。 吴氏道:“治好了!现虽然不能干重活,但轻省的活计是能干的!听说前前后后要跑两三趟加吃药休养所有的这些一共要花近五十吊银子呢!我就是为着这个啊!这都半个月了,去州城还要花功夫——要是晚了——呜呜呜” 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荣松就急起来,“那娘您咋不早说啊!早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啊!” 说罢就冲李义山和李族长他们跪了下来,眼带期冀道:“族长爷爷,大伯公,您们看能不能帮着给借些银钱?这借的银钱,我打欠条,一定会还的!” 李荣柏不由也跟着跪下附和保证一定会还,他们哥俩一起还! 看着兄弟俩这么团结孝顺的,李族长他们也是欣慰的点头,当下就仔细盘起这事的章程来。 第115章:筹银钱 李继仁还不满四十呢,下半辈子真瘫在床上度过,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外人听着都不忍心的,更别提他们同族同宗同亲了。 是以,李族长压根都没犹豫半分,就决定要帮着给凑齐银钱让李继仁去治病的,这事,换做族里的任何一个谁,他也都是如此。 只是,那可是五十吊银子啊!不是五吊,要想凑齐,族里五十六户每家都要出上一吊才够。 但族里有些人家,压根就拿不出一吊银子来,自家日子还艰难呢,而拿得出来一吊的,这又临着过年,置办年货这样那样的,还有娶媳嫁女的喜事当前着,家家都有花钱的地方,不能不预备着银钱。 这不,李义山当场就表了态,他们一家能凑出五吊银子来。 族长也跟着表态出五吊。 这就有十吊了,下剩的,挤一挤,也就出来了。 当下一番商量罢,族长便让李荣松兄弟俩跟着他一起,回去敲锣召族人集会说这个事,他哥俩也要出个面,真打欠条不可,不然,让人家哪能借的舒坦呢?有欠条在,才能安心些嘛。 锣声一响,李氏众人还以为是要集会说吴氏的事呢,毕竟,先前那陈跛子从大集回来路过,跟李义春的婆娘王婆子一摆闲,说起吴氏在集上被砸了摊子的事来,这会儿整个村里都在说道这事呢。 前头吴氏才跪了祠堂的事大家伙都知道,又来这么一出,不知道族长又要咋处置吴氏呢? 等众人都在祠堂聚集,静听着族长一说道,这才知道,原来要说的不是吴氏的事啊! 是筹借银钱给李继仁治病? 那州城的大夫真能治好这瘫病?哎哟,要花五十吊银子啊!这可是一笔大大的数目!除了种田就是种田,吃喝嚼用,他们攒多少年都攒不下这么多呢! 那确实得筹借,不筹借,谁家拿得出这么多? 那好好的人儿呢,总不能瞧着他下半辈子就瘫着,能治那肯定得给治啊! 所以,族长一说让每家每户能借多少借多少出多少力算多少力都是一份心意的,当下没谁有二话的,都应起了族长的话来。 借!没得说! 但就是借多借少的问题了。 李荣松李荣柏哥俩齐齐给族伯叔爷们鞠躬致谢,请了李继祖帮忙现场给写欠条,收了谁多少银钱,就打多少银钱的欠条给谁。 一番众志成城下,便即筹借到了二十八吊银子。 李荣松哥俩送走族人们,收好了一沓的欠条,走回来同正在说着还差不少的李老爹等人道:“木场管事当时赔了五吊银子,娘手里有两吊,一共就是七吊,还差十吊。” 还差十吊啊—— 李老爹看了看自家三儿子和四儿子,不用问都有数他们口袋比族里谁家都干净,还欠着办酒席花用的外债呢。 剩下的,就只有老二了。 李继和也来集会了,来之前就听匆匆跑回来的蒋氏学了老宅发生的前后事,知道李继仁的病州城能治,现就是要筹银子,当下李继和就找了石榴商量这事来着。 族里除了李继礼之外,没谁知道他们家卖了那果糖方子得了五十两银子,虽有五十两,但私心也好,不私心也罢,石榴都不会把五十两银子都借出来的。 所以跟李继和说过的,这银子他们肯定是要借的,但借多少,到时候就看族里筹借了还差多少,下剩的他们就给凑上便是。 当下功夫,李继和听到还差十吊银子,这个数也跟石榴说的族里大差不差算得到他们家有多少银子正好对得上数,便即出声道:“石榴昨儿个卖这点心方子得了三吊钱,再加上木盒交了一批货这些,我把家里的银子全都算上,刚好凑得出来十吊银子!” 李老爹听得大喜,李荣松哥俩也赶紧给李继和作揖,口里直说着谢谢二叔了。 李族长也是松了一口气,让儿子帮着把这个欠条打上。 李荣松在旁主动的让李继祖加上那四吊银子,一共十四吊的欠条。 李族长他们听着,便即都暗暗的点了点头。 等欠条打好,李荣松拿给了李继和,李继和就让李荣松跟他一起回去拿银子。 吴氏听到风声知道银子都凑齐了,也先一步的到了李继和家等着,按着宋氏老实,已经拉着她哭着道了歉了。 宋氏本来听陈起财来说吴氏去卖点心去了,也是心寒来着,但知道大嫂是为着挣钱给大哥治病,这心里就气不起来了,见吴氏哭的稀里哗啦的,她也忍不住劝慰了起来,让吴氏别难过,既然州城有大夫能治,大哥这伤指定能给治好的! 等李继和回来拿了银子,吴氏也忙跟着连声谢过了李继和两口子,嘴里直说着:“要不咋说亲兄弟打折骨头连着筋呢!这份恩情!我们记下啦!” 她说得动人,但心里是咋想的,就不得人知了。 银子凑齐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早一刻出发是一刻,别管是不是快过年了,就在得留在州城过年,这病也得先治! 这是大事! 只是他们都没有去过州城,连方向都摸不着,揣着这么多银子去看病,还真的叫人放心不下。 李族长也操心这事着呢,银子好不容易凑出来,安安稳稳的去治好病是头等大事。 但多一个人也多一分花销,多不得。 当下一番商量后,最后商量定了由稳重且识字的李继祖陪同李荣松一起带李继仁去州城治病。 本来让李继礼去更为妥当的,毕竟,他常在城里同人打交道,但这年关下,李继礼当着账房的要盘账这些,只怕是脱不开身请不着假,就只好让李继祖去了。 到底李继祖也是常去城里的,比其他人都要合适些。 定好了人选,当下就是决定什么时候启程了。 正商量着,今儿忙了大半晌做点心的石榴来了老宅,接话道:“后儿一早我正好要同义父一起进城,大哥你们就跟我一起吧!顺一趟路是一趟路,等到了洛水码头,我让义父帮忙给找船,给打点好,你们直接坐船到州城去,省心不少!” 听得石榴这话,众人虽然好奇她跟丁掌柜进城要做啥,但也没有多问,只想着石榴这提议极好,虽然坐船肯定不便宜,但坐船比走陆路快不说,也省了心,他们没去过州城,摸不着门路,万一在路上走错道了还耽搁功夫呢! 坐船好,一路坐到州城,稳当!省心!不费事儿! 当下李荣松也是感激的谢过了石榴。 石榴忙道:“大堂哥你跟我这么客气啥?咱们可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妹!” 李老爹看着,也是欣慰至极,儿孙们都要和和睦睦的才好,家和,万事兴。 第116章:去县城了 石榴今儿一大早就开始忙,忙活啥呢? 自然是忙着做这青团了。 要去跟人家谈生意,首先得有诚意,又是义父当中间人介绍,石榴可不愿意掉点。 光做一种腊肉野蒜馅怎么像样?她要做就要做齐全。 是以,她定好了,这青团,一共四种馅,两甜口两咸口,充分考虑到甜咸爱好不同的客人。 两咸口便是腊肉野蒜馅和咸蛋黄肉松馅,两甜口则是芝麻花生馅和红豆沙馅。 其他三种馅好说,腊肉野蒜馅已经做过了的,红豆沙将红豆煮烂捣沙即可,芝麻花生炒熟后舂碎拿白糖猪油搅拌均匀,便即就可以包馅了。 最主要的,是这咸蛋黄和肉松,这也是石榴的一大秘方。 前世看过的美食贴,石榴学了一种做咸蛋黄最快速的法子,用鸡蛋也可以做的。 第一步,就是将鸡蛋打入陶盆,打的时候不能把蛋黄打散,然后按照二十个鸡蛋用一斤盐两斤白面的比例,将盐和白面倒入另一个干净的陶盆中把它充分的混合均匀,紧接着,用一个平坦的木盒子,倒入一多半的盐和白面的混合体,用手轻轻地摇几下,将其摊平开来。 再准备一个鸡蛋竖着在粉上碾出一个个的小圆坑,接着,便从之前打好的鸡蛋盆里,用手取出一颗颗完整的蛋黄,一点蛋清都不要,全要滤干净,取出来的蛋黄就依次放入碾出的小圆坑里面,注意一定不能把蛋黄弄碎弄散。 等把所有的蛋黄都放入小坑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小半白面盐均匀的撒在蛋黄表面,将其盖严实。 最后,就是用油纸将木盒给一层层包结实,等它腌制了。 这个快速法子腌制时间只需要两天,两天之后,就会得到一个个鼓鼓圆圆像汤圆一样软软弹弹的小白球,再用清水彻底的洗去表面的白面和盐,就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咸蛋黄啦! 石榴最先忙活的就是将蛋黄给腌制上,然后才开始炒肉松。 自己炒肉松的法子也简单,拿一大块猪瘦肉去掉筋膜焯水后煮,煮到肉手一捏就散的状态,然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冷却后装进一块干净的布袋里,用擀面杖敲打松后撕成条状捏散。 准备调料,酱油,白糖和盐,配比好,把撕好的肉和调料倒入锅中小火烘炒,放等肉条水分慢慢变干之后加入一点点的油,接着烘炒到肉条开始有了绒绒的感觉,继续不停地翻炒,一直到肉丝越来越干并蓬松,颜色金黄,就可以盛出来晾凉了,晾的时候一定要晾肉松摊开均匀,不要有堆积,内部有热气会使肉松变软不蓬松的。 彻底晾凉后,将肉松装进干净的罐子里密封保存。 光是忙这两样,就忙了一天功夫。 去了一趟老宅回去的路上,石榴又特意绕去了陈起财家,让他明儿掐上一背篓的田艾,她五文钱收。 陈起财一听,想着早上石榴还说要想想是自己掐还是花钱收呢,现就要收他的了,肯定是今儿他报信吴氏的事做得好呗! 他心想往后他可不跟石榴丫头动小心思了,可得好好巴结石榴丫头,才好挣银钱啊! 当下自是忙不迭的应下,表示明儿一早他就掐去,保证掐最嫩的最好的,将杂草都挑得干干净净的送来。 等第二日,石榴就接着做其他的三种馅了。 做好后将清明菜煮出来和了面团包了这三种馅蒸出来,只留了一小坨面团,准备做咸蛋黄馅的。 这个就带着等进了城蒸的时候再做了。 十四天刚亮,石榴和李荣棕便即拉上了做好的木盒这些赶了骡车先去老宅跟李荣松他们汇合。 李继忠赶牛车送他们一程,这厢刚刚将李继仁给连铺盖带人的搬上了牛车安顿好,正在同李老爹他们告别。 等石榴兄妹到了,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即启了程。 李老爹和吴氏他们一直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石桥,看着他们走上大道远去,这才回家去。 腊月中旬的天儿愈发的冷,寒风阵阵的,石榴坐在车篷里没吹着风都觉得冷手冷脚的,想着大堂哥李荣松身上穿着的旧棉衣,心里打了个转儿。 不多会儿功夫,到了大集上,大通货栈这里,丁福光早就使何安在门口盯着了,见得石榴家的骡车来,何安赶紧进门去禀报。 丁福光得了信忙即迎出来,招呼着石榴兄妹俩下车进去吃了早饭再启程,早饭他早就让人准备上了,都是热乎的。 说完才见后头还有一辆牛车,听石榴一说情况,他登即道:“正巧啊!不用去洛水码头!有艘货船马上就要启程,就是往州城去的!我跟押船的管事是老熟人,你们先进来吃早饭,我过去码头说一声!” 石榴一听也是大喜,直接在大风集码头就能坐到去州城的船,那可敢情好!少颠簸一段路了! “那就麻烦义父了!” 李荣松和李继祖也是高兴不已,连连冲丁福光谢。 丁福光摆摆手,只道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便即让石榴带他们都先进去吃早饭,他去去码头边就回来。 这过去也就几步路的事儿,都能看到船的。 是以,这厢石榴带了李荣松他们进去,吃上了丁福光让人准备的米粥肉包等早饭,刚吃上一半,丁福光就回来了,“已经说好了!你们吃好早饭,我送你们上船去!” 李荣松和李继祖听着,麻溜的将手里的肉包吃完,便即就放下了筷子,李荣松又喂着李继仁吃完了一碗米粥,这就够了。 石榴跟着送他们上船去,出货栈前,不由小声跟自家大哥说道:“大哥,你跟大堂哥换一件衣裳,你这衣裳新做的,暖和点!等进了城,咱们再买一身。” 李荣棕一听就懂了石榴的意思,大堂哥的棉袄是旧的,不那么暖和,这去州城治病,早晚都要守着大伯的,啥啥都不那么方便,要是受了凉也是麻烦。 当下便小跑着去找了李荣松,拉着他非要跟他换衣裳。 李荣松先是疑惑,随即就领会到了他的心意,心中便即就是暖乎不已,也没扭捏,同他换过了衣裳,记下了这份金贵的兄弟情谊。 丁福光给找的货船实实在在是他的老熟人,此番就是送货去州城的,听了丁福光的托付,二话不说的就豪爽了应了下来,并表示等到了州城,还会帮忙直接给他们送到回春堂去,让丁福光尽管放心! 石榴等人目送着李荣松三人登了船,这才出发进城去。 而李继忠则是赶着牛车返回下河村去,顺便告诉家里头盼着的李老爹等人他们在大风集码头就上了船这事,有熟人托付同路,安心! 第117章:详谈 赶在午时之前,石榴一行进得了洛水城,第一个先往吉祥客栈去交货。 那木盒礼盒还欠着二十个的,这厢都做好带来了,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三十个木盒。 黄掌柜见得石榴来了,也是忙迎了上来,他可就是等着这木盒送来呢,本来都打算让李继礼回家一趟给催催了,不想,今儿十四,就给送来了。 但听得木盒只有三十个,他也是稍稍有些失望,东家这里,果糖生意卖得极好,这礼盒装,东家送了一趟礼后,到铺子来预定的人都排了不知多少了,这马上过年走年礼正月走礼,这点木盒,压根就够不上啊! 他不由细问石榴,可还能再做快一些,能不能保证每五天就送五十个来。 石榴一听这话,也是摇头,一天十个,这完全不行的! 黄掌柜便即只能跟石榴表示如此他们就只能再找木匠签订文书了,两处一起供木盒,只能这样了。 对此,石榴也是表示理解,人家生意好,他们又供不及,总不能让人家有生意不做吧? 当时签这个木盒生意也没签定只能他们一家供不可。 再签一个甚至两个三个的,也不影响他们家,黄掌柜说了,不管石榴这里送来多少木盒,他都照单全收。 送完了木盒,已经是午饭的点了,丁福光便道先找地方吃饭,由他带着,去了一家他熟的酒楼。 等吃好了午饭,丁福光再带着石榴兄妹二人往东城去。 他说的三少爷开的点心铺名儿叫兴隆斋,就开在东城的一条街上。 而三少爷对这家兴隆斋上心,平日就住在离着不远的一处宅子里,一天没事都要过来铺子瞧瞧的。 丁福光前日回城就来见过三少爷跟他提过今儿这事的,三少爷也上心,说好了下午在兴隆斋等。 这不,丁福光带着石榴兄妹直奔兴隆斋,三少爷王勉就在呢。 “三少爷!”丁福光见了人直拱手见礼。 里头王勉也是迎出来直喊丁叔,一番寒暄,丁福光忙给王勉介绍起石榴来,“三少爷,这是我义女!就是前儿同你提起的,有桩点心生意想同你谈谈!” 又介绍李荣棕是石榴大哥。 石榴也是忙上前给王勉拱手见礼,一边暗暗打量过了对方,见这王勉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相貌端正,棱角柔和,看着便是个好相与之人,又见他语气神情里对义父的尊重,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王勉前儿听丁叔说起对方就是个小姑娘,当时也是惊的,是看在丁叔的面上才答应今儿这场会面的,想着丁叔行事稳重有章程,一定不会无的放矢,见见再说,且他也的确想他这兴隆斋能够摆脱这不上不下的局面更进一步的。 此刻见着对方年纪虽小,可整个人落落大方,透着一股子沉稳的,也是不禁暗暗点头,心道怪不得能得了丁叔的眼收为了义女,这小姑娘,果真有特别之处的。 当下两边算是认识了,王勉请了几人往后头待客的小室去,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详谈。 “不知李姑娘所说的点心是何种点心?”王勉先问起来。 能开点心铺子的,自然是都有自己的一种甚至多种拿手别人都不知道的点心秘方的,像他得的点心师傅便擅长做酥,其中一道五仁酥做得最好。 像那胡记,祖传的秘方,就擅长做糕,尤以轻薄得如同红叶的红豆糕最为出名。 而府城,州城,卖得好做的好的点心就更多了。 其中也不乏效仿别人家的点心做出来大差不差的。 惯做点心的师傅,随便几种材料都能做出点心来,难得是有自己的特色,独特。 是以,对于这么个小姑娘说有一道独家秘方的点心要同他谈,他也是很好奇的。 闻言,石榴应声道:“这点心还需蒸制一下才能呈上,不知三少爷可否借厨房一用?” 点心铺子的点心房是不能让外人进的,好在后头还有专门的一个厨房是用来用掌柜伙计等人的饭食的,当下王勉便让掌柜的亲自领石榴去后头厨房。 那风掌柜也是个妙人儿,带了石榴兄妹进了厨房告诉了一番柴火这些便即就退了出去,并不留下来多看。 等风掌柜退出去,石榴便即让大哥生火,她则将昨儿封存好的一坨面团拿出来再重新揉打了一番后,取了咸蛋黄来搅碎和肉松拌均匀揉成小团,包出了四个青团来。 锅里上热气后,先放进四个咸蛋黄肉松青团蒸上,蒸上一股火后,才将昨儿做的另外三种馅各四个的青团都给放进去一起蒸热。 不多会儿,青团都蒸好了,石榴在碗柜里选了两个白色盘子来,将十六个青团分甜咸装到了两个盘子里。 然后和李荣棕一起端了盘子回去刚才的小室。 小室里,王勉和丁福光喝着茶聊着近况的,也是相谈甚欢,一点没觉得时间流逝的,见石榴他们这就回来了,还觉得好快呢。 王勉目光落到了石榴手中的盘子里,顿时就凝住了,只见盘子里盛着一颗颗饱满的浑圆犹如一颗颗翡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 “这!”他大为惊喜,这点心,还没尝过,端看卖相,便已是征服了他,若他是一个来买点心的客人,看到这般如翡翠的漂亮点心,是一定会买来尝尝的! 丁福光看得也是一阵惊奇跟暗暗赞许,他就知道,石榴这丫头从不会让人失望,这般点心,真是厉害了! 石榴为王勉介绍起来,“三少爷,此点心名为青团,这盘是甜口的,这盘是咸口的,三少爷爱吃咸吃甜?可以自己选择先尝哪个。” 青团?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卖相已经见识到了,里头的乾坤嘛,王勉早就想尝尝看了,闻言也是不由挑了眉,他是好咸口的,所以最爱吃自己铺子里的五仁酥。 当下便将目光放到左边的这盘,只见里头八颗青团,大小样子全都一样,也看不出来个什么,索性随便夹了一个过来,张嘴咬下一口,入口就是软糯棉弹,清香味满口流蹿,紧接着,又是一股咸香。 他不由亮了双眼,又咬上了一口,这次,那适口的咸香味四溢,更加的深刻,似乎是蛋香,又有肉香,实在是妙不可言! 不知不觉的就将一整个的青团都吃完了,他才意犹未尽的反应过来,“这是何种馅料?味道实在是独特极了!” 旁边,丁福光选了甜口的,那清甜绵密,甜而不腻佐上皮儿的清香绵软,也是让他忍不住直点头。 听着王勉这问,他先接了话道:“我这个是红豆沙馅的,我吃出来了。” 第118章:合作愉快 石榴抿嘴笑了,应声道:“三少爷吃的这种馅料是我独家秘制,等三少爷您尝过了剩下几种馅料的,咱们详谈,我再同您介绍。” 王勉闻言,也是不免笑了,此下他心里已然是有了打算,这单生意,他是一定要谈下的。 将剩下的三种馅料都尝过了,红豆沙的香甜绵密,芝麻花生的醇香可口,还有这腊肉盐菜的鲜美咸香,都让他大为赞叹。 几种尝下来,他隐隐都窥到了窍门,那就是这外观如翡翠般口感绵软香糯的外皮,里头包什么馅应该都可以,如点心都做到过的莲蓉、绿豆、枣泥等。 最主要的,就是这皮儿了。 当然,还有他第一个尝的现下还在回味却没品味出来到底是什么馅的这种馅。 一番思量过,王勉看向石榴,神色里满是诚心诚意道:“不知刚刚那第一种馅是何馅料?不瞒李姑娘,这点心方子,我决意买下,就请李姑娘拿出个章程来吧。” 这话,意思就是让石榴随便提价钱了。 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能欣然接受。 爽快! 石榴知道今儿会十拿九稳,但此刻听到王勉的认可,也是心中高兴万分。 “这青团里的馅不难,主要就是这外皮的做法,我头一次卖这种点心方子,实在是拿不准的,三少爷经验丰富,我相信义父,也就相信三少爷,这价钱,就请三少爷提吧? 但有一样,就是三少爷刚刚吃的第一种馅,此乃肉松和咸蛋黄,这是我独家秘制,是不打算卖的,我想另同三少爷签一份文书,供给三少爷这种秘制馅料,三少爷可以先考虑考虑要不要签这个文书。” 王勉听得这话,也是心叹这李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儿,这话说的,明知他对这种馅料的赞叹,难道买了方子却不要这种馅料吗? 难不成他不要馅料还能自己做不成? 咸蛋黄?肉松? 这名字听着倒是能知道跟蛋和肉有关,但到底是怎么做的,可不是一件上手就能做出来的事,要不怎么是独家秘制呢。 再说了,他王勉不屑于做这种事,王家家训传承,做生意须得诚信守信,童叟无欺。 那种买了别人的点心来吃了照着学做了卖的事,他看不上眼。 当下也不由好奇问了一句,“这馅料的秘方,不能一起卖与我吗?价钱好商量。” 石榴微笑摇头,“三少爷,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馅料秘方我不能卖。” 闻言,王勉惋惜,但这口味独特的馅料,他是不打算错过的,他能预料到,这种馅料,一定能受到好咸口的人的热烈喜爱的,就如他一样。 更甚的,他在联想到这青团皮里可以再配任何的馅料的同时,也想到了这个咸蛋黄和肉松的秘制馅料同样可以再拿来做其他咸口点心的,端看怎么琢磨一番了。 脑子里念头转过,王勉当下爽快道:“好!这文书,我签!另外这点心方子,三十两,李姑娘觉得如何?” 石榴听得王勉同意了签文书,也是笑了,再听得方子三十两,倒也合适。 主要就是这外皮罢了,那里头的馅料,咸蛋黄肉松馅另要算,也就是这野蒜考究了点罢了,三十两银子,不算低。 她顿即点了头,“成交!” 当下跟王勉展示了她带来的肉松和咸蛋黄,以便王勉有个参考,然后两人一起商定了供给咸蛋黄肉松的定价并签订了文书。 这肉松一两银子一包,一包是五斤的量,咸蛋黄则是三文钱一颗。 这个价钱是石榴早就做了成本预算的,鸡蛋一文钱一个,二十个鸡蛋所需的一斤盐两斤白面则要十五文,如此,咸蛋黄三文钱一个,二十个就是六十文,便还有二十五文可赚。 而猪肉十五文一斤,一斤猪肉只能出四两肉松,这五斤肉松便需要差不多十三斤肉,也就是两钱银了,再加上炒制的繁琐成本这些和独一份,一两银子一包,也不贵。 王勉看过了实物,对于这个价,也觉得不贵,那咸蛋黄看着像鸡蛋的蛋黄,但也不知怎么处理过的,看着晶莹剔透的,跟蛋黄可不一样,还有那肉松,丝丝绒绒的,他实在想不到是如何将肉做成这般样子的。 凭这份处理,这个价钱,就不贵,所以,当下他也是直接跟石榴预定下了十包肉松和两百颗咸蛋黄,最好能在三天后就送来。 而更令他暗暗点头的,是李姑娘附着这份文书赠上的一道点心方子——咸蛋黄肉松一口酥。 这让他确定自己先前所想不错,这咸蛋黄肉松是可以拿来做任何咸口点心的,这个一口酥的做法,只听李姑娘念了做法,他就已经想到了那美妙的滋味了。 签订了文书后,石榴将车上带来的那背篓清明菜给卸进来,拿给王勉看。 王勉见那青团竟然是用这种野草做成的,也是新奇不已,再听得石榴说这种野菜叫田艾,山林乡间生长,并提议他可以在比如大风集这些地方派人收购。 王勉当下也是答应了,就是惋惜这青团每年就只能卖几个月功夫,不能一年到头都卖,不过好在还有咸蛋黄和肉松,他的兴隆斋有这种独特口味的点心,生意肯定会上一层楼。 随后,石榴就进了后头厨房,教王勉手下的点心师傅做这个青团。 从煮制清明菜到掺入米粉揉至面团,再用野蒜盐菜炒制了腊肉,将她做过的另三种馅也一起的同那王师傅都做了。 最后蒸出来,天时都不早了。 王勉尝过了新鲜出笼的青团,如出一辙的口味,暗暗点了点头。 石榴兄妹也揣上了三十两卖方子的银钱和肉松定钱,同丁福光离开了兴隆斋。 这会儿天色都黑了下来,石榴正想着是不是同大哥一起去六叔那里借宿一晚时,就听得丁福光说要带她去丁家。 “家里你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你义母他们都等着呢!咱们今儿晚上一家人正式的见个面吃一顿家宴!” 石榴:. 李荣棕:家宴?他还是去找六叔吧? “棕哥儿你这是说什么话?石榴是我义女,你是石榴大哥,那也就是我半个儿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走走走!” 丁福光热情甚至上心至极,直接让何安抢了李荣棕的赶车位,赶着骡车就跟上马车一道往五柳巷去了。 见此,石榴也是只能欣然接受。 她如今既然认了丁福光当义父,自然是免不得同他的家人打交道的。 兴许,她不当丁家的儿媳妇,那丁太太应该不会那个眼神打量了? 不过就算不喜欢她,她看在义父的面子上,也忍了吧。 反正她又不会住进丁家去,不用日日见面,于她来说,吃几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文不按半斤八两算,就按咱们现在的一斤十两算。 第119章:丁家一宿 石榴抱着丁家人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她就是去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态,一路跟着丁福光进了丁家,见到了早就等着他们的丁家人,然后脑子都差点给她干傻了。 那个那日暗藏打量挑剔的王氏此刻就跟才头一回见似的,热情的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上到下的好一通看,嘴里直喊着:“哎哟好孩子!真是个漂亮孩子!快叫义母好好瞧瞧!你义父这个忙得常不着家的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给我们丁家带回来这么个好姑娘呀!义母做梦都盼着能有个香乎乎的闺女呢!” 而那日见就夸她长得有福气的丁老太太这会儿更是笑眯了眼,拉了她另一只手,嘴里也直喊着:“好孩子!那日瞧着就觉得同你有缘,不想啊,竟是这样的缘分呐!我有两个孙子,就是没个孙女,现在好了,总算是有个乖孙女咯!来叫声祖母来听听。 好好好!往后你就是咱们丁家的大姑娘,院子都给你拾掇好了的,你可要常来住才是啊!” 然后王氏直接送了她一个匣子,道里头都是她精心给她挑选的适合她戴的首饰,让她收着随便带着玩,还有衣裳布料这些,都给她放在她那院子里的,让她待会回去慢慢看。 丁老太太也送了她一个足金的大镯子。 再是那日并没有见过今儿才是第一次见的丁振业夫妻俩,他们不知道之前丁福光想让石榴当儿媳这事,只知道石榴是丁老太太亲戚家族里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就得了丁福光的眼被收为了义女的。 丁福光在这个家里有绝对的威信,丁振业向来敬重父亲,所以对于父亲收下的义女,他也是表示喜欢的。 夫妻俩也给石榴准备了一份不轻的见面礼。 再到丁丰业这里,他可是知道之前父亲差点就要给他定下石榴的,可短短几天,变了卦,不知怎么就认做了义女,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要是父亲真让他娶这个石榴,他还真不敢拒绝,但他心里想娶的,还是识字会写的温婉姑娘家。 现在成了义妹,自然是好,当下他也是大方的给石榴送上了一份中规中矩的见面礼。 连带着李荣棕也跟着得了几份见面礼。 晚饭自然也是吃得异常的和谐,气氛融洽,石榴一番看下来,也是对丁家众人的脾性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特别是王氏,撇开之前,这般看来,也是个好相与的妇人,丁老太太就更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了。 她不禁在想,这凡事都有两面性,换一面,就将是不同的结果,若是今儿她是以丁家儿媳的身份站在这里,只怕就是暗潮涌流了,哪会是这般轻松和谐的场面? 有这番融洽的见面和一顿饭,石榴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对于晚上就住在丁家,也是接受良好。 王氏带着她一道往给她布置的小院儿去,至于李荣棕,则被丁福光让丁丰业带着去他的院子住了。 到了小院儿,石榴看着厢房里女儿家的摆设,床幔床褥枕头且是纷纷的一片,也是忍不住少女心爆棚。 特别是王氏给她准备的一套一套漂亮的衣裙也多是粉色的,连布匹也都全是鲜艳的颜色。 这可真真是一个年轻小姑娘的装扮没错了。 王氏本来是想着只要丈夫不让石榴当儿媳就好,认下义女,他们也算是有个闺女了,也挺好。 但今晚这么一番相处下来,石榴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嘴巴又甜,会说话的,她也不禁对她喜欢得不行,就想着能有这么一个小闺女着实是一件喜事。 这不,王氏领着石榴看着这些个衣裳的,就禁不住鼓动着石榴穿上一套看看合不合身。 等石榴好不容易换上了一身,王氏又兴致勃勃的要给她梳发髻,又是插簪子又是戴花的一通打扮就差给上个妆了。 见王氏不亦乐乎的样子,石榴也是莞尔,她虽没做过母亲,不知道什么叫盘闺女,但小的时候,也总喜欢给邻居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梳头发这些,后来都那么大了,手里头富足了,她还给自己买给娃娃来打扮着玩呢。 嗯,这种体验感,她深感理解! 是以,石榴也就忍着疲意任王氏对着她不亦乐乎的捣腾了。 最后的杰作,是石榴自己都惊呼出声的。 她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小时候就对着水盆照过,后头大了,也在她娘的那面嫁妆小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虽比不得后世镜子那般高清,但还是看得清长什么样子的。 而此刻,铜镜里的这个一身兔毛领交领小袄梳着两个包包头扎着红头绳戴了金珠发饰的大眼睛圆圆脸的可爱小姑娘,是她啊?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 “哎哟,我这闺女打扮起来可真是俊得不行咧!”王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也是笑意不止的点着头夸起来。 石榴抿嘴笑,做了一副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模样,“都是义母手巧,泥人都能叫义母您给扮出仙女来呢!” “你这嘴抹了蜜的丫头,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王氏乐得不行,是真的笑开了怀,“不过,你也没夸错,这么瞧着,可不就是个小仙女儿嘛!” —— 送走王氏,石榴洗漱一番,脱下了衣裳,躺在软软的床上,床够大,她一个人睡,随便左滚右滚的,可真是舒坦极了。 穿来这里十余年,这还是头一遭一个人睡,这种感觉,石榴倍感良好,当下也是更定了心思,该着手扩建房子啦。 石榴不认床,适应良好,一夜好梦,睡得香甜。 翌日同丁家人用过一顿其乐融融的早饭,又坐着喝了一盏茶,说了一会儿话,石榴便即提出告辞了。 丁老太太和王氏虽然想留她小住的,但听丁福光说了,她手里头有事忙,这丫头是个能耐的,听说跟王家三少爷都做上了生意呢。 如此,倒也不好留她了,只让她得空了一定常来,这里就是她的另一个家,让她千万别拘谨客气。 丁福光也同石榴兄妹一起走,他要回大风集去,在大通货栈设一个点,帮三少爷收购这个田艾。 上得街中,石榴顺便买了不少的盐和白面还有猪肉,左右骡车放得下。 然后出了城,一路往大风集的方向去。 第120章:你说鼓捣啥 到了大风集,已经是午饭的点,丁福光留兄妹俩在大通货栈吃了中饭,还跟石榴说定了让她回去帮着带个口风,让大家伙都知道他这里收田艾的事。 石榴自然是满口应下,辞别了丁福光,便往下河村去。 刚出了大集没多远,李荣棕看见路边一个身量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书箱吃力的走着,不禁多看了两眼。 等骡车走过了他,李荣棕还扭头看了看,忍不住开腔搭起了话,“兄弟,你哪个村的啊?要不我捎你一程吧?” 他想着这少年这么瘦,还背着这么重的书箱,且看这文秀的样子,肯定是个读书人,他没读过书,心里天然的对读书人就有几分崇拜和好感呢。 范晋听到有人打招呼,不由望过来,见对方是个年轻人,倒是热忱,他这身板,背着这个大个书箱实在吃力,能坐个顺风车自然是好,不禁就道:“我是上河村的,大哥,顺路吗?那可是麻烦你了!” “哎呀!这可是巧!顺路着呢!我下河村的!兄弟,快上来!”李荣棕一听他是上河村的,也是惊喜不已,都说上河村全是读书人,他刚就猜这少年是不是上河村的,没曾想果然是呢! 范晋听到他是下河村的,也是感叹好巧,架不住李荣棕都直接跳下了骡车来,一把就将他的书箱给提过去放到了车座上,又拍手让他坐旁边,“我妹妹在车厢里,就委屈你坐车座了!” 范晋感叹同样都是少年,对方力气竟这般大不说,生得也比他壮实,不由再次吐槽自己这副豆芽菜身板。 听得李荣棕这话,忙也是摆手道:“无妨无妨,大哥能顺路捎一程,晋已是十分感谢了!” 李荣棕听他说话文绉绉的,不由也咧了嘴,让他坐稳咯,一挥车鞭,骡车就继续行驶起来。 “我叫李荣棕,你叫啥?你是在范氏学堂上学吧?你们学堂里有多少人?大家都在一起上课吗?”李荣棕本就是个话多善谈的人,对方又是同龄人,还是邻村,他就更不拘束。 想着二妹说的正月也要将樟哥儿送去范氏学堂上学,这厢正好碰上个范氏人,他就忍不住碎嘴了起来。 范晋见他这般热情善谈,也是多了几分好感,他本就是个性格开朗外向的人,只是这原身范晋是个沉默寡言的,这些日子,他回了范氏学堂上学,不好转变得太快,只能装着原主沉闷的性子,都快憋疯了。 这厢遇上个同龄的热情人,反正对方也不认识从前的他,范晋就禁不住同他聊了起来。 “我单名一个晋字,你叫我范晋就行!我是在范氏学堂上学.” “这样啊!等过了年,我家也要送我小弟去范氏学堂上学呢!范晋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照看我这个小弟啊!” “没问题!你小弟叫什么名儿?” “他叫李荣樟!明年就十岁了!这个岁数才上学是不是晚了点?也不知道他能学得咋样!” “读书这种事嘛,什么时候都不晚!对了,我们学堂里有个李荣生,也是你们下河村的,是不是也是你弟弟?” “那是我族兄弟!你跟他熟哇?他读书咋样?” “.” 车厢里的石榴乍听得这人叫范晋,不免挑了挑眉,忍着掀了帘子出来看一看的冲动,一路支着耳朵就听得外头她大哥和这个上河村的叫范晋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摆谈得滔滔不绝。 摆谈内容就跟过家家似的,她听得也是忍俊不禁。 但很快,那个叫范晋的一句话又吸回了她的关注。 “李大哥,你们村是不是之前有一对兄妹卖果糖的?你认不认识?后来怎么没有去大集卖了?我还想买他们的果糖吃呢!” 范晋在学堂认识李荣生,还有几个下河村的学生,但他并没有跟他们打听过,因为他的性子不允许。 这么些日子过去,他每天过着原身的生活,但灵魂却始终是没能安定下来。 这会儿又正巧遇到了个下河村的人,范晋就忍不住了。 李荣棕听得他这话,也是笑了起来,“你也吃过我们家卖的果糖啊!不过我们现在不卖了,那果糖方子已经卖给别人了!你要是还想吃,只能去城里的刘记果糖铺子买!要是进城麻烦的话,集上胡记点心铺也有的卖!” 闻言,范晋心扑通扑通的就跳了起来,“那果糖原来是李大哥你们家卖的?” 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的帘子望了一眼。 李荣棕赶着车,一点都没多想,“是啊!你说的那对兄妹,就是我和我二妹!咋样?我们家的糖好吃吧?” 范晋的心跳得很快了,“好吃!这种果糖我以前从没吃过,你们家是怎么想到做出来的?令堂手可真是巧。” “令堂?”李荣棕挠头。 “哦,令堂就是你母亲的意思。” 李荣棕懂了,心道读书人说话就是文绉,顿即就笑道:“不是,这果糖是我妹妹做的!” 范晋:! 他瞪着触手可及的车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摁下了那想伸手撩开这帘子看看里头的人的冲动。 李荣棕见旁边善谈的人突然没了声,半晌没接话,也是纳闷,不由转头来看,就见他盯着车帘子发呆,奇怪道:“范晋兄弟,你看啥呢?” 范晋回神,转回头来,笑道:“没,我就是在想是进城买果糖还是就在大集买——” 李荣棕见他纠结这个,想也没想的就道:“要是不怕麻烦,就进城买呗!不瞒你,我们家的方子是卖给城里的刘记果糖铺的!” 那集上的胡记又是怎么在卖的?那果糖他也吃过,做的差不多,甚至更好吃些。 难道还有一个穿越的也做了果糖在卖? 或者其实全都不是,根本除了他就没有另一个穿越者存在,只是巧合而已? 范晋脑子里乱糟糟的跳动着,明明那个做糖的人就在身后,他只要开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路懵糟糟的还没理明白呢。 “范晋兄弟,到了!” 耳旁李荣棕一声响起,惊得他神思瞬间归位,见果然已经到了村口,也是心叹怎么这么快。 他嘴上道着谢,一边背了书箱下了车。 李荣棕也在说着就不送他进村了,让他可别介怀云云的。 范晋忙摆手道这是哪里话,一边挥手,让李荣棕慢走,回头见。 然后,看着骡车拐弯朝下河村的村道去,车篷甩过他的身前,他想也没想,嘴里脱口而出一句:“goodbye!” “鼓捣啥?”李荣棕闻声停车回头,“范晋兄弟你说啥?” 范晋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的车篷,“没,没说什么,我让李大哥你慢走呢!” “哦!你也回去吧!回见啊!” 第121章:田艾能卖钱 鼓捣啥? 石榴破防了,她刚刚要是没听错的话,那好像是一句“goodbye”? 可这里怎么会有人说英语呢?她应该是听错了才对,对,没错,她就是听错了,不可能的。 石榴摇了摇头,将这事给抛出了脑外,不再多想。 骡车驶过了石桥,入了村,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总有不怕冷的婆子媳妇的提着火篮或者双手操在袖子里都要聚在这里摆龙门阵,这是冬闲一天里难得的乐趣。 今儿太阳倒大,这后晌的日头还有些暖和,就更适合出来溜达了。 看见李荣棕赶着骡车回村来,一干婆子少不得就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来。 “哟,棕哥儿这是上哪儿回来,瞧着骡车赶得,还稳当呢!感觉好像昨日还光着屁股在细水河里板澡的,这一晃眼啊,都长成大人了!” “说是进城送货的!昨儿一早不是同要带着他爹到州城去治病的荣松那娃儿一起走的?” “又送货?这石榴家几天一趟的往城里送那啥木盒,这得挣多少银子啊!” “肯定不少,雇着那么些帮工呢!昨儿李氏族里不是为给李继仁治病筹借银子来着?听说这李继和就出了十吊银子呢!是吧?王婆子?” 李义春的婆娘王婆子被问到,心道这可是他们族里的事,虽然她也好奇继和家到底挣了多少银子,在家也没少嘀咕,但她孙子也在继和家学徒呢,她可不在外头跟别人说道多的。 当下就笑道:“能挣多少银子?那就是做个木盒,打张床除了木料成本这些还挣不下多少呢,听说统共就这些,都给拿出来了,那不是亲兄弟嘛,当弟弟的哪能不疼亲大哥的?” “这话倒是,继和是个厚道人!就是不知道这木工坊能不能再做大呢,到时候,也招咱们村里人做活多好?” 王婆子听着就道:“我们自个族里这么多人都没招上呢!要是能招村里人,那得多大的排场?想呢!” 众人就都笑起来,想着也是,就是说个笑罢了。 石榴听着外头婆子们的议论,也是摇头笑笑。 骡车沿着清河岸走,避开了老槐树后,石榴跳下了骡车,让大哥先将东西拉回家去,顺便喊爹来族长家找她。 然后她就一路到了李族长家,往院子里去,“族长爷爷,在家吗?” 李族长正在对面李义山家坐着说话呢,听得石榴的声音,忙即往外头来,见石榴进了自家院子,赶紧道:“石榴,我在这儿呢!” 石榴闻声回头,见族长爷爷在大伯公家,也是麻溜往那面去,“族长爷爷,大伯公!” “这是刚回来?”李族长看了看石榴,应了声。 石榴点头,“刚回来!族长爷爷,有个事要说。” 李族长本是好奇昨儿个石榴兄妹除了送货,跟福光大侄子进城又是干啥呢,听得石榴一回来就来找他说有事要说,也是来了劲,忙即让石榴进屋去坐下慢慢说。 石榴便即跟着进了大伯公家的堂屋,坐下便道:“是这样的,我昨儿跟着义父进城,得了义父介绍跟他东家的小孙子谈了一笔小生意,卖了个点心方子给这王三少爷,要做这点心,需得用上田艾,王三少爷就托了义父在大通货栈帮着收购这个田艾,一文钱一斤,若是杂草碎渣这些都挑选的干干净净,田艾掐得也嫩生漂亮,则可以出到两文钱一斤。 我跟义父说好了,义父会先收咱们村的,时间不等人,这田艾要得也急,族长爷爷您赶紧让人敲锣召集族人说这事吧!先跟族人说了,再告诉里长那里。” 李族长听得石榴原来是进城谈生意去的,福光大侄子介绍的东家孙子,这能是小生意? 他纳闷石榴上次救了那人到底是个啥来头多能耐,这是给了石榴几个吃食方子作为答谢呢? 田艾?那不是满山遍野长得都是,田垄上都长的野草嘛!这也能做点心? 他实在想不明白,便也不多想了,只想着这田艾卖一文钱一斤甚至两文钱一斤就激动起来,跟葛根一样,族里又能有一笔进项了,正好赚了过年啊! 且跟葛根不同的,是这田艾掐了又生的,到处都是,可以掐到清明后去呢! 这便能挣几个月的了! 而石榴这孩子也是会考量的,这事得告诉村里的,集上收购,村里早晚会收到信儿,这厢就由他们告诉了,村里也念他们一个好的。 他先召集族人说了,让族人麻溜的往山上去,再往里长家去,妥妥的! 李族长当下忙快步出了堂屋,就在院子里冲对面喊着孙子荣真敲锣。 那面李荣真应声就提上了家里的锣往外头来,而左邻右居的李氏人已经听到李族长喊敲锣的声音,都好奇发生了啥事,自发的就往祠堂去了,都没等敲锣,那锣,敲给离得远的李氏族人听呗。 这头李荣真敲锣去了,李族长喊了李义山,便即要往祠堂去。 “族长爷爷,还有一个事儿。”石榴忙喊住他。 李族长就问:“咋事儿?” “是这样的,我要开个小作坊做一种吃食卖给这王三少爷,得要些手脚麻利,勤快踏实的妇人来干活,工钱也是三十文一天,族长爷爷您待会儿就顺便帮着拿了主意,挑上十个适合的婶子嫂子来。” 说罢,她神色郑重的又加了一句,“这种吃食我都没卖方子,很是重要,所以干活的人嘴巴一定得严实点心思不多才是。” 李族长听着也是一惊,心道石榴这跑一趟这是干成了多少事啊!又要开个吃食作坊了? 石榴想得也对,这方子事大,为着挣钱呢,那些个耍懒奸馋心眼多的媳妇子是不能用,他心里有数! “石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是信族长爷爷的章程的!”石榴也笑了起来,当下道:“那族长爷爷你们去祠堂,我等一等,去里长家正好就告诉里长一声这事儿了。” 李族长听着她要去里长家说这事儿,也没多想,便即应了。 石榴目送着李族长他们往祠堂去了,在族长家门外站了不多会儿,就等到了匆匆赶来的李继和,“石榴,出啥事啦?你大哥说你在族长家这里等我呢?” 他在路上就听到荣真敲锣召集族人了,都差点没跑起来,以为闺女出了啥事了,这厢见到闺女好好的站在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爹!”石榴见了他也赶紧迎上去,拉了他便往里长家的方向走。 路上就小声的同他道:“爹,我想把咱家邻着的那块宅基地买下来,扩建房子!” “啥?”李继和听得一惊,还买宅基地建房子? “咱们家现下的房子也够住了呀?” 第122章:置地建房 石榴不由就道:“爹,现村里不剩几块宅基地了,正好又邻着咱们这么两块,照我的意思,咱一并都先买下来才好呢! 咱现的房子是够住,但也只是刚好够住,这要是来个客要留宿啥的,那都得挤巴!再说了,多建几间房,到时候咱们也能接爷奶来小住小住不是? 还有,这木工作坊占了后院,开春咱们想喂两头猪的都不方便不是?且我马上还要开个吃食小作坊呢!这作坊跟咱家住拢在一起,总归是不方便,再往后,咱们也肯定有用得着地头的时候,到时候等您想买万一就没了呢?所以啊,爹您就听我的呗,咱先把这两块宅基地买到手里再说呗!” 李继和听着闺女这一番话,想想也有道理极了。 左右家里有卖果糖方子的五十吊银子撑着呢,再扩建个方子怎么也是够了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眼下没有田地置买,那就置宅基地建房子,也是产业不是? 李继和稍一想就点头应了下来,“成!那就听你的!” 父女俩说着话的就到了里长家。 下河村的里长姓张,是下河村土生土长的人家不说,也是田地最多的一户人家,里长按规矩都由本村田地最多的人家担任,这么多年下来,便是李氏一族越发的壮大,也还没谁田地比得过张里长家的。 是以,里长家的日子,不可谓不殷实,那蹭亮的青砖大瓦房占地便是两个宅基地那么大,一眼望去,气派得很,是村里的头一份! 且里长家的两个孙子都在范氏学堂上着学,里长也是识字会写的人。 见得是近来村里人谁都没少挂在嘴上说的父女俩来,张里长也是好奇不已,不知道父女俩来所为何事。 他听李族长说了,这石榴丫头刚认了集上的大通货栈的丁大掌柜为义父呢! 这孩子,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张里长这心里本来就给自己的侄孙相上石榴的,当下也是热情的招呼父女俩进屋坐。 李继和可不知道张里长心里的打算,见张里长这般招呼,还有些受宠若惊呢。 当下坐定,张里长就问起父女俩来意。 李继和照闺女刚才说的道:“里长,有这么两个事儿,一个事儿就是集上大通货栈丁掌柜那里现要收购田艾,就是山上地头长着的那个田艾,一文钱一斤!丁掌柜说了,先紧着咱们村人的收,要得急着呢!” 张里长听着是这么个事儿,也是不由暗暗点头,他原是忌讳李氏一族这外来人越发壮大的,只是这么些年,李氏一族也没谁田地越得过他去,而正因为李氏一族越发壮大,李族长儿媳又是对面范氏闺女,近年来他对李氏的忌讳便几乎没有了,和李氏打好关系,对他有利无害。 而李氏也是厚道人,上次那葛根之事就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告诉了村里,现下那丁掌柜要收田艾,李氏也完全可以不告诉村里自己抓紧掐田艾卖钱的,可李氏却第一时间就来同他说了,换做村里其他人,谁能做到如此? 所以啊,这李氏,是可结交的人。 李氏如今人多,眼见着那李族长的孙子在范氏学堂常被先生夸,这李继和家里也眼见着的势头红火起来,他这里长,说不得将来还有要仰仗他们的时候呢。 这般想着,张里长对李继和特意前来告知村里这个事情表示了最高的肯定和赞扬,然后就道待会儿就赶紧去通知村里都掐田艾送去大通货栈,别耽误丁掌柜的事儿。 张里长这话说的,连石榴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要不说是当里长的呢,瞧这话说的,就是有意思。 李继和笑着听着,等张里长又问起他另一个事儿,他便即道:“是这么的,里长,我想把我家邻着的那两块宅基地都给买下来!您看.可以吗?” 张里长一听李继和还要买宅基地,也是心下感叹,李家这真是势头要起来了啊,如村人说的,开的那木工坊,跟城里的生意人签得啥生意,一准的挣着钱了啊。 也是村里如今没田地可买,要是有,这李继和家说不得都能拿出银子置买了。 他感慨着,面上也一点没拖沓,立马就表示没问题。 那宅基地划出来本就是卖了银钱做村里公中花用的,如今他们下河村也有一百多户人了,外来人再有来落户的估摸着也没有了,而本村人,该分家的也差不多都分家了,即便还有没分的,到时候宅基地没了,也自再想办法就是。 就算是结交好这李继和,这两块宅基地他都没二话,卖给他就是了。 李继和一听里长同意卖,也是高兴极了,他先也担心里长会觉得他已经买过宅基地建了房子不会再给卖他多的了呢。 当下忙即掏了六个银锭子来拿给张里长。 张里长见他一出手就是锭一锭的银元宝,也深以为李家这是挣着银子的了,若不是忙着要去通知村里田艾的事,他是真想留李继和喝会茶多说说家常的。 但眼下他知道李继和也忙着,便即收了银子,将那两块宅基地的买卖条子签给了他。 这种村中划出来的宅基地不用去衙门报备,有里长买卖了作数,本来卖得的银钱也是留作村里用的,跟买卖田地山头这些又不同。 李继和父女俩买到手那两块宅基地,也是心里高兴,当下谢过了张里长,告辞离开。 等他们一走,张里长这里也忙即出了家门去通知村里人去了。 而这会儿功夫,李氏一族已经开完了召集会,家里女人老人孩子,只要不是走不动路的,有一个算一个的,提着篮子背着背篓的,全都往山上去了。 等村里人被通知到这个事,再拿着家伙往山上去的时候,李氏族人有些动作快的,都掐上半背篓的了。 一时间,跟挖葛根一样,漫山遍野但凡长草长野菜的地方,那都布满了人,这无主的地方,谁掐到就是谁的,差点没抢得打起来。 好在到底是一个村的,有个小争小抢的,也没闹大了去。 无主的地方自然是先紧着掐的,像各家自家的田田垄坎间上也生得有这田艾的,那就不用急,没谁会到人家的田里去掐,就像野菜打猪草一样,这是有主的,抢不着。 第123章:老祖宗的道理 村里刮起了掐田艾的热潮,平日里可见满村溜达的老人孩子都不见了影,一路走过,那都是静悄悄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没人,全出去掐田艾去了。 李族长带着费了心思挑选的十个妇人往村东头石榴家去,要是平常,准得有人凑上来好信儿这是要干啥呢,但今儿没有,顺顺畅畅的不多时就到了石榴家。 石榴父女俩前脚也才刚进家门,李继和拿脚量着自家刚刚买到手热乎的宅基地,走上一圈,心里头都是激动的,进了家门刚跟宋氏说起这事呢,外头就响起了李族长的声音。 当下迎出去,见族长带来这么些人说是石榴让给找的干活的人,李继和才想起先才闺女是说了马上要开个啥小作坊的,这趟闺女到底做成了啥,他现还不知道呢,不由忙喊石榴快出来。 石榴一回家就急着上茅房去了,味道太冲,她要捂了鼻子做挺大心里建设才酝酿得出来。 本来他们家新茅房,又还没喂猪这些的,茅房就自家几个人用着,还算挺干净的,但如今木工作坊人多,就这一个茅房每天少说都要可劲嚯嚯几十趟,再打扫看着都埋汰,主要味熏得慌,这还是冬天呢,要夏天,可更不得了。 她琢磨着房子扩建年前急不上,怎么着也要先抓点紧起个围墙简单把作坊挪过去的。 到时候多两个茅房,自家茅房好歹就没这么埋汰了。 还有这扩建的新房,她势必得好好画个图纸归栏归栏,厢房带洗浴房加茅房水管冲水下水道整齐活咯,这样住着才方便,她不想晚上起夜还要穿两个院子,尿桶她更不喜欢用,挣钱是为啥?不就是为过得好嘛?这田园养老生活也要精致,不能马虎。 建这个房子的时候是没钱,她也没如今这么有话语权,那就不说了,后头再看看改建就是。 虽然她前世是家具设计师,但这家装设计的图,也勉强能画。 下水管道这些好折腾,就是那水管的问题,她想着没有塑料管只有试试看陶瓷管了,等忙完这一阵的,她先把图纸画出来再说。 听到前头在喊她,石榴用了草纸提了裙子出了茅房,洗了把手才往前头去。 “族长爷爷!您来了!” 李族长看见她,也是露了笑,“石榴,我给你挑出十个人,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成不成?” 那十个妇人也是冲石榴笑起来,嘴里都喊着石榴的名儿。 石榴见这些妇人都该喊婶子嫂子的,印象里也都是勤快麻利好相与性子也好的人,自然是成的,就是不成,她也不能当着面的说出来不是?都是长辈,且族长心里有数,不能够给她选不好的来,这带来的,肯定都是族长思量再三过选出来的。 “成的!”当下石榴也是挨个招呼起了人,“远伯娘、常婶儿、中嫂子、.祥嫂子!工钱族长爷爷已经给你们说过了吧?我也再说一次,工钱是三十文一天,跟木工坊帮工一样,每十天一发,至于做啥,都是灶间的活儿,你们明儿一早来,到时候咱们再细安排。” 李继远媳妇郑氏为首的一干妇人都是点起头来,工钱三十文一天呢,城里找短工也才这个数,就灶间的活,他们妇人家忙活惯了的,最是上手,这可是白来的活,那都上心着呢! 且族长都说在前头了,让她们来做这个活,要是谁耍懒心思多的,像那吴氏一样,学了吃食就偷偷做去卖钱,这种事,要是他们敢做,保管给她们休回娘家不可,再不济的,都要让她们跪祠堂去,族里可是有这权利的。 她们知道厉害着呢,可不敢,有这稳当的活计挣着钱,她们哪会多心思?肯定好好的做! 等郑氏她们说好了明儿一早来工,离去后,石榴这才跟李族长说起他们家买下了旁边剩的这两块宅基地的事。 “中间这块先不动,过去那一块,我想着先把地基整了,围墙立起来,将作坊给归整过去,现族里大家伙要么在我家帮着工学着徒的,要么都忙着掐田艾的,这事我想着可不能白麻烦族人来搭把手,也得算工钱,一样的,三十文一天,族长爷爷您看着给挑些建房行的来,人不怕多,赶着快点的给整好,都要用得上的——” 李族长听得石榴家买下了旁边仅剩的两块宅基地也是一惊,随即就高兴起来,这不管谁家买地建房,那都是他们李氏族里的事,他都高兴! 这好啊,他们李氏占着地盘越多,田地越多,那都可是他们李氏一族的兴旺! 听着石榴说要先整一整把作坊归过去的,李族长也是跟着上心,“这建房的事族里向来都是搭把手的事,开啥工钱?这可生分了不是?族里可没让族人帮忙建房还给工钱的规矩!这事石榴你就听我的,傍晚等人都回来我就给你吆喝到位,明儿就让他们整地来!你有这个心,把两顿饭给他们包咯也就是很好的情分了!” 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可不能乱,要是族人帮着建房拿上了工钱,有了这个开头,那下回谁家再建房又给不给工钱呢?那不是就有了矛盾? 所以,就不能兴了这个头。 族里建房,族人都来搭把手,那都是几代人传下来的规矩了,他们得守,老祖宗定下的道理,总归是错不了的。 石榴见李族长坚决,便没有再多说,只应下了,不给工钱,把伙食张罗好些就是。 这般说定了,族长就拄着拐杖回去了。 宋氏听得他们家又要建房了也是激动得很,趁这会儿手里头事不忙,她就喊了李香梨和李荣樟两个提了撮箕拿了镰刀的跟她一起去拾掇拾掇那块宅基地。 自家的事自家可不能偷懒。 石榴见状,忙出了声,“拾掇宅基地的事不忙,现下咱们紧着要做的是去买蛋。” 头一批就要两百颗咸蛋黄呢,一腌制就要两天功夫,她得多预备着点,免得来不及。 总之,蛋少不了,不拘鸡蛋鸭蛋的,本村里恐供用不及,先从外头收拢合适,所以这会儿趁时间还早,她打算上后头天宝村买去。 宋氏听着她这话,拿撮箕的手就顿住了,转而便拿上了篮子,“成,娘听你安排!” 当下,宋氏和石榴并李荣樟就一起往天宝村去,李香梨则留在家里张罗自家晚饭。 第124章:收蛋 两三里路两刻钟左右娘三个便即就到了天宝村,收蛋这种事他们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哪家有。 进了村碰上头一户人家,正好看见那院子里有个妇人在,宋氏就搭上了话,“大嫂子!我是前头下河村的,想收些鸡蛋鸭蛋家里用,你家有鸡蛋鸭蛋的卖吗?” “呀,你家也收蛋要办喜事啊?那可是不巧,俺们村里过两天有人家要娶媳妇,鸡蛋都叫她们买去了,我家就这两天的攒积,有七八个,要吗?” 那妇人听是下河村来买蛋的,也没多想,只以为他们下河村也没蛋买了,毕竟,这腊月里办喜事的多,他们这十里八村的规矩,娶媳妇和满月酒酒席上都要有八个喜蛋的。 宋氏也是没想到碰上人家村里有办喜酒的,听得只有七八个,也是有总比没有好的接话道:“要!七八个也行!” 当下,那妇人就让宋氏娘三个进院子来等,她自己则进屋拿蛋去了。 “喏,有八个鸡蛋!”妇人拿出来给了宋氏道:“我先听你好像说了也要鸭蛋的?你家办喜事咋还要鸭蛋啊?” 那鸭蛋比鸡蛋便宜,两文钱就可以买三个,可没有鸡蛋好吃,吃着一股子腥味的。 “嗐,我们家不是办喜事用!办喜事肯定都用鸡蛋的!”宋氏接了蛋,也是忙解释。 妇人听着,想着也是,办喜事用鸭蛋,那可是糊弄村人的人家,逗村人说道的。 当下便道:“那你也收鸭蛋的话倒好说,我们村尾黄大亮家养了不少鸭子,他家鸭蛋一准的不少,你就直接上他家看看去呗!村里其他人家家里鸡蛋估摸都没啥剩的。” 宋氏忙谢过了大嫂子告知,给了八个鸡蛋的钱,将鸡蛋装进篮子里,问了这黄大亮的家咋走的,出来就往村尾去了。 这一去少不得要经过村中,宋氏远远的就给石榴指林家是哪家,之前他们来林家相看过的,自然知道林家在哪里。 石榴听着,探头就往那林家瞧了瞧,见林家青砖瓦房蹭亮的,也看得出家境还算不错。 他们是来办事的,可不是走亲戚来的,过两天就要上林家来下小定,这会儿打林家过,宋氏也没打算要上门去,但要是遇上了,肯定是要打个招呼的,毕竟,是未来亲家。 一路走过林家,林家院门关着的,三人便就这么走过去了。 到了村尾黄大亮家,“有人在家吗?” 不多会儿,里头出来个婆子,看见不认识的三人,也是好奇,“你们找谁?” “这里是黄大亮家吧?听说你们家有鸭蛋卖,我们是来买鸭蛋的!”宋氏道。 那婆子听说是来买鸭蛋的,也是露了笑,“买鸭蛋啊?有有有!要多少?” 鸭蛋不好卖,他们家没办法都是能卖就卖不卖就留着自己吃的,省些买肉的钱了,这碰上个上家里专门来买鸭蛋的,这还是头一回呢! “只要是好蛋,有多少我要多少!” 婆子一听这话,顿即高兴起来,“那肯定都是好蛋的!我们家下蛋的鸭子多,一天都要捡十几个,我们家自己也吃,不会叫它放坏了的!来,进来坐坐,我给你们拿蛋去!” 婆子热情的招呼了宋氏进门来,又搬了小板凳来给她们坐,吆喝着孙女去将蛋篓子拿出来,轻着点。 不多会儿,一篓子的鸭蛋还沾着鸭粪的就被抬到了宋氏他们跟前。 看着就不少,一番数下来,足足有一百三十五个呢! 还正好,银钱也好算,刚好是九十文钱。 宋氏跟着数的时候就好好的检查了是不是有坏蛋的,这蛋表面看着看不出来,有些寡了的,敲开来吃知道是不能用的,这就得摇着听听看了。 石榴不懂听蛋,只由着她娘检查了作数,等蛋数好装进自家带来的篮子里,给了银钱,在离开前,石榴还专门跟这黄大亮媳妇说好了往后他们家的鸭蛋都留着,每隔几天凑够了百个蛋就送到下河村李继和家来。 这鸭蛋往后能都卖出去,别说送上门才这么几里路了,就是几十里路,他们也送! 黄大亮媳妇心里高兴不已,忙不迭的应下来,“行,凑够一百个蛋就送来!你们是下河村的啊!李继和家?这听着有些耳熟——” “哎!那林平山家二闺女就是定下了下河村姓李的人家——好像就是这李继和家,是你们家吧?” 宋氏笑着点头,“是呢!” “哎哟!那咱们都不是外人啊!乡里乡亲的,你放心,这鸭蛋往后我们凑够了就立马给你家送来保证都是好蛋,不会糊弄你的!” 乡下人家多厚实,这自家产的鸭蛋事,没得糊弄的。 宋氏几个被黄大亮媳妇一路送出了好一段路,耳边才得了清净,不得不说,这婆子这张嘴是真能摆闲呢,热情得咧。 原路返回,这厢经过林家,倒正好碰见了开了院门要出来的洪氏。 宋氏忙咧了嘴角,正要张口打招呼,却不想,那洪氏目光分明看到他们了竟突然往旁边一闪像是没看到似的,嘴里还说着啥啥东西忘拿了自顾自就又关上了门转身回去了。 宋氏要出口的音被生生的息了回去,不由扭头问石榴,“她刚刚是看到咱们的吧?” 这就搁林家门口呢,抬头就能看到的距离,三个大活人,哪有看不见的? 石榴也好奇洪氏难道是惦记着有啥东西没拿顾着转身真没看见? 可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见倒回去说拿啥东西的洪氏再开门出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也是心中纳闷,也没有敲门喊人的,只继续提了脚步,离开了林家门前。 一路走出了天宝村,宋氏还是没想明白,“石榴你说刚刚你婶儿是真没看见咱们啊?” 石榴摇头,“娘,那日咋说的,这亲事是真说好了?您没听岔吧?” “这种事我哪能听岔?那日来林家是都谈好了的,连彩礼钱六吊都说清楚了的,哪能还有错不成?”宋氏忙道。 可要是没的错,这实打实的亲家过家门,不说让进去喝口水的,该打招呼的还是要打的吧?又不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自个说着也是奇怪,她不由道:“明儿我就让人带信给你姨奶奶问问看到底咋回事。” 就站在门外头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看不见,这也太奇怪了。 第125章:信我的 宋氏的心里惦记着这事,心里郁闷得慌,晚饭都没啥胃口吃。 李继和看得奇怪,不由问出了啥事。 宋氏就将这事跟李继和说了,李继和听得也是纳闷,但也觉得不可能,只道:“兴许她就是没看见你们,都说好的事,还能有啥变故不成?要是林家那边真变了卦,肯定要让姨娘来退信的,马上就要下小定了不是?” 宋氏听着这话,想着也是,那林家要是不愿意结这门亲了,应该会让姨娘来退信的,但这事还是得问过姨娘才好。 她这边惦记着明儿就带信找黄袁氏,却不知道,林家这边,洪氏都找人带信给黄袁氏两天了,还没得回信呢。 “你说这黄媒婆咋的了,咋两天都没个信儿?不会是出啥事了吧?这眼看着李家就要来下小定了,要不明儿一早你往黄家村走一趟?”洪氏也是犯愁,不由同丈夫说起来。 林平山可没媳妇想得那么多,嘴里道:“隔壁德江媳妇那就是个张嘴就来的,你还真信了她说的话?那棕哥儿上次来你也是从头相着的,不挺实在俊朗一孩子嘛?看着眼神就清明,估计就是紧张了些,说话结巴了结巴,这哪里就不灵光了?我以前跟你相看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摔咯,你忘啦?” 洪氏听着就道:“脑子灵光不灵光的先不说,德江嫂子说了,这娃子他脾气上来了爱打人!你想看着你闺女今后嫁过去了被打啊?” 林平山嘀咕:“我可没看出他啥脾气大兴动手打人的。” “不是说脾气上来了才打人嘛?这娶媳妇的事能有啥脾气,自然是想着法儿的表现好的一面,能叫你看出来?总之这事我这两天愁得慌,可不敢拿闺女的一辈子去赌的,这娃子要真打人,受苦的可是咱闺女!你可别说啥他真敢打人你带着儿子上门撑腰的话,那再撑腰闺女都挨打了!就是最后和离,那也全是咱闺女吃大亏!” 洪氏说得气不顺,急得都在屋里来回走,“总之你听我的,明儿就上鱼水村去找黄媒婆给问清楚,这媒,她到底保得好不好,别是看在自家亲戚的份上,故意瞒着咱们呢!” 林平山见媳妇急成这样,硬是担心这事得紧,也是不由得叹了气,到底不敢拿闺女的一辈子做侥幸,“上黄家村多麻烦?明儿咱找表姑一问不就成了!表姑跟他们家一个族里的,还能不清楚?” 洪氏听着,一拍手,“哎你咋不早说!早没想到呢!成,明儿你就去问问看!” 林平山心道他就没把那德江媳妇的话当真,哪知道媳妇偏信麻了呢。 “我明儿问就是了,只是要这事做不得真,今儿你这一出,你咋给李家解释?” 洪氏顿时脸上一僵,她前头听德江嫂子那么一说,就将这事给放心上了,担忧的全是闺女,可黄媒婆那里又一直没回信,今儿她也是脑子一热,想着这事万一是真的,她的闺女可不敢嫁李家去的,这亲事肯定要退,所以看见那宋氏母女就下意识的当没看见给缩回来了,不敢搭上话,就怕气头上说出啥不中听的话来。 那宋氏肯定这会儿要嘀咕她的—— “要是这事是假的,我一定上门给亲家母道歉,好好解释清楚今儿这事的!” 第二日一早,林平山就抱了一大把的韭菜往下河村去,在下河村村口,正好跟宋氏托的去黄家村带信的村人擦肩而过。 两人都不认识,就当是路过。 林平山一路到了李义金家,见到了刘婆子,“表姑!上次听秀英说你想吃韭菜来着,今儿得空,我就给你割了来!” 刘婆子见得他来家,也是满脸露了笑,“哎哟,就是说了这么一嘴,你和秀英有心了,还特意给我割了送来,这可真是!来来来,平山快进屋坐,还没吃早饭呢吧?姑给你烙韭菜饼吃!” “别!姑您别忙,我吃了早饭来的!”林平山忙喊住人。 刘婆子听他吃了早饭,就招呼他上屋里坐,冲了一碗糖水来给他喝。 林平山见家里只有刘婆子一个人在,连小孩子都没看见,不由也是随口一问。 人自然是天刚亮就都出去掐田艾去了,这可是挣钱的活,谁都不肯落于人后的,掐的越多越好呢! 但这事才刚在他们村里传开来,谁都顾不上往外头传的,刘婆子就是想告诉林平山,也犹豫了一下没说,反正过一两天他也能知道的。 当下就笑着道:“都出去溜达玩去了!你表嫂子今儿上继和家做工去了!” 林平山本来就是来打听李荣棕的事,寒暄两句就要往这上靠的但不想听的刘婆子这话,也就顺势接上了,“做工?他家不是木工坊吗?咋也招妇人帮工了?” 刘婆子就笑:“嗐!不是木工坊,是另一个吃食作坊!那石榴是个能耐孩子啊!进一趟城又给谈成了一单生意!还有” 说着将石榴被集上大通货栈的丁掌柜收做了义女的事也说了,看着林平山笑道:“要我跟你说,二凤这亲事定的,没得说!这继和家,是个好人家,二凤嫁过来,一准差不了!” 林平山听着就叹了气,试探着的开了口,“姑,可我咋听人说这棕哥儿脑子不灵光,还是个脾气大爱动手打人的?” 刘婆子一听就话就啐了一口,差点没跳起来,“谁说的?哪个乱嚼舌根见不得人好呢?棕哥儿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打小嘴就甜逗人喜欢不说,也是个憨实孩子,心眼好着呢!说谁脾气大爱打人都行,那都不能是他的!” 说着定睛朝林平山一看,“平山你今儿就为这个来的吧?你来问姑肯定也是信姑的,那就听姑的,这门亲事一准差不了!可别听风就是雨的,错过了这门亲事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比这好的了!” “姑可不能糊弄骗你,你说是吧?” 林平山听着刘婆子这么一说,心里本就没一分信的,这下更是有了底。 姑不会骗他,这事错不了,这可是一个族里的,那棕哥儿傻不傻打不打人,姑还能有知不道的? 不知道那德江媳妇在哪儿瞎听回来的闲话,他回去可得好好的问问她不可! 林平山当下应上刘婆子的话,“诶!姑您放心吧!我信姑的!” 第126章:开工 一大早,村里的人都一窝蜂的背着背篓提着篮子的上山去了,也有昨儿下午短短一两个时辰收获满满的今儿就带着田艾往集上去,准备先卖它一趟的,回来再接着掐。 上石榴家帮工的人也是按工按点的来了,今儿跟往常不同,除了一帮爷们儿,李继远的媳妇郑氏等十个媳妇子也赫然在列,显得异常的醒目。 帮工的爷们儿少不得的多瞟两眼,都好奇啥吃食作坊干啥的,咋也跟他们一样的工钱呢?心眼里也巴望着石榴这吃食作坊能开大点,到时候好多招点妇人。 而除了帮工们,还有十来个壮劳力在李族长的带领下到了石榴家。 宋氏一早的起来就蒸了二和面的馍馍,人到了,先一人干上几个馍馍喝上一碗热汤,这才开始整活。 挨着石榴家的宅基地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众人看着动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块宅基地都叫李继和给买了,这是又要建房子呢! 李老爹溜达着过来,看见这场景,也是笑咧了嘴,跟李族长和李义山两个就在一旁一边看着忙活的场景,一边说着家常事。 “弟啊,我就说你这家分得对吧?家分了,这有些运道也就显出来了,要是还没分家,继和这肯定是看不到这样的红火的。”李义山感慨。 “不说继和,就继富如今在木工坊帮着工,这吃食作坊,继贵媳妇也进了,一个月下来那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便是手里头地少,可有这些进项,那也能叫日子好过许多的!” 李老爹听着,也是明白大哥说得在理,人的运道,可不就是说不清嘛,要是没分家,石榴估计就救不了那人,也就没这些个事儿了。 说一千道一万的,就是没分家也救了人得了方子,可一大家子在一起的,那事儿肯定不这么容易。 李老爹打心眼里的盼望着儿子儿孙们都好的,只是冷不丁的就忍不住想起上州城治病的老大,也是叹了口气。 若不是老大偏要争那口心眼,蹿那股气,哪里会有这么一遭事嘛? 好好的让荣柏进木工坊帮工多好? 现也是多的都去了,欠下几十吊银子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完,银子倒不说,只要能治好老大,能继续干点活不要人伺候着拉撒的,便即也是很强了。 —— 家里帮工学徒几十号,还要给帮忙建房的族人整治饭菜的,厨房可腾不出空来,是以,在那面的作坊建好之前,石榴特意找了蒋氏,租借她家的厨房一用。 蒋氏也是个主意正的,她现正想着巴着石榴家好将男人也弄进木工坊帮工的,用下厨房哪值当就要银钱了? 当下就是直摆手让石榴只管用就是了,不扯银钱。 石榴见她这般,也是跟她说好了,用了她家的厨房,他们一家的中午这顿饭就搁她家吃了,左右李荣椿学着徒本也是在她家吃的,下剩就是蒋氏两口子和青枣冬枣姐妹俩和李荣桦五个人。 不但如此,石榴也将蒋氏招进了吃食作坊,这样,她就不念着要让李继贵进木工作坊了。 蒋氏得了进吃食作坊的机会,也是高兴得很,当下就表示用的柴火都不要石榴操心,转头就催赶这李继贵打柴去了,要是不打柴,可不让他吃饭!且也使了青枣姐妹俩去帮着宋氏母女打打下手给洗菜烧火啥的,总之,不能白吃一顿饭。 如此,吃食小作坊便在隔壁李继贵家开张了。 石榴召集上十个妇人外加蒋氏,先给她们安排活计。 “远伯娘,常婶儿,山婶儿,你们负责捶打煮好的肉,然后将其撕成碎丝儿。” “平婶儿,江婶儿,中嫂子,祥嫂子,你们四个负责翻炒肉松。” “仓嫂子和宝嫂子你们两个就负责烧火和晾凉炒好的肉松和装包这一项——” “至于桂嫂子和四婶儿,你们先跟着我,我待会儿给你们另做安排。” 一番安排时,锅里已经大火煮上了肉,两口灶都用上了的,哪口都不闲着,就是小炉子都烧上了两个,用小鼎锅来煮上了几块肉的。 石榴便即先让她们守着锅等肉煮出来,注意看着点火。 然后便带了蒋氏和李荣桂的媳妇庞氏回了家进了自家的仓房。 说是仓房,但眼下压根是空着的,才分了家,就那点粮食这些日子早都吃完了,已经是买上粮食吃了的,所以,这仓房里也就放了些杂物。 腾出半间屋子里,石榴早让木工坊那边帮着给打了几个木架子,每个架子三层,一层都是一个长方形一指高的木盒子,就跟养蚕似的。 蒋氏跟庞氏乍看着这一层层的木架子,都好奇这到底是要做啥玩意儿,凑近一看,只见那木盒子里装了东西。 “诶?这是.白面啊!乖乖诶,把白面装在这里头不得生虫潮了哇?”蒋氏没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发现是白面,也是瞪大了眼,谁家买这么多白面回来放着啊?这是多大家底,买回来还不好好保存着,就这么摊在木盒里,也是心大。 石榴见她上手摸,倒是没想着要上嘴尝的,也是抽了抽嘴角,这一尝,准能尝出盐味来的。 “我这是做东西要用的,四婶,桂嫂子,你们来,现下就负责帮忙将这些鸡蛋鸭蛋都打在这陶盆里,记得一定不能将这鸡蛋弄碎了,蛋黄一定得要完整的一颗,就像我这样。” 石榴说着,给做了个示范,将一颗鸡蛋一敲,打在了陶盆里,蛋清裹着蛋黄的,完完整整的躺在陶盆里头,一点都没坏。 蒋氏和庞氏看着,虽然奇怪把鸡蛋都打出来为啥,但当下也没多问,跟着上手拿了蛋打起来。 昨儿在天宝村收了一百多个蛋,今儿一早起来,石榴就赶着往村里挨着去了十几家的,收上了一百多个蛋,待会儿她安排好这些,再接着收蛋去。 一连将两个陶盆铺满打不下了,石榴就停了打蛋,让她们将陶盆端过去到木架子边上,然后上手教他们用鸡蛋将木盒子里铺着的白面上都碾出一个个小坑来,注意间距,一个木盒子,也就刚好二十个小坑,不能再多了。 等小坑碾好,然后便将陶盆里的蛋黄小心的分离出来,放进白面上的小坑里,一颗,又一颗。 二十颗放满之后,拿了一旁的陶盆里装着也是调配好的白面来,抓了白面将蛋黄连着小坑都给掩埋起来。 “四婶儿,桂嫂子,都看明白了没?就照这样做,蛋黄千万千万不能弄碎,要是不小心弄碎了,就不能往这坑里放了。” “都明白了吧?那现在你们就开始做吧。” 第127章:赔不是 打蛋,分出蛋黄搁坑里头,再给埋上,这活计实在简单的很,小孩子都能做的。 蒋氏连声应道:“明白明白,石榴,我们都听懂了,这活简单!你放心吧,我们做得好!” 说罢,就带着庞氏开始忙活了起来,碾坑将蛋黄放进去—— 石榴就在一旁看着,见她们做的没问题,不由暗暗点头。 很快,一陶盆打好的蛋装完了,陶盆里头就剩下了蛋清,蒋氏不由问石榴,“那这蛋清干啥用啊?” 蛋清能做的东西也多,但石榴现下没打算做,这么多的蛋清,也不能浪费,拿厨房去炒了中午也当盘菜呗。 炒蛋清加了葱花那也是个好东西啊! 石榴让蒋氏二人慢慢做着,这活计不用急,一定要做好,最主要的就是保证放到坑里的蛋黄不能碎。 这白面给掩埋上了,后头她也看不见,所以石榴不得不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后头这蛋黄拿出来是因为碎了破了的而出现问题,这工钱,她可是不给的。 蒋氏拍着胸脯保证,有她在,她一定给整好,还暗暗给石榴打颜色,让石榴放心,庞氏她也给盯着呢! 石榴不由也是忍俊不禁,相信这点活计,她们是干得好的,四婶儿虽然没分家的时候干活不积极总偷懒,但这牵扯到自己个利益的事,她相信她比谁都上心在意的。 让两人忙活着,分过的蛋清就送厨房去给她娘宋氏,石榴便即出了屋子,往隔壁蒋氏家去了。 进了厨房,两口灶锅里大火煮着的肉咕咚咕咚的响着,石榴掀了锅盖一看,见里头的水都煮的快没了,拿筷子一戳那肉,差不多可以了。 当下便即用筷子和锅铲一起将锅里的肉都起出来在盆里放凉。 两口锅自是洗干净,一口接着再煮肉,一口等着待会儿炒第一锅肉松的。 等肉差不多凉了后,石榴便即给郑氏三个示范拿布袋装了肉用擀面杖敲打,敲打散过后在用手撕一撕。 陈氏几个还没等上炒肉松的,也都来帮忙做这一步的活计。 差不多撕出一盆的肉丝来后,石榴就喊了陈氏几个过来看着,锅里热后,将肉丝倒进去,调的料也倒进去,开始进行翻炒。 “炒的时候一定注意,千万别炒糊了锅,火不能大,不能小,自个要控制着——” “这一步是个费事儿的活,急不来得有耐心,慢慢的翻炒,手酸了就换人,总之锅铲不能离人——” “一直要炒到这肉丝变得绒绒的,就像那棉絮样,这才行咧!” 石榴看着她们轮番上手将这一锅的肉丝都给炒绒成肉松,起了锅后,便即教王氏两个将肉松给摊平摊均匀的晾上—— 晾凉后,五斤一称用油纸包仔细的给包好,这便即就妥当了。 炒过肉松的锅洗干净接着煮上肉,另一个口煮好的肉起出来去敲打撕丝这活洗干净就等着炒肉松。 作坊流水线一步步的步入了正轨,开始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谁也没闲着。 晌午饭都是蒋氏和庞氏两个给分装了她们的份量直接拿到这边厨房里打了吃的,离不得人。 等吃过午饭,自然是接着忙活。 石榴又往仓房这边去看了,见一上午的,蒋氏两个将两百多个蛋都给分出来埋上了,那白面铺的均匀,她看着也是没问题的。 便即直接拿了铜板给蒋氏,让她带着庞氏上村里去收蛋,鸡蛋鸭蛋都要。 这活计费腿,但轻松咧,蒋氏笑咧了嘴,本来过去送饭那趟她闻着自家厨房里那肉香的想跟石榴说给她派过去炒那啥肉松的多好,可想着她这活计也轻省,那炒肉松的荣祥媳妇,说是膀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她还是不换了,就做这活吧! 蒋氏有一把子力气,本来最是适合炒肉松的,但石榴不放心她,怕她偷吃,所以这才没让她做肉松的活计,不是舍不得那点肉,而是她了解蒋氏,真叫她偷吃上手了,那往后可常要找机会偷吃的,防了伤情分,不防,这成本可遭不住。 只有一开始就杜绝她做这活计了。 收鸡蛋的活派给了蒋氏两个,下晌石榴就抽空往炒肉松那边看了两趟的,其他时候,都在画图纸。 她先画的,是作坊的图纸,一亩的宅基地,要做两个作坊甚至三个作坊,可是要好好的规划一下的,利用好每一分地,也不能乱糟糟。 正画着呢,听到外头有动静,石榴支了耳朵细听,听到了洪氏的声音,她挑挑眉,想到昨儿的事不由放下了笔,出了屋子往外头去。 那边刚收拾好厨房一摊子的宋氏听得有人喊门,出来一看是洪氏,也是心里一紧,她只以为洪氏莫不然是来退亲的吧?她这儿信才带给姨娘,还没得回信呢。 且洪氏还带了个妇人一道来,宋氏把那妇人打量了一番,看着不像是媒婆,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也提了心,这到底是干啥来的? 她可没做那看见人当没看见的事,将人请进了堂屋来坐,“大嫂子你今儿来这是?” 洪氏脸色有些讪讪,她见宋氏压根不提昨儿那一出事,心里头不由也是更不好意思,当下说道:“我来是为昨儿的事,大妹子,昨儿是我的不是——我明明看见你们了,不招呼不说,还装作没看见给门关上了,大妹子你心里一定纳闷着这事吧?我可不是对你有啥不满,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今儿就是给你赔不是的——” 宋氏一听洪氏这话,心里头也是嘀咕,她就说吧,洪氏明明是看见他们当没看见的,今儿却又来赔不是—— 她想着是不是出了啥她不知道的事呢。 “我不往心里去,就是念叨了一晚上,想着我到底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要不然好好的大嫂子你咋那样呢。”宋氏笑着说道。 洪氏也是尴尬,道:“是这样的——” 她将是怎么听了邻居说了棕哥儿咋咋咋的前因后果一一给说了出来,“这当娘的,可不就是怕给闺女找错了人家害了闺女一辈子嘛!我当时听了这话信以为真了,想着这门亲事可不能结,黄媒婆那里又没个回信来,这不,昨儿又正好碰见你们,我怕搭了话露出点啥,当时脑子也是懵的,想也没想就给关上了门——这事真是我的不对了!” 宋氏听着原来是因为这样,她也是有两个闺女的人,很是能理解洪氏这话,给闺女找人家,可不是一点的不对苗头就担惊受怕怕人家没挑好害了闺女一辈子嘛。 她能理解。 只是,转头宋氏就看向了洪氏身旁的妇人,“到底是谁嚼舌根瞎胡说坏我家棕哥儿的名声的?” 这人真是忒不是东西了,要让她知道,她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28章:石榴你来说 宋氏能理解洪氏疼自个的闺女,所以在听说男方这般名声时就想着这门亲事不能结,要换做是她,她也急的,谁愿意将闺女嫁给一个脑子不灵光不说还兴动手打人的人?那不是害了自个闺女嘛! 她理解洪氏的心情,可对于这个败坏她家棕哥儿名声差点害得这门亲事成不了的人,宋氏这心里就气上了,她是心眼老实,可又不是泥巴糊的,那也是有气性儿的! “这位嫂子你说,到底你是在哪儿听谁说的我家棕哥儿这不好那不好的?” 宋氏势必要问个清楚。 而洪氏特意拉着德江媳妇来,也就是为这个,这下河村里,不知道哪家妇人背地里眼红未来亲家家,不想他们好的,这人可得让未来亲家他们知道,要不然,后头还不定做啥坏出呢! 她当下也是看向德江媳妇道:“德江嫂子,你快将那日的事都好好说说。” 德江媳妇也是尴尬得很,她听了一耳朵的坏话一心就想着回去说给林家听了好让这门亲事结不成,到时候,她娘家侄儿说不得就有机会了呢。 她本是信这个话得很的,毕竟,一个村的人能不知道点啥名声? 可哪曾想到这事还真是那妇人瞎掰的,她这信了的人可真是傻不拉几了。 传个闲话不要紧,但闲话传到了人家正主跟前,只要不是脸皮厚的,那脸上都是有点烧的慌的。 德江媳妇心里也是气啊,跟着洪氏来也就是想着不能放掉那个同她讲这话的妇人,要不是她瞎讲,她也不会回去跟洪氏说,讨了这么一场嫌不是? 好好的邻居,今儿差点还闹掰了呢。 是以,当下德江媳妇也是气鼓鼓的一五一十的将话说了,“就那日,我上大集卖鸡蛋,碰上个卖糕的妇人,那妇人一听我是天宝村的,就跟我搭上了话,她说她是下河村的,说我们村的林家闺女是不是跟他们村李继和的儿子定了亲,然后就摇头啧嘴的说那李家儿子咋咋咋的——” 接了李香梨的活计端了糖水进来给洪氏两人然后就站在宋氏身后的石榴听得这话,目光就是一闪,忍不住问:“婶子,是哪日?” 德江媳妇想了想,“就是这不久的事,好像是十二吧!那妇人生得个圆脸,说话带笑,看着挺和气的,不像是个会背后嚼舌根的人,我这才信了她说的话呢!” 石榴听了这形容,心里头就八九不离十的有了人选了,圆脸,说话带笑,看着面甜和气的,这不就是大伯娘嘛! 但还是要弄清楚确定才是。 “婶儿,现在要是让你见到这妇人,你能认出来吗?” 德江媳妇忙不迭点头:“那肯定能的!闭着眼睛我都能认出来!” 闭着眼睛看不到人咋认?她听声儿啊!那妇人说话掐着嗓子眼的柔气,她一听就能听出来! 宋氏还没反应过来,主要她压根就没往吴氏身上想,只听得闺女要带着去认人,不由得拉了她道:“这村里这么多妇人,挨家挨户的去认人,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宋氏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她只想着要是挨家挨户的去,动静肯定小不了,到时候闹的满村都知道,别惹得有些人说闲话。 别以为她不知道呢,村里有些爱嚼舌根的妇人如今背地里都在说道她家拒了城里大户提亲的这回事,说他们家眼光高想攀大高枝啥啥的。 闹得动静大,本来是那妇人背后坏人名声的错,到最后说不得都要叫这些爱说闲话的传成他们家如今红火了不将村里人放在眼里了欺负人咋咋的。 “阵仗是要大,不过跟村里头没关系。”石榴安抚了宋氏一句,转头就让李荣樟跑出去瞧瞧,李老爹他们下晌这在没在那头宅基地看族人忙活呢。 李荣樟快去快回,回来道:“二姐,在呢!爷爷和大伯公还有族长爷爷都在!” 宋氏看着她这一出出的看不明白,洪氏和那德江媳妇也是看得纳罕。 特别是洪氏,她听说了,这石榴丫头有能耐的很,村里都是她是个福气孩子呢,今儿这么瞧着,这孩子一套一套的,好像是跟同龄的孩子有那么一些不同呢。 石榴招呼着洪氏两人先喝糖水,转头跟宋氏嘀咕了一番后,这才看向德江媳妇道:“婶子,走吧,我带你去村里转转,认认人。” 德江媳妇听到要满村里转悠的认人,心想这不是要得罪人嘛? 不过那妇人敢瞎说,她也不怕得罪她了,反正又不是一个村子的,得罪了就得罪了呗。 便即点头,“行!” 当下,石榴和宋氏以及洪氏德江媳妇四人便出了门,往外头去。 刚出了门,那头宅基地上说着话的李老爹不经意看到这一幕,不由喊了一声:“石榴!” 石榴便即抬了步往那头去,宋氏见状也跟了上去,德江媳妇和洪氏便也跟上了。 隔着一块宅基地,没多少步的,就到了李老爹跟前。 “爷爷!您叫我呢?” 石榴喊人,宋氏也喊了一声爹,又看到李义山和李族长也打了声招呼。 李老爹看了眼洪氏两个,不是他们村里的,看着眼生,“这是?你们这是要干啥去?” 石榴还没说话,宋氏便即抹上了眼睛,“爹,这是林家嫂子。” 李老爹一听,原来这是棕哥儿未来丈母娘啊,只是后儿个就要上门下小定了,今儿这未来亲家来家里干啥?还有,好好的,老二媳妇又哭个啥? 李老爹皱了眉:“咋的了?” 宋氏一副哭得伤心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虽然是闺女叫她装吧,但她一想着儿子被人家坏名声,那心里也是真怄得慌的,想着要是林家信了这话也不找人再打听就直接来退了亲,那可咋办的好?半真半假的,眼泪花的自己就出来了。 李族长和李义山都不由跟着皱了眉,这到底咋回事啊?继和媳妇就是性子软了点,咋啥事动不动的就哭上了啊,你得说出来,长辈才好给你想办法解决啊! 李老爹便即看向石榴,“石榴,到底出了啥事了?你娘这哭啥呢,你来说。” 石榴就看了宋氏一眼,上前同李老爹说起来。 “爷爷,是这么个事儿——” 一番前因后果说完,石榴也是叹气,“我娘就是为这个气着了,您说说,我们家平日里在村里都是与人为善的,可没得罪了谁,我爹娘这性子,那也不是能跟人起口角的人,可就这样,却愣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坏咱家的好事儿呢!这能不气人嘛?” 宋氏这厢哭够了也终于说得出话来了,她道:“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我家棕哥儿这好好定下的亲事,眼看着就要下小定的了,可这人不安好心思啊,背地里传这样的话坏棕哥儿的名声,这不是就想让棕哥儿结不成亲事嘛! 我平日里从未跟谁有过口角,也没得罪过村里那个嫂子妹子的,不知道是谁这般歹心坏我棕哥儿的名声呢!” 李老爹听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也是来了气,“这是哪个长嘴妇人这么坏棕哥儿名声?到底是村里哪个妇人说的!我非得问问她去,这是见不得我们棕哥儿好是不?我们家咋得罪她了?” 李族长和李义山也是皱了眉,这事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村里哪个妇人见不得继和家如今的红火呗,妇道人家背后说长道短的,村里一抓就能抓出几十个这样的妇人来,光想想也猜不出来是谁。 这跟有没有过口角的没啥关系,就是一门清的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呗。 两人也是好奇的看向了德江媳妇,这话既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她听哪个妇人说的,她肯定知道。 石榴见状忙道:“我们这正是要带了这婶子去认人呢!只要让她看见人,她能认出来!” 德江媳妇也适时的点着头,“我只要看见那人,一准能认出来的!没两天的事儿,那妇人那天穿啥衣裳我都还记得呢!” 李族长不由开口问道:“你说是十二那日上大集卖鸡蛋碰上的?那妇人当时卖的啥?长啥样子?” 德江媳妇就道:“就是十二那日我去卖鸡蛋碰上的,那妇人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细长细长的,当时也是提着一个篮子,篮子用布盖上的,我听她叫卖,才知道她卖的是啥糕来着,卖的还好呢,一块就是几文钱!” 说着,像是突然又记起啥来。 “对了!后头这糕卖着卖着,突然来了几个人,气汹汹的,上来就踢翻了她的篮子,那糕都撒了一地还被踩个稀巴烂的,还把这妇人也给推搡了两把,说啥不让她卖这糕来着——” 李族长听着说这妇人圆脸细长眼还没觉得有啥,毕竟,村里这样长相的妇人一大把,光这么听也听不出个啥来,但听得卖糕,就有些觉得不对味来。 直到听完后头这番话,李老爹登时就黑了脸,“又是吴氏这个搅家精?!她还有脸背后坏棕哥儿的名声想破了棕哥儿的亲事?!” 宋氏也有些反应过来了,“是大嫂?”这咋能呢? 第129章:一而再再而三不能忍 石榴眨眨眼,惊呼出声:“咋能是大伯娘呢?爷爷你弄错了吧!我们家又跟大伯娘没啥不愉快的,大伯娘之前偷偷背着我们卖了那果糖方子,我们都没怪她,后头又做了那葛粉糕去卖,我们也没怪她,想着她都是为了大伯嘛,可她咋可能背后这么说大哥的坏话呢?说大哥脑子不灵光还爱打人,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大伯娘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啥性子,咋会说出这话来?一定是爷爷你弄错了!” 一旁的李义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话道:“事情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是她还能是谁?这卖糕被人砸了摊的事满村都知道是她,但要确定究竟是不是,叫她来让人认认就知道了!” 李族长也是沉了脸,当下叫在一旁玩耍的族里几个小娃子中的一个稍微大点的跑路,让他去将吴氏给叫来。 是不是吴氏,八九不离十,这吴氏三番两次的作妖子搞事儿,上次卖糕那事,又是为着想多挣点钱给继仁治病,后头又听着继仁病能治好忙着筹借银钱去了,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可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出,这当亲伯娘的,背后如此坏侄子的名声,想让侄子亲事不成,其心何其歹毒?族规可容不得这样的族妇! 这般想着,他不由看向李老爹,“这事若真是吴氏,族规容不得了,你心里要有个数。” 这要是儿子孙子,李老爹都能亲手拿拐杖敲个半死,可是儿媳妇,他不好动手。 这吴氏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次,容不得了。 “族长你看着办就是!” 当下,众人移步回了石榴家堂屋,等了好半晌,等来了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的吴氏,“族长,您叫我啥事啊?” 她被族里孩子给叫到,要不是族长找她,她都舍不得这就赶回来的,好不容易碰上片田艾多的地方,她掐的正起劲呢。 李老爹看着她大半背篓的田艾,气得就是重重哼了一声,“你干的好事!” 背后有脸说侄子的坏话坏侄子名声,人老二家说的掐田艾能卖钱这种好事,倒是积极,也不觉得亏心! 是了,她要是知道啥叫亏心,也做不出来一边卖着老二媳妇教做的糕一边坏棕哥儿名声的事来! 李老爹气得咬牙,当初咋就给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回来啊! 明明看着嘴巴甜会来事的人,以往也没觉着她能干出这么些事来啊? 吴氏被李老爹这一声震的心里一咯噔,余光这才瞥到一旁坐着的德江媳妇,顿时就微变了脸色。 “啥?爹您说啥?儿媳咋听不明白呢?”她镇定道。 李族长可不管她那么多,当下便让德江媳妇认认看,是不是吴氏。 德江媳妇看见吴氏一进来就瞪了眼,再听到她这句声儿,便即就点了头,“是她!是她!就是她!” 说着跟吴氏对质道:“你还记得那日你上大集卖糕吧?是不是你同我说的,你们村李继和的儿子脑子不灵光还脾气大爱打人的!” 吴氏一脸懵,“你是谁啊?我都没见过你,你这说的啥呢?” 德江媳妇见她这样,气得跳起来了,“我就是那卖鸡蛋的妇人!你忘啦?这才几天的事儿呢,你咋能忘了呢!你那日就是在集上卖糕嘛,这些话都是你同我说的,你可别不承认!” 吴氏一脸疑惑又懵得不行的样子,“你说的是哪日?我是去集上卖过糕,但可没碰上啥卖鸡蛋的妇人,更没同哪个妇人搭过话,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做啥乱朝我泼脏水?李继和儿子那是我亲侄儿,我咋会说他这些个话?那我成啥人了?” “你是啥人你自己清楚,人家都认到家门口来了,你还想不承认?你敢不敢发誓?”李老爹也是气狠了吴氏这装模作样的样子了,上次也是这样,敢说还不敢承认,出息! 发誓吴氏哪敢发誓 但她也不敢承认这事. 心里不由将德江媳妇给骂了个半死,这背后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谁像她这般啊,还找上门来了! 二房也是,总是这般爱逞威风找事儿,一点屁大的事又要闹到族长跟前来,还真当衙门升堂了呢! 吴氏嘴上仍旧是死了的鸭子,就是不承认自己同德江媳妇见过,更没同她说过这些话。 那坚定不移的样子,连德江媳妇都自我怀疑起来,她难不成还真认错了人? 不由转头问宋氏,“你们村,有跟她长的相像的妇人吗?” 别说没有,就是有,人家那日可也没上大集去卖糕! 宋氏气死了,她哪里想到这背后坏她儿子名声的人竟是大嫂,她刚才之前脑子里把村里爱嚼舌根的妇人都给想了一遍,就是没往大嫂身上想过! 此刻她看着吴氏,忍不住质问起来,“大嫂,我可以摸着良心说同你做了十几年的妯娌,一向都是敬重你这个长嫂,从未对你有过任何不敬,更没跟你有过任何争执口角的,你这是为啥呀?棕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儿,你咋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坏他名声想坏了他的亲事,你良心过得去吗?” 吴氏绷着的脸色几乎绷不住,摸着良心说,她跟宋氏妯娌间一直以来是没得说的,直到闹分家哪会儿,她都没对宋氏有过啥的,可是,是为啥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了,是她将果糖方子漏给了胡记卖了银钱,明明这方子也不是石榴实打实的教的,她就知道几样配料一起告诉胡记的,连个做法步骤都没有的,那就不能叫是二房的方子。 可二房呢?不依不饶,非得闹大了,让族长罚她跪祠堂,还让她将银子吐出来。 若不是这样,她男人咋会去扛木头?不去扛木头,咋会被木头砸伤?不被木头砸伤,他们用不着治病,就用不着筹借这么多的银子,那可是五十吊啊!就是男人给治好了,也干不得重活,这银子得啥时候才能还完了!要让她的儿子都苦半辈子呀! 而二房却越来越红火. 吴氏陷进了自己的死循环,越想越绷不住,最后几乎是将这些心里话都悉数吼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话已经都吐出来了。 看着李族长等人一脸不可置信不能理解的表情,甚至表情里好像都在说“你咋是这样的人”,吴氏最后一根弦都蹦断了。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二房做的太绝,我们家又哪至于成现在这般?我不过就是说了棕哥儿几句坏话而已,又不少块肉又不要命的,咋的,我就是说了,这话就是我说的,你们要杀还是要剐啊?都朝我来呀!” 第130章:此妇该休 李老爹压根没想到,老大媳妇心里竟然怨气这么的大这么的深。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她,到头来她还有理怪上别人哩! “你还有脸说!那果糖方子的事,老三媳妇老四媳妇都听着的,她们咋没讲说把方子漏给别人得银子?你那是为啥?还不就是想那俩个银钱?你好意思!咋的?非得把方子明明白白的都告诉你让你拿去卖是吧?” “做错事的是你自己,老二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怪过你说过你一句不是,让你将银子拿出来罚你跪祠堂那也是族里的处置!族里就容不得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咋的,你不服族里的处置是不是? 你这种人,不想想自己做得有没有错,只知道把事怪在别人头上! 老二家哪里就逼着你立马将银子拿出来了?咋就做得绝了?他哪里对不起你们啦?这次老大治病,老二不也是二话不说将家里攒积的银钱都拿了出来,你还想咋的!” 李老爹越说越气,他不禁想到老大,这扛木头的活计,他明明都不让老大去的,可老大不听他的啊! 非得梗着脖子铁了心的要去,结果遭了这么个事,老大媳妇心里都怪在老二头上,老大心里呢? 想着想着,李老爹也是不禁红了眼眶,老大老二都是他的儿子啊!好好的亲兄弟,咋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老二有啥错? 可真正错的人不觉得他有错啊! 一时间,李老爹这心里也是凉得慌。 见此,李义山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免伸手给弟弟顺顺气,让弟弟别气着了自个,他这身体,经不得了。 这事说起来,打分家那儿开始他就看出来了,有些人呐,他不知足,气也没用,该教训教训,让他晓得利害不可! 李义山不免就望向李族长。 李族长听着吴氏心里的怨怼也是皱紧了眉头,他是看出来了,吴氏这是恨上了继和家呢! 人继和一家压根就没对不起她的地方,她自己做错了事,倒都怪在继和家头上,为此竟还想坏了棕哥儿的亲事,有这样当人伯娘的吗? 看来上次罚她跪祠堂,她压根就没对着列祖列宗好好的反省! 这样的人,就是这次还罚她跪祠堂,相信也是一样,只怕出来了心里还更恨继和家呢! 留着这样的祸害在族里,不知道后头还会做出啥事来——特别是继和家如今正朝着越来越红火的日子去,那吃食作坊刚开上也是容不得错的! 他作为族长,不能看着有人祸害族里利益!继和家的利益,跟族里也是紧紧相连的,那就是族里的利益! 他,必须得做出一个处置来! 这般思量定,李族长压根都不想跟吴氏这嘴硬的人多费嘴皮子,也不想听她再多话,直接同李老爹道:“此等恶妇,休了吧!” 李老爹听着族长的处置,也是想也没想就点了头,上次他就要休了这个儿媳的,容了她一次,可这次,她都害上自家人了,容不得了! 这样的媳妇,还留着作甚?留着继续搅家嘛? 吴氏一听族长竟要休了她,心里也是一慌,赶紧拿出上一次的说辞来,“你们不能休了我!休了我荣松他们咋办?有个被休了的娘,杨梅杨桃他们还咋说亲?还有檀哥儿!他咋考科举!” 上次就是为着这个,最终才改了跪祠堂的,这次,李族长觉得让她去跪祠堂都是给祖宗添堵!祖宗才不想看见这等李氏媳呢! “荣松荣柏都是大人了,他们该自己个撑起来了!杨桃杨梅有你这样的娘她们才更不好说亲呢!至于檀哥儿,你若真心为他着想,又哪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来!后头的事后头再说,眼下,我这一族之长,是非做主休你不可的!” 李族长一锤定音,吴氏如丧考妣,整个人都傻了眼,瘫坐在了地上。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认错求原谅她这一次,她今后再也不犯了云云的。 在这之前,她傻眼的功夫,李族长已经客气的送走了洪氏二人,并表示今儿家丑还请她们不要到处说才是。 洪氏和德江媳妇都被这一出给看花眼了,心里对吴氏自然是有诸多嘀咕说道的,但对着李族长这般客气,她们也是连忙表示不会到处说的。 两人离去了,回去的路上洪氏又特别同德江媳妇说了一番,让她嘴巴可别到处瞎说,要让她听到了,往后可不跟她好了! 德江媳妇拍拍自己的嘴,表示她这次真不多嘴说,只转头就跟洪氏八卦起吴氏来—— 而等洪氏二人走了,李族长立马就让李荣樟跑路去将李荣柏姊妹几个给叫来。 正好李荣檀也该下学了。 等这边吴氏反应过来痛哭流涕的求原谅让不要休了她时,李族长几个都如老僧如了定一般,没个反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至于宋氏和石榴,早在之前送洪氏二人离开后,就没回堂屋来,只在厨房里听得她这番求原谅,对视了一眼。 宋氏叹了一口气,“这回你族长爷爷是铁了心要休她了啊。” 以族长的身份由族里做主休,就是李继仁都反驳不得,除非,李继仁要自请除族不当李氏人。 石榴撇嘴,“但凡她这次要做的只是跟方子有关的事,我都能看在大堂哥他们的份上,帮她再求求情,可她坏大哥的名声,想让大哥的亲事不成,这我可原谅不了她!待会儿二堂哥他们来肯定又有一场好哭的,娘您和爹可别心软啊!这是族长爷爷的处置,咱们可管不了!” 吴氏被休了也好,免得往后还有闹挺,烦心。 不多时,李荣柏姊妹几个就一脸雾水的来了,进了堂屋喊了人,一见自家娘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都是懵得不行。 “族长爷爷,大伯公,爷爷,这是出了啥事?”大哥不在,作为姊妹几个最大的,李荣柏不由问了出来。 李族长便即将吴氏又做了啥好事等等一点不瞒姊妹几个都说了,最后说出了对吴氏的处置。 “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心里有个数,这人呐,做错了事就得自己承担责任,任何人都不例外,荣柏啊,你也是成了亲的人,是非曲直,你自己也该有个数了,你爹和大哥不在家,妹妹和弟弟你得好好同他们说清楚,可别记恨上谁不谁的,这是族里的处置!明白吗?” 李荣柏听得面色大变,他也是没想到,娘心里竟然恨二叔家如此的深,将啥事都怪在二叔家头上,竟还坏棕哥儿的名声,想坏了棕哥儿的亲事,这还是他娘吗? 他心里大受震撼,一时间也是乱的不行,他不想娘被休,可也明白族长爷爷的话—— 再看着一旁的二叔二婶,李荣柏张张嘴,都没好意思替自己的娘求情。 上次娘就该被休的,后头他们求了情,族长改了处置,可娘不知错,竟然还要再犯——他也没脸呐! 最终,李荣柏还是闭上了嘴。 第131章:再闹也成定局 吴氏被休了,由李族长以族长的身份出面代表族里得了几位族老的支持下亲手写下的休书,当天傍晚就让人套车去吴氏娘家告知了这事让他们明儿一早就来将人接走。 吴氏是有娘家的,是以自然是不能让她自己收拾包袱走人的,得通知到娘家那里,这是基本的事情。 这不,翌日一大早,吴氏的爹和吴氏的大哥吴贵以及几个堂兄弟们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昨儿传信的人只说让他们今儿把人接走吴氏已经被休了,但没说为啥被休。 吴老爹气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天不亮的就往下河村赶来,带着人势必是要讨个说法的。 幸好,这两日村里都忙着起早贪黑的掐田艾,吴老爹一行人气汹汹的杀进村一路到了老宅,并没有引起啥大动静,好些人都不知道李家出了这么一遭要休妇的事呢。 但李族长早有准备,一早起来就来老宅等着了,一边让范氏这个宗妇带着人督促着吴氏将她的东西都收好,当年带的啥嫁妆来都给她带走,他们李氏休妇不会贪墨妇人一点嫁妆的。 吴老爹带着人兴冲冲的上门讨说法,要给自己的闺女撑腰呢,看着老宅这么多人都在,连李族长也在,往日见面笑脸打招呼的,这会儿也是冷着脸当没看见,上来就冲李老爹开上了火。 “李义田!你们家这是啥意思?趁我女婿不在家要休了我闺女?我闺女做错啥了?她嫁进你们李家二十年,孝顺公婆,伺候丈夫,为你们李家生了三个儿子!劳苦功高的,你们竟敢休了她!这是当我们吴家没人了是吧! 今儿这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就是闹到天边去,这事咱们也没完!” 李老爹知道吴家今儿肯定要来闹的,任谁知道自己闺女被休还一声不吭的那都是泥巴糊的面人儿了。 但他今儿闹不起来! “吴家老哥你今儿就是不问,这为啥休了吴氏,我们家也是要同你讲清楚的,你们这赶了一路,还是坐下来喝口水,咱们再慢慢说吧!” 吴老爹听得李老爹连亲家都不叫了,却又迎着他们坐着喝水的,这是心虚呢! 他大咧咧的坐了下去,板着脸道:“喝水就不用了!你还是麻溜说吧!”他倒要看看能说出朵啥花儿来! 李老爹要说的话捋了一晚上的,心里有数得很,当下便不疾不徐说了起来。 “吴老哥所言没错,吴氏嫁进我们李家生儿育女伺候公婆丈夫,这是她的一桩功劳没错,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犯错,我们李家,已经容不下这样的儿媳了。 吴氏身为长房长媳,本该团结妯娌,爱护子侄,使一家和睦,可分家之后,下头三个弟弟家都忙着建房,族里的叔伯兄弟都来帮忙,这自家人,没道理不拢边! 可吴氏呢?她却打着幌子的三天两头的将荣松兄弟俩给支走,一直到房子都建好,兄弟俩就没去帮上两天忙,这事,明眼人都看着呢!别当人是傻子!” 吴老爹听得理亏,这事确实,两个外孙三天两头被支走上他们家来这事他也是知道闺女的算盘的。 但是,这就是他闺女被休的原因?这上哪儿都说不过去的! 吴老爹就质问出声了。 李老爹听得他的质问也不急,继续道:“这只是一,还有二呢。” “这第二,我们家老二得的果糖方子做了这么一桩营生,先话说过了的,只要想跟着做这营生,他都教做法,可吴氏呢?却啥也不想付出只想白得!偷偷摸摸的将这方子拿去漏给了大集的胡记点心铺,害得老二家再做不成这个营生,这是多大的损失?你说说,这是她身为长媳该干的事?谁家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媳不糟心?” 这事吴老爹自然也知道,那卖方子的事还是他儿子吴贵出的面,还分得了四吊银子的,后来闺女事发,银子要还回去,但他儿子就只还回去两吊来着。 说起来这事也是理亏,但是。 吴老爹就纳闷了,“就为这事?这事你们罚也罚了,祠堂都跪了,银子也拿出来了,多大的事,这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还算账呢?” 李老爹就看着他,“这是其二,还有三呢。” 吴老爹心里咯噔,还有?闺女这是又做了啥事? “本来这事一出,我们就该休了她的!看在荣松他们的份上,容了吴氏一次,可吴氏呢?她不但不知悔改,她还心存记恨呢! 先头拿继仁当借口骗着老二家教了做点心偷偷做去集上卖这就不说了,可她一边受着人家的好,一边还坏人家孩子的名声呢!你说说,哪家当伯娘的像她这样,坏自己侄子的名声,想要毁了侄子的亲事的?” 李老爹噼里啪啦,这会儿都不给吴老爹插嘴的机会。 “你说我们家为啥休了吴氏,这就是为啥!我们李家,绝对不能留这样一门心思恨着自家人包藏祸心的媳妇!” 等李老爹一通说完,这边李族长就接过了话头,“休吴氏,是我们李氏族里的处置,也是我这个族长写的休书,你要说法,我们李氏就给你说法,按七出里的多言这一条休吴氏,我们李氏有理有凭!” 七出之一,多言,就是说这妇人喜欢嚼舌根说是非,影响家庭和睦,此为离亲。 按七出之罪休弃吴氏,就是闹到公堂上,这事也是板上钉钉的。 吴老爹也是傻了眼,他没想到闺女气昏了头败坏侄子名声要坏了他的亲事呢。 这一出出的,他就是想蛮不讲理的闹着让李家不许休,可做主休的是李氏宗族,且说法也是有理的,他还咋闹? 但他自然是不想闺女被休的,闺女都一把年纪了,休回家还能再嫁人不成?留在家里,他们二老不说,可家里现在也是儿子儿媳当家,能没说道? 眼珠子一转,吴老爹看向了门口站着的李荣柏,像抓住了啥救命稻草似的,“荣柏!你说句话啊!你可是你娘的亲儿子,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娘被休弃?” 李荣柏自然不想他娘被休,他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就想着这个事呢,可族里做的处置,他昨晚已经求过爷爷奶奶了,爷爷奶奶也都铁了心,他能咋办呢? 这会儿被外公这么质问着,李荣柏也是心苦,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在,他听大哥的,跟着大哥说话准没错。 可这会儿李荣松不在,李荣柏整个人就愣着,也没开腔。 吴老爹见外孙靠不住,当下也是急了,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吴贵这个混不吝的,当下就闹将了起来。 “你们不能休了我妹妹!就算要休,那也要谁当年娶的让谁休!李氏宗族写的休书,我们家可不认!” 跟来的几个吴家人也都跟着附和,“对!要休就让李继仁来休!” 可李继仁这会儿不在家呢,等他回来,那估计都是年后的事了。 吴家人想拖着,他们李氏可不想拖,拖着留吴氏继续在这里待着过年吗? 都闹开了,留着她谁知道会出啥事? 李族长当下便道:“既是如此,我这就让人去请吴氏族长前来,亲口问问他,这族长有没有这个权利休族里的妇人!他要是说没有,那我就只好将吴氏做下的这些事全说出去,让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了! 你说吴氏出了这等出嫁女,族里未嫁的闺女还好不好说亲呢?” 吴老爹听得脸色一黑,宗族大过天,族法处置的事那是官府都不会过问的,族长当然有这个权利。 要是李氏真将这事闹大了,影响了他们吴氏闺女的说亲,族长肯定要跟他发火的。 思明利害,吴老爹也是咬牙认了栽。 但临走前,还顺不过气的放了狠话,“你们休了我闺女!这事,你们就等着后悔去吧!” 吴氏没想到自己爹和大哥来撑腰还是没能改变她被休的命运,当下也是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还叫她咋活呀!咋活呀! 她被范氏等人看着离开,心里万分悔恨不甘的嘴里直喊着荣柏杨桃杨梅的一路出了大门,坐上了牛车,然后车驶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的哭泣声。 自此,吴氏就算是被休了,连着当年嫁过来的嫁妆被一起吴家人给带走了,定局已成。 村里人一心忙着掐田艾的,都几乎没人发现这个事,等这事传开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李氏族里对此唏嘘万分,但也因此敲打到了众媳妇子们,踏实过日子,可千万别犯吴氏这般的错,族长发起火来,他是真休!丈夫不休都不行,娘家撑腰也都不管用! 这不,在作坊做工的妇人们,回家少不得被家人问起都做了些啥,甚至有娘家人闻风来打听的,都没有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 这简直比签了啥保密协议都管用。 石榴后来听她们干活间打趣说起这事,也是莞尔一笑。 这年头的宗族,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很好的地方啊。 道德束缚不了的人,宗族它一定能束缚住,比啥都管用! 只要这人,他要根。 第132章:给香梨考虑考虑 跟林家的亲事没有变数,宋氏将准备好的小定礼摆出来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遭,就等着黄袁氏上门来了。 这小定礼,是要由媒婆送上女方家去的。 十七这日的傍晚,黄袁氏坐着小儿子赶的牛车来了,进门黄袁氏就冲宋氏道:“继和媳妇,出啥事了?我这几日都不在家,出了一趟门!回来才知道你给我带了信,对了,林家那边也带了两趟信的,咋的?亲事有拐?我一回来就赶着过来了,还没去过林家那头呢!” 宋氏连忙迎了黄袁氏坐,又让李香梨给她冲糖水来,“现没事啦!”不免将吴氏的事和这些事都给说了。 黄袁氏一听也是咬了牙,“这还想坏我名头呢!我自说媒以来,那桩桩件件都是上了大心的,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吹死人不偿命骗人家结亲这种缺德事,我可做不来!” 宋氏附和,“那是!姨娘做过的媒都是好的,林家嫂子不都说嘛,姨娘你给她大闺女做的亲事好,她这才这么的信你呢!” 黄袁氏才笑起来,这饭碗她是打算端到走不动还要接着传给儿媳妇的,可不会砸了自己的名头。 那吴氏,从前瞧着也是嘴巴甜也会来事的,咋如今这么不成个样子?还是从前装得太好,叫人都看不出来内里啥样呢! 休了也罢,她一个当姨娘的,管不着这些! 当下黄袁氏就抛开了这事,转而说起明儿放小定的事,问宋氏都准备好了没有。 宋氏忙即将准备的小定礼拿出来给黄袁氏瞧,请她掌掌眼,毕竟,她这是头一回的忙活儿女亲事,这一两年的也不知道行情有没有变动,她准备的成不成。 黄袁氏看着宋氏准备的银首饰衣料点心干果这些,不由点点头,这很是不错了,比有些人家都厚实,显得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继和家这日子也是眼见着的过起来了啊! 刚来她看见那些个人几大十号的,那可都是继和家帮工的!一天就得发去多少工钱!地主家都没请了这么多的长工短工呢! 这般想着,黄袁氏脸上也不禁露了笑意,说起她这几天不在家的原因。 “我之前听说了一户好人家,这几天过去了就住在我们家那亲戚家里的,跑了好几趟,费了好多嘴皮子,这户人家儿子说亲的事,才总算是叫我给抓在手里了!” “这户人家姓孟,当家男人叫孟长春,一家就六口人,一个儿子,三个闺女,这孟长春不是长房长子,分家得的田不多,信签纸的就够起几间房,但他是个有魄力又有能耐的,靠着年轻时在陶窑里学徒学到了这么一门好手艺,将手里的分家得银子且还咬牙借了银子硬是全投上来自己弄了个小陶窑。 一家人就在这陶窑旁边搭了茅草棚子住着,先是自己做,后来一步步的做起来,现在这陶窑也是有几十号的工人了,欠银都还了不说,还起上了新房,十几间的青砖瓦房,气派得很!那附近村子谁说起这孟长春那都是竖大拇指的! 这孟长春是个不错的人,前年闺女出嫁,那时候新房还没建,他就一气儿给闺女陪嫁了十吊银子整套齐全的家具呢! 他儿子叫孟冬生,听说是冬天生的,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儿,这次孟家就是打算给儿子说亲的!就这么一个儿子,攒下的家业都是儿子的,这亲事可不是想咋说就咋说嘛? 好些人都挤破了头想接这门亲事呢!那孟长春大方,许诺了只要给他儿子说上一门满意的亲事,谢媒钱就给半吊呢! 兴许就是我说话打动了他,他这才将这事托到了我手里哩!” 黄袁氏说得起劲,宋氏也爱听这些家闲,一个劲的点着头,附和道这孟长春确实是个能耐人,跟他们家多像啊?不是长房,分家只分到一点田,起了房子一点银钱都没有,要不是石榴,他们家现下还欠着银钱到处想办法攒钱还债呢。 宋老爹就是个能耐人,所以宋氏向来就佩服这有能耐的人。 听到姨娘接了他家的亲事,她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听着是个好人家,姨娘你接了这亲事,心里头可是有章程了?” 黄袁氏顿即笑了,拍了拍宋氏的手,“好亲事我当然是要先顾着自家孩子!我家孙女秋月年纪还小,这事我一打听到去细细了解过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香梨啊!” “我跟你说,这孟冬生我这次也是见到的,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的,俊得没话说!身板还结实!性子也是个实在的,这大冷的天,穿着一身短打露个膀子的还亲自在陶窑里忙活呢! 我当时不就笑问了这孟长春嘛?我说你家请着这么多工人干着活呢,咋孩子还自个儿进陶窑呢?这孟长春就说呀,孩子自个喜欢,他就喜欢烧陶!恨不得一天到晚的都猫在陶窑里呢!他们家自个用的这些盘子啊碗啊这些的,那都是孩子自己烧的!” “哎哟!这孩子我是越瞧越不错的!这孟长春就更不说了,没得说,至于孟长春的媳妇也是个勤快贤惠的妇人,不过她话不多,这给儿子说亲啥章程的都是孟长春在拿主意的,看得出来,他媳妇都听他的!当婆婆的不强势才好呢!咱们有闺女的,不都希望闺女能遇上个好婆婆嘛?” “所以说吧,这门亲事还真不错,我手里头捏着几户人家的,比起来,就这孟家哪哪都不错了!” 宋氏听着黄袁氏这番话也是心里一跳一跳的,激动得慌,单这么听着,这门亲事还真是个不错的亲事啊! 就一个儿子,没得妯娌矛盾,公婆也没得顾这个不顾那个的事儿,家境也殷实,这孩子也长得好性子好的—— 要让她想,她也想不出来到底给闺女想哪样人家好,可听着,她还是有个想法的。 就这孟家,听着是合她心意的。 且媒人是自家亲姨娘,说的话信得着,这孟家就错不了! “但姨娘你说这孟家开着陶窑呢,这可是个挣钱的手艺,他们家就一个儿子,找儿媳妇肯定要求也高吧?” 黄袁氏就嗐了一声道:“那孟长春是个随和人!他们家人口也简单,等后头两个闺女嫁了,就儿子儿媳一起过日子的,对儿媳妇没啥要求,就一个,性子要和气好相处,不要那掐尖要强的来整的家里不和睦不安宁的就行。” “再说了,就是要求再高又咋的?香梨这孩子哪哪都好,不输任何人,没得挑处!就是不说孟家,这样的姑娘也是家家争着要的呢!” 黄袁氏笑道:“你跟继和商量一下,也好好考虑考虑这事,要是觉得成,我这心里就有个数了!” 第133章:送货去 黄袁氏母子俩当晚在石榴家吃了饭,由李继和送着去老宅歇了,正好也同自家姐姐好好亲香亲香。 送了人回来,李继和少不得就跟宋氏嘀咕起闺女说得在理,他们家还真是要扩建房子的,不然,这来个客都没法留人歇,冬天又不像夏天,随便挤挤都成。 幸好闺女想得长远,先不先的就买下了旁边的宅基地,要不然,等他后头琢磨开了,这宅基地可不会搁那儿等着他买。 说起闺女,宋氏也是忍不住的笑,想着姨娘说的事情,趁着这会儿只他们两口子,宋氏就不免同丈夫细说起了这事。 李继和听着,也是直点头称这孟长春是个能耐的,他们家要是不是石榴,就靠他那木工活,他也得好好掂量着费不少功夫的,能不能攒上一笔家底给儿女们张罗好亲事呢—— 这孟长春比他强! 有这么攒劲的当爹的,那儿子一准的也不孬,能一天到晚的窝在陶窑里烧窑,这孩子是个有定性的。 这门亲事,听着还真是不错呀。 “我觉着也可以,让姨娘帮着给定个时候相看相看,等相看过了,好不好成不成的再说!香梨明年也才十六,一年里将亲事定下来都成,咱们不急!我给那王家兄弟打家具时就顺道给香梨的一起打好,到时候也不会忙慌的。” 宋氏见丈夫也跟她一样觉得好,忍不住就点了头,“成,我明儿就给姨娘个准话,不过这马上过年了,要相看估摸着也是过完年之后的事了。” 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些家常,直到李继和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出来,两人这才收了声,睡了去。 十八一早,李继和家就忙活了起来,该上工的上工,李继和和宋氏今儿也忙着儿子的大事,要给林家下小定呢! 而石榴也是一早的就请了大堂伯李继忠赶车一道往洛水城去了。 定好给兴隆斋送肉松和咸蛋黄的日子就是今天,这三日时间,村里陆陆续续的都卖过了一趟甚至两趟三趟的田艾,大通货栈那里都是照单全收,于下河村这边后一天的风声也透给了十里八村的其他人,这不,这几日大通货栈收田艾可没少收。 一车车的往城里送去,王勉那里,就等着石榴这肉松和咸蛋黄送去了,还捎信让丁掌柜催了一趟的。 那日定下三日后送货,王勉都后悔定久,该两日的,这不,骡车刚停到兴隆斋门口,王勉就亲自迎了出来,“东西都送来了?快快,卸货!” 麻溜的让风掌柜点货使伙计搬进后头点心房里去交给王师傅开工,其他几种的青团都做上了,就等这两样做上就正式开卖呢! 今儿,他兴隆斋势必要打出一个红火来。 王勉使了风掌柜忙活着,自个则请了石榴往铺子里去喝茶。 “今儿这青团头一天卖,还请李姑娘留下捧个场。” 石榴本来打算送了货来就去集市逛逛,收些蛋的,听得王勉这话,便即从善如流的应了。 正好,她也看看这青团的反响。 豆沙馅、芝麻花生馅、腊肉野蒜馅以及王勉让王师傅自个看着用的莲蓉馅、枣泥馅的都已经做好蒸出来了,这会儿青团皮就等着这肉松咸蛋黄的,当下一到,王师傅立马带着徒弟开包上笼。 石榴坐在内室喝茶没片刻功夫,外头的客人就鱼贯而入,铺子里便即热闹起来。 想来是王勉早就打出了今儿会上新点心的名头,又有王家的人脉在,一番运作,不愁没有人来捧场。 而待客人们见识过这青团,尝过这青团,能不能大卖,就有个分晓了。 内室里安安静静,外头铺子里的声音便能尽收耳中,只听得风掌柜和伙计们在跟客人介绍着各种口味的青团,又请客人品尝—— 而后,声声夸赞声络绎不绝的响起。 “这点心名为青团?倒是恰如其分!珠圆玉润的一颗颗的,瞧着着实是不错!” “唔!绵软劲道,透着一股清香气,不错!里头这馅是芝麻花生?配着这皮儿的清香劲道,倒是有一股独特的醇香呢!” “.” “咦?你说我这是什么馅来着?肉松咸蛋黄馅?这馅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股子咸香味真真是叫人回味无穷啊!” “肉松咸蛋黄馅?这名儿倒是特别,伙计,给我也来一个这种馅的尝尝看!.哎呀,你说得没错,确实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有客人对这肉松咸蛋黄馅赞叹连连起来,风掌柜便趁机推荐铺子里同样也是今儿上新的另一种点心,咸蛋黄肉松一口酥,味道更加的独特酥香,喜欢这般口味的客人可以买些尝尝。 登时,那咸蛋黄肉松一口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出炉的不多会儿就一售而空,伙计又赶紧进去传话王师傅再加做两炉—— 而青团卖的也极是不错,这软糯清香的口感和着各色口味的馅,甜的,咸的,滋味都是十足,来的客人自己尝过了便都忍不住要买回去给家里人尝尝的。 一包四颗青团,还可以自己混搭不同的口味呢! 王勉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是心中高兴,他这兴隆斋不温不火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红火起来了。 父亲总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兴隆斋趁早关了门让他回去到家中的货栈历练着,可他就想自己闯出一个名堂来。 不是世代做点心生意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兴隆斋,早晚有一天能开遍整个大历府!甚至更远的地方。 王勉心神一阵激荡,看向石榴的目光也不禁柔和起来,他得多谢了这小姑娘啊。 “李姑娘,这咸蛋黄和肉松我接着再预订,从今儿起每三天一送,肉松二十包,咸蛋黄四百颗!” 过年喜事多的,各种走礼送礼的,是人都爱凑个热闹,就像那刘记果糖铺的礼盒,现好些人家之间走礼都兴着送这个呢! 就是那定不起礼盒装的,也少不得要买果糖来送礼的。 走礼送点心也不少,他这青团和一口酥打出名声去,独一份的,不愁生意不好! 石榴笑着恭喜了王勉生意红火,爽快的接下了预订。 从兴隆斋离开后,身上便即就揣上了这批货的结银,十包肉松和两百颗咸蛋黄,九吊六钱,上次是给了一吊钱的定钱的。 不过这次是老合作伙伴了,石榴就没收定钱了,到时候送了货来再结银。 第134章:买蛋买蛋 石榴在兴隆斋里喝着茶的时候,天宝村这边,黄袁氏正好带着吹打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进了林家门。 吹吹打打李继和请的就是李继仁的师兄弟们那一支,熟人嘛,自然要照顾熟人的生意,李继仁不在,铛锣的就有李荣柏替上的,子替父业,这是正常事儿。 以往有些时候李继和不空,李荣松和李荣柏也都是去替过的,铛锣这活计不难。 天宝村村人听得这吹吹打打的进村,便即知道这是下河村的李家来放小定来了,都围着来看热闹呢。 林家这边今儿也热闹,男方来放下定,林家也是要请了亲戚左邻右里来做见证一起热闹的吃个饭的,这便是告诉亲朋好友们,我们家的姑娘定了亲事啦! 黄袁氏笑成一朵花,进门就是噼里啪啦的一大串美话,直说得林平山和洪氏两口子都笑咧了嘴。 然后切入正题,将李家准备的小定礼送上。 众亲戚看着那银簪子银镯子银耳环布料这些也是连连点头,二凤这闺女,找的这门亲事,不孬! —— 离开兴隆斋,石榴便即和李继忠直奔集市去,赶着午市还没散去的功夫,赶紧的,收蛋! 出了兴隆斋,李继忠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坐在那香喷喷又漂亮的雅室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的,他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咋放,他真是不习惯啊。 也不知道石榴这丫头咋那么坐的住的,也真是稀罕。 一路赶到了城南的集市,瞧着这来人往的,石榴才知自己低估了这城里呢,这又是年关,午市仍旧是热闹非凡的。 骡车进不去,只能找一处地方拴了给两文钱让人家帮忙看着,两人走着涌入了集市去。 不多会儿,就看到了一排排挨着的卖蛋的人,这个点卖蛋的人还不少蛋也多,想来是附近村落的人特意赶着来趟午市的,毕竟城里嘛,午市也是多人买菜这些的。 石榴看了一圈,先往其中一个妇人走去,“婶子,您这鸡蛋咋卖的?” 她见这妇人卖的鸡蛋挺多的,一篮子呢。 妇人听到有人问津,忙即招呼起来,“都是行价,一文钱一个!” 石榴点点头,“婶子您这里有多少蛋?我给您都买了,您将篮子一起送给我呗?” 妇人听得她要都买了,这一篮子可是有五六十个蛋呢,她刚来没一会儿,这就能都卖完了空手回家当然好啊! 且这丫头有礼的很呢,当下忙道:“成!你都买了,我把篮子送给你!” 说着告诉石榴这一篮子一共五十七个鸡蛋,她搁家就数了装的,错不了,问石榴要不要再数数。 这鸡蛋拿出拿进的也麻烦,怕搁着碰着的,石榴直说不用了,婶子说五十七个那就五十七个,错不了! 说着就直接拿了钱袋数了五十七个铜板给妇人。 妇人见状,接了铜板,也是忍不住笑道:“没看出来,你家还是你这小丫头管钱呢!” 她这是以为跟在石榴后头的李继忠是她爹了。 石榴笑笑,也没多解释。 后头的李继忠则是弯腰就将那篮子鸡蛋给提上了。 石榴转头就挪到了下一个摊位,这是个大叔卖的是鸭蛋,用的是簸箩装的,应该有个一百多个,一同摆着卖的还有几只鸭子。 “大叔您这是卖的鸭蛋呢?这么多的鸭蛋,家里喂了不少鸭子吧?” 那大叔全程看着她一口气买了隔壁妇人一篮子鸡蛋的,见她过来自己的摊子问了,忙即挤出满脸的笑来,“是啊!喂了二三十个鸭子呢!下蛋的鸭子就有十来个!一天就要捡十几个鸭蛋的!我常往城里来卖鸭子鸭蛋的,我这鸭蛋,一准的好!小姑娘买点呗?” 石榴听着,直接道:“那我给你都买了,你将簸箩送给我,不然,我没东西装这么多鸭蛋呢!” 那大叔二话不说就应了,鸭蛋不好卖,别说送一个簸箩了,送两个簸箩都行! 石榴让他先等等,转头又将挨着过去的几个卖鸡蛋的鸡蛋都给买了,加起来四五百个的,还有另一个卖鸭蛋的大叔卖的一筐子鸭蛋也都给买了。 然后鸡蛋少的她就自己提了,剩下的,便让他们帮个忙给搬到骡车上去。 卖蛋的都二话不说的帮忙给搬过去了。 那卖鸭子的大叔直接叫隔壁的同村人帮着看着鸭子,也是搬了簸箩一起跟上。 等到了骡车放下了蛋,其他人都离开了,石榴先叫住了那两个卖鸭蛋的,问了他们是哪个村的。 前头这个就是城外不远大良村的,后头这个则离城远,倒是离大风集近。 石榴便即跟他们说定了,往后鸭蛋凑多了,有个几十个的,只要他们不怕麻烦,都可以给她送来,离城近的这个,就直接送到兴隆斋,离大风集近的这个,就送去大通货栈。 到时候她会跟王勉说一声,让他帮忙,让风掌柜的帮着收一下,大通货栈那里,有义父在,也更是便宜。 两人一听这一向不好卖的鸭蛋还有人有多少要收多少的,也是乐开了花,忙不迭的连声应下了,道不怕麻烦,往后他们有鸭蛋了就送来! 怕啥麻烦呀,喜欢吃鸭蛋的人不多,难得遇上这么个大户,往后将他们家的鸭蛋包圆了那才好呢! 一车的蛋近千个了,大筐小篮子的,石榴都只得坐在了车座上。 本来还想买些肉的,这都是装不下的了,只买了盐和白面,挤放在筐子篮子的空隙里,免得骡车颠簸起来筐子篮子晃动。 这也顾不上找地方吃饭了,石榴就买了十个大肉包子见着两碗羊肉汤用竹筒装了的,等出了城,就一边吃一边走了。 李继忠一只手要赶车,不方便又拿竹筒又拿肉包的,石榴就帮他将竹筒给拿着,等他吃了一个肉包就递给他喝上一口,再接着吃肉包。 李继忠不禁笑起来,“要不还是闺女贴心哩!” 李继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经成了家。 石榴听着就同他说上了他的女儿李枇杷,“枇杷姐这胎快生了吧?” 李继忠说起自己的闺女,也是笑得慈爱,“该明年三月里生呢!” 唠着家常的,石榴想着猪肉今儿没买,不由同李继和打听起来,他可知道哪家有年猪要卖这还没卖的。 猪肉要得多,她想着要不干脆还是买生猪来杀吧,一头生猪两吊钱左右,剔出来的肥肉排骨下水这些,也能自家吃,每天这么多帮工的伙食呢,都少不了肉的,正好,他们就喜欢吃肥肉呢。 李继忠听得她话头一转就说上要买猪的话了,也是感叹她脑子转的可真快,好使,这一出出的。 “有!我老丈人家就有两头年猪正要卖呢。” 第136章:杀猪 将鸡蛋都搬进仓房,石榴愣是出了一额头的细汗,擦了擦,在蒋氏和庞氏两人的目不转睛下检查了一番两人今儿放的蛋黄这些没有错漏,她点点头。 蒋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是吧?我们都做了几天了,这活计上手了,闭着眼睛都放不错的!” 石榴称赞了两人做得好,并肯定了两人的辛苦,便即让她们今儿就可以下工了。 然后跟着蒋氏一道去了她家,厨房里,郑氏几个也刚好在做着收尾工作,石榴照样是检查了一遍他们今儿炒制晾凉打包的肉松,确定都没有问题,便即让她们也都下工了。 这会儿功夫,木工坊的帮工学徒们也都下了工,宋氏和李香梨正端了刚蒸出锅的两面馍馍让帮着建房的族人洗了手拿了吃。 这个点了,自然不拿着坐下来慢慢吃的了,大家伙都是一人三个四个的拿了,一边吃着一边就往家回了。 等族人们拿了馍馍陆续散去,便只剩了自家人,宋氏将剩下的馍馍端上了桌,又拿猪油渣煮了一锅的白菜,这就是今晚的晚饭了。 一家人就在厨房里的方桌挤着坐了,桌下放了火盆,暖洋洋的,连馍馍都觉得香了不少似的。 李继和问起石榴今儿进城的情况。 石榴道:“王三少爷今儿开门红,点心都卖的挺好的!跟咱家订好了,往后每三天就送二十包肉松和四百个咸蛋黄去!这咸蛋黄好说,就是这肉松,做起来快不了,我估摸着还要再招几个人才行,但现下锅灶也凑不过来的,还是得作坊建好!” 李继和听着就道:“你二堂叔他们动作挺麻利的,这几天下来,已经砌了两间房了,赶明儿就让你六叔公带着人来垒灶,把灶垒好,用火气熏熏,先紧着你这吃食作坊用上,咱接了预定,就别耽搁了人家的生意——” 石榴点头,“我明儿就跟族长爷爷说,让他再找几个婶儿嫂子的来,一定不会耽搁的。” 说罢生意的事,石榴这今儿不在家的,少不得就问起大哥今儿放小定的事。 宋氏笑着道小定已经送去了,接下来就是等过完年,看个几月的好日子娶媳妇过门了,至于大定,也就是聘礼,风俗都是成亲前一个月送过去的。 林二凤翻了年也是十七了,是以,这婚期肯定是要看在明年的,庄户人家,一般春耕农忙不娶媳妇嫁闺女,谁家赶在春耕农忙娶媳妇进门,就算女方家乐意,那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赶在这时候娶媳妇进门,这不让人赶着进门帮着农忙嘛。 宋氏估摸着这日子肯定是要看在九月十月里的,就看哪个日子最好了。 —— 第二日天不亮,李继和就起来往老宅那边去,看孙家老大今儿出门没有,没有就请他来帮忙杀猪。 李老爹跟孙老旺不对付,那是打小起的事了,凡事看不顺眼,别着一股劲,但两家的后辈虽说不是多亲近吧,那也没啥矛盾的。 老宅杀猪,李老爹不想请丁老旺的儿子,李继和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主要这会儿请别的屠夫也来不及。 这过年杀猪的人家多,别村的屠户没提前说,不知道人家得不得空,本村近便,问问看孙家老大再说,要是不得空,就只能再往长青村跑一趟了。 李老爹见自家老三来却直接往对面孙老旺家去,也是纳闷,上前一问,得知是石榴买了两头猪回来,要请孙老大去杀猪,他也没说啥,心里只高兴老三家买了两头猪的事。 现下他家老三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了,李老爹觉得跟丁老旺儿子中了童生也差不着个啥,而石榴说过,过了年就要送樟哥儿去范氏学堂呢,这一桩桩的事,让李老爹心里别着的那股劲早就散了不少了。 这会儿他还笑眯眯的同孙老旺接了一句话呢,“老旺啊,待会儿杀猪饭,你也来吃啊!” 这杀猪,杀猪的,帮忙按猪的,一般都是要招待杀猪饭的,屠夫自然要留下来吃,李老爹招呼一声屠夫他爹一起来吃,也没毛病。 倒是孙老旺看着他那褶子脸,扯了扯嘴皮子,给拒绝了,他就不去了,你们慢慢吃呗。 见他拒绝,李老爹也不多喊,背着手就跟在了后头一起往村东头去,嘴里还同孙老旺说着,“那行,我看杀猪去了,两头猪呢,得费一通功夫的!” 两头猪昨晚被关在后院猪圈里,忙手忙脚的也没得猪草,压根就没喂,这早上叫得不行,被人给从圈里赶出来要送归西,更是叫唤得不行,那猪声凄厉的,隔得大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可凑热闹的孩子们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有趣得很,这一年到头的才碰上这么一回村里杀年猪的盛况,不管哪家杀年猪,总是少不了孩子凑堆的,当然,也更少不了看热闹的大人。 这两天掐田艾的热闹淡下来,主要能掐的一茬都掐完了,要等田艾再发出来,总要有个空闲期的。 李族长也在,石榴就打人堆里找到他,“族长爷爷。” 见石榴给他打手势,李族长忙即退出人群来,到一边去,“石榴,咋了?” 石榴就道:“族长爷爷,我这吃食作坊还得扩招几个人,今儿就要!您给看着再找几个呗。” 李族长一听,作坊还要扩招,这是昨儿送货去又谈拢了一桩大买卖啊? 这是好事! 他忙即道:“行!我这就给你找人去!” 说罢,杀猪也不看了,反而待会儿吃杀猪饭继和肯定要喊他来喝酒的,他先去找人,找了人一路带过来,正好。 孙老大杀了十多年猪的,手起刀落,那身法利落得很,两头嗷嗷叫的猪很快就没了声音,帮着按猪的人就帮着刮毛这些。 不多会儿,刮的雪白的猪被吊起来,孙老大拿着刀唰唰唰的就给分割成了两扇,再卸下来放在杀猪凳上,就问李继和咋分,是切成一条一条的,还是咋。 石榴忙挤进去,跟他说把瘦肉都剔出来,五花肉和肥肉这些各自分开。 很快,一头猪就先分割好了,石榴立马就让早就来了只等肉开工的郑氏几个把瘦肉抬走洗洗煮去。 至于剔出来的肥肉连着猪血这些,也都让人帮着抬进了自家厨房去,宋氏带着李香梨和帮忙的黄氏还有李继忠李继孝的媳妇就开始张罗起了杀猪菜来—— 第135章:顺道 石榴一听,忙道:“那敢情好!咱们回去这就顺道去买吧!” 李继忠的丈人家就在大风集不远的张家村,回去就要经过的,确实是顺道。 骡车先进了大风集,石榴顺道去大通货栈跟丁福光说了一声有人送鸭蛋来请他帮忙收着的事。 丁福光听了今儿兴隆斋生意不错,王勉又加大了预定量的事,知道这咸蛋黄少不得用蛋,一颗咸蛋黄那就是一颗蛋呢,便即道:“不如往后我在这货栈设个点,专门替你收了蛋,到时候你直接上货栈来拉或是我让人给你送来,这十里八村的蛋,都能给你收上咯,也省得你一趟趟的麻烦。” 石榴听着笑应起来,“那敢情好,可就麻烦义父了!” 说着就给他预留了五两银子,专做收蛋用,到时候没了再补。 丁福光不免又问她肉松的事,听着肉松要用全瘦肉,他直接就道:“这个也好说!集上卖肉的几个屠夫我都熟,那瘦肉惯是少人买的,我给你谈个价,能少个一文两文,往后直接让他们把瘦肉都剔了送我这儿来,到时候我直接让何安给你送家去。” 石榴听着也是心里一阵暖乎,“义父,这不是太麻烦您了嘛。” 丁福光就笑道:“我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难得有个闺女呢!你跟我说啥麻烦不麻烦的?我这也就是顺道的事!” “光集上几个屠夫的瘦肉够吗?要不我在城里再给你联系几个屠夫的?” 石榴听他这番话,知道他是把自己当自家人呢,跟自家人说麻烦客气的话也是生分,但没人就该无条件的付出,就是家人,也是该回报同等的爱的。 她笑着应下,“肉松做了能存放,肉用得多,要是能多联系到当然是好的!有义父帮忙,我都省了不少事呢。” “那是,往后有什么事,你只管同义父说!” 出了大风集,骡车拐了个弯下了斜刺里的一条小道,没走两三里,便即进了张家村。 张家村是个小村落,就三十几户人家,全都姓张,李继忠这个张家村女婿自然是都认识的,这不,骡车一进村,就被村口溜达的大爷凑过来了,“这不是继忠嘛!来看你丈人啊!咦?你家牛车换了骡车啦?这小姑娘又是谁啊?” 李继忠笑着招呼:“三大爷遛弯儿呢?我上我丈人家有点事儿!这是我堂侄女,她家的骡车!” 那三大爷听着这话,看了石榴一眼,嘴里就道:“这是你堂弟继和家的吧?”显然这是都知道李继和家近来的红火了。 李继忠应了一声,“是!三大爷,我先上我丈人家去了,回见啊!” 说着,赶了骡车继续往村里头去。 一路经过几户人家,都是打着招呼过去的,直到到了张老爹家。 “大姑父来了!大姑父来了!”院子里的小男孩眼尖的看见,立马冲屋里喊着爷爷的通知到,然后自己则往门口来开了门,“大姑父!” “明哥儿!”李继忠笑着摸摸他的头,一边招呼了石榴下车,一起往院里去。 张老爹家的院墙是篱笆墙,大门开的小,骡车不卸了是驶不进去的,就只好停在门口了。 屋里头,听着明哥儿的喊声,张老爹和儿子儿媳都往外头来了。 “爹,大弟,二弟——”李继忠招呼起人来。 张老爹见了女婿来家,也是笑开了花,忙即招呼着人进屋去。 张氏的两个弟弟嘴里忙喊姐夫。 石榴也是嘴甜的喊着人,就照了李枇杷的喊法,嘴里喊着外公舅舅的。 张老爹看见她,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认出人来,“哟,这是继和家的小闺女吧?” “是呢!”李继忠接了话道:“爹,我来是问问,你家两头年猪有屠夫来定了没有?要是没有,我这侄女就买了!” 张老爹一听原来女婿带着人来是买猪来的,“还没!我正打算让你大弟明儿上大集去联系联系屠夫呢!你堂弟家要买年猪啊?两头都要?” “都要!”李继忠道:“还得麻烦大弟二弟给帮忙赶着送过去才好!” “成!多大点的事儿啊!让你大弟二弟送!”张老爹二话不说就应了,当下带着女婿去后院看猪。 这年头喂猪都是猪草和皮糠这些,像南瓜和红薯这种后世自家吃不完也拿来喂猪的事可是没有的,人都不够吃呢,红薯藤差不多,当然,猪饲料更是没有了! 是以,一年开春买的四十斤到七十斤左右的小猪崽,喂到腊月里杀年猪或者卖的时候,至多也就是两百三四十斤。 而生猪的卖价也就在一吊六七钱到两吊钱左右。 按一头生猪两百四十斤左右,那就有两吊钱,就像李家每年卖的生猪一样,李家每年养的猪都能养到两百来斤。 两百四十斤的生猪约摸能出到一百八十斤肉,十五文一斤,那就是两吊七钱呢,还有猪下水猪骨头猪板油这些东西,虽说卖不值啥钱吧,屠夫也是大有得赚的。 反正算起来石榴直接买生猪也不会亏,剔了瘦肉,其他的都是拿来做菜,总归也是要买的。 当然,要是往后能得了丁福光帮忙谈的只买瘦肉的话,那也是能省不少的。 当下,这两头猪是要买的。 张家的两头生猪都在两百斤左右,石榴按市价给了一吊七钱一头,当场就付了银钱。 再接着,张家大弟二弟就麻溜的帮着将猪给赶出圈来,同石榴他们一道回下河村。 这赶猪也是需要技巧的,要不然,猪出了圈到处乱蹿,你撵都撵不过来。 张家大弟二弟每年卖猪都是给集上屠夫送去的,赶猪有一套技巧,就这几里路的事,还真不是问题。 一路顺顺当当的就赶进了下河村,并直接给送到了石榴家。 石榴要留他们进去喝碗糖水歇歇脚,两人直摆手,说来了正好去看看自家大姐,便同李继忠一起去了。 忙活建房的族人见石榴买了两头猪回来,也是都笑着打趣上了。 “石榴这是买了猪杀年猪啊?啥时候杀,叔伯兄弟们都在,好帮着给按猪啊!” 石榴笑眯眯的表示,今儿天黑了,明儿一早就杀,就等叔伯兄弟们帮忙按猪了,杀猪饭一准少不了! 至于这会儿,一车的鸡蛋鸭蛋赶紧的搬进仓房里重要。 第136章:杀猪 将鸡蛋都搬进仓房,石榴愣是出了一额头的细汗,擦了擦,在蒋氏和庞氏两人的目不转睛下检查了一番两人今儿放的蛋黄这些没有错漏,她点点头。 蒋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是吧?我们都做了几天了,这活计上手了,闭着眼睛都放不错的!” 石榴称赞了两人做得好,并肯定了两人的辛苦,便即让她们今儿就可以下工了。 然后跟着蒋氏一道去了她家,厨房里,郑氏几个也刚好在做着收尾工作,石榴照样是检查了一遍他们今儿炒制晾凉打包的肉松,确定都没有问题,便即让她们也都下工了。 这会儿功夫,木工坊的帮工学徒们也都下了工,宋氏和李香梨正端了刚蒸出锅的两面馍馍让帮着建房的族人洗了手拿了吃。 这个点了,自然不拿着坐下来慢慢吃的了,大家伙都是一人三个四个的拿了,一边吃着一边就往家回了。 等族人们拿了馍馍陆续散去,便只剩了自家人,宋氏将剩下的馍馍端上了桌,又拿猪油渣煮了一锅的白菜,这就是今晚的晚饭了。 一家人就在厨房里的方桌挤着坐了,桌下放了火盆,暖洋洋的,连馍馍都觉得香了不少似的。 李继和问起石榴今儿进城的情况。 石榴道:“王三少爷今儿开门红,点心都卖的挺好的!跟咱家订好了,往后每三天就送二十包肉松和四百个咸蛋黄去!这咸蛋黄好说,就是这肉松,做起来快不了,我估摸着还要再招几个人才行,但现下锅灶也凑不过来的,还是得作坊建好!” 李继和听着就道:“你二堂叔他们动作挺麻利的,这几天下来,已经砌了两间房了,赶明儿就让你六叔公带着人来垒灶,把灶垒好,用火气熏熏,先紧着你这吃食作坊用上,咱接了预定,就别耽搁了人家的生意——” 石榴点头,“我明儿就跟族长爷爷说,让他再找几个婶儿嫂子的来,一定不会耽搁的。” 说罢生意的事,石榴这今儿不在家的,少不得就问起大哥今儿放小定的事。 宋氏笑着道小定已经送去了,接下来就是等过完年,看个几月的好日子娶媳妇过门了,至于大定,也就是聘礼,风俗都是成亲前一个月送过去的。 林二凤翻了年也是十七了,是以,这婚期肯定是要看在明年的,庄户人家,一般春耕农忙不娶媳妇嫁闺女,谁家赶在春耕农忙娶媳妇进门,就算女方家乐意,那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赶在这时候娶媳妇进门,这不让人赶着进门帮着农忙嘛。 宋氏估摸着这日子肯定是要看在九月十月里的,就看哪个日子最好了。 —— 第二日天不亮,李继和就起来往老宅那边去,看孙家老大今儿出门没有,没有就请他来帮忙杀猪。 李老爹跟孙老旺不对付,那是打小起的事了,凡事看不顺眼,别着一股劲,但两家的后辈虽说不是多亲近吧,那也没啥矛盾的。 老宅杀猪,李老爹不想请丁老旺的儿子,李继和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主要这会儿请别的屠夫也来不及。 这过年杀猪的人家多,别村的屠户没提前说,不知道人家得不得空,本村近便,问问看孙家老大再说,要是不得空,就只能再往长青村跑一趟了。 李老爹见自家老三来却直接往对面孙老旺家去,也是纳闷,上前一问,得知是石榴买了两头猪回来,要请孙老大去杀猪,他也没说啥,心里只高兴老三家买了两头猪的事。 现下他家老三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了,李老爹觉得跟丁老旺儿子中了童生也差不着个啥,而石榴说过,过了年就要送樟哥儿去范氏学堂呢,这一桩桩的事,让李老爹心里别着的那股劲早就散了不少了。 这会儿他还笑眯眯的同孙老旺接了一句话呢,“老旺啊,待会儿杀猪饭,你也来吃啊!” 这杀猪,杀猪的,帮忙按猪的,一般都是要招待杀猪饭的,屠夫自然要留下来吃,李老爹招呼一声屠夫他爹一起来吃,也没毛病。 倒是孙老旺看着他那褶子脸,扯了扯嘴皮子,给拒绝了,他就不去了,你们慢慢吃呗。 见他拒绝,李老爹也不多喊,背着手就跟在了后头一起往村东头去,嘴里还同孙老旺说着,“那行,我看杀猪去了,两头猪呢,得费一通功夫的!” 两头猪昨晚被关在后院猪圈里,忙手忙脚的也没得猪草,压根就没喂,这早上叫得不行,被人给从圈里赶出来要送归西,更是叫唤得不行,那猪声凄厉的,隔得大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可凑热闹的孩子们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有趣得很,这一年到头的才碰上这么一回村里杀年猪的盛况,不管哪家杀年猪,总是少不了孩子凑堆的,当然,也更少不了看热闹的大人。 这两天掐田艾的热闹淡下来,主要能掐的一茬都掐完了,要等田艾再发出来,总要有个空闲期的。 李族长也在,石榴就打人堆里找到他,“族长爷爷。” 见石榴给他打手势,李族长忙即退出人群来,到一边去,“石榴,咋了?” 石榴就道:“族长爷爷,我这吃食作坊还得扩招几个人,今儿就要!您给看着再找几个呗。” 李族长一听,作坊还要扩招,这是昨儿送货去又谈拢了一桩大买卖啊? 这是好事! 他忙即道:“行!我这就给你找人去!” 说罢,杀猪也不看了,反而待会儿吃杀猪饭继和肯定要喊他来喝酒的,他先去找人,找了人一路带过来,正好。 孙老大杀了十多年猪的,手起刀落,那身法利落得很,两头嗷嗷叫的猪很快就没了声音,帮着按猪的人就帮着刮毛这些。 不多会儿,刮的雪白的猪被吊起来,孙老大拿着刀唰唰唰的就给分割成了两扇,再卸下来放在杀猪凳上,就问李继和咋分,是切成一条一条的,还是咋。 石榴忙挤进去,跟他说把瘦肉都剔出来,五花肉和肥肉这些各自分开。 很快,一头猪就先分割好了,石榴立马就让早就来了只等肉开工的郑氏几个把瘦肉抬走洗洗煮去。 至于剔出来的肥肉连着猪血这些,也都让人帮着抬进了自家厨房去,宋氏带着李香梨和帮忙的黄氏还有李继忠李继孝的媳妇就开始张罗起了杀猪菜来—— 第137章:作坊 杀猪要留屠夫和帮忙的人吃杀猪饭,也不跟张罗席面似的那般麻烦,说是杀猪饭,其实就是一个菜,将猪内脏——猪心猪肺猪肚猪肠这些,加上煮过的猪血,一整锅的炖上,放上大料,再加入萝卜白菜这些,炖的软烂,那滋味,比啥都香! 两口大灶咕咚咕咚的煮着,外头杀完猪收拾好地上血迹这些的大家伙都坐在火盆边唠嗑了好一会儿了,等杀猪饭终于开始,其实也跟吃晌午饭差不离多会儿了。 别看满满的两大锅,还有几十号的帮工学徒们呢,压根就不够吃的,宋氏等这边杀猪饭吃上喝上,又麻溜的拿肥肉加了菜烧了一大陶盆的,又用油渣煮了一锅白菜,这才张罗着帮工学徒们开了饭。 吃食作坊这边,今儿打饭吃的帮工多了五个人,一早李族长得了石榴的话就回族里给喊来的,大房李荣槐的媳妇刘氏等。 上午刚来都是做些在后头看打下手的活,这看了一上午,咋不会的也会了,等吃过饭,石榴将他们两个分进了敲打肉的组里,两个分进了炒肉松的组里,一个分进剩下打包肉松的组里,眼下锅灶不够,就先轮着来,也好使手膀子这些歇歇力。 村里该收的鸡蛋鸭蛋都收过来了,下晌两天前的上午做的几个木架子里的咸蛋黄正好够时间,石榴就帮着手的将咸蛋黄给起出来用清水洗过,顺便检查,保证每颗咸蛋黄都腌制到位了,然后交由蒋氏和庞氏俩个打包好。 打包的东西也是专门给打的木屉子,像食盒一般的,但没有食盒那般精细,且也轻巧些,一屉就放二十颗咸蛋黄,一个盒子正好放一百颗。 到时候四百颗就送过去四个盒子,再换回兴隆斋那边用完的盒子回来接着用。 将西墙这边的四个木架子腌制的咸蛋黄都起出来,便即就得到了两百四十颗咸蛋黄,那白面腌料晾干晾干,接着还能再腌制一次蛋黄,只不过第二次腌制蛋黄得减少一半,就只腌十颗差不多。 一般都是腌制两次过后,才会换掉。 这换下来的盐白面,照后世的科学说法,那是不能再吃的,亚硝酸盐太重,吃多了会致癌。 但在这白面和盐巴本都是一般人家舍不得的玩意儿,早在第一回石榴做了咸蛋黄之后要将这盐白面给倒掉时,就遭到了宋氏大惊失色下的慌忙阻止,说啥也不让她倒了,后头还用这盐白面调了水,煮了一锅的面疙瘩汤来着,不再放盐,又加了许多的汤和白菜帮子,煮出来倒也还好,没那么齁咸得慌。 这咸蛋黄作坊开始之后,就是盐白面都再利用一次,也是要剩出许多的盐白面来的,石榴想背着宋氏给倒掉来着,但宋氏早有防备,直接就跟蒋氏两个说好了,换出来的盐白面一定要给她,可不能倒了。 蒋氏不知道这里头还有盐,一听石榴要将这好好的白面给倒掉,那也是忙不迭跟宋氏附和,一定看着石榴不让她倒了的。 石榴没办法,也能理解,便也随她去了,只是少不得叮嘱她娘,拿这盐白面煮疙瘩汤的时候,一定多加水加菜叶子,就当一锅汤烧,菜多点,面疙瘩不用太多。 亚硝酸盐致癌这回事,都是科学说法,但前世他们老家那一带,常年可没少吃致癌的东西,腊肉、泡菜坛子、自家晒的盐菜——等等,也没见全都得了癌症的。 就算告诉他们吃了要得癌症,可从小到大吃惯了这些东西的,不让他们吃,那可是行不通的。 就说她奶,不吃肉都爱炒酸萝卜丁下饭吃的,真不让她吃,那不是叫她浑身难受嘛。 —— 新作坊的建造完全按石榴给的图纸来的,没建房子那么麻烦精细,一间间的屋子在该在的位置上一一砌起来就行,这种房子,那砖匠三个也是看愣了的,毕竟,给人建房子这么多年,砖瓦房大家都是齐齐整整的正房厢房按套来的,这个却不一样。 一亩宅基地分做了三个板块,靠东边是吃食作坊,一溜六间屋子的铺排面积,四间屋子的大小打通成一个大车间,另两间做了隔断划分到另一个工作间,此为肉松的生产制作到晾凉打包区域。 靠西边是木工作坊,同样四间房子的面积打通成一个大屋子为木工生产车间,再缀着两间小屋子作为雕刻房。 中间则是三间仓房,面积小了近一半,一间拿来做咸蛋黄生产作坊,一间做吃食成品库房,一间则做木盒库房。 最先着手建的就是吃食作坊这一板块,几天功夫,大车间是建好了的,工作间也即将砌成。 族里的六叔公会垒土灶,李继和一早就去请了他,带着儿孙过来垒灶。 大车间灶台的分布石榴也是画了图纸的,还专门跟六叔公来比划了一通。 按她的图纸规划一共要垒十口灶,靠东墙这边,一溜六个灶台,北墙横过去则是四个灶台,六个灶台专门炒制肉松,四个灶台专门煮肉。 下剩的空间,会放上长案台,作为敲打瘦肉和撕肉丝的工作台。 一道隔断之后的屋子,也放上一张长案台,用作晾炒制好的肉松,尾端衔接一张桌子,进行称重打包。 石榴为了赶时间,还特意又请了隔壁村会垒土灶的父子三人来,加上六叔公儿孙一起四人,七个人也足花了三天功夫,才将十口灶台都垒好。 石榴往洛水城送了一趟货,带回来十口铁锅,这十口灶台便即正式投入了使用。 六口灶炒肉松要替换便即至少需要十二个人的,是以,石榴又让李族长看着给招进了几个妇人来。 如此,两个妇人专门负责十口灶的火,六个妇人负责敲打肉撕肉丝,十二个妇人轮番替,两人负责一口锅炒制肉松,四个妇人负责晾肉松称重打包,一共二十四个妇人。 这两天,中间的这一溜仓房也建好了,咸蛋黄作坊跟着也搬了过来,生产模式不变,但石榴又加了一个人进来帮忙,这个人则是李继孝的媳妇于氏。 这次扩招的十个人里,也有三婶黄氏,还有李荣柏的媳妇万氏,李继忠的二儿媳妇向氏,三太公李信光那一房的几个婶子,包括李族长的孙媳妇荣真家的。 大差不差的,他们一个爷爷下来的三房人都挑了人进来作坊。 第138章:再定 而肉松作坊一日下来就少不得要用柴火,还用的不少,家里是没人有空上山打柴的,就是宋氏每天张罗帮工们的饭菜,那柴火嘎嘎嘎的烧,都是蒋氏催着李继贵带着儿子一天两趟的上山给打的,用她的话说,一家子都搁二哥家吃,你个不干活的,可别吃白饭。 当然,肉松作坊要得多,李继贵可打不过来,这不,石榴就面向了整个下河村收柴火了,日常也有村人打了柴挑去集上甚至城里卖的,一挑柴一般是十文钱。 石榴也如此给价,还这么近便,挑下山就送到了,是以,村里人那可是又掀起了打柴的热潮。 进不了李家作坊,打柴卖点银钱也是好的呀! 如此,每天都有柴火挑来,作坊的柴火算是不用愁了。 腊月二十四这日,石榴再次进城送货,这次除了送兴隆斋和刘东家的货,还有公羊巷白宅白老爷的友人订的那二十个木盒。 这位陈老爷定的是花梨木的木盒,六百文一个,二十个就该十二两银子,当时预定给了一两银子的定钱,这次只结剩下的十一两便可。 石榴送到了货,拿到了银子,离开了白宅,再往吉祥客栈找黄掌柜送上了这几日做出来的四十个木盒,结了银钱,正准备告辞离开,往下一个兴隆斋去,却被黄掌柜给叫住了。 “石榴丫头,来,咱们坐下喝杯茶怎么样?” 黄掌柜比李继礼年长,因着李继礼这层关系在,他一直以来都管石榴叫的石榴丫头,以示亲近。 石榴常来送货,跟黄掌柜也很熟了,坐下喝茶吃个点心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儿黄掌柜这神情,石榴看出他有话要说,当下也是从善如流的坐了。 黄掌柜提了茶壶亲自给石榴倒了一杯茶,又推了点心让她吃着,面上笑吟吟的说来:“近来兴隆斋的生意可谓是红火至极,将百年老字号的胡记都给顶下去了,这一切,说来都得益于石榴丫头你呀。” 听着这话,石榴摸不清黄掌柜的意思,上次她进城送货,出城时就被那胡老板的人给拦住了,请她去茶楼喝茶,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停了和兴隆斋的合作,将供给兴隆斋的咸蛋黄和肉松转供给胡记,为此,可以出五十两银子来签断这个文书。 当时她自然是想也没有就拒绝了,出了茶楼她就倒回了兴隆斋跟王勉说了这事。 她注定是要得罪胡记的,上了王家的这条船,自然要靠上王家。 而王勉也没辜负她的信任,总之那日放下狠话说她要是不答应就要如何如何的胡老板再没有任何动作,想来还是忌惮王家的。 毕竟,一个县尉,如何能与州衙里的人物相比? 胡记那里是消停了,今儿黄掌柜却提起这话头来,是想做什么? 石榴不解,刘家没有点心铺子,这青团的方子,她最开始本来就是打算与刘东家谈的。 那时不想,可现在看着红火也想掺一手了? 她不可能跟王勉毁约,但也不想得罪刘东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来。 但好在,黄掌柜接着的话让她松了这口气。 “石榴丫头,你同王三少爷应该没有签断这肉松和咸蛋黄只供给他一家吧?我们东家也想同你签一份文书,不过只要这肉松就可,不瞒石榴丫头,我们东家专做客栈和茶楼的生意,这肉松,用来做为茶楼里的吃食,想来是不错的。” 虽然没有见过肉松做成点心之前的样子,但兴隆斋的点心,他和东家都吃过,特别是那一口酥,里头缠绕交裹的肉松丝丝绒绒,吃起来口味实在是好,想来单吃肉松当零嘴,那滋味也是没得说的。 闻言,石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挑了挑眉,不愧是刘东家啊。 当即便道:“刘东家和黄掌柜眼光独到,这肉松确实可以就这般当零嘴吃,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的,这文书,我很乐意同刘东家签,看在是刘东家的份上,这咸蛋黄,我也可以附赠刘东家一道小吃,作为茶楼吃食,也是极不错的!” 她没跟王勉签断只供他一个人的文书,打的不就是这肉松咸蛋黄总要多卖的主意嘛,多签一份文书,订单越多,都是她赚钱啊,她哪有不乐意的? 不但乐意,还巴不得对方多预定点,送一个方子算得了什么? 等田艾清明过后断了季,她还打算再半赠半送王勉几个肉松咸蛋黄的点心方子呢。 方子对她来说不值钱,这订单才是大头,不过一文钱不要全白送也不行,所以半赠半送刚刚好,得了利,也有人情在。 黄掌柜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那咸蛋黄虽然也稀奇,但他只想着没法作为小吃就没考虑进来,哪曾想石榴丫头愿意附赠一道小吃的做法呢? 那自然是好的,当下也是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两种文书都签!” 石榴便即同黄掌柜说了肉松和咸蛋黄的定价,得了黄掌柜毫不犹豫的应下之后,双方便签订了文书,从年后初五开始供货。 因着刘东家在洛水城、府城以及下辖几个县城都有茶楼,生意都还不错,这订货量就少不了。 当前暂时先定下的初五那天送到一百包肉松,咸蛋黄一千颗。 接了定钱,石榴也将咸蛋黄锅巴的小吃方子说给了黄掌柜写下。 离开吉祥客栈,石榴再将兴隆斋的货给送去之后,又往集市去,准备收蛋。 虽说现下有四户供鸭蛋,但这远远不够,她每次送货进城,还是都要顺便来集市收一车蛋拉回去的。 拉着一车蛋出了城,到了大风集,再顺便去大通货栈接上何安拉的一车猪瘦肉,一起回村去。 是的,丁福光帮着谈了好几个屠夫,大集的,城里的,每天的瘦肉都会剔下来给送来大通货栈,十四文一斤,每天都能收到几百斤的猪瘦肉。 这完全够得上肉松作坊每天的生产的,一天还生产不完呢。 毕竟,人手还是太少了,这下又接了刘东家的订单,石榴打算着年后还得再招工,好扩大作坊生产。 第139章:年礼 临近过年,这作坊说好了年前是要彻底建成的,不论是砖瓦匠还是帮忙的族人,那都没人懈怠,想着早赶完早收工,李族长还又多叫了些族人过来。 赶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木工作坊也彻底盖瓦落成。 至此,经过族人们齐心协力的忙活下,以及三位砖匠师傅两位瓦匠师傅的辛苦下,新作坊前后历时十三天,终于彻底竣工。 这其中,还包括了茅房。 茅房是男女分开的格局,就建在作坊背后这面,本来宅基地四周都有一片空地,之前特意预留出来的茅房位置。 一扇外门进去,中间是一个不大的空间,放上了一口大石缸,和一个面盆架子,架子上放了一个盆,专门方便上茅房后洗手的,石缸里蓄的水除了洗手也做打扫茅房用的,这里离河边不远,挑水也方便。 而左右两边就分为男女茅房,两道小门进去之后,靠门边就是一个水缸,里面的蹲坑分成两个长直排,跨站在上边蹲下上茅房,上完之后,顺手就舀了水一冲,那蹲坑里的排泄物就会自动冲入后面的粪坑,那粪水,可是种菜种粮食最好的东西。 为了方便打扫,茅房里的地包括蹲坑都是特意铺的青石板。 这茅房看得大家伙那可是稀奇极了,一趟一趟的看,都舍不得下脚真上。 用族人打趣的话就是说,“那城里的街道铺的就是青石板,咱们这茅房用青石板铺的,这能上啊?我蹲进去都怕拉不出来!” 不管族人们咋打趣稀罕了,石榴看着这个男女分开的公厕,心里那是一千个满意的,虽然条件还是很简陋吧,但这比之前的茅坑那可好太多了! 别人蹲在这青石板铺的茅坑里上不出来,她上的痛快得很! 当然,茅房要每天清扫,那才干净,毕竟,几个作坊加起来这么些人用呢! 上完茅房就冲是每个人顺手的事,这清扫茅房和冲茅房所需的水,石榴也给大家伙说好了,几个作坊轮流人来做。 对此,大家伙都没有意见,挑水就几十步功夫的事,不麻烦,至于每天下工之前清扫茅房,这茅房都是青石板呢,好清扫的很,一点都不费事。 不过有人脑子活,盯上了这公用茅房的粪坑。 找李继和一说,农忙时候可不可以来这里挑粪用,李继和二话不说就应了,这是大家蓄出来的粪坑,想挑粪就都来挑呗。 砖瓦匠师傅们结了工钱乐呵呵的赶回家过年去了,族人们帮了半个月的忙,一直忙到二十八呢,李继和心里也是挺感激的,是以,早就说了,二十八晚上,请大家伙吃饭喝酒,敞开了喝个痛快。 这不,二十八晚上,就在新落成的木工坊大车间里,摆上了几桌,墙瓦遮挡着的,也没有风吹,李继和父子陪着帮忙建房的族人们并专门请来的李族长李义山还有李老爹、李信光父子,大碗酒大碗肉那是吃喝说笑得痛快,到最后,好些人都是醉得被家里人来背回去的。 转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今年的倒数第二天。 作坊今儿正式放假,一大早的,工人们都聚到李继和家来等着结余工钱。 之前工钱都是十日一发的,冬月二十五开张的木工坊,大家伙都已经领过三次工钱了,今儿就是结腊月二十五到二十八这三天的工钱,一人就九十文,不多,但排队领到手里,也是心里高兴的,算下来,干活一个来月,他们一共就挣了将近一吊银钱呢!能不高兴嘛。 而吃食作坊最开始的一批是腊月十六开的工,刚发过一次工钱,今儿也是结下剩的几天的,加起来不多,那也是有三钱银的。 工人们排着队的领着工钱,学徒们就在后头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没工钱领,但今儿继和叔还将他们也叫来是干啥?难道要给他们也发点? 一边好奇不解又隐隐带着一丝激动的等着大家伙都排队在石榴那里领完了工钱,然后便见继和叔站过来朝他们笑道:“这一个来月,你们这些小子们也辛苦了!大家都很卖力,也学的认真,特别是其中几个,估摸着年后来就能试着动手自己做做木盒了!学徒没工钱,但难得一个过年,图个喜气,今儿就给你们每人都发一个红封,发得不多,你们可别嫌少哈!希望你们来年继续努力,认真学徒,争取早日都能出师!” 一干学徒都是十来岁的小子,最大的也就十五六岁,听着李继和这番话,都激动得不行,他们还能得一个红封啊? 多少银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一个红封,这可不就是喜气嘛! 再听得后头这些话,小子们也是浑身都是劲头,都期盼着明年再回来学徒,能够早日出师。 当然,这个出师指的只是能够独立的做出一个木盒来,他们进木工坊学徒,主要的可不就是为学会做这木盒好挣工钱嘛? 至于更厉害的木工活,那还得慢慢来,哪里是短短时日就能学会的? 听说继和叔当年都是从十一学到十七岁,足足学了六年才敢说这出师的话呢。 小子们点头如捣蒜,将李继和的话都听到了心里去。 李继和看着一干同族的子侄们朝气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来吧,小子们,都排队过来领红封!” “好嘞!”一群小子们应声而动,瞬间排成了一条长龙。 李继和捧着早就准备好的装着红封的小簸箕,上前一个给一个。 拿到红封的小子,有那忍不住的,背过来就拆开了来,一看里头有二十个铜板呢,也是笑眯了眼,连连惊呼。 一旁领完工钱的工人们看着这场面,也是不住的点头,这学徒小子里头,也有他们的孩子呢。 继和家大方啊,这过年放假,学徒都给准备了红封,真真是有心了。 有心的还不止这点,石榴这边另外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年礼,包括学徒。 年礼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就是一份心意,每人两包点心,以及一碗蛋清。 是的,蛋清,做咸蛋黄剩出来的蛋清,宋氏每天都炒了给工人们吃,如此,那才没有浪费掉,昨儿下午腌制上的几百颗蛋黄,剩出来的蛋清,今儿也不会张罗工人饭了,几百颗蛋清,留着自家吃那也吃不完,便干脆给每人发一碗,几十号子人,一人也能发到十颗蛋左右的蛋清,炒上一盘不成问题。 作坊的第一年,才刚刚起步,今年年礼也就这样了,但石榴保证,明年的年礼一定会比这丰厚。 这只是她的想法,大家伙们对于这两包点心和一碗蛋清的年礼,那可是笑咧了嘴,直道继和家这也太客气厚道了。 第140章:这个主意不错 工人们领了工钱拿着年礼回家,不多会儿,整个李氏族里就都知道了李家作坊还发了年礼,且学徒们都有,还一人有一个红封呢。 连带着,村里人也多少听说了这事,都是羡慕不已。 虽然他们今年得益于李继和家,卖田艾和柴火,还有卖鸡蛋这些,也挣了几斤肉钱,可以好好的过个年,但到底还是比不上作坊做工挣得多的。 也不知道李家这作坊啥时候能扩大再扩大,大的他们李氏族里的人都招满了还不够,那样,他们这些村里人才好有机会呀! 村人们如此愿景着。 等工人们领了工钱年礼走了,石榴和李荣棕也坐上骡车出发往大风集去给义父丁福光送年礼。 大通货栈过年期间都是不关门的,丁福光今儿下午才会赶回城过除夕。 他们这会儿将年礼送过去,正好赶得上。 现下李荣棕赶自家这骡车的技术那是娴熟得很了,一路畅途,三刻钟左右就到了大通货栈。 伙计何安见了他们,来帮着将骡车给牵进院子里去,兄妹俩便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往大堂里去。 “义父!”石榴进门就喊。 正在柜台后写着什么的丁福光闻声抬头,见得进来的石榴兄妹俩,也是笑咧了嘴,忙搁下了笔,出了柜台来,“你们今儿怎么来了?作坊今儿都放假了吧?今早张屠夫他们问还要不要肉我都说了不用了,等年后初五再接着送呢。” 石榴忙道:“作坊放假了!不用肉,我是来给义父你送年礼的!” 丁福光听着,不由笑出声来,“哟,那敢情好,我闺女给我送年礼来,这可是件高兴事儿!” 石榴将准备的年礼都摆上桌,都是自家产的东西,主打的就是是个心意,有一筐的白菜萝卜,有腊肉腊肠,还有肉松,和石榴做的两坛咸蛋黄酱。 肉松和咸蛋黄石榴之前就送过给丁福光了,拿回家,丁家人都是极爱吃的,特别是丁福光的小孙子,对这个肉松更是每天都嚷着要吃,怕他吃多了不耐消化,那都是藏起来每天只敢给他吃一小碟子的。 所以这东西是送到丁福光心坎上了,他登即笑起来,“这肉松好啊,你祖母还有小侄儿都爱吃,我用来下酒,也是觉得极是不错的,还有这咸蛋黄,我照你说的,用来就粥吃,那滋味,也是别提了!” 石榴便即将那坛咸蛋黄酱拎出来道:“义父,这是我专门做的咸蛋黄酱,更方便,更好吃,可以拿来做菜,拌面条拌饭就馒头的都可以!义父拿回去试试看,要是您喜欢吃,回头我又给您做了送来!” 丁福光听着,看着这咸蛋黄酱,也是来了兴致,“好,回头我就吃吃看!不过石榴你做的东西那都是没得说的,我一准喜欢!” 丁福光让丁力将年礼仔细着些搬下去装车,便即喊了石榴兄妹都坐下来喝茶吃点心说说话。 这会儿刚吃过早饭没多久,饿也是不饿的,吃点心也就是打发打发嘴巴罢了。 “王师傅这一口酥做得越来越酥香了!” 丁福光听着就笑:“能得你这般夸赞,他这一口酥那还真没得说,你不知道,这一口酥的名声都传到府城去了,有府城的人大老远的派了家仆前来洛水城买呢,三少爷正在筹备着,年后在府城里也开上一家兴隆斋,到时候真开上,这肉松和咸蛋黄的订单也少不了,你那作坊怕是要加大生产的。” “做起来这肉和蛋都少不了,等过完年,我给你多联系着屠夫送肉来,至于蛋,光收这十里八村的怕是也不够,这样吧,我跟总栈那边的管事打个招呼,让他帮忙给挂个牌子收鸡蛋鸭蛋,想来也能收不少的,比你自己往城里集市一趟一趟的跑要轻省些。” 石榴听着,少不得将刘东家也签了文书下订单的事说了,道一切都有数,年后就会扩招生产厂家对于义父帮着多联系屠夫送肉,她道那敢情好,只这让总栈帮着挂牌收蛋的事,她摇头道:“这样也太麻烦了,我能麻烦义父,到底不好多麻烦王家,这也是义父承了人情不是?” “我打算在城里盘一间铺子开个土特产店,到时候也方便在城里收购鸡蛋鸭蛋这些,只是我对城里不熟,也从没接触过这些,这盘铺子的事,还要多仰仗义父您了。” “开个土特产店?”丁福光听得来了兴致,“你这铺子都打算卖些什么?” 石榴道:“这不是见义父你们都挺喜欢吃这肉松吗?这土特产店我主要就是打算卖肉松,还有咸蛋黄酱这些,铺面不用太大,有个一间门面就行。” 丁福光听着,顿觉她这开个土特产店的主意极是不错,兴隆斋的青团和一口酥大受欢迎,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这肉松和咸蛋黄,吃的就是这一口好滋味,不少人都在打听这肉松呢。 若是有专门的肉松咸蛋黄这些卖,想来生意定是差不了的。 不过城里的铺面一时半会儿的不是那么好盘到手的,他觉得这事可等不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算把自己名下的铺子挪一个出来,但这会儿却不急,只道:“行,义父给你留意着!” 说完这些细碎事儿,又说好了初四上丁家拜年吃饭,时候也不早了,石榴便即提出告辞。 丁福光还想留他们兄妹吃了饭再走,但石榴道明儿就过年了,一堆事呢,也不差这一顿的,今儿就不吃了。 赶了骡车出了大通货栈,正准备往那头走,李荣棕不经意的往码头那边一扫,正巧不巧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石榴,是大堂哥他们!” 车里的石榴一听,赶忙掀了车帘看去,果然看见李继祖和李荣松正一前一后抬着一副抬竿往这边走来,抬竿上坐着的可不就是李继仁嘛。 说起来,昨儿晚上吃饭,李老爹他们还在念叨着呢,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病看的咋样,过年能不能回来,也没个信捎回来的,心里多少还是担忧着呢。 没曾想,今儿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李荣棕赶紧赶了骡车迎过去,石榴也是忙朝那头挥手,“祖堂伯!大堂哥!” 第141章:回来了 刚下了船准备抬着李继仁回家的李继祖二人听到熟悉的喊声,看见赶着骡车迎上来的李荣棕兄妹俩,也是不自禁的激动起来。 离家半个月,这会儿看见家里人,哪能不激动呢。 不止是激动,李荣松一个大老爷们都不禁红了眼眶。 “棕哥儿!石榴!你们咋知道我们今儿回来呢!” 李荣棕正要回答,石榴先一步接了话,“爷爷和族长爷爷他们每天都念叨着你们啥时候能回来呢!这不明儿就该过年了,我们正好来大集,想着碰碰运气过来瞧瞧,不曾想,还真这么遇缘的就等到你们了呢!爷爷他们知道你们能赶回来过年一准高兴,这一路可没少辛苦吧?快,将大伯挪上骡车来,你们也上车,咱们回家!” 李荣棕听着,跟着点头附和,忙跳下车去帮把手的将李继仁一起给挪上骡车来。 几人都上了车,至于抬竿没法收,干脆到货栈里借了根绳子绑在了车篷顶上。 出大集口时,石榴特意下车去买了一屉肉包和羊肉汤,李荣松忙摆手说不饿,可肚子唱反调的立马就叫了起来。 石榴也不多说,将肉包子塞到了他手里,又给李继祖和李继仁都拿了。 对于这趟出门怎么样,大伯的病治好没治好,这会儿一个字都没多问,头一遭上州城,人生地不熟的,这半个月,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不容易,这会儿吃饱喝足,歇歇路,等回家见了家里人再说吧。 省得这会儿说了回去还要再说一遍,费嘴皮子。 她没多问,李继仁只看着她面色欢快的又是买肉包子又是买羊肉汤的来,嘴里却一句关心他这个大伯咋样了的话都没有,不禁也是扯了扯嘴角,接了那肉包子,到底是没多少心情吃的。 回想几个月前,没分家的时候,石榴这丫头,吃个野菜馍馍都是小口小口稀罕的舍不得吃的模样,可短短时间,这一口气买这么多肉包子还要羊肉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这是不差银钱啊! 二房真是发达了—— 可他呢,这一趟颠簸,花费了二十几吊银子,又是被扎针又是喝苦药的,遭了不老少的罪,等过完年,还要再去一趟遭一趟罪,大夫说了,到最后也只能治个勉强,能让他站起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从今往后,到底只能是一个能自己吃饭上茅房穿脱衣服的废人罢了。 李荣棕心里也激动,一路赶着骡车恨不得飞起来似的,不多会儿,进了村,便直奔老宅去。 经过族长家,少不得吆喝一声:“族长爷爷,大伯公!我大堂哥他们回来啦!” 门对门的两家听到李荣棕这一声喊,不约而同的露了人头来。 “啥?真回来啦?” 车里的人也赶紧下了骡车来,“爹!我回来了!” 李荣松也喊着族长爷爷大伯公。 族长看看儿子,又看看李荣松,就是没看到李继仁,抬头一看,见李继仁还坐在骡车里没动,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不知道这趟治得咋样,当下也是让李荣棕赶着骡车先往老宅去,他们后头走着跟上来。 李荣棕应声,等李荣松上车来,赶了骡车就继续往老宅去。 “爷爷!我大堂哥他们回来了!” 远远的李荣棕就喊,等骡车到老宅门前,听到动静的杨梅杨桃早跑出来开了门,李老爹和老袁氏也往大门口来了。 果然见到大孙子,两个老人也是激动的不行,日盼夜盼的,终于盼到儿孙回来了,明儿就是除夕,能一家团圆,咋能不激动呢? “荣松,咋样?你们都好吧?你爹的病治好了吗?” 李老爹嘴里直问着,但抬眼只瞧着两个孙子下了车转头去扶车里的儿子坐上抬竿要往里头抬,也是愣了愣,随后就是叹气,这是没能治好? 不多会儿,走着过来的李族长父子还有李义山父子也走到了,路上他们都听李继祖细说了,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 这会儿在堂屋里落了坐,等着李荣松再说了一遍,李族长也不由宽慰起李老爹来,“能站起来就成,咱们一开始抱着的希望,不就是希望继仁他能站起来吗?” 李老爹听着,也只有点点头,自我安慰起来,是啊,能站起来自个保着自己吃饭上茅房穿衣裳不用人随时伺候着,比瘫着动弹不得的强太多了,他也是抱了一丝侥幸,希望儿子也能治得如吴氏说的那人一样,就算不能干重活,也能干些轻省活呢。 伤得不同,治得肯定不同,是他侥幸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好的了。 “族长放心,我这心里撑得住,能站起来就行!这一趟继祖实在是辛苦了,荣松可要好好记得你祖堂伯的这份恩情才是!” 李荣松闻声忙点头应道:“爷爷,我不会忘的!” 这一趟治病,他爹住在药堂里,他跟堂伯守着爹,夜里都是在凳子上将就着睡,冷也只有忍着,为了节省着银钱治病用,吃的也是没法说,他作为儿子,为了爹该受这个罪,可堂伯确实是委屈了,但他却没有一点抱怨,这份恩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李族长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都是血浓于水的至亲,相互帮衬着也是应该的,这趟荣松也是辛苦了,趁回来过年好好的歇一歇,等过完年再去州城,还是让继祖一道去,这一趟去治好了回来,咱们就都能放心了。” 李老爹点头应着,便要留李族长他们吃晌午饭。 李族长摆手,“不用麻烦,荣松媳妇身子重,让她好好歇着吧,这饭吃不吃的有啥?你还跟我客气?行了,你们一家人也好好说说话吧。” 说着就起了身,带着儿子离去。 李义山也宽慰了弟弟几句跟着离开了。 李荣棕和石榴见势也忙走了。 李荣松见大家都走了,这才顾得上跟媳妇江氏说话,江氏月份有四个来月了,已经显了怀,又是头胎,一直怀得很是辛苦,李荣松离家半个月,也是日日挂念着的。 得知媳妇孩子都好,他才放了心,转头正要问候爷奶近况,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爷爷奶奶,媳妇,二弟二弟妹,杨梅杨桃,小弟,大家都在,可唯独少了一个人。 “二弟,娘咋没在家?去哪儿了?” 补更。 第142章:不是“老乡” “娘去哪儿了?” 东屋里被安置在床上躺着的李继仁一直听着堂屋的动静的,这会儿也是一怔,对啊,吴氏去哪儿了? 他正觉得奇怪呢,咋他人都回家了,吴氏却没往跟前来。 这婆娘才伺候他几天呢就不耐烦伺候了,现下他回家了,她都躲着不往他这里靠了嘛? 咋的? 有这么当人媳妇的?这是不想跟他过了不成? 堂屋里,李荣柏有些不知所措,眼神直往李老爹身上看。 李老爹和老袁氏对视一眼,也是叹了一口气。 “荣松,你先坐下,这事容爷爷慢慢同你说。” 李荣松预感不妙,讷讷坐下,眼睛直看着李老爹。 李老爹缓缓道:“你娘,被族里做主休弃了,事情是这样的——” 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李荣松听得也是惊愕不已。 之前娘背着二叔家将那果糖的方子漏给大舅让大舅去卖了银钱害得二叔家不能再做这果糖营生,损失了多少银钱呐! 他以为娘跪了祠堂又将卖的银子还上来,就是已经晓得这事她做错了,往后不该了。 可没想到,娘心里竟然因此怨恨上了二叔家,还将爹被木头砸伤的事都赖在二叔家头上。 他是最清楚的,爹受伤这事,跟二叔家一点干系都没有,是爹想着要早点将下剩的银子给二叔家补上,又觉得在二叔家做工挣这工钱再还给二叔不好,所以才找了这来钱的扛木头的活计带着他们兄弟俩去了,多一个人也多挣一份工钱。 哪能想到最后会出这个意外呢。 这事跟二叔家有啥关系?娘竟然这样想,恨上了二叔家不说,还坏棕哥儿的名声想让他的亲事说不成,这真是太过分了! 漏了果糖方子、将二叔二婶好意相告本是为好做给爹吃的糕偷偷做了去卖、坏棕哥儿的名声、对二叔一家满心的怨恨—— 这一宗宗一件件的,族里容不下,爷奶点了头,族长爷爷亲自做主写了休书休弃,事情也已成定局,他还能说啥? 李荣松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到底是没能说出啥话来。 李荣松认了这个事实,谁也不怨,怨只怨娘自己,他想着回头见了娘,一定要问问她,为啥要这么做,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兄妹几个呢,那是他们的亲二叔,他们的亲堂弟啊,咋就能做出这些事来呢。 可隔壁的李继仁却是心里翻江倒海,表情也是阴沉的可怕。 他不过就是离家半个月,媳妇就被人给休了? 族里这般做的时候,爹娘也不阻止?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这是看他成没用的废人了,就犯不着过问他的意思了? 吴氏被休,真说起来,他也没有多舍不得,毕竟,那几天吴氏伺候他那不耐烦的样子,他心里都记着呢。 可吴氏因为啥被休都成,就是不能因为老二家被休! 凭啥?就因为说了老二儿子的坏话,就要休了她? 族里这是看着老二家出息了,巴结他家呢! 李氏族里这么多媳妇,就他的媳妇被休了,都不把他李继仁当回事啊! 族里也就罢了,爹娘也偏心啊!偏心! 李继仁一下一下的捶着枕头,无奈自己起不来,不能去闹上一通,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是以,气得一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 石榴兄妹赶着骡车离了老宅,顺道又拐出村去,打算去对面上河村村口买羊肉。 上河村是个大村,村里人家大都殷实,不说顿顿吃肉,那也是顿顿吃干饭见油水的。 是以,隔三差五的总有屠夫拉了肉直接到这村口来卖,也有养羊的人家杀了羊来卖,逢年过节的,更是常有。 今儿虽不是除夕,但年二十九呢,除夕的前一天,也有人杀了羊来卖。 还杀了两头呢,石榴他们到的时候,羊肉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羊蹄几块看着不是很好的肉,和一只连皮带肉的羊腿。 机不可失,石榴赶紧的掏银钱要买下那只羊腿,今晚就预备吃羊肉汤锅呢!羊腿正好! “诶!这只羊腿怎么卖的?”斜刺里突然有人横上来插了一脚。 后头守着车的李荣棕本看着妹妹买羊肉的,但见过来一熟人,也是忙即跨上前去,“嘿!范晋!你也来买羊肉啊!” 范晋目光正盯着板车上的羊腿,仅剩的这些,他也是一眼相中这羊腿了。 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他扭头一看,见是李荣棕,也是笑起来,“是你,李荣棕!你也来买羊肉?” “是啊是啊!我跟我妹妹一起来买羊肉的!”李荣棕说道。 “你妹妹?”范晋一愣,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身侧站着的石榴。 石榴见他原来就是范晋,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子,还真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那种,白得也过分了些,长得斯文秀气的,看着有点像她前世看过的电影里的那个“宁采臣”。 不过这长相跟性格还真有些不相符啊。 身旁的李荣棕已经应了声,“是啊,我妹妹!” 范晋得到确定的答案,再看向石榴的眼神就隐有了一丝激动,“你要买这羊腿啊?” 石榴点头,“我先来的。” 范晋便道:“那你买,我买这几个羊蹄子也行,羊蹄也是好东西啊,用几片当归片去膻味,红烧,炖得软烂入味,啃起来有滋有味,够劲!” 李荣棕接嘴:“范晋你还会做菜?看不出来啊?” 他是真的震惊了,村里男人少有会做饭的,范晋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做饭,也是奇事。 不想,范晋却摇头笑道:“我不会,听别人说的,还有这羊腿,也可以烤来吃,加上孜然,那味道保管是拿金子也不换的!” 李荣棕听着,还跟着松了一口气,不会啊,他就说嘛,又听得来劲,“羊腿烤着吃?孜然?这是啥东西?城里有卖的吗?比金子还稀奇?那肯定很贵吧?” 石榴听着他说这羊蹄红烧,也不禁想到了那番好滋味,可惜了,人家都说了,不然她连着羊蹄一块买了也蛮好的,只能等下次了。 冷不丁听到他后头这番话,石榴顿即心里一惊,飞快侧目睃了范晋一眼。 卖羊肉的大叔将羊腿称重好报了价钱,石榴忙回神给了银钱,便即提了羊腿往骡车去。 李荣棕见妹妹买好了,忙跟范晋招呼一声说他们要走了然后跟了上去。 范晋看着他们走远,眼中也是浮上了一丝疑惑,怎么没反应呢?难道她不是“老乡”? 第143章:一丝激动 李荣棕一边赶着车往对面去,嘴里一边问着同坐在车座上的石榴:“这羊腿还真能烤着吃啊?孜然是啥金贵东西,真比金子还稀奇?石榴,你在城里听人说过没?” 石榴看着骡子屁股出了神,孜然啊,确实是有的,因为稀有,所以金贵,且还是贡品,一般人家可得不着。 不过,这玩意在这会儿可不叫孜然,而是叫茴香。 孜然,这是她上辈子那时候的叫法。 石榴想到了那日她觉得是听错了的“goodbye”,心里也是一阵翻腾。 这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异乡人? 而这个“异乡人”因为那果糖而知道了她,且怀疑上了她,那句鼓捣拜和今儿这孜然,都是在试探她? 难怪呢,她就说这人长得斯文秀气的,这两次见同大哥聊天那劲又显出来大大咧咧和爽朗来,很是有些不匹配,原来“芯子”不一样啊! 在这个异世界,要是真能有一个“老乡”,这确实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 但石榴在那一丝激动浮起来之时立马就给它摁了回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人都是有好有坏的,谁知道这个范晋芯子里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石榴脑子快速转动着,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她可不能乱了章法,这老乡,万不能轻易的相认。 只要她不认,对方就算怀疑她是也不敢真的确定。 至于果糖肉松咸蛋黄这些,她做都已经做了的事,无所谓了,“老乡”还能跳出来嚷着这都是后世做的东西怎么怎么的?除非他想被人当妖怪给烧咯。 总之,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她知道这范晋有问题,范晋可确定不了她。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蛮好的,先走着瞧吧。 一路回到家,正碰见李继和从老宅那边回来,他是听说李荣松他们回来了,专门过去看看自家大哥的,不过大哥一路劳累已经睡着了,他只跟侄儿李荣松说了说话,又跟爹娘商量了明儿过年的事。 按理说,爹娘跟着老大过,过年这天,他们就回老宅陪着爹娘一大家子的热热闹闹的过年,族里其他分家的人只要老人还在,都是这般过的年。 但这不是大嫂吴氏被休了吗,荣松媳妇又怀着身子,荣柏媳妇也才进门不久,这咋能操持得好年夜饭?再说了,老大家又是那情况。 所以,李继和便想着让爹娘老大他们还有老三老四今年都在他们家来过年。 爹娘已经答应了,可说着话的,隔壁老大醒了,就嚷出了声来,说着:“我还没死呢!爹娘在我这里养着,那就得在我这里过年!哪有上你那里过年的道理?老二这是将我这大哥摆在哪里呢?” 也不等人反应,又直喊了李荣松兄弟俩过去他那里,噼里啪啦就是一通安排,让他们今儿就开始张罗,哪有张罗不出一顿年夜饭的? 说罢还让李继和明儿尽管来,绝对不会吃不着饭的。 李继仁情绪激动,李老爹也是叹了口气,跟李继和说了,那就还是在老宅过年吧,还有你娘在呢,有章程的。 李继和也只好点了头,说明儿早点来帮着张罗。 说起这事,李继和这会儿也是叹气,“大哥伤了身子,就是治好了也只能是能够站起来罢了,啥活也不能干,这心里也不好受啊,回家来又得知大嫂被休了,气性上来了,我刚瞧着他那脸色,也是吓了一跳呢。” 宋氏听着便道:“大伯他这个样子,大嫂又被休了,心里不舒坦是肯定的,脾气大了点就大了点吧,咱不往心里去就是了,反正也不是见天的听着看着的。” 李继和点点头,“你说的是,明儿过年,该热热闹闹的,咱们早点过去帮忙,别累着了娘。” 宋氏应着好,不由也问起来,“荣松没说啥吧?” 荣松是老大的长子,他娘被休了,起因多少也跟他们家有关,不知道荣松心里有没有啥疙瘩的,这也影响两家的和睦呢。 李继和摇头,“荣松是个明理的孩子,还跟我替他娘赔不是来着。” 宋氏道:“荣松他们兄妹几个都是好孩子,咱们当叔婶的,往后能帮衬的也要多帮衬才是。” 这没了娘,爹又是啥也不能干了,两个妹妹还没说亲,弟弟还小,这担子啊,可是都压在荣松这大哥身上了,好在还有个荣柏帮着担着点。 他们家现下日子好过起来,族人都能帮衬着,没道理不帮衬自个亲侄子的。 “那是当然的。”李继和点头。 转头不由同石榴商量起来,“现你二堂嫂进了作坊,你大堂嫂怀着身子先不说,你看看,能给你大堂哥二堂哥两个安排点啥活一个月也好挣些工钱不是?” 檀哥儿读书在行,没道理就上这么一个冬学明年就不让他上了,这也太可惜了点,得让老大家有银子挣,檀哥儿才能继续读书啊。 石榴就道:“我先好好想想,等过完年再说。” 亲堂哥,肯定是要帮的。 明年要上老宅过除夕,今晚上,一家人就先过一个自个一家人的年,吃一顿团圆饭。 也不大操大办了,就一只羊腿,收拾出来,同萝卜炖上满满的一锅,放上芫荽,香得舌头都要一起给吃掉,就很够一家人吃了。 一家人就坐在厨房里,围着小灶,小灶上坐了一口铜锅,锅里装着炖好的羊肉,边吃边煨着好,到吃完都不会冷,还可以烫些青菜在里头呢。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场面,真真是从前都不敢想的事,可一晃也不过短短数月,他们家就有了如此境遇,也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李继和还倒了一碗酒,拉了两个儿子都跟着喝一点。 酒上了头,李继和满面红光的,嘴里直夸起石榴来,又跟着念叨得给财神爷也好好的上个供拜个年不可。 宋氏听着,也是心思一动,“咱们家请尊财神爷的神像回来供着吧?” “对啊!这事重要,得办!”这话立刻得到了李继和的赞同,他当即表示等过完年他就去寻摸这事。 他们家能有今天,那都是得亏了财神爷,财神爷,可得好好供着。 “财神爷”本爷的石榴:.唔,羊肉真香,十几年没咋吃过羊肉的,今儿吃个痛快! 第144章:赚头 李继和父子还在喝着酒,石榴他们吃完了便也继续坐在炉子边烤着火的摆着龙门阵。 李荣棕说起今儿听妹妹同丁掌柜说的年后要在城里开个铺子的事。 众人听着,都是惊了起来,“城里开铺子?在城里盘一家铺子怕是要不少银子吧?咱家有这么多银子?” 石榴每次去城里送了货结回来的银子都是拿给宋氏收起来,一笔又一笔,宋氏算账不好,也没数过,反正接了银子就锁进箱子里了,现下到底有多少银子,她也不清楚。 到底有多少银子,石榴心里却是有一本账的。 最开始卖果糖方子的五十两银子就没动过,吴氏还的那六吊银子和她卖葛粉糕方子的三吊,再加上一吊银子,借给了大伯治病,这且不说。 木盒礼盒除去成本到手二十八两多银子,至于木盒前前后后送的货排除了成本工钱这些加起来有二十二两多。 而肉松前后一共送货八十包,刨除成本,还剩差不多六十两银子,咸蛋黄一共送了一千五百颗,赚了近两吊钱。 这些都加起来,再除去建作坊的花用和这些日子张罗饭食的花用,他们家现在压箱底的银子至少是有一百四十两银子在的。 城里的铺面行情,她打听过了,一间铺面大小的铺子就是地段最好的,四十两左右也就能盘下来,所以,他们手里的银子完全足够。 “银子肯定是够的,我正想和爹娘说呢,这几个月下来,咱们家每个人都很辛苦,谁都没少努力,才能挣了这么多银子,爹,娘,其他人都有工钱发,我们是不是也一人发一笔工钱攒在手里,想买啥做啥的都能自己决定,您们觉得咋样?” 李继和听得便即笑应道:“听你的,你说发就发,你看发多少?” “一人发五吊吧!”石榴就道。 宋氏惊呼一声,“发这么多干啥?” 石榴笑眯眯:“不多,一人五吊,七个人也才三十五吊,咱家现有一百多吊银子呢!留出年后买铺子的钱和建新房的钱,也完全够发的!” “咱家现在有一百多吊钱?”冷不丁听到这个数目,作为当家人的李继和也是吓了一跳,他只听家里的说箱子里反正锁着许多银锭子的,但到底多少,家里的也不知道,他也没去多管,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他们家还真是够可以的啊! 李继和心里火热起来,又禁不住把请尊财神爷神像回来供着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爽快道:“那就听石榴的,一人发五吊!” 这几个月下来,就是小儿子心一天都没少忙活,更别说其他人了,小闺女一天又费脑子又费力的城里城外的跑,家里的和大闺女一天操持张罗饭菜也没得闲,大儿子二儿子跟着做木盒这些也一样的辛苦,人家一个月工钱还九钱银呢,他们几个月发五吊,不多! 李继和发了话,石榴登即笑咧了嘴催促着宋氏快去拿银子,还打趣道:“娘你算不清,拿七个银锭子出来就行!正正好的!” 李荣棕几个也是暗戳戳的激动着等着拿银钱,他们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这下一下能得五吊银子揣在手里,想想都乐呵! 宋氏笑呵呵的往堂屋里去了,不多会儿,用围裙兜回来一兜银锭子,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个,“石榴你瞧瞧对不对?” 石榴拿了一个银锭子给她看,“娘,这样的一锭就是一吊银子!官银都是这样印出来的,比这还大点的五吊银一锭的,也有十吊银一锭的,还有二十吊五十吊一锭的!” 宋氏听得咂嘴,“五十吊一锭的银元宝,那得多大?” 石榴就笑道:“等回头咱家银子多的装不下的时候,我就给娘您换一个五十吊一锭的银元宝让您亲眼瞧瞧那有多大!” 宋氏乐呵起来,“诶!那我就等着了!” 心里却想着等财神像请回来了她可得早晚三炷香的磕头拜着,让财神爷保佑她闺女早晚一天银子挣的多得装不下才是! 罢了就开始发银子,石榴手里那锭她就发给她了,没收回来,接着再跟李荣棕李荣榆李香梨李荣樟挨个一人给了一锭。 剩下两锭,她一锭还没给到李继和手里呢,李继和就乐呵呵的笑起来:“我的你也都一起收着!想买啥就买啥!” 宋氏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石榴在旁打趣,“爹,我娘一天到晚都在厨房里忙出忙进的,都没出过门,拿着银子也没处花!您得找时间带我娘一块上城里去逛逛啊!” 李继和听着,想着也是,转头就同宋氏道:“赶明儿得空我带你上城里,去转转首饰铺子,你也买两样喜欢的首饰!” 宋氏笑得脸都红了,直点着头,后才惊觉丈夫凑得太近了,孩子们都在呢,忙不迭将他推开让他快吃他的羊肉吧。 石榴几个都低着头的偷笑,装没看见这一出。 须臾,李荣樟将自己捂热的银锭子拿给了宋氏,“娘,二姐说这银子我们自个想咋花就咋花,我想拿这五吊银子交束脩,可以吧?” 范氏学堂一年的束脩正好是五吊。 李继和见小儿子这举动,也是心中慰贴,“这银子让你娘给你收着,你想用的时候找你娘要,至于交束脩,爹娘给你交,不用你操心。” 李荣樟坚持道:“我就想自己交,反正我还小,也没啥要用钱的地方。” 一旁的李荣棕见状忍不住也不好意思的道:“给林家的彩礼银子,就用我这五吊银子吧,娘再给添一吊正好。” 李荣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正要开口。 李继和赶紧道:“行了,你们的银子都自己收着,想买啥买啥,没有想买的就攒着,不管是娶媳妇还是读书的,这些花用,都有爹娘呢!” 石榴便笑起来,“就是就是,咋能没有要买的呢?大嫂马上进门,大哥你要想给大嫂买个啥吃的戴的,还管娘要钱啊?手里得攒着钱才是,还有樟哥儿,你这银子拿出来交了束脩的话,后头上学了要买纸买笔这些,也总找娘要?” 这话说得,几人便都将银子收了起来,不再说拿出来的话了。 只转头等李继和和宋氏都去歇下了之后,石榴就悄咪咪的聚集了兄妹几人在一处,商量着一起出钱给爹娘买一份礼物作为过年的孝敬的事。 这提议立时得到了兄妹几人的百分百赞同。 第145章:过年啊 大年三十,一大清早,李氏族里要先在祠堂祭祀,然后再往祖宗坟头上去烧纸。 不过,这都是男人的事,跟女人没关系。 今儿一早天空就稀稀拉拉的飘起了小雪花来,瑞雪兆丰年,可谓是个好兆头,但相应的,也是冷的不得了,石榴也乐得不用去淋着雪花的上山又跪又拜的遭冻呢。 即便是后世那样社会那样发达了都仍然有女人不能进祠堂不能去坟头上的风气呢,这个时候,她就更没办法改变这点的。 男人上坟,女人就在家张罗饭菜呗。 她跟着宋氏出了家门,迎面遇上过来等他们的黄氏蒋氏娘几个。 明明昨儿就见过的,但今儿这一番妯娌相见,少不得就跟许久没见过似的,无它,只因今儿大家都穿着新衣裳呢! 李继贵在木工坊干了一个来月,发到手近一吊钱,黄氏便跟一家人都扯了新布回来做了新衣裳的。 蒋氏也是同样,她虽挣工钱晚点,但也是咬牙给一家人都做了新衣裳。 当然,扯的都是粗棉,穿着簇新新的,也暖和,可跟宋氏娘三身上的细棉一比就不够瞧了。 更别说这细棉还是最好的细棉,那颜色漂亮的,同为女人哪有不爱美的,蒋氏和黄氏看得眼睛都红了。 若换做几个月之前,看见宋氏穿这么好看的衣裳,蒋氏黄氏那是一准的各种眼红嫉妒阴阳怪气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他们两房都要靠着二房呢,眼红嫉妒?那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不会阴阳怪气。 蒋氏更是会来事的拉着宋氏直夸这衣裳好看,又将石榴姐妹俩都夸成了一朵花,各种吹捧着的。 黄氏也扯着嘴角的跟着附和。 妯娌三个一时间也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往老宅去的。 路上少不得遇上村里各家提着篮子背着背篓的往山上去烧纸的人,有些人家家里过世的人有埋得远的,都在最东边的的那座山头上了,一去一回的便要一个半时辰的,可不就得早点出发嘛。 等到了老宅,正好碰见一早入了祠堂祭祀过的李老爹他们回家来,准备提了上坟的东西上山去了。 被李荣松哥俩抬着回来的李继仁本是要被抬进屋里去安置的,但李继仁却强硬的表示他也要上坟去。 李老爹听着就劝道:“这下着雪呢,上山路滑,荣松哥俩抬着你不好上山啊,你去祠堂祭祀过就是了,你爷奶那里,我会同你告祭一声的,他们不会怪你没去上坟的。” 本来今早去祠堂祭祀,想着老大的身子,李老爹就没打算他一块去的,是老大自己提出不去不成,这才让荣松哥俩给抬去祠堂的。 这去了也就是尽了个人到了的孝心,也不能跪也不能拜的,李老爹还怕他冻着了身子,影响后续的治病呢。 但李继仁一点没能领会李老爹的爱子之心,木着脸道:“我是长子,上坟这种事,爹都不让我去,还认我是李家人吗?荣松哥俩要是嫌抬着我麻烦,我自己爬着去!” 说着就要往抬竿下翻。 这一阵仗可吓坏了李老爹等人。 李荣松哥俩更是忙即跪下去扶住李继仁不让他翻出来,嘴里一边应着:“爹要去我们抬着你一起去就是了,爹您可别这样啊!” 他们都是孝顺的,哪会嫌自个爹麻烦? 李老爹见状,看了木着一张脸的长子,也是心塞,“你想去就去吧!” 老大不心疼儿子,他到底是心疼孙子的,只能让老二老三老四几个一路上给帮着换着抬,也能省些力。 看着他们走远,蒋氏才嘀咕出声来,“真是会找事儿,那上山的路哪是那么好走的,还别说要抬着个百十多斤的人!他倒光坐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出了事算谁的——” 黄氏也心里有气,但碍于老袁氏在,到底没跟着附和出口。 蒋氏却是个滚刀肉,见没人搭理她,她自个就冲老袁氏说上了,“娘,您得管管啊!大伯子这一天天的净作妖了,这上坟非要去,别拜年走人户他也要去吧?抬来抬去的他倒不累,光累着别人了,这别人,那也是您儿子您孙子啊!” 老袁氏睨了她一眼,“今儿可是过年,你就不能说着吉利的?”说罢,转头让万氏和杨桃姐妹都赶紧回厨房继续忙活去,别耽搁了今儿的团圆饭。 宋氏见状,便即将挎来的篮子的递上,跟着要进去帮忙。 老袁氏见老二家没空手来,还提了一只杀好的鸡和一大块猪肉,这都能办出今儿的饭菜了,不由欣慰。 转头见老三媳妇老四媳妇都是空着手来的,也是叹气,她也不是想他们的,这般样子,那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啊,都是分了家自个过日子了,人老二家咋就有这章程呢。 但她嘴里并没有说,今儿大过年的,犯不着置气,都是自己的儿孙,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不讲究这些了。 老大为了治病筹借的银钱这回用了一半还剩一半下回还要用的,别的也没个进项,压根没法置过年盘子,好在家里有鸡,也有熏的腊肉,加上菜园子里的青菜,也能张罗一顿饭菜了。 但老袁氏还是让将老二家提来的鸡和肉也都做上。 宋氏穿了围裙帮忙,蒋氏和黄氏见状也都没躲懒,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 石榴也捡了个剥蒜的活,没闲着。 往年过年这天都是像今儿这般忙活的,但这感觉那又是大不一样的。 宋氏整治菜的手艺那是家里一致的夸的,往年掌勺的都是她和吴氏,现下吴氏嘛,不说这个晦气的人,蒋氏和黄氏就捧着宋氏掌勺,他们俩给打下手。 干芋头炖鸡、蒜苗炒腊肉、红烧肉、萝卜汤、腊肠腊肉一盘切、一道道菜香喷喷的出炉,今儿也难得的除了蒸了两合面馍馍还焖了米饭。 饭菜都张罗好了,一口锅架了蒸笆的煨着免得凉了,宋氏几个也坐到堂屋里来烤烤火,歇一口气,就等着男人们回来好开饭了。 按说这会儿功夫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但众人等了又等,都没见人回来。 老袁氏眼皮一跳,不由出声让杨桃跑去迎迎看。 杨桃应声立马就去了,但不多会儿,就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奶奶!不好了!我大哥和二叔还有我爹一道都给摔下山坡了!” 第146章:受伤 “啥!谁摔下山坡了?”宋氏一阵眼晕,差点从小凳子上给栽下地去,好在一旁的石榴顶住了她。 她反应快,另一只手还撑了老袁氏一把。 脸色白的吓人的老袁氏这才没仰倒,直顺着气的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石榴赶紧道:“杨桃姐,你听谁说的?他们人现在在哪儿呢?” 杨桃急的眼睛都是红的,“我碰见杨堂哥了,说大哥和二叔抬着我爹一起给摔下山坡去了,其他人都下山坡去救人了,他跑下山来是要请洪大夫的!” 蒋氏听着,也是庆幸摔下山坡的不是自己男人,但嘴里也是没忍住的咬了牙,“都说下着雪的路不好走,不让他大伯去,他大伯非得去,现在好了吧!” 一旁的江氏听到丈夫摔下了山坡,也是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坐不住。 老袁氏稳住心神,想站起来出去瞧瞧,可腿软得慌,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抓着石榴的手道:“石榴,你,你快去瞧瞧,去瞧瞧——” 石榴也担心自家爹得很,闻言让大姐扶住了奶奶和娘,自个便即拔腿往外跑,在门口就遇上了提着药箱扶着洪大夫跑来的李荣杨,忙即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往村北头去。 刚到村北头山脚,迎面就遇上了神色匆匆的李氏族人们。 只见为首的就是李荣棕和李荣榆哥俩一左一右护着背着人的李继忠,石榴眼尖,看见背上背着的人正就是自己爹,还是满脑袋血糊糊的爹,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也是心直发颤连带着浑身都跟着颤抖,张嘴牙齿都打上了架来,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人走到跟前了,她才缓过来些,“爹!洪大夫!快救我爹!” 这般情形下,石榴眼里只有满脑袋血的李继和,压根就看不见别人。 当然,就是她余光也看见了后头同样被人背着的李荣松和李继仁两个,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洪大夫先救她爹! 洪大夫见着这阵仗也是吓了一大跳,这好好的大年三十上个坟的功夫,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他看着李继和满脑袋的血也是渗得慌,再看后头背着的李继仁李荣松两个看着没有这么血糊糊的,当即也是决定先给李继和看。 李族长由儿孙给扶着下的山,这会儿见洪大夫来了,也耽搁不得,当即让人将李继和他们都先背到离得最近的祠堂里安置,治伤要紧。 这三十天儿,血呼啦次的也不好往人家家里抬,就是同族里的,这到底见了血腥,又是大过年,不吉利。 后头的李义财听到,也是忙支使自个孙子跑快点回家告诉家里人帮着收拾些东西过来,火盆这些给烧上端来,还有烧热水啥的,他们家就在祠堂挨着的,近便。 就十几步功夫的事儿,一路到了祠堂,李义财的媳妇张婆子先一步得了信让几个儿媳拾掇着抬了一块木板过来又铺了一床被褥,在祠堂进门的倒座房里搭了一个临时的床来。 李继和被一路背进门,放到了木板床上,洪大夫赶紧上前诊治。 其他族人又忙着帮着再找木板来搭临时床安置李继仁和李荣松两个。 两人虽没有像李继和这样昏迷,也是满脸的煞白,特别是李荣松,他摔断了右腿,那是钻心的疼呢。 石榴就守在木板床头,不影响洪大夫动手,她只看着洪大夫给李继和清理着脑袋上的血,顺着就找到了后脑勺处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那口子还在往外渗血,看得石榴也是攥紧了拳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洪大夫也是手抖了抖,赶紧拿了银针给李继和扎了两针暂时止血,又拿了药粉来给伤口敷上些。 这才看向一旁的石榴道:“这伤了脑袋的事大意不得,我看你爹这脉象也有些不好,我先给他把血止住了,你们赶紧往城里送,找城里济世堂的马大夫,他最擅长治这外伤的,一定要快!” 闻言,石榴身子一晃,深呼一口气,赶紧安排起来,“大哥,你跟我回家赶车,六叔,麻烦你陪着我们一道进城去!” 李继礼自然是赶紧应下。 李老爹等人听着李继和情况不好,也是都揪了心。 石榴和李荣棕快步的往老宅跑,找到宋氏也来不及多说,喊她拿了钥匙,就接着往家跑。 一路跑回家,石榴让李荣棕去套车,她直奔爹娘住的屋子找到上了锁的箱子拿钥匙开了锁,从里头拿了六个银锭子来用布裹上,装在了小木盒子里。 抱着盒子跑出去,李荣棕赶了车已经在等着了,石榴跳上车坐好,兄妹俩赶紧往祠堂去。 这会儿功夫,洪大夫已经给李荣松和李继和都诊治过了,李荣松断了右腿,得马上接骨,洪大夫不擅长接骨,也得赶紧往城里送才行。 李老爹就忙即让李继忠赶他家的牛车来一用,帮着送人进城去。 至于李继仁,被石头硌到了肩膀处,磨脱了一大块的皮,也出了血,看着渗人,但洪大夫处理一番将伤药一敷,把了脉,只道问题不大,就是皮外伤,养养就行。 李老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摔下来了山坡,一个伤了脑袋情况不好,一个又断了腿,幸好另一个儿子没啥大事,要不然,他这会儿直接就能见阎王去了。 不过虽没见阎王去,李老爹的情况也是不好,脸色惨白,手哆嗦的给他拐杖都拿不稳,一直被李继富父子俩给扶着的。 等石榴兄妹赶了骡车来,李继忠也赶了牛车到了,当下族人们帮着将李继和和李荣松往骡车牛车上抬了,一同跟去的除了李继礼还有李继祖以及赶车的李继忠。 族人们目送他们离去,也是都提了心。 就在这会儿,杨桃又跑来请洪大夫,说江氏动了胎气,这会儿很是不好,请洪大夫赶紧去瞧瞧。 李老爹一听,又是吓了一跳,赶紧的抬着李继仁带着洪大夫的一起往家赶。 李族长叹了口气,让族人们各自散去了。 今儿好好的除夕,团圆饭家家都准备好了,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到底是没几家有多少心情团圆热闹的。 至于李家,李义山家李族长家,更是团圆饭都没能上了桌,匆匆对付了几口罢了。 第147章:怪他 村里人听说这事,也是唏嘘不已。 谁家大年三十的,出过这种血腥事啊,这多不吉利?只怕来年这一年都顺畅不起来了。 听说李继和还摔破了脑袋,洪大夫都摇头说不好的,有些婆子也不由背地里嘀咕起来,这是不是李继和家这发家发得太快了,遭了啥报应呢? 要不然咋就偏偏他把头给摔破了呢? 这摔破脑袋的事可说不好—— 老宅里,老袁氏等回了李老爹他们,张嘴就问:“到底咋回事,好好的咋就摔下山坡了?” 老二摔破了脑袋,情况很是不好,老袁氏听得这心都快碎开了,担心的不得了,她的儿啊!这比上次听说老大被木头砸伤了还要叫她痛心! 李老爹也是嘴里发苦,担忧老二和大孙子,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继贵就叨叨咕咕起来,“这说来说去还不是怪大哥?不让大哥去他非要去,夹子坳那一段路又难走的很!上去的时候是三哥和我抬的,就差点打滑来着,后来下山,雪下得大了,那泥巴都起了浆,更是不好走,二哥和荣棕一前一后抬着,我和三哥就在旁护着,可那一段窄路没法护着走,我先走过去接二哥他们一程,哪想到二哥突然脚下一滑没稳住,连带着滑竿一起给拉下了山坡去,后头的荣松也没稳住,跟着栽了下去—— 我们压根都没法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哥他们滚下山坡去,等我们赶紧绕下山坡去救他们时,就看见二哥脑袋磕在了大石头上,血直流,荣松的腿也给摔断了——” 李继富也跟着道:“不让大哥去啥事也没有!现下说来,都是怪大哥!” 一旁的李荣柏张张嘴,到底是没能为自家爹辩驳出来,在他心里看来,今儿这事确实是怪他爹,他爹不上山,啥事都不能出,现在他们一大家子正热热闹闹的吃团圆饭呢。 可他身为人子,心里这般想就是了,这会儿也不能跟着三叔四叔一起声讨他爹不是? 但也不差他一个。 蒋氏和黄氏听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起来,句句都是怨李继仁的,杨桃姐妹俩都被她们的声势给吓哭了。 老袁氏更是脑子嗡嗡嗡的响,还是宋氏,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让蒋氏他们都别说了,虽然她听了事情经过,心里也是恼恨这个大伯子的,但眼下事情都出了,男人被送去城里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呢,娘又脸色差成这个样子,她也是怕她受不住,忙给顺着背,怪谁的事,回头再说,现下家里可别再折腾出啥事来了。 东屋里被包扎了伤口换了一身衣裳的李继仁睁着眼睛直直望着床顶,耳朵里听着隔壁堂屋里的动静,那一、二、三个人全都在咬牙切齿的怪着他,那就是他的亲人们啊。 须臾,他咧嘴笑了,那笑却渗人得慌。 是啊,怪他,怪他非得要上山不可。 他要是不上山,咋能害得老二摔破脑袋呢? 上山的路难走,下山的路更难,还更容易打滑,老四和老三都往后缩不肯抬他,只有老二二话不说站了出来 要是老三老四谁上一个,那他儿子也不用跟着摔下去的。 不过也还好,就是摔断了腿,接上就没事了。 可老二,摔破了脑袋啊! 在往下摔的时候,他可是费了上半身能用上的所有力气奋力抓住了老二,明面上是护着他,可在一路往下滚的时候,他也是看准了机会,将老二的头给抱着撞上了那块大石头的。 当时那一声脆响——那蹭蹭往外滋的血—— 除非是大罗神仙来了,不然,老二一准是治不好的—— 他也不想这么做啊,老二敬着他这个大哥,他一直以来也是喜欢这个能够同他一起干活出力的二弟的。 明明他们可以一直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可这一切怪谁?谁叫老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发达起来呢. 他只能躺在这床上眼睛只能看着这方床顶,老二却能过得这样红火,他的媳妇也因着老二家被休了,一家子欠着一堆的债,可老二一家团团圆圆个个穿着新衣裳—— 往年祭祀祖宗,他作为长子,又是嫡支,可以站在第二排的位置,但今年他瘫着,不能跪拜,便只能在门口的位置看着他们跪拜祭祀祖宗—— 族长捧着老二,居然还破了规矩的让他站在了前排,他就是一个次子,凭啥呢? 族里都是拜高踩低的人—— 他恨啊。 凭啥他成了这般模样,老二却能站着笑呢? 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老二自己吧—— 李继仁用手堵了嘴,堵住了嘴里那一串渗人的笑声,桀桀桀桀 顺着这串压抑着的笑声,两行清泪悄悄的滑进了枕头里。 —— 跟死神赛跑就是跟时间赛跑,李荣棕将骡车赶出了马车的架势,在官道上疾驰,车篷里的石榴和李继礼随着这速度颠簸得不行,却一头一脚的用被褥将李继和给稳稳的护住,让他尽量不受这颠簸。 李荣棕车赶得太快,后头的李继忠赶着牛车压根就追不上,只能看着他们一阵风的走远,约好了在济世堂见。 平时从下河村进洛水城需要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今儿竟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就进了城。 城里一片喜气,沿街商铺都挂着红灯笼系着彩绸的,很有过年的气氛。 有许多的酒楼茶楼这些,便是除夕,仍旧在营业,也有好些客人在光顾着呢。 但这些热闹,这会儿进城的骡车压根顾不上多看,一路直奔济世堂。 还得庆幸今儿是除夕,这会儿街面上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什么车,骡车才能更快的到了济世堂。 除夕这种喜庆日子,城中的药堂几乎都是关张的,好在济世堂作为洛水城最大最权威的药堂,过年也没有打烊。 只是马大夫并不在,回去过年去了。 坐镇药堂的大夫见今儿这种日子还送来了一个伤患,且伤患伤的是脑袋,他一把脉再一查看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赶紧支使药童麻溜点,去马大夫家请马大夫过来。 李荣棕见状,声音都染了哭腔,“大夫,我爹我爹没事吧?” 那大夫道:“这种外伤只有马大夫能治,等马大夫来就知道了。” 第148章:为啥这么做 好在马大夫住的不远,就在济世堂背后的胡同里,不然,今儿这伤者可是回天乏术咯。 只因整个洛水城里只有马大夫最擅外伤,且也能治这摔破脑袋的伤。 要是再往府城或者州城送,这伤者也支撑不到那时候了。 这大夫说起来都不由得感叹运气,但运气好的话头一提,想着这人大年三十还摔破了脑袋,似乎也算不上运气好的这种人?便也不再多说了。 不多会儿,马大夫就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他正在家中同妻儿老小吃过团圆晌午饭一起嗑瓜子喝茶说闲,听得药童说药堂送来一个伤了脑袋的人,也是二话不说的赶了过来。 “您就是马大夫吧?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爹啊!”石榴一见对方,赶紧请求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真是耽搁不得半分了。 马大夫抬抬手,开始给李继和进行诊治。 这时候,李继忠三人也赶到了,“大夫,快救人啊!” 先才那年轻大夫见又来了个伤者也是嘀咕,今儿不是除夕吗?咋这么多受伤的? 再听得先来那姑娘和少年都喊大堂伯什么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起的啊! 再一细问,知道是上坟摔下山坡的,也是感叹。 “秦大夫擅接骨正骨,这事还的请秦大夫来,不过秦大夫离得远些,在城北住,去请要一段时间,我先给伤患把伤口清理一下——” 刚跑完腿的药童再次跑出了门,这次赶上了药堂里的骡车直奔城北去。 马大夫给李继和把了脉,立马就写了张方子让药童抓药煎药送来,然后查看后脑勺的伤口,进行了处理,并用上了金疮药—— 一番诊治下来,已是半个时辰过去,药童也将药给煎来了,马大夫让石榴兄妹给李继和把药喂下。 “最好的药我都用上了,血已经止住了,伤者的情况不太好,先把这药喝了,情况能不能稳下来,就要看今晚了。” 石榴二人忙即连声谢过马大夫,接了药来一人扶起李继和一人负责喂药—— 这会儿功夫,那位秦大夫也赶了过来,正准备给李荣松接腿。 喂完药,时间已经是快戌时了,今儿一早到现在,大家都还是饿着肚子的呢,石榴便即让大哥守着爹,自己出了药堂去。 也没走远,就在附近开着门的饭馆点了几个菜,让他们做好了直接用大碗分装,下头装饭将菜盖在上头,然后给送到药堂来。 这要求可听得那老板的一愣。 石榴便将他们是进城来看病来的,就这样菜饭分装成一碗一碗的,捧在手里就能吃了,方便。 那老板听罢,心道这主意还成,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往后都可以像这样做,一份菜一份饭直接装一碗来卖呢? 这样一份他也不定价贵了,有那图方便的,一准愿意卖,买的份数多了,也不比客人点几个菜差—— 他这饭馆生意不太行,说不得还真能这样试试看呢? 石榴可不知这饭馆老板的想法,出了饭馆又多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家开着门的成衣铺子,进去估着身量的给买了几身衣裳。 然后又转着找到了一家今儿也开着门的包子铺,一问有粥卖,便赶紧买了两碗。 回了药堂,石榴将衣裳拿给几人,让李继忠李继祖还有李荣棕都先换下身上的衣裳。 他们淋了雪花,衣裳本就润湿,先才又下山坡救人背人的,也沾了泥在身上的,还是换掉妥当。 等他们换好,又拿了剩下的两身从里到外的衣裳让他们帮着给李继和换下身上那一身泥糊糊又带血的衣裳。 李继和还没醒,石榴找药童借了个炉子来将一碗粥给煨着,另外一碗便端去了隔壁。 李荣松刚把腿给接好,秦大夫正交代着医嘱,要好好养着,别逞能,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在床上养至少三个月再下地,还这么年轻,一个养不好,到时候成了跛子,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 李继祖在旁替他回着话,保证一定让他好好的将养,好好的一个后生,要是成了跛子,那可是大事。 等秦大夫出去了,李继祖问着李荣松:“荣松,你感觉咋样?哪里痛可得说出来。” 刚才接骨,他和忠堂哥两个人按着荣松,荣松叫的那声儿听的他也是头皮发麻呢,要生生将歪了的骨头给干脆打断再重新接上,那份疼痛,可不是一般人都受得住的,没见荣松这一直都没蹦出过一句话来嘛。 李荣松摇摇头,没接话。 李继祖只以为他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便让他好好休息。 “大堂哥,你咋样了?”石榴端了粥进来,“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荣松看着她特意出去买的粥回来,本来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也不好拒绝这份好意,只得接了过来,自己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清香的白米粥,吃进嘴里他却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只觉得满嘴发苦。 囫囵的吃完,李荣松忍不住道:“二叔咋样了?醒了吗?” 石榴摇头,“还昏睡着,马大夫已经将伤口给止血上了金疮药,也开了药喝了,到底咋样,就看晚上能不能醒了——” 李荣松目光微闪,“好人有好报,二叔一定会没事的。” 石榴点头,“一定会的。” 李荣松转头便看向李继忠,“大堂伯,我这腿也接好了,我想先回去,家里头肯定担心着,我也不放心琼花——” 李继祖听着不由道:“这会儿出城怕都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你这腿刚接好,受得住吗?” 李荣松忙道:“我受得住的。” 李继祖一想家里人估计都担心着呢,要是今晚他们没人回去报个信,肯定都睡不下—— 当下便出去问过了秦大夫,得知李荣松现在可以赶路,只路上要注意慢着点,别太颠着了,回家也要好好将养着。 如此李继祖便跟李继礼和石榴说他们先带着李荣松回去,也跟家里面报个信回去,等明儿个,他再往城里来看李继和。 正好饭馆的饭也送来了,石榴便只好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秦大夫给开了一堆药让药童抓了交代李荣松回去一定要按时喝药,李荣松要结账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钱。 石榴见状便让他们只管走,她这里有,先垫上就是。 李荣松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被李继祖两个抱着上了牛车安置好,牛车缓缓驶离药堂出城去。 刚出了城,城门就落了钥,天爷黑了下来,李继祖找附近的老乡借了个火把一路照着亮,李继忠顾着车上的伤号,将牛车赶得稳稳的,快不起来。 李荣松却巴不得能快点回到家,先才断腿痛得他说不出话,人又多,他没能找到机会。 这会儿他只想赶快回到家,见到爹,亲口问他一句,为啥这么做。 第149章:我看见了 送走了李继祖三人,药堂里只剩下石榴兄妹和李继礼守着还在昏睡着的李继和。 石榴将饭菜端给李继礼和李荣棕,让他们趁热吃。 虽担心李继和,但一天没吃东西,铁打的人都受不住,三人也都是真的饿极了,这会儿端了香喷喷的白米饭就和着菜的大口扒拉了起来。 天也黑了下来,供病人留宿药堂的小室里点上了油灯,一片昏黄的光。 马大夫进来看过了李继和的情况,交代石榴三人道:“我就在后院,若是病人发热,一定要立马来叫我,外头也有药童守夜,有什么需求只管找他。” 石榴三个忙即应下,连连谢过马大夫。 马大夫出去了,转头便有药童抱进两床被褥来让他们将就将就,别冻着了。 李继礼不免感叹,“早就听说济世堂的大夫都医者仁心,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小女儿半夜发高热,他们去了就近的药堂,那药童态度不好不说,小女儿要留在药堂待一晚等退热,他和桂英可是硬冻了半夜的,回头诊钱药钱还一样的不少收呢。 李荣棕就道:“我看这药堂哪哪都好,药钱这些一准不便宜吧?” 李继礼道:“听说还是很公道,不会坑百姓的,这济世堂的东家是大历府有名的医药世家唐家,唐家向来厚道,每年都会布施免费给穷人抓药义诊呢。” 石榴不由看向李荣棕道:“银子我带够了的,只要能治好爹,花多少药钱都行!” 她一直看着的呢,用的伤药可是金疮药,这金疮药便便宜不了的。 除夕团圆夜,往年也都是要守夜的,今年他们也一样守上夜了,李荣棕和李继礼共挤了一床被褥,三人围着小炉子散发出来的星星暖意,一边说着话,倒也支撑得住睡意。 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的,夜也愈发的深了,石榴没忍住打起了瞌睡,一个不稳,头磕在了床板上,给她痛醒了,她睁眼,见李继礼和李荣棕也都打着瞌睡呢,不由打了个哈欠,探头去看床上的李继和。 人还昏睡着,只脸色看着不太对,石榴一惊,赶紧伸手去摸额头,果然发现烫得吓人。 她忙叫醒了李荣棕,然后跑出去找药童喊马大夫来。 除夕的夜冷风呼呼吹着,路过的村落隐隐都能看见灯火,这让孤独行驶在官道上的牛车才不至于那般的害怕,时间也不那么难捱的便上了下河村的石桥。 下了石桥,牛车进了村,经过的人家堂屋里都还点着灯,也有说话声,这是都在守夜呢。 有狗叫起来,惊动了村人。 “是谁?” “王家大哥,是我,李继忠!” “是继忠啊!你不是送人进城看大夫去了嘛!咋这会儿回来了,继和他们有没有事?” “没啥大事,王家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望着呢!” “诶!好嘞好嘞!回去吧!” —— 一路走过村里,听到动静出来问一声的不少,李继忠一路回着话的,便到了自家门口。 果然,李义山他们都没睡就等着信儿呢,见人回来了,忙都跑出来。 “继忠,咋样?” 对面李族长家也有了动静,李族长被孙子扶着走了出来。 李继忠忙道:“荣松的腿接上了,大夫说好好将养百天,就没啥大问题,知道家里望着,我们就先回来了!继礼和石榴兄妹还在城里,继和的情况不太好,我们走时还没醒,大夫说,要过了今晚看能不能稳住情况呢。” 李族长他们听着李继和还没醒,也是捏了一把汗,不过李荣松腿接上了,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当下李继祖下了牛车,李义山让李继忠将李荣松给送回家去,他不放心自己也跟上了。 一路到了老宅,老宅这边果然都没睡的,听到车轱辘声,李荣柏赶紧的嚷起来。 李老爹他们便连忙往外头来。 “是继和他们回来了吗?继忠啊,继和和荣松呢?” 车里的李荣松忙出声:“爷爷,奶奶!” 李继忠便将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李老爹和老袁氏听得老二还没醒,情况不好,登时白了脸色,担忧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悬着的心更加的悬上了。 好在孙子的腿接上了,这让他们微微松了一口气,听着李义山劝着吉人自有天相,继和一定不会有事的,也不由跟着点点头,“老二一定会没事的!” 当下李继忠帮着同李荣柏一起将李荣松往屋里抬,本应是直接抬回李荣松和江氏住的屋子的。 但李荣松却忙道:“先抬我去爹那屋吧,我看看爹咋样了,这两天我就在爹那屋歇,这一身药味血气的,别冲着了琼花。” 老袁氏想着孙媳才刚动了胎气,洪大夫都开了两副保胎药的,也怕孙子说的血气冲了孙媳妇的肚子,便也跟着让李荣柏他们将人往东屋里抬,又让李荣柏辛苦点,夜里随时照看着爹和大哥上屎尿这些。 等人抬进去,李老爹同李继忠说了句辛苦了,便即送了父子两人离开,这才进了东屋去,跟李荣松说说话,问李继和的具体情况,以及他自己这腿咋样了。 李荣松一一回答了,见爷爷还有话说,不免打了一个哈欠。 李老爹看着,知道大孙子这一天又是断腿又是接腿的,肯定也累着了,便让他好好歇息,就起身出去了。 李荣柏又上前问两人有没有屎有没有尿的。 “二弟,你先出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李荣柏便即点头,“诶!那大哥你先歇着。” 随着门吱呀一声的关上,屋里一时间寂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李荣松撑着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望着床顶的李继仁。 “我们离开时二叔还没醒呢,马大夫说二叔的情况很是不好,能不能治得好,就看今晚了,爹,你就没啥想说的吗?” 李继仁听着,心里头露了一个大大的笑,他就知道,大罗神仙也救不好的。 面上却不显,“你二叔好人有好报,肯定会没事的,你也别担心,好好休息吧。” 李荣松直直盯着他,“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李继仁扯扯嘴角,正要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滚下山坡停下来的时候,二叔压根没撞到那块石头,是爹你抱了二叔的头用力的往那块石头上撞的。” 第150章:醒来 “爹,你为啥这么做?为啥害二叔?” 李继仁的眼角抽搐起来,脸色也显而易见的变了。 他飞快看了李荣松一眼,“荣松你在说啥?你二叔当时踩滑了整个人往山坡下栽,我也是吓了一大跳想也没想的一把捞住了他将他护住的,哪里想到那样巧停下来的地方刚好就有一块大石头,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二叔撞上去—— 我一直怄着这事呢,你说当时我要是反应快点,替你二叔挡住了,你二叔就不会撞到石头了,该我撞上去的,反正我也是个废人,再撞一下也没啥大不了的,那石头咋那么不长眼,偏偏叫你二叔撞上去了呢?” 他语气自责,也带着一时懊悔,连带着表情都满是自责,真真是一副替弟担心自责的好兄长做派。 但李荣松只是晃了一下神,目光又坚定起来,“不对,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的,二叔都停下来了,没撞到石头,是你,是你抱着二叔狠狠地往上撞的——” 甚至当时爹那一脸的狰狞和咬牙切齿的样子这会儿都还清晰的印在他的脑子里,他想甩出去都甩不掉。 “你想杀了二叔!”他无比肯定。 “娘将你被木头砸伤的事怪在二叔头上,爹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所以才能这般狠,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李荣松觉得都不认识自己的爹了,他的爹,咋会是个这么心狠的人呢! 他宁愿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可他的腿疼着呢,心也无比的疼,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不是梦,它就是真的。 他的爹,想杀死自己的亲弟弟,他的亲二叔!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为啥爹就下得去手呢—— 李荣松心里难受极了。 李继仁见儿子这般模样,心知是糊弄不过去了,便即捂脸哭了起来。 “是我.我一时鬼迷了心,当时压根就没过脑子的就那样做了,事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一定不是我!我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啊!” 他说着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抓得紧紧的,“荣松,爹知道错了,爹一时糊涂啊,爹就是想着,要不是你二叔家逼着,我也不会因为想着快点还上你二叔家的银钱就去扛木头,结果现下成了这么个废人而你娘也因着你二叔家被休了,我心里恨啊,不甘心啊 看见你二叔流那么多血,我也吓着了,我悔啊!我不该这么做的!现在你二叔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呢,我这心里,也是担心得紧啊! 我发誓,要是你二叔能醒过来,我一定同他赔罪道歉求他原谅,若是不能 荣松,往后我会对棕哥儿他们好的,会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孩子对待的这事,你不能告诉大家,你爷奶年纪大了,他们哪里受得住这个?还有你二婶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恨死爹的,你想咱们家往后同你二婶他们家老死不相往来吗?想让棕哥儿他们都不认你这个大哥吗? 你不想对吧,荣松啊,答应爹,别说出来成吗?爹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是你亲爹的份上,帮爹瞒着吧!” 李荣松心里难受,听着自家爹这一番话,他更难受。 一边是亲爹,一边是亲二叔,让他咋办?他能咋办? 要是二叔真的他帮着爹瞒着这事,从今往后,他有啥脸去面对棕哥儿他们呢? 二叔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有二叔好好的活着,爹的罪过才能减轻,二叔活着,爹给二叔赔罪求原谅,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李荣松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看着自家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一句句的让他帮着瞒着求着他不要说出来,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祈求着二叔能够活下来.活下来。 被某人在心里念叨着一定不能活着和被很多人祈祷着能够活下来的李继和经不得念叨,整个人烫得犹如一个燃着碳火的炉子,摸都摸不得。 马大夫匆匆赶来,早有准备,扎针放耳后血退热.再有早便开好方子让药童熬好温着的药给灌下.又给按摩散热 足足折腾了大半宿,天光放白,高热终于退了下来,脉象也平稳起来。 得了马大夫的准话的石榴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晚没睡加之精神紧绷之后的疲倦感。 石榴大大打了一个哈欠,“趁我爹还没醒,咱们都打会儿盹吧。” 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实在是难受。 李继礼两个也实是撑不住了,闻言点点头,抱了被褥坐下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石榴再看了一眼床上的李继和,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疲倦至极下的睡眠那可是沉得很,被人叫醒时,那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快炸开似的。 “三叔?二哥?你们咋来了?” “家里都担心爹的情况呢,这不,天不亮爷爷就催着我们赶着来了!”来的正是李继富和李荣榆,坐李继忠赶的牛车来的。 李荣棕打了一个哈欠,“爹昨晚发高热,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好在多亏了马大夫在,现下爹已经没啥大碍了!” 李继富三人听着,也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昨儿那血呼啦次的场面,让他们都揪了心,以为人救不过来呢!活着就好,祖宗保佑啊! 李荣榆知道他们昨晚都没有睡好便让他们接着睡,他来守着就行。 石榴看了看天光,这会儿都快巳时了,摇摇头,摸了一块碎银子给李荣榆,让他去附近买些吃的回来。 李荣榆接了银子就去了,他刚出去没一会儿,床上的李继和也悠悠转醒了。 “爹!” “二哥!” “你觉着咋样?” 石榴几个忙激动的凑上去。 李继和眼神有些迷茫,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这是在哪儿?出啥事了?” 李继富嘴快道:“二哥你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昨儿咱们去上坟,你和荣松抬着大哥踩滑了一起摔下山坡了,你忘啦?” 李继和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的难看了起来,说不出的滋味。 几人不知道他所想,见他脸色不好看,也是吓了一跳,忙冲外头去喊马大夫来。 马大夫很快进来,见病人醒了,上手捉了捉脉,片刻收回手,道:“脉象已经平稳了,回家好好将养着,多补补气血,别操劳。” 石榴道:“马大夫,我爹这脑子里头应该没啥问题吧?这毕竟是磕破了脑袋的,里头会不会有啥淤血的?” 马大夫摇头,“我细细检查过了,应是没有的,回去多观察着,要是有哪里不好,就立马送来。” 新年新岁的,总住在药堂里可不像样。 是以,等李荣榆买了早饭回来,这边已经抓好了后续要喝的药,结了药钱这些,就准备回家去了。 第151章:杀人 买回来的早饭连带着石榴昨儿就煨在炉子上的粥一起上了车,带着在路上吃了。 李继礼将李继和上半身给护住,石榴就端了粥喂他,趁着还在城内,路没那么颠簸,一碗粥也就稳稳当当的喂完了。 喂完了粥,石榴才拿了肉包子吃起来。 一路出了城,骡车有些颠簸起来,见李继和半阖着眼,脸色不好的样子,石榴不住得问李继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又忙让李荣棕将骡车尽量赶慢点,不用急,左右今儿一定是能到家的就行。 李继和摇摇头,嘴里说着没事,可心里却实在是难受得很,连带着感觉浑身都痛的不行,特别是脑子也跟着发胀。 脑子里不断浮想起两副画面来,反复横跳。 那路不好走,他脚下不知被啥给绊了一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山坡下栽去,连带着抬着的滑竿,他都来不及放开,也放不开,身子悬空下坠的时候,大哥跟上撞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他当时多感动啊,心想他脚下滑了害得大哥一起摔下来,可大哥却想也不想的先护住了他,连后头的荣松都没顾上呢。 可滚啊滚,终于停下来时,他正要问大哥咋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哥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抱着他的头就用力朝石头上撞去,那般的狰狞,以至于他恍惚了都没能反应过来,人就晕了过去。 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脑子里跳啊跳,跳啊跳。 “啊!”李继和终于受不住,痛叫了一声,捧住了脑袋。 “爹!你咋的了!”石榴见状,忙担心的问起来。 李继礼也跟着询问,外头赶着车的李荣棕也立马停下了车,掀了车帘探进来,“爹咋的了?是不是脑袋疼得很?我车赶得颠着了?” 后头的牛车上的李继忠三人见前头车停下来,也以为是出啥事了,忙跟着停下,人也跳下车往前头来。 被众人围着问着的李继和痛苦的摇着头,好一会儿,那阵痛意才缓过来。 他抬眼,看着关心他的众人,张了张嘴,嘴里发苦道:“我大哥伤得咋样?有没有说过啥?” 石榴不明所以,见他这脸色,一定有啥隐情的,不由道:“大伯没事,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只有你和大堂哥,一个撞了脑袋,一个摔断了腿,大伯啥也没说,爹,咋的了?出啥事了?你还记得当时是咋摔下山坡的不?” 李继和看了看她,听着大哥只受了皮外伤,却一句话都没有,他摇摇头,神色纠结起来。 石榴看得分明,不由道:“爹,有啥事你可别瞒着,咱们可是一家人,有事你连我们都瞒着的话,我们啥也不知道,万一耽误事儿呢?” 她意有所指,可李荣棕他们却不知道,听着这话,李荣棕忙即附应道:“是啊,爹,你有哪儿不舒服你可得说出来,趁咱们没走远马上就能掉头回药堂找马大夫去,你的身体重要啊,可别怕麻烦给瞒着!” 李继和听进了闺女的那句话,不能瞒着自家人,大哥不知道为啥这样对他,当时他感受得出来,大哥恨他,恨得要杀死他呢,得让孩子们都知道这事,以后都防着点大哥才是,万一下次大哥再对石榴他们下手,他们没防备遭了毒手咋办? 这般想着,李继和再不犹豫,道:“当时我摔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撞到石头,是大哥是大哥他抱着我的脑袋用力的往石头上撞的.” “啥!?”炮仗李继富听得顿时惊叫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哥?这咋能呢?” 李继忠和李继礼兄弟两个也是惊愕万分,本以为是单纯的意外,没想到这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 是继仁/二哥将继和/四哥害成这样的?这咋能的!咋下得去手的? 李荣棕和李荣榆听着,立时就气冲冲起来,“大伯咋能这样做!爹可是他的亲弟弟!难道大伯也像大伯娘那样,将被木头砸伤的事都怪在咱们家身上,所以气不过,竟对爹下死手,想要害死爹?” 一时间,骡车里的气氛难言起来,不可置信加惊愕之后,几人都是愤怒起来,实在是想不到,他们向来朴实的李氏一族,族内连争吵都少有,打架更是压根没有,现却有了这种事! 一直没说话的石榴突然出了声,“大伯这是蓄意杀人,咱们得报官!” “报官?” 石榴这话又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整个下河村,就从没有人报过官的,对县太爷那都是畏惧的,有些啥事都是村里里长给调停了,族内的事也有族长,啥时候见过官啊? 那官可不是好见的—— “县衙那些差役手黑得很,咱们小老百姓,要是往县衙里头钻,怕是都到不了县太爷跟前就得脱几层皮。” 当然,这脱皮不是真脱,就是说这些差役肯定会黑银钱收贿赂的,不然可不会帮你。 要不这见官的事不是那么好见的呢。 李继礼在城里久,对这些事清楚得很,再说了,要真去报官,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于族里也不好看,族长肯定不会允许的。 当下他便道:“咱们先回去,将这事告诉族长,族长一定会公道处置的!” 族有族规,族法大过天,要咋处置,族长说了作数,可比官府还有保证得多。 石榴也是气急了才说要报官的,这也是她的一个态度,这事肯定是要先捅到族里的,看族里最后咋处置—— 若是轻拿轻放,她不介意闹大了,非得报官不可! 这事实在太恶劣了!恶劣至极!先前吴氏的那些事比起来都是小打小闹了! 这可是亲兄弟啊!连亲兄弟都能下死手,这人还能称之为一个人嘛! 石榴觉得这样的人留在族里留在身边都是个大毒瘤,谁敢保证这毒瘤有一天不会爆开来? 想来族长爷爷也是个公道人,知道应该咋做,是护着李继仁,还是护着他们家,有一杆秤的。 当下众人都憋着一股劲的,继续赶车往家奔。 等进了村时,已经是下晌了。 一路直奔族长家的同时,石榴又让李荣榆快一步下了车往老宅去喊李老爹他们都来,这事,大家都得在场,不管受不受得住这毒瘤总要捅破了才能好。 “回来了!回来了!”李荣真不知情况,见李荣棕赶着骡车也跟着回来了,忙即冲屋里报着信。 很快,李族长和对面李义山都拄着拐杖出来了,“继和咋样了?” 石榴掀了车帘子,露出车里的李继和来,“我爹已经醒过来了,大夫说了,这伤了脑袋的事大意不得,接下来得好好的将养着,不能操劳动怒动气的——” 李义山看见李继和脑袋包了个粽子,脸色也是白得慌,听着石榴这话,不免点头道:“那是,是大意不得,得好好将养着,继和啊,你可别操心,啥也别做了,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石榴接嘴:“倒想不操心,可有一件事,现下我爹不得不劳心啊!” “咋了?出啥事了?”李族长纳罕。 炮仗李继富冲上来就道:“族长,大伯!原来那石头不是二哥自己撞上的,是被大哥给抱着用力往石头上撞的!大哥他想害死二哥!” 李荣棕也随后接话:“族长,大伯公,你们可要替我爹做主啊!” 石榴也跟着表态,“这是蓄意杀人,恶劣至极,杀人偿命,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一丢丢的卡文,还有一点突发情况,所以请容许我请假一天,25号不更新,不好意思,后头尽量补上——树洞 第152章:几番思量 李族长和李义山还在为李继和总算是没事大松口气呢,冷不丁得听得这惊天之语,像被雷给迎头劈下一般,顿时被炸了个外焦里嫩。 啥玩意儿? 继和不是自己摔下去撞到石头的,而是被继仁给抱着故意往石头上撞的? 想到那日吴氏歇斯底里喊出来的那些怨怼跟憎恨,李族长和李义山对视一眼,都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继仁心里恨得比吴氏还深呐! 深得都不顾手足之情了,这还是个人嘛?连亲弟弟都能下死手哇!简直就是畜生! 李族长痛心不已,他们李氏一族百年来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不义子孙! 这事要是一经传出,叫他们李氏一族还如何在下河村立足?在十里八村还有何颜面? 李族长可以想见,族里孩子们的亲事兴许都能因之大受影响。 这可是谋人性命呐! 之前下头大马村出了个下毒毒死久病卧床的亲娘的,后头闹开来,那整个大马村都受了好大的影响,到现在,大家伙给儿女说亲这些都绕开了大马村呢。 李族长脑子里难得还能快速思索着这些,但作为堂伯,他却是满腔的愤怒和失望,甚至顾不得多思考,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样的不义子孙就该喊杀喊打让族人唾弃! 可他还是李氏一族的族长,不得不考虑更深,这事不能闹大,不能传开! 思量再三,李族长心里有了应对,他先让李继忠兄弟俩将李继和抬进堂屋去,再让李继富去喊人,喊李老爹老袁氏他们,包括李继仁和李荣松他们兄弟,一个都不能少,都得来! 又让李荣真去请几位族老。 等李继富和李荣真应声跑着去了,他转身往自家堂屋里去,看着都望着他的石榴等人,他在上首落了座,出声道:“这事.我一定给继和你一个交代,但有一点,为了咱们李氏一族的名声,这事绝对不能传开!” 石榴立马听明白了族长的意思,李继仁会受到该有的惩罚,但为了族里的名声,李继仁可以是因为任何事而受到处置,但绝对不能是因为谋害自己的弟弟。 她虽然恨不得将此事宣扬开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李继仁的伪善阴险面目,但他们都是李氏人,还有大堂哥他们杨桃姐他们.为了这些人,她也能理解. 有个被休弃的娘,还有个杀自己亲弟弟的爹,他们这辈子,估计都完了. 照族长将李老爹他们都请来来看,这事瞒着族里其他人,肯定是不会瞒着他们自家人的,别人知不知道不重要,李老爹他们包括大堂哥他们能看清李继仁的面目,这就足够了。 几番思量过,石榴决定先等族长的处置再说. 不多会儿,住得不远的几位族老就到了。 几位族老都是信字辈的,包括李信光,李氏一族信字辈里还存活在世的都在这儿了。 李族长见族老们到了,当即引了他们往侧屋里去坐,将此事说给族老们听,这事如何处置,还得族老们一起拿个好主意的。 族老们听着这事,都气愤难言不可置信得很。 一时间,侧屋里口诛笔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让堂屋里的众人想听不见都不行。 族老们对于李继仁的处置,有说沉塘的,有说在祖宗面前罚跪忏悔的,有说打一百杖生死天命的. 总之各持己见。 忽而,侧屋的声音小了些,断断续续的,外头的人也听不实在了。 不多会儿,李族长和族老们就出来了,而这时,李老爹他们也都到了,几房人,除了怀孕的江氏,一个不少,包括被抬来的李继仁和李荣松。 宋氏见得丈夫,也是激动而泣,但不知发生了啥事,族老们都在,这么大阵仗,她没多话,只站在丈夫身后小声的问了句他咋样了。 李继仁来时预感就不好,这会儿见着族长和族老们都在,还都脸色发沉,且李继和也看着他,心里便更是一个咯噔。 倒是李老爹,见得老二好好的醒过来了,高兴得松了一口气,见族老们都在这里,不由挨个叫了人,问起族长道:“这是出了啥事了?” 任谁都想不到这种事的,不怪李老爹纳闷发生啥事了,愣就是没往这点上想,还以为族长聚集他们家人,还有族老都在,是不是石榴进了趟城又谈成啥大生意了呢。 心里正不住点头,赞叹他有这么个好孙女呢。 冷不丁的,族长就开了口,“继仁!你可有啥话说!” 李老爹一愣,看向长子,继仁咋了? 李继仁心里一跳,面上就疑惑道:“族长大伯,这是咋的了?” 李族长见李继仁还装傻充愣,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继和说,是你抱着他的脑袋往上撞才叫他被撞破了脑袋昏死过去的!你有啥话说!” “啥?!” 族长这话一说,已经知情的人一点不惊讶,但才刚来的众人可是都惊掉了下巴。 特别是李老爹和老袁氏两个,脸都白了,惊得嘴皮子直哆嗦,“这是啥话?啥叫继和是被继仁给抱着脑袋往石头上撞的?” 炮仗李继富回去喊人可是憋了一路,这会儿都憋坏了,忙道:“二哥摔下山坡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撞到石头,是大哥!大哥抱着二哥的脑袋用力的往石头上撞想要杀死二哥呢!因为大哥跟大嫂一样,心里也将被木头砸伤这事怪在二哥头上,所以恨不得让二哥去死呢!” 李老爹和老袁氏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前栽去。 幸好李义山他们早有准备,早就先一步靠近了两人,在两人往前栽的时候迅速扶住了两人,将两人靠回椅子上稳好,又是掐人中的。 两人幽幽醒过来,大喘起气来,心里头难受得都要给别过气儿去了。 咋会是这样呢?咋会呢? 而那头的李继仁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李继和,道:“老二!你咋能这么冤枉我呢!” “你脚踩滑了摔下去,我可是紧紧抱住你护住你的呀!看见你要被石头撞上,我死死的抓住你,可下半身使不上力,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撞到石头上,我这心里,也难受极了,昨晚上一晚上睡不着,就担心你的伤呢!” “可你咋能这样呢?咋能这么冤枉我呢?我可是你亲大哥呀!” 第153章:够了 他委屈极了,又看向李族长他们,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几分受伤和失落,“老二说是我让他撞上石头的,你们就信吗?可我说我没有,你们又信不信呢?” 说着又自顾自的摇了头,自嘲起来,“是了,老二开着木工坊,家里也越来越好,能带着族人们挣钱过日子,而我只是一个废人,啥也帮不到族人们,还欠着大家伙的债呢,你们向着老二偏着老二那是肯定的,谁叫我只是一个废人呢!” 李族长等人被他的这番作态也是弄的一愣—— 因为继和有出息,所以更相信继和的话? 可就是继和和继仁反过来,有出息的是继仁,他们也更相信继和啊! 毕竟,继和可是他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心眼实人也老实,他咋会说假话冤枉自己的大哥呢? 可仔细一想,继仁打小也是话不多闷头干活的性子,啥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呢? “够了!” 一片沉默中,突然,李荣松痛苦的叫出一声来。 众人闻声都朝李荣松望过去。 李继仁就挨着李荣松的,他转头将视线落到儿子身上,一眨不眨道:“荣松,他们都不信我,你可是我的儿子,难道也不信我吗?” 李荣松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在他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他此刻想同他说的话。 荣松啊,想想爹昨晚跟你说的,你也不想让棕哥儿他们都不认你这个大哥吧?你也不想爷爷奶奶他们气出毛病来吧?你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兄妹有这样的爹吧?我是你亲爹!你得帮亲爹瞒着!你不能说出来! 李继仁的眼睛目不转睛,恨不得将儿子盯出个窟窿来,只要儿子不说,他不承认,一口咬定是老二冤枉他,这事就铁定办不了! 李荣松满心的痛苦,迎着李继仁的眼神,眼中似乎也在说话,爹,你答应我的,只要二叔醒了,你就会同他赔罪道歉求他原谅的! 李继仁摇头,爹不能认!你没看见吗?族长族老他们都在,要是爹认了,他们会按族规重重的处置爹的!杨桃姐妹还没说亲,檀哥儿还小,你们想没爹吗! 父子俩视线胶着,各不相让,看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荣松,你想说啥?”李族长不由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无声对话。 李荣松深吸一口气,看看爹眼神的恳求,以及堂屋中皆都望着他的每一个人,爷爷,奶奶,二叔,二婶还有石榴,石榴那双眼睛漆黑明亮,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无所遁形一般—— 他想起了从小到大都很疼他们兄妹的二叔二婶,从小到大关系都亲近的堂弟妹们,二叔二话不说借出了十吊银子,石榴毫不犹豫帮忙垫上的诊金药钱—— 一件一件—— 他是长房长孙,小时候爷爷将他捧在怀里,教给他的第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要踏实,要厚道,要诚实,他为长,得爱护底下的弟弟妹妹,要带好头,孝敬长辈们—— 许多的念头闪过李荣松的脑海里,最终,融为了一处。 李荣棕再不看李继仁那暗藏恳求的眼神,抬头看向李族长和族老们,难以启齿却又格外的坚定道:“二叔说的的都是真的,我看见了,就是我爹抱着二叔的脑袋往石头上撞的!”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再没有什么比李荣松的作证更有说服力的了。 荣松向来是个厚道孩子,从不说谎的,要不是真的,他咋会冤枉自己的亲爹呢? 李继仁脸色顿时像染坊里的染缸一般,五颜六色的,好看得紧。 他死死瞪着李荣松,“荣松!我可是你亲爹!你咋能帮着你二叔一起冤枉亲爹呢!” 到这时候了,他还在想着逼挟着儿子反口帮着他说话。 说出了事实,李荣松只觉得沉甸甸的心都轻了不少,虽然它还很重,但重得却不叫他那般承受不起了。 他看向李继仁,认真道:“爹,您别再狡辩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您得给二叔赔罪道歉!” 李继仁终于绷不住,脸色阴沉难看起来,上手就重重打了李荣松一个耳光,“不孝子!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是我儿子!”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啪得一下落到了李继仁的脸上,响彻整个堂屋。 “你才是不孝子!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我咋生了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儿子!” 李老爹痛心疾首极了! 分家时,他让老大让一成所得分给几个弟弟,老大想也不想就不同意,他就知道,老大养歪了,不像他们两口子,他心里窄呀! 而当初木工坊招工,让荣柏去,继仁就不让,非得要去找了这扛木头的活计,那时他就看出来了,老大恨上老二了。 后来吴氏被休,老大阴阳怪气了几番,也不肯去老二家吃团圆饭那副样子—— 可他再咋的,也想不到老大竟然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死手! 他的儿子,咋能是这么一个畜生东西呢! 李继仁打了儿子一巴掌,转头就挨了亲爹一巴掌,他捂着脸,仰头看向李老爹,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谁让你生我的!谁让你生我的!我也不想你们生我! 从小到大,你总是嘴上挂着,要我当好哥哥,友爱三个弟弟,所以啥事都是我顶在前头,我十岁就跟着你下地,农闲了去打短工,连新衣裳都穿不着一件,总是你穿不了的衣裳改给我穿,可弟弟们就能穿上新衣裳!我是长子没错,可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 说白了,你和娘就是偏心!打心眼里就是偏心! 我是你们捡回来的吧!捡回来当牛做马,累得跟条牛似的,啥活都要做!老三老四总是偷懒,你却总是不说他们!我是条牛,我儿子也是牛,一大家子,干的活最不少,可我檀哥儿抓中去读书,他们却还不高兴了! 到分家,爹你都还偏着他们!要逼我退友爱弟弟,少分一成家产,凭啥啊!那是我该得的,凭啥拿出来给他们分? 我不答应,爹你就给荣松全分旱田,就为了给老二他们一亩水田!还有银钱,谁家分家银钱不都是三七分的?粮食也是一样,可爹你偏心啊!啥都平分! 明明那些银钱我没少挣,那些粮食也都是我们父子出力出的最多,凭啥平分? 就因为你平分,才害得我们一家连给荣柏娶媳妇办酒席这些都要借钱!如果不是这样,吴氏又咋会那样做! 但凡爹你偏着我点儿,吴氏就不会被休回娘家,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154章:处置 “是,就是我害的老二,咋了!我就是想让他死!凭啥我成了一个废人,老二却能被族里讨好巴结着呢! 我该下手再重点的!咋就让他被救活了呢! 老二该死,你们全都该死!都是李氏子孙,凭啥你们就拜高踩低!都向着老二呢!就因为老二出息了?可以往族里有啥事,我不是跑在最前头的?我干啥事没尽心过?我尊着敬着族长大伯你们,可你们呢,见我是个废人了,翻脸不认人,啥都向着老二啊!你们都偏心眼!都该死——” “——” 李继仁越说越癫狂,整个人双眼都是猩红的,看着可怖得很。 而这些话,这个样子,也叫堂屋里众人皆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以及满心的愤怒叹息。 好好的一个人,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还是说他骨子里本来就是这种人,只是以往他们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李老爹和老袁氏作为爹娘,听着这一番话更是痛心疾首再痛心疾首,没有人比他们此刻的心情更加的难以言喻了。 李老爹强给自己顺着气,让自己撑住,撑住,看着这样无可救药的儿子,他也是摇了摇头。 只看向族长和族老们,道:“从现在起,我没这个儿子了,就当他生下来就没立住,这事,族里该咋处置就咋处置,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李荣柏姊妹几个全都痛哭了出来,李荣松也是无声的流着泪。 李族长和族老们对视一眼,最终沉吟一番,开了口:“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不仁之人,我李氏容不得!可看在荣松他们兄妹几个的面上,这事不能宣扬开来,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置——” 但这样畜生不如心胸狭隘的人,留在族里也是个祸害,这次也是继和命大福气大,可谁知道他哪天就会做出啥更不可挽回的事来? 照他心里将所有人都给恨上了的样子,说不得哪天就给族人们吃的井里丢一包砒霜害死所有人呢! 所以,李族长和族老们一致决定,按族规,将李继仁关进祠堂反思己过!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处置,对族里以及村里问起,为啥处置李继仁,便是因为他一意孤行非得上山去,为了抬他上山下山的,这才导致李继和和李荣松都摔下山坡,一个断了腿一个磕了脑袋—— 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人都要好好将养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啥后遗症呢,所以,对于李继仁,不得不处置,若不是他执意上山,又哪会发生这种事? 罚他在祠堂对着祖宗反省,已经是轻的了。 而当下族长说出的处置,则是李继仁关进祠堂去,后续的治病也不用去了,省二十几吊银子,荣松他们担子也松点。 至于他还能不能站起来,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等出了十五之后,李继仁就会因为在祠堂里跪久了染上了风寒,而后病重不治而亡。 说白点,就是按族规直接给李继仁判了死刑! 只是,他死在了罚跪祠堂之因下,到时候免不得引得族人们唏嘘说道族规是不是处罚的太重了之类的,不过,只要族老们没多话,族人就是闹也闹不起来啥,且李老爹他们都不说啥,族人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李继仁跳起来跟族里作对。 而到时候村里估计也会有些闲话在,但比起李继仁杀亲弟的名声,这点闲话,也无伤大雅了。 李族长也不放心心上,别人说几句他这个族长太过威严也没啥。 当下,说出这一明一暗两个处置之后,李族长就看向了李荣松,问他道:“荣松,族里此番这般处理,你可有二话?” 荣松是个好孩子,明理,李族长也不愿他因此受伤。 一旁的石榴听得这番处置,暗暗点了头,本一直酝酿着的话悉数消散了去。 李荣松听得族里的处置,心中明白,爹犯此大错,本就该受处置,杀人偿命——这是他自己该得的。 而族里为了他们兄妹几个,不将这事宣扬开,不让大家都知道这事,他感激涕零—— 即便心里难过他们很快就没爹了,但李荣松知道好坏,当下摇头,“全听族里的!” 李继仁顿时冲他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骂他枉为人子,还要伸手打他,不过立马就被李继忠和李继礼两个给按住了。 李族长见李荣松没二话,当下也再不犹豫,直接让李继忠兄弟两个将李继仁给架进祠堂去。 族长家闹的这番动静,左邻右居的族里人都竖着耳朵张望着呢,见李继仁被架出来往祠堂去也是好奇不已,到底出啥事了? 族老们出了族长家各自散去,李族长拄着拐杖领着李老爹他们出来,对着一脸好奇的族里人,说出了发生了啥事。 族人们一听,顿即恍然,然后也是不住的点头,也是,昨儿啥情况,他们可是都情况的,为了一个去救继和他们,他们之中好些人都踩滑了摔了跟头的,那落了雪的山路,确实是不好走哇! 昨儿他们心里不也嘀咕继仁不懂事来着嘛,像个孩子似的,也不看看啥情况,非得上山去,倒苦了抬他上山的人! 这不,继和跟荣松两个一人摔断腿一人撞了脑袋,幸好祖宗保佑,腿接上了,脑袋也没撞出啥大事来,两人都好好的。 若不然,要是有个好歹,继仁那才真是更大的罪过了! 所以,这厢族长罚他在祠堂对着祖宗反省,也是合该的! 族人们点着头,都表示明白。 族长便摆摆手,让众人都各自散去。 李老爹他们也一起回家去,一路都无人说话,一直到了老宅,李老爹才缓过神来,看向李继和,让他好好养着伤。 李荣松也是喊着二叔,痛哭流涕的替自己的爹赔罪,说对不起二叔。 李继和却很欣慰,欣慰有这么个好侄子,这侄子明是非,诚实厚道,刚才大哥反口不认,还说他是说假话冤枉他,可荣松却站了出来向着他—— 他摇摇头,让李荣松别将事情都压在自己头上,这事跟他没关系,相反,他还很感谢他实话实说呢。 李老爹见老二和孙子之间没有龃龉,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个根子坏了的儿子就当没生过,他还有三个儿子,这么多孙子呢,只要大孙子他们能和老二一家仍旧相亲相爱的,他就啥都不奢望了。 想了想,还是让李继仁领盒饭了,没了长子,老二就是长子,李老爹和老袁氏从今往后也好跟着老二过啦。 第155章:别伤身 正月初一,本该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村里也的确热闹高兴,只有李家这边跟村里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不过昨儿的除夕都冷淡收场了,今儿初一再冷淡,也没啥了。 石榴一家跟老宅人告了别,一路回村东头自家去。 路上,碍着有人不好说话,等进了家门,蒋氏也拉着人跟了进来,进门就是吐槽李继仁的,黄氏也跟着附和,妯娌俩唾沫横飞,差点没将众人都给淹没了。 最后还是石榴出了声,说她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两房人这才散了去。 等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家人,宋氏也忍不住的咬了牙又抹起泪来,“你说大伯他咋就这么狠毒呐!你可是他亲弟弟啊!幸好他爹你没事,不然,叫我们娘几个可咋办呀!” 李香梨和李荣樟也跟着喊着爹的哭出来。 一时间,屋里又要被泪水给淹没了。 石榴见状,也是忙道:“爹福大命大着呢!娘,你们可别哭了,咱们家昨儿的团圆饭都没能好好吃,今儿咱们好好的吃一场吧!也是庆祝咱爹平平安安的!” 被她这一说,宋氏才收起了泪,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团团圆圆的吃个饭!庆祝你爹平平安啊,福大命大!那些不相干的人,咱才不要为了他伤身呢!” 她说这话也是劝自家男人,夫妻多年,她哪能不知道男人心里有多难过呢,那可是他一直敬着重着的大哥呀! 之前大哥被砸伤瘫在床,为了让大哥心里舒坦点,吃好休息好,他都能将自家的吃食教给大嫂,就为好做给大哥随时吃上呢。 可就是这样敬着重着的大哥,差点杀死他呀! 李继和的确是不好受得很,特别是见识到大哥刚刚那一副副嘴脸,叫他陌生得很,只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大哥一样。 大哥比他大三岁,他小时候可以说算是大哥带着一起玩一起长大的,一起睡了十多年,闻对方的汗臭脚臭,夜里有时候睡不着也曾一起侃大山说着长大了要咋咋咋的。 那些过往一幕幕的浮现,李继和实在是想不到,咋就变成了这样。 他心里苦哇,知道族里的处置,大哥最后会死,他也是满嘴的苦泡泡,想跟大哥求情来着,他咋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去死呢? 可转头一想,大哥都能狠的下心让他死,他求情,大哥会感激他吗? 肯定不会,当时大哥看他的那个眼神,他感受得出来,要是大哥能动弹,一准的要扑过来再砸他一回的。 此番看着妻儿们担忧的神色以及起哄说笑着围着他只为逗他开怀,他也是露了笑,将心思都撇开,这会儿啥都没有一家人团圆重要! ——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往年这一天,李继和他们一家也是早早的就出发往黄花沟去的,但今年事发突然,李继和受了伤,得好好的将养,实在不好一趟一趟的赶远路。 宋氏便决定了,她留在家里守着李继和,让李荣棕带着弟弟妹妹们赶了骡车往外公家去拜年,顺道说一声李继和受伤的事。 等这段日子过了,到时候她再回娘家看望爹。 是以,一大早的,石榴兄妹几个就带着拜年礼坐上了骡车离了家门。 宋氏服侍着李继和喝了药,想着今儿小姑子春芳肯定要回娘家拜年来,但老宅那边,江氏又怀着孕,荣柏也要陪着媳妇回娘家—— 便同李继和道回老宅去帮着张罗一下饭菜。 李继和想着爹娘心里肯定不好受,特别是娘,上了年纪,不好操劳的,便点了头。 两口子就搀扶着慢哒哒的往老宅去。 到了老宅,李荣柏和万氏已经回娘家去了,江氏因为怀着身孕,李荣松腿又不方便,所以也不回娘家了,只让李荣柏他们顺道跟江氏娘家带个口信说一声。 知道闺女今儿会回来,老袁氏打着精神带着杨桃杨梅姐妹俩在忙活着,只是杨桃姐妹俩精神也是晃的,祖孙三个忙了一早上也没忙出个名头来。 宋氏将李继和扶进李老爹他们睡的屋里去躺着歇歇,便麻溜的撸了袖子钻进了厨房,让老袁氏也去歇着,让她来。 老袁氏昨晚上一晚上没咋睡着,这会儿也确实撑不住了,只能拍拍宋氏的手,“老二媳妇,辛苦你了。” —— 再说石榴兄妹几个坐着骡车只消半个时辰多点便到了离大风集不远的的黄花沟。 往年走路足要走一个多时辰的,也不由感叹还是有车便宜。 黄花沟是个杂姓村落,有七八十户人家,因着离大风集近,村里做豆腐卖的,做小吃食卖的不少,还有像宋家这般拥有可以传家的手艺活的,由而,日子过得都还算殷实。 还没进村,一眼望去的几乎都是青砖瓦房,泥瓦房都很少。 宋家就挨着村口,十几间的青砖瓦房排起来的大院子,看着宽敞又亮堂。 院子里有棵上了年份大枣树,夏日傍晚,坐在这树下的木头桩子上乘凉,那可是件惬意极了的事。 这都是石榴打小就听她娘宋氏说起的,说起这棵大枣树,宋氏眉眼都跳动着小曲儿似的。 “外公!外公!我们给您拜年来啦!” 骡车刚在院门口停稳,李荣樟就跳下骡车抢先一步冲进了大开着的院门。 闻声,堂屋里头的宋老头和宋大舅宋二舅他们连忙往外头来。 成了家的宋东生宋福生宋金生兄弟三个带着各自的妻儿回娘家拜年去了,宋大舅他们却是特意在家等妹妹一家来的。 宋大舅母和宋二舅母的娘家都在本村里,回娘家不麻烦,是以,每年的正月初二都是先紧着回娘家来的宋氏,晚上再回娘家去的。 这会儿,妯娌俩如往年一样,正在厨房里张罗丰盛的饭菜呢。 宋老头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疼得跟什么似的,宋大舅宋二舅爷疼妹妹,一年到头几乎就这么一天宋氏带着丈夫儿女一起回娘家来,那自然是要好好的招待的。 再者,还有宋大舅宋二舅的闺女今儿也会带着丈夫孩子回来呢。 “来了来了,总算是来了!”宋老头满脸红光的跑出来,看着乖乖外孙外孙女们,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挤巴巴起来。 兄妹几个提着东西进了门,也是都欢快的喊起外公舅舅来。 宋老头诶诶诶的应着,探了脑袋往后头看,却没见门外还有人进来,不由问道:“你们爹娘呢?咋没来吗?” 第156章:没来 李荣棕忙将前儿上坟出了意外的事说了,“我爹伤着了脑袋,得好好将养,不好赶远路的,我娘就留在家照顾他,所以就我们几个来了!娘让我给外公您说呢,等过了这段,得了空,她就回来看您!” 宋老头他们听着这事,都惊了一跳,忙细问起李继和到底咋样,有没有大碍的。 这大年三十见了血光,这一年怕是都不好哇,宋老头这会儿都暂时顾不上失落今儿见不到都快大半年没见过的闺女了,忙道:“回去了一定记得跟你们娘说,等初九那天,上大宝寺去给你们爹请法善大师的平安符回去让你们爹随身戴着。” 宋老头特别信这些,如今上了年纪,做不了木工了,他便常拿着一本老黄历看,久而久之,还磨出些门道来。 这不,本村里或者周围两个村子的人现下有个啥喜事的看日子都来找他呢。 还有人起新房子,都要请他去看一看的。 而大宝寺就在长青村往里的青山山腰上,寺里的法善大师许多人都信,很有些道法的。 至于为啥是初九,那便是因为他们这边十里八村的风俗了,别处都是初一抢着烧头香啥的,他们这里却是初九登高烧香。 那一天,十里八村的人,包括大风集,甚至前头两个镇上的人都要大老远的赶过来,登高,烧香呢。 届时,山脚下还有临时的庙会市集,这也是难得的一个盛况。 往年石榴他们都是巴望着这一天好去登高凑凑热闹的,特别是石榴总算会走路了之后,就缠着李继和宋氏一定要带她去登高,那时她就想着,穿到这里就是因为爬山,说不得她再爬个高就能穿回去呢。 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不过青山上的风景极好,在大宝寺里,还能看到山脚下流淌而过的清河,蜿蜒秀美。 是以,后头的每年正月初九,石榴跟着家人再登高,那都是奔着大宝寺的风景去的。 她没那么信佛,不过大年三十这种日子见了血,求个平安符也是心安些,当下忙跟着附和点头应下了,道初九那天一定去求平安符。 宋老头点点头,心里遗憾今儿没见到闺女和徒弟,但看着外孙外孙女们,也够叫他高兴的了,当下忙让兄妹几个都进去坐,吃瓜子吃果子,还准备的有点心。 这都是宋老头特意让买的,往年石榴他们来拜年,也是能吃着这些的。 那时候他们可稀罕得很,倒是去年分了家,日子过起来了,点心这些常吃着,就是李荣樟,都没这么馋了。 但眼下看着宋老头满脸的慈爱招呼着他们随便吃多吃点的,几人都笑着拿了点心吃起来,还不住的点头说好吃。 说话间,石榴兄妹赶紧让拜年礼给送上,除了专门给宋老头的酒和新衣裳鞋袜,还有肉松和咸蛋黄酱这些。 这一年,宋老头只听着儿子说着闺女家分了家日子过起来了咋咋红火的,也收到了闺女常让儿子带回来的吃的这些,但没亲眼去瞧过,还不咋的。 这厢看着外孙外孙女们都穿着簇新的衣裳,看着脸色都比往年好,送来的年礼也是这般的丰厚,他不由暗暗点头,算是彻底相信了,闺女家的日子是真的过起来了。 他也放心啦! 这般想着,他就不由看向了石榴,他都听儿子回来说了,闺女家之所以能这般红火起来,那可都是多亏了石榴丫头,那木工坊是石榴丫头给谈下的生意,还有这些个肉松啊的,那都是石榴做出来的。 这是个好孩子啊! 不多会儿,宋大舅宋二舅的闺女也带着丈夫孩子到了,一时间,堂屋里更是热闹得不行。 吃罢中饭,又陪着宋老头坐着摆了好一会儿的龙门阵的,石榴兄妹这才告辞准备回家了。 如往年一样,兄妹几个都收到了宋老头给的压岁红封,还有宋大舅宋二舅给的,笑嘻嘻的道了谢,又被宋老头叮嘱了一番一定记得初九求平安符的事,几人便坐上来骡车,在宋老头他们的目送下,离开了黄花沟。 回程似乎更轻快些,感觉没多会儿,就回到了下河村,再沿着河岸一路到了自家门口,却见门上挂了锁。 “爹娘不在家去哪儿了?”李荣棕傻了眼。 石榴一想,“肯定在老宅呢,今儿小姑也要回来给爷爷奶奶拜年啊!” 李荣棕听着也是,当下便掉转骡车往村里头去。 不多会儿,就到了老宅。 进了门,却见他们才刚吃过晌午饭,宋氏都还在厨房收拾呢。 跟李老爹他们问好,却见李老爹和老袁氏情绪都不高,石榴只想着二老这肯定是为大伯的事伤了心呢。 便往厨房去找同宋氏说起外公来。 宋氏听着,点头应着,道初九一定去,又问外公身体咋样。 石榴说好着呢,看了看屋里,不由问起来,“咋这个点才吃完饭?小姑他们才刚吃了饭就走啦?也没多坐会儿,不然,我就能看见小姑了,大妮长高没?二妮三妮今儿来了没?” 听着这话,宋氏忙拉了她一把,小声道:“你小姑他们今儿没回来!也不知咋回事,你爷奶正担心呢。” 张罗了一桌饭菜,哪曾想一直到午时了,都没见人来。 春芳嫁的大章村离着就十几里路,就是慢悠悠走,午时前咋着也能走到的。 可一直等到未时,都没等到人,他们这才吃了饭呢。 石榴听着小姑竟然没来,也是奇了个大怪。 出嫁女初二回娘家,这可是规矩,像大舅母他们那种情况也是因为紧着她娘,娘家也近,晚上也要回的。 姑父又是独子,不存在这天还要招呼回娘家的姐妹的,往年这天都是来了的,咋今儿没来?出啥事了? 要是小姑病了不能回娘家,也会托人带口信回来,或者怎么小姑父该来一趟的。 想到脾气不好的姑父,和每年不是大妮没带来就是二妮三妮没带来从没齐全过,石榴眼皮一跳。 当下去了堂屋,“爷爷奶奶,我和哥赶骡车走一趟大章村吧!骡车来回快,我们去看看小姑今儿为啥没来,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老袁氏听着这话,噗通跳的心一下子稳下来,她忙道:“诶!去看看,你们先去看你们三叔四叔回来了没,要是回来了,让他们跟着一块去!” 石榴应下,当即跟李荣棕一起出了门,坐上骡车先往家去,到了家门口,便正好碰到回来的李继富一家和李继贵一家。 蒋氏和黄氏娘家一个村的,平日妯娌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初二回娘家都是一道作个伴的。 石榴忙将事情跟李继富李继贵一说,也不多耽搁,赶紧让他们上来车来,随后一起往大章村去。 第157章:奇怪 大章村在往黄口镇的方向,也属于黄口镇管辖,官道一路走七八里就得上小道,顺着小道再走差不多十里路便到大章村了。 官道平整宽敞,骡车走起来也快,可进了小道,路坑坑洼洼的,就没那么好走了。 再加上前儿个刚下过雪,这两天又都是阴冷天,这路还有些泥泞。 没走一段路,骡车就陷在了一个小泥坑里,不动弹了。 没法,李继富和李继贵忙跳下车来推车,李荣棕和石榴也下了车来,减轻点重量,这才将骡车给推出泥坑。 一路颠颠簸簸个够呛人都弹离座位一个拳头多的,总算是到了大章村。 石榴和李荣棕都是头一回来,李继富哥俩也是当初送妹妹出嫁来过一回,后头妹妹生孩子洗三酒这些都是娘和大哥二哥来的—— 这一晃也是十一年了,哥俩看着大章村都有点陌生。 石榴看着两人那样,不由怀疑:“三叔四叔你们不会连小姑家是哪家都忘记了吧?” 这话只得到了哥俩一个挠着头的尴尬笑。 石榴:. 李继富道:“这也不能怪我们,我们只来过一次,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啊!当时人也多,也没注意去记是哪个门,这些房子看着又都差不多——”他们能记得来大章村的路就不错了。 得! 石榴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在村口跑跑跳跳玩耍的孩童们身上。 她兜里正好还揣着一把饴糖来着,是外公抓给她非让她揣着吃的,这下倒派上用场了。 她下了车,将一把饴糖抓在手里朝几个孩子走去,笑眯眯的道:“想不想吃糖啊?谁知道章洪家在哪儿,我就请他吃糖哦。” 玩得正高兴的孩子们一见有糖吃,也是亮了双眼,忙争先恐后的说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 “在那边!” “——” 还有孩子跑了一段去给石榴指路的。 石榴便即将饴糖分了,每人都能得到两颗。 孩子们得了饴糖,高兴的就吃了起来,甜得直咧了嘴。 石榴看着也是抽了抽嘴角,这要是来的是人拐子,糖也是加了东西的糖,这一吃不得一窝端啊。 不过不远处就有大人在溜达,真是人拐子来,也是不敢这么大大咧咧得手的。 问到了家门,石榴坐上骡车往村里去,有村人见得他们这一行脸都生,不由好奇的打量着。 吃着糖的孩子跟在骡车后头跑的,听得大人们好奇嘀咕,就忍不住嚷道:“他们是去洪叔家的!” 村人听着这话,再看李荣棕就觉得眉眼有些眼熟了,登即也是唬了一跳,“哎哟!这莫不是大妮她娘娘家来人了吧!” “一准是!今儿大妮她娘可是没回娘家的,没想到娘家人立马就上门来了,这也真是!不过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出的!” “快快快,你跑快点抄近路,去告诉洪娃儿家一声吧!” 那被扒拉着的村人却撇了嘴,“我才不去!大虎婶儿凶哇哇的样子我看着就怵,才不往她跟前凑!” 另个村人就叹了气,“唉!今儿怕是要闹起来!快去通知族长一声吧!” “能咋闹?你看这来的就是两个孩子,也没见大人的,那刘婆子凶得很,撒泼耍赖谁干得过她?谁吃亏她都吃不了亏的!走走走,咱倒是跟上看看热闹去!” 石榴耳尖,听得车后村人们的嘀咕议论,心里就是一咯噔,预感不太美妙。 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已经吃完了糖的孩子拍着手的挤到栅栏前,冲着里头大声喊着:“洪叔,你家来客人啦!” “去去去!小孩儿上一边玩去!哪来的客人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清瘦男人跌跌撞撞的从西屋里出来,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说话大舌头,脸上也是醺红,一看就是酒喝多了。 石榴看得嘀咕,以往也没听说这小姑父喝酒啊?这现咋成了个酒鬼了? 李继富已经冲里头喊了起来,“妹夫!是我们!” “谁呀?”那章洪眼神迷蒙着,半眯着眼睛往这头看了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东边厨房里也走出来个身量不高有点佝偻的婆子,她见门口聚着这么多村人,张嘴就要骂咧正月里大家都没事干全围着她家干啥来看啥稀奇呢。 但冷不丁看到了栅栏前的李继富李继贵兄弟两个,听得李继富那声妹夫,眉头就是一跳。 随即扯了一个笑出来,“哟!这是大妮她舅舅们吧?是三舅和四舅?这大过年的,你们咋来了?” 今儿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可不是亲戚走动拜年的日子,哪有亲家上门来的事呢? 这事确实不好说道,但那不是事出有因吗? 李继贵就接了话道:“是,我们正是大妮的三舅四舅,这不是今儿没见妹妹妹夫他们家来,想着是不是出了啥事,我爹娘他们都担心着呢,左右也不远,坐骡车也快,就过来看一看!” 刘婆子听着,看了骡车一眼,想着也没听说亲家家里啥时候置了骡车呀,不过也没多想,面上就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大妮她娘得了风寒,身子不爽利,都卧床两天啦,今儿这才没能回娘家,我本来想着找人带个口信的,这不正忙着在给她熬药伺候她的,一时没顾得上来,你们这也太急慌了!” 说着,笑了笑,又道:“没啥大事,喝几天药就好了,回去跟亲家公亲家母说,等大妮娘好了,就回家看他们去!这天儿眼见也不早了,看着傍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石榴听着刘婆子这番话也是嘀咕,小姑病了?这个她信,不过小姑病了刘婆子忙前忙后的伺候?这咋那么不可信啊? 还有,没顾上送信,小姑父也病了不成? 可章洪这一副喝多了人都认不清的样子也是看着气人,媳妇病了,你却还酗上酒了? 而别说请他们进去喝杯水歇歇脚了,这门都不开一下,就隔着栅栏说话,赶客的意味也太明显了,显然,刘婆子在隐瞒着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呢。 这般想着,石榴便出了声:“我小姑病了?病的重吗?我们进去看看小姑吧!” 刘婆子眼底明显一慌,“还是别了,你小姑病得重,这病大夫说了,要传人的!你们进去看了,也给传上不好,你们还是先回家去吧,等她病好了,就让她回娘家来!” 第158章:糊弄傻子呢 石榴见她推诿,更觉奇怪,啥风寒这么厉害,真传人你这婆子不得避得远远的?还亲自伺候?骗谁呢? 她便即道:“我打小身体也好,不怕传上!让我进去看看小姑吧!” 李荣棕也反应过来了,忙附应着:“我壮得跟牛似的!啥风寒也传不上我的,亲家奶奶你不用担心!我小姑在哪个屋呢?劳你把门开了,我们自个进去看就是!” 说着,还拍了拍栅栏门。 李继富和李继贵也跟着说要进去看看自家妹妹。 若说只是两个孩子,还好打发,刘婆子见李继富两个也嚷着要看,就怵了一下。 不过她是谁? 她可是变脸比变天都快打嘴仗能打遍十里八村的刘婆子是也! 当下刘婆子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非是我不让你们看呐,是大夫说了,大妮娘这病不好见风,我这每天送药送饭都是从窗户开条缝递进去的,这屋里见了风,对大妮的病要不得的!你们想见她,还是等她病好了再说吧!” 李继富哥俩被刘婆子这嘴脸给骗过了,真以为妹妹病得不能见风呢,不由看向石榴,想说他们不然还是过两天来吧?先回去,这天儿沉下来了,看着真是像要下雨的样子呢。 若换做往常,他们自己都决定了,不过现下,那不是石榴能干嘛?他们都靠着石榴呢,这下意识的就想听石榴的了。 石榴看着刘婆子这番假模假样,心里更是担心自家小姑,不由退一步试探道:“那我们不进去,就在屋外跟小姑说说话吧!爷爷奶奶许久没见过小姑了,我们跟小姑说说话,回头也好回去跟爷奶说说,还有,咋没见大妮她们姐妹三个呢?见不着小姑,见见他们也是好的,我还给她们带了两包点心来呢!” 刘婆子吊着眼睛睨着她,心道这姑娘是哪个舅舅的闺女,咋教得这么事儿精?还没完没了了。 不过面上却不显,“那我瞧瞧你小姑睡了没。” 说着,往闭着门窗的西边打头一间屋子走去,趴在门上听了又听,而后再走回来道:“她睡着了!她刚喝了药,往常都要睡一下午的,大夫说了,她这病就是要好好休息的!休息不好病就难得好,还是别扰了她了吧!” “你说大妮她们啊?哎哟,不巧,她们今儿跟着她堂婶走娘家了!离得远,还没回来呢!这点心你们留着,等她们回来了,我拿给她们吃!” 闻言,石榴可以确定小姑他们绝对是出事了,说不得小姑压根就不在那屋里! 今儿初二走啥亲戚?谁家回娘家还带着侄女去的? 刘婆子这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呢? 可身后还有这么多的村人在,刘婆子就敢这般明晃晃的睁着眼说瞎话,这是压根就不怕被村人拆穿的。 也是,大章村人都是一个姓的族人,有啥事,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她想问村人刘婆子说得是真是假显然是白问。 而若是这会儿她让三叔他们一起冲进去—— 余光看了看越聚越多的章家村人,她也不怀疑,只要刘婆子吆喝一声,这些人肯定是要帮刘婆子拦他们的。 石榴仔细思量一番过后,笑着道:“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了,那就等小姑病好了,我们再来看她吧!” 说着,转身到骡车上去拿了两个油纸包下来,隔着栅栏递过去,“这两包点心,给大妮她们吃!” 刘婆子见那点心还是城里点心的包装呢,也是一喜,心道这李家还大方起来了咧,都舍得买城里的点心送人了。 当下也是笑呵呵的接过,嘴里保证道:“好嘞!等大妮她们回来,我给她们吃!”给她们吃?吃屁吧! “那行,亲家奶奶,那我们就走了啊!” 石榴给李荣棕使了个眼色,几人上了骡车,缓缓驶离章家门前。 一直到出了村子,石榴才探了脑袋出来,往后头看了看,只觉得乌压压的天幕下那房屋簇簇的村落看着让人格外的憋闷不舒坦。 李继富还啥也没看出来的嘀咕道:“这大过年的,小妹生了病,要婆婆伺候着,怕是不好过呀,肯定要受气的,她婆婆还不让咱们进去看她,等回去说给娘听,娘肯定又要病一场的。” 娘这些年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放亮眼招子,只觉得章家人口简单,又只有一个儿子,心性单纯的小妹嫁过去没有妯娌这些麻烦事就少,肯定能过好的。 哪曾想这独子的人家也事多呀!妹夫是个脾气不好的,婆婆又是不与人的,这些年小妹陆续生下来的都是闺女,早就被婆婆说道得抬不起头了。 爹娘本来也想给小妹去撑腰的,可惜,这没生儿子的事到底理亏,那刘婆子呛上几句,他们就接不上话了。 石榴听着没说话,只掀了帘子看外头的天,看了又看,觉得这一时半会儿的,这雨肯定下不下来,要下肯定也是夜里了。 夜里下就下吧,可天亮了,千万别下了就好。 不多会儿,骡车离了大章村好一段了,这小道的路也行了快一步了,石榴便即出了声,让李荣棕将骡车驶进石头村去。 这石头村跟大章村就隔着四五里路,去大章村必经石头村的。 石头村是个比大章村大些的村子,一个村里都是杂姓,因离着大章村近,村里也有许多人家跟大章村结了姻亲的。 这个点正是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准备晚饭的时候了,大过年的,除非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那都是好生张罗了过年盘子,还要招待亲戚这些的,那可不缺吃的。 有家里动静早的,隐约都飘出了香味来。 骡车就停在村口,石榴打眼瞧着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口坐了个妇人正在择菜,一边还跟对面的邻居说着闲的,只听妇人说闲那阵仗就跟他们村里的那些长嘴媳妇没啥两样的。 便让李荣棕他们就在原地等着,她则下了骡车,掂了掂袖笼里的钱袋子,大步朝那边走过去。 择菜的妇人说着话的,见进村来一个小姑娘,往后瞧还能看见停着的骡车,不由好奇这是谁家的亲戚不成?咋骡车也不进村呢? 却不想,那小姑娘径直走到了她跟前来。 笑眯眯的颠玩着手里的一串铜钱,嘴里一边道:“大婶,跟你打听点事儿!” 第159章:欺人太甚 妇人的视线随着那串铜钱一上一下,差点没黏了上去。 听着石榴的话,嘴里想也不想的应上了,“哎哟!姑娘你这可是找对人了!这村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就是村东头的母狗前几天下了几条狗崽我都能告诉你!” 石榴颠钱串子的动作一收,“那不巧,我想打听的,是里边大章村的事,看来婶子你是不知道的了——” 说着,就要转身去问对面的妇人了。 这妇人一听,急了,忙拉住她,到嘴的钱还能让它飞咯? “你想知道大章村啥事啊?大章村我也熟得很!这离得这么近的,哪能不熟呢!我小姑子就嫁在这大章村!你找我也是找对人了的!” 石榴便即顿住身形,“大章村的事,婶子真的都知道?” 妇人看着那又开始一上一下的钱串子,忙不迭的点头:“知道知道!这方圆几里就没我不知道的事!” “那婶子可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大章村可有啥新鲜事没有?” 妇人见她非打听大章村的事,也是心里纳罕,不过满眼装下了那钱串子,她本也是个嘴巴不严实的事,所以可没啥能说不能说的。 “大章村能有啥新鲜事啊!要说新鲜的,就是他们村族长的孙媳妇听说怀了个双胞胎!都说这葛家闺女是个有福气能生的,这不,听说葛家还有两个没说亲的闺女,他们村好些人都争着抢着找媒婆去说和,还真叫他们给说成咯! 这一家三姐妹,全要嫁他们大章村去了!也不知道这大章村是个啥香饽饽!反正我闺女是不往他们村嫁的,啧,你是不知道哇,那大章村有个婆子可会磋磨媳妇得很!厉害着呢!就是我这泼辣的,到她手底下去估计都要脱成皮!更别说那一棒子打不出个屁的小媳妇了! 哎!这婆子不做人呐!最近听说又要给他儿子张罗着娶个媳妇好回去生儿子,就她那种婆婆,这周遭知情的,那是都不敢将闺女嫁过去的,闺女嫁给她家那都是往火坑里送!估摸着她家也只有往更远的村子去寻摸了!” 石榴对啥族长孙媳妇怀双胎不双胎的事不感兴趣,却也认真听着,待听得这有个婆子会磋磨媳妇得很时,她目光一动。 “不知婶子说的这家是哪家?不瞒婶子,我家也正准备给我大姐相看人家呢,媒婆就提过这大章村的人家,婶子告诉我,我也好有个数,千万可别应下了这家人才是!” 那夫人听着这话,心道怪不得这姑娘来打听大章村呢,原来是家里大姐正说亲啊! 她忙道:“就是那章大虎家!他媳妇人都喊刘婆子,凶得很!媒婆要是说这家,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石榴听得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好奇道:“章大虎家?这户人家我好像有点印象,听说他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这儿子早就成亲了,咋还要相看媳妇啊?难不成和离了?还是休了妻了?” “可不是嘛!这章洪都三十了,早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的!哎!要不说刘婆子不做人呢!”那妇人张嘴开了个话头,就又立马收了口,那样子,显然是啥都知情,但碍于啥,不好明说,“总之,你家要是碰上媒婆说他家的话,愣是说得铁树开花的那都千万别答应就是了!” 说着话,那眼神还黏在石榴手里的钱串子上,意思是她告诉了石榴这么个大消息,这串钱,总可以给她了吧? 石榴看着她的眼神,便即取了钱袋子出来,从里头直接拿了一块碎银子放到了钱串子上,“婶子,我就爱听这些热闹,就跟我细说说呗,这刘婆子咋不做人了?要是婶子说得好,这块碎银子也都是婶子你的。” 妇人看见那块碎银子,呼吸都急促了了起来,就说个闲话的事,她也乐在其中,便能得一把铜板,她可是巴不得的,可说个闲话还能得碎银子? 那块碎银子虽然她没掂量,但只用眼睛看,估摸也是少不了百个铜板的。 这姑娘,好大的手笔啊! 这会儿,妇人也算是摸出点头绪来了,她细看了石榴两眼,到底是咬牙下定了决心,大不了那刘婆子就来她家门口掐腰骂一通呗,挨顿骂可少不了块肉,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碎银子啊,不要是傻子! 这般想着,妇人深呼一口气,左看右看了看,声音都压低了些:“姑娘,这话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石榴点头,“婶子放心,我一定不说是你说的!” 妇人便小声说了起来,“那章洪娶的媳妇刚进门那会儿,刘婆子还不磋磨她的,可打这媳妇生了个丫头片子后,刘婆子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后来再生两个也都是丫头片子,哎哟!那刘婆子就骂媳妇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每天打骂的,那动静,连我们村都知道呢! 偏这媳妇是个闷声葫芦老实得很,被打了骂了也不还手还口,一天天的给刘婆子磋磨得跟那老牛似的,就没个歇得时候! 这也罢了,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熬过了就得了呗!再有就是,这媳妇要是能生个儿子,估计就好了。 不过这刘婆子啊,嫌这媳妇年纪大了,又连生三个闺女,就是再生肯定也是丫头片子,再加上听说这章洪也嫌这媳妇看着跟他娘差不多的,就不想要了! 你说这不想要就休了呗,也做桩好事,可刘婆子偏不做人呐,她狠毒着呢,你都不敢想!她竟然把媳妇给卖了!不但把媳妇卖了,连着三个孙女全给卖了!啧啧,就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家!所以你说啊,她家还想重新娶个媳妇回去,我们这方圆,谁不是躲着她家的?给再多彩礼那也不行啊!” 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刘婆子做的可恶事,石榴整个人几乎都站不稳,气愤难言。 章家竟然把她小姑连着三个女儿都给卖了?真是欺人太甚! 石榴深呼一口气,打断了妇人的絮叨,“婶子可知道人是哪天被卖的?又卖给了谁?” 妇人见她脸色不对,也是忙收了口,只道:“卖给谁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人伢子是个脸上有痦子的婆子,就腊月中的时候,那天我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那婆子将娘几个拉走的,哎哟,那哭得可叫一个惨呐,我都听得心肝发颤呢!” 第160章:讨说法 骡车赶在夜幕彻底黑下来之际进了下河村,一路往老宅去。 刚进了村,雨点就哗啦啦的打了下来。 到了老宅,果见老宅里点着灯的,正等着他们回来呢,包括蒋氏黄氏他们,大家一个不少的都在这里了。 看见他们回来,老袁氏忙不迭的问:“咋样?你小姑是不是病了?” 石榴张张嘴,看着奶奶,几乎发不出声来,要她咋说?奶奶一定会受不住的! 所以他们回来顺便绕去洪大夫家将洪大夫给捎来了。 对于洪大夫来家,李老爹他们也是奇怪的,但眼下都忙着想知道李春芳的事,没顾得上这个。 宋氏他们也都跟着问起来,是不是病了?病的重吗?章家有没有请大夫看? 李继富咬牙气愤道:“小妹和大妮她们三个,都被章家贼婆子给卖了!” “啥!?” 果不其然,老袁氏白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李老爹也是嘴皮子直哆嗦手也哆嗦,哆着嗦着也跟着白眼一番了。 当下堂屋里乱做一团,石榴也赶紧让洪大夫上前扎针救人。 好一番折腾,老袁氏先醒过来,一醒来就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嚎了起来,“娘的儿啊!芳啊!是娘错了啊!章家这个杀千刀的啊!” 不多会儿,李老爹也醒了过来,老泪纵横。 二老哭着,一屋的儿子媳妇孙儿这些也都没人忍得住,这事,实在是太叫人接受不得了! “我们得去章家要一个说法!章家敢背着咱们将小妹娘几个给卖了,真是太欺负人了!”李继和咬了牙,心中对妹妹的遭遇也是痛心不已,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可妹妹却被婆家给卖了人,这叫谁受得住? 李老爹揪紧了手,张嘴就道:“老三老四,你们这就走一趟族长那里,还有你们大伯那里,将这事说说,请族长张罗人,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大章村!” 这一晚,李氏族里到底是伴着数不清的愤怒难以入眠的。 李继富李继贵兄弟俩到了族长家将事情一说,李族长气得都差点晕过去,当下让儿子挨家挨户去通知了族里,明儿一早,每家出两个壮劳力,再找些嘴巴利索的婆子媳妇子,又将族里有车的人家的车都调派上了。 一番安排下来,夜色都深了,雨也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扰着本就睡不着的人的心,使人更加的烦躁难言。 好在,天将破晓之际,雨终于停了。 天际被一抹朝霞撑开来,被雨洗刷过一晚上的天空亮得惊人。 一晚上没睡好的石榴穿戴好,从宋氏那里去揣上了银子,再带上了昨儿半夜睡不着起来蒸上的两面馍馍,跟着李荣棕李荣榆二人一起出了门,再拉上了李继富两口子李继贵两口子,往老宅去。 到了老宅,不多会儿,李族长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族里一共有四辆牛车,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当然,是拉不下这么多人的,是以,只李老爹和老袁氏还有跟着去骂架的婆子媳妇们坐了车,其余大老爷们,坐不下的,就跟着车后走。 石榴兄妹三个将馍馍给族人们发下,这一早的,填饱肚子,才好去找章家算账。 老袁氏看着,也是不禁抹了把眼泪。 李氏一族的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惹得村人们都侧目而视,纳罕不已,这到底出啥事了?咋李族长都亲自出动了?这么多人,不是拿着锄头就是拿着棍子的,气势汹汹的,是要上哪儿干仗不成? 可不是要干仗?李氏大老爷们那是憋着一口劲的呢,那章家竟然敢将他们李氏的闺女给卖了人,真是太欺负人了!这是当他们李氏一族没人了是吧! 今儿不叫章氏看看他们李氏的厉害,他们李氏就不配是李氏人! 下了一晚上雨的天亮了起来,眼见着太阳光就打了下来,今儿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石头村里,妇人于氏正准备带着儿女往镇上去逛逛玩玩,昨儿白得了百十个钱呢,她想着带儿女好好去玩玩,卖些好吃的。 她带着儿女刚出了村,还没走上外头官道呢,便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官道上下来,正往她这方向来,怕是一两百人呢! 爱热闹的性子让她的眼睛都亮了,哎哟,这是要干啥?这么多人还拿着家伙什的,要上哪儿干仗不成? 她停下步子打眼瞧着,一眼看到了打头的骡车有些眼熟,哎哟!这不是昨儿那姑娘坐的骡车嘛! 她眼珠子顿时转得飞快,眼见着人群打身边走过了,忙一把拉住儿女掉头回去。 等走到了自家门口,她拍拍儿女让他们先回家去。 她儿子不满的嘀咕,“娘你说今儿带我们上镇上玩的!” 于氏就道:“明儿带你们去!今儿要出大事了!娘可得看看热闹去!” 说着,又转头朝对门邻居吆喝有大热闹看的,然后麻溜的往大章村去。 正月十五之前,那都是拜年走亲戚的时候,除了初一不走动,初二走娘家,其余时候,那都是随便走动的。 今儿初三,也少不了走动。 大章村里有人正要去走动拜年,还没出村,就见得密密麻麻的人影往村里来,细细看去,那里头不乏有眼熟之人。 这人一拍大腿,嘴里说了句糟了,就赶紧支使儿子去族长家报信去了。 随着李氏一族的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村,整个大章村五十几户人家也陆续被惊动,都探了头出来瞧。 只瞧得一群人直奔村中章大虎家去,也是齐齐哎哟了一声,然后一起跟了过去。 进了村,李族长只让李义山他们带着继续往章大虎家去,他则带了儿子直奔章族长家,两姓联姻,这也是他们李氏和章氏的事,这事,他可得好好去跟章氏族长说道说道了。 章家这边,刘婆子得了村人报信,知道李家来人了,也是早有准备,在她决定卖了儿媳那天,她就知道,这事早晚有一天李家会知道会找上门来的。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 是以,当石榴他们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章家,刘婆子就隔着一道栅栏冲他们笑呢,“哟,这不是亲家公亲家母嘛!这正月里的,你们咋来了?” 老袁氏经过一晚上,情绪稳定了不少,虽然悲痛,但她知道,给闺女讨一个说法,再找回闺女重要,所以,不得不强撑着镇定下来。 见刘婆子竟然还笑得出来,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她也忍不住啐了一口,“听说我闺女病了,我来看看她,亲家母,你咋门都不开?这就是你们章家的待客之道?也忒没规矩了!” 第161章:出气 刘婆子不慌不忙道:“昨儿她三舅四舅他们来,我不是都说的明明白白的嘛,春芳她染了风寒,会传人的,也见不得风,等她病好了我就让她回娘家来看亲家两老! 这咋还等不得呢,亲家公亲家母带着这么多人来家,这是想干啥?还想拆了我这房子不成?” 见刘婆子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将她可怜的闺女连着外孙女都给卖了,偏还能当啥事都没做过,真真是丧良心啊! 她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老婆子!可偏偏这恶毒婆子还是她亲自给闺女挑下的婆婆!是她害了闺女啊! 早在闺女生了闺女被婆家嫌弃看不起的时候,她就不该想着闺女下一个就生儿子了到时候就好了,只让儿子走了一趟找章洪说道说道,让他好好对闺女,那时该直接让闺女和离接闺女回家的! 都是她的错啊! 老袁氏气得胸口疼,难受得浑身都疼。 “就是春芳见不得我,可我们好歹大老远来了,亲家母都不请我们进去坐一下,连门都不开,这待客之道我也是头回见,想来是亲家母手疼还是脚疼,不得闲来开门,没事,我们自己进来就是!” 话音落,李继富李继贵两个就一脚踹开了那道栅栏门,连带着栅栏墙都跟着摇摇欲坠了起来。 刘婆子看得瞳孔一缩,顿时就拍着大腿看了嚎叫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啊!有这样式的亲家嘛!这是土匪来家了啊!我好好的大门说给我踹了就踹了,青天白日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呀!” 老袁氏可不听她嚎,由石榴扶着就带着人进了门,后头李氏族人们也都涌进来,眨眼间就将章家院子给挤了个满当。 这还没完,只听老袁氏道:“老三老四,带着你兄弟侄儿们去好好找找看,你妹妹在哪个屋呢!” 李继富李继贵应了声,李氏族人瞬间就跟土匪进村似的争相分流着冲进了章家的房屋,不管是堂屋还是东屋西屋的,只听得叮里哐啷翻箱倒柜的打砸声。 “你们这是干啥?” “诶诶诶!干干啥啊!” 堂屋里传出章大虎的声音,西屋里也响起章洪打着舌头醉醺醺的声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刘婆子反应过来想拦都拦不住,拦了往这屋的拦不住往那屋的,所谓双手难敌四腿儿,不由急得又跳又嚎起来,“杀千刀的土匪打家劫舍啦!抢东西啦!杀人啦!快来人帮忙啊!” 见自己拦不住人,刘婆子也不拦了,干脆就到了老袁氏跟前指着跳着的骂骂咧咧起来,“天杀的要遭报应的!青天白日的,老天爷都在上头看着呢!也不怕老天爷劈道雷下来劈死你!” 蒋氏黄氏等李氏妇人跟来就是为吵架的,刘婆子干嘴仗厉害,可她们这么多人呢,一人骂两句都能给刘婆子骂熄火! 当下一群妇人也是挡在了老袁氏面前,冲着刘婆子那边又是扇风又是摆手的,“啥味咋这么臭呢!谁家茅坑塌了不成!” “——” 刘婆子见这么多臭婆娘骂她一个,也是掐了腰对骂起来,谁张嘴她就冲谁骂去,一时间也颇有些一人敌百人的气势。 不过没多会儿,就给她骂累了,她当下忙冲着外头看热闹的自家村人嚷起来,“都干看着干啥,人都欺负到咱们村来了,你们没长手没长嘴没长脾气啊!还不快来帮忙!” 围观来的章家村人本是想帮忙的,但见李氏一族这阵仗,那都没敢上前,真打起来,他们章氏和李氏都是五十多户人家,可他们章氏壮劳力没李氏多,且没瞧李氏都在气头上么?他们冲上来估计也讨不着好。 而吵架?妇人们看着口沫横飞的李氏妇人,也是不由往后退,连刘婆子都吵不赢了,她们上去也是挨骂的份啊! 这事说起来都是刘婆子不做人,该!他们还是等族人来了发了话再说吧! 不过,族长咋还不来呢?再不来怕是刘婆子一家人都要被打了。 瞧这架势,那哪是找人啊,分明是李家人已经知道刘婆子做的好事了特意来算账的呢! 找人? 没错,他们心知肚明人是找不到的,这就是特意砸章家来了! 老袁氏看着刘婆子又跳又骂的,心里头只觉得舒坦,石榴说的对,今儿大不了就是花些银钱,也要狠狠出了这口气再说! 她孙女大气,拍着胸脯说了,今儿要花钱,她出! 老袁氏紧握住了石榴的手,不由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老三老四啊,人找着没有?” 东屋里,李继贵探了个脑袋出来,“娘,没找着我小妹,大妮二妮三妮也没见呢!” 老袁氏就看向刘婆子,“亲家母,我闺女和外孙女呢?上哪儿去了?” 刘婆子眼神微闪,嘴依旧硬得很:“春芳的病传人,我给她安置在老房子那边的茅草屋里了,大妮她们也在那边守着她娘呢!” “那亲家母带路,咱们过去吧!” 刘婆子左看右看的,嘴里直道:“老房子就在那边,你自个去呗!我被你们这些个土匪气得心肝疼,走不动道了。” 老袁氏就道:“老三啊,你背着亲家母,咱们找你妹妹去!” 李继富应声就冲上来要被刘婆子。 刘婆子哪能叫他背去,双手挥着让他别过来,嘴里也是忍不住,“咋了咋了!今儿就非得见你闺女不可了是吧?我就告诉你吧!人早就被我给卖了!你今儿是见不着啦!” 老袁氏听得她亲口承认了,当即就朝刘婆子冲了过去,“你个丧良心的!我跟你拼了!” 刘婆子见她扑过来,也是作了势的准备干架,嘴里还道:“嫁进我章家那就是我章家的人!我卖我自己的儿媳妇自己的孙女,干外人啥事!来啊,谁怕谁啊?” 两人瞬间掐在了一起。 蒋氏黄氏也是早有准备,人还没打上了,就吆喝着李氏妇人们上前来拉架了,当然,拉架也是门艺术活的,只见拉着拉着这个不小心踩到了刘婆子那个不小心扑在了刘婆子身上—— 瞬间,刘婆子就被李氏妇人们给淹没了,让院外的章家村人抻长了脑袋都看不清她被咋了,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哎哟哎哟。 而李继富这边,一听刘婆子承认了,也是大叫一声:“章洪!你敢卖我妹妹!老子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然后哥俩直接冲进了西屋,将章洪提溜了出来扔到地上,上手就是一拳头抡下去,李继忠等人也一起上前招呼。 章家村人只看着章洪被李氏男人们暴打那惨状,听着拳拳到肉的声音,嘴里是连连倒吸冷气,下意识的往后退。 那啥,舅子堂舅子们教训妹夫,他们就不多管闲事了! 三更~ 第162章:不说咱们一起见阎王去 章氏族长就是在这时候姗姗来迟的,一见章家院子里的场面,也是瞳孔一缩,赶紧让族人们去帮忙拉架,这再打下去,人都要没了。 章家村人见自家族长终于来了,也是赶紧冲进去拉架了。 还有人说着族长你咋才来呢。 章族长也是叹气,他可不是不想早点来,这不是一直被李氏族长给缠着走不开嘛。 想到李族长那些笑里藏刀从头到尾没重过一点语气的话,他也是叹气,偏偏也是他理亏,在知道大虎家的做下这种事时没有阻止—— 所以,这不就落了下乘了? 人李族长可不说找啥麻烦的事,人就说了,他虽然没啥能耐,但跟周遭几个族长关系还不错,再有啊,他们李氏一族姻亲亲戚这些不说多了,那也是遍布十里八村啊,这不正赶上过年嘛,正是走亲戚的时候,这亲戚见面不得摆摆龙门阵说说闲啊? 章家这事做的不地道啊,就都给说一说传一传呗。 看看到时候谁还敢将闺女嫁到章家村来。 同作为族长,那都是一清二楚的,族里的儿女婚嫁后生前程那可是一族里最最重要的事,这要是族里后生说不着媳妇,闺女嫁不出去,这还有啥将来可言? 所以这会儿,章族长即便是心里憋屈被李族长压了一头,也只有忍着。 打够了的李继富等人散开来,露出了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大气不出的章洪,这头老袁氏被蒋氏他们扶着退开来一个劲的问着娘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而原地的刘婆子头发散成了鸡窝,棉袄里的棉花都跑的到处都是—— 李老爹被李荣榆扶着,看向进来的章族长,“章族长,这事你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啊!我闺女和外孙女就这么被卖了,他章大虎连知会我们一声也没知会啊!你说说,有这样的亲家吗!” 章族长忙安抚起李老爹来,然后转头看看被打得不省人事的章洪,再看看发懵还没缓过神的刘婆子,目光落在堂屋门口站着的章大虎身上,说道了他几句不该的话。 章大虎垂着头不吱声,一整个窝囊的样儿。 章族长说教着,刘婆子这边也缓过来了,只见她朝章洪爬过去,见儿子被打成这模样,顿时拍着双腿哭嚎了起来,“还有没有天理啦!杀人了啊!老天爷你瞧见没,快落道雷下来劈死这些杀千刀的强盗土匪吧!这跑到别人家里来作恶了呀!” “族长,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你看看这些强盗,把我们娘俩打成啥样了!还把我家都给砸了个稀巴烂,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哭嚎罢,又爬起来,插着腰跳着脚的冲李老爹和老袁氏叫唤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李春芳嫁进我章家来,那就是我章家的人!大妮她们三个也是我章家的孙女,我卖我自己家的人咋的了!关外人啥事啊!” 这话虽然听着不是人说得出来的话,但却也是有理据的。 不少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将儿媳孙女的都给卖了的,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还有男人好赌的,把媳妇儿女都给赌出去的也是比比皆是,要不这嫁了人的妇人名字前头都得冠一个夫家的姓呢。 所以这给闺女说亲都不会往低了嫁,也要放亮眼睛的嫁,就是怕遇着那不是人的人家,日子苦过不下去或是咋的,就给儿媳妇卖了的。 这种事,真说起来,就是闹到官府去,官府也不管的。 娘家找上门来讨说法又是一回事,闹不过婆家的,这哑巴亏还不是只有就这么吃了。 当然,像李氏这般强势给闺女撑腰的,那情况就不同了。 章族长已经跟李族长洽谈过了,知道这事轻易算不得的,对于刘婆子母子被打家被砸,他也只有当做没看见了。 “大虎家的,春芳娘三个你到底卖给谁了?那人伢子是哪里找来的,你快说出来!” 刘婆子正等着族长给她做主呢,没曾想族长开口就让她交代人给卖给谁了,她也是一愣,随后就撒泼耍赖起来,“卖给谁了我咋知道?卖都卖了,我还问那么多干啥,不知道!” “你还敢说不知道,你这丧良心的,老天爷咋不打道雷把你劈死,你不是人啊!”老袁氏哭起来,“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家来,当初结亲时你是咋说的?你说你就一个儿子,将来保管会将春芳当亲闺女对待的! 可春芳进门头胎生了闺女,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啊!将家里的啥活全都丢给她干不说,连地里的重活都全压她身上,你不把她当人看啊! 那时我带着儿子上门来给春芳撑腰,让你家待春芳好点,你是咋答应的?你答应得好好的呀! 可转头春芳又生了个闺女,你就磋磨得更厉害了!也是我不硬气,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要春芳生了儿子,后头一准就好了。 哪曾想.哪曾想你这么狠毒竟将我的闺女给卖了啊!春芳嫁给你们章家十一年,当牛做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是养条狗养十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那可是你儿媳妇你亲孙女!你竟然都狠得下心!刘婆子你不是人你丧良心!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老袁氏哭得不行,她也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一悔给闺女找了这么一门亲,二悔自己犹犹豫豫,明知道闺女过得不好,只想着和离了的闺女名声不好也难得再嫁出去,且闺女没生儿子,这到哪家去人家也是要说道的,她带着儿子来了一次又一次给闺女撑腰,以为章家就不敢做的太过分的—— 可结果呢? 她悔啊! 早知道当初她就该豁出去让闺女和离回家来,他们两个老的养着就是了! 不过孙女说得对,现在也不迟,她要将闺女和外孙女们都找回来,接回家! 这般想着,老袁氏又朝刘婆子扑了过去,这下直接扑倒了她,骑在了她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咬牙道:“你把我闺女卖给谁了?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掐死你!反正没了闺女我也不想活了,咱们一起见阎王去吧!” 刘婆子刚被打掐了一顿的,这会儿可不是老袁氏的对手,挣扎不过,被掐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珠子都翻起白来。 她可是确定了,老袁氏是真的想掐死她! 她可不想死啊,所以忙道:“我我.说.说.” 第163章:赎人要紧 刘婆子松了口,老袁氏也松了手,瘫了力,但她仍骑在刘婆子身上,预备着她要是不说,她接着再掐。 她是真打定主意的,刘婆子要是今儿不说清楚,她就一准的掐死她! 刘婆子呼吸畅通起来,连咳了好几声,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向老袁氏的眼神也惊骇起来,这老娘们,比她还手狠呢! 族长也不向着她,眼下还是保命要紧,说就说吧,反正那不下好蛋的婆娘也找不回来的! 这般想着,她就交代了,“卖去哪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伢子是前坪县的,人称熊婆子。” 她当时就想着李家得了信肯定会找上门来的,她既把人卖了,就没想过让李家把人赎回去,所以她托人找人伢子都没找镇上的而是找的城里的,听说这熊婆子是黑心伢子,收了人也都是全往那些黑心肝的地方卖的,所以出的银钱也高呢。 章族长听到是熊婆子,不由多看了刘婆子两眼,心道这婆子还真是心狠手黑。 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看李家这反应,估计是不知道熊婆子的名声的,他就不说出来多事了,当下还是赶紧让李氏人快快散去才是。 当下他便看向李族长和李老爹道:“你们砸了章家,人打了,气也出了,还是赶紧去找人将人赎回来吧!” 知道了买人的人伢子,当然是要快点去赎人的。 不过,只出这么一口气咋成? 当下老袁氏便让李继祖写了和离书,押着章洪摁了,又让李继祖写了大妮姐妹三个跟章家的断亲书,逼着章洪和刘婆子章大虎都摁了,这两张文书也全让章族长按了手印做了见证人。 如此,彻底跟章家做一个了结,往后章家可别想再找上门来, 将两张文书收好,老袁氏就看向垮着脸的刘婆子,“如今我闺女已经同你儿子和离了,我闺女的嫁妆呢?我今儿要一起带走。” 按规矩,就是休妻都要让女方带走嫁妆的,更别说和离了,有些和离的,男方还要补偿女方一些东西呢。 李老爹和老袁氏就这么一个闺女,当初给的陪嫁也是不差的,除了找章家要的六吊银子彩礼都陪了之外,还有一整套的家具,那家具还是李继和亲手打的,另外还有三吊银子的压箱底,一些首饰和被褥衣裳这些。 刚才李继富他们打砸屋里时就看过了,那些摆设都不是小妹的嫁妆家具,要不他们也不上手砸的。 那那些家具又去哪儿呢? 刘婆子一听老袁氏还要要嫁妆,也是一慌,随即就蛮不讲理道:“谁答应和离了!这手印是你们押着我儿子摁的,我们可不认!没和离,这嫁妆你们就不能要回去!” 见刘婆子这样,老袁氏就知道,自家闺女的嫁妆估计都给刘婆子昧了,她便只看向章族长。 章族长现下只想让他们快点走这大过年的,闹着晦气,这和离休妻嫁妆本来也是归还女方的,更别说刘婆子还这般不做人,将人卖给了熊婆子。 这人估摸着都找不回来了,别到时候李家再来闹,现在还是赶紧把嫁妆还了撇清来才是。 当下他也是拿出了族长的威严来,说道上了章大虎,一句不拿出来就将他们一家除族就叫刘婆子歇了菜,当下不甘不愿骂骂咧咧的应下了。 果然,李春芳的嫁妆早都被她全拿去卖了,也是这会儿,老袁氏他们才知道原来章洪酗上了酒不说,还染上了赌,将家里的银钱都给赌输了! 李继富李继贵气得又上去踢了如死狗一般的章洪。 刘婆子见状,本就不想拿银子出来的,就嚷着闹着要李家赔药钱赔她家的损失,不然,就是把她除了族,她也不还嫁妆,有本事就把他们一家都打死算了。 刘婆子再度撒泼打滚起来,章族长这会儿也老神在在不说话了。 老袁氏也不欲与他家多做纠缠,去赎闺女外孙女要紧,但只答应赔损失,药钱?你卖了我闺女外孙女,打你一顿不是应该?不打死你都是轻的,还想要赔偿?呸! 两方不让,最后章族长出来打圆场了,然后双方各退了一步,最后便是李家赔了章家这点损失,折算银两五吊钱。 而李春芳的嫁妆零零总总加起来值银钱十二吊,如此,章家还要拿出七吊银子来。 七吊银子,可是剜了刘婆子的心,她卖了李春芳娘四个才得了十吊银子呢,当时就替儿子还了两吊银子的账,这些日子都花了,现在家里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六吊银子了,上哪儿去找一吊? 再说,这银子都给了,这是要他们一家没活路啊! 当下,刘婆子又想撒泼耍赖起来。 不过这厢章族长不由着她了,直接让人架着她去将银子拿了出来,差的一吊,他先给垫上了。 老袁氏接了七吊银子,当下再不多留,同李氏族人们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最后头看热闹的石头村人也是唏嘘一片,见李家人离开了,也忙跟着溜了。 不过两天,章家这热闹就传得方圆皆知了。 说起章家,那都是啐口水骂的。 当然,除了骂章家,也更好奇李家能不能将人给赎回来。 毕竟,这人都卖了大半个月了,还能在手里等着他们去赎不成? 老袁氏也担心这点呢,是以,甫一出了大章村,她便将七吊银子连着从石榴手里接过的二十两银子一起拿给了李继富,托了李继礼李继祖一道赶了石榴家的骡车立马就往前坪县去。 深知刻不容缓的李继礼三人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驾了骡车马不停蹄的往前坪县赶。 石榴没去过前坪县,但也听说过,离着黄口镇,坐车都要大半日功夫的。 他们这厢去,能在城门落钥前进城便是不错的了。 但愿此行一切顺利! 下河村里,见着李氏族人浩浩荡荡的出村浩浩荡荡的回来的,早就忍不住的,少不得凑上来打听一二的。 李氏妇人们眼睛一抹,就开始哭上了。 那声情并茂的,说出的话听的村里人也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骂起章家的不是东西来。 不多会儿,李家的闺女春芳嫁人十载却连着三个闺女一起给婆家卖了的事就传的满村皆知了,众人一听这事,都是骂章家的。 过年走亲戚的,不多两天,这事就传得十里八村没哪家不知道了,还正巧有正在和章家村的人家打算相看议亲的人家一听这事,立马就退了信。 连带着家里有儿女的,那都远远的避着章家村,找媒婆上来第一句话就是绝对不要章家村的。 章族长:说好的不往外传呢? 李族长微微一笑:我没传啊。 第164章:丁家拜年 年初三,去前坪县的李继富三人还没有消息的,一大早,石榴便即要进城去给义父拜年,这是年前就说好了的。 只骡车不在,石榴便即借了李继忠家的牛车来,李荣棕赶了,兄妹俩一道进城去。 坐着只一个自己草编的草席棚子前后通风只顶上不怕淋雨的牛车,就跟那乌篷船似的,石榴不由跟李荣棕说着回头还是再添置一辆骡车的好。 左右一辆骡车,他们家现下也是置得起的,若是义父那边有好消息,到时候在城里开了铺子,也少不得骡车来回送货的,自家也有要用骡车的时候,有两辆骡车的话,更便宜些。 李荣棕听着只道都听石榴你的,转头说起昨儿立下就往前坪县去的三叔三人,也是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三叔他们能不能找到那熊婆子。” 石榴便道:“既是专做这人伢子的生意,想来好打听,有六叔在,打听个事不是问题,现下只希望年关事忙,那熊婆子买了人还没来的及出手才是。” 她之前也听人说过的,这人伢子买了人都是要留在手里先教一段时间规矩的,除非原本就是大户人家伺候过的下人,要不然,这人可不好出手,谁家买人也不会买啥都不懂的。 待会儿见了义父,她倒是也跟义父打听打听,看看义父知不知道这熊婆子。 丁家这边,知道石榴今儿会上门,也是早就准备好,特意腾出了今儿来,只招待石榴兄妹的,丁福光不知道大年三十李家出了事,石榴也没提及,两厢见了面,自是乐呵一堂。 石榴给义祖母,义父义女义兄义嫂等挨个拜年,当场便即得到了一摞的厚厚红封,连李荣棕都沾着光跟着得了一份。 一番寒暄过,也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当下一起移步饭厅。 今儿的午饭也是丰盛至极,有鸡有鱼有肉的,丁福光知道李荣棕能喝酒,也是准备了好酒招待的。 一顿其乐融融的饭罢,男人都喝多了些,脸上头的被扶下去醒酒休息,李荣棕也有些醉意,被安置去了客房,石榴就跟着义母王氏一起说话去了。 她上次来住的院子还原封不动的给她拾掇留着的,王氏拉着她笑说着等做春装的时候布庄有了时兴的布匹来,就给她也多留几匹,到时候让她来量了身量好做春装。 又说起丁丰业三月里定亲的事,到时候石榴作为妹妹,可一定要来才是。 娘俩有说有笑的唠了一整个午后,直到丁福光酒醒了,让人来喊了石榴去书房说事。 王氏拍拍她的手,笑道:“去吧,你义父是有好事告诉你呢。” 石榴心中一动,想着莫不是铺子的事有着落了? 她正好也要跟义父打听熊婆子的,当下去了书房。 丫鬟上了茶来,丁福光笑眯眯的同石榴道:“年前你托我帮忙寻铺子,我看来看去,城中好铺子一时半会儿能碰到出手的不多,我想着你这生意的事也不能耽搁,正好,我手里头就有个铺子合适,转给你无妨。” 石榴一听是义父特意腾一个铺子给她,这咋行,当下便要拒绝。 丁福光摆手,示意她别急,“这铺子生意不景气,留在手里也是亏损,倒不如盘给你,你能将这铺子盘活了,让这铺子不至于破落了去,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话虽是这么说,可石榴明白,义父哪会真的将差劲的铺子给她呢,只是这般说而已。 她心下感动,也领了这份心意,要是不领,才是伤了义父的一片心呢。 “这铺子就在离南门市集不远的街上,两个门脸,带一个小院子,有几间房屋,住几个人不成问题,也有一口井,做饭洗衣也方便,后门卸了门槛骡车就能驶进去,送货这些也便宜。” 丁福光道:“我已经让人将这铺子腾出来了,你抽空过去看看,要咋装潢布置的,不就手的,只管去找隔两个铺子的那家铺子掌柜的帮忙,那家铺子也是我的,掌柜是我的人。” 说着,就将钥匙和房契一起拿给了石榴。 石榴没忙着接,应着丁福光的话,只道这铺子可一定要按市价算,不然,她可不好意思了。 丁福光笑呵呵道:“按市价算,我可不给你让价,叫你占了便宜去。” 石榴跟着笑开来,把好好的铺子挤出来给她,已经是叫她占了大便宜了。 这厢她才接了钥匙和房契,至于银子,她回家取了,到时候再给义父送来。 丁福光摆手,不甚在意,只让她什么时候就手什么时候送来。 石榴将钥匙和房契收好,这便跟义父打听起熊婆子来。 哪知丁福光一听前坪县的熊婆子,就微变了脸色,“石榴打听人伢子是打算置买两个人手?洛水城里的金伢人厚道,他手里出的人都不错,找他就行,怎么打听到前坪县去了?” 石榴见他脸色有异,心里也是一咯噔,忙即将自家小姑的事说了,“义父,这熊婆子有何不妥?” 丁福光一听石榴的小姑和表妹都被卖给了这个熊婆子,也是脸色大变,叹气道:“若是这个熊婆子,那你小姑她们.怕是不太好。” 有些话不好对石榴一个小姑娘说出口,但事关重大,丁福光也不好瞒着,“这熊婆子是出了名的黑心伢子,手里的人,向来出手的都是不好的地方,男人一般卖给黑心的地方去做苦力,求生无门,至于女人姿色好的兴许能卖到正经的青楼里去,其他的多半都是卖到勾栏窑子里.” 那勾栏窑子里接的都是些不成样的客人,且黑心的老鸨让人一天不停的接客人都是常事,像石榴小姑这种情况,估摸着肯定是卖到勾栏窑子里的—— 石榴听得身形一晃,实是没想到,那刘婆子竟然这么狠毒,会将人卖给这样的黑心伢子! 小姑就不说了,大妮三个那可也是她的亲孙女啊! 这黑了心肝的人,现在说她也没有用了,石榴只想着昨儿真是打轻了,哪天她定还要带人去打砸一顿才是。 当下忙即抱着一丝侥幸的问道:“那熊婆子一般买了人都是多久出手,义父可知道?” 丁福光想着这熊婆子的名声,“她卖人不讲究,一般都是收到手里转头就出手的,但若是年前年后这一段儿,估摸着出手应该没那么快的,不过,要从这熊婆子手里赎人,怕是不易,这熊婆子,心黑,手也黑,买的时候五两,卖出去就七两八两了,要是家人来赎,那就更是坐地起价了。” 石榴听着,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提了心,她怕人还没被卖,但熊婆子狮子大开口不肯放人—— 不由道:“义父在前坪县可有什么门路?我小姑她们,是一定要赎回来的,还望义父能帮把手!” 第165章:走一趟 丁福光便即道:“也幸好是前坪县,我跟前坪县的钟捕头有交情,你们直接去找钟捕头,报我的名号,请他帮忙,只希望熊婆子还没将人出手了!” 石榴忙即应下,心里也是担忧三叔那边的情况,不敢多耽搁,跟丁家人告辞之后,就赶紧坐了车,让大哥赶车出城去。 一路不停歇的,回到下河村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这个点,就是继续往前坪县去,赶在天黑下来也到不了黄口镇的。 石榴便决定明儿天不亮出发,但对于熊婆子的恶名,石榴就没多提,只跟家里说是不放心所以打算亲自走一趟。 而直到天黑,李继富他们也没回来,老袁氏和李老爹担心得喝水都嘎啦嗓子了,对于石榴说有丁福光介绍的捕头所以明儿一早要亲自去前坪县,俩人对视一眼,虽然不放心孙女,也还是点了头。 翌日天不亮,石榴兄妹就坐上了牛车出了村子,同行的还有李老爹喊上的李继贵。 兄妹俩往前坪县去大家都不放心,有个大人跟着到底妥当些。 天不亮出发,一路没多耽搁,只过黄口镇时买了热包子路上吃了,再到了青口镇停下来路边吃了碗面,进入前坪县城门时,恰恰未时正。 这会儿尚早,三人顾不得多的,直找了人打听熊婆子的住处。 那人显然知道熊婆子的名声,见李继贵打听熊婆子,他只以为这当爹的,要将牛车上拉的闺女(石榴)卖给熊婆子去呢,想着做一桩好事,便直摇头说不知道熊婆子。 无法,三人只得继续找人打听,可连问了几个人都没问到熊婆子的住处。 石榴也是纳罕,都说熊婆子恶名在外的,咋前坪县本地人还有不知道的?一个不知道便算了,连着几个都不知道,这也是怪了。 她也是不知道自己默默遇到了“善心人”,要是知道刚刚那几人的心理,估计也要乐笑了。 没打听到熊婆子,石榴便先打听了钟捕头,一打听才知道,这钟捕头可来头不小,虽只是一县捕头,但亲哥哥却是本县的县尉大人呢。 石榴不得不感叹义父给她找了个好帮手,当即便往县衙去。 等到了县衙,石榴上前跟守门的衙役打听钟捕头,手上也没闲着,摸了一块碎银子塞过去。 那衙役不动声色的收起了碎银,嘴上就说着:“钟捕头刚好巡街回来,你等着,我去帮你通传一声,见不见的,我就管不着了啊。” 石榴忙道那是那是,望着衙役进了衙门去。 不多会儿,那衙役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满脸络腮胡子生的粗壮的中年男人,石榴猜这应该就是钟捕头了。 果然,那男人见了石榴,道:“我就是钟捕头,小姑娘你找我?丁福光是你什么人?” 石榴忙道:“见过钟捕头,丁福光乃是小女子的义父。” 钟捕头一听这话,也是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丁老哥刚收不久的义女?丁老哥的义女那就是我大侄女!你就叫我一声钟叔便是!” 石榴顺着杆子往上爬,忙即嘴甜的叫上了钟叔。 钟捕头点点头,问她道:“我跟丁老哥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来!” 石榴当下将事情同钟捕头说了,末了道:“还请钟叔帮帮忙啊!” 钟捕头听得是这番事故,当即道:“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们去找熊婆子!” 石榴见他这神色,猜想他在熊婆子那里一准是说的上话的,也是,熊婆子做这勾当的,再厉害也是要将衙门人笼络好的,不然,她这生意咋做得硬实。 当下心里也是喜不自胜,忙即点头道了谢,随后请钟捕头上了牛车,指路往熊婆子住处去。 一路到了地方,正巧在巷子口看见了三个熟人的身影。 “三叔!六叔!祖堂伯!” 三人却正是蹲在巷子口的李继富和李继礼李继祖。 见石榴他们也来了,三人也是喜出望外,连忙迎上来。 石榴他们也这才知道李继富三人昨儿进了城天就黑了,找了个大通铺睡了一晚,今儿打听了好半天,这才打听到熊婆子这里来。 当然,三人也打听清楚了熊婆子的恶名,正为李春芳娘几个忧心呢。 “我们刚去敲了门,开门的人说熊婆子不在家,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我们就只好蹲在这里等了。” 不在家? 石榴听着,不由看向钟捕头。 钟捕头摆摆手,示意石榴别急,他大步迈着,带着几人进了巷子,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抬手,叩门。 不多会儿,门从里头开了,开门的老头儿见得钟捕头,立马变了脸色,笑得殷勤道:“原来是钟捕头!钟捕头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啊?” “熊婆子在家吗?”钟捕头问。 那老头儿道:“在!在呢!”说着,一边将钟捕头往里头让。 钟捕头大步往里头去,那老头儿看着后头跟着的李继富三人,也是挑了挑眉。 李继富三人也是纳闷,他们敲门说不在家,钟捕头一敲却就在家了,刚刚是故意骗他们呢? 钟捕头带着石榴几人一路进了前堂,里头熊婆子就收到消息迎出来了,“原来是钟捕头大驾光临啊,真是叫我这小地方都亮堂了起来呢,钟捕头贵人事忙的,不知这趟来是为什么事?” 钟捕头给熊婆子介绍石榴道:“我来跟熊婆子你问几个人,这是我大侄女,她的姑姑和表妹在腊月中的时候被熊婆子你买走了,不知这人,可还在熊婆子你这里?” 熊婆子一听腊月中,脑子里就对上了号,她腊月里买的娘几个的,就是大章村那一遭,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没曾想还有人找上门来—— 要不是来的是钟捕头,熊婆子铁定都不会多一句口的,但问的是钟捕头,那又不一样了。 当下也是应道:“我是买了这么几个人,不过不凑巧,那三个丫头,已经卖出去两个了!” 这可不怪她,她手里的人向来不会多留,也是那妇人身子实在太差,瘦得身上没二两肉的,带去黑窑子里人家都看不上这号的,卖去做苦力更是不行,她也是看着这妇人要是养好了是有几分姿色的,到时候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这才留了下来,打算养一养再出手。 至于那个小的,纯粹是年纪太小这才还留着。 石榴一听小姑还没被卖出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卖出去的大妮二妮揪了心,“不知我这两个表妹被卖去了哪里?” 这做黑心贩卖的熊婆子,石榴本该对她恼恨嗤之以鼻的,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赎回小姑她们,她也只得对其笑脸相向着。 第166章:赎回 大妮今年九岁,二妮今年七岁,两人虽瘦弱,但样貌也是清秀,青楼里,一般都会买下些这般年岁的小姑娘专门打杂伺候楼里的姑娘用,待得年岁大了,在青楼里耳濡目染的,若是个好苗子,再开了接客不迟。 石榴听得熊婆子说俩人被卖去了青楼也是捏了一把汗,但转而想起二人年纪,也是松了一口气,当下忙看向钟捕头。 钟捕头便即同熊婆子道:“这几人,我这大侄女都要赎回去,熊婆子,看在我老钟的面子上,人你就放了吧!该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熊婆子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然到嘴的东西哪会再吐出来?除非银子给的足。 当然,看在钟捕头的面子上,她也不可能多狮子大开口,只要了比买价多一吊银子,毕竟,这大半个月,人也不是白养着的不是? 至于那已经出手的大妮二妮,她告诉人在哪个青楼,能不能赎出来,这个她就管不着了。 石榴当下毫不犹豫的给了七两银子,银子是进门前李继富就交到她手里的,然后拿到了李春芳和章三妮的卖身契,当场就给撕了个稀巴烂,然后便即就见到了李春芳和三妮母女俩个。 又黑又瘦状似个黑竹竿、双眼因着焦心忧心睡不好觉而深深塌陷的李春芳着实让石榴他们吓了一大跳。 “小姑!” “小妹!” “——” 石榴他们赶紧上前两人给接住。 李春芳乍然见得熟悉的亲人们,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三哥?四哥?六哥?祖堂哥?还有棕哥儿和石榴?真的是你们?我没有在做梦吧?” 确认是真的亲人没错了不是在做梦,李春芳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无助,听的人难受至极,就是陌生人,听着这哭声都能听出来,这人不知是受了多少罪呢。 一旁的熊婆子也是啧嘴,她可没磋磨人啊,这妇人,她从那刘婆子手里买的时候,就不成个人样了,这些日子,她可没不给她饭吃,还给肉吃呢,是这妇人不肯好好吃,一天从早哭到晚的,晦气得很,她不收拾一下不得翻了天去。 一行人出了熊婆子这里,上了牛车去,李继富还在同李春芳说着初二没见她回来爹娘咋咋咋担心得,一去章家问,章家婆子还撒谎说你病了咋咋咋的,说到将章家砸了,给刘婆子和章洪都狠狠的打了一顿。 又说娘已经压着章家签了和离书和断亲书云云的,蓦地,李春芳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些,只不过,那哭声,仿佛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解脱。 四岁的三妮到底年纪小,这些日子经历的给她吓住了,这会儿整个人也都还是傻傻的,见自家娘哭,也直跟着哭。 石榴就抱了她哄起来,又将随身荷包里揣着的两块点心拿出来给她吃,总算将她给哄住了,石榴便劝慰小姑道:“咱们这就去救大妮和二妮,等救了他们两个,咱们就回家,家里爷爷奶奶都等着你们呢!” 听着这话,李春芳擦擦眼泪,连连点头,被卖掉的这些日子,她总想着等娘见不着她,一定会来救他们娘俩的,可她也担心娘找不着他们,好在老天眷顾,叫亲人们找着了他们! 现下她啥也不想了,只想找回大妮二妮,回去见爹娘。 有钟捕头帮忙,石榴一行顺利的进了丽春院,也顺利的赎回了大妮跟二妮两人。 两人在丽春院里打杂了半个多月,好在因着手脚勤快,并没有挨打挨骂,见到娘和妹妹,两人也是喜极而泣,娘几个抱头痛哭在了一起。 石榴也不禁跟着红了眼眶,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一个不少且都好好的给救回来了。 当下天也是黑下来了,今儿是出不了城的了,石榴便即要请钟捕头去酒楼吃饭喝酒,谢过他今儿帮的这番大忙。 钟捕头却摆手拒绝了,只道:“我跟你义父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回头我找你义父喝酒去,现下,你还是先好好安置你这小姑和表妹们吧,下次来前坪县若是有事,你也只管来找钟叔就是!” 石榴挽留不住,只得郑重的再道了谢意,李继礼他们也都拱手跟钟捕头致谢。 目送走了钟捕头之后,石榴一行便即往钟捕头指路的客栈去,打算今晚住宿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城回家去。 李继礼几个说啥也不肯住房间,只道他们住大通铺就成,昨儿也住的大通铺呢。 石榴可不依他们,这新年当下的,这两日奔波,也是辛苦叔伯们了,当下就直接要了三间房,给了银钱,不睡也要睡。 又简单的吃了晚饭,大家就都去歇下了。 石榴跟李春芳娘几个一间屋子,两张床,她跟大妮和二妮一起睡,睡到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压抑的哭声,石榴立马惊醒了。 但没坐起来,听出那哭声来自小姑,显然是闷在被子里偷偷在哭,不想让人知道,她也是叹了一口气,十分明白小姑的心情,当下也只装没有听见。 小姑啥都好,就是性子软了性,受了欺负也怕亲人担心,从不跟娘家抱怨的,这也导致了章家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变本加厉的磋磨小姑,到最后,竟还狠毒的将人给卖了了事—— 好在人都找回来了,没有酿成大事,不然,爷爷奶奶只怕都要病倒,最近,家里头事本就够多了,劳神劳心的,上了年纪的人哪里受得住几下呢。 归家心切,也免家里的人多一分担心,第二日一早,石榴一行就赶紧坐车出了城,早饭也是直接买了包子路上吃,免得耽搁功夫。 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午后回到了家。 “娘!小妹他们回来了!” “芳儿!娘的芳儿啊!可痛死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娘啊!” 当下老宅里哭声一片的,叫周围邻居也是唏嘘不已。 哭罢,听李继富说起去赎人的事,得知多亏了石榴,老袁氏也是直拉了石榴抱在怀里,“好孩子,好孩子!” 又紧紧的拉住了哭得双眼通红的闺女,看着闺女老相成这个模样,比那四十来岁的妇人都不如,明明闺女这也才三十整啊! 天知道是受了多少的苦,这都是她酿下的错啊! “没事了没事了,往后咱跟那黑心肝的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不用怕了,有爹娘在呢,啊?” 第167章:开工 人救回来了就好,石榴也顾不上多留,大哥都先回去给爹娘报信去了,她也是看奶奶哭得不行,多留下来宽慰奶奶的。 当下见母女俩情绪都稳定下来,便跟老袁氏说了一声,就赶紧回家去了。 今儿初六,作坊都开了工,她不在家,但昨儿走时也是跟宋氏交代清楚让她看着点的,肉松作坊都是做熟了的,肉送来便能开工做起来。 今儿要用的肉蛋这些也是早跟定丁福光说好了的,今儿一早收了肉就会帮忙让人送来。 石榴到底是不放心,赶回家一看作坊有条不紊的,便也松了一口气。 她又去咸蛋黄作坊看了看蒋氏跟于氏庞氏三个忙活,也检查了一下头两日抽空做上的几层蛋黄差不多了,便让蒋氏三人起出来—— 两边都看了一遭的,她这才回家去,见自家爹乖乖在休息,没有往木工坊里凑,她就笑了笑。 李继和见她这样,也是忍不住,“我倒是想去忙活,你娘一大早就叫樟哥儿端了板凳在门口守着门呢,连出去上茅房都跟着我的,我就往木工坊门口打望了一眼,还啥都没看清呢,他就将我给拉回来了。” 石榴看看跟她进来的李荣樟,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樟哥儿做得好,爹,您就该好好休息的,我知道你手闲不住,可好歹咱们也要先养好身体呀,家里咱们都是一条心的,总之,你想偷偷往木工坊去,那可不成,大舅他们也要撵你出来的。” 李继和无奈摇头,“爹听,听你们的,好好养病,不往木工坊去了!” 石榴点头,“爹自觉就好,要不然过两天樟哥儿可不得空在门口守着你了。” 李荣樟眼神一喜,抬头望向她,“二姐?” 石榴就笑道:“咋了?答应过完年送你去范家学堂的!等学堂开学咱们就去!到时候进了学堂,你可要跟先生好好学,知道吗?” 李荣樟忙不迭点头,“嗯嗯嗯!二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李继和看着,也是露了笑,他恍惚间觉得石榴才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一般,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石榴,想到再过个一两年的石榴也要说亲了,他这心里,咋就生出了浓浓的不舍呢? 在家里转悠了一圈,石榴便即又出了门,往族长家去。 到了族长家,先经过大伯公家,石榴少不得拐进去,谢过昨儿大堂伯李继忠帮忙送货的事。 跟刘东家那边定下的初五送第一批货,货都是准备好的,只昨儿她忙着去前坪县,是以便将这送货的事托给了李继忠。 李继忠见石榴专门来道谢,也是只摆手说不是啥大事儿,只下次可千万别让他一个人了,那结的银钱,他揣着一路上都是心惊肉跳生怕路旁跳出来几个强盗给他抢了去的。 石榴听着,也是忍俊不禁,“咱们洛水县一向太平,要不然,我也不放心堂伯你只身一人呢,若再有下回让堂伯帮忙,一定多叫个人跟你一道!” 正说着话,只看着李荣柏过来往族长家去。 李义山便即开了口,让李继忠父子去帮着搭把手。 是了,初一那日被罚祠堂反省五天的李继仁今儿就该接出祠堂了。 石榴目光微动,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几人跟着李族长父子往祠堂去,路上又加进来不少族里凑热闹的婆子。 一路到了祠堂,李族长开了祠堂大门,让李荣柏他们进去将李继仁抬出来。 被抬出来的李继仁是昏迷着的,石榴只听得围着的婆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咋人晕着呢?病啦?” “这天还冷着,那祠堂反省能是好待的?又一连好几天,病一场都是轻的。” “诶,没事,回去养养也就好了!上次继旺跟人家打架被族长罚跪祠堂,出来不也病了一场?没两天就生龙活虎了!” “说起来还是这些男人身体差劲了不是?之前那被休了的吴氏跪三天祠堂,出来咋啥事都没有?” “嗐!可别说那被休了的人,晦气!” 石榴望着李荣柏他们将人抬走,这才跟着族长进了门。 李族长见她跟进来,不由笑问:“石榴有啥事?” 这趟去前坪县赎春芳他们娘几个,他都听儿子细说了,那都是多亏了石榴,石榴义父竟跟前坪县的捕头有交情,要不然这事也没有这么容易。 石榴这孩子,还真是他们族里的福气呢。 虽赎救的是她亲小姑表妹的,可那也是李氏出去的闺女,若换做其他哪个,此番受了这般欺负,他们李氏一族那也指定要齐心将人救回来的。 所以啊,还是得有人有关系,行事都要容易些。 石榴忙即将作坊扩招让族长再帮着招些人的事说了。 李族长一听还要招人,激动的同时,也不得不细细思索起来。 如今作坊招去的妇人加起来有二十七个,族里五十几人家大半都有了名额,下剩的,他觉得都不太合适,主要这做吃食的活计可马虎不得,那些懒的碎嘴的,招进去不是添麻烦吗? 他想着近来村里的风声,还有里长那日明里暗里的意思,稍一琢磨,不由道:“石榴,你看这次要招工的名额从村里招几个咋样?咱们村里,有几户人家的妇人也是名声在外的勤快麻利的。” 石榴一听,细想想,村里有很多人家也是不错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睦最重要。 族长看人的眼光差不了,吃了六十来年饭的人,还能没点脑子? 她便即点头道:“族长爷爷看着招就是!这次先招十五个人进来差不多。” 李族长点点头,表示事不容迟,他这就上村里转悠转悠去。 石榴忙将人留住,又看了眼一旁的李继祖,将在城里盘了一个铺子准备开个特产铺子的事说了。 “我想请祖堂伯做这个掌柜加账房,再加上我二哥做跑堂伙计,由你们两个人经由这铺子,每个月我给祖堂伯您两吊银子的工钱,您看咋样?” 李继礼在吉祥客栈账房一个月工钱便是两吊银子,她也是按着这个行市来的。 李族长一听石榴手脚这么麻利,还在城里盘到铺子了,也是高兴万分,石榴头一个想到让继祖去当账房掌柜,他也是欣慰,若不是族里再没哪个会识字又会算账的,他也不让继祖来抢这份挣钱活计了。 但不是没有嘛,继礼跟吉祥客栈也是签了契的。 他当即便点头替儿子应下道:“成!石榴你信得过你祖堂伯,那就让他接了这活,一定好好干就是。” 又同李继祖说着到时候让他好好的带着李荣榆,也教他识字算账这些。 第168章:再招工 李族长虽年纪大了,但精力却好得很,也闲不住,带着大孙子李荣真就往村里溜达去了。 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当下也是直往想去的人家去的。 一整个村里走过,有人家欢呼起来,引得邻居一打听,然后满村就都传开了。 李家吃食作坊扩招啦,这次竟然绕过李氏族里,直接在村里招的人,有十几户人家的媳妇子都被挑中了,明儿一早就去上工了呢! 虽然只招了十五个,叫没有招到的人家失望不已,但一想吃食作坊总共才二十多个人呢,这次招村里的十五个,下次再招,说不得也还在村里招,到时候他们不就有机会了? 所以不少人家都默默祈祷着李家生意做得再大再红火点,争取把他们全村人都招进去做工才好!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甚至有些人都打算初九那天天不亮就上大宝寺烧头香去,拜佛祖的时候也一定虔诚的提一嘴这事! —— 李春芳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们母女齐齐全全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娘家,再不是被卖之身,也与那个魔鬼窟的章家再没有关系,这让她激动的狠狠哭了一场之余,也有些不真实感。 哄睡了累极的女儿,李春芳同老袁氏在屋里说着话,听着娘家这半年来的大变化。 哥哥们分了家这事她得了娘家报信是知道的,可惜那会儿刘婆子磋磨她得厉害,她也没能回娘家来瞧瞧,包括哥哥们进火,她都没回来一趟。 倒是真不知道,二哥家竟然有了这番际遇,日子红火成了这般。 老袁氏说着这都多亏了石榴,若不然,这回赎他们娘几个回来,银钱都不够还得找族人凑不可。 李春芳点点头,想着可不就是多亏了石榴嘛,要不是石榴认识那个捕头,那熊婆子,一准的不会放人的。 又说起咋没看到大嫂的话来,老袁氏不欲与女儿多说,只道吴氏犯了错被休了,然后就转开了话头,说起让闺女好好的养养身体,回头她找石榴说一声,招闺女也进作坊做工去。 老袁氏也是为闺女想得长远,闺女眼下和离带了孩子回娘家来,他们自是不会多说啥的,可村里人多嘴杂,所谓人言可畏,闺女还是要自己立起来,能够养活得了孩子,才能在村里好好的立足着。 至于闺女还年轻,要不要再嫁的事,老袁氏现下可不敢想,想来闺女心里也是对这个事抗拒的,她不能再伤了闺女的心,这事还是看缘分吧。 所以,如果不再嫁,闺女就得有个来钱的营生,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进作坊做工,每个月挣九钱银子,这便是极好的营生了,且也不用担心安全。 李春芳听着娘的絮叨,知道娘都是为自己着想,当下也是感动万分,忙道:“娘,我身子没事,不用咋养,我想马上就能进作坊做工才好。” 老袁氏听着,想了想,便依了她,道待会儿就找石榴说去。 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出去一看,却正是李荣柏他们抬了李继仁回来安置进东屋去。 李春芳不知道详情,只知道大哥犯了错被族长罚在祠堂反省思过,她想着她回了娘家来跟着爹娘住,也就是跟着大哥住,想着大哥以往闷葫芦的性子,她不确定大哥心里会不会计较这事,忐忑的进了东屋去,却发现大哥浑身烫得很,人也不省事,不由吓了一跳。 “大哥烧得厉害,得请大夫呀!” 李荣柏听着,捏了捏拳头,转头出去了。 李春芳以为他去请大夫去了,正打算去拧个帕子来给大哥搭在额头上,就被老袁氏给拉着往外头去。 “春芳啊,你大哥这事你别多管,走,跟娘找石榴去。” 李春芳纳罕不已,不明白大哥都烧成这样了,娘咋当不知道似的,可知女莫若母,她分明看到了娘眼底藏着的深深的痛惜,也是想不明白得紧。 她弄不明白,可也听话,娘说不让她多管,她便即点点头,说知道了。 老袁氏带着李春芳出了门一路往村东头去,少不得碰上村里人。 她还怕村里有些长舌妇会不会多嘴多舌的指点春芳和离的事呢,但这事总要面对的,也不能怕被人说,闺女就永远不出门不在村里走动吧。 可碰上的村里人却都是义愤填膺的骂章家不做人的,还都跟李春芳说和离了才好呢! 老袁氏松了一口气,也捏了捏闺女的手。 又走了半路,这才晓得作坊要扩招人,这次从村里人家招了十五个人呢。 她便即明白过来,难怪一向长舌的妇人刚刚都是说好话的,原来是因着这个呢。 她不禁笑了笑,等见了石榴,她更是摸摸她的脑袋,直夸好孩子。 石榴跟着笑笑,“奶奶,小姑,你们咋过来了?我娘在屋里呢,走,我带你们进去!” 老袁氏忙拉住她道:“我带你小姑来,是想托石榴你件事,能不能,让你小姑爷进作坊做工?” 石榴一听,就明白了老袁氏的意思,心想就是奶奶不说,她也是准备过几天就提这事的。 想着小姑和离带着孩子回来,也得有个挣钱的活计,自己的腰板才能挺直不是? 同为女人,也是嫡亲的小姑,她自然是想小姑娘几个都能过得好,即便是没有顶梁柱,也一样的丰富多彩。 谁说女人就不能自己做自己的顶梁柱呢? 再者,她还有隐秘的心思不足外人道,有小姑和离且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在前参考,那将来她“嫁人和离”就也不是啥稀奇事了! 当下石榴就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小姑想哪时来就哪时来,我给安排!对了,还可以问问大妮,她要是愿意来做工,我也招她!还有二妮也可以来当个小工!” 李春芳一听大妮和二妮也可以来,顿时喜不自胜,拉着石榴的手,激动不已,“石榴,小姑记着你的大恩了!你对我们娘几个的好,这辈子我都记着!” 石榴忙道:“小姑可别这样,我可就你这么一个亲姑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李春芳热泪盈眶,嘴里不多说,只心里坚定道,这份恩情她永不会忘的。 第169章:新工安排 一大早,村里新招的十五个妇人就早早的往石榴家来了,这十五个妇人都是激动的一晚上的睡不着,天不亮起来,就好生的给自己拾掇了一通,干干净净的来的。 到了作坊门前空地上,只见李氏族里的工人们陆陆续续前来进了作坊去,不由都更激动起来,他们从今儿开始,也能在作坊做工啦! 李春芳带着大妮和二妮也早早的来了,她只想着早点上工就早一日挣工钱,娘昨儿都告诉她了,赎他们娘几个的银子,有七两是她的嫁妆银子,剩下的八两银子,那都是石榴给垫上的。 她争取早日挣够银子好还给石榴! 她昨晚上睡在床上,都一直在想这些事呢,先把账还了,挣了银钱也要拿些给大哥家,她们虽跟着爹娘住,可也不能白住,就是大哥不说啥,还有荣松媳妇荣柏媳妇这么一大家子人呢——再者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白住。 石榴就在众人的眼巴巴下到了作坊,村里的十五个妇人,好些她都认识,知道名声的,不由暗暗点头,族长爷爷有章程,挑的人都是好的。 她也就不多说了,只一句话说在前头,进了作坊就要踏实干活,别歪了心眼,若是多嘴多舌心眼不好的将作坊的事情漏出去,可别怪他们家不讲乡里乡亲的情分了,到时候,只管赶出去,反正作坊不愁招不到人。 妇人们忙都表态道他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坏心眼!开玩笑,作坊不愁招不到人,他们可怕丢了这份这么实在的活计! 哪家妇人就在自个家门前就能找到这么好的活计一天挣三十文的还舍得丢掉的? 不好好抓紧咯那都是傻子! 石榴颔首,便即开始给众人分活计。 十五个妇人,四个分到捶打肉撕肉丝这组,八个分到炒肉松这组,三个分到打包组,今儿先跟原先组里的妇人们学着上手,明儿就可以上手了。 早在决定扩招之前,石榴就跟六叔公说定了让过完除夕就来加砌几个灶台,就砌在紧靠肉松作坊这面墙体外头。 这几日虽然李家事忙,但六叔公父子几个倒没啥事,初二下午就过来忙活上了。 这不,六个简易的一口锅灶台,便砌好拾掇过只管用了。 等今儿的十五个妇人上手,从明儿开始,这外头的六口灶专门煮肉用,屋里的十口锅就全拿来炒肉松了,比原来多四口锅炒制,这进度也会提高差不多一半。 十五个妇人都听安排到各自的组去了,原组里的妇人也都相熟,处起来也快。 便只剩下李春芳母女三个,石榴直接带了他们往咸蛋黄作坊去。 咸蛋黄作坊这面的墙下也砌了一口新灶,搭上了一口大锅,几口锅都是初五那日托李继忠去送货后一起买回来的。 当下,石榴先进咸蛋黄作坊里取了刚起出来的咸蛋黄,让大妮取了柴火来生火,她好教他们做咸蛋黄酱。 是的,她打算把做咸蛋黄酱的事交给小姑李春芳母女三个。 等生火的功夫,石榴就跟李春芳说清楚了,他们三个的工钱不按天算,按计件算,每装好一坛咸蛋黄酱就得两文钱。 李春芳听着,不知道咸蛋黄酱是个啥酱,要咋做,但只听得做一坛就能得两文钱,也是心喜,之前还在章家的时候大妮和二妮也是惯跟她做活的,都是手脚勤快的孩子,他们娘三个麻溜点,一天做个十坛二十坛的,那岂不是就能挣好几十个铜板了! 只这般想想,心里就激动的跳个不行。 当下李春芳就看向石榴,一脸认真的等着学了。 等火生起来,石榴就往锅里倒了水,放了蒸笆,等锅里上汽,便将咸蛋黄装在盘子里放进去蒸。 蒸上十分钟左右,掀了锅盖,端出盘子,里头的咸蛋黄就熟得有些流油了,然后盛到干净的陶碗里,放入适量比例的香油,用勺子碾压均匀,最后就得到了金黄浓郁的糊状——咸蛋黄酱了。 过程非常的简单,蒸上一次,碾压出来的咸蛋黄酱倒进干净的小坛子里,便即装了一半,如此,只需要这样做两次,就可以得到一坛。 李春芳看的认真,只觉得简单得很,这活计也不费啥大力气,一坛就能得两文钱,她粗粗估算着,他们娘三个,一天不停歇的做的话,做个三十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石榴接着便让李春芳动手来做一次,自己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在做着预算呢,三妮专门负责烧火看着锅里,这样火不停锅不停地,小姑和大妮就负责碾压搅拌和装坛,如此,一天下来,做个三四十坛是不在话下的。 这般,一天也就有至少六十文的工钱,一个月下来,一吊银子是少不了的,一年便就有十来吊银子的进项,干个一年,小姑就能自己起座新房子彻底安顿下来了。 至于宅基地——石榴想着得闲了她可得给爷奶商量着,村里的宅基地可不剩几块了,不等人,她可以先预支工钱给小姑先买一块宅基地的。 不过也得等出了十五这一堆事完了后再说,且要以小姑的名义买宅基地,那小姑得立了女户才行。 虽然大晋有和离妇人可以立女户的规矩,但她想着万一爷奶还想给小姑再说个人家呢?毕竟,小姑还年轻。 所以一步步来吧,回头她就“忽悠”爷奶先买宅基地要紧。 思索间,锅里的咸蛋黄也蒸好了,石榴就看着李春芳起锅开始放油碾压搅拌的,这步骤简单,李春芳先看得认真,一比一的,完全没有问题,石榴还注意到了,她连碾压的次数竟然都跟她比照着相差不大呢! “石榴,咋样?行吗?”做好,李春芳就看向石榴,一脸期待。 石榴当即点头,“小姑你做的很好,就是照这样做的!这样装好一坛就用油纸密封好,放到中间的这间屋里,先放到靠门口的桌上,一天下来,做了多少计了数再入库房。” 李春芳点头应下,也是干劲十足的一点不耽搁的赶紧装坛密封,好接着做下一锅的。 石榴看了半晌,见她们没啥问题了,这才往家去。 先穿过中间的宅基地,新房的图纸她已经画好了,等过了十五再动工,到时候她也还得先找陶窑看看定制水管的事。 想想事情还多着呢。 一路到了自家厨房里,宋氏和李香梨以及李义堂的媳妇牛氏和继福婶儿正在择菜切菜这些为晌午饭做准备,牛氏继福婶儿是今年开工请来的帮工,一天要整治几十号子人的饭菜,那也是个累活计,石榴便想着多找两个人,也能给娘和大姐减省点担子,省得大半天的都要在这厨房里扎着。 帮工一顿饭给五文钱的活计,还管这顿饭,牛氏二人也是满心欢喜的来帮工的。 今儿一早送来的肉还给搭了不少的大骨头,正好放了特意放酸的青菜帮子炖上,满满的一锅,酸菜味浓郁,石榴吸溜了一口口水,刚吃没多久早饭呢就感觉到饿了。 这大骨酸菜汤,她能就两碗饭吃! 第170章:登高 范氏学堂是初八开学,一大早的,李荣棕就带着精神抖擞的李荣樟坐上了骡车,准备往对面上河村村。 宋氏跟石榴他们就在大门口目送他们走远,长兄如父,李继和要养病,这带弟弟去拜见先生交束脩入学的事,就交给李荣棕去啦。 本来李荣樟还想让二姐也陪他一起去的,但石榴只打趣她道:“上学堂还想要二姐陪着,不怕学堂里的同窗笑话你啊!” 其实她本也想跟着去看看范氏学堂的,不过想着那个“老乡”,还是果断放弃了,她可不想见了人又被人找机会的试探,惹得旁人惊怪。 她却不知道,对面有人正盼着她呢。 早在年前,范晋就听李荣棕说起过年后会送弟弟来范氏学堂上学,这不,今儿一早就盼着望着了。 早课都读了一堂了,课间休息时,他才终于等到了进学堂来找先生的李荣棕兄弟俩,但看来看去,没看见想看见的人,他以为人是不是在外头车上没进来,还特意溜出去打望了一眼也没瞧着。 只能等着李荣棕他们出来,等了半晌,上课的钟都敲响了,他梗着脖子还是没进去,待会儿受罚就受罚吧。 终于,等到笑呵呵的李荣棕出来,他立马上前招呼,“李荣棕!” 李荣棕见了他,也是高兴不已,“范晋!我家小弟已经入了学了,分在丁字班,是不是跟你同班?不同班以后也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小弟啊!” “我在隔壁丙字班,你放心,我一定关照他!”范晋满口应下,状似好奇问道:“你一向不都是同你妹妹一起的吗?怎么今儿没见她?” 李荣棕也没多想,道:“她没来!” 范晋郁闷,还想再多问点什么,犹豫着是不是让李荣棕帮忙带句话—— 这时,见他站在门口,就有先生在喊他了。 没办法,范晋只能收了口,看着李荣棕离去。 回去自然少不得被先生罚两张字,他心里叹息一口,想着,罢了,他明儿就回家了!那是不是“老乡”也不重要了! —— 正月初九,他们这十里八村都有登高烧香拜佛的风俗。 天不亮的,村里就热闹了起来,那都是预备着出发往大宝寺去的。 从下河村到青山脚下就四五里路,不远,但要上大宝寺,爬山还得要三四刻钟呢,他们离得近,长青村的人更近,想头一批烧香,那可不得动作麻溜点嘛。 有约好的村人一批批的出了发,村东头这边,石榴和李香梨还有宋氏坐着李荣棕赶的骡车也出了发,先往老宅来捎上了老袁氏,再一起出村往青山去。 往年老袁氏是不赶今儿这热闹的,上了年纪,爬山累得慌,但今年她咋着也要去,去年这一年事太多了,今年年开头也都是事儿,她想亲自去拜拜佛祖,请佛祖保佑儿孙们都好。 他们坐着骡车,比走路快,不多会儿就进了长青村,再一路出了长青村,不多远,就听到了人声鼎沸,及眼前的便是临时形成的热闹小市集,卖香烛的、小吃的、茶水的,什么都有,俨然一个从城里照搬过来的市集一般。 这些人只怕半夜里就赶到了这里占上了摊的,就为这一日挣点小钱。 当下经过市集,石榴也是睃了一圈都有些啥好吃的,想着待会儿下山来就来吃吃看。 骡车就寄放在山脚下的一个草棚里,有人专门给看着,只收一个铜板。 这会儿天色蒙蒙亮,但上山的人已经不少了,石榴他们就跟着人堆一起往山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什么时候,大型热闹的场面里,总是少不了公职人员维护秩序以免发生大事的。 就像年节灯会城里都会有衙役巡逻维护秩序一样,大宝寺也是出了名的寺庙,今儿这种大热闹,县衙也派了衙役前来维护秩序。 衙役会吆喝着上山的人注意脚下,不要推搡拥挤—— 好在上山的路都是人工修砌了青石板石梯的,可比他们村上山打柴这些的路好走多了,只是往上攀登的费力气罢了,倒不用担心踩滑颠簸什么的。 老袁氏上了年纪,爬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李荣棕就半托了她继续往上去。 总算到了山腰,看到了寺门,前头已经有不少人进了寺了,头香是想不到了,不过登高一场,诚心拜佛也是一样的。 进了寺庙,广场上都是人,石榴他们还在台阶下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轮到他们进得大殿去给佛祖烧香磕头。 老袁氏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佛祖,嘴里念念有词着,须臾,又郑重的给佛祖磕了三个头。 石榴跟着宋氏他们也都跪了下来拜了佛祖,只听得老袁氏嘴里念叨着请佛祖保佑儿孙平安健康,事事大顺云云的。 等拜完佛祖,又往一旁僧人处添了一点香油钱,然后求到了平安符。 如此,这拜佛祖的事体就算是结束了,大宝寺里准备了斋饭,添上三文钱,就能尝尝这斋饭的。 石榴他们都是没吃早饭的,当下也是不吝啬这三文钱,直接往寺里斋饭堂去了。 等吃罢早饭,有些人也会继续往山顶去,登高嘛,自然是登得越高越好。 石榴去年就往山顶去过,知道在山顶的大石头那里看山下的风景更美,当下也是问老袁氏他们要不要再往山上去。 老袁氏直摆手,她是爬不动了,只让石榴他们年轻的自个去爬,她就在寺里歇歇,等他们下来。 宋氏和李香梨也不去,于是乎,便只有李荣棕陪着石榴一起往山顶去。 石榴也是喜欢爬山的,有劲,兄妹俩速度就快多了,不多会儿就超过了许多人,一路到了山顶。 山顶还有些雾蒙蒙的,挂在眼前的天际有橘黄的光在奋力挣破着云层,树梢的露珠晶莹剔透摇摇欲坠,山风吹过,夹裹着好闻的清香。 石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大石头处坐着欣赏山下的风景,冷不丁就见大石头上有个人,那人迎风站着,紧贴石头边沿,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决绝的利落,似乎下一刻就会往前一扑,投进大地的怀抱。 谁啊?一大早的登高来跳崖? “范晋!”身旁,自家大哥已经欣喜的喊了起来。 石榴微眯眼,这才看清,那迎风而站的身影,可不就是那范晋嘛! 第171章:一样的天真 “范晋!” 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他,正在酝酿着以什么样的姿势跳下去更好的范晋便即就是一愣,回头,一眼先看见了石榴,他也是怔住。 李荣棕已经大步靠过去,拍了人一把,将人给往里拉过来,“你干啥?站这么出去不小心掉下去咋办?你今儿也登高来了?不上学堂啊?” 今儿也没听说学堂放假啊?要不然樟哥儿也想来登高的。 范晋有些怔然,从石榴身上收回目光来,他嘴里下意识的答着:“我请了假,今儿专程来登高的。” 李荣棕听着便笑道:“这样啊!那待会儿咱们顺路一起回去吧!” 石榴没说话,只找了石头的一角坐下来歇歇脚。 李荣棕跟范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突然,想上茅房,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捂着肚子就去找隐蔽的地方解决去了。 山顶安静下来,只剩下范晋和石榴两人,似乎是老天爷都在帮忙制造着机会。 范晋心中激动,目光看着挣破云层的橘光,嘴里却说着:“我之前夜爬泰山,就是为了看日出来着,可惜,日出没看着,反而倒霉的碰上了雷雨交加的坏天气——唉!”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要是李荣棕听着,估计就会接嘴问:“泰山在哪啊?碰上了坏天气,那咋办的,山上有地方躲雨吗?” 可当下听着的是石榴,她心里顿时就是一句卧槽! 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这人也是因着怕泰山而出意外穿越的? 那泰山难不成是有什么能让人穿越的磁场? 这么有缘分的,就让他们两个人给遇上了? 泰山范晋在那边也是叫这个名字吗? 范晋啊,这名字她可熟,她办了年卡的健身房的教练正好就叫这个名字。 心里万马奔腾,但石榴面上云淡风轻,愣了好几拍,似乎才反应过来,“啊?你在跟我说话吗?啥叫夜爬泰山?泰山在哪里啊?” 闻言,范晋不由失落,他扭头看向石榴,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里困惑极了,若她不是穿越来的,那果糖难不成真是凑巧? 原来所谓“老乡”也是他这几个月来的自我安慰罢了。 好在他马上就能回去了,都不重要了。 范晋一心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回去,所以也不避讳着说话了,“泰山在很远的地方,我就是夜爬泰山,被雷给劈了,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的,不过我马上就能穿回去了,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原来都是我多想了。” 石榴听着,嘴角在范晋没注意的时候狠狠的抽了抽。 这人,想来是刚穿来没多久吧?真是跟刚来的她一样的天真! 登高穿来的,再登个高就能穿回去,哪有这么容易? 即便真是如此,那也得泰山来泰山回吧,拿青山当泰山,看不起泰山是吧。 她忍不住想笑,她想到自己当时年纪还小,闹着她爹李继和抱她来了山顶,就在范晋刚刚站的地方跃跃欲试,就被她爹大惊失色的给拉回去,然后连忙头也不回的抱她下山了。 后头回去还心有余悸的跟她娘说起呢,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那悬崖边上哪是能去的?一不小心掉下去可就没了。 她转念一想也笑了,是啊,谁确定跳下去就能穿回去?万一跳下去摔成肉泥呢,那可疼死了,还多不划算呢。 眼下见又有个二傻子抱着跟她当时一样的想法,石榴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你刚才是想往下跳吗?跳下去可就成肉泥了。” 范晋一怔,不由注视着她,须臾,出声道:“你真的不知道泰山?那你知道微信支付宝吗?蜜雪冰城?鸿星尔克?娃哈哈?————” 范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见石榴没反应,犹不死心,还打算再说,这时,李荣棕回来了,他只能丧气的闭上了嘴。 是啊,摔下去万一穿不回去变成肉泥呢?能活着,谁想死? 所以,他是真的回不去了吗? 想想范晋就欲哭无泪起来,他在这里是真不习惯啊!他想回去!想他的健身房,想他的手机—— 许是因为得知这人刚穿来不久,穿来的原因又这么的巧是一样的,且还有可能是认识的人,石榴实在不想看着他犯傻,思索再三下,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活着最重要。” “石榴你说啥?”李荣棕一脸莫名。 正丧气的范晋却是精神一震,他一脸惊喜的看向石榴,想说“你就是穿来的对吧?你是老乡对吧?” 但石榴却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立马接了李荣棕的话,道下山吧。 范晋的话被堵了回去,脑子就冷静下来了,后也不知在想啥,跟着石榴下山,一路上也没再多话。 到大宝寺里跟老袁氏他们汇了合,宋氏见着多出个少年,少不得问儿子一句,一听这少年原来是范氏学堂的,就不禁露了笑,读书人啊。 下了山,石榴就拉着李香梨钻进了市集堆里,看看这个摊子卖的小玩意再看看那个摊子卖的小吃食,压根就不急着回去。 宋氏干脆就扶了老袁氏在一处茶摊坐着等他们逛高兴,想着大闺女也难得出来一趟。 李荣棕问范晋要不要一起逛,范晋想着他今儿就这么跑出来的,本以为是不会回去的,可现下,要回去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让人担心。 他听进了石榴那句话,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啊,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活着最重要。 且他十之八九确定了,石榴就是“老乡”,只是这个“老乡”显然比他穿来的久,也是个聪明人,不会明明白白的跟他“相认”。 不管如何,确定有老乡在这里活得挺好的,反正也回不去,他不如也好好的活活看吧。 当下范晋便道他要先回去了。 石榴从卖小玩意的摊子抬起头来,看着范晋走出市集的身影,微微笑了笑,再收回视线来,看着大姐盯着一对镶银的乳珠耳环看,当即掏了银钱要将其买下。 李香梨见状忙拦她,“我就看看。” “看中了咱就买!”石榴豪气道,不差钱,这对耳环才值几个钱嘛,压根就不贵。 她想着赶明儿进城了也带大姐一起去,到城里的大铺子挑几件好首饰。 大姐也是要相看的人了啊。 还有说好给爹娘买礼物的事,这几天事忙,都没有顾上。 兄妹三个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不多会儿,将市集逛了个遍,买了一些小玩意,也买了不少的小吃食,拿回茶摊处,同老袁氏和宋氏一起吃了喝了,这才取了骡车坐车往家回。 请了帮工的好处就是有个啥事的顾不上,也不怕作坊工人的晌午饭没人张罗。 眼下只管慢悠悠的回去就是,不用急慌。 第172章:铺子 初十一大早,石榴就带上了要送进城的货,由李荣棕赶了骡车,一同去的还有李继祖李荣榆和李香梨。 没错,今儿除了进城送货,还要去看铺子。 一路进了城,跟往日差不多的巳时初左右,先直奔吉祥客栈去,将开工这几日做出的三十个的木盒送到,以及第二批咸蛋黄和肉松, 当时定好的,初五第一批是送一百包肉松和一千颗咸蛋黄,后面每五天送五十包肉松,三百颗咸蛋黄,若有变动,会提前告知。 这不,货都送到,结了银钱,黄掌柜就笑吟吟的表示这肉松在茶楼里卖的实在是好,还有客栈里,有些客人打听过了,都想买几包带回家的,所以,下次肉松还是送一百包,咸蛋黄则不变。 石榴听着,当下也是乐呵呵的应下来。 离了吉祥客栈,再直奔兴隆斋去送了货后,这厢便往城南去。 那家铺子就在离南门市集不远的灵水街上,按照地址找到了位置,石榴远远就瞧着这铺子极是不错。 只见那铺子坐落于两条街的交汇处,两间门面也是转角状,这面在灵水街,那面则在南门市集的尾巴上,不管是走南门市集还是灵水街,都能看见这家铺子。 待将骡车直接从后门赶进去,便见一个不小的后院,如丁福光所说一样,几间小屋子,天井正中还有一口古井,后西墙的角落里是间小茅房,出来就是一个草棚,专门栓牲口的。 再从挂了布帘阻隔的小门出去,便到了前头的门脸,右手边靠墙是柜台,左手边的门脸靠墙空着一片,原是摆着几口大缸的,石榴听义父说过,这铺子之前是卖粮食的。 按义父的原话说,这前后粮铺有好几家,生意就有些拥挤,而丁家在隔两条街的地方还有一家粮铺,那家生意还不错,所以舍了这家也没事。 但石榴一看就这铺子位置就知道,生意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义父想将这铺子让给她做生意才这般说得不值价罢了。 说起来,这铺子义父就只要了她四十两银子,任她再多说义父都不肯多要的。 再看铺子靠那面上还有一张柜架,和柜台一样,都是崭新的,包括后头屋子的床,义父都没让人搬走,留给她了。 这番看下来,石榴觉得也没啥要咋装潢的,这铺子看着就很不错了,扫扫洗洗的,再将这几日让木工坊做好的货架搬来,差不多就可以开张了。 当下石榴让李继祖和李荣榆前后溜达溜达,熟悉熟悉。 后院一共四间屋子,靠着门脸两间,一间是库房,一间是厨房,另一端两间屋子有床,便是供人住的了。 当下几人找了厨房剩的一捆柴来生火烧热水,就开始大扫除了。 之前丁福光让人腾了铺子出来也是收拾过的,只数日没人住,还是积了一些灰尘的,不过倒也好清扫。 洗洗擦擦的,肚子一阵咕咕叫起来,这才惊觉,都快未时初了,早该吃晌午饭了。 石榴便拿了银钱给李荣榆,让他出门去买些吃的回来。 几人把门板都好好的擦洗过,不多会儿,李荣榆就抱着一摞盒子回来了。 “咋这么快?不是让你买吃的?你这是买的啥?”李荣棕不由好奇问出来。 李荣榆显摆的将一摞盒子放在柜台上,“这是盒饭!我见那家饭馆人出人进的都拿着这么个盒子,好奇进去一问才知道,那家饭馆专门做了这种盒饭来卖,买了就走,都不用等的,你们瞧,这盒盖子拉开,里头一半是饭一半是菜,多方便!还不贵,这么一盒才十文钱!够吃的饱饱的了,一碗有肉的面还要六文钱呢!我就干脆买了这个了! 那伙计还说了,这饭吃完了,盒子送回去还能退一文钱呢!” “这家饭馆心思倒巧。”李继祖也不由夸起来。 石榴瞥了一眼,只见那饭盒是竹制的,薄薄的长方形,中间做了一个隔断,大格装了米饭,小格装的菜,看着还真跟后世的一次性餐盒差不多,不由也是来了兴趣,一问李荣榆,才知道竟就是初一那日她去买饭的那家饭馆。 回想起那日那老板还拉着她细问了一番这饭和菜装在一起的事,她当时也是随口提了一嘴,真没想到这老板入了心,这才几日功夫啊,竟然就卖上了,不但卖,还想到了饭盒回收再利用,这脑子,也真是活咧! 再看这饭份量不少,干苦力的壮年男人估摸着都能吃饱的,那菜则是肥肉烧的萝卜,粗粗一数,肉块还很有好几块的,且那饭上还被浇了汤汁,配了几块咸菜,下饭,啧,不怪这老板赚钱! 吃罢饭,再将该收拾的收拾一通,石榴便让李荣棕他们往牛马市去买头骡子,和一头牛,上次李继礼带他们去过的,李荣棕也知道地方,就还找那贩子去,妥当! 等他们去了,石榴便带了李香梨往灵水街上溜达去,拐过一条街,便见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首饰铺子,当下抬脚往里去了。 李香梨今儿也是把她那五两银子带上的,还有李荣棕他们哥三,都一人出了三两银子到石榴手里,让她看着一起给爹娘买礼物。 宋氏好说,买首饰就行,倒是给李继和买啥,石榴还好好的琢磨了一番的,最后决定给他买一头牛。 唔,她可是知道的,她爹做梦都想有一头牛的,虽然他们家现下地不多,用不到牛啥,但买一头牛给她爹赶着玩,也无妨。 一头牛少说也要十二三两银子,他们兄妹几个一人出三两,凑出十五两银子来,给爹买了牛,就剩两三两银子给娘买首饰了。 不过石榴有义父义母送的那么多首饰,暂时没有买首饰的打算,所以她打算把剩下的二两银子也拿出来凑上。 另外,还有她爹知道他们会给娘买礼物,一脸不好意思塞来的三两银子,说他不会挑首饰,让她看着买,算他一份的。 这波暗暗的狗粮也叫石榴忍俊不禁。 如此,七八两银子,买套首饰可够够的了。 这不,石榴看了一圈,最终相中了一套连带两个镯子在内的总重五两八钱的共计十二件的福禄桂子纹的纯银头面,要价七两五钱,这多出来的,那都是首饰铺赚的工费。 若是买金的,工费还要多点,一套几件的下来都是二三十两银子,石榴摇摇头,暗暗想着等下回的,下回再给娘买首饰,一定买套金头面让娘戴着玩! 第173章:铺子2 李香梨也觉得这套头面好看,石榴便定下了这套,转而问大姐可相中喜欢的了。 李香梨就二两银子,买套头面是不够的,她看来看去,相中了一把铜镜,又挑了一支银簪子,加起来正好二两银子。 但见妹妹啥都不要,她又犹豫起来,想拿那簪子换成两对耳环,好与妹妹一对。 石榴见状,忙拦了她,道:“我有一匣子的首饰了,两三套的头面呢,哪里戴的完?大姐你可别顾着我,就买这只银簪子吧,你戴着好看!” 她一边瞧着刚看过的有几套的头面都特别的衬自家大姐,想着到时候给大姐准备嫁妆的时候,她可要让娘拿了银钱来,置买下那几套才是。 姐妹俩逛了首饰铺子出来,慢悠悠的溜达着回铺子,先将东西放在铺子里锁好,这才又出了铺子,往旁边的杂货铺去。 打算置买些油和盐这些,厨房里锅盆碗筷这些都有,可要做饭,少不了油盐,到时候李继祖和李荣榆在这看铺子守铺子的,自己做饭吃比常在外买了吃强。 将差不多的都买好,石榴又专门买了不少的盐和白面,准备拉回去用的,还买了好些苞谷面和大米。 现作坊帮工的饭食一顿就要吃去不少,之前分家得的粮食早就吃完了,后头又陆续在村里粮食多的人家买了些,眼下村里粮食也不咋往外卖了。 之所以又买苞谷面又买大米的,换着吃也蛮好,比起苞谷馍馍,石榴还是更喜欢吃米饭,且算起来,大米五文钱一斤,苞谷面两文钱一斤,也贵不了多少。 接着又去布料铺扯了些做被褥的布料,买了棉胆,让老板娘给说了针和线头这些,回来,石榴就给大姐打下手,缝起被褥来。 这时,去买骡子的三人也回来了。 “还是找的那位夏贩子,正好,他手里新到了这头骡子,也是马骡,跟咱们这小黑还是兄弟呢!长的都一个样,我一眼就相中了!”李荣棕笑说道。 石榴看那牵回来的骡子还真跟之前买的这头骡子长的一模一样,也是点了头,再看那头黄牛,不由问价钱。 李荣棕道:“加上去衙门登记备底这些,一共花了十三吊银!” 石榴听着,点点头,这买牛跟买驴子骡子可不一样,买了就要先往衙门去登记造册的,要不然,贩子都不敢卖给你,而你就是买了也养不成,说不得就被人说是骗子要将牛收回去呢。 大晋朝的律法有规定,凡耕牛都是要在官府备案造册,不允许随意买卖私自宰杀的。 所以这市面上,几乎都看不到牛肉卖,偶尔撞了狗屎运,能碰见卖牛肉的,那牛一般也都是病死的牛,或是老的没法动弹才宰杀了的牛,而这两种情况的牛要宰杀也是要先到官府报备了才能杀的。 总之,对耕牛的管制很严,要不一头牛卖这么贵呢。 当然,马更贵,普通人家压根就买不起,且买得起的,也买不到多好的马,那些好马都是要往战场上送的,能买到那都是有能耐的人家。 像丁家拉车的马,那马就不怎么好,却也是要三十多两一匹呢。 那马车她也坐过,坐着确实比骡车更快更少些颠簸些,等将来有这个机会,也蛮好将骡车换成马车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 眼下天也快黑了,他们今儿就歇在这铺子里了,李香梨手脚麻利,两床被褥眼瞧着就要缝好了,石榴给掌了一盏灯进来,以便她将下剩的缝完。 李荣棕他们在厨房里生火准备做晚饭,石榴该买的都买了,今晚就自己做,省了出去买了。 柴火没有了,还是石榴上隔壁的隔壁的谢掌柜那里匀的一捆,跟谢掌柜打听了,这后巷每日清晨里都有人挑了柴火担子叫卖的,一捆柴十二文钱,只管买就是,不过要注意,有些挑柴卖的耍滑,那柴火中间压着的都是些不好烧的柴,得放亮眼睛才是。 石榴当下应着,但想得确实他们也用不着买柴,往后送货来就直接从村里买了一起拉来了,村里柴火一捆才十文钱,还保管干爽好烧的。 等火生起来,锅里热起来,石榴将切好的肉块倒进去熬炒,下市肉卖的差不多只剩这么一块肥拉子肉了,石榴买它就为着熬点油花子,等肉块熬干巴了出了油,便即往锅里倒上两瓢水,那油花,滋滋的。 油汤鼓起水泡泡来,就将揉好的面团拿勺子往里刮,大火咕咚咕咚着,一锅满是油水的面鱼儿也就翻腾开了。 一人一大碗,几人都吃的香甜。 等吃罢晚饭,就着锅里的水洗了碗筷,再洗干净锅,烧上一锅热水来洗脸洗脚。 后院里就自带口井就是方便,随便咋用水,都省了买水吃的银钱和担水的力气了。 洗漱罢,石榴姐妹俩就躺在左边的屋子睡了,过后这间屋子这张床就给李荣榆睡,而李荣榆和李荣棕今晚则但李继祖那屋里挤一挤。 新缝好的被褥睡着暖和得很,姐妹俩挨在一起,说说话的,很快就睡着了去。 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时,李继祖已经熬好了半锅清粥,蒸馍馍馒头的他是不会,但抓把水放多点水给一起煮熟出来,这还是没问题的。 石榴看着那真是汤是汤米粒是米粒的粥,清得都能照见人影,心知他是节约舍不得多放米,不由开了口,让往后便是只他们两个人做饭吃,也别省,该吃多少就煮多少,吃饱重要。 李继祖倒也听劝,笑呵呵的就应下了。 等一人喝了两碗粥,涨了个饱肚,当下将厨房收拾妥当,铺子里外检查一圈,几人便将石榴昨儿买的米粮这些搬上骡车去,准备出城回家了。 两辆骡车,李继祖赶一辆,李荣棕赶一辆,至于那头牛,就给李荣榆牵着走,谁让他不会赶车呢。 让李荣榆牵了牛先走着,石榴让李荣榆特意拐去南门大集上,将集上在卖着的鸡蛋鸭蛋这些给收了不少,等骡车装不到了,才算完,且也不忘跟卖蛋的人都说上一声,往后有蛋卖可以直接送去灵水街的铺子,送来都收。 买好蛋再往城门去,追上了李继祖他们,只见李荣榆骑上了牛背,慢慢悠悠的缀在后头,省了脚力,在牛背上乐得跟个大傻子似的,看得石榴兄妹三个也是笑咧了嘴。 第174章:帮个忙 这进城一通又置买下一辆骡车不说,还买了一头牛,说是送给自己的礼物,这可把李继和给欢喜坏了,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家人们都不允许,他还真想立马套了车赶出去遛一圈呢。 不过不能赶车,当下摸摸牛,好好稀罕一番是没有问题的。 李继和乐着乐着,就不禁红了眼眶,这可是孩子们凑银钱一起给他买的礼物,十好几吊银钱呢!可贵了! 石榴眼瞧着她爹红了眼眶,偷偷抿嘴笑了笑,只当没有看见,将这处空间留给爹娘说话。 她和李荣棕则赶了骡车,将一车的鸡蛋鸭蛋往老宅拉去。 老袁氏正带了三妮在院子里玩耍,四岁的三妮到底年纪还小,这几日天天有外婆陪着,相处着的人都是极好的亲人们,脸上见天的就露了笑,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和天真。 “奶奶!三妮!” 石榴进了院子喊了人,三妮看到她,忙蹦蹦跳跳的朝她走来,朝她张开手,“石榴姐姐!” 石榴微蹲迎了她一把将人抱起来挂在身上,摸了摸她的脑袋,“三妮在干嘛呀?” “跟外婆玩,踢毽子!”三妮将老袁氏给她用鸡毛做的新毽子宝贝的拿给石榴看。 石榴笑了笑,将她放下来,陪着她玩了一会儿,这才冲屋里道:“大堂哥呢?” 东屋里,江氏听着声的扶了腰出来,冲石榴笑道:“你大堂哥在屋,听着你来,正问你呢。” “我找大堂哥二堂哥说点事儿!”石榴说道。 李荣柏正在后院里拾掇猪圈,等开了春,又该买小猪崽回来喂上了,听着喊,停了手里的活计往前头来,进东屋去扶了李荣松出来到堂屋里坐。 李老爹也在堂屋里抽着旱烟,听着石榴有事说,也是好奇的望着。 石榴看着李荣松两人道:“是这样的,有点事想请大堂哥二堂哥你们帮忙。” 李荣松一听,想也不想就道:“有啥事石榴你只管说,就是我这腿脚不方便,也还有你二堂哥呢!” 李荣柏也忙附应自家大哥点头道:“是啊,有事石榴你招呼一声,我这就能去!” 石榴便道:“我这不是在城里盘了个铺子打算开个特产店嘛?除了卖肉松和咸蛋黄这些,我还打算卖松花皮蛋,肉松和咸蛋黄作坊有做着,但这松花皮蛋还得找人做才是,这再开个作坊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忙活,所以我就想着将这摊子事请大堂哥你们帮忙,归在一处也省了乱糟糟。 这事做起来容易,也不费多大力气,坐着就能做的,有杨梅姐杨桃姐你们这几个人手差不多也够了! 这做法我教给你们,所需要的材料我也给准备好了,做这松花皮蛋每五十个蛋算十文钱的手工钱,你们看咋样?” 李荣松一听,想也不想就道:“左右现也不农忙,大家都没啥事做的,这就是给做个蛋的小事,哪能就算银钱了?石榴你可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这啥皮蛋的咋做?你只管教了我们,我们这就帮忙做起来,可别说银钱不银钱的!” 石榴就道:“这又不是只做这一回的事,要是卖得好,常都要做的,帮一次忙不说,哪能常帮忙?大堂哥你要这样,那这活计我可只有找别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荣松哪能不知道石榴这是特意为他们着想,送他们这份挣钱的营生呢! 还是就在家里就能挣钱的营生,就他脚不能动的,坐着也能做的营生。 他心中感动,深呼一口气,便即道:“石榴既信得过我们,这活我们就做了!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做好,不会砸了石榴你的生意的!” 李老爹从旁听着原来是这般事,也是心中感慨。 石榴是个好孩子啊,为她姑想,所以专门给她姑娘几个做那咸蛋黄酱的活计,独一份,做一坛就得两文钱,现她姑娘几个每天都做三十多坛呢,傍晚下工回来,眉眼间都是带了笑的,让他们两个老的看着,也是高兴的。 现石榴又特特的为荣松他们着想,送了这么一个活计到手里来挣钱—— 唉,想着老大的不知足,李老爹也是不禁咬了牙,他们这一大家子,兄弟姐妹的多和气?就是出了老大这么个歪脖子! 好在小辈们都没有因为这个有啥芥蒂的,他也是高兴呐。 待会儿等石榴走了,他可得跟大孙子二孙子都好好说说,这事得好好做才是。 当下李荣松应了,石榴便即将杨梅杨桃他们都给喊上,包括大着肚子的江氏,她也自告奋勇的要来帮把手。 石榴便先他们将所有的蛋都清洗出来,放到通风处晾干晾着水分,水分一定得晾干才行。 洗蛋的时候顺便就将蛋都数了一遍,虽然石榴买蛋就有数的,但大家再数一遍也好。 当下数下来,鸭蛋一共三百二十五个,鸡蛋则是六百七十五个。 一共加起来也就是正好一千个蛋,做完这一千个蛋也就是两百文的手工钱。 动作快的,几个人一千个蛋做完也就是一天功夫的事儿。 听罢这算账,李荣松等人也是激动起来。 等蛋晾水份的功夫,先开始烧制草木灰,以及将生石灰给碾磨碎,过筛一遍,保证不能有大颗粒。 等草木灰弄出来,便将石灰粉和食碱还有草木灰放入一个木盆里,搅拌均匀。 这食碱说起来也是草木灰过滤烧干得出来的,农家人自家做粽子做黄粑这些都会用到这食碱的,吃了不会伤身。 接着将盐巴放在锅里炒熟后倒入水和一些茶叶子大火煮沸,盛出晾凉些后再倒进木盆里,同之前的石灰等一起搅拌成黏糊的泥状。 然后就把蛋一个个的放在其中包裹起来,尽量包厚一些,裹满泥之后再放在谷糠里打个滚,裹上谷糠,最后就放进缸子里。 这一步简单,坐着动手就行,就是李荣松也完全没问题,他正为自己一天不能动弹,家里又欠着债的而焦心,最主要的,檀哥儿聪明,合该送进学堂去继续读书的,可现下没法子,也只得待在了家里,顶多等村里的村塾开学送去。 他想着多攒些银钱,还是送檀哥儿去几年书才好。 等泥蛋放满一缸后,缸口用张大树叶子盖上,再用黄泥糊上树叶,不能让其透气,如此,存放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若是后面天气热起来,则可以提前一旬左右。 一整个松花皮蛋的做法都很简单,石榴重点教了李荣松他们每一木盆石灰这些配比做多少个蛋合宜这些,一次又放多少盐合适—— 杨梅杨桃姐妹俩做惯了厨房伙计的,学得很快,记得也用心,当下都点了心,表示记住了。 第175章:肉干 松花皮蛋石榴交给了大房人,这咸鸭蛋不费事,她想了想,还是自家动手做。 从老宅回来,石榴将特意留出来的鸭蛋给清洗出来,晚上不用做作坊工人们的饭,宋氏和李香梨便也来帮忙。 将鸭蛋洗干净,再将土坛子也给洗干净,都放在通风处晾干水份。 做完这些,天也黑了下来,咸鸭蛋也就明儿早起再接着做了。 宋氏点了厨房的灯,麻溜的和了面团,打算今晚上扯面条吃。 等面条煮好,一家人就坐在厨房里,就着油光,吃上了疲累一整日的晚饭。 白日里大家都忙,也只晚饭这会儿,坐在一起都能好好的说说话。 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李继和他们都要问一问李荣樟在学堂里的事了。 上了几天学堂,李荣樟整个人眉眼间都是容光焕发的,嘴里直道:“先生好,同窗也都好!三字经我已经能背下一半啦!” 看得出来,他在学堂里适应得很好,也的确很喜欢读书。 李继和和宋氏就不由欣慰起来,转头又说起今儿收到礼物的事。 “我细看了才晓得,这副头面这么多件首饰呢,又是镯子又是耳环簪子的,那得多少银钱?”宋氏咋舌道。 石榴就道:“不贵,就七两银钱,赶明儿挣多了钱,再给娘你买金头面,那一套金光闪闪的,戴在头上还好看呢!” 宋氏一听七两银子,再一算牛的银钱,那闺女她们一人都没少凑银钱吧?手里还能有个啥? 这么一想,嘴里也不由说了出来。 石榴便即笑应道:“手里是不剩个啥了,我想着为了咱们往后能随时想买啥都能买,咱们也按月算工钱吧!一人每个月发一两吊钱咋样?” 说着,朝李荣樟看了一眼,“当然,樟哥儿是没有这么多的,就给你二钱零花吧!” 李荣樟一点意见都没有,他现每天在学堂上学,都没帮上家里的忙,给他二钱都是多的了。 宋氏听着闺女这番安排,也没意见,闺女有主意,这些生意都是闺女铺排开来的,说个老实话,钱都是闺女挣的,他们就是搭把手而已,这银钱,就是闺女全拿去用了,她都没话说。 当然,当娘的也不能看着闺女败家,把钱全嚯嚯了,所以银子她收着,闺女想咋用,只要章程没问题,她都没意见。 是以,这每人一个月发两吊钱工钱的事也就这么说定了,石榴大手一挥,直接表示那就从十五开始算呗! 第二日起来,吃了早饭,石榴就带着李香梨继续忙活起来。 晾干水分的鸭蛋整齐摆放入土套坛子里,倒入白酒腌上, 然后给锅里倒满一锅水,放入花椒粒,烧大火煮开后,将盐巴倒入开水中,用筷子搅拌至溶化,撇掉花椒粒,待盐水完全冷却后,倒入土坛中,将里头的鸭蛋都淹没住。 最后密封坛口,放置在通风处,等它腌制着,腌制个二十天左右再看。 一天下来,石榴姐妹俩将洗过的鸭蛋都给做上,足足做了好几大坛子的。 转日一早石榴又去了肉松作坊。 肉松作坊早已是里头全炒,外头煮肉的流程,十口锅二十个人歇人不歇锅的,一天从上工开始就不间断的炒制着肉松,一口锅每天最少都能炒制出十二包的肉松,十口锅也就是一百二十包。 要炒这么些肉松,也就意味着每天都至少需要一千五百斤的猪瘦肉。 如今大风集加上洛水城里,由丁福光帮忙联系定好的屠夫就已经有十个了,不然,还真供不上。 但接下来,还得再联系几个屠夫才行。 因为石榴打算做肉干,咸鸭蛋和松花皮蛋都得等一段时间,现下特产店先开张,总不能光卖肉松和咸蛋黄这两样。 牛肉干就不用想了,猪肉干也蛮有风味的。 石榴看了一圈,打算将三婶黄氏和李荣槐的媳妇刘氏负责的这口锅先征用起来往后就专做肉干,刘氏正炒着肉松呢,她先带了三婶到一边长桌上切肉。 将猪肉顺着纹理切成手指头一样粗细的长条,顺纹切出的肉才不会散掉。 把切好的肉条放入水中清洗几遍后将水分给沥干。 放入盆中,盆中加入大葱大姜,黄酒,盐,以及用八角花椒桂皮等磨出来的香料粉,接着加入酱油,调料和肉条搅拌均匀以后,任其腌制两个时辰。 晌午饭罢,石榴立马就往作坊来,一大盆的肉条也腌制好了。 锅里烧水,放上蒸笆,将腌制锅的肉条水开后放入蒸笆中,蒸上一刻钟多点的功夫,也就是二十分钟,蒸这一道便是将肉里面的水分完全给控出。 接着就起锅烧油,油至五成热左右,把蒸过的肉条放入油中,翻炒一番,再放入辣椒面和芝麻微微轻炒一下,然后就可以起锅了。 炒过的肉条便端至隔壁的小屋去,这间原是肉松打包的地方,请六叔公父子来砌完外头的土灶之后,石榴便接着请他们在这屋里靠两面墙一面盘了个火炕。 他们这是南方,家家户户一般都不睡火炕的,但石榴画了图纸,也好在六叔公年轻时去别处做工,见过药材就是用这般炕床烘干的,稍微一琢磨,也将这两个火炕给盘出来了。 至于肉松打包,就归到晾凉肉松那间屋子一起去了,也更方便些。 当下石榴教黄氏两人将火炕给烧起来,热度起来之后,将炒过的肉条,一条条的紧挨着先铺到火炕上铺着的竹席上进行烘干。 肉条要完全烘干,差不多需要两个半时辰左右,中途要注意给肉条都翻一个面。 这是个细致活,火炕烘着肉条的时候,这里都离不得人,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也不行,总之要时刻注意着的。 第一次做,石榴自是全程带着黄氏和刘氏二人的。 等一个火炕上的先烘着,她让黄氏先看着,又带了刘氏接着去蒸炒下剩的肉条,一共分了两次,才将腌制过的肉条都炒出来,另一口火炕也烧上了,将肉条都铺上去。 这一烘,就是作坊下工,三人都还守着呢。 借这机会,石榴也少不得跟黄氏刘氏说,让他们往后先负责做这肉干,刚刚每一道工序咋做的,他们都看着的,往后少不得像今儿这样按时下不了工的,总要一批肉干烘好才能收拾着下工,所以,往后他们每月的工钱都会多一百个钱。 黄氏和刘氏听了,自是高兴,连声保证一定好好做。 这一守就是屋里都点上了灯,都吃过宋氏送来的晚饭,这批肉干总算是烘好了,三人小心的将一条条肉干都捡起来放到干净的簸箕里,然后再用油纸给包好以便储存。 检查火都熄灭了,这才关好作坊,各自回家去。 第176章:上元灯会 十五一早,石榴一家除了上学的李荣樟之外,包括李老爹老袁氏带着三妮,再加上李继祖李继忠就赶着四辆车进城去了。 李继忠赶的牛车拉上了木工坊做好的货架和一块招牌这些。 石榴跟李继忠说好了,往后这往城里送货的活计就交给他们父子了,他可以带李荣槐,也可以带李荣衫,总之搭个伴路上有个照应,每个月一吊的工钱,另外每次送货有三十文的茶饭钱。 李继祖也赶了石榴家的一辆牛车拉了货。 另两辆骡车就是拉了人了,一辆李荣棕赶着,一辆李荣榆赶着,李继和就坐在车门边辅助着他,这几日刚刚学会的赶车,不盯着可不行。 铺子找宋老头看的开张吉日,就定为了明儿十六正式开张,他们今儿去,正好赶上今晚去看上元节灯会。 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李老爹老袁氏两个头回上城里看灯会,老袁氏更是头回进城呢。 两人本来都是很高兴的,可这高兴之下,还带了丝不能言说的怅然伤感,自是不提。 一路上了官道,过了大风集,路上遇上的人也越发的多起来,离近洛水城时,人也更多,这些都是赶着进城,为今晚看灯会的。 上元节灯会,那可是一年之初,洛水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了,十里八乡的,不管是离城近还是离城远的,百姓们差不多都会进城来凑这个热闹,而今晚的洛水城也将通宵达旦,没有宵禁,城门也会留上一道侧门一直开着,供百姓们看完灯会后随时出城去。 当然,也只城门附近村落的人家会赶着看完灯会还回家去,更远的,都是在城里找有住处的。 排着队的进了城门,直奔灵水街去。 李继和他们第一次看自家的铺子,见这地段热闹,拐过去就是市集,铺子位置也好,不由得点了头,与石榴说着:“你义父有心了,这情你可得记下,往后好好孝敬你义父才是。” 石榴点头应下,那肯定的。 当下先让了爹和爷奶先进屋去歇息着,他们几个则忙着将货卸下,把铺子铺张摆置起来。 等摆置好,石榴便和李荣棕一起拿了招牌往街口去。 街口有个落第的老秀才专摆了与人代写书信和卖些字画的摊子,花上一百文钱,让老秀才帮忙在招牌上写下了“下河村李记特产店”这几个大字。 这便是铺子的名字招牌了。 老秀才干惯了为人代写招牌的营生,写完招牌还不忘招揽生意。 “小客官,你可要代写水牌。” 水牌也就是价目表,石榴听着他也能给写,便即点了头,“要的!” 秀才捧出一沓他与人写春联的红纸,说道:“红纸六十文,润笔四十文。” 石榴点头,也没犹豫又拿了一串钱递过去。 倒是李荣棕一旁暗暗咋舌,这会识字会写字还真是有好处着呢,来这街上摆个摊,帮忙给人写东西,这么一会儿就赚两百钱,一天来上几个客人,那都能赚上多少钱了。 他却是不知道,也就是这是个老秀才,一般会识字会写的,收这么些钱,可没几个人来找。 秀才收了银钱,让石榴口述着在铺好的红纸上写道: “李氏特产店 今日牌价 猪肉松壹斤贰佰文,壹两贰拾文 猪肉干壹斤叁佰文,壹两叁拾文 咸蛋黄壹颗叁文 咸蛋黄酱壹坛贰佰文,壹两贰拾文” 老秀才落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写罢,他也是忍不住好了奇,“你这铺子开在什么位置?多久开张?” 石榴就笑眯眯的告知了他位置和明儿开张请他有空一定来捧场,若是方便也帮忙给街坊邻居宣传一番呗。 老秀才见她嘴甜,不由应下,道明儿空了一定过去看看,这什么肉松肉干的,他也是从未听说过,可得去瞧瞧才是。 找人写个招牌的事都为自己的铺子打了一波广告,石榴也是心情大好的。 回了铺子,招牌先不急着挂,水牌就找了浆糊来贴在了正面的墙上。 李香梨和宋氏又麻溜的将铺子扫了一遍擦了一遍的,整个看着是亮亮堂堂的,只等着明儿挂牌开张了。 中饭当然是在铺子厨房里做的,这趟来车上有空余,还从家里菜园子拉了些菜来的,自家种的有菜,村里也多的是菜买,就省了在城里买菜了。 吃罢饭,石榴就带了李老爹他们上街上去溜达溜达,顺便找个离铺子近便些的客栈定上两间房。 铺子就两张床,就是打地铺,被褥也不够,眼下天还凉,可不敢讲究的,难得进一回城,石榴也让爷奶爹娘他们都住一回客栈的。 倒是随便一家客栈,一间房睡上一晚就要七八十个铜板的,因今儿日子特殊,比往常还更贵出二十个铜板来,也是忒不便宜。 石榴想着等铺子开张稳定下来,她就找义父说过的金伢人问问看宅子的事,要是有合适价钱也美的宅子,置办上一处,往后进城来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倒是客栈刚要定下,丁家的下人就匆匆赶到了,说是王氏知道他们今儿都进了城来,让他们都上家里去住。 石榴给拒绝了,他们这么多人呢,都上丁家去不方便,再说明儿一早还要忙活开张的事。 便即还是接着定下了两间房。 晚饭早早的煮了吃了,除了身体还不允许出门去拥挤的李继和留在了铺子里,其余人俱都出了门,往今晚最热闹的灯会所在的街市去。 三妮让李继忠给牢牢抱住了,李荣棕和李荣榆也护着老袁氏和宋氏他们几个,出了灵水街过去,街上就挤得不行,一路人挤人的,被挤着到了灯会上,天也将黑下来,处处都挂满了花灯,亮如白昼,美轮美奂。 街头街尾街中都有不少的衙役在维持着秩序,有人拥挤起来差点被挤摔到,也立马有衙役过来调停好。 如此逛起灯市来,也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宋氏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番热闹看得他们目不暇接,新奇不已,可是好生开了一番眼界。 一直到夜色不早,惦记着明儿要开张,再加上老袁氏他们也走累了,一行人便即掉头往回,一边逛着一边回去。 回了铺子,该在铺子的在铺子,去客栈的去客栈,都早早的歇下,不耽搁明儿一早开张铺子。 第177章:新铺开张 虽说是新铺开张,但石榴也没打算整啥排场,就是个小铺子生意罢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好怎么都能好。 一早起来,李继祖和李荣榆两个就合力将招牌在在屋檐下挂好,李氏特产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但关闭多日的铺子这几日忽然有了动静,附近铺子里的人早已私下观望了几天,只是碍于不熟,不好多问。 现终于瞧到挂匾,便都围拢来打探。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洛水城这灵水街上的铺子差不多都是家铺一体的小铺,铺子一家人的生计也都是大碗茶、烙饼子、馒头、面条这类的吃食生意,因着离市集近,早市午市晚市都是要热闹一场的,生意还都过得去,其他的则也是粮店杂货铺布店这样的日常生计挂得上的生意。 现眼见又要再开一个铺子,街坊邻居自是要多多关心这个新开的铺子是否和自家生意有妨碍,万一抢了自家生意呢。 所以,不少人瞧清这招牌之后,不觉都舒了口气。 但转即也是好奇,特产店?这是卖什么东西的?街面上可是头一次见这种铺子。 没了担心,添了好奇,不少人都往铺子里头来。 悄无声息连个鞭炮都没放开张的铺子不消片刻就有了客进门,人还不少,涌进铺子里来瞬间将铺子给挤满了,外头经过的人瞧这阵仗,本着凑热闹的心理,都探头往里头看或是抬脚往里头来。 刚挂好招牌转身进来还没喘口气呢,李继祖和李荣榆就赶紧招呼起了客人来。 作为往后这铺子的掌柜和伙计,自然是要挑大梁的,石榴他们就在旁帮和着,看忙不过来就帮着打打下手。 做生意的就算不咋会写也基本都识字,他们一进店就瞧见了正中贴着的价目表,有人不自禁念出来。 大家伙都跟着奇了。 “猪肉松?猪肉干?咸蛋黄?这都是些啥?都从未听说过呢!” “一斤猪肉松就要两百文?我没看错吧?猪肉不是才十五文一斤?这卖的真是猪肉?还有这肉干,三百一斤?都能买多少肉了。” “还有,你们看这什么咸蛋黄三文钱一颗,鸡蛋也才一文钱一个啊。” “.” 众人也不等李继祖他们招呼,自顾自就对着价目表评头论足起来。 后头惦着脚看的人突然咦了一声,“兴隆斋卖的那肉松咸蛋黄一口酥,是不是就是这个肉松和咸蛋黄?” 李继祖可算是找到机会插进嘴了,忙将话头接过来,“没错!就是这个肉松和咸蛋黄!兴隆斋的东家便是同我们东家买的,还有吉祥客栈的刘东家,那也是同我们东家签了文书买了的!诸位且瞧,这便是本店售卖的肉松.” 说着话的就给众人介绍起货架上摆着展示的东西来—— 众人都在城里做生意的,那都是知道也听说过这两家的,一听这新铺子的东家原来跟这两家都做过生意的,也是暗暗点了头。 再跟着李继祖介绍往那货架上细看去,只见那所谓的肉松竟是这般细细绒绒棉絮状一样的,也是称奇,还有那肉干,比手指还细一条条的,看着干巴巴的,像是腊肉,可上面又似乎裹着辣椒面,远远闻着,就有一股一冲鼻的鲜香,让人忍不住就吸溜了口水。 但价格太贵,叫人还有些望而却步,这时,丁福光的人也就是那谢掌柜带头买了一斤肉干。 这可打开了一个口子似的。 有吃过兴隆斋点心的人也没再犹豫,当下就让称了一斤肉松,又买了几颗咸蛋黄,打算拿回去尝尝。 没吃过的,闻着那肉干得劲,也咬牙买上了一两尝尝,说是一两,还真没几根,这人付钱的时候都在肉痛,心想两斤肉钱就买这么几根,谁不肉痛? 但背过柜台拿了一根往嘴里一咬,顿时就亮了双眼。 还有在观望的都催着他说看看咋样,他摇头晃脑一番,将嘴里的肉干细嚼了细嚼,奈何肚里没墨水,也说不出个啥词藻来,就两个字:好吃!再多两个的话,那就是:可真好吃! 旁人听着他这一点没用的评价也是摇头,但见他沉醉那模样,也不禁咬了牙,上去买一两来尝尝。 这会儿都是街坊邻居自家做生意的,大都舍不得多买,毕竟这么个价,都是一两一两的,一时间,李继祖和李荣榆都忙不过来,李荣棕李继忠他们也来帮忙打称。 等忙完这一阵,街坊邻居买过了都退出去,出去后嘴上一提一说的,倒又引了不少客人进来。 早市都是各家出来买菜闲人出来吃早饭的时候,这热闹劲头少不了惹人来凑的。 见得这铺子卖的都是以往没吃过的新奇东西,再听旁人都是那肉干老好吃了,肉松也好吃得很,少不得也都买个一两二两的回去尝尝。 石榴见都没人问咸蛋黄酱和咸蛋黄,不由拉了进铺子来的妇人们热情推销起来,这些妇人都是出门买菜来的,每天就为买什么菜好做什么菜好而苦恼呢。 一听石榴推销这咸蛋黄酱可以焖豆腐就粥就馒头随便做菜这些的,将信将疑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倒也都先买上了一两。 城里头人多热闹,啥新鲜事都传得快,到下晌,还有不少人专门找上铺子来进铺子就问肉干肉松的,显然是听了别人说来的。 还有那上午买过的回头客觉得肉干实在好吃,又忍不住来一两,越吃越停不下来的。 当然,更少不了丁福光和王勉还有黄掌柜那里,都让人来捧了场,照顾了生意。 如此,一日下来,李氏特产店虽说算不上多火爆,但生意也是不差的。 到傍晚,装上木板打了烊,众人就看着李继祖啪啪啪的打着算盘算着账。 须臾李继祖从算盘里抬起头来,对上众人期待的目光,笑道:“今儿一共卖了十六吊七钱又四十文!” 李老爹几个一片嗬声,显然都为这个数给惊着了。 但石榴粗粗一算,这里头有一半都是老熟人照顾的生意,剩下一半,也是因着今儿刚开张,凑个热闹罢了。 但有这势头,往后只要有一半的回头客,刨除成本这些,每天能净赚个四五百钱,那一个月也是十几两了,这生意,能做! 她不由也笑了起来,让李荣榆和李继祖清点了一番货,肉松和咸蛋黄还多,肉干和咸蛋黄酱,再撑上一撑,后儿个就得赶紧送来才是,不然得断销了。 他们也不能久留,第二日一早,等铺子开了门之后,就赶了车出城往家回了,铺子便只留下了李继祖和李荣榆两人。 第178章:李继仁“病故” 这一路出了城,李老爹和老袁氏的情绪就低了起来,话也不多说,还时不时的叹上了一口气。 同行的都是自家人,包括李继忠,那日也是在族长家的,对于李继仁的处置,都心知肚明。 是以,都晓得这一回去会面对啥。 晓得是一回事,有心理准备也是一回事,老袁氏和李老爹这番进城来,一是看灯会,主要不也是为着避开来,免得那个当下心里头过不去,难受嘛。 毕竟,到底是亲骨肉,纵然李老爹气狠了失望透了说过不认这个儿子了,可血缘关系摆在那儿呢。 也因此,车刚下了村口石桥,迎面便见李继孝的儿子李荣桉头戴了孝布的等在村口张望着,李老爹和老袁氏顿时就红了眼眶。 早有心理准备的,可这厢知道儿子去了,也还是忍不住呀! 李荣桉见了骡车回来,连忙跑着迎了上来,嘴里飞快道:“小叔公,小叔奶奶,还请节哀,三叔昨儿夜里.去了!” 族里除了李老爹一大家子,和几位族老,族长一家,还有李义山李继忠父子,其他人都不知道李继仁被“病故”,今儿一早李荣柏带着李荣樟挨家报丧,都还唏嘘来着,好好的一个人,咋跪个祠堂病一场就没能挺过去没了呢,还这么年轻呢!也真是! 石榴他们直奔老宅去,到了老宅,灵堂都已经布置上了,族人帮忙的帮忙,吊唁的吊唁,忙成了一片。 见李老爹老袁氏回来,族里年长这辈的,都劝慰起李老爹和老袁氏千万节哀,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来都是最痛的事,他们也都怕两人受不住。 李义山和族长来扶了李老爹往屋里去,老陈氏和老杨氏则拉了老袁氏去,两人就看了灵堂一眼就被劝慰着走了,免得触景伤情。 人死如灯灭,至于石榴他们,即便是再对李继仁有个啥,这会儿也是戴上了该戴的孝布,进了灵堂给李继仁磕头祭拜。 李荣柏兄妹几个都跪在灵堂一侧哭成了泪人,眼睛肿成了一片,有人进来磕头吊唁,那都得回礼的。 两厢对视,多的话也不说了,只少不得劝他们兄妹几个保重自个儿。 这还没出正月里呢,村里就有了白事,也是叫村人们唏嘘一片,有跟李家交好的,也陆续都来吊唁过。 还有李家的亲戚这些得了报丧陆陆续续都来过,老宅这边这才冷清下来,只等停灵七日之后上山,亲朋这些才会再来。 吴家坳离下河村不远,消息传过去也快,这不,没两天,吴家就听说了李继仁得病死了的事。 吴婆子端了一碗面条进了屋,见闺女躺在床上憔悴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 她苦命的闺女啊,嫁给那李家二十年来生儿育女当牛做马的,这眼见着都当奶奶了,却叫李家还黑心肝的给休弃回了娘家,自回来,周遭指指点点背后说道不说,闺女自个也大病了一场。 苦哇! “枝儿啊,娘给你做的面条,卧了鸡蛋呢,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吧?” 吴氏摇头,“娘,我吃不下。” 吴婆子就气道:“那没良心的男人,回来知道你被休了不也没二话?他要真是疼你的,早该闹着要将你接回家去的,为这种人,你何必伤了自己个的身子呢,他死了便死了,没良心的,老天爷都不让他久活呢! 你为着他不吃不喝的,这不是挖娘的心吗?啊?听娘的,吃点东西吧!” 吴氏摇头,一串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她才不为男人多伤心呢,死了就死了,可男人死了,她还咋能回去呢? 本想着等过了这一段,哄着儿子劝住了男人就好将她重新给娶回去的,她放心不下儿女们啊! 但现在,都完了啊! 她心里难受得慌,哪能吃得下呢。 吴婆子劝来劝去不成行,也只有叹了气,将面条原封不动的端了出去,端出去就要给小孙子吃。 小孩子嘴都馋,看着那鸡蛋就要往跟前凑。 吴贵的媳妇扈氏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嘴里骂咧道:“饿死鬼投胎的,没吃过鸡蛋是吧!那可是给你姑吃的你也敢吃!不怕噎死你!” 吴婆子听着媳妇阴阳怪气的话,再看小孙子哭啼啼的,也是皱了眉,却没多说啥,端着面转身进了屋去。 闺女回娘家来一个月了,刚开始几天还好,后面媳妇心里就不乐意了,那一天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哪看不出来呢? 今年除夕都没过清净过,也是哎! 他们两个老的年纪也大了,就这么个儿子,要在这儿媳手底下过活,唉! 可有啥法子?就这么个亲闺女,她可舍不得给撵出去——受点气就受点气吧。 屋里,吴氏听着大嫂又在阴阳怪气,也是目光沉沉起来。 婆家休了她,娘家容不下她,这女人咋就这么难呢—— —— 李继仁停灵七天后,这日天不亮,下河村里就吹吹打打起来,李荣松被扶着在灵前摔了盆,帮忙的族人们抬棺起灵,漫天黄纸,往村北头的山上去。 落叶归根,人死入黄土。 李氏族人一般去世下葬之后,牌位都会摆进祠堂里供着去,可李继仁是为啥死的,那是犯了大错,被族规处死的,这样的人,哪有进祠堂被后人供奉着的?说白了就是没资格! 按族老们的想法,这牌位就不能进祠堂的。 可族中不知道这内情,再加上李老爹和老袁氏双双病重在床,一番思虑,李继仁的牌位还是摆进了祠堂祖先牌位下的一个小角落。 是的,李老爹和老袁氏在从城里回来那日傍晚就起了烧,忧思多日,这些日子事又多,大起大伏的,这病一来,就来势汹汹得很。 老宅停着灵,李继和便果断将两老接到了自家来养病,请洪大夫看了,又专门去请了城里的大夫跑了一趟都给看了,药给开了一大堆,都是一样的话,这病,得精细养着,不然寿命有碍啊。 知道这么个情况,族老们为了让两人能够安心养着病,也就松了口,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消,罢了。 左右人都接来家里了,李继和也趁此跟族长和族老商量,往后就由他给爹娘养老送终可行不可行。 当儿子的给爹娘养老送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但这里头又牵涉到了一点,长房为啥分家产得七成?那不就是因着长房给父母养老嘛,现李老爹和老袁氏长子没了,要跟着老二过,那这家产——是不是该重新分呢? 第179章:卖田 这话都不等族里多商量,李继和就直接表了态,他只管给爹娘养老送终,家产的事原先咋分了的就咋分了的,不相干。 李族长和族老们也知道如今他家日子过起来了,而长房——荣松撑门户,下还有两个妹妹要说亲,一个弟弟年纪还小,要真是把家产重新分,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 继和厚道啊! 李族长和族老们点着头,便算是答应了这事,李老爹这支,二房变长房,李老爹老两口往后就跟着李继和过,将来百年之后,也由李荣棕来摔盆了。 倒是李荣松,他是想着继续奉养着爷爷奶奶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的,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爹没了,娘也不在,正需要上头有长辈来镇着才有主心骨呢。 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二十一岁的人了,是个大人了,早该撑起门户来了。 爷奶愿意跟着儿子过,他也自是支持。 只是,做人要实在,他既不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这大房得得这份家产,就给与二叔换才是。 这不,李荣松便找了李继和一说,粮食这些都吃的差不多了,他也就厚脸皮了,但这祖宅和田,都该给二叔才对。 大哥没了,李继和也怜惜几个侄子侄女,早就下定主意往后会将他们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也是荣松他们都大了成了家是该自己立起来了,不然,他就是将他们都接过来一起养活,也是应该的。 现有这么十几亩田在手里,几个孩子的日子才好过下去,他哪能要这个?再说,人荣松也愿意也想养着爹娘,是他想养爹娘非得将爹娘接过来的,再让荣松将田和祖宅都拿出来,这算啥?不是欺负自家侄子嘛! 别说他现在发了家不差这些,就是没发家,只有那两亩多田,他咬牙也要接了爹娘养的,这是他的爹娘,大哥没了,他这个老二就是老大,该他养,不说多的。 当下李继和就给拒绝了,还好生劝了李荣松一番,让他不要跟当二叔的这般见外,往后有啥事只管来找二叔帮忙。 再说爷奶就是在二叔这里养着,那也是你们的爷奶,你们随时都能来看来尽孝的。 快当爹的人了,顶立门户不是应该的?你可是长兄,长兄如父,弟弟妹妹们都看着你呢,离得这么近,有啥事的叔叔们都给你们照应着呢,别怕。 李荣松被二叔一番话说得红了眼眶,心里感怀得很,他点头应下,保证自己一定会担起大哥的责任,好好的照顾着弟弟妹妹们的。 但他好好想过了,不由道:“二叔疼爱,不跟侄儿争这些,侄儿记下这恩情了,但我想将田卖些给二叔您。” 李继和一听,哪有好好的卖田的?这十里八村的谁家田不精贵,日子过不下去有卖儿卖女的都舍不得卖自家田的,那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好宝贝,卖了可就回不来了。 只觉着侄子这是见他不肯要拐着弯的都要把田与给他呢,便摇头说啥也不肯买。 李荣松也急了,忙道:“二叔,现我家不是欠着这么些债吗?还是早点还清的好,免得担着人情,所以我想把水田和旱田各卖出几亩来,先将这些债给还了。” 去年为给李继仁治病,一共从族里筹借了五十吊银子,去一趟州城花去了一半多,剩下的,他断腿花用了些,过年这些日子花用了些,其余的,也都给李继仁办丧事花用完了。 现李荣松手里就只剩前前后后做松花蛋的银钱,要挣够五十吊银子,不知得多少年,他能等,总不能让族人的人情等这么久的。 本想着将田都还给二叔,他就同二弟出门去与地主家当长工去,再加上做这松花蛋的,节省点花个几年也能将这银钱都给还上,只是少不得要请族人们多多通融。 现下二叔疼惜他们,不肯要这田,他就不该犹豫,先卖了田,将债都还掉才好。 田不愁卖,可卖田却是败家的事,但他肯定是想着卖给二叔这个自家人的,这样,就是爷爷知道他卖田,也不会说他的。 李继和见他坚持,也知道他欠着这么多银子发愁,想了想,只转头去同李老爹问了意见。 李老爹一听大孙子要卖田还债,想着几十吊的债压在身上,啥日子都没法好好过的,再者这田也是卖给自家人,肥水没流外人田,便就没二话。 如此,李继和便请了族长和大伯公还有老三老四一起来做了见证,买下了挨着他分得的那一亩水田的两亩水田,以及挨着他分得的一亩半旱田的五亩半旱田。 这么一买,大房还剩下六亩水田和十二亩旱田,刚好够李荣松他们兄弟三人平分的,这也是李荣松将自己那一份也归到了一起来算的。 时下水田都是十两银子一亩,旱田则是六两银子一亩,如此,李继和便一起给了李荣松五十三吊银子,刚好够他还完了欠账,还能剩三吊银子在手里备着万一。 手印一按,银子一到了手,李荣松也没耽搁,立刻就将十三吊银子给了李继和,道:“还有一吊,二叔容我过些日子再给您。” 李继和一愣,反应过来他说上了那四吊银子的事,当下只拿了那十两,只道那四吊银子万莫再提了。 那本是吴氏做下的事,他已经得了六吊银子就是了,眼下这情况,哪能还让侄子拿这四吊出来呢? 见李继和不要,李族长和李义山便也跟着劝起了李荣松,他这才红着眼眶的将三吊银子收了起来,接着便往族里挨家去还银子去了。 一一还完,捧回了一沓欠条,李荣松将欠条丢在了灶堂里给烧了,转身看着弟弟妹妹们,这些日子来,头回露出了一个笑来,他道:“往后大哥一定努力,带着你们过好日子!给杨梅杨桃攒一份嫁妆找个好婆家,也争取送檀哥儿去读书!” 李荣柏向来大哥说啥就是啥的,当下跟着道:“我跟大哥一起努力!” 杨梅杨桃姐妹俩也不免跟着激动,“家里洗衣服喂鸡喂猪这些活我们都包了!” 李荣檀吸吸鼻子,“大哥,我不读书了,我干活!” 李荣松摸摸他的脑袋,并不多说,心里打定主意定是要努力送他去的。 “咱们一起努力!走,这就接着做松花蛋去吧!” 第180章:黑不拉几的蛋 正月一出,万物化冻,村里各家忙上了耕田肥田的一年之计在于春的重头活计,李继和原本分家得了两亩半田,后又从李荣松手里买过了一些,如今也是有三亩水田和七亩旱田了。 要说他们家没这个铺排,一家四口忙活十亩田兴许还成,但现在家里都离不得人,他伤养的好些了,也就勉强做些简单的木工活,要下地劳累,家人都是不允许的。 所以思来想去,李继和便干脆将这十亩田雇了村人种。 说来雇族人种更亲,但现下族里每家都有人在作坊做工,有些甚至还有两三个,家里田少的人也少,是没法子接下这十亩田的。 为了不耽搁农事,李继和便将旱田和水田分开来雇,三亩水田雇给了一户人家,七亩旱田雇给了一户家里壮劳力多人也少的人家,由两家人帮着将田给种下稻谷和苞谷,一直待秋收后再与他们相应的银钱作为报酬,这便与地主将田拿给佃户种差不多了。 不过这可比佃地主的田种强多了,佃地主的田要交六成租子,相当于白忙活,而要是遇上年景不好,那该得倒贴。 种李家的田却是只管种了收了就是,便是年景不行,报酬也照样给,这不是美事嘛! 是以,这两家人那都是保证会好好种,绝对不糟蹋了田,只要不是天灾年景不成,秋收收粮一定多不会少的! 田有了人种,李继和就不用操心,只得闲了溜达着去看看种得咋样就成。 他不操心,李老爹却是放心不下的,虽养着病,但也不是卧床不起,洪大夫也说让他多出门走动,锻炼着身体,也有利于身体健康,这不,他每天早晚溜达着,就总惦记着往自家的田去,看看老二家的田被种得咋样,也看看大孙子他们田种得咋样,没个大人这头回自个种田,他也得看着点才能放心。 那两家种田的村人本来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种的,又见李老爹常在田间转悠,这可是个好庄稼把式的,那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田里长一根草那都立马要除了的,更是不吝啬的施肥,那叫一个精心侍弄。 如此,到秋收时,一亩田的粮食竟还收得比往年还多出几升来,这也是得益于精心侍弄的结果,李继和见他们种的好,来年就还接着将田雇他们来种,这且都是后话。 眼下二月中,石榴算着日子,头一批做上的松花蛋差不多行了,便取了一坛出来,将坛口的黄泥轻敲掉,从里头拿出一颗泥蛋来,小心的敲掉了外头裹着的泥块,露出里头青灰色的蛋来。 将蛋洗干净后,这才敲了蛋壳一剥,剥出了一颗黝黑透亮的蛋来,仔细一瞧,上头隐还有花纹,看着就跟松花似的,让人稀罕得紧。 见过前几天起出来的咸鸭蛋在前,再看这松花蛋,宋氏跟李香梨惊奇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蛋咋就能变成这样的?都黑了,还能吃?这难道不是坏了? 再看着石榴又拿出一颗稍小一点的敲出来,却是晶莹剔透的黄色,切开里面的黄也与刚才那颗的青黑色不一样,而是跟之前的咸鸭蛋的蛋黄差不多,不由也更是惊奇。 石榴便同她们道一个是鸭蛋做的一个是鸡蛋做的,所以出来的颜色会有不同,然后将两种松花蛋都让她们先就这么尝尝。 两人都一一尝过,对其的评价各有不一,宋氏很喜欢这种独特的味道,李香梨却有些吃不惯。 这个味道跟咸鸭蛋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且颜色也看着不太美。 如此,宋氏也不免担心起这松花蛋能不能好卖了。 石榴不由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大姐不喜欢这个味道,娘不是觉得很好吃?只有有人喜欢,那就不愁卖。” 检查过这一批的松花皮蛋都没有问题,转日一早,石榴便跟着李继忠父子拉着这几坛的松花蛋再加上其他的货进城去了。 李氏特产店开张至今近一个月,生意不说每天都火爆,但也是稳定得很,如石榴预估的一样,每天都能有个几钱银子的净收益,有些天还能达到一吊左右。 李继忠父子也是每间隔两天就要往城里送一趟货。 现下有了这个特产铺子,兴隆斋和刘东家那里定的肉松和咸蛋黄也是先送至了特产店,两边都直接叫人上特产店来取的,倒也方便不少。 就是这木盒,眼下也是每做出五十个后再顺道捎进城里一次的。 一早进城,到灵水街的时间不早不晚,每次都基本很固定,正是快午时,买菜的人都早已买完回家去,铺子这会儿没什么客人。 李荣榆来帮着将货都给搬进库房去,石榴则喊了李继祖来看松花蛋,顺便让他们都尝一尝,再说定价的事。 前几天上的咸鸭蛋卖四文钱一个,酥软咸香,油润鲜美,受到了不少客人的欢迎,这几日生意都还算稳定。 这松花蛋,石榴打算鸡蛋的定价四文一个,鸭蛋的则定价三文一个。 李继祖见这松花蛋剥开来黑不溜秋的,不由也有些忐忑,这看着就不逗人买吧? 石榴便让他只管与人推荐,大可给客人先品尝,喜欢的,自是会买,不喜欢的,也不强求。 她还专门教李继祖调了料汁,与人品尝时沾上这料汁,味道会更是有风味。 李继祖细细尝过了,嘴里回味着,倒也觉得应该还是有销路的,不由点头。 将新上的松花蛋给摆在显眼的位置,吃过中饭,李继祖正打算与石榴盘一盘这十日的账目,石榴摆手,只道晚上再说,当下便带了李继忠赶了车出了门。 她打听得知东城郊就有一家有些年头的老陶窑,这次去,便是打算问问这做水管的事。 田地都化了冻,前几日族人们帮了忙,将宅基地都给拾整好,地也夯实了,眼下只待动工开建了。 砖瓦匠她已经联系好了,还是上次给他们家建房的那几个师傅,约定好了过几日就来。 在这之前,她得将这水管的事敲定才是。 一路到了东郊,问到了这家陶窑,石榴见了陶窑老板,将图纸递上,问他可能烧出这样的陶制品来。 不想,那陶窑老板一看图纸就皱了眉,“这是什么玩意儿?花瓶?也不像啊!恕我直言,这种东西我们陶窑从没烧制过,怕是不行,你还是另寻他家吧。” 这种看上去直剌剌像是花瓶一样但前后大小都相同却两头空的东西,烧起来虽然应该是不难,但他们陶窑从没烧过,他不敢贸然接这个生意,免得砸了招牌。 石榴一听,也是难免遗憾,却也没多说,转头回了城,又让人帮忙打听别的陶窑去了。 第181章:信 回了灵水街上,正碰上有人送蛋来卖,铺子里又进了客人在问询着,李继祖和李荣榆忙得不行,好在有李荣槐帮忙。 只听得李继祖正卖力推销松花蛋,可那蛋的卖相不好,黑黢黢的,客人都怕品尝,石榴不由笑着上了前,一番推销介绍,使得客人尝过了之后眼前一亮,便即买上了几个。 又正好有兴隆斋的伙计和刘东家手底下的一位管事前来取预定的肉松和咸蛋黄,见铺子又上了新东西,想着自家东家肯定好奇,不由分说就都买走了些。 这便开了个好兆头,后头陆续进铺子的客人觉着这李氏特产店的东西都不叫人失望的,也都多多少少的买了。 见时候不早,石榴便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松花蛋在街口租了辆车往五柳巷去。 今晚是要歇在城里了,李继忠父子俩刚好同李继祖他们挤一挤,她倒是不好留下,住客栈也是麻烦,正好上丁家看看义母他们去,住上一晚。 她想着前几日来找了金伢人帮忙留意宅子的事,也不知道多久能有好消息,到时候买到了宅子,少不得也要让人给守着看着的,那得买个人? 想着这些,就少不得捋捋家里的银钱够不够的,捋了一遍,暗暗点了头,松快起来。 不多时,到了丁宅,石榴敲了门,门房开门一见是她,也是立马笑开来,“大姑娘来了!快快,刘二,赶紧去通报太太去!” 说着自己也连忙迎了石榴进去,将她往二门上送。 到了二门,守门婆子迎了她进去,等到了正院,王氏也早就盼着了,“你这孩子,总叫你来家里来家里,真是难得见你来一回,我正等你来量身做春装呢。” 说着又吩咐丫鬟赶紧去请了绣庄的管事娘子进府来。 石榴笑吟吟的告罪,一番话就将王氏哄了个眉开眼笑,又将松花蛋送上,说了吃法。 王氏就拉了她的手同在罗汉倚上坐下,说着话的,丁振业的媳妇洪氏牵了儿子进了门来。 石榴忙即起身问义嫂好,洪氏见了她也是笑,让她可别多礼,又让儿子叫姑姑。 丁宝文今年也就四岁,身上还裹着奶味的,小孩子记性都好,虽然石榴没来几次,他也还记得她呢,立马就冲石榴喊来。 石榴被这白白胖胖的小胖丁给萌到了,也是阿姨心泛滥,忍不住抱了他来逗。 丁宝文被她摸着脑袋只觉得舒服,不禁将头往她手上靠,眨着眼睛问她道:“姑姑,我下个月过生辰,到时候你要来哦!” “好,姑姑一定来!”石榴听着,暗暗记在了心里,想着到时候可得给小胖丁准备一份让他喜欢的生辰礼物才是。 情分都是要讲究礼尚往来的,丁家众人对她都好,她也要对得起这份好的。 小胖丁的生辰,义父义母的生辰——都是过不久的事,都不能忘了才是。 不多时,绣庄的绣娘进了府,给石榴量了身量,布料是王氏早就准备好了,只交代了绣娘早些做好送来就是。 石榴今儿来丁家,丁福光可不知道,赶巧他今儿也从大风集回来见石榴在家里,当下也是高兴不已。 丁家的晚饭俨然又是个小型的家宴,很是热闹了一番。 吃罢饭,石榴同丁福光一起上书房说了会儿话,这才回自己住的院子去。 一夜无梦,早起来在丁家用过了早饭,石榴便即搭了丁福光的顺风车到了灵水街下了车,目送丁福光继续出城去,这才进了铺子。 早市的铺子生意不错,李荣榆两个忙得脚不沾地的,石榴也没多待,同李继忠一起出了门,往昨晚丁福光给介绍的一家陶窑去。 到了这家陶窑一问,对方一见图纸,也是摇头不接,让她找别家去。 石榴也是郁闷,难道这陶制的水管是真没法做? 那她设计的房子咋办?这下水道就这么排的话,那多埋汰。 不过她也没就这么泄气,想着再找吧,这么多陶窑,总有一家能接的。 当下先出城回家去,拉货来,回去也没空着车,拉上了铺子这几日收的鸡蛋鸭蛋这些,再买了半扇肉和白面这些拉上。 以往李继忠父子也是这样的,总之不让车空着,反正都进了城,顺便再买了肉这些回去呗。 虽说现下肉松作坊做肉松肉干需要的肉联系了十几个卖肉的屠夫每天都送肉来,但也不多这半扇肉的,作坊伙食也要吃肉啊。 等回了家,东西卸下,石榴进了家门,便瞧着堂屋里头宋氏和老袁氏他们正在说着什么,眉眼带笑的,一看就是好事。 石榴不由一问,“奶奶,娘,你们说啥呢?大姐呢?咋没见?” 宋氏就笑道:“你大姐在房里呢。” 石榴见这神色不对,脑子也是转的快,“是姨奶奶那里有信来了?” 宋氏点头,“是呢!” 去岁黄袁氏来给李荣棕去林家下小定时就曾说了桩好信,说那孟家不错,后头宋氏跟李继和一商量,觉得相看相看也成,但当时都腊月里,年关都忙,相看也不就时间,黄袁氏应下了会探探孟家那边的口风,在年后找个好时间的。 前两日宋氏还在念叨咋还没个信儿,虽然她也不是急着给闺女相看吧,但悬着悬着的,总是挂着不得劲。 这不,今儿黄袁氏就带了信来,说是跟孟家那边说好了相看。 过几日不是黄袁氏的生辰嘛,虽是散生,不会大办,但自家亲戚上门吃顿饭,也不出奇,就趁这机会了,她隔壁邻居便是这孟家的亲戚,正好那日他家也走亲戚,这便有相看的契机了。 宋氏正跟老袁氏说呢,那日就请老袁氏同她和香梨一起上姨娘家里去。 石榴听着,也是上心,那孟家到底好不好,可不得相看过才知道嘛,她可就这么个姐姐,眼下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但指定是要给大姐找门好亲事的,嫁妆保管厚! 转念又突然想起姨奶奶说过,这孟家就是自个开了个小陶窑发家的,那孟冬生便是个爱烧窑的,见天都窝在陶窑里呢。 不由心中一动。 她正好找陶窑呢,倒不如去撞撞运气,顺便在正式相看之前,也暗戳戳的亲眼瞧瞧这孟冬生到底咋样。 这么一想,石榴觉得极是不错,当下就决定明儿一早就去。 第182章:孟冬生 大德村属于平遥镇管辖,而平遥镇的位置同黄口镇和大风集从上看便呈一个三角形,是以,从下河村到大德村就是个直线距离,还未及天宝村便有一条岔路,从这岔路一路走上十来里路的功夫,便即就到大德村了。 石榴还是头回往这个方向来,好在李荣棕之前去过一回二姑婆家,二姑婆家所在的何家坳就往这个方向,岔路走七八里路就到了。 二姑婆也就是李老爹和李义山兄弟俩的二妹何李氏。 一路打听着,倒也安全到了大德村外。 石榴听得身旁大姐吸气的声音,知道她心里紧张,不由拉了她的手道:“大姐,咱们今儿就是办正事来的,待会儿你就在车里偷偷瞧,不露面,不用紧张,啊。” 李香梨点着头,但哪能不紧张呢,早知道她就不该听二妹的跟着来了,到底脑子一热,没经得住说,这要是给孟家发现了,哎.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转念又一想,她又不做啥,就是偷偷先看一眼,也没啥吧,别家相看的,也有提前偷摸摸的先去看上一眼的,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啥的。 这般想着,她才不那么紧张了,打定主意待会儿她可不要出这车厢就是。 骡车慢悠悠的驶进了村,迎面碰上个挑着一担粪的老汉,李荣棕便即跟他打听孟长春家在哪。 那老汉见他眼生,又找孟长春家,一想便知道这肯定是来找孟家烧陶的,便赶紧指了方向,还问李荣棕知不知道咋走,要是不知道,他就喊他孙子给带路。 他儿子就在孟家陶窑里做工呢,孟家来生意,他也是巴不得呢。 李荣棕看了他指的方向,隐约就已经看到了那敞亮的青砖大瓦房,点点头,谢了老汉指路,当下赶了骡车往前去。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依着山而建的青砖大院,院子前头一片都铺了青砖,看着整洁又亮堂,沿着这青砖路往前不消半里,便见一个茅草棚子,有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坐在棚子里喝着水擦着汗。 眼下的天气虽不那么冷了,但远不到可以穿短打的时候,可别提还出汗了,不用问,就知道那边就是孟家的陶窑了。 临着茅草棚子还有一排座的砖房,屋里有忙碌着的身影,往前探头多一瞧便看见了窑膛,窑膛往上延伸傍着山坡而去,犹如一条长龙。 这孟家的陶窑作坊,看着还真不小呢。 棚子里的汉子看到骡车在门前驻足,不由扬声问道:“小兄弟这是找人还是?” 李荣棕便即道:“听说孟家陶窑烧的陶瓷不错,我们是特意上门来想找孟家烧些东西的,大叔,孟老爷在吗?” 一听生意上门,问话那汉子忙即就往窑膛里跑去。 不多会儿,一个约摸四十岁的壮汉从窑膛里出来,看着这边骡车,大步走过来,“我就是孟长春!你们要烧啥东西?咱们进屋坐下慢慢谈。” 他这话是对着骡车里说的,想着李荣棕估摸着就是赶车的,找他烧窑的人定是坐在车里呢。 石榴不由掀了车帘出来,笑道:“就不进屋了,孟老爷,您看看这东西你们陶窑可能烧?” 说着将图纸递过去。 孟长春见找他的就是个小姑娘,也是讶异,但也没说啥,接了图纸一看,却是愣住了,“这是啥?” 他年轻时就在陶窑里做工,后来自己也开了陶窑这么多年了,什么碗啊盘子杯子瓶子的都烧过,他儿子冬生一脑子的劲,常自个烧些怪东西玩,将瓶子烧成方的大肚的杯子烧成长的——但图纸上这样的稀奇古怪样的东西,还真从没烧过。 “能烧吗?”石榴问。 孟长春顿了顿,忙即道:“你先等等。” 说着扭头招呼棚子里的人道:“大成,去把冬生喊出来!” 那叫大成的汉子闻声又钻进窑膛去了。 不多时,石榴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短打露着胳膊的少年走出来,那少年如黄袁氏说的一样,果真是生的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黑也有些黄,古铜色一般,看着就很健康。 人走近了,石榴看得更清楚,这人五官也生得端正得很,虽然黑,却黑的阳光,看着就是个阳光帅气大男孩那类的。 “爹,叫我啥事啊?”孟冬生说着话的走过来,这才看见车前站了个小姑娘,也是脸一红,好在人黑,也看不出脸红了。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想着在姑娘跟前这般穿着不太好,忙又掉头往回跑,到棚子里抓了件衣服穿上了,这才又走回来,“爹,这是?” 孟长春看着儿子这一来一回的,也反应过来有个姑娘在,见儿子穿了衣裳回来,也是笑了笑,将图纸递过去,“你瞧瞧这玩意儿。” 孟冬生接了图纸看去,也是一愣,随即眼睛都亮了,“这是啥玩意儿?” 石榴看出他那神色显然是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稀奇玩意所以激动呢,不由同他道:“我管它叫水管,放在排水沟里,专门排水用,这直筒的一筒一筒的接起来就行,而这种转角的,便是需要转弯用的,这东西你可能烧?” “水管?排水?”孟冬生听了这话,再看这图纸,便更激动了,那些个盘子碗这些他闭着眼睛都能烧,现下他就喜欢烧稀奇的东西呢。 “我试试!”他恨不得拿了图纸这就回窑里去,“你需要烧多少?” 石榴听他虽嘴里说试试,但显然很有把握,也就是有这个自信自己能烧出来,当下也是高兴,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没曾想还真来对了。 当下忙跟他细细一说,烧多长多粗一根根的,需要多少根,又需要多少个转弯管——做工不需多精致,但一定要耐用,花色这些都不需要,纯色的就行,主要就是实用。 孟冬生听了就道:“我先琢磨琢磨,你要得急吗?” 石榴道:“急也不急,半个月能烧出来嘛?” “半个月没问题,你们是哪的?到时候是送上门还是你们自己来取?” “我们自己来取吧!” 孟冬生点点头,这下再待不住,捏了图纸就回窑里去了。 留下孟长春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这儿子就爱烧这些,常在窑里一待就是一天到晚的,你们放心,他既说能烧,这东西他就保证能给你们烧出来的!” 第183章:识字 李荣棕眼珠子一转,状似无意打趣道:“那他肯定还没娶媳妇吧?这娶了媳妇的话,常待在窑里忙着烧窑的,这不是把媳妇晾一边了?” 孟长春见李荣棕这年纪许是已经娶媳妇了,说不得还是刚娶,正是知道趣处的时候,也没多想就笑道:“还没娶媳妇呢,正给他相看来着,等娶了媳妇,那就不一样了!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啥能比得上媳妇热炕头啊!哈!” 他笑着,又反应过来对面还有个女娃娃呢,可不好说这些浑话,自觉失言,不由尴尬的笑笑,又要请他们上屋里喝茶去。 石榴自是摆手婉拒了,就不进去喝茶了,只问烧这些个水管要多少银钱,她先交多少定钱合适。 说到生意,孟长春整个人又不一样了,他道:“我们陶窑一般烧制一个没有任何花色的花瓶是五十文一只,你这水管不要花色,但烧起来也比花瓶麻烦不少——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要你多的,成本不能亏,这么一根,就算你一百文,你们看咋样?” 石榴听着一百文,虽然贵,但也能接受,毕竟人家烧一个花瓶还要这么多银钱呢,这水管可比一只花瓶长多了,用的料都多,一百文也算是厚道价了。 只是所需的水管整个做下来,银钱怕是少不了,给爹娘知道,少不得要肉疼了,毕竟,这都能起几间房子了。 石榴吐吐舌头,当即与了一吊银子做定钱,约好了半个月后来取。 孟长春做事也是有谱的,当下写了一张定钱的收据的条子给了石榴。 石榴见他还会写字,少不得好奇的问了一嘴。 孟长春只笑道:“年轻时跟师傅学着识得些字,写得不好,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李荣棕实诚,摇头直道:“我们都不识字,孟老爷你写的好不好,我们也不知道啊!” 听着他这话,孟长春不由哈哈笑起来,心里也好奇,这能拿的出银钱来烧这稀奇玩意儿还置上了骡车的人家,咋就没送孩子去读几天村塾识点字呢? 但也没多问,客人的事,少打听,认真做好客人需要的东西就行,他这么多年做生意都是这么奉行的。 骡车出了大德村,石榴才开了口,她看向李香梨道:“大姐,你刚偷偷瞧了没?” 李香梨不由红了脸,她刚听着外头的声音,掀了帘子快速瞧了一眼,只看到那孟冬生露着膀子,就吓得她赶紧将帘子放下来没敢再看了,就那一眼,她压根也没看清人长啥样,只瞧着挺黑的。 她觉得大堂伯家的荣槐堂哥就挺黑的了,没曾想还有比他还黑的。 黑成这样,晚上没灯,看得见他吗? 她胡想了这么一念,又立马红了脸,赶紧摇了头。 石榴却见她摇头以为她是没看,也不禁摇头心说自家大姐也太老实了。 当下同她分享信息道:“大姐,那孟冬生长得挺好!虽然黑了点,可五官端正咧!又生得壮实,那一把子力气,一准差不了,我听他说话也是个实在的人,总之还行!” 李香梨想着刚刚在车里听着的声音,也是又红了脸,只蚊子嗡的应了一声,多的却不肯再说了。 石榴见她红着脸,不同她一起八卦,知道她不好意思,自家大姐本就是个温柔性子,遂也不打趣她,只话头一转道:“这孟老爷识字会写,那孟冬生肯定也识字,咱们家谁都不识字,这可不行啊!咱们生意越做越大,可不识字,这出门与人谈生意看文书都看不明白,也是遇着了好人,要是遇着糊弄咱得咋办?” 赶车的李荣棕想也不想道:“谁说咱家都不识字?樟哥儿上学堂一个月了,认识不少字了!” “那总不能随时都把樟哥儿绑裤腰上带着吧?自己识字多好!大哥,我决定了,从今儿起,樟哥儿每天下学回来,就让他教咱们识字,也不耽搁他的学习,每天教咱们几个字就行!写不写的不说,先识得些字才好啊!” 说着看向李香梨道:“大姐你也得好好学啊,你看这孟家这陶窑作坊可不小,那孟冬生烧窑有两把刷子,这生意差不了,要是同他家这亲事相看得很,能成,将来你嫁过去,会识字会写,就算不多,但也很好不是?” 李香梨先听着孟家父子都识字会写,就有些意动,虽说女子识字不识字的也不重要,但她想着,她要是能识得些字,总比抓瞎好,便不由点了头。 外头李荣棕想着自己每次进城都不认识那些招牌,也是默了默,跟着表了态,“成!咱们都学!让樟哥儿教!嘿,这么说起来咱家这束脩交得不亏啊!樟哥儿学了回来再教咱们,这不是相当于咱们都上了学堂嘛!” 石榴扑哧一笑,这可不是这么算了,就跟着樟哥儿识几个字,哪比得上正经去上学堂啊? 不过识字这事总算是正式提上日程了,以她的“聪明劲”,不出几个月就认识许多字也会写许多字,也很正常吧? 等回了家,李香梨脸红的躲回了屋,石榴则兴冲冲的去找宋氏说今儿的见闻了。 恰好宋氏正跟老袁氏一起说话呢,石榴把孟家父子的印象一说,宋氏也是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姨奶奶相上的人家一准错不了的!” 得石榴这么一提前“相看”,宋氏也是有了几分劲头,等到了黄袁氏过生辰那天,早早的,就将大闺女给打扮一通,自个也拾掇好,戴上了那副儿女们送的头面。 老袁氏也穿上了宋氏新给做的衣裳,三人坐上了骡车,带上了给黄袁氏准备的礼品,由李继和赶着骡车出了门,往黄家村去。 李荣棕和石榴都没去,毕竟那日露过脸,今儿相看到底咋样,还说不准,虽说对孟冬生的印象还不错,但正经相看又不一样。 要是相不好,他们不去也不影响,要是相得好后面总有机会见了也无妨。 李继和的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差不多了,不做重活,赶个车而已,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倒是老袁氏的病刚刚养好,宋氏怕她坐车受不住,一个劲的喊李继和赶慢些,一路上都对老袁氏嘘寒问暖的,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老袁氏被儿媳孙女密切关心着,心里头也是暖乎乎得紧,那起子阴郁都挥散了一大半,剩下那一星半点,便就需要时间来抚平了。 第184章:滑滑梯 石榴送了他们出了门,便即回了屋,将昨晚挑灯画好的一张图纸拿上,往木工作坊去。 木工作坊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即便是没有东家在这里看着,每个人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还有劲头的很呢。 九个帮工在忙着上漆这些,一干学徒各凑在各的位置上在打下手观摩着,有七八个聪明学得快的眼下差不多已经可以独立的试着做出一个木盒来了,就是一个人不行的,两个人合作,也能做得出来。 雕刻屋里,宋大舅他们师兄弟几个人也是忙得沉浸,连石榴走进屋里来都没发觉。 毕竟,会雕刻的只有他们,如今多出七八个学徒也在做木盒了,他们手上压的木盒就多了,但慢工才能出细活,雕刻这种事,马虎不得,也只有投入些,抓紧着一日的时间了,除了上茅房和吃饭,几人那都是连说话都顾不上的。 虽然眼下年已过完,但刘东家的糖铺子可仍旧是不愁生意的,即便不是年节,那送礼的人也少不了的。 所以,这木盒,再多也不怕销。 石榴也没出声惊扰,看过一圈之后,就退了出来,凑到了正在打磨木料的宋东生宋福生跟前。 “大表哥,二表哥。” “石榴!啥事啊?”宋东生抬头看见石榴,咧了一张嘴道。 他今年二十有二,大女儿都快四岁了,当爹的人就是比另一端的宋金生哥俩看着沉稳靠谱。 宋福生也抬头看了一眼石榴,不过手上动作没停,只竖了耳朵听石榴说话。 石榴将手里的图纸递过去给宋东生,嘴里道:“大表哥二表哥,你们看看这东西,你们能做出来吗?” 听着这话,宋福生才停了手里的活,抬起头来望宋东生拿着的图纸上看去。 兄弟俩看得认真,都是打小就学木工,出师都好些年了,便是打一架床都不在话下的,石榴画的这个东西,虽然看着负责,但细看却是不难。 宋东生就是好奇,“石榴,这是什么家什?”他从没见过这种。 石榴道:“这不是家什,是给小孩子玩的!你们看,可以从这边这个木梯爬上去,然后再从这面的滑坡上滑下来,旁边——” 没错,石榴画的正是一个小型简易的滑滑梯,就一个木梯连着一个滑梯,简单,一目了然。 宋东生听石榴这么一说,再看这图纸,就清晰得很了,眼睛也不由一亮,“还有这样的玩具!我咋没想到呢!能做,这个不难!石榴你做这个是打算干啥?有人买吗?别说,这玩具做给孩子玩还真是不错呢!” 他想到闺女,要是给闺女做一个这个,闺女一准高兴! 石榴听得眉眼一动,“大表哥觉得这滑滑梯做出来能逗人买?” 宋东生想也不想就道:“我也不清楚逗不逗人买,不过就是我刚刚听你这么一说,就想着要是给慧姐儿做这么一个,她肯定玩的高兴呢!” 石榴想法在脑子里一卷,当下只道:“既然大表哥能做,那麻烦你先停了做木盒,把这个先给我做出来。” 做一个木盒二十文呢,但宋东生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将手里做了一半的木盒给了宋福生接着做,自己便看着图纸琢磨起来了。 “石榴你打算用啥木料的?” “就用松木吧,我想着不要上漆,大表哥可要做的细致些,到底是给小孩子玩的。”要是没打磨光滑,划伤了可不好。 她也就是多嘴一句,宋东生做了这么多年木工的,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他本来就细致。 石榴也没问他几天能做好,左右慢工出细活,眼下离丁福宝生辰还有大半个月呢。 倒是想着宋东生提的那一嘴,石榴溜达着回了家,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拿了纸笔就开始忙活起来。 今儿宋氏不在,也不影响晌午饭。 石榴闻到香味听到闹哄声这才停了笔,这一画就是一上午,真是不知不觉呢。 出了屋子,牛氏和张氏正合力抬了木蒸子出门往作坊那边去。 今儿吃米饭呢! 石榴撸了袖子,忙即也进厨房去帮忙。 今儿的菜也好,红烧肉放了菜头炖的,香得叫人流口水。 她先拿碗盛了一碗,肉块多装了一块,又装了一碗米饭,直往上房里端去。 李老爹和老袁氏搬过来就暂且先住了李荣棕住的上东屋,李荣榆如今都在城里,难得回来,李荣棕就搬去同李荣樟睡了。 李老爹病得比老袁氏厉害着,还在喝着药呢,一般只早早出门溜达溜达,其余时候都在屋里养着神。 石榴将饭菜端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先吃着,这才又回厨房去,帮着将菜往作坊那边端。 作坊一边,一吆喝开饭了,工人们就陆陆续续的拾掇好了手里的活,往茅房去上茅房的上茅房,洗手的洗手,回来这才各自拿了各自带的碗筷来排队打饭打菜。 饭菜都是管够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干的都是力气活,就是妇人家也是要吃满满的一大碗才够饱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学徒们更是吃两大碗都不在话下的。 所以每次开饭,工人们心里都要夸上一句石榴家厚道的话,这就是上地主家做长工,那见天的也吃不上这么好,更别说管饱了。 族人们心理感激,自是干活卖力,就是今年新招进来的十来个村里妇人,在见识了李家这份大方,自个就觉得不好好干活都对不住吃这么好的饭菜的,那也是珍惜得很。 工人们打了饭菜就自个找地方一蹲或是随地一坐,就呼啦呼啦得吃上了,男人们不讲究,倒是妇人们,坐上了小凳子。 小凳子都是木工作坊学徒练手打出来的,不少,就是卖相不好,但完全不影响坐,都是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 石榴看着大家伙都吃上了,这才也舀了饭菜回屋去边吃着边看自己一上午画的图纸。 她循着记忆,连画了好几种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做出来应该都是不难的。 至于卖…营销她心里已经有了头绪。 她想着如今木工坊只做着木盒,做多少卖多少,虽也有赚头,但若是能扩大经营,她赚钱,工人们也都跟着多赚钱,没啥不好。 不过找铺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也不好再去找义父帮忙,万一义父再腾一个铺子给她,可叫她再不好意思了。 还得慢慢筹谋着。 第185章:母女谈话 宋氏他们是下半晌回来的,石榴在作坊转悠了一圈出来,就正好碰上他们到家门口。 当下也是忙凑了上去,扶着老袁氏进了堂屋,转头就好奇的问上了,“咋样啊?” 宋氏笑不拢嘴,“那孟家不错!冬生这孩子我瞧着也好!回来时跟你姨奶奶都点头了,等她问过孟家那面的意思,要是那面也满意,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就上门来提亲了!” 她说着估摸着,但今儿一番相看下来,她也是看出孟家的满意的,这亲事八九不离十! 石榴听着这亲事能成,大姐应该就是嫁去孟家了,想着那日见过的孟冬生,也是暗暗点了头。 转头见大姐羞红了脸的样子,她也是忍俊不禁。 对于这种事,她可没啥害羞的,到底要体贴大姐的害羞的,只等大姐洗衣裳去了,她才私下跟宋氏说起来,“娘,大姐的嫁妆您和爹咋打算的?” 宋氏听着小闺女问这个,也很是好想了一番的,家里现下这些铺排都是得亏了小闺女,她可不能不管不顾的全顾着大闺女,还得考虑小闺女的感受呢。 这事他们两口子也是早想过的,就道:“你爹打王家的这套家具就顺道给你大姐把家具打了,一套家具,到时候再置办了被褥这些,然后再与你大姐陪十吊银子的压箱银,还有孟家下的聘礼也一起返回去。” “就这些?”石榴听的皱眉,“孟家会出多少彩礼,娘可有数?” 宋氏道:“这今儿头回相看呢,哪能谈这些?咋着也得等提亲的时候再谈的,不过听你姨奶奶说了,这孟家嫁闺女都舍得陪十吊银子,娶媳妇的彩礼只怕也不会少。” 石榴便就摆了手,“到底多少,提亲后再谈,不管聘礼多少,给大姐的嫁妆,十吊银子压箱底太少了。” 宋氏惊住,十吊银子还少?她当年出嫁爹疼她便给的六吊银子的压箱底,这已经是十里八村极体面的了。 石榴看她这反应也是笑了笑,不由道:“不说远了,就说现下,咱家现下有多少银子了,娘您有数吗?” 宋氏一愣,她算数不行,多少银子了,她还真没啥数,不过去年年关盘账,又给家里每人五吊银子发过以后,剩下的又买了铺子,还剩差不多六十两,这她是有数的。 可过完年这么久了,陆陆续续送货好些次了,她手里接下的银子都装进箱子里,发工钱还有支出这些,石榴管她要她就拿,但到底出多少进多少,她还没没个数,只知道箱子里装了好多的银锭子,比年前石榴盘账说的一百多吊还要多好多。 “十吊银子少了,你觉得给多少合适?”宋氏不由问闺女,闺女有章程,她都听闺女的。 “人城里陪嫁都陪铺子宅子田地呢,咱这虽不是城里,孟家却也不是普通人家,咱们大姐的嫁妆越厚,她嫁过去才越有底气,不过田地这些是买不到的,倒是铺子和宅子,要是能买到,就给大姐陪上一个!” 她就这么一个大姐,自然是想她好的,眼下家里刚起步,多的给不了,但也不能少。 要是等后头挣多了再给,那会儿大姐都出嫁了,到底不好。 宋氏听着闺女这口气,也是惊呼出了声,“陪铺子宅子?” 娘诶,十里八村就没谁陪这些的,就是大房里继祖嫂子,当年二十抬的嫁妆,二十吊的压箱底银子,那便就很让人羡慕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说道这嫁妆厚实呢。 他们家盘下的这个铺子就是四十两,这还是石榴她义父给李情面让了价的,咋着也要算个四十五两,再一个宅子,即便最小的,那也是城里的宅子,几十吊少不了的。 给大闺女陪嫁这么些,哎哟,想着她就心跳得慌。 她虽不会算,却也知道,眼下箱子里压着的银子可不够又买铺子又买宅子的,给大闺女买了,不给二闺女买?还有儿子… 这要是都按一个铺子一个宅子的买下来,公平是公平了,那不得累着她家石榴啊!这银子可都是石榴费脑子挣的,图的就是财神爷给的福气! 这福气可不好多消了的。 宋氏想也不想就道:“陪嫁这些也太多了,没得吓住了孟家那边,照我看十吊银子已经很多了。” 石榴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即道:“眼下咱们手里的银子是不够,但大姐说亲定亲再到成亲这些走下来,怎么也要到明年的,眼下离明年还早得很呢,我不敢保证到时候能挣多少,但比现在多出两倍三倍是没问题的,买一几个宅子和几个铺子不是简简单单? 且这才一年呢,等大姐出嫁,咱们还有多少年了,后头再挣,到时候一人一个铺子一个宅子保管都没问题的!娘您现在只看现在的家底,给大姐十吊银子压箱底,后头家底起来了,大姐都出嫁了,到时候您再给大姐送银子去,这可不像回事。” 宋氏听着她这么一说,想想也很有道理,就去年他们家还一文钱都没有呢,可半年过去,现下咋样? 等一年两年的,又会咋样?都不用想,只要这生意好好做,总差不了的。 到时候大闺女都出嫁了,娘家再给送银子,没得得罪了孟家—— 她这般一想,也就道:“娘都听你的!石榴你有主意,你看着办!” 说罢也忍不住伸手摸摸石榴的脑袋,“就是辛苦你了,咱家有今儿,那都是多亏了你呢,先不管你大哥他们,等银子攒够了,你看着先给你和你大姐置办宅子这些——多给你自己置上些!” 她想着石榴说的城里人嫁闺女都陪铺子宅子这些,虽说闺女眼下还不到说亲的时候,但闺女能耐,又有个大掌柜义父,将来的亲事说不准是啥人家,多攒些嫁妆,总归是错不了的。 石榴抿嘴笑笑,她心里自是盘算过这些的,有数! 不过眼下最要紧是大姐跟大哥,铺子宅子先紧着置下,等大姐到时候出嫁,那时候家里攒积了多少现银,再看着给大姐压箱底的银子。 说着铺子宅子,这过去好些日子了,赶明儿她得进城去会会金牙人,看看有没有眉目了。 银子放在手里也不会生银子,还是得置业才好。 能先碰上个铺子最好,这样她的章程也能跟着走—— 第186章:看房 第二日一早,石榴就跟着送货的李继忠父子一道进城去了。 李继忠作为长子,当初分家分到手里的田地近四十亩,寻常时候都要忙活好些日子才能忙活出来的,现下他媳妇和两个儿媳都在作坊做工,他也接了这送货的活,即便送货每隔两天一送,可田里的活计也是忙不过来的。 好在李义山想得明白,果断学了族长家,请了村人帮忙,也不会耽搁农忙。 这管三顿饭来种庄稼的事,村里人还争着来呢。 族长家早就是这样干的,毕竟他们家田多人少,还要织布这些,顾不上。 这请村人,管饭,比在外头请短工好,有些光跟人家打短工种庄稼的,虽不用管饭,但三十文一天呢,干活还不细致,特别是收粮食的时候,忙活下来不知糟蹋多少粮食。 所以还是请知根知底的村人好,只管三顿饭,还不糟心,总是划得着的。 家里有李义山坐镇,管着田里的事,李继忠也就安心在外头送货了。 一路进了城,到了灵水街铺子,牛车直接从后门进去,石榴下了车往前头去,也是巧,正就遇到了进铺子来的金牙人。 金牙人看见她也是高兴,“哎呀,石榴丫头你可算是进城啦!” 他昨儿就来瞧过,可惜没等着人,今儿又掐着这个点来,就叫他给等到了! “你上次托我的事有眉目啦!你现下有没有空?快同我去瞧瞧吧!不然晚了,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石榴本就是为这事进城来的,没曾想一来就得了好消息,当下也是高兴不已,“有空有空,这便去吧!” 金牙人主要就是做这做中与人买卖铺子宅子赚些中间银的,在洛水城里多少年了,就没他不熟的地方。 当下石榴就坐上了金牙人的骡车随他去了。 李继祖看着也不担心,这金牙人是丁福光的旧相识,很有几分交情的,就冲这个,他也不怕对方会把石榴带去咋么了,再说,这一带就没人不认识金牙人的。 金牙人给寻摸到的三处宅子都在城南这一带,虽说都不在一条胡同上,但统共就方圆三里的南城,即便不在一条上,也没离得太远。 三处宅子中,最大的那处宅子靠近南城门,占地近两亩地。 因为地大,房屋就修得方正。 三进的院子,进门处的门堂和倒座就是各五间七架梁房屋,然后前后两处正房也都是五间七架梁大屋,正房的左右又有三间厢房和一间耳房,后门连着围墙,又有七间屋,比大门还多两间,所以这院子,竟有四十三间房屋和前后两个大院。 石榴一看过这房就上了心,不止房多房大,还有地方种菜种花呢,而这处宅子作价九十两。 第二个宅子,则小一些,只有一亩半地,但胜在地方好,宅子的后门与县学就隔了一条河,遥遥相望。 河上有两座能行车马的石拱桥,来往交通极为便利。 宅子的大门则开在公羊巷巷口,离那个白宅就几户邻居的距离。 不过这宅子大门堂只有三间五架梁房屋,大门进来,就是主院。 主院的倒座南房虽是七架梁大房,但也只有三间,正房倒是有五间大房,但没有厢房,故整个前院就只这八间房屋。 二进院倒还齐整,有五间正房和左右厢房各五间不算,还有一口井,不过并没有耳房。 正院后的围墙连着后门,也是搭墙建了五间房。 所以,这宅子统共也有三十一间房屋,作价一百零五两。 房屋少了十来间不说,还没有那么大的两个院子,也不够方正整,可却还贵了十两。 换做寻常人来,肯定摇头,看不上后头这宅子,但石榴却是动了心,这宅子虽小且贵,但后门过了石桥就是县学,换做现代,这可就是学区房了!学区房再贵都不叫贵。 樟哥儿现读着书呢,不管未来如何,人总要有梦想嘛,万一以后就能进县学读书呢!就是不能,离着县学不远,也有两家书院,同样是方便。 且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不为读书用,这宅子买下也不亏,就这地段,周遭都是读书人家,主打一个清静,往后想脱手也不会难的,说不得还有涨价的余地呢。 金牙人也是会看脸色的,他见石榴对这处宅子满意,便就不提第三处宅子了,那处宅子本也是凑数来的,主要就是这两处宅子,要是石榴都相不上,那处更不用看。 “石榴丫头,这宅子你觉得怎么样?瞧上这宅子的人多,我先给你预备着呢。” 要是石榴无意买,他再找别人去,这也是看在老丁的面子上。 石榴也知道机会不等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不占这个坑,可不妨碍别人要占,当下也是点了头,“就这处宅子了!” 她今儿也是进城听消息的,自然是没有带多少银子的,便跟金牙人说定了,明儿进城来跟他去见房主。 金牙人点头,保证这宅子就给她留着了,不会带别人看了。 石榴谢过,当下又跟金牙人打听手里可没有合适的铺面。 金牙人是知道她那灵水街的铺子才开一个来月呢,这又要买铺面了?也是感慨这发家之快。 将他手里的房源一琢磨,便即道有几处。 石榴一听也是高兴,顿即道:“那劳烦金牙人您可千万给我留着,等明儿我带了银子进城来买下这宅子,再同您一起去看铺子,看中了便买!” 金牙人自是满口应下,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反正卖出去他都是两面挣辛苦钱的,多卖一处就多挣一处,没谁会嫌挣钱多的。 当下石榴被金牙人送回铺子,也不多耽搁,随便吃了中饭便即让李继忠父子赶了车出城回家去。 左右明儿还要来的,到时候再拉东西回去吧。 回了家,石榴将看中一处宅子的事跟家里一说,李继和他们也是高兴,可一听价格,就吓了一大跳,百两银子呢!这在村里都能起多少房子了! 石榴便不由将那宅子离县学近的事一说,李老爹就激动起来,道石榴章程好。 李继和和宋氏也就不说啥了,只道让石榴看着办就是。 宋氏随即也开了箱子,叫石榴自个数银子。 第187章:置业 箱子里有多少银子,石榴不用数心里也是有数的,毕竟,家里的生意都是她在盘账,银子也是她往宋氏这里送的。 年前结余的一百四十两银子,自家发了工钱,买了铺子,还有李继和受伤,这些用罢,以及作坊开工用了些,便剩余有五十多两。 年后这一个多月以来,铺子盈利有四十多两,刘东家那边每五天一送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送了八百包肉松一千三百颗咸蛋黄和一百二十坛咸蛋黄酱,兴隆斋则是每五天四十包肉松一千颗咸蛋黄一送一共加起来送了三百二十包肉松八千颗咸蛋黄。 还有陆续送去的木盒。 买地花了五十吊银子,还有这一个来月发工钱伙食这些的开销以及建新房预订的砖石沙瓦木料这些,以及老袁氏李老爹生病抓的补药这些,还有他们自家发工钱,全都除了,眼下箱子里一共有八百三十两银子。 宋氏听得她数出来,眼珠子都瞪出了铜铃,“咱家竟有这么多银子了?” 她本觉着比一百多两看着多不少,估摸着有个两三百两吧,哪曾想竟有这么多。 八百两,她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加起来怕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啊,不对,她这辈子现在见到了来着。 宋氏忍不住掐了一把,痛的她嘶了一声,不是做梦,他们家竟然真的有这么多钱。 她激动极了,一把将闺女给抱了起来,“哎哟!石榴你咋这么厉害呢!” 两辈子实际年龄加起来跟老袁氏差不多的石榴如个孩子似的被宋氏腾空抱在怀里,唰的一下红了整张脸。 她也是没想到呢,她都这么大了,可好久没被人这么抱过了。 “娘,您—您先放我下来呀。” 宋氏被闺女声音惊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啥,当下也是红了脸,不好意思得很,闺女都这么大了,她还像抱小孩子似的,真有些难为情呢。 不过抱都抱了,她将人放下来,装作啥也没发生过似的,扯开了话题,“咱家这么多银子,那买宅子很是够了吧?” 石榴点头,“够,所以我昨儿才同娘您说给大姐的嫁妆少了啊!等明儿进城,我再看看铺子,碰着合适的,就先给大姐置办上一个。” 宋氏欣慰点头,“给你也买!你说的那挨着县学的宅子,就买给你吧!” 石榴嘴上应下,但并没这么打算,后头碰上更合心意的再说吧,她不急。 第二日一早,石榴便带上了银钱匣子,坐上了李继忠赶的骡车往城里去。 到了铺子里,金牙人已经在等着了,当下也不多耽搁,石榴便同他一起去见了公羊巷那宅子的主人家同房主一起去衙门办了过户,这宅子,石榴落了李继和的名字。 交了一百零五两的宅子钱之外,还给衙门交了三两一百五十文的契税。 石榴稍一算,便即知道了,契税每十两就得三百钱的呢,后世买房子要缴纳购房税,这里也少不了。 但灵水街那铺子,石榴就给了四十两银子,现下看来,义父可是让她占了不少的便宜呢。 当然,还少不了给金牙人三两一百五十文的中人费,跟契税一样。 石榴眼尖瞧着那房主也给金牙人拿了中人费,这两头赚,金牙人这一单生意竟就到手几大两银子,就是跑跑腿费费嘴的事,啧,这钱来的! 不过人家能做上这满城里有名声的牙人,这银钱就该他赚,不然,咋没见别的人也能做这牙人呢! 石榴只是唏嘘一嘴,并不在意,倒是金牙人高兴,转头就问石榴这宅子可要租赁赚些租金。 石榴稍一想,这宅子这么大,没人住着也不妥当,樟哥儿今年才十岁,刚上学堂,到进城读书少说还有好几年的,当下便点头,让金牙人帮忙牵线,与这宅子租了去。 刚到手的钥匙便也给了他。 金牙人乐得又有一单小生意,当下接了钥匙保证给她找个好租户,然后便即带着石榴去看铺子。 这会儿都到饭点了,金牙人便先带了石榴去吃饭,请客吃了家小饭馆。 填饱肚子,这才接着去看铺子。 这头一个铺子就在城北,但并不在城北正街上,而是在梧桐巷巷口,正对着城北大街的街尾。 这铺子原是做的裁缝生意,开铺子的老裁缝前不久得了恶疾不过几天就去看,而他的两个儿子都还小,撑不起门户,故而裁缝媳妇便就决定卖了铺子回乡下去依托族人过活。 这铺子问的人不少,但一听原主人是得恶疾没的,就觉得不大吉利。 石榴一听,倒是觉得无所谓,做生意儿而已,她不信这些。 就是得病死个人而已,难说这每天走的大街道路上,踩着的下头就没有白骨呢。 石榴抛开这些,认真看起铺子来,。 这一看才看出些门道来,这铺子原来是个齐整的宅子改建的,主屋倒座东西厢房各三间,后来把南面这倒座房邻着巷口的这两间屋给破墙开了门,做了铺面,进门的门堂就从中间移到了一侧。 而这么个两个铺面加十间房屋外带一个大院子的宅子,开价八十两。 这个价钱,对比外头街面上,那同样面积的两间门面后头也就一个小院几间房屋的铺子便要价七八十两,一点也不贵。 石榴心中一动,想得却是其他。 当下便又问宅子,“金牙人,您手里可能寻来巷子口的宅子?不讲究大小。” 金牙人见她看着这铺子问这样的宅子,也是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愧是石榴丫头啊!” “你要有意,我便给你留着意着!” 石榴点点头谢过,也不等看后头的铺面,便即先要下了这处铺子。 虽不在街面上,但她看中了这个大院子,再将两边厢房打通,与前头这铺面连成一片,既是宽敞方便,正和她意啊! 当下便去找了那裁缝媳妇一起去看衙门过户,这处铺面,石榴照样还是落的李继和的名字。 交了二两四钱的契税,又给李金牙人二两四钱。 石榴接着便托金牙人帮忙介绍人来干活,准备将这东西厢给打通,再好好的装潢装潢。 金牙人听她不租赁反倒要装潢,也是好奇她这是又要开什么铺子。 那特产店,现他也专门去买那肉松肉干的回去给家里女儿孙子们吃呢,就是他,就着那肉干,每每都能喝个二两酒。 不过他也没多打听,只应承下来,转天就给石榴介绍了人来。 石榴见了人,与他们大致说了这铺子要怎么装潢,谈好了工价,约定好了等装潢好了看过了就付工钱。 第188章:图纸 进城一趟,便即花了两百两银子,得到了两张房契。 宋氏捧着那两张房契,看也看不懂,但不妨碍她跟捧了个金蛋似的小心翼翼,激动得眼眶通红。 李继和打趣她可别掉了泪珠子,要是打湿了这房契,那这银钱可白花了。 这才吓得她赶忙将房契给锁进箱子里藏好,转头就与李继和带着哭腔道:“你闺女孝顺你呢,这两张房契,落的可都是你的名字!” 李继和心里也是欢喜的,这会儿都是忍着没让自己眼眶红,嘴里却道:“你这是酸了?赶明儿等我攒够了银钱,给你买金头面戴!” 宋氏嗔了他一嘴,“金头面哪有铺子和宅子香?” 李继和哈哈一笑,“我的不还是你的?我的名字你的名字都一样!这不是房契都给你收着嘛,等回头我跟石榴说,再买了铺子就落你的名儿!” 宋氏轻拍他一把,“倒把你美的,想得呢!再买了铺子,那也是孩子们的了!你光顾着美,这身子可得赶快养起来,石榴不是说那铺子要开个啥玩具店的?这做木工的事,还得你多上着心才是,别的你又不会,别都累着了咱闺女。” 李继和听着点头,“你放心吧!我省得!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有数,没啥事了,不是你们不放心,非不让我干活?” 要不他早就回木工坊去了! 宋氏到底是不放心,又请了洪大夫来给他细看了,这才松了口,让他回木工坊去。 木工坊里,石榴正在欣赏宋东生这几日功夫完成的杰作。 用松木做出的滑滑梯,打磨得光滑细腻,触手一点都不会刺手,做得也是精致至极,完全还原了图纸所画不说,宋东生还自个花了心思,往这面楼梯的扶手雕了细花纹,看着就漂亮。 宋东生还怕石榴怪他擅自雕了花呢,但石榴只让他往楼梯和滑梯的交界处的一处位置上再刻上了李氏二字。 李继和过来时,大家正指了那两个字看呢。 “这就是李字?石榴识字了啊!” 李荣棕得意道:“这李字我也会认了!还有我的名字,我也认得了呢!都是樟哥儿回来教的!” 一干小子听的心里痒痒,李荣棕都识字啦,他们还斗字不识呢! 现在读书是晚了,他们家里的还有弟弟侄子呢,是不是也送去读书,识了字回来好教他们认几个字?这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得,也太难为情了。 不少人心里这么琢磨着,想着回去就跟家里大人商量这事,现族里每家都在作坊做着工,一个月少的也要挣九百个钱的,多的近两吊呢! 以往觉得供个人读书太难,现下看来,似乎也还好? 左右不说读个啥名堂,总归读会几本书,免得做睁眼瞎,一个人上学,回来还能教家里,这字认识了都是自己的,还能往子孙后代传呢,银子花得不亏。 李继和看着那滑滑梯也是暗暗点头,问石榴道:“这个就叫滑滑梯?这咋玩啊?” 石榴笑笑,立马就去将不远吃食作坊那边忙着烧火的二妮给喊了过来,让她玩。 二妮怯怯的看着石榴:“石榴姐,这咋玩呀?” 石榴就教她从楼梯这边爬上去,再坐着从滑梯那里往下滑—— 二妮照着做了,刚滑下去还吓了一跳,可滑倒底啥事也没有,她还觉得好玩极了呢! 石榴见她双眼晶晶亮,便笑道:“玩一会儿吧!” 二妮得了这话,也心动得很,小心翼翼的爬上爬下,玩了三趟,笑得眉眼都弯了,到底也懂事,虽然还想玩,但也摆手谢过了石榴,拔腿就跑回去干活去看。 石榴看着,笑了笑,转头就同宋东生说:“就这么做!不过还是上一层桐油吧。”看着亮滑些,还防水。 然后又回屋拿了图纸来交给李继和,让他看着安排,将人手调些出来,专门做这上头的东西。 如今有七八个学徒都能做木盒了,调开几个人手,也不会影响到做木盒,再着,刘东家那里签了好几个木工的,不差她这里送的木盒,之所以还稳着这木盒生意,也是她给这些学徒预下的挣钱进项罢了。 李继和看着那图纸,越看越稀奇,再听闺女同他细说,啥摇摇马,啥婴儿学步车的—— 这些个稀奇玩意,闺女咋就想出来呢。 他抬眼看闺女,只见闺女一脸“爹你懂得”的表情,他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唔,都是财神爷给的发财法子! 他可得好好保管,好好做,别磕碜了财神爷! 李继和当下也是干劲十足,这木工坊,就是他挣家的基本,可不能让闺女小瞧了他! 他将负责做木盒的宋东生宋福生以及李继德李继平李继明调了出来,再把负责雕刻的宋大舅宋二舅调了出来,一共凑齐了六个人,专门负责这些玩具的打制。 宋东生跟宋福生兄弟俩就专做这滑滑梯,滑滑梯有三种,一种是刚做的这种简易的,还有一种中型上头缀出来,带了个小秋千,再有一种大型的,上面像房子一样,底下也像屋子一样可供小孩子在里头钻过的— 李继德就负责做摇摇马,李继平负责做跷跷板,李继明负责做益智积木。 至于宋二舅就做小型的摩天轮,这摩天轮只转半圈,上面装上一个小椅子,小孩子坐在上面,由大人在旁手摇,摩天轮就会转动。 宋大舅则做最精细的一种,过家家玩具,一整套的缩小再缩小版的家具等物,一整套的厨房厨具等物—— 这些做起来都是费时间的,就比如那小滑滑梯,宋东生做来就花了几天功夫,中型大型想来更甚。 所以石榴也不急,只让他们慢慢做,在铺子装潢好之前,能起码都做出一套两套来成。 不过她预想着这铺子开张后的情形,觉得还是要有备无患的好,便即让宋大舅带了口信回去给宋老头,请他帮忙寻摸些靠谱的木工。 李继和几个有师兄弟,宋老头自然也是都有的,这些师兄弟当年都是跟着他爹学的,即便现在年纪都大了,不常走动,但每年过年都会使了儿孙前来代他们给宋老头这个大师兄拜年,还要去宋老太爷的坟头上祭拜的。 石榴不知这些人靠不靠得住,但宋老头出马,他自然心中有数。 第189章:新的开始 吴家坳。 吴婆子端了一碗糖水蛋往屋里去,吴贵媳妇扈氏就在院子里看着,这回也没再说啥了,只要小姑子点了头,她可就能得一串钱的好处,一碗糖水蛋又算个啥。 进了屋,吴婆子期期艾艾的将糖水蛋递到坐在床边的吴氏手里,“吃吧,母鸡刚下的蛋,鲜乎着呢。” 吴氏看着满鬓白发的娘,嘴唇嗡动,埋头大口大口的很快就将一碗糖水蛋给吃了个干净,糖水很甜,不过她也没细品着啥味。 将空碗往吴婆子手里一塞,吴氏终是松了口,“娘,你安心,这事我应了!” 扈氏到底嫌这个被休的小姑子待在家里碍眼,从去年回来起一天就要死不活的,这开了年,正要春耕农忙呢,这小姑子倒好,每天还窝在那屋里伤春秋跟坐月子似的一整日都不见她出来露个脸。 她养闺女还要干活呢,凭啥白养个小姑子? 要说公婆再年轻上几年,能多干活,她倒不多嘴了。 可到底就这么个小姑子,族里还看着呢,她不好做的太过,不能真撵了小姑子出去不管。 好在前些日子她就得了娘家给的消息,她娘家邻村有个鳏夫,去年刚病没了媳妇,想要续个媳妇回去搭伴过活。 这鳏夫有些手艺,会捏糖人,便常在镇上摆了摊子,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的银钱。 许是不能生,这鳏夫一直都没得个一儿半女的,媳妇没了,他想的也是找个伴,所以不拘女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嫁没嫁过人,只要年纪差不多就行了。 扈氏得了这信就立马动了心,回了一趟娘家,跟这鳏夫揽到了这媒人的活,那鳏夫应了她,只要她帮着说个好好过日子的媳妇,就给她一串钱作为报酬。 这又能去了家里的麻烦,又能得一串钱,扈氏自是巴不得,回来就说服了自家男人,又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吴婆子,现下就等吴婆子再说服吴氏了。 吴氏考虑了两天,她连对方啥样都没有见过,打心眼里是不想嫁的,可她不能总待在娘家让爹娘为难,叫爹娘年纪也大了,还要操心她的事— 所以最终吴氏还是点了头,李继仁已经没了,她不再嫁,还能指望儿子给她接过去养老吗?别说李氏族里不同意,儿子也没这个能耐。 吴氏想到前几日大儿子来看她,给了她一串钱,她眼巴巴的指望儿子能接了她回去,可儿子扭头就走了。 叹了一口气,吴氏收拾了一番,没两天就穿了身半新不旧的花衣裳,坐上了那鳏夫来接的牛车,同那鳏夫家去了。 两个村隔得不远,没两天李荣松兄弟就得知了吴氏再嫁了的消息。 “嫁了也好,有个归宿。”李荣松说了一句,却到底不放心吴氏嫁的那人家,虽然离得很远,但他还是特意跑了一趟那村子,偷偷去看过了吴氏。 吴氏穿着一身新衣,在院子里洗衣裳,那刘会傍的一身手艺,手里有余钱,就两亩水田,再种些菜,活计不多,累不着。 李荣松打听了一番,知道那刘会脾气好,对吴氏很好,这才放了心。 回来正碰上石榴送了一车蛋来,李荣松看着石榴,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石榴却是知道他去哪里的,要是大堂哥真能对吴氏不问不顾,那她才看不起他呢,那毕竟是生养他的亲娘。 对于吴氏再嫁的事,石榴听说后也是有些唏嘘的,叫了十多年的大伯娘呢,何曾想过眨眼间就发生这么多事呢。 不过她却真不担心吴氏会过的不好,吴氏生了那样一张会水人的巧嘴,只要想得通,到哪儿日子也过得差不了了。 李老爹和老袁氏听说吴氏再嫁,到底不能不介怀,虽说是他们李氏休了吴氏,这年头也没规定被休的妇人不能再嫁,只是转眼是非,长子去了,前儿媳再嫁了,这心中难免郁郁。 如此,本来好转的老袁氏就又病了,也不是啥大病,就是心思重,难免不舒坦。 洪大夫给开了药,也只说让她要自个想开点。 为了能使她开怀,顾不上多想这些事,石榴便即花了心思,给她“安排”了活计。 这不是蒋氏和黄氏如今都在作坊做工嘛,桂圆冬枣青枣三个织布学了一半,还没尽透呢,这师傅不接着再教,自个可琢磨不会。 蒋氏黄氏不空,石榴就拜托了老袁氏。 老袁氏听着这事,到底都是自己的孙女,便即打起了精神来,去当起了这个师傅。 这手头上有了事情做,就顾不得其他的琐事了。 几天下来,这人还真精神了不少。 宋氏看着,也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老袁氏是个很有主意章程的人,从来就不是个想不开的性子的,偏就是这几桩事摞到了一起,压得她心里痛快不起来罢了。 老袁氏有了事做,至于李老爹这里,石榴也给他“安排”了活计。 “爷爷,咱村里现下可没几块宅基地了,您看看,是不是赶紧给小姑预定上一块?” 李老爹听得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被石榴这么一提,他想到再嫁的吴氏,那不就是因为娘家兄嫂容不下吗? 虽说他们家没有这样的情况,但春芳娘几个现下还住在老宅那边的,日子久了,总归是不方便。 但买宅基地起房子? 李老爹想了想,转头就跟老袁氏商量了一番。 老袁氏便私下找了闺女,试探闺女的意思,可想再嫁? 李春芳性子一向软,可和离归来这两个月在作坊做着工,她每天都觉得充实开心,孩子们也开心,她们一起努力,眼下都攒积上三吊银子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还上石榴垫上的赎身钱。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再嫁?她只要想到章洪落在她身上的拳脚和刘婆子的磋磨虐待,和闺女们遭受的谩骂白眼,就坚定的摇了头。 “娘,我不想再嫁了,我只想好好的养大大妮她们姐妹三个,给她们攒够嫁妆,将来说个好婆家——娘,您放心,我一定努力攒钱,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老袁氏听着这番话,再看闺女小心翼翼眼巴巴的样子,像是生怕她会再给她说人家,也不禁红了眼眶,伸手将闺女揽进怀里:“好,咱们不嫁了,那就让你二哥带你去衙门立个女户,咱在村里买块宅基地,安个家,成吗?” 李春芳闻言,顿时喜极而泣。 老袁氏和李老爹觉得亏欠闺女良多,对于给闺女安家这事也是格外的上心,当下就去族里找了族长和族老,然后又去找了里长。 因着石榴家的红火,族里还真不能不卖这个面子,破例也点了头,同意了李春芳不再嫁立女户的事。 转天李继和就带了李春芳跟着里长进了城,落了女户,给大妮三个都上了新的户籍。 再回来,李春芳就花了三吊银子,买下了一块宅基地。 李春芳高兴这新的开始,石榴也暗暗咧嘴,满意小姑给开的先河。 第190章:礼物 三月初九,石榴前往丁家给丁宝文庆祝四岁生辰。 只是个小孩子过生辰罢了,是以丁家也没有大肆铺张,请的只有洪氏的娘家,还有王氏的娘家。 洪氏娘家是城里有名的洪记染坊,颇有些家底,洪氏娘家就一个哥哥,打小就是爹娘兄长宠着长大的。 丁宝文这个唯一的外甥过生辰,洪家自然是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而王氏娘家早没什么人了,但跟堂兄王三贵一向走得亲近,今儿来的便是王三贵两口子带着孙子孙女。 两家几个小的孩子年纪跟丁宝文都差不多,这一来便玩在了一处,热热闹闹的,亲热得很。 石榴到的时候,她们也前脚刚到,正说得热闹。 见石榴到了,王氏也是赶忙招手将人拢到了跟前,笑着跟洪太太他们介绍起来,“喏,这就是我那闺女了!” 王三贵媳妇朝石榴看来,张嘴就是一通好夸。 洪太太和儿媳孟氏也都是笑吟吟的,随着王氏的话夸起来,“这孩子生的真是好,看着就有福气!” 石榴挨个叫了人,很快就长袖善舞的同一众人聊到了一处,其乐融融。 洪太太看着,眼光微闪,她起先听说亲家公收了个义女,这义女还是个乡下姑娘,当时也是撇嘴来着,虽只是个义女,不分家产,但听说前前后后的可送了不少的东西给这姑娘。 她想着回头这姑娘嫁人,不得给准备一份嫁妆? 丁家的家财,她女婿可是要分七成,她外孙也是要平分剩下的三成,在她看来,这送出去的,那都是她女儿女婿的东西。 洪太太不免担心,所以趁着女儿回娘家来的时候,就好生的打听过这个石榴丫头。 这才得知,这可不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竟还同城里刘东家做着生意,还同王家那位三少爷有往来。 一个小姑娘罢了,哪来的这么大能耐,还不就是傍上了亲家公?没这个义父给她打点,她哪能认识这些个人? 洪太太先入为主,压根就没将女儿说过的在收义女之前石榴就已经跟刘东家有生意往来这事放在心上。 总之,一心只觉得这都是占了丁家的便宜罢了。 所以,她打心眼里就看不上石榴,眼下见她一张甜嘴长袖善舞的,将丁老太太王氏等都哄得笑不拢嘴的,心里也不由啧了一嘴,难怪! 难怪能将丁家人哄得收了她做义女呢! 这嘴可真是生的巧。 洪太太觉得她可不能眼看着这丫头来占了她女儿外孙的便宜。 当下就笑呵呵的同洪氏说起来给外孙子准备的生辰礼物,“这可是叫人特意从京里头寻回来的物件儿,瞧瞧宝文可喜欢。” 说着,身后的丫鬟便即将手里捧着的匣子呈上。 洪氏也好奇自家娘给外孙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见洪太太这模样,也有心替自个在太婆婆和婆婆跟前做脸,当下便将匣子给打开来。 只见里头是一顶镶嵌了一颗硕大东珠的项圈,那项圈雕刻了精细的花纹,沿途还镶扣了米粒大小的一颗颗的宝石,红的、蓝的五颜六色,看起来花哨得很。 就那颗东珠,便就够让王氏她们惊住了。 看着王三贵媳妇看直了的样子,洪太太心里自是得意。 可转头看石榴,却见她表情很是平常,不由得暗暗生恼,这丫头,见过好东西么?估计都看不明白这是东珠,而东珠又有多稀罕吧。 她笑了笑,“让宝文来戴戴看,可喜欢?” 洪氏便即让丫鬟去把东捎间玩的儿子给抱过来。 丁宝文过来了,其他孩子也跟着过来,看着这项圈,小孩子们双眼亮晶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哇!这珠子好漂亮!” “这是宝石吗?可真好看!” 丁宝文戴上了那项圈,也是笑出了一对小虎牙,冲洪太太道:“谢谢外祖母,宝文喜欢这项圈!” 洪太太顿时笑不可支起来,转头便道:“你舅舅舅母也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呢!” 孟氏闻言,立时便将准备的东西送了出来。 见状,王三贵媳妇也将准备的东西送上,自是比不过洪家婆媳的,但论起来,他们可是丁宝文的嫡亲外祖母和舅母,送的生辰礼物贵重一些也是应当。 在场的人都送出了礼物,就剩石榴了。 王氏本也没有多想,哪知洪太太却一脸惊讶道:“石榴丫头该不会是忘了吧?你可是宝文的小姑姑呢。” 说着又自我圆场道:“你年纪还小,没想到这些也是情理。” 这话,就差明说石榴不懂人情世故了。 要是石榴真的什么也没准备,被架了出来,这还真的没法收场了,别说在客人面前没了面子,怕是丁家人心里都会介怀起来。 石榴敏锐的感觉到了洪太太的暗暗针对,不明白这初次见面,她也没有哪里言语不得体的,怎么就得罪到了这位洪太太? 想不明白,石榴当下也不多想,只提防住了洪太太便是。 她想看她出糗,那自然是不能的。 石榴当下便道:“亲家婶婶也说了,我可是宝文的小姑姑,哪能够没给宝文准备生辰礼物呢。” 说罢便让刚刚领她进来的丫鬟帮忙,将东西给搬进来。 洪太太听着她这声亲家婶婶,以丁家人自居的样子,再见她这阵仗,也是暗暗撇嘴,什么东西,还有人抬进来,别是送了块石头吧? 她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观望。 不多时,便见两个婆子抬着一样东西进来,那东西瞧着是木梯又像是一块木板— 洪太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哪有人送生辰礼物送张木梯的? 这也太让人笑话了! 王氏也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她看出了洪太太的鄙夷,心下不由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石榴都是她们两口子的义女,这亲家太太看不起石榴,岂不是看不起他们? 她看向石榴,温声道:“石榴,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挺是别致呢。” 她想着即便这东西不妥,她先道一句别致,旁人要还有话说,她自有说道。 石榴自然看出义母的帮忙周全,当下笑道:“这是玩具。” 玩具? 众人都不禁好奇。 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个玩具。 玩具不都是拨浪鼓鱼哨风车这些,哪有这样的玩具? 这种玩具怎么玩?宝文拿得起来吗? 在众人的不解好奇下,石榴牵了丁宝文的手,带他到滑滑梯前,教他从木梯上去,后再在滑梯上坐好,然后往下一滑—— 第191章:大受喜欢 丁宝文起先也是一脸好奇,小孩子都是爱玩的天性,他知道小姑姑不会伤害他,就照她说得做,从滑梯上滑下去那一瞬,他忍不住就叫出了声来,“哇!” 他这一声哇,可把大家伙给吓住了,洪太太更是赶紧冲上前,将丁宝文给抱了起来,拍着他的背道:“不怕不怕,外祖母在呢。” 众人:… 丁宝文在洪太太怀里挣扎着:“外祖母,我不怕,您快放我下来,我还要玩!” 还要…玩?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洪太太想不明白,但她很快就傻了眼。 只见外孙子一趟又一趟的爬上滑下高兴的哇哇大叫不说,孙子孙女看的眼热也加入了进去,很快就拉不住了,就一个木梯,还差点打起来。 后头王三贵的孙子孙女也加入进去,更是不够玩。 石榴便组织了他们排队,排队上前,一个个的玩。 孩子们找到了规则,很快就玩得和谐起来,不亦乐乎得很。 王氏看着,也笑了出来,看着石榴道:“这是什么玩具?这滑来滑去的,还真是有意思的很,不怪他们玩的这般开心。” “这玩具叫滑滑梯,专给孩子们玩的。”石榴道:“这是简易版的,还有中型和大型的,不过还没做出来,等做出来后,到时候我再给宝文每样都送一套过来。” 王氏闻言,不免想起石榴在北大街不远刚置下不久的铺子,眼下正在装潢着,不由心中一动,“滑滑梯?这名字可真是贴切,我见他们玩得这般高兴,你说得那中型和大型的只怕更好玩吧?这般惹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若是有得卖,一准有不少人买。” 王三贵媳妇也是个会来事的性子,知道石榴本就是做生意的,灵水街那特产店,她也是常去光顾生意的。 听王氏这么说,她立马接了话,“是啊,石榴,这滑滑梯可是准备卖的?若是,我这便先订上一套!” 她可不是为捧王氏的场,实在是看着孙子孙女玩得高兴,便想着买一套回去给他们玩。 石榴立马便笑应:“等做出来,回头就给堂伯母送一套来,可别说钱不钱的事,就当是我送给侄子他们玩的!” 王三贵媳妇闻言也是高兴石榴会说话做事,笑应着:“这怎么使得?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谢你一个表姑啦!” 嘴上这么应着,却也是打定主意不能白占了这便宜,等到时候,一定多去捧场照顾生意。 洪太太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心里也是不痛快,她哪能想到这木头玩意还是个玩具呢,是便罢了,这孩子们竟玩得这么高兴——再看外孙子因着戴着项圈玩不方便,竟让丫鬟将项圈给取了下来,她脸色更是好不起来。 一个外来的小丫头,送的生辰礼,竟越过了她这个外孙母去。 但没人知道她的不满,孟氏看着儿女玩的高兴,更是也搭了话,跟石榴预定起来,还要一套大型的,且不想占便宜,怕石榴也说送一套的话,她自个便递了台阶,先客套说了大家都是亲戚,可得优惠些啊。 她差的自然不是这优惠,洪家不缺银子,只是这档口,不这么说,但显得是趁势要让石榴也给送一套似的。 石榴自然听得出,当下也是笑应着,并多谢捧场了。 洪太太正是不满呢,哪曾想儿媳就给人捧上场了,心里也是更加不高兴,但看着孙子孙女玩的高兴,到底没说什么,想着自家花钱照顾石榴的生意,也是给她面子了! 滑滑梯受到了孩子们的强烈喜欢,一直到开宴,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滑滑梯。 等吃过饭,就又迫不及待的去玩上了。 到最后要离去时,洪家的两个孩子还哭着闹着不肯走,要留在这里继续玩呢。 还是孟氏好一通哄,说明儿再带他们来玩,且过两天家里也有,这才哄好了他们。 等出门时,孟氏少不得跟石榴催一催,那大型的滑滑梯,一定尽快做好送来才好啊。 王三贵一家也告了辞,丁福光父子这才仔细看过这滑滑梯,看着石榴道:“那北大街的铺子,可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石榴道:“正是。” 丁福光一听,也来了兴致,不由夸赞起石榴脑子活来,就看他孙子就这么乐不思蜀,别的孩子都一样,肯定也是喜欢。 便又细问章程,铺子何时开业等等,到时候,他给她介绍客源。 丁家认识的人多,家里有孩子的也多,给孩子买东西,那向来是不吝啬银子的,只要孩子爱玩。 石榴忙即谢过义父,也不瞒着,一一细说起来。 铺子马上就装潢好了,挂了招牌就能开张,眼下难的是这些玩具做起来费时,一时半会儿的,就算铺子开了,可玩具供不上货,也是麻烦。 丁福光听着,不由道:“依我看来,这滑滑梯一经传开来,不说多的,城里大半数人家都会给孩子买,一家一套就少不了,时不我待,这铺子,还是快快开张的好。” 他想得深,这滑滑梯虽还没卖出,但今儿石榴送给了宝文,洪家人也看着的,小人之心也罢,该防的还是要防。 石榴听出他的深意来,点头道:“我听义父的!” 等从城里回去,石榴也收到了宋大舅的好消息,宋老头的那些师兄弟的后人,他都联系上了,除了一家走不开之外,其余几家都愿意来。 石榴当下大喜,便即让宋大舅回去带了话,请他们过来。 转日就有父子三人同宋大舅他们一起来了,这是离得黄花沟近的。 到隔日,剩下的几家也都来了,都是父子俩,一共六人。 如此便多了九个人手,李继和将他们都安排了起来,做滑滑梯的做滑滑梯,做摩天轮的坐摩天轮—— 至于工钱,这手工活,自然不能按三十文一天算。 石榴要长期用他们,待遇肯定要优厚。 是以,便同他们说定了两吊银子一个月,包食宿,一月可得三日假。 这待遇,不可谓不厚实,便是那地主家的长工,也才一吊银子一个月罢了,还没假呢,请假都要扣工钱的。 众人都满意至极,签定了契书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上了工。 至于住,眼下新房还在修建当中,自是不够地方住这么多人,便租下了李继富李继贵家多余的屋子,挤一挤也是住的下的。 第192章:开个玩具铺子 石榴这回特意请的城里的砖瓦匠,很有些名声的,来了之后,一看石榴给的图纸,虽然这房子看着奇怪,他们以往都没这样建过,但到底是建过大宅子的,有见识,是以并没多话,照着图纸建就是了。 这也是石榴给的工价好,这图纸虽奇怪,但建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然,他们也不接这活计了。 只是动工没几天,那特意要留出来的连贯屋子的排水沟到底让师傅忍不住疑问。 “这专门排水的排水沟我知道,可这每间屋子底下都是,还有这里头放的圆圆的一根根的是什么?排水竟然就从这里头排了不成?” 石榴就笑道:“只是想着房里并了净房和茅房,这洗澡水一桶桶的提进来再一桶桶的提出去太麻烦了,要是能弄一个排水口,将水给排出去也就轻省了,这排水沟太多,也难免弄得屋子四周湿漉漉的,还有这茅房,污水就这么往外排,气味也重,若是在排水沟装上这么一根根的圆管子作为排水管道,如此也就方便不少了——” 砖匠师傅听的眼睛一亮,心说这可是个好法子,要是能利用起来,他可以想见,肯定有很多人建新房都乐意这么建。 那圆管子又是怎么弄,他虽然好奇,但想着后头总能见着,当下也不多问,只想着得将这房子好好的建,到时候跟这小姑娘商量商量,往后也允许他们用这排水沟的法子,这工钱他都可以少要些的。 有了这法子,往后他们肯定都能接更多的活计。 距约定好的取货日子只多不少,这天一早,石榴便和李荣棕一起往大德村去。 之所以晚了日子,是这些天忙了些,先是孟家那边看好了日子上门来提了亲,这两家都看好的亲事,自然没啥磋磨的,宋氏跟李继和点头应了亲事,又跟孟家那边商议好了聘礼这些,便只等孟家那边再看好了吉日来放小定,这亲事就正式的定下了。 后头宋氏请宋老头合的几个好日子也出来了,又请了媒人黄袁氏给林家那边送去,最后林家选定了其中的一个日子,不早不晚,刚好是九月十八。 那时候秋收过了,天气也凉爽下来,正是迎亲嫁女的好时候。 后头又是去丁家,又是张罗增加木工人手的。 这才捱到了今儿。 不过不用担心,孟家那日上门来都见过他们了,知道是他们家订的东西,就是没及时去取,也不怕。 这不,到了孟家陶窑,孟长春见了他们,就笑道:“我正说要装了车干脆给你们送家来呢!” 石榴忙道:“这些日子忙了些,耽搁了约好的日子,让孟叔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孟长春摆手道哪里,这李家往后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家,来的这又是自个儿子未来的大舅子和小姨子,嫡嫡亲的,他自然是上心,忙请了兄妹俩进家去坐着喝茶吃糖水,他这边又招呼了工人给装货,一辆牛车压根装不下,他又麻利的套了自家的车来帮着装。 等货装好,石榴就要结了银钱走的,孟长春哪里肯干,一定要留了他们吃了中饭再走,孟长春的媳妇早就带着闺女在厨房张罗起来了。 石榴兄妹推却不过,也只能从善如流了。 吃罢饭,又坐了一会儿,石榴兄妹这才提出告辞,到结银钱这里,孟长春也强硬的一定不肯再收那么多,嘴上也是说的道理满满。 起先是不知道,但现下认了熟了,这熟人还讲究熟人价呢,更别说是亲家,哪能跟外头人一样的定价呢! 石榴说都说不过,给了孟长春都不要,是以,最后这一批圆管,孟家相当于分文没赚,只收了成本钱罢了。 不过孟长春却笑眯眯的表示,大侄女可别觉得我们亏了,这圆管我瞧着有用,往后说不得有大生意找上门呢! 石榴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想着家里砖匠师傅的欲言又止,当下也是爽快的表示,一定会跟人说这圆管就是孟家陶窑烧制出来的! 等圆管拉回去,自然是让砖瓦匠师傅们恍然大悟,回味过来,也觉得惊奇不已。 这陶瓷圆管造价高,一般人家可用不起,不过一般人家也没这么讲究。 砖瓦匠师傅可以预想到城里那些讲究的大户人家,知道这下水道水管的好处,一定不会错过的。 当下少不得跟石榴一番打听,这般圆管,是哪家陶窑烧的? 石榴自是没有丝毫隐瞒,还特意强调了,之前找了许多家陶窑都说烧不了,只这孟家陶窑能烧呢! 砖匠师傅将孟家陶窑暗暗记在心里,当下不再多说,便即照了石榴所说,将圆管都小心仔细的装在了排水沟里,互相间连接妥当—— 这下水道一装排好,房子修起来也快的,不过半月功夫,就差不多可以竣工了。 这新房进火,石榴也是相当上心,请了外公宋老头帮忙相看一个大吉日,同时,宋老头给看的铺子开张的吉日石榴也收到了好消息。 眼下已经是三月底了,北大街那面的铺子早就装潢布置好通风过,只等入驻了。 石榴看过了木工坊的进度之后,当下决定,就照宋老头看的最近的这个吉日,正式开张! 这个铺子,自然也少不了掌柜和伙计,伙计好说,族里随便都能拎出几个机灵的小子,只这个掌柜,要识字会算账还能会交际的,这个不好办。 族里又会识字又会算账还能会说道的就那么两个,六叔在吉祥客栈,契约还没满,忠堂叔掌着特产店的柜呢。 石榴思来想去之后,决定让她大哥李荣棕当掌柜,族长家的宗堂叔做账房。 李继宗跟李继祖一样,当年也是去范家学堂上过两年学的,识字算账没多大问题,就是人嘴笨,不擅说话,在自家人面前就罢了,见了生人,就张不了口。 让他单独的张罗招呼客人是不行的,不过只负责算账记账的,就没有问题了。 至于伙计,石榴找了三个,两个会赶车的,就是以便送货上门,一个是三叔家的梧堂哥,一个是二叔家的杨堂哥,还有一个则是六叔家今年十四的梓堂哥,他在城里两年了,对城里多少也熟。 另外就是送货的,石榴定了自家四叔和大堂哥李荣松。 最后还有铺子里需要随时备着木工,左右那么大的院子,做木工活也是正好,家里这边的木工坊多少施展不开。 石榴便定了将做三种滑滑梯的人手搬去铺子,其余的还是留在家里木工坊。 如此准备就绪,便只等开张了。 第193章:童玩斋 又一日进城添置了一辆牛车一辆骡车之后,再加上家里原有的一辆牛车和两辆骡车,以及李继忠的牛车,一共六辆车,在开张吉日的头两日,都暂卸了车蓬,拉上了货,浩浩荡荡的进城去。 进了城之后,花上一天功夫,石榴带着几人将铺子布置起来。 又抱了木匾寻了街边摆摊卖字的秀才给题了招牌回来挂上。 当晚,大家早早的休息了,第二日一早,李荣梧三个就早早的起来将铺子又好好的擦了扫了一通,李继宗抱了笔墨跟账本在柜台后的小桌子上扎了根,李荣棕背着手在铺子里走了一圈,酝酿着今儿的开张。 事实上,这家铺子在巷口,这条巷子的住户每天进出都要经过,还有外头北大街走过的人,对这里热火朝天的装潢哪能看不见呢,早就好奇这里会开个什么铺子了。 梧桐巷的住户猜测是不是也是裁缝铺,或者粮铺杂货铺也行,于他们来说,方便。 而逛街走过的人却不甚在意,开个什么铺子都无所谓,反正北大街上什么铺子都有。 这一早,众人便见这家铺子有了动静,招牌挂上了,里头忙忙碌碌的,这是开张了呀!怎么也没点个鞭炮什么的。 有认识字的,看着招牌念出来,“童—玩—斋—” “童玩斋?这是什么铺子?卖什么的?” “听名字,又是童又是玩的,难道是跟孩童有关?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卖孩童玩的东西的!” 旁人听到这人这么断定,不由笑起来,“卖小孩子玩的东西用得着开这么大的铺子?这不是吃抱了撑的吗?那街边摆摊卖风车拨浪鼓这些的生意就蛮好,专门开个铺子,还是这么大的铺子,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反正要是他,可不会花这么多银钱盘下这么个大铺子来卖孩子玩得那些个小玩意儿,那才几个银钱,卖十年都赚不回铺子钱。 “那不是卖孩童玩的东西,怎么会取名叫童玩斋?那你倒说说,这名字是什么意思?”那人不服气。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不过我猜,肯定是些雅静的玩意儿!只有那些个书铺古董铺子的开张才静悄悄的,不会大张旗鼓的放什么鞭炮的。” “卖什么的,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有人笑着说起来,抬腿就往铺子里去。 其他听着,也是有理,这铺子开着,不就是让人进去逛的吗,他们光站在门口,争个脸红脖子粗的有什么劲,直接进去看就知道了嘛! 见有客往里头来,经过几日训练的伙计三人组立马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小心脚下台阶!” 进了铺子,众人打量起来,只见这两间门面连通,进门就是两张小圆桌配四张凳子,桌上摆着茶具。 东墙下靠门则是一张大柜台,柜台上放着几样木雕摆件,看着精致如栩。 铺子正中墙下立着一人高的落地橱架,最上面四个大格子摆的也是木雕摆件,下面六个格子却是有琉璃做的隔窗,每格里都放着东西,看着像是摆件,也不像是。 因为下头六个格子稍矮,众人不得不弯腰去看,只见一格里面是一个大木框,里头摆放着不少的小物件,细一看,众人竟发现这些小物件看着像是床椅子柜子这些个家什,拇指大小,却打得精巧无比,再一看,这才惊觉,这大木框看着可不就是一间房子,而里头这些,就是布置成了一间屋子嘛! 而中间摆着两个长方形的木盒子,木盒子上搁着一些拇指大小的木雕小人儿,细看着,似乎有大人也有小孩子。 左手边这个格子,跟右边一个一样,也都是些拇指大小的精致玩意,一细看,众人也看出了,这可不就是个厨房?锅碗瓢盆,还有灶台呢,端的是一个栩栩如生。 众人看的稀罕极了,这都是些什么呀? 刚才打赌说是小孩子玩的东西的那人不由问身旁的伙计,“你们这做的是什么生意?” 李荣梧忙笑应道:“好叫客官知道,我们童玩斋是一家专门卖孩童玩具的铺子!客官们刚看的这两种就是咱们铺子里一大特色,过家家玩具!” 那人一听果然是卖孩童玩的东西,不由冲身边人一挑眉。 这人撇撇嘴,也顾不得跟他呛嘴了,他也被这铺子给惊到了,还真有人专门开了铺子卖小孩子玩的东西啊! 不过这玩具,可跟外头街面上卖的大不一样! 再看最下头这层,左边这格里面是一个圆状的木盒,旁边摆着个由五颜六色的小木块摞起来看起来像是房子的东西。(益智积木) 中间一格也是一个圆状的木盒,旁边立着一块长木板,那木板是坐空的,只见里头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小木块,同样五颜六色的,看着似乎是拼凑上的。(俄罗斯方块拼图积木) 右边一格还是一个圆状的木盒,旁边五颜六色一块块长条摞起来的物件,那长条看着跟金条一样的,摞起来跟座塔似的,不过却是方方正正的。(益智叠叠乐) 这一格格的,看得进来的这一批人都是惊奇不已。 作为一个合格的伙计,李荣梧见他们参观完了这橱架,便即引着他们继续往里去。 再过去,西墙下摆了两盆雅致的盆栽,西墙上则是一幅直接画在墙上的画,画上都是些奇奇怪怪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有许多孩童正在畅玩着这些东西,脸上是充满童真的笑容—— 然后穿过一道圆拱门后,里面的天地便叫众人都惊呼出声来。 只见整个铺了地毯的偌大屋子里,摆置的赫然是刚刚墙上的那些个物件。 众人在李荣梧的介绍下,观看起来更加的清晰。 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摩天轮,然后跷跷板、摇摇马各有两套,分别摆在错落的位置上,再往里,小型滑滑梯、中型滑滑梯、大型滑滑梯围成了一个大圆形。 圆形里,六块区域,便是刚刚外面橱架里摆放的那六种玩具的畅玩区。 而右手这边没铺到地毯的长廊,靠墙摆放着一张挨着一张的长椅,长椅之间放着茶几。 四面墙上都画满了充满童真的画作,整个屋子里看起来皆是童趣。 清醒的进来,恍惚的出去,铺子门口,众人相视一眼。 “不是说可以带孩子来免费玩乐?走走走,我赶紧回家把我儿子带来!” “我家就在巷子里头,我这就去!” “…” 家里有儿女的回去抱儿女,没有儿女的想到侄子侄女的也跟着跑了。 刚刚还热闹的铺子瞬间没了人。 伙计三人介绍了半天,嘴干舌燥的,不由有些傻眼,看这么大半天,都不买?玩呢? 石榴见他们三个一脸懵的样子,也是好笑道:“他们都是大人,还能买了这些去玩不成?别急,等着吧。” 果然,话音落,就有刚刚离去的客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我带我儿子女儿来了,能进去玩吗?” 早被训练过的李荣梧三人立马换了脸色,扬了笑脸将人给迎进玩乐屋去,让两个孩子脱了鞋子踩上了地毯,至于那个大人,就坐在长椅上,喝着伙计端来的茶水,看着孩子们玩就是。 年纪最小的李荣梓也脱了鞋子进去,告知孩子该怎么玩这些东西—— 不多会儿,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带着孩子来,这都是刚刚来看过的客人们。 将人一一都领进去安排好,李荣杨靠在柜台上,同里头的李荣棕咬耳朵道:“这光是来玩的,也没人买东西啊,咱们今儿开张头一天,不会都是白忙活,一文钱都不进账吧?” 抱着个只写了童玩斋账本几个字的账本没再动过笔的李继宗不由暗暗点头,新账房上工第一日,没有用武之地啊! 李荣棕对自家妹妹十分的有信心,一点都不着急,道:“急啥,这才多会儿呢?” 当掌柜的不慌,伙计自然也是渐渐的淡定下来。 专门迎客的李荣杨略显无聊,正打算去后面上个茅房,便见有马车驶来。 马车径直停到了童玩斋前,显然是客人上门啊! 李荣杨和李荣梧赶紧上前招呼,一个迎了客人进门,一个安排车夫停放马车。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氏婆媳和洪家婆媳他们带着孩子们来了。 石榴笑迎着上去亲自招待,引着她们参观起了铺子来,进了玩乐屋,丁宝文几个顿时被里头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吸引住,忙闹着要进去玩。 洪太太看着里头玩着的孩子有些还穿着棉布衣裳,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太想让孙子进去跟这些人玩,但耐不住几个孩子闹得慌,而丁宝文已经带头让丫鬟脱了鞋子跑进去了,她想拦也没拦住。 不由在心里嗤笑石榴不会做生意,这什么人都能让了进来玩,这不是拉低了这铺子的生意?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想随随便便跟别人在一起玩的。 她不想孙子来了一次还想来下次,就像外孙那滑滑梯,玩过了后头闹着天天都要去,还是前些日子说好的滑滑梯给送来,这才消停。 当下便跟儿媳说着也在家里布置这么一处玩乐的地方来。 孟氏也乐得把最好的都给儿女,当下应了,转头便跟石榴说:“这里头这些玩具,每样都给我们来一套!” 石榴笑应了,“好!” 王氏现在虽只丁宝文这一个孙子,但也乐得照顾石榴的生意,也跟着要了全套。 石榴立马让李荣棕给安排起来,送货上门。 第194章:不愁生意 王氏她们并没有多待,待玩具都定下了,就哄着孩子先回去了。 这刚腾出来的热闹,还没安静多会儿呢,便又有客人上们来,却正是黄掌柜带了孙子孙女来。 黄掌柜参观过铺子,也是心中惊讶万分,暗暗点头,对石榴这丫头,又多了几分认识,随后摆手让孙女孙子进玩乐屋自去玩乐,他便留在外头大堂,喝了石榴倒上来的茶,同石榴道:“我们东家走不开,特意让我前来祝贺石榴丫头你新铺开张呢!” 石榴自是连忙谢过刘东家,心里也知道,刘东家这样的人就哪会亲自上门来呢,专门让黄掌柜来,这便是极大的看重了。 黄掌柜可不是单单只带来恭贺的,“听说你这铺子卖的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们东家正好也有一儿一女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东家便说了,每种玩具都让我给买两套回去! 我先还以为都是些小物件,来了才知道,原来竟别有洞天!这些玩具实在有趣,想来东家小公子小姑娘都会喜欢,不过这就得劳你给送货了,直接送来吉祥客栈便是,我再派人送去府城。” 本来东家想得就是照顾生意罢了,小公子小姑娘什么玩具没有? 可这般玩具,还真是没有! 他也是没想到,这石榴丫头果真是让他高看的人,这新奇的玩具,一定会受到东家的赞叹的。 一下又卖出了两全套,石榴心里自是高兴万分,就这四套出去,都够别的铺子赚一个月的了,当下忙即应下。 黄掌柜办好东家交代的事,再看孙子孙女玩得高兴,便也想着干脆也给孙女孙子买一套回去,让他们在家里好玩。 但一提,却听得石榴抱歉道:“今儿已经定出去四套了,现下实在是凑不出一整套的了,那滑滑梯做起来最为麻烦,大的那种一个就要花七八天功夫的,眼下还没做出来,不如黄掌柜先买下其他的,等那大滑梯做出来,我再让人立马给您送上门来,这买一整套的价钱比单买要实惠些。” 黄掌柜听着,想着刚刚看到的那滑滑梯的样子,也是知道做起来不容易,便点头道:“行,就照你说的,其他有的,先给我送来!” 能买整套还是买整套,整套好玩,像石榴说的,比单买实惠些。 黄掌柜想着刚刚说的价钱,知道石榴今儿这一卖就是五套,也是暗暗咋舌。 这才不过牛毛,洛水城还不乏有钱人人家。 他觉得,用不了两年,这洛水城就将又多一个富户了。 黄掌柜也是个大忙人,并没有久留,定好了东西,付了账便即带着孙子孙女离去了。 不多时,王三少爷王勉竟也亲自来了。 “三少爷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石榴赶忙亲自迎上去招待。 这才四月初的天气,暖和是暖和了,但王勉手里都已经拿上折扇,一面扇着,端有些风流倜傥的样子。 “听说你开的这是家玩具铺子,我心中好奇,就想着前来瞧瞧!”王勉往铺子里打量一番,简单得布置下,他已然看出了不同来。 说着话,一面又让随从将准备的贺礼送上。 石榴没曾想他还特意准备了贺礼,也是心中感念,随即便引着他细细参观起铺子来,嘴上还说着请三少爷多多指教的话。 但一番看下来,王勉大呼有意思,还自我打趣道:“你这铺子,我可指教不上啊!若我再小个几岁,也想钻进那里头玩个痛快了!” 这会儿玩乐屋里还有不少孩子在玩着呢,王勉就站在外头,也能看得分明,那些玩具都是怎么玩得,又是如何的有意思。 王勉今年二十,老大不小,但生性爱玩,今年初家里压着给他订了门亲事,要成亲也是明年了。 所以,他现在还没没孩子。 不过他家里侄子侄女一大堆呢! 当下王勉就直接让石榴也这般给他来上两全套,装了车送去洛水码头。 他也跟船回家去一趟,看看侄子侄女们! 咳,他可不会说出来,这里人多眼杂,他不好施展,等回了家,他也感受感受这些个玩具的乐趣!反正家里都知道他爱玩。 石榴面带抱歉道:“今儿已经定出去好几套了,这滑滑梯做起来费时间,其他的都有,就这大型的,还得等个两三天,三少爷,您看…是不是先定了其他的,等这大型的做好,我立马让人给您送到!” 王勉一听他竟是来晚了一步,不过也能理解,好东西嘛,自然是供不应求! 当下便道:“那我就再等几日吧,等做好了,一起送来,石榴,你可千万先得紧着我这里啊!” 石榴忙道:“那是自然!” 预定优先嘛! 等送走了王勉,石榴便往后头去。 一道影壁之后大院子里堆满了木材,也是从村里木工坊调过来的五个负责打杂的帮工正在院子里忙活锯木料这些,打通的三间东厢里,宋东生宋福生,还有王平王小鲁父子,以及杨卫东杨庄父子和苏大福苏兴父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两个人做小型的,三个人做中型,三个人做着大型的, 这三对父子就是宋老头的师侄师侄孙了,另还有父子三人,则留在村里木工坊跟宋大舅他们做其他的呢。 石榴拍手让他们停下,将做小型和做中型滑滑梯的都各抽调出一个人,先加急做大型滑滑梯。 从东厢出来,石榴去后头上了个茅房,再回来便顺便进厨房看了看。 厨房原是在东厢这边,后头做了改动,在东厢往后头角院这处空地上新砌了一间来做了厨房,砌了灶台这些。 而正房五间便是大家伙的住房了,其中一间也做了改动,隔成了两个小房间。 负责给大家伙做饭的人正是宋东生的媳妇柳氏和宋福生的媳妇林氏。 两个人张罗十几个人的一日三餐,外加洗衣裳这些,包吃包住,二十文一天。 宋东生和宋福生长期要在这里,让他们的媳妇来做工,这也是变相的让他们小夫妻在一块了。 虽说其他人也多是成了亲的,但亲疏远近,石榴还是先安排了自家表嫂,等后头有机会,再说。 两人正切着肥肉块,准备做红烧肉,锅里也已经蒸上了米饭。 在厨房看过一圈,再出来,外头铺子里又来了不少客人,李荣棕正在招呼着。 这些客人都是丁家的相熟人家,正是得了丁家宣传,特意带孩子过来逛逛的。 第195章:盈利 那个玩乐屋自然是受到了这群孩子们的强烈欢喜。 大人们本是为着丁家的面子,来照顾丁福光这个义女的生意的,但见孩子们都很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买了起来。 有大手笔直接相中全套的,一问价钱,稍微犹豫了犹豫,还是打算买,可一听全套还得预定,其他的倒是都有,便退而求其次,问了孩子最喜欢哪几种就买哪几种。 也有看着孩子专守着一种玩的,便直接给买下了那种。 这一批客人七八家,谁都没白来,陆陆续续的或多或少都花出了银子。 等这些人散去,也快到午时了,最早带孩子来玩的那些左右邻居也打算回家吃饭了,可玩了一上午呢,什么也不买也不好意思,可他们从头到尾都听进了耳朵的,知道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全套是别想了,便逮了最便宜的一种自己能买得起的哄着孩子买了,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去。 当然,也有那么两个妇人是真的脸皮够厚,什么也没买就带着孩子走了,其中一个估计是囊中羞涩,实在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玩具,走时还好生的感谢了李荣棕一番,另外一个便是真的脸皮厚了,离去前还问下午还能不能再来玩,一听开张期间随时都能来玩,就笑咧了嘴,拉着儿子麻溜的走了,嘴里还说着回去弄了饭吃了立马又来! 客人走了个空,李荣棕便让李继宗他们都先去后面吃饭。 石榴也打了一碗饭菜出来给李荣棕,兄妹俩就在铺子里的小圆桌上吃的。 四月初的中午还是有些热的,街上行人也没见几个,吃过饭,石榴让大家伙都小小的休息一下,养养神。 当然,热的中午,也没抵挡那对母子兴冲冲的又来了,这回熟门熟路得很,都不用人招呼,自个就往玩乐屋里去了。 几个伙计找角落去眯了一会儿后,就精神十足的准备继续迎客了。 李荣梓先往玩乐屋里去,一进去就叫出了声来,“这位婶子!你咋也进去了!这里头只能小孩子进去玩的!” 却原来,那妇人也上了地毯,进去跟儿子一起玩去了。 李荣梓也是大大的无语,实在是那妇人脚下的袜子灰不拉叽的,也不知多久没换洗过,隔着这么远,他都闻着味了。 那妇人被李荣梓这么一说,也是讪讪一笑,“啊?大人不能进来玩啊,我不知道,嘿嘿,我这就出来。” 说着,才依依不舍的出了来。 李荣梓深呼一口气,忙将剩下的窗户也给推开去,好散散味。 那妇人见他这动静,不由撇撇嘴,到底脸皮够厚,镇定的端了茶水喝起来,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可真是个神仙地方,香喷喷的,椅子坐着也舒服,还有茶水喝,孩子玩的也高兴!要是还有点心吃就更好了! 不过没有也不影响,左右她离得近,她觉得她可以每天带孩子来玩! 李荣梓开了窗,到外头铺子去,就忍不住跟李荣棕嘀咕这间事。 石榴在一旁听着,也是有些无语,后世有些大超市里也专门有儿童免费玩乐的地方,孩子们进去就知道脱鞋,大人们都是自觉在外头看,不会进去的,除非带的孩子太小,不看着没法自己玩才会跟着进去。 可既是要脱鞋的地方,好歹注意一下自己啊。 不过这年头,也能理解,就这条梧桐巷,好些人家都是没有井的,都在巷口这面的公井打水吃,挑水不容易,哪能经常的洗澡呢,怕是洗脚也不会天天洗的。 她既定了那玩乐屋客人来就能随便玩,就不能看人下菜的,将人给赶出去不让玩,到底一般人家,也确实舍不得花这个钱。 便只让李荣梓盯着些,不让大人再进去就是。 下午的客人就不多了,毕竟,铺子第一天开张,名声还没有打出去的,该来的都来过了。 三三两两有几个打北大街走过的,见这里开了个新铺子,有在门口打望一眼就走开的,也有进来看了看就出去的。 一下午完,也就卖出去了两套跷跷板和一个摇摇马。 客人不多,李荣棕就让李荣梧和李荣梓将今儿上午定出去的几套玩具都挨个送去。 到了傍晚,铺子最后送走了那对玩了一下午的母子,便即关了张。 李荣棕带着李荣梧几个麻利的将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特别是玩乐屋,小玩具等整理归位,又打了水来将每处都好好的擦了一遍。 石榴就在柜台上,听着李继宗算好开张第一日的账目报来。 她全程都在,账目大致有数,听了这个数目,她便即点点头,眼底满是笑意。 今儿开张第一天,虽只上午几单大生意,可着实是收获满满! 五个全套,一套二十两,便即就是一百两银子。 然后两个小型滑滑梯四两银,两个中型滑滑梯六两银,两个跷跷板一两六钱,三个摇摇马三两银,一个摩天轮三两银,两套益智积木二两银,一套叠叠乐一两银,一套过家家玩具房屋版二两银。 今儿一共也就是进账一百二十二两六钱。 石榴粗粗一算,抛除成本人工这些,纯利润六十两是少不了的。 今儿便算是个开门红了! 晚饭已经做好,大家吃了晚饭,洗洗刷刷一番,便就是休息的时间了。 院子角落里就有一口井,用水倒是方便。 天热起来,有这个条件,石榴是天天都要洗澡的,她进城带了衣裳来的,这番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正准备摸着天光把衣裳洗了,就被柳氏一把抢了去,“你歇着去,我给你洗了!” 换下的有贴身衣裳,虽都是女的,但石榴到底是不好意思让表嫂给她洗衣裳,忙让她自歇着去,忙了一天了。 自个就转到了井边。 柳氏见她不肯,便跟过来帮她打水。 石榴推却不过,一边麻溜洗着衣裳,一边同她唠些家常。 隔成两间的屋子,石榴这两天就暂且住了一间,另外一间,柳氏妯娌俩住,等石榴回去了,这两间就是他们两对小夫妻的住处。 至于李荣棕他们,便是住了下剩的四间屋子,屋子都宽敞,一间里头住七八个都不是问题,眼下没这么多人,四五个人睡一间,也松和得很。 一梦天亮,开张的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便都各自忙了起来,李荣棕和伙计三人组有了昨儿的经历,今儿也更是得心应手。 第196章:有事相商 从洛水码头行船到府城,不到一日功夫便能到。 刘家有专门的货船,黄掌柜得了童玩斋这边送来的两套玩具,当即就让伙计运去了洛水码头装上了船。 船在转天一早扬帆出发,半下午的时候,就抵靠了府城码头,自有刘府的下人赶了车来将这玩具小心翼翼的运送回府。 黄掌柜派了个小伙计跟着来的,进了府便带着人将两套玩具照童玩斋里的玩乐屋一样给布置了起来。 刘家是并州数一数二的大富商,累世经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世代下来,人丁兴旺,光是嫡脉所居就足足占据了整个北城,其余支脉也紧邻着占据了东城泰半,便是这样,说起刘家来,百姓们都乐得称一句刘半城。 刘东家自是嫡脉所出,三房长子,如今的家主刘老太爷便是他祖父。 作为嫡系,刘东家所居的院落是四进四出的大院子,端得是气派非常。 刘东家的小儿子小女儿得知自家爹爹给他们送了好玩的礼物,登时兴冲冲的过来玩乐起来。 隔一道院墙,旁边就是刘东家堂弟的院落所在,这玩乐屋就布置在这边不远的院子里,听着这边的动静,刘东家堂弟的几个孩子也都跑了过来。 一见这新奇的大玩具,便哇了起来。 都是几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年纪,谁又能拒绝这么好玩又有趣的滑滑梯跷跷板等玩具呢! 就是那年纪小点的,玩不了滑滑梯这样的大型玩具,也很快被那益智积木等给吸引住,玩得投入的不得了。 等院子里点上了灯,一群孩子还意犹未尽,嚷着明天还要来,又说明儿要喊某某堂兄某某堂妹的一起来玩。 等回了家,自是少不得说起这玩乐屋的有趣好玩来。 刘东家堂弟弟弟妹一听,也来了兴致,招丫鬟一问,得知是兄长从洛水城寻来的这般稀罕玩具,当即便差了人过去托刘东家再帮着买两套回来,给儿女也布置上。 刘东家也是没想到那石榴小丫头开的玩具铺子原来竟卖的这般有趣的玩具,在亲自来看过玩乐屋之后,他眼中精光一闪,似乎看到了偌大的商机。 …… 开张的第二日,生意比不上昨日,不过闻风来的客人不少,大大小小的玩具卖出去许多,只没有买全套的罢了。 不过没有全套也好,现还欠着两套全套,和黄掌柜那里的一个大型滑滑梯呢。 刚开始做还不熟悉,要看着图纸来,所以做得慢了些。 这做了一个月,慢慢的得心应手起来。 昨儿加了两个人过来,五个人齐忙活了一天半,将宋东生原手里做到一半的大滑滑梯就完全做了出来,宋福生原来手里这个,也过了半。 趁傍晚,石榴便让李荣梧两个先给黄掌柜送了去。 开张第三日,午时前许,李继贵和李荣松叔侄赶着两辆牛车拉来了这几日家里木工坊做出来的玩具。 李荣梧几个赶紧帮着抬进了铺子库房。 留下来吃了中饭,石榴合计着今儿一上午卖出去几样玩具,李荣棕也得心应手,铺子忙得过来,便即打算同李荣松他们一道回家去看。 正坐上了牛车要走,便间一个小子火急火燎的朝铺子跑来,要上台阶时,余光瞥到了牛车上的石榴,脚步就是猛地一转,冲石榴拐过来,“石榴姑娘!你这是要回家了?哎哟,幸好我来得及时!” 石榴认出他是黄掌柜的小儿子,忙问道:“黄全大哥,出什么事了?” 黄全道:“我们东家相邀石榴姑娘到无茗楼一叙,有要事相商!” 石榴一听刘东家邀她有事相商,也是微微吃惊,毕竟,虽然生意往来这么久了,但刘东家那边一直都是黄掌柜出面呢。 她也不由好奇,刘东家突然就要亲自见她所为何事。 当下便只让李继贵他们先回去,她今儿就先不回去了。 李继贵便问办酒席的事咋办,他们这次进城来也带了家里的消息来,宋老头已经给新房进火的时间定好了,就是后日。 这办酒席少不得要张罗肉菜酒这些的。 石榴便直接拿了银子给李继贵,让他们帮忙把差不多的给买了带回去,至于肉和鱼这些,赶明儿就直接在大风集上买就是。 李继贵二人接了银子就先走了,还得去买东西,耽搁多了待会儿回家天都黑了。 好在如今昼长夜短,天黑得晚了些。 石榴目送他们走了,便即随黄全一起往无茗楼去。 说来也是有意思,这是家茶楼,可却题了个无茗的名字。 到了无茗楼,进了包厢,只见黄掌柜。 石榴打了招呼,就听黄掌柜道:“我们东家今儿一早从府城赶过来,估摸着船还有一会儿才到,石榴丫头先坐下喝杯茶,劳你稍等了。” 石榴一听这意思也听出来了,刘东家这是特意从府城赶过来? 要同她商谈什么事呢? 桌上还摆了茶点,石榴从善如流的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一边跟黄掌柜说着话。 黄掌柜跟她接触这么久了,打心眼里也是很喜欢她这个聪明能干的丫头的,眼下没有外人在,二人说些家常,倒颇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石榴也从这番相谈中大致知道了刘东家今儿见她的原因,十之八九是跟这玩具有关。 如此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不消多时,刘东家终于姗姗来迟。 黄掌柜立时起身相迎,石榴那忙也起了身,朝刘东家看去。 刘东家蓄着山羊胡,国字脸,看着方方正正的,一双眼睛却略有些锐利跟精明,一看就是久经生意场的老手。 瞧着似乎不好相处,但他进门就笑,语气和善:“这便是石榴姑娘?” 黄掌柜忙即居中做介绍,“石榴丫头,这便是我们东家。” 石榴大大方方的拱手见礼,“久闻刘东家大名,晚辈石榴,幸会幸会!” 有这么久的生意往来了,但这还是两人头回碰面,即便是刘东家早就知道对方的年纪很小,但这厢见到了石榴,还是叫他惊了一跳。 小,实在是太小了! 比他长女看着还要小呢。 但就是这么个年岁尚小的小姑娘,却能叫他刮目相看,不得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话着实有道理! “石榴姑娘今年多大了?” 第197章:合作共赢 石榴答:“虚岁十四。” 那就是才十三? 刘东家不免又感叹了一声,随即笑呵呵道:“咱们早有生意往来,也不是外人,石榴姑娘不必拘谨,咱们坐下说话!” 石榴其实一点也不拘谨,不过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前辈跟前,拘谨点不是坏事。 她笑了笑,等刘东家落了座,这才跟着坐下来。 刘东家又摆摆手,让黄掌柜也坐下。 这才又看向石榴,道:“其实我早就想见见石榴姑娘了,只不过手头上的事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 石榴从刘东家这语气里听出了熟人间的寒暄来,这种感觉不孬。 她本来也是想要靠上刘东家这座大山的,这于她百利而无一害,当下便笑呵呵的接住了刘东家的话,“晚辈对刘东家也是仰慕许久呢,今儿能与刘东家会面,实是令晚辈荣幸至极!” 刘东家也不由露了笑,他早就听黄掌柜说过这石榴姑娘一张嘴特别会说话,每每同她谈生意时从不会冷了场,听她说的话也是如沐春风一般,他今儿也算是贴切的感受到了。 虽然他日常见过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也都是得体大方会说话的,但像石榴这种还透着圆滑世故的小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可偏偏,这种在别人身上显得不讨喜的圆滑世故,在她身上却不叫人讨厌,反而听的很舒服。 这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丫头啊。 一番寒暄下来,刘东家就着刚刚正说着的他儿女对那玩具喜欢得紧的话切入了正题来。 “不知石榴姑娘有没有打算与人合作?” 石榴便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来。 只听得刘东家道:“石榴姑娘开的这童玩斋,我觉得只在洛水城里也确实是埋没了,我想同石榴姑娘合作,将这铺子开到府城,州城,甚至是并州之外,比如…京城!” 石榴听得心中一动,她自然知道光是一个小小的洛水城,这玩具也卖不了许久,毕竟,洛水城才多少人? 而且,说不得她还没将洛水城的生意都做完,便已经有人掺进来分羹了。 可以她现在的能力,压根就够不上,在洛水城做点小小的生意便已是不错的了,没被人盯上找茬子,这还得益于有义父,和认识了王三少爷,以及生意往来的刘东家,也不是个利益熏心的小人。 所以,就算是她手头上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在府城州城这样的大地方盘下铺子来,但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说不得被人连肉带骨的给吞了去,更别提那遍地权贵的天子脚下了,一个搞不好就是人财两空,还祸害了一家人。 但她也是有雄心的,又如何不想将生意做大? 她有信心,这玩具到哪儿都会热销的,就像那果糖一样,听说刘东家早便在府城州城以及京城都开了果糖铺子,正计划着在其他州府开上呢。 她本想着像肉松和肉干这些会被人看上,没想到没等来动静,倒是这玩具一出,刘东家就立马联系上来了。 其实说真的,像刘东家这般有实力的人,大可买了一套玩具去让精通木工的人研究,这玩具看着复杂,可研究一番,也是能照着做出来的,如此自个就能张罗这门生意了,毕竟,这年头又没有专利一说,也不犯法,却偏偏还要来同她谈合作。 不得不说,不是每个生意人都像那胡老板一样。 如今没了葛粉,做不了果糖,那胡记点心铺昨儿起,就突然卖上肉干了,她也是听早起出门去买菜的柳氏妯娌说起的。 石榴在心里对刘东家的好感更甚,之前的几单生意,也不是白做的,得亏六叔在吉祥客栈做账房,她才能认识了黄掌柜,同刘东家做上生意啊! 石榴暗暗感慨着,面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荣幸来。 “能跟刘东家合作是晚辈的荣幸,不知刘东家打算怎么合作?” 刘东家早就有章程,当下说来:“你出图纸,其他的事交给我,所得收益我与你两成利,你看如何?” 石榴听得一惊,刘东家没有开玩笑吧? 别看这只是两成利,以刘家的能耐,将童玩斋开遍整个大晋也不过是时间上的事,这般一来,那两成利便不知是多少银子了。 她就出个图纸,什么都不用管,坐着得源源不断的两成利? 这便宜,她占得不心安。 再说,她可是要傍住刘东家这个靠山的。 “刘东家,晚辈觉得这样不妥。” 刘东家微微挑眉,难不成觉得两成利少了? 这可已经是极多的了,他本也可以不来谈这个合作,不要图纸,做出这些玩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之所以愿意给这两成利,完全是出于欣赏这个小姑娘,再者,他也不差这点银子。 这一整套的玩具,在石榴这里是二十两银子,等他运作起来,五十两都不是问题。 八成利,就够他赚个盆满钵满了。 虽说商人逐利,但刘家传承,也不是时刻都将利字摆在最前头的。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他觉得面前这小姑娘还会给他很多的惊喜,所以,乐得交这一份朋友。 可对方若是嫌两成利少了,他也是没办法,加不了。 却只听得对面的小姑娘一脸认真道:“这两成利我觉得受之有愧,刘东家既是只要图纸,不如就直接像那果糖一样,买了图纸去,您看如何?不过,我且得有一个要求,就是这洛水城周遭的市场,您得留给我才行。” 刘东家听得一怔,他以为对方是嫌少,没想到是嫌多,可知道多却还能拒绝,这份坚定也是叫他又高看了好几分。 他不由露了真切的笑意,“好,就依你说的,你把图纸卖给我,整个大名府包括府城在内都留给你!” 石榴也露了笑,“刘东家,不知那肉干肉松,您可也有兴趣?” 胡记那里已经做出了肉干来,早晚也能琢磨出肉松来,她攥在手里赚的也是小钱,找一个合作合伴,合作共赢赚大钱才是未来。 刘东家闻言一愣,他是也看中了那肉松肉干,包括咸蛋黄,不过一直忙着将果糖的铺子开遍其他地方,一时还没来得及想这件事。 也是那玩具叫他震撼到了,他觉得不能多等,这才专门抽出了时间来。 他对这自然是有兴趣的。 “石榴姑娘打算如何合作?”是卖方子……还是? 虽说卖方子省心,但石榴却并不打算卖,能割多茬的韭菜,直接给连根拔了,这不是傻么? 所以她说道:“晚辈负责出货,您负责销,所得收益五五分成,您觉得如何?” 第198章:就要一个庄子 五五分啊。 刘东家脑子里快速盘出了一本账来,他愿意给两成利是他愿意,而这门生意,五五分他又有多少赚头,他自然是要好好的算一算的。 亏本的事情,谁都不想做。 脑子里思定,刘东家这才做了回应,“成交!” 随即就同石榴商议起了合作的具体事项来。 当然不止肉松和肉干,也包括李氏特产店在售的其他东西,咸蛋黄、咸蛋黄酱、松花蛋、咸鸭蛋。 那咸蛋黄酱,刘东家还专门与石榴说了一嘴,给其叫个黄金酱的名字,更加的有噱头。 择日不如撞日,当下商定妥当后,刘东家便让黄掌柜拟了一份契书,写明了各项条款,两人都在契书上落了手印,一式两份,一方保管一份。 双方有一个月的时间做筹备,一个月后的今日,刘东家就会派人来取第一批货。 先拓展开大名府管辖之内的市场,再往州城以及并州的其他几府拓展去。 至于玩具图纸,刘东家让石榴只管随便提价钱。 石榴眉眼一动,对此早有想法,“刘东家可能容许晚辈贪心一点,用这图纸,跟刘东家换一个洛水城跟府城之间的一个小农庄?” 刘东家被她一句贪心给逗笑了,两成利都能往外推的人,如何就贪心了? 再听得她想要一个农庄,刘东家也是微微挑了眉,小姑娘心不贪,可聪明着呢。 农庄啊,有百亩田的农庄,也有数百亩田的农庄,更有没有田产只是一个小庄子的农庄—— 可农庄向来难得,就是有银子,都没处买呢。 他名下的农庄倒是不少,罢了,就与了这份善缘,给她一个农庄吧! 刘东家当下爽快的答应了,“回头我就让人将田庄的契纸与你送来!” 石榴听他答应了,也是惊喜万分,她本也是抱了被拒绝的心问的,农庄难得啊,但没想到刘东家竟也舍得。 哈哈,她就要拥有一个庄子啦! 石榴心中高兴,当下也是投桃报李,“玩具的图纸晚辈明天就给刘东家送来!” 一番相谈甚欢,达成愉快合作之后,天也不早了,繁华的街上早早挂上了灯笼,出来觅食的人络绎不绝。 刘东家便做东,请石榴到隔壁酒楼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之后才又让黄全送人回去。 石榴回了童玩斋,铺子也早关了张,李继宗正在盘今儿的细账。 李荣棕见她终于回来了,不由得迎上来问道:“是刘东家见你?谈啥事啊?” 石榴也不瞒他,将同刘东家谈了两桩生意的事说了。 玩具图纸卖给了刘东家?再听不影响他们在洛水城甚至府城卖玩具,李荣棕倒也无所谓,知道石榴拿这个换了个庄子,他也替她笑咧了嘴。 再听同刘东家合作肉松肉干等生意,李荣棕不由瞪大了眼,惊道:“销往府城甚至是州城,那得卖多少啊!” “是不少,所以我打算扩招作坊,加紧赶工。”石榴心中已经有盘算了。 李荣棕他们还没吃晚饭,石榴已经吃了,便直接先去洗了澡,然后回了屋,挑灯将图纸都给画出来。 之前的图纸,木匠这边还都要用的,她只得另画一份。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上辈子熬夜画图纸都是家常便饭,毕竟,夜深人静,灵感才更好。 — 胡有业今晚也在那家酒楼应酬,正好看见石榴同刘东家有说有笑的一起出了酒楼。 他心中惊异,早就知道刘东家跟那小丫头有生意往来了,但没想,刘东家竟然会屈尊亲自应酬一个小丫头? 看这样子,这是又谈了什么大生意? 想到那新开的童玩斋,胡有业也是眼眸微深。 那果糖的方子,这臭丫头卖给了刘东家,比他知道的方子还齐全,就眼下葛粉断了,他卖不了果糖,可刘家却还在卖,想就知道,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葛粉,可惜他打听不出来,又忌惮刘家,不好动作太大。 他之前自降身份特意邀了那小丫头喝茶,想让她将肉松咸蛋黄的方子卖给他,可惜,这丫头不识相! 他本想好生教训她一番的,但那王勉出了面保了她。 这小丫头,背后靠上了王家,又跟刘东家相熟,难免叫他束手束脚。 等回了家,胡有业立马招来管家询问,“那肉松可做出来了?” 管家见老爷脸色不太好,心里也是忐忑,“回老爷,那肉松……还是怎么也做不出那绒状来……” 下头已经很努力了,都用了多少猪肉了,一锅又一锅的做,可做出来的也只是肉丝状,真不知道那肉绒是怎么做出来的。 胡有业一听,就沉了脸,又问其他。 管家更是忐忑,“……没……” 胡有业顿时发了怒,将桌上的茶具全都给挥扫在地,“都是一群饭桶!我花这么多银子养着你们吃干饭吗!怎么就做不出来?那咸蛋黄咸鸭蛋,只听一个咸字就跟盐少不了干系,用盐给我试,如何就试不出来?还有那松花蛋,上头裹得什么,怎么就看不出来?给你们五天时间,再做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将你们全都发卖出去!滚!” 管家连滚带爬出了屋子,这才站了起来,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那是一处小院,里头灯火通明,一群人正凑在一起忙活着,那中间的桌上,赫然摆的都是松花蛋咸鸭蛋等物,旁边的筐子里,还有不少的鸡鸭蛋和猪肉这些。 见管家来了,一人忙迎上来,“老爷怎么说?” “老爷说了,五天时间,做不出来这些东西,你们就等着被发卖掉吧!” 一群人一听,顿时如丧考妣。 围着管家七嘴八舌的让他帮忙说情。 “管家,不是我们不用心,实在是难做出来啊!” “这鸡鸭蛋都做废了多少筐了,盐也用了,酱油都用了,能想到的都想了,可就是做不出来啊!” “这不知道方子,真是很难啊!” “……” 一种吃食,配比和时间都是很重要的,错了半点步骤,那都难还原出来。 那肉干就已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了,还要将这几种都做出来,只五天时间,这如何行?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性,要是做不出来,怕是他都要被发卖了,只有冷着脸让众人赶紧再接着试接着做。 众人见状,也只有回到各自位置上继续忙活起来,只是心里挂心着只有五天时间的事,又急又慌的,难免泄气,那效果比之之前更加不如。 胡有业却是不管这些的,他只想着赶紧将这些东西都做出来,他打算在洛水城开了铺子,再往周遭几个县城都开上铺子…… 这些吃食稀奇,一定会让他赚不少银子的! 第199章:让人震惊 石榴熬了个夜,将图纸都给画了出来,到床上去睡了一觉,再起来,天早已经亮了,外头铺子都开张上了。 她赶忙起来洗漱罢,吃了柳氏给她端来的肉粥,正准备让李荣梓跑一趟吉祥客栈,将图纸给送到黄掌柜手里,她也不知道刘东家在洛水城下榻何处,直接送给黄掌柜便好。 李荣梓接了图纸收好,正好出铺子去,迎面就同黄全给撞上了。 “黄全大哥,你来的正好,我正让我堂哥将图纸给送去吉祥客栈呢,你既来了,这图纸就给你带回去吧!” 李荣梓听着,便即将图纸又拿出来,递给了黄全。 黄全不是为这个来的,但顺手捎回去也行,当下接过了,这才看向石榴道:“石榴姑娘,我们东家派我来带你一起上衙门过户契纸!” 石榴一听刘东家这也是动作快,这便让庄子送上门来了,当下心里也是激动,庄子啊! 她立下便跟着黄全一起往县衙去。 县衙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买宅子铺子都来过的,只不过,之前可没有这番待遇。 只见那衙役一见了黄全,听他说是来给他们东家转一个庄子的,就立马笑呵呵的迎了他们进去。 然后到了衙门主薄那里,也是直接越过了正等着办事的几个人,先接了黄全的契纸,麻溜的敲起章来。 石榴看着,也是深刻的见识到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主薄敲完所有章后,将契纸给李石榴,又给了她一张下河村地税变更说明。 石榴看着这说明,才知道,刘东家给她的庄子竟是带田地的,居然加起来有百十亩! 她摁下跃跃而出的惊呼,在衙门留底的文书上摁了手印,将地税变更说明给收好,这是要回去拿给里长的。 村里有多少田地就要交多说的税,这都是要有数的。 收好东西,石榴以为这就完了,便见黄全又拿出了一沓身契给主薄盖章过户。 她心里又是一惊,每个庄子上肯定是有庄户的,这她知道,可刘东家竟要将这庄户也一起给她? 她来不及反应,主薄已经麻溜的盖好了章。 直捧着一个装满契书的匣子,出了衙门,石榴才回过神来。 这庄子有四十亩的水田,八十亩的旱田,还有十几个山头面积一百多亩的山地。 十二户庄户,大大小小七十多口人。 庄子上现还有牛有羊…… 现市价一亩水田十两,一亩旱田六两,一亩山地一两— 也就是说水田就是四百两,旱田就得四百八十两,山地就得一百六十两…… 七十多口人,平均按四两一个,就值价三百两…… 再加上今年已经下种的出息、庄子房屋、牛羊等…… 所以说,刘东家给的这个庄子竟然值价一千五百两?! 石榴整个人都麻了。 刘东家可真是壕啊! 虽说有刘东家先允的两成利在前,那两成利能得到的银子最终肯定是不止这一千多两的。 但这个庄子,仍旧叫石榴感激万分。 刘东家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收好匣子,石榴回童玩斋去说了一声,便即租了辆骡车出城回家去。 到了大风集给了银钱下了车,石榴先去定了明儿办酒席要的肉和鱼这些,让人直接送到下河村去,她则先往大通货栈去。 “义父!” 丁福光见石榴来了,忙放了手中的事,“你这是刚从城里回来?还没吃饭吧?” 说着赶紧让何安去旁边酒楼叫几个菜来。 石榴却是还饿着肚子的,也不跟义父客气。 丁福光让她坐下,又倒了杯水给她,这才问起童玩斋的生意。 “生意还不错!不过,我刚将玩具图纸卖给了刘东家了!”石榴将昨儿的事一一说了。 丁福光听的惊讶万分,没想到刘东家竟然动作这么快。 知道闺女拒绝了刘东家许的两成利,他也是暗暗点头,直夸石榴做的对。 两成利虽多,但能结交到刘东家这个人,不亏。 刘东家的亲妹妹是同知夫人,姑祖母又是京里的侯府老夫人,儿女皆出息,长女还是宫里的娴妃娘娘,其育的五皇子和八公主都深受皇上喜爱…… 刘东家想做这玩具生意,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还有这肉松肉干等…… 丁福光快速想过这些,不由对石榴道:“那这扩建作坊的事,可事不宜迟,依刘东家的能耐,销路不是问题,这作坊生产可万万不能断了货才是。” 石榴点头应下,道自己有数,转头便将那庄子的契纸给丁福光看,“义父瞧瞧这庄子。” 丁福光接过一看,也是笑道:“这二里庄就在北城门外往府城方向三十来里,依山傍水的,是个好地方!刘东家跟你做这桩生意,也是厚道了,要知道,这般庄子,就是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别人也是不会肯出手的。” 石榴跟着笑道:“我就是知道刘东家厚道了,所以打定主意,可是要好好抱住刘东家这棵大树呢!” 丁福光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虚点了点她额头一下,“你这孩子!” 这会儿功夫,饭菜也送来了,丁福光让石榴先吃,吃完再说话。 等石榴吃完,他这才道:“那庄子上既是有庄户,你得空去收验这庄子时,倒可以挑几个得用的人出来在身边使唤。” 他想着石榴如今城里村里两头跑的,生意越做越大,身边没几个人跟着可不行。 就今儿,竟还是租车回来的,万一碰着什么危险呢。 他本早就想送石榴几个人使唤的,可石榴不肯要。 现自己手里有了人,放着也是放着,挑来使唤,那庄子上的人乍然换了主家,倒也好安了心。 石榴知道义父说得有理,都是为她好,当下满口应下,道:“等过两日我就去!” 丁福光让何安赶了车送她回村去。 到了村口,石榴就下了车,让何安回去了,她步行进了村,先往里长家去,将那地税变更说明拿给里长。 里长知道李家最近又做了大生意,正好奇石榴只身前来又是为什么事呢,一看这地契说明。他顿时瞳孔地震了。 就几天没见,石榴这丫头不声不响又干了什么大事?竟得了这么多田地?! 百十亩啊,好家伙! 他只知这么多田地,可不知道还带有一个庄子,不然,更要惊得说不出话了。 石榴看出里长的震惊,也没多说,只笑着问,“里长叔,清河河岸的地,村里能卖吗?” 第200章:卖吧 里长暂且压下心里的震惊,只听的这话,他又疑惑不已,石榴丫头这又是要整那一出? “清河河岸?那可不是宅基地,石榴你要买这里,怕是不容易,村里人都要在那河岸打猪草呢。” 石榴笑眯眯道:“我知道,不过除了这河岸,村里可以打猪草的地方还很多,不会影响了大家伙喂猪的,里长叔若是答应将这河岸的地卖给我,那也是惠及村里的大好事,相信村里大家伙都是不会有二话的。” 里长听的心中一动,惠及村里的大好事? “难不成石榴是想买下这里扩建作坊?” 能让村里没有二话的,也就是李家如今叫村里都巴望着的作坊再招工了。 石榴点头,“没错。” 前不久又卖出一块宅基地,眼下村里就剩村南头靠山脚还有两块宅基地了,石榴不买那里,却要买清河河岸,这是要扩建多大的作坊?又要招多少人? 哎哟! 里长里头跳得慌,略一沉吟,道:“你容我考虑考虑,明儿给你信儿。” 石榴也没想过这会儿就能买到手,闻言也不再多说,只点了头,谢过了里长,便即告辞了。 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事里长一定会答应的。 回了村东头,自家门前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明儿新房进火,今儿下午族里帮忙张罗酒席的妇人们就已经来了,石榴先一步让人送来的肉正好洗过了放上了案板。 见石榴回来了,这几日都担心着她的家里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昨儿就听回来的李继贵叔侄俩说过了城里的情况,但见了石榴,还是少不得又问一遍。 石榴接了自家大姐给倒来的一碗水喝了一大口,忙将童玩斋的情况都说了,生意稳当的很,今儿她回来之前,铺子又接了两套全套的预订呢。 知道闺女回来了,李继和也暂时丢下了手里的木工活,回来喝口水,问石榴道:“你四叔说昨儿本来你要跟着回来的,好像刘东家突然找你,这就没回来了,刘东家找你啥事啊?” 石榴也不瞒着,将跟李荣棕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完了还打开了抱回来的匣子,给李继和他们看,“喏,这就是那庄子的契纸,包括田地还有庄户这些……” 李继和宋氏包括李老爹老袁氏还有李香梨全都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石榴又谈了大生意?得了个庄子不说,还要扩大作坊? 李老爹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田地,望着那匣子眼眶都激动的红了,“石榴,哪张是田契啊?给爷爷看看。” 石榴便即从匣子里头抽出水田和旱田的契纸给他,“一共有四十亩的水田和八十亩的旱田,还有十几个山头来着!” 李老爹并不识字,只看着那契纸瞧着跟自家的田契差不多,眼眶就不禁噙了泪,“好好好……” 他就得过十亩水田,可现下孙女一得就是四十亩,好啊好啊! 李老爹激动的不行,又反应过来,怕把契纸给弄坏了,赶紧给石榴,让她好好的收起来。 李继和看得也激动,他家闺女还真是能干。 至于宋氏更是掉头往屋里去给财神爷上了一炷香,多谢财神爷保佑她闺女发大财。 庄子的事不多说,但田地的事也瞒不了,不过一下午,村里就都传遍了。 至于怎么传开的,自然是从里长那里。 石榴从里长家离开后,里长想了想,便让孙子去喊了几家人的当家人来。 这整个下河村,原来李氏一族没来之前,就两大姓,一姓刘,二姓孙,都是同宗族人,另外就是七八户散户。 里长便是姓刘,他就能做他们刘氏的主,但村里也不止刘氏人。 “当家的,你不说想着给保娃说石榴吗?我看可等不得石榴再大点了,就她这挣钱的能耐,再等,咱怕是说不上了。”里长媳妇见孙子跑出去了,不由凑上来,她刚刚也听着石榴丫头的话了,心里也是讶异,那继和家的还真是会生闺女呢! 里长听着这话,想也没想就摇了头,“现在说也说不上了,虽说保娃是长子,将来分家能得几十亩田,可石榴家现在可是有百十亩田不说,还有两个铺子和这么几个作坊呢!这就是说镇上城里的人家都说不得,村里哪留得住她呢?” 里长婆子向来听男人的话,听着他这般说,倒也不起这个心思了,主要保娃也就是侄子,要她还有儿子没说亲,她肯定更上心的。 “那清河河岸的地,你真打算卖?” 里长道:“李家扩建作坊,这可是惠及村里的大事,我作为里长,自然是巴不得促成这事,就看其他人会不会想了。” 很快,李族长和孙氏的族长和还有七八家散姓的当家人都来了。 里长让他们都坐了,这才将石榴要买清河河岸的地扩建作坊的事说了,问他们的意思。 众人一听,不由都朝李族长看去。 “要扩建作坊啦?这是扩张了大生意啊!” “这次要建多大的作坊,招多少人啊?” “……” 李氏族里家家都有人在作坊做工,还有年初招进了村里的十五个妇人,这几个月下来,赚了不少的工钱,日子过的显而易见的好,以往只有秋收才会做了肉吃,可现下春耕播种这农忙也顿顿不断肉了呢! 那每到饭点,倒是都是肉香味的,他们早就馋得慌了。 虽说他们靠着掐几个月田艾也卖了些银钱,可这比起作坊做工,那就差老远了。 他们早晚就盼着李家再招工呢! 现下听的终于要招了,都是激动得很。 李族长刚刚已经见过石榴,从石榴那里知道这事了,当下也是点头说起来,“是,石榴跟城里的刘东家谈了桩大生意,所以要扩建作坊,石榴说了,这次招工,村里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名额!” 一听李族长这话,众人顿时都喜形于色起来,嘴里也没落下。 “这可是大好事啊!” “村里啥地方都能打猪草,不差清河河岸那点地!” “是这个理!这也是为了咱们子孙后代好咧!” “没错没错,我没意见!” “……” 七嘴八舌的,没一个反对的。 里长也是早在意料之中,当下就道:“既是如此,那清河河岸的地,就卖给继和家了!” 第201章:建作坊 转日就是石榴家的新房进火,宋大舅宋二舅照样是天不亮的就扛了摇钱树来,一番流程之后,进了新房去,将摇钱树在院里栽下。 族里村里家家不少的都送礼来吃酒席来,除此之外,还有亲戚这些。 这都跟去年进火一样,但有所不同的就是,这回进火,就多了几门亲戚走动,一是林家和孟家这两家准亲家都来了,二就是丁福光也专程恭贺来了。 家家的新房进火都是一样,本也没什么稀奇的,但石榴家今儿进火,却是不一样,众人来来回回的欣赏着这新房,那可是满嘴的夸赞和稀奇呢! 石榴对自己亲自设计建出来的新房,也是满意得很。 只见一人多高的院墙,一道大门进来,便是一方小院,院子正中放着一口大圆陶缸,缸里装着水,水上漂着浮叶,清幽照人。 大门的右手边,是两间倒座房,顺着墙有一方楼梯上去,便是倒座房的二楼凉亭,茅草屋顶,四方围栏,再无遮掩,视野开阔,在这上面,便能清楚的看到清河以及对面的上河村还有自家村里。 这凉亭摆设简单,木板铺就,一张小方几,四个小圆垫子,在这上面,散散心放放风,极是悠哉。 再说大门的左手边,也是处休闲之地,一间茅草做顶,罩出一处长长方方的敞屋来,靠墙下僻出一个开放的小厨房,敞屋正中摆着一张矮脚长桌,这就是吃饭的地了。 不论是夏日里在此吃饭乘凉,还是冬日里在此围炉夜话,都是合适的。 摇钱树就种在这敞屋一角,再过来,是东厢三间,对面则是西厢三间,每间都是一样的大小格局,最稀奇的,就是里头都有单独的净房和茅厕。 正房中间是一间宽敞的堂屋,正中长案,摆放着香炉,墙上挂着财神爷的画像。 长案靠着两把椅子,左右手下来也各放着两套桌几圆椅。 堂屋两边各缀着一间屋子,里头同样是有单独的净房茅厕的。 正房往后还有一处角院,靠后墙缀着四间小屋子,左墙下则是一个公用的净房和茅厕,右墙开了后门,出来拐弯就是石榴家之前的房子大门。 吃罢酒席,丁福光他们就坐在二层凉亭里望风喝茶,那每间屋里的净房茅厕都可直接排水省了一桶一桶的往外提叫丁福光惊喜之外,这处二楼视野开阔,将周遭风景动静一览无余,也更是叫他暗暗点头。 “在这里坐着,我都不想动弹了。”他不由自我打趣道。 石榴就笑道:“义父今晚留宿吧,房间很够睡的。” 她这话可没有说假,正房的左屋李老爹和老袁氏住,右屋李继和和宋氏住,西厢三间给李荣棕兄弟三人一人一间,东厢三间,她同大姐一人一间,还剩一间,而李荣棕和李荣榆兄弟俩都在城里,相当于又多出两间。 还有后头角院四间屋子不说,原来的房子也尽够住了。 今儿宋老头他们都来了,还有大姑婆二姑婆他们,离得远的,不必急着回去,今晚都是有地儿住的。 丁福光也想留下,不过他还有事要处理,可没法留宿,喝了两杯茶,跟石榴聊过了这净房茅厕排水的事,他也打算有机会建这么个房子以便将来养老,再坐了会儿,就告辞回大风集了。 石榴送了他离开,回来进了堂屋,堂屋里,里长李族长同李老爹宋老头李义山他们正跟李继和说着话。 见石榴回来,里长便即道:“石榴,那清河河岸的地,村里商量定了,就卖给你家了!” 村里的宅基地是三吊银子一亩,可清河河岸不是宅基地,里长也有心卖这个好,这河岸地就按荒地算,一两银子一亩就成。 石榴早有准备,闻言也不意外,道:“扩建作坊要紧,咱们现下就丈量去吧?” 当下,一群人就往清河河岸去,不少村人闻风跟着来看。 石榴家的房子本就在细水河尾,靠清河的地方了,这厢走过去,也就是半里路的功夫,就到了细水河交汇入清河的位置。 石榴要买下整个清河河岸,那就是这个位置一直到村口石桥处,直线距离有一里多路,而河岸宽差不多三十米左右。 里长吆喝了村人帮忙开始丈量。 忙活了近半个时辰,终于丈量完,一共二十五亩四分地。 里长直接抹了那四分地,算一整数,二十五亩。 石榴当下便拿来二十五两银子给里长,这清河河岸的地就属于他们家了。 建作坊的地有了,事不宜迟,石榴紧接着就让里长帮忙吆喝,请村里各家劳动力都来帮忙建房,不包饭三十五文一天,抓紧时间,赶快将作坊给建出来。 里长也知这事重要,早点建成村人早点进作坊做工,当下也是上心得很,现地里的庄稼都种上了,就是些除草捉虫的活计,没那么忙,村里家家都抽得出劳动力来,一听里长吆喝,就都踊跃的来了。 不说想着作坊早点建成,就说三十五文一天的工钱,也是足够让他们卯足了劲来的。 是以,转日这片河岸就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除草、整地、夯实地基…… 李继和带着人跑了几处砖窑瓦窑,砖瓦沙石这些挨趟的往村里送来。 又请了精通的砖瓦匠来带领村人们干,人多力量大,不过三天,那清河河岸就拔地而起好几间房子了。 建作坊不需要那么复杂花哨,宽敞就行,一间一间的房屋并排过来,中间则留出六尺左右的通道。 先建好的房子,六叔公父子还有专门请的隔壁村的会砌土灶的人就立马接手砌灶,无缝衔接— 作坊热火朝天的建着,石榴也没闲着,她先是让李继贵李继忠李荣松他们几个不送货的时候都赶着车往黄口镇方向去,十里八村挨村的上门去收鸡蛋和鸭蛋。 收回来的鸭蛋鸡蛋就两面送,一面送去李荣松他们家,由李荣柏他们兄妹做松花蛋。 一面则是宋氏和李香梨以及老袁氏三人一坛一坛的腌制上咸鸭蛋。 至于石榴,则抽了一日时间,同李继和一起,往洛水城外的二里庄去。 她要去看看这个庄子,顺便跟庄户们认认脸— 第202章:二里庄 父女俩一早从家里出发,顺便捎上了一车做好的玩具些,到了童玩斋,已经是快吃午饭的点了。 这个点,再往二里庄去,怕是今晚要在庄子上歇。 是以,石榴便干脆明儿一早再出城往二里庄去。 这会儿不急,李继和也第一回瞧见了自家的这个玩具铺子,里里外外的看下来,那叫一个满脸带笑,不住点头。 再看长子有模有样的招呼着客人,还真有些掌柜的样,他也更是笑咧了嘴。 石榴有几日没来了,少不得问一问铺子这几日的情况。 王三少爷定的两全套玩具都送了过去,后头陆续订的,也已经送出去了一套,只等这一个大滑滑梯做好就又能出货一套。 眼下账上压着的预定还有五套。 这几日,陆续卖出去的单件玩具也不少。 至于那玩乐屋里,每天带着小孩子来玩的人,也不少就是了。 趁着没人,李荣杨偷偷的跟石榴嘀咕,“那徐婶子每天都来呢!听说她男人在码头上扛大包,早出晚归,她就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家务,上也没有老人要伺候的,一天得闲得很,我瞧着,她都快把咱们铺子当家了,昨儿个我给她续茶去,你知道她说啥?说咱们铺子还不够周到,咋都没想着给客人准备些点心呢!” 这徐婶子就是铺子开张头日就带着儿子还玩了一整天的那个妇人,家就住在梧桐巷,进去三家就是,离得近得很。 这一天天的,都是起早就来,中午回去吃了饭又马上来了,一直到他们铺子打烊,才离开呢。 “这些天来玩的人不少,可大多都会挑件玩具买,就是不买的,也不会连着又来,像这样啥都不买还一日不落的来的就她一个!” 石榴听着,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道:“大门敞着,也没有不让人进来的道理,来便来吧,你看着些就是,至于她说啥点心不点心的,你不用理。” 吃过午饭,铺子里众人都可以午歇一下,中午日头大,街上都没什么人。 李荣棕往门口看了又看,眉头都皱了起来,“奇怪,咋还没动静?” 李继和看着,不由道:“荣棕,你这是等谁呢?” 李荣棕道:“定好的今儿该送木料来的,之前都是中午前就会送到,可今儿。也不知咋回事,现下还没送来呢。” 村里的木工房木料都是在金家庄木料场定了送去的,而城里离着太远,自木工小队搬到铺子来,石榴便联系了城外不远的桐子沟木料场的木料。 这做滑滑梯都要松木,但要得不少,约好了每三天送一车松木来的。 今儿就又到了送木料来的日子了。 石榴一听,也觉得奇怪,这又没下雨,大晴的天,还能耽搁了? “估计是路上碰着事了,再等等吧,不急。” 李荣棕听着石榴的话,也淡定起来,不急,他们可是买木料的,卖木料赚银钱的事,还能不给送来? 可一直到夕阳西下,铺子准备关张了,也没等来送木料的人。 石榴便道:“要是明儿还没送来,再去桐子沟看看情况。” 翌日天刚亮,石榴和李继和就都起了身,洗漱一番,直接赶了骡车出门,到北城门排队等着城门开。 石榴顺道在城门处的小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做早餐,城门一开,李继和就赶了骡车出了城去。 出了城,到二里庄有三十来的路,倒是跟他们出城回家要稍微近些。 不过出城耽搁了,等到二里庄时,也是差不多巳时了。 要过二里庄,会先经过一个村落,石榴本打算找个村人打听二里庄在哪里的,就已然先看到了这边的庄子。 看着那高高的门墙,大而沉厚的庄门,李继和都看傻了眼,脱口而出道:“嗬哟,这庄子,瞧着可真气派!” 石榴也觉得着实是气派,这值价一千五百两的庄子就气派成这个样子,那些拥有千亩良田的庄子,不知道还能气派成啥样呢! 这庄子高耸的门墙看着就有安全感,便是有土匪强盗来,那都越不进去的,在这么个地方住着,安全感十足啊! 还依山傍水的,风景比起他们下河村来,也不输半点。 还没进去,石榴便已经对这里赞不绝口了。 当下她先拿了两块帕子来倒了竹筒里的水浸湿了,一块递给李继和,“爹,擦擦汗。” 李继和接了帕子照做,石榴也仔细擦干净了脸上的汗,这天气越发的热,这会儿日头上来了,也没咋动汗水都冒出来了。 这第一次进庄子,满脸汗漓漓的可不好看。 等脸上清爽起来,李继和便即骡车赶到了大门口,下了骡车,抬手敲门。 敲门声响起一会儿,只听的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李继和却没见大门看,不由得纳闷。 “请问你们是?” 旁边有声音传来,李继和扭头一看,这才见原来这大门侧边还有一道小门呢。 那小门里,探出个清瘦的身影,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车上的石榴已经接了话:“我们姓李。” 顺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可是石榴姑娘?” 石榴就知道刘东家那边肯定会使了人来交代庄子易主的事的:“正是。” 顺子得了确定,赶紧退回去过来将大门给大大的敞开来,好供骡车进去。 在大门开时,李继和就坐回来骡车上,等门开了,便即赶了骡车使了进去。 顺子等骡车进去了再关好大门,旋即小跑上来让李继和把骡车给他赶去车棚安置。 庄子里头已经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这时,快步迎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正是二里庄的庄头姜德,他一见来的有一个小姑娘,就有了数,几步上来,“可是石榴姑娘?” 石榴再次点头,“正是。” 姜德顿即拱了手,“原来是东家来了!” 说罢,赶紧将他们往里头请,这外头太阳顶着晒,热着呢。 十来步功夫,进了一道院门,进门就是一个天井,两面缀着房屋,正中一个大门厅,门厅之后是一个穿堂,穿堂之后又是一个大院子,院子种了不少的树郁郁葱葱的,看着就感觉到清凉。 左右两边抄手游廊带着东西厢,一直连到五间气派的正房。 正房之后应该还有一个院子,只不过石榴他们进了大门厅就停下了。 门厅里摆放着一整套的红木家具,看上去气派十足,这得了一个庄子,连家具摆设都一起得了呢。 这些家具加起来,都要值不少银钱的。 石榴暗暗想着,在门厅里落了座,只看着姜德打点着人送茶点进来。 这个庄头,面相瞧着还不错。 第203章:庄子不错 在厅里坐着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据说是姜庄头的媳妇做的点心,这点心味道还不错,比起城里有些铺子卖的点心,也不差多少。 石榴暗暗点头,都说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有才有艺的,果然如是。 这十几户庄仆,也是她赚了啊。 少倾,石榴便让姜德领他们继续参观庄子。 当下从穿堂出去,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正房,正房五间,中间三间都打通做了一个大花厅,花厅里照样摆设的是一整套的红木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可照人影。 石榴不由好奇,“刘东家之前来这庄子住吗?” 姜德摇头,“这庄子到刘东家手里也有十来年了,小的只见过刘东家一回。” 他们这十几户庄仆原也是随着庄子一起从上一个主人到刘东家手里的,原主人犯了事被抄了家,到刘东家手里,他们知道刘家是并州首富,还期望着能得了刘东家看重,能得个好出路,总比一辈子都窝在这庄子里好。 可惜,十来年,刘东家只带着家小来小住过两天罢了。 铁打的庄子流水的主子,一晃,这庄子又易了主,刘家过来照应一声的时候,他特意花了银钱跟人打听过,这回的东家,听说是个做生意很能耐的小姑娘。 他当时听着,也是暗暗称奇,能从刘东家手里拿下这个庄子,可不就是很能耐嘛! 所以这些日子他早就在盼着新东家到来了,他希望他们一庄人的命运落在新东家的手里,会是个好出路。 今儿亲见到了新东家,姜庄头第一眼的反应还有些小小的失望来着,只因这小姑娘,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还以为怎么着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呢。 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到底想着能跟刘东家打交道的姑娘,就是看着十三四岁,那也小瞧不得。 石榴一听刘东家十来年只来了一回,可这正院还拾掇得跟新得似的,上上下下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庄头是个实在人,即便主人家不来,也将这庄子养护的好好的。 她却是不知道,姜德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庄子上,对这庄子的感情自然是格外不同的。 看过了正院,接着往后去,便是一排排后罩房。 后墙开了一道门,出去便见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河上架着一座石桥,石桥下去,便是成片的水田。 此时水田里都刚栽下了秧苗,一片片绿,看得李继和也是忍不住搓手。 庄子上的院子有多大家具有多好,到底还是比不得田地的诱惑。 这连成一片的,就是整整四十亩的水田啊,看着可真是喜人! 再遥遥往前望,隐约只见一片片的旱田,听姜德说,八十亩的旱田,种了四十亩的苞谷,还有二十亩的棉花,十亩的红薯,五亩豆子,五亩花生。 而田地的侧面,便是连在一起的十来个山头,山头上种了不少的果树,山头下的山地青草葱葱,隐约可见牛羊。 姜德介绍道:“咱们庄子上现养着十头牛,春耕农忙,有牛耕田,省心不少,还养着三十来只绵羊,另外鸡鸭都养得有。” 石榴听到竟是养的绵羊,也是眉心一动,暗暗记在心里,当下只问鸡鸭有多少,蛋有多少…… 得知母鸡就有二十几只,每天都能捡二十多个蛋,鸭子也是几十只,每天能捡到几十个蛋,也是心喜。 “之前刘东家是怎么收租的?”她问,其实早从黄全嘴里听过了。 姜德道:“刘东家收的是六成租,剩下四成租子,就是我们庄户的。” 姜德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感叹刘东家是个厚道的主家,不知道这新主家,会不会改租子—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石榴听着跟黄全说得一样,便即点了头,“那以后还是照这个来,这鸡鸭蛋我都要了,该你们的四成,直接做银钱与你们,每十天你便派人将蛋送到城南的李氏特产店—” 姜德听到租子不变,也是高兴,他们以往的鸡蛋都是舍不得吃的,只留下不好卖的鸭蛋自己吃罢了,其余的,也是要卖的。 他忙即点头应下,记清楚了城南的李氏特产店。 日头大,石榴他们也没有满庄子的逛,只在石桥这面粗粗看过了庄子的风貌,便即原路回到了正院花厅里。 这会儿也已经到饭点了,姜德早交代了自己媳妇带人张罗好了一桌饭菜。 当下父女俩洗了手,坐到了桌前。 菜色都是家常小炒,但还炖了一个鸡汤,鲜得很。 这么多的菜,压根吃不完,李继和也没多想,当下忙喊姜德他们都坐下一起吃。 姜德吓得连连摆手,他们只是庄仆,哪能和主家同桌吃饭? 石榴看姜德是真的吓住了,要真拉着他坐下,怕是吃饭都是战战兢兢的。 知道这世俗使然,她便出了声,让姜德他们都自下去吃饭去,不必守在这里。 姜德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人退了出去。 偌大的偏厅里就父女二人,李继和忍不住道:“有些不习惯呐!” 庄子已经是他们的了,庄仆也是,不习惯也得习惯,石榴笑了笑,抬手给他盛了一碗鸡汤,“爹早饿了吧?这么多菜呢,可不能浪费,多吃点。” 李继和点点头,他确实是饿了。 石榴喝了一口鸡汤,便即又是暗暗点头这厨艺也不错啊! 等吃过饭,转到正厅里喝茶,饭桌自有人收拾。 石榴看着那妇人带着两个小丫头,先已经听姜德说了,那是他媳妇和两个女儿。 转头,视线落到姜德身上,石榴道:“劳烦姜庄头,将庄仆们都叫过来见见。” 姜德应声出去,赶忙招了儿子跑腿去叫所有庄仆前来。 庄子上一共十二户庄仆,七十八口人,不多时,就到齐了。 日头大,院子里可不好站,石榴便让他们都站进廊下,敞开的门,叫坐在里头的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头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大都穿着补丁,瞧着还不如他们村里,李继和也是暗暗感慨,以前觉得他们苦,没曾想,这世上还有比他们更苦的人。 石榴看过了一圈,便即对姜德道:“姜庄头,我打算挑几个得用的人走。” 姜德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顿即是高兴的心都在颤抖。 没想到,新主家一来,就给李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庄仆们都是做梦都想得了主家的用,离了这庄子,到外头去见见世面,再者,能到主家身边做事,那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石榴感受到庄仆的躁动,只让姜庄头看着给挑出几个力壮牢靠的人来,姜庄头最了解这些人,比她挑合适。 第204章:挑人 姜德摁下内心的激动,赶忙应了声,脑子里快速一过,就有了人选。 当下出去走动了一番,不多会儿,就带进来几个年轻人。 “姑娘,这两个是小的侄子,姜丙和姜同,这几个是田力、李春喜、马喜文、陆东。” 姜德一番介绍,姜丙几个赶紧恭恭敬敬的喊着:“小的见过姑娘。” 石榴看着这六个人确实是生得力壮,想来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的,便问:“会赶车吗?” 几人连忙表示都会。 石榴点点头,便即道:“给你们两刻钟跟家人告个别,收拾好东西,两刻钟后咱们就走。” 几人一听,登时高兴不迭,忙即跪下给李继和和石榴磕头,然后才起身来退出去寻自己的家人去了。 石榴听着外头连声的高兴,仿佛跟天上下了银子雨似的,心里头的感觉也是奇妙得很。 姜德看着六个人都选中了,往后就能跟在主家身边,不管干什么,总是有了一个进身,可比待在庄子里强,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不过转而就踌躇起来,顿了顿,还是咬牙开了口,“姑娘,可要挑几个婢女去伺候?” 他问出这话也是忐忑得很,像之前庄子的主子还是刘东家的时候,趁着交庄子出息的时候,他也曾花了银子腆着脸的贿赂过管事,期望管事能帮把手,将庄子里的年轻人提到府里去得个好出路。 可惜,刘家是大户人家,伺候的下人都是家生子,世代积累,多的是排着队进府的,哪轮的上他们这半路来的庄仆呢。 更别说伺候的婢女,就更不会从庄子上挑了。 他只听刘家管事说过姑娘是做生意的,但到底是什么人家,他还不太清楚,所以也不确定,姑娘会不会要婢女伺候。 他也是看着姑娘今儿来身边没有带着婢女,就抱了一丝希望才问出这个话来的。 石榴瞧着他眼底的期待,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姜德登即大喜,往外头去了,不多时再进来,身后便跟了几个十来岁的姑娘,瞧着年岁都差不多,身量也相当。 石榴看着她们恭恭敬敬的福礼,大方得体,也是挑了挑眉,这二里庄在刘东家接手之前的主家,想来也是个大户人家,这礼行得就很是像模像样的。 四个姑娘,一个是姜德的女儿,一个是姜德的侄女,另外两个,一个是田力的妹妹,一个是马喜文的妹妹。 石榴问她们叫什么名字。 姜德抢先接了话,“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名字,还请姑娘赐名。” 那几人也连忙道:“请姑娘赐名。” 这得了主子赐名的婢女,那可是又不一样的。 “爹,您给想两个名儿?”石榴不由看向李继和,石榴这名字,就是李继和取的,她觉得普通又不普通,朗朗上口,挺好听的。 李继和见着几个跟他闺女差不多的姑娘规规矩矩的给自己行礼,人就有些不自在,不习惯呐。 这几个姑娘瞧着比之前丁家老太太他们来族长家随行跟着的丫鬟都要得体些。 听的闺女还要让他给起名,他忙摇了摇头,他可想不出来。 他哪会起啥名儿啊,大闺女的名字是大伯给起的,顺了他们这两房闺女都是果子的名来的,到小闺女这里,出生的时候,正是吃石榴的季节,那天他给一家人打了家具送去,那家人就给了他两个树上刚摘下来的石榴,他带回家,媳妇就发动了,夜里生下个闺女来,他想也不想的就给取了这个石榴的名儿。 石榴见她爹直摇头,下头几人又眼巴巴的等着呢,便也不催着要他起了,想了想,就道:“那就叫惜春念夏怜秋拂冬吧!” 顺着她们的站位从左到右来的。 当下,几人就高兴的谢了起来,“惜春/念夏/怜秋/拂冬谢姑娘赐名!” 一旁的姜德眼角都布满了褶子。 石榴便让他们也回去跟家人告别以及收拾东西。 几人福了一礼,踩着莲步退了出去。 见姜德仍在堂里等着吩咐,石榴便让他也回去,跟女儿说说话。 堂里一时间又只剩下父女二人,李继和这才呼了一口气,他们李家祖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原先日子过不下去逃荒过来还有人自卖自身去伺候别人就为了活下去的,可哪曾买过人伺候啊! 他这会儿才更是真切的感觉到,他们家,是真的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闺女。 他不由扭头看向石榴,见闺女小脸红彤彤的,想着自分家来她忙进忙出的就没个轻松的时候,也是不禁心疼她小小年纪。 管他呢,有几个人贴身伺候闺女也好,遇事也有人递个手,轻省些。 还不到两刻钟,姜丙六人就各背着个包袱回来了,紧着,惜春四人也来了。 石榴便即让姜德挑一头牛套了车来,骡车给田力赶了,石榴本是让他爹坐进骡车来的,但李继和摆手拒绝了,说他就坐在外头好给指路。 石榴便喊了惜春四人进车厢同坐,至于姜丙五人,就赶坐了牛车在后跟着。 姜德带着庄仆们一路送出大门口,还跟了好一段路,直到看不见车来,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庄子。 刘东家在洛水城里也有宅子,这二里庄离着洛水城更近些,所以庄子上的鸡鸭等出息一般都是往洛水城送,姜丙他们进过城的,是以,对这一段路也熟,都不用李继和指路。 一直到进了城,李继和这才指着田力往童玩斋去。 这会儿已近傍晚,也别说回家的话了,城门都关上了,打算的也是在童玩斋住一晚的。 也是公羊巷的宅子租赁了出去,不然就上那儿住了。 铺子刚刚关张,李荣棕见他们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又见跟着这么多人,一问知道是庄子上的庄仆,便也没说什么,只道今儿那木料还是没送来。 “下晌我就赶车出城往桐子沟去了一趟,但没见到木料场的管事,我看他们说话推过来推过去那样,一瞧就有问题,后头便偷偷给那二把手塞了块银子,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跟管事打过招呼,让管事往后都不卖木料给咱们呢!” 石榴一听是这么回事,也是微微皱眉,“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李荣棕道:“我问了,但那二把手就怎么也不肯说了,只道对方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第205章:一只苍蝇 “咱们得罪谁了?”李继和也是不明白得很,不让木料场卖木料给他们,这不是断他们的财路嘛?得多大仇才能这么做呀。 石榴脑子转的飞快,那桐子沟木料场是官府管制的,一般人可贿赂不动,对方肯定是跟官府说得上话的。 可她得罪过谁? 想来想去除非是遭人眼红,也只有那个被她拒绝过的胡有业了,胡有业跟县尉大人是亲戚,木料场管事哪能不卖他面子? 遭人眼红被人下绊子她觉得不太可能,县令夫人都让人来预定了一全套的玩具呢。 那便就是胡有业了? 石榴想着胡记卖上了肉干,还比他们特产店卖的便宜,抢了不少的客源,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胡有业,哪哪都有他,跟个苍蝇似的,恼人得慌。 这没有木料可不行,离得近的,就只有桐子沟木料场,要从金家庄送来,也太麻烦了些。 石榴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当晚是在童玩斋挤挤安置下的,好在眼下天气暖和,夜里盖一块薄被也不会凉。 翌日一早,石榴便带了姜丙和惜春坐了骡车往城东去。 姜丙是姜德的侄子,惜春是姜德的女儿,石榴对他们的印象到底是要深些。 两人被头一个的派了差事跟在姑娘身边,都是激动得很的。 姜丙把车赶得稳稳的,一路到了兴隆斋,骡车停下,惜春先一步出了骡车,转身伸手去扶石榴。 石榴:…… 不太习惯,但她还是将手放到了惜春身上,就着她下了骡车。 让姜丙把骡车赶到铺子间隙的空地上等着,她只带了惜春往兴隆斋里去。 惜春只以为姑娘是来买点心的,昨儿一路跟来,晚上她们四个都是跟姑娘挤在一个屋子睡的,也多少有了些认知。 跟爹以为的姑娘是商户之家,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哪怕一个小商户,也是置的有宅子的,怎么会挤在铺子里歇息呢。 但她又隐约从那做木工活的人的说话中听出来,姑娘家不在城中,好像还正建着什么大作坊之内的— 她便即有了数,这新的主家,应该是刚刚发家不久的人家,城里还没宅子,倒也说的过去了。 不过虽然知道新主家应该是刚刚发家,她心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能出庄子,那已然是她天大的造化了,别管主家是什么人家,总之往后她好好的伺候姑娘,总是差不了的。 惜春回神,便见铺子的掌柜热情的将姑娘迎去了内室,还让人送来茶点进来,一面道:“请石榴姑娘稍等,我已经让人去禀报公子了。” 原来姑娘不是来买点心的,是来见人的。 瞧这铺子装潢,老板只怕也是不俗,自家姑娘还认识挺多人? 惜春赶忙撇开这些胡思乱想,专心起来,垂眼便见姑娘递过来一块点心,她一愣。 “吃吧。”石榴直接塞到了她手里,自个也拿了一块吃起来。 许久不吃,兴隆斋这一口酥似乎做的更加的香酥了。 她想着刚刚进来,已经没见铺子里卖得有青团了,眼下清明早过,老得嚼根的田艾都没有了。 少了青团,铺子里的生意似乎都淡了些。 惜春被塞了一块点心,犹豫着喂进了嘴里,忍不住亮了眼睛,她娘擅做点心,她打小就学,也做的一手好点心,但还是头回吃到这般滋味的点心,可真好吃。 一盏茶还没喝完,外头王勉就快步进来了,鼻尖冒着细汗珠,一坐下就忙打开了折扇扇起来,“石榴,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何指教啊?” 石榴听着他笑吟吟的打趣,也是失笑:“三少爷这话可折煞我了。” 王勉笑道:“你不来我也正打算找你呢!” 石榴忙问:“三少爷有何事?您先说。” 王勉扇够了风,收了扇子,人也正色起来,“是这样的,这田艾断了季,我这铺子里已经快半个月没卖青团了,只这咸蛋黄肉松一口酥撑着,生意淡下来不少,我就想着找你问问看,可还有好的点心方子。” 眼下离卖粽子还有半个月,这肉松和咸蛋黄,这几日用的都少了些,再这么下去,估摸着还得减量,十天才要送一次货了。 石榴今儿来,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个,兴隆斋生意好,她的肉松和咸蛋黄才能更多销一点。 她本也是打算田艾没了,就给王勉再送几个方子来的,当时想得也不是白送,不过现下嘛,她有求于王勉,白送也可。 兴隆斋生意好了,胡记点心铺子生意就差,她高兴! 当下就道:“巧了,我也正是为这事来的!” 王勉一听,顿时笑意深深,他就知道,石榴不会叫他失望,就像那些玩具,他趁着回府城送给侄子侄女,自己也玩过了,讲真的,可极是有趣好玩得紧! “我又琢磨了两个咸蛋黄和肉松的点心方子,这便给三少爷您送来呢!” 王勉忙诚心谈了生意来,还没看到两个方子是什么方子,便即就爽快道:“五十两一张方子,石榴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着上次赠送的一口酥的方子,这半年下来便已经叫他盈利许多了,石榴的方子,值得起这么多。 石榴就道:“跟三少爷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我私以为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了,这两个方子,我就送给三少爷了!” 有丁叔在中,王勉心里确实没把石榴当外人,也是真心的同他生意往来的,但方子又白送? 他不差这点银子,怎么好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呢。 但见石榴这坚定的样子,王勉心中一动,“石榴可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 他想到离得不远的胡记点心铺前些日子卖上了肉干的事。 那胡有业向来爱跟在别人后头捡利,脑子里弯弯绕绕多得很,偏也有几分巧思,他瞧不上这种人。 想着是不是胡有业又给石榴找麻烦了? “有难事你只管同我说便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石榴便即将桐子沟木料场突然就不卖木料给他们、她猜测跟胡有业有干系的事说了,“就是这事,若是三少爷能帮上忙,还请帮一帮。” 王勉听着还有这种事,心里也是猜测十有八九跟胡有业有关,他在洛水城这些年,也是没少听说胡有业仗着县尉这个舅兄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缺德事的。 也是没犯在他手上,他也不爱主动去多管闲事。 现下那胡有业竟又给石榴下绊子,不说别的,就是看在石榴是丁叔的义女这份上,他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丁叔背后是他们王家,就相当于石榴背后是他们王家,胡有业敢欺负石榴,把他们王家置于何地? 王勉眼神一冷,立时道:“这事交给我了!石榴你放心,我保证那桐子沟木料场明儿就会将木料送来!” 第206章:回来看看 石榴得了他的保证,自然是心中欢喜。 有王家出面,想来便是县尉大人也要给面子的。 她听义父说了,王家背后靠着的,可是并州右布政使充大人。 右布政使就相当于后世的常委高官,可想而知。 别说是小小的一个县尉了,就是知府也得夹着尾巴。 她安下心,当下便请掌柜拿了纸笔来,将两张方子给写下。 王勉自是知道她家小弟已经在上学堂,她跟着小弟也在识字这些,但还是忍不住惊讶,这才几个月,竟就识了这么多字,还能写了。 虽然这字吧,看得他嘴角一抽,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欣赏这个小姑娘。 “这事我一定会帮,方子还是按照规矩来,可不能让你白送。” 王勉态度强硬,石榴费了一番口舌,最后也只说动了他少给一半的银子,五十两,买两张方子。 王勉这才露了笑,反正全白得他可是不愿意的。 两张点心方子,一个是跟肉松有关的肉松饼,一个是跟咸蛋黄有关的荷花酥。 王勉看过之后,虽没见实物,但对石榴很有信心,立马让王师傅拿去,照做出来,明儿就上新。 石榴带着惜春出了铺子,姜丙见到姑娘出来,忙将骡车赶过来接应。 上了骡车,石榴只感觉身旁的小姑娘余光在偷偷的看她,须臾,定眸看去,“我脸上有点心渣子?” “没…”惜春忙红了脸,垂下了头去,不敢再多看。 她就是惊讶,又有些忐忑罢了,她最擅做点心,本想着能以这个在姑娘跟前得一分看重呢,可没想姑娘竟也会做点心? 刚刚吃的那个叫一口酥的点心,她听来好像就是跟姑娘有关,那点心极是好吃,里面的馅料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左右她是做不来的。 姑娘做点心比她还擅长呢,那她这点手艺还能在姑娘跟前得脸吗? 惜春暗暗打定主意,做点心不成,她厨艺也还算可以,有机会,要好好的拢住姑娘的胃才是。 石榴可不知道这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心里打算着如何拢住她的胃呢,回了童玩斋,见爹和大哥期待的眼神,她便即笑道:“没有意外,明儿木料就送来了!” 李继和听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闺女,就是能耐啊! 石榴惦记着家里事,当下也不久留,只让李荣棕注意着明儿木料送来的事,随即便和李继和带了姜丙等十人一起出城回下河村了。 一辆牛车驶下石桥,一眼便看到左手边的清河河岸上的热火朝天,这是要盖多少房子呢? 坐在车板上的吴氏眼神微闪,又遥遥往村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她望着那头出神,不知道路的刘会不免出声问道:“枝儿,往哪条路走?” 吴氏回神,给他指了正路,往老宅去。 一路进了村,经过人家,少不得碰上村里人,看见刘会这个生人进村,都有些警惕起来,一细看,又认出吴氏来,各人的眼神也是古怪起来。 吴氏再嫁了的事,他们都是听说了的,这男人,就是吴氏再嫁的男人啊?长得矮还驼背,瞧着也不咋样嘛,吴氏也看得上? 说起来吴氏当年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呢。 不过吴氏身上穿的是细棉吧?还绣了花呢,还有头上竟戴着一支银簪子? 看来这丑男人对她还不错。 有妇人撇撇嘴,不免嘀咕吴氏被休这都半年过去了,咋今儿还带着男人来了?这是来看儿女的? 有人撇撇嘴,但到底是没说啥,乡下人家都厚道,也没有几个恶人,硬不准人家亲娘见孩子的。 很快,李氏族里头都传开了,李族长也得了消息,但并没有多管,见就见吧。 “枝儿,就是这儿了?”牛车稳稳停在老宅前,刘会先一步跳下车来,转身去把吴氏给扶下来,那体贴的样子,让对面孙家媳妇都撇了撇嘴。 吴氏没看左邻右里投过来的眼神,这些往日她都相处的不错的妇人们,她知道,背地里不知道咋笑话她呢。 她已经能不在乎了。 抬手,敲门。 今儿没送货,在后院里带着弟弟妹妹们做松花蛋的李荣松听到敲门声直起身来,另一边的李荣檀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跑了,“我去开门!” 开了门的李荣檀还没来得及看清外头是什么人,就被人一把给抱在了怀里。 “檀哥儿!娘的儿啊!娘可想死你了!” 正要挣脱的李荣檀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怔住,是娘…… 他眼眶立时红了,任吴氏抱住,吸了吸鼻子,却又忍不住挣了挣,娘身上一直都是好闻的皂角味,但现下,这桂花的香味,闻得他有些不舒服。 是娘吗? 他仰头去看。 吴氏蹲下来,双手捧着李荣檀的脸看了又看,哭的不像样,“檀哥儿,我是娘啊?你这样看着我干啥?不认识娘了?” 李荣檀也跟着哭了起来,嘴里叫起了娘来,七岁的小孩子,哪有不想娘的呢? 他知道娘做了坏事被族长爷爷给休了,也知道娘又再嫁了,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偷偷的想娘。 他常盼着娘能回来看他,没曾想,娘今儿就回来了。 虽然那香味叫他不太舒服,但李荣檀还是小心翼翼的抓紧了些吴氏的衣服。 后院的李荣松几个听到前头的动静,相视一眼,李荣松带头起了身,往外头来。 吴氏看着一干儿女们,眼泪哗啦啦的流:“荣松荣柏,杨梅杨桃,是娘啊,娘回来看你们了!” 李荣松捏了拳头,杨桃杨梅也跟着红了眼眶,偷偷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犹豫了犹豫,终是朝门口跑来,“娘!” “诶!”吴氏高兴的应了一声,将两个女儿也抱在了怀里痛哭流涕起来。 这番动静,让左邻右里的人看着,也颇不是滋味。 他们不清楚吴氏到底为啥被休,只知道是做了李氏容不得的错事,但不管啥错事,就是杀了人呢,只要她是个疼孩子的好娘,就让人说道不起来了。 看热闹的人悄悄的挪开了视线,李荣松深呼一口气,走过来出了声,“进屋来坐吧。” 吴氏抹抹眼泪,看了看李荣松和李荣柏,这才扯过了刘会来介绍了一番。 进了堂屋去,杨桃杨梅给倒了两碗糖水来,吴氏正拉了大肚子的江氏说话,问她还有多久生咋咋的。 江氏是清楚里间的事的,知道这个婆婆都干了啥事,被吴氏这么拉着说话,多少有些不习惯,可又不好抽出手来。 还是李荣松看出媳妇不自在,给她解了围,让她去摘点菜,等会儿张罗中饭。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抽回了手,忙提了篮子往菜园子去了。 第207章:不能说 江氏出去了,堂屋里就都是她的儿子女儿们,吴氏扫了一圈,问起万氏来。 李荣柏道万氏在作坊做工。 吴氏眼神微闪。便扯开了话题,抱了李荣檀在怀里,又拉着杨桃杨梅嘘寒问暖,也不忘问问李荣松又问问李荣柏。 几人都被她这番温声细语和关爱给弄得不是滋味起来,年纪小的李荣檀更是抱紧了吴氏不撒手,杨桃杨梅也是贴在吴氏身边流着泪。 李荣松又捏了捏拳头,出了声:“你们先坐,我去张罗中饭。” 说罢,也不等人说,就扭头出了堂屋。 一路进了菜园子,他才呼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被顶上刺目的阳光给得逼又立马缩回了视线来。 江氏见他过来,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并没有说什么,却是无声的安慰了。 小两口无声的配合着,摘好了菜进了厨房,一个生火,一个洗米下锅…… 堂屋里,吴氏正凭一己之力将两个女儿和小儿子说得眼泪哗哗的流,抱着她直喊想娘。 一旁的李荣柏这般大了,自是不好还往娘怀里钻,他看着刘会也不自在,便干脆也出了堂屋,进厨房去帮忙张罗中饭了。 吴氏收回视线来,又重落回杨桃三个身上,笑的慈爱,“你们过得可好?瞧着都瘦了,可心疼死娘了—” 杨桃三个哪里是吴氏的对手,三言两语的,就叫吴氏问出了这半年来的情况。 两个老不死的跟老二过日子去了这事她是打听到了的,不然她今儿也不会回来,有两个老不死的在,说不得不让她进门看孩子呢。 但为了还上银子,长子竟把手里的田给卖了不少,吴氏眼神就冷了冷,二房,欺负她的孩子们呢! 不过,又听说儿女们正在做松花蛋,就是石榴给的挣钱进项,还是长子,也帮着送货,每个月就有一吊银子的工钱,吴氏眼神微闪,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她跟着刘会进城出了几回摊,对城里的李氏特产店早就有数,知道这特产店卖的东西受欢迎得很。 松花蛋…竟是她的儿女们在负责做啊。 吴氏念头一转,便旁敲侧击起来松花蛋咋做的。 杨梅杨桃李荣檀三个一点没察觉,只知道太久没见到娘了,他们想娘,娘也想他们,问他们这些近况,也没啥。 就没多想的接了几句,可很快,杨桃就先反应过来不对。 她想着娘为啥被休的事,再听的娘正仔细问着大姐松花蛋除了生石灰还有啥,连忙捏了杨梅一把。 杨梅被她一捏,也反应过来,就闭上嘴不肯说了。 吴氏见状,眼神沉了沉,这就是她怀胎十月艰难生下来的女儿啊,这才半年不见,就防备上她了,没良心的。 她只低头,抱紧了小儿子,循循善诱起来。 李荣檀满心都是被娘抱着的欢喜,恨不得这一刻永远的停下来,压根没顾上多想,正准备说出还有草木灰… “檀哥儿!”杨桃突然重重喊了一声。 李荣檀被喊的一激灵,扭头看到二姐冲他挤眼睛,不由愣了愣,想到什么,就闭上了嘴。 吴氏看着,不由伤神起来,一副伤心的模样,“娘半年不见你们,想你们想得每晚都睡不着,娘以为,你们也想娘得紧呢!” 李荣檀忙看向吴氏,“娘,我也想你得很!” 吴氏就笑了,摸摸他的头道:“那檀哥儿跟娘回家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李荣檀一愣,这里才是他的家啊,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一旁坐着的刘会,就垂着头不说话了。 吴氏继续轻抚着他,用深深的思念和一腔母爱说服着他。 杨桃看着,咬了咬嘴皮,悄悄往后退了。 出了堂屋,杨桃一阵风的跑进厨房,小声同大哥二哥说起来:“……娘还打听松花蛋咋做的,幸好我反应快,没说出来,娘现在正哄着檀哥儿同她回家小住呢……” 李荣松听着,抿紧了嘴,眉头也皱的不像样。 要是离得近,让檀哥儿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檀哥儿也才七岁,他知道他想娘得很,有好几晚做梦都在喊着娘呢…… 可那刘家沟离得太远了,他上次天不亮就走,到刘家沟也只看了两眼,回来就已经是夜深了。 离得太远,有个啥动静的都难知道。 李荣松下意识的就不想让檀哥儿跟着走,即便他想娘。 是以,吃饭时,吴氏提起这事,李荣檀也眼巴巴的望着李荣松期望他能点头,李荣松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吴氏已经不是李家妇,长兄为父,李荣松是能完全做李荣檀的主的。 他不同意,李荣檀虽然心里失落,但也没有非闹着要去。 吴氏眼神微闪,当下也没再多说什么。 吃罢饭,吴氏将给几个孩子买的两包点心拿出来,还有特意给李荣檀做的一身衣裳,当下就让李荣檀穿上了。 李荣檀穿着新衣裳,哭的稀里哗啦,更是舍不得娘了。 但吴氏也没有多待,紧紧抱了抱李荣檀,“娘走了,得空再回来看你,啊。” 说罢,哭着跟刘会走了。 李荣檀一路哭着追出去,嘴里声声喊着:“娘,娘,娘!” 追了老远被李荣松给抱了回去。 这一出,左邻右里都看到的,也是唏嘘不已。 回了家,李荣松关紧了院门,看着弟弟妹妹们,郑重的交待道:“往后谁再打听松花蛋的事都一个字也不能说,知道吗?” 他不确定娘往后还会不会再来。 石榴将这活交给他们,是信任他们,他们可不能给石榴找下麻烦,谁都不行。 几人都重重的点了头。 看着檀哥儿身上的新衣,杨梅默默垂下了头,娘刚刚还抱着她和二妹说最想她们,可新衣裳却只有檀哥儿的不说,也只让檀哥儿去小住…… 娘真的想她们吗。 牛车在石桥上跟迎面来的骡车给碰上,石桥不够两辆车并排,只有谁先退回去才行。 但吴氏看到骡车车座上的李继和,就硬是没让刘会退。 李继和也看到了吴氏,正惊讶她咋在这里,这是回来看荣松他们的? 见对面不动,他也没有多说,只让后头牛车往后退了,骡车也跟着退了下去,让出了路来。 石榴掀了车帘看出来,也看到了吴氏,挑了挑眉,放下了车帘。 牛车下了石桥,走出去一段路,吴氏回头,看着那两辆车进了村,目光里闪过无尽的怨恨。 第208章:生意人的手段 骡车和牛车沿着清河河岸往村东头去,正忙活着建房的村人看见李继和,少不得打起招呼来。 车上的姜丙和惜春他们看着河岸上的热火朝天,正好奇呢,听着这些也是惊讶得很,这热火朝天正要起的新房,就是主家的? 等再一路到了村东头,看着热火朝天的作坊,以及一幢极有特色的大院子,姜丙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知道主家是做生意的,可这生意,瞧着还真是不一样呢。 几人收起乱打量的眼神,跟着姑娘进了门去。 宋氏几人听到门口动静,忙即往外来,看着平安回来的李继和和石榴,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姜丙等人,不由好奇。 石榴当下便给介绍起来。 姜丙等人也忙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大姑娘—” 李老爹几人被吓了一大跳,手脚都不知该咋摆放了。 石榴看他们不习惯,也是好笑,当下先安排了姜丙他们,再进堂屋去,同李老爹他们好好说话。 — 桐子沟木料场。 负责此地的管事弓着腰送走了来人,回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赶紧吩咐手下道:“立马将松木装车,明儿一早就送进城去!” 那手下提了一嘴,“那胡老爷那里……” 管事瞪眼,“现下还管得着?那可是王家的少爷!胡老爷有能耐,让他自个应付去吧!” 说着摆摆手,催促手下赶紧去。 手下转头去安排了,却偷偷让人给胡老爷那里送了一封信,这么多年,他受了胡老爷不少好处,这种事,自然还是要给胡老爷通风报信一下的。 傍晚,胡有业就收到了桐子沟发生的事,气的将桌上的茶具都给扫翻在地。 “多管闲事!” 他咬牙切齿,恼那王勉得很。 管家正好进来要禀报事,见老爷正在发怒,就是一抖,想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可胡有业已经看见了他,“一群饭桶,还没有做出来?” 管事后背一紧,“没…” 胡有业顿时一脚踹过去,“给了一次又一次机会,还做不出来,要你们何用!胡平,明儿就让人牙子进府,将人统统发卖了!” 管事被踹中了肚子,疼得脸都白了,闻言也顾不得疼,赶紧爬了过来求情。 这要被发卖的人里面还有他的妹妹呢。 他可不能看着妹妹一家被卖出去,眼珠子一转,给胡有业出起了主意来,“老爷,小的有办法可以弄到肉松这些的方子,咱们可以这样……” 胡有业听的眼中精光一闪,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生意人,暗中使些手段,也算不得什么,他这么多年,使得手段也不少—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要是办不好,你也等着被发卖吧!”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这事!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 转日一早,李继贵和李荣松送货进城,回来就带回了桐子沟那边已经送了木料到童玩斋的消息,石榴听着,放下了心。 她跟着李荣松一起往村中去,刚刚看过最先建好的几间作坊通风的程度,还有屋里盘的土炕,确定可以使用了,她准备去里长家,说一声先招进一批人的事。 两人并排走着,李荣松偏头看了石榴一眼,先开了口,“昨儿…我娘来过。” “嗯,我回来在村口碰上了。”石榴不解大堂哥跟她说这个干什么,当娘的想回来看看孩子,她也挺理解的。 “我娘…她背着我跟檀哥儿他们打听松花蛋的做法,檀哥儿他们没防备,说出了生石灰,好在反应快,没继续说出来,我已经叮嘱了他们,往后谁再问都不能多说一个字。” 李荣松觉得这事还是有必要告诉石榴的,他昨晚都睡不好,本来娘回来看他们,他挺高兴的,可一回想,只觉得娘回来看他们的目的不纯……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娘为此都被休了,咋还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他着实是想不通,心里也难受得很。 石榴听着这话,也是挑了挑眉,吴氏都被休了,还不打算消停呢? 想知道松花蛋咋做的?又是眼红呗。 她想着前儿个去特产店二哥同她说起的,看见吴氏在铺子门口晃来晃去的看呢。 “大堂哥有数就好。”她张嘴道。 知道了生石灰也无妨,生石灰也不是最重要的,就说用盐巴茶叶这些煮沸这一步,没有的话,这松花蛋做出来也不是那个东西的。 李荣松点点头,“石榴你信我,我自是要让你放心的!” 石榴知道他压力也大,这才几个月呢,人看着就黑瘦了不少,作为长兄,下头还有妹妹要说亲,弟弟还小,担子咋能不重呢。 不由说了一句:“天越发的热起来,大堂哥要注意着自个的身体,该花的还是要花。” 她这也是听四叔说的,送货那天都是有三十文的茶饭钱的,一人十五文,四叔说大堂哥都舍不得吃,都是从家里带的水和干粮。 李荣松听出了满满的关心,心中滋味难言,点头应道:“我晓得的,石榴你别担心,你自个也是,要好好注意着身体。” 说来他挺佩服这个堂妹的,这一桩桩的生意,换做他,咋也做不出来的。 沿着河岸进村更近,说话间,就到了里长家,石榴让李荣松先回家去,这才提步进了里长家。 “里长叔!” 里长就躺在堂屋里的躺椅上打扇子,听着石榴的声音,顿时坐了起来,“石榴来了!快,进来坐!” 他笑脸招呼着,又忙朝里屋里喊了媳妇去冲茶水来。 一般人家,家里来个人,用糖水招待就很是不错的了,能用得起茶水的,满村里也就里长家,还有李族长爱喝茶,常备着些。 当然,现在石榴家也是买了茶叶备着的,还是好茶叶呢。 石榴坐了堂屋里的椅子,里长也从那躺椅上起来,坐到了上手,“石榴找我有啥事?我看那作坊建得挺快,这才几日功夫啊,就大变了样了。” 石榴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先建的这几间作坊已经可以了,我打算先一步开工,先招一批人。” 里长听着,也是激动,村里就盼着这事呢。 “这人选,石榴你是个啥章程?” “先头说好的,保证村里每家都至少招进一个人的,这一批招三十个人,就先从还没有人在作坊做工的人家招起吧!” 第209章:肉干作坊开工 里长一听,就有了数,村里除了李氏一族的五十多户人家,之前招过了十五个人,这次的三十个,先从没招过的人家招,正好,他们刘氏多半都是呢! 当下就召集了村人来说了这事,并让三十户人家各出一个人来。 这么一选,就还有十来户人家落了空,这十来户人家当即就不干了,他们家的壮劳力现也在建着作坊呢,咋招人就不先招他们家。 里长只道这只是头一批,后头还会接着招的,都不用急,好生费了一番嘴皮子,这才安抚好了这十来户答应再等等。 知道作坊首先要的就是妇人,各家商量着,自是出自家得力的妇人来,虽是后进作坊,可他们也想表现表现,后进的也是勤快麻利的人! 陈起财家幸运的就在这一批里,他兴冲冲的回了家,回去就让大儿媳妇准备好,明儿一早去李家作坊等安排。 毛氏正等着好信儿呢,一听这话就高兴起来,“咱家能进作坊做工了?那可真是老天保佑!等发了工钱,咱们也好带娘去城里看看大夫!” 娘的病近来越发的糟糕了,他们卖田艾的那些个银钱,都拿来抓药了,日子难过得很,这下终于能有个稳定的进项了。 转头不由交代儿媳妇,进了作坊可一定好好干。 她可是看明白了,跟着石榴家干,准是不错的,看隔壁祥嫂子年初进了作坊,这几个月下来,闺女都裁了新衣裳预备着说个好亲呢! 她也还有两个闺女呢,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新衣裳…… 毛氏盘算着到作坊干到过年,能挣多少工钱,给娘看好了病,能剩下银钱来的话,过年就给一家人都做新衣裳穿…… 再多个一年两年的,说不得他们家也能起上砖瓦房呢! 毛氏越想越有奔头,夜里都高兴的睡不着觉。 村里跟她一样睡不着的可不少,像陈家这般日子艰难的,这次都幸运的选上了呢! 能进作坊,就意味着有一份稳定的进项呢,一个月近一点吊银钱呢,那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好事! 是以,第二日天不亮,石榴家就站满了人。 睡在倒座房里守门的李春喜迷迷糊糊听到外头细细碎碎的声音,都给吓醒了,蛮以为是进贼了,赶忙翻身下床踏了鞋子出来瞧情况,看见外头是村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外头站着的妇人们看见开门的李春喜,也是一愣,后又反应过来,听说石榴家买了下人来着,想来这就是了。 当下忙摆手道让他进去,不用管她们,他们就在门口等一等就行,反正现下也不冷。 李春喜就带上门退了回来。 不多会儿,车轱辘的声音响起,却是送肉的人来了。 眼下天气大,城里的几个屠夫暂且都没联系了,就联系了大风集和附近几个镇子的屠夫,屠夫都是半夜就杀猪的,杀了猪就先将瘦肉给剔出来,直接送去大通货栈,石榴再派了人天不亮往大通货栈去把肉接了拉回来。 今儿去拉肉的就是李继贵带着马喜文,等熟了路,后头就不用李继贵去了。 两人将肉拉回来,搬到肉松作坊门前放好。 这时候,作坊上工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这些人倒不用在门口等,回来也没再接着睡的李春喜听着动静就拿了钥匙出来,将几个作坊的门锁都给开来,工人们各自进了各自的作坊,就自发的忙活上了。 等待安排的三十个妇人好奇的朝几个作坊看来看去的,心里也是激动得很,他们往后也能在作坊做工了啊!也不知道她们会分到做啥? 石榴起来洗漱好,接手了厨房的惜春带着念夏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她端了粥几口的吃了,出了门去,就被三十个妇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咋来这么早,都吃早饭了没有?” 里长的堂弟妹笑着道:“吃了吃了!这不头天上工嘛,激动得睡不着!” 其他人跟她也差不多,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 石榴便也跟着笑了笑,只道往后卯时正(早六点整)到作坊就行。 就这功夫,李继忠和李荣槐父子以及陆东田力赶着四头猪回来了。 这猪是李继忠昨儿下午就去定好了,半夜里带着人去赶来了的,都是附近村落人家的猪,去年年尾还不够肥,所以没杀呢。 很有些人家养的猪也不定就年尾全给卖了处理的,有些也会养肥些再卖的。 这两月天气大,城里的肉不送,石榴怕几个镇子的肉供不上,就干脆买生猪来自己杀了,剩下的骨头下水猪血这些,也正好省了去买了,作坊工人要吃呢。 作坊的锅先腾出两口来烧上了热水,杀猪的孙老大也带着家伙事到了。 猪的惨叫声响彻了村东头,清河河岸上热火朝天的一天也开始了。 石榴带了三十个妇人抬上了两盆猪肉先往新作坊去。 打头的一间作坊分成了两个小间,里头分别摆着一张长木桌。 石榴安排十个人负责切肉,三个人将切出来的肉条清洗几遍晾干水分后进行腌制,然后端到第二间作坊里,这作坊里砌有四口土灶,六个人负责蒸制腌制好的肉条去除水气,然后进行炒制。 炒制过的肉条就送到接下来的三间作坊,这三间作坊里砌的是土炕,每间三张土炕,三个人负责一间作坊里的肉干烘制以及包装。 眼下天气大,也不必像天冷时一烘就是好几个时辰,稍微的烘上一烘就可以拿到外头去晒。 作坊靠河边留出了一段距离来,石榴早让村里会竹编的人编好了大圆团盖送来,一个大圆团盖里便能摊晒不少的肉条的。 剩下两个人就负责土炕的火。 这整个肉干生产线就是这般了。 先建好收拾好的几间作坊便正式投入了使用。 石榴安排妥当了这边作坊,回去的时候,四头猪也杀好了,肉剔分出来,瘦肉留在作坊这边,其他的则送去石榴家的旧房。 说是旧房,也不尽然,只是现石榴一家都住在了最新的新房里,那去年分家起的房子,就叫做旧房了。 作坊工人的晌午饭还是在这里的厨房里做,除了牛氏二人,又多招进了两个婆子来帮忙。 像田树林他们也就住在这里腾出来的屋子,还有姜丙几个人,除了在前头倒座房守门的,都住在这里。 至于宋大舅跟宋二舅,则是住的前头新房李荣榆的那间。 而惜春几个,就住的新房的后罩房。 第210章:请假 肉干作坊第一天开工,石榴来来去去多看了几趟,以免出问题。 黄氏这里的小肉干作坊,她并不打算挪过去,这里就供洛水城的特产店,也是足够了。 一日下来,磕磕绊绊的,到收工,也打包出了几十斤肉干,第一天上手忙慌,多熟悉两天也就够了。 石榴不等李春喜锁作坊,先一步回家去,半路上就碰上了石氏。 石氏是肉松作坊的工人,属于年初进作坊的那十五人中的一个,是村里孙大茂家的儿媳妇。 “石婶子,下工了,你咋还没回家去?”石榴问道。 石氏忙道:“我回去又来的,是这样的,石榴,我明儿想请一天假,下晌我娘家兄弟来了,说是我娘病得很重,让我回去瞧瞧呢!” 石榴听着,便即点头道:“没问题。” 作坊没说过不允许人请假,但这么久以来,石氏还是第一个请假的,毕竟,请一天假就少挣三十文钱,谁家都舍不得。 石氏听着石榴同意了,也是大松了口气,作坊都没人请过假,她真怕她请假石榴不同意,或是请了假回来就不用她了,毕竟,村里等着进作坊的人可排着队呢。 要不是她娘实在病的重,娘家弟弟来说让她明儿一定要回去,她也是不舍得请这个假的。 不说了,她可得快点回家去做点家里活计,明儿少挣一天工钱,还不知道婆母心里咋说道她呢。 石榴看着石氏走远,却见又有一个妇人往这边来。 却正是包氏,村里黄大的媳妇,也是年初招进的十五个人中的一个。 好巧不巧,这包氏也是来请假的,说是娘家带信来,她弟妹生了个大胖小子,她要回娘家吃洗三酒。 石榴也没多想,准了她的假。 溜达到了自家门口,便见小弟李荣樟背着个书袋正蹦蹦跳跳的从后头来。 看见她,李荣樟显而易见的欢喜,“二姐,你在门口盼我回来啊!” “是啊。”石榴没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今儿都学了啥?” 李荣樟往旁避了避,又有些喜欢被二姐摸头,整个人纠结得很,“二姐,我都是大孩子了,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摸我脑袋的!” “哈—”石榴顿即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樟哥儿这学没白上,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啦!” 她乐坏了,忍不住又想摸他的脑袋,到底收了回来。 李荣樟红了脸,“我喜欢上学,每天都有认真听先生讲课的!” “那樟哥儿今天学了啥?” “今儿学到了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 “姐弟俩站在门口作啥呢?快回来洗手吃饭啦!”院子里宋氏望出来,朝门口的姐弟俩喊了一声。 “走,回家吃饭,等吃了饭你再教我和大姐认字!”石榴说着,先一步往门里去。 李荣樟立马拔腿跟上。 吃罢饭,天还没有黑透,太阳虽落了山,却留下了满满的燥热。 二楼凉亭上,石榴和李香梨坐了一方,对面坐的李荣樟正在桌上的沙盘上认认真真的写下几个字,“大姐二姐,今儿咱们学这几个字—” “跟我一起认,金—” “金—” “生—” “生—” “……” 傍晚的夏风吹着,渐渐挥散了一整日的燥意。 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上来,却没出声,就靠在门边,一脸高兴的看着里头的姐弟三个。 眼睛放亮了些,隐约看清了那沙盘上的字的模样,忍不住跟着默念了起来。 自樟哥儿上学堂以来,每天雷打不动的教着哥哥姐姐们识字,他三五天的跟着,现也认识了不少的字呢。 李继和欣慰极了。 很快,天彻底黑透了,风也吹得更凉爽了些,李荣樟眨巴眨巴眼,看向对面的两个姐姐,“大姐二姐,今儿的几个字,都学会了吧?” 李香梨微红了脸,“还有些不太会—” 李荣樟就道:“没事,明儿回来我再教一遍,我觉得大姐已经很聪明了!” 当然,二姐更聪明。 李荣樟都不用问,就知道二姐肯定都学会了。 当下便道:“那我就接着教你们读今儿我学的这段千字文吧!” 李荣樟对于当小先生很有劲头,每天回来,除了教几个字以外,还会将自己当日学的知识也教背来。 反复教来,也利于他自己巩固。 朗朗的读书声在凉亭上响起,坐在敞屋里乘凉的李老爹几人听的清清楚楚,脸上皆是满足高兴的笑意。 —— 石氏的娘家在大风集过去的石家村,天不亮,石氏和丈夫孙大茂就离了村,往石家村去。 一路步行,便是脚程快,到石家村的时候,天也早已经大亮,太阳也从天际冒了头。 石氏担心自个娘,一到了娘家,就赶紧问起来,“嫂子,娘咋样了?” 石家嫂子见得小姑子回来,连忙将人往屋里拉,“可算是回来了,来来来,先进屋里来坐。” 石氏惊怪,不是娘病重吗,咋嫂子还笑得出来? 待进了屋,两口子都愣住了。 “娘?不是说你病了吗?”看着屋里好好坐着的人,石氏惊了一跳。 王婆子道:“这不是天气太热嘛,身子是有些不爽利,也不是啥大病,让你回来,是有大事!” 石氏听着娘没有病重,也是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转头也是疑惑,“出啥大事了?” 有啥大事专门让她回来呀?她记得也不是谁的生辰啊? 这专门请一天假,今儿可是少挣三十文钱呢!昨儿婆母一晚上都拉着脸,要是知道她娘没有病重,还不知道要说啥。 石氏看了眼丈夫,心想幸好丈夫是向着她的,不然今儿回去一说,少不得一通挂落的。 王婆子看了眼孙大茂,也没急着说啥,只笑着让两口子先好好的歇歇脚。 那边石家嫂子也麻溜的去端了糖水蛋来,显然是早就准备上的。 石氏更惊怪了,娘家日子不好过,就是过年回来拜年,都吃不上糖水蛋的,今儿咋舍得的? 太阳也没大西边出来啊! 再看着那碗里卧着三个鸡蛋呢,石氏就更是吓了一跳,有点不敢吃,只看着王婆子道:“娘,到底为啥事啊?你先说吧,我不歇脚!” 这不说明白,这糖水蛋她可吃不下。 第211章:别傻 王婆子嗔怪道:“没啥大事!你们天不亮的赶来,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不心疼?先吃了糖水蛋,娘再跟你细说。” 石氏半信半疑,到底肚子也饿了,看了自家男人一眼,两口子犹豫着,到底还是端了碗吃了起来。 一碗卧了三个鸡蛋甜味十足的糖水蛋下了肚,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石氏抹了一把嘴,看向王婆子道:“娘,我歇够了,到底啥事,你快说吧!” 她想着娘没有病重,有啥事快点说了,她好这就赶回去,赶回去跟石榴说说,上个半天,也能有十五文钱不是? 王婆子笑得满脸褶子,“也没啥,就是问问你,在李家作坊干得咋样—” 石氏一听这话头就警惕起来,孙大茂也飞快看了丈母娘一眼。 这是想干啥? 李家作坊的事,不能多说的。 石氏每日下工回家都不多说作坊一个字的,摆闲容易,这乱说了话,万一让石榴家知道了,不让她在作坊做工了,这可是坏了大事了。 石氏的儿子眼看着就该说亲了,石氏就指望着多攒着钱,给儿子说门好亲呢。 王婆子见女儿女婿这防备的样子,摆手笑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听说这李家又在扩建作坊了,不知道招不招外村人呢?” 想着耽搁的工钱,石氏也坐不住了,当下就要说走的话。 王婆子听着,语气有些失望,“还想着要是能招外村人,就让你给说个情,好叫你嫂子也能进作坊做工呢!” 见她防备,王婆子只笑道:“我就是问问,万一将来你嫂子有机会进去做工,也有个底不是?” 却不想,王婆子直接拉了她,问起她在作坊都干些啥— “你放心,我们就自家偷偷的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那都是咋做的?你是在那啥肉松作坊干活吧?咱们里长家就买了那肉松给小孙子吃,那天我瞧着了,那肉松可瞧着稀罕,不知道是咋做出来的!” 不过娘就为这事专门叫她跑一趟,也真是,啥时候不能说嘛。 石氏听着是问这个,也松了一口气,这个没啥不能说的,“暂时还是不招外村人的,你也知道,我们村人多,这都还没有全招到呢。” 石氏不想多说,只道:“就是做些灶上活计,没啥的,谁都能做,不难。” 娘家日子不好过,也没几亩田地,要是能帮的,她肯定会帮。 李家作坊的名声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想进作坊的人不少,石氏也能理解自家娘这心思,只点头道:“要是后头能招,我一定给想想办法。” 石氏越听越不对,石榴家铺排这么大,建作坊,招工人,那肉松做出来也不容易,要是人人都这么干,一传十十传百的,全传开来自家做,人石榴家还咋赚钱,不是都亏了吗? 王婆子依旧是笑着,仿佛没看出女儿的敷衍,“我一问,听说那肉松小小的一包就要二十文呢!忒金贵了,你侄儿也嚷着要吃,还哭了好几场,瞧的我也是心疼咧,咱家买不起这肉松,花啊,你正好在作坊干活,告诉你嫂子,这肉松咋做的,咱家好自己做了给你侄儿吃!” 石榴家不赚钱,作坊不开了,她还咋赚工钱? 每个月不管刮风下雨的,九钱银子嗯啦能到手,这样的好事上哪儿去找呢。 再说,她就是负责包装的,哪能知道那么细前头工序咋来的,反正就是大致琢磨得出来,她也不能说。 见女儿想也不想得就直接回绝了,王婆子也是撇嘴,早知道这闺女有些一根筋,没想到还真的这么轴,说一说又咋了?那李家还能上家里来问不成? 她暗暗咬牙,今儿这方子一定要弄到手,不然,到嘴的银子都能飞咯。 当下王婆子也是打定主意了,“花啊,这样,你告诉娘这肉松是咋做的,娘给你一吊钱!你不是愁着给栓住说亲吗?有了这一吊钱,很快就能给栓住说亲了。” 一旁的石家嫂子一听婆母张嘴就给一吊钱,也是捏了一把汗,那边统共才答应给五吊钱呢,婆母张嘴就许了一吊去,也忒大方了。 虽然不乐意,但想着不出这一吊,这四吊也得不着,倒也罢了。 石氏却听的更是心里直咯噔,娘家啥情况她最清楚了,能拿出一吊钱来给她? 她一脸怀疑,“娘,你哪来的银钱?” “你别管,告诉我肉松咋做的就行。” 石氏摇头,“不行,我不能说的!” 见她死脑筋,王婆子也是咬牙,不得不道:“你说你傻不傻?我跟你说,有贵人盯上那李家了!是贵人中的贵人,那李家一个乡下人家,可得罪不起的!只要你说出肉松的方子,就能得到一吊钱,要是能帮忙弄清其他的方子,还能再得钱的! 你以为贵人只找了咱们?就是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到时候这银子被别人挣了不说,李家作坊开不下去,你也没地挣工钱,可就啥也没捞着了! 你听娘的,赶紧告诉娘方子,咱将这钱得了再说呀!”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石氏听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再坐不住,赶紧拉着男人就要回村去“通风报信”。 要说今年往前,她估计还真能对一吊钱心动不已,可如今吧,她每个月都能挣得近一吊钱的工钱,这一吊钱,压根就不能打动她。 她就巴望着在李家作坊干到老,挣多多的银钱,给儿女说好亲事,建新房,一家子过上好日子呢! 看着女儿女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好像后头有狗撵似的,王婆子也是气的心疼。 一旁的石家嫂子也怄得不行,白瞎了两碗糖水蛋了,留着自家吃多好! “娘,现在咋办?”到嘴的银钱,飞咯! 王婆子也是怄得慌,女儿不贴心,还能咋办? “告诉那吴枝,就说咱没法子,让她再找别人吧!” 也不知谁能得着这五吊钱,哎!想想就气! 这厢石氏和孙大茂火急火燎的回了下河村,满头大汗的到了石榴家。 见了石榴,石氏一个字也没隐瞒的将今儿回娘家的事说了出来,“有大人物盯上作坊的方子了,石榴你可得防着呀!” 本以为就是普通的请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是谁在暗中捣腾这些? 石榴第一时间想到了胡有业,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王勉前脚才帮她撑了腰呢,后脚胡有业就能做这事? 可还会是谁呢? 生意太好,惹人眼红是肯定的,别人在暗她在明,多少被动了。 对了,今儿请假的还有包氏— 石榴眸光变幻,片刻,让石氏和孙大茂就在作坊打了中饭吃了,然后叫姜丙套了骡车,送他们再走一趟石头村。 石氏的娘一听就是个钻钱眼里的,她就用钱撬开她的嘴,看看是谁找上的她做这个事的。 第212章:八九不离十 等待石氏他们回来之际,石榴跟老袁氏好好的打听过石氏的娘家和包氏的娘家,知道石家日子不富裕,那包家更甚,听说现住的还是茅草顶土房子呢。 想来对方对他们作坊的工人挺了解,知道哪个妇人娘家拮据容易下手— 石氏当下就回来了,可包氏还没动静,不过包氏娘家离得远,也能理解— 石榴脑子里翻过来翻过去的,又想着包氏在作坊负责的是煮肉这块,但来来去去的,也是能看见其他的流程的。 虽说调料怎么放的她肯定不会知道,但能知道捶打和翻炒这些流程,就已经足够了。 石榴已经有了肉松做法泄露出去的心理准备,不过也不多担心,肉干都有别家在卖了,也不差肉松。 洛水城的生意,有人抢就抢,这天下之大,不止一个洛水城。 就比如布庄还满大街都是呢,生意好的照样好。 后世有品牌限制着,还能出现“王某吉”“加某宝”“六个坚果”“七个坚果”之类的情况呢,正常,气也没用。 里长他们一听石榴请他们过去有事商量,也是没耽搁,立马就来了。 身旁跟着几个小伙伴,比谁跑得快,麻溜得很。 她气愤娘见钱眼开,她费干嘴皮子娘都不肯说,结果姜丙一块碎银子丢出来,她就立马说了。 更气的就是那吴枝,同是村里人,她哪能不知道吴枝啥情况? 虽然被休了,可到底曾经也是石榴的伯娘,生得儿女现和石榴一家还往来亲近呢,竟然能在背后做这种事,真是太让人瞧不起了! 李族长和李老爹他们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听到吴枝的名字,也是顿即惊了一跳。 现在她要考虑的,就是倘若包氏真泄露了,她该怎么处置,才能杀鸡儆猴。 石氏也口渴得很,端着一口喝了精光,然后满脸都是愤慨,看着石榴道:“石榴,问清楚了,是吴枝!” 吴氏前两天还进村来看过李荣松兄妹几个,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李荣桦满村疯玩的晒得跟个坨黑碳似的,听的石榴安排事,二话不说就去了。 李族长正问着石榴:“石榴,出啥事了?” 石榴请了他们刚在堂屋里落了座,上了凉茶,外头,石氏他们就回来了。 估计着石氏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石榴便让堂弟李荣桦帮忙跑个腿,去将里长和李族长还有李义山请来。 石榴见石氏回来,先喊她进来坐,惜春和念夏给石氏两口子也上了凉茶来。 好在她跟刘东家有了合作,生意是要做满大晋的,而刘东家有这个能力。 “吴氏又做了啥?”李老爹皱紧了眉头。 里长也好奇,心想是不是刚招进作坊的三十个人出了啥问题?这次可是他选出的三十户人家,要是出了问题,这可太打他的脸了,剩下还没选到的十来户人家。不知咋跳起来呢。 石榴便即将石氏和包氏今儿都请假的事说了。 石氏接过了话头,说起回娘家发生的事。 听的李老爹和李族长都是冒了青筋,显然气的不行。 这吴氏,都被休了这么久,还再嫁了,咋还不消停,又生了这幺蛾子! “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这吴氏,咋总是喜欢盯着别人的东西?!”李族长忍不住道。 “她前两天回来看荣松他们,我还当她是个好的呢!”李老爹气道。 石榴幽幽道:“大堂哥说,吴氏跟檀哥儿他们套话松花蛋咋做的呢。” 李老爹听的一惊,竟还有这事!他心道往后吴氏再来看孩子,他可得拦着了!别怪他心狠,谁让这吴氏不做好? 石榴知道是吴枝找的石氏娘,不知怎么的,竟也觉得好像不太意外? 许是知道她专门来看儿女还想打听松花蛋的做法吧。 这个人的心思,不好说。 就是不知道吴氏的背后又是谁。 石氏摇头,“这个我娘就不知道了,就昨儿上午,吴枝去的我娘家找的我娘,说只要我娘能套到肉松的做法,就给我娘五吊钱呢!” 对于石氏没有“见钱眼开”背叛作坊,一心都是作坊好,石榴也是很欣慰,兴许包氏也不会? 可里长出了声,却是不太看好,“这包氏虽勤快,可性子跟个馒头似的,软的很,听说从前还在娘家的时候就是个常受气的,没少受她娘磋磨,她娘厉害得很,要是她娘真逼着她把作坊的事说出来,她肯定反抗不过的!” “照这么说,这肉松方子,包氏肯定是会说出来的了?”李族长不由皱眉,心里也是满满的自责,村里这十五个人都是他去挑进来的,只知道包氏干活勤快,却是不知道她娘家的这些事的。 要是包氏真的说了,那这事— 李族长叹了口气,看向石榴,也是满满的自责,“石榴,这……都怪我,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挑她了!” 石榴忙道:“这哪能怪族长爷爷您?这种事,咱们也预料不到的!包婶子还没回来,说不得是咱们多想了呢。” “八九不离十的!”里长虽然也想侥幸,但心情也好不起来,“要是包氏真将方子漏了出去,这肉松……咱还能做呢?” 他想到李家之前做糖的营生,听说就是胡记也做了卖了,最后卖不成这才把方子卖了的。 要是这肉松方子也卖了,工人们可就没见这份好活计了。 里长越想越气,要是包氏真的漏了话,他作为里长,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石榴见李族长他们都担心得很,不免道:“好在我跟刘东家合作了,这肉松方子漏了的话,虽然会有影响,但影响不会太大。 只是我想着,从今儿起,这作坊需得好好的立个规矩了,之后进作坊的人更多,人人都有亲戚,万一哪天谁再漏了口,这方子满大街都知道了,这生意还咋做?” “是这个理!”李族长立马接了话,“石榴,你打算定个啥规矩?” 里长想着是啊,现在跟最初不同了,现在石榴有个义父撑腰,还跟刘东家合作了呢,自是不怕那胡记的。 但石榴说的有道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里长不由也好奇的看向石榴。 石榴就道:“我也不知该立啥规矩好,里长叔和族长爷爷还有大伯公你们见过的世面比我多,还要麻烦你们帮忙商量个合适的章程来。” 她自然是有一大把的规矩可以约束的,不过这规矩,由里长他们商议出来更好。 第213章:按规矩来 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由里长管着,不管啥鸡毛蒜皮的事。 而李族长管着李氏一族,李义山也是族老的一员,李氏一族便就有族规的。 对于要给作坊立个规矩这事,三人商量一番,很快就有了结果。 当下离作坊下工的机会也没多久了,石榴便即让几个作坊提前下工,收拾一番,准备开个集会。 村里也常开集会的,工人们一听今儿作坊也要集会,都好奇得很,麻溜得把手里的活计给做好,陆陆续续的收了尾。 不多时,作坊门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木工坊的人站了一堆,吃食作坊的人站了一堆,大家都好奇得看着前方。 只见前方李继和站了正中,一边站着里长他们几个,另一边站着石榴,石榴身后还站着个石氏。 今儿石氏请假了他们都知道了,不过中饭的时候石氏两口子来打了饭吃,后头又瞧见了他们坐了骡车离开,他们都好奇是啥事呢,现下看见石氏不跟他们站在一起,众人不由嘀咕起来。 李继和清了清嗓子,开口。 “今儿作坊发生了一件大事!” 石氏惊讶,众人也是惊讶万分,还有奖励啊? 石榴笑着将一个红封递给石氏。 石氏站出来道:“我虽不是最早进入作坊的,但也在作坊干了几个月了,我喜欢在作坊干活,还希望能在作坊干一辈子呢!所以,别说是给我一吊银子了,就是给我一百吊,我都不会将作坊的事往外说的!” 不得不说,这个规矩可真是吓住了工人们,本来也没打算要背叛作坊的,这下被敲了一棒子,心里头对作坊更加的有归属感了,这就是他们自家的东西,自家的东西,可不兴告诉别人! 肉松方子漏了出去?哎呀,这可咋办呀? 石氏激动得红了脸,心道李家作坊是真的不赖,只要作坊不辞退了她,她定要在作坊干到老的! “大茂媳妇今儿请假回娘家,说是她娘病重,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有人盯上了咱们吃食作坊的方子,背地里收买了大茂的丈母娘,想让大茂媳妇说出肉松的做法来,还答应给她一吊银子的报酬呢!” 想想也是,罚款一百吊银子可以耍赖不给,反正都要被赶出村里,可出了村,一家老小能上哪儿去? 别的村子也不是傻子,一般也不会随意收留外村人来本村落户的。 下头有妇人听到她这话,想着石氏没说啊,也是,就一吊银子,在作坊可不止挣这么多,也不免暗暗嗤她话说的好听,真是一百吊,不信她不说。 底下众人见石氏今儿不上工还得了个红封,也是羡慕不已,哼,要换做他们,他们肯定也不会被那一吊银子收买的! 一句话,吸去了众人的注意,窃窃私语顿时消散。 李继和又接了话,对石氏的行为表示了夸赞,大大的肯定,“是以,作坊打算奖励大茂媳!” 石氏会被赶出作坊吧? …… 石氏一捏里头铜板不少,也是唬了一跳,忙要退回去,“这我不能要……” 众人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嘀交流起来,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一吊银子?那石氏说了吗?是说了吧?不然她咋站在上面? 紧接着,李继和再次开口了,“有人在背后盯上了咱们作坊,想要咱们作坊的方子,今儿可以是找上大茂媳妇,明儿就可以找上你们中的其他人,一吊银子收买不了,还可以是十吊银子二十吊银子!说不得谁就漏了口呢。 石榴摆手不接,只让她收好,里头不多,就六十个铜板而已,今儿石氏来来回回的,又告诉她这个事,没有任何隐瞒,奖励这点铜钱罢了,该得。 这话一出,底下众人可都沸腾了,哎呀妈呀,罚银一百吊,把他们全卖了都凑不出来,还要给你一家逐出村去,看你上哪儿落户去! 众人忙即七嘴八舌的表示起来,“放心吧!我们可不会多嘴多舌的!” …… “就是呢,我在作坊干得好好的,我可不想被赶出去!” 所以,经和里长他们商量过,作坊决定定下一个规矩,从今儿起,若是有人说出作坊的任何事,损害作坊的利益,不管轻重,都罚银子!罚一百吊!不但罚银子,里长说了,这样的人村里也不能容,到时候一家都给赶出村去,咱们下河村,不留这样的人家!” 再说了,他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可不想离开这里。 他们在作坊好好的干,干到老,都不知道能挣多少工钱了,谁这么傻呀!愿意冒这个被赶出村的风险— 众人七嘴八舌的保证着,又舍不住东想西想起来。 突然,有人想到了今儿可不止石氏一个人请假— “大全的家的今儿也请假回娘家了,不会这么凑巧吧?” 这话头一提,众人又收不住了。 对啊,石氏回娘家有这种事,包氏呢? 有媳妇子娘家跟包氏近的,不由说起包氏娘家的事来。 一时间,底下热闹得很。 就在这时,有人跑着过来,冲里长道:“里长,黄大全两口子回村了!” 却正是里长专门让人在村口守着,看到黄大全两口子回来就来告诉的。 不多会儿,就见黄大全两口子往这边走来,黄大全家也在村东头,进村走清河河岸更近,自是往打作坊经过的。 看见作坊这么多人都在,不知想到啥,包氏吓得就是一哆嗦,脸都白了。 黄大全也是一激灵,但捏着袖子里藏着的银子,镇定下来,“大家伙都在这儿干啥呢?集会啊?我们这赶路也累了,就不多留了,你们慢慢集会,我们先回家了啊!” 说着拉着包氏就走。 但包氏那被吓住了的样子压根藏不住,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分明,她瞒着事呢。 里长便即叫住他们,只问包氏道:“你们今儿回娘家,真是吃洗三酒的?” 包氏被问的一哆嗦,不知道该咋接话。 黄大全笑笑呵呵说是啊,他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不觉得里长他们会知道啥,一点不心虚。 里长从包氏的反应上已经有了数了,当下也不废话,只将石氏回娘家的事说了,然后直接问包氏道:“你回娘家,可有发生这样的事?” 包氏听罢,顿即吓得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脸也白的难看,她胆子本生就小,正因背叛了作坊而心里不好受呢,现又听了这话,原来找上的不止她一个,可石氏却啥也没说,还回来告诉作坊了— 她撑不住,整个人直往地头瘫。 黄大全拉都没拉住,也是心虚起来,没想到,竟还有人被找上了。 他忙要否认他们没有,可到底不够有底气。 李义山眼光锐利,见他一直捏着袖口,不由同里长一说。 里长当即让人搜他的身,然后两锭小银子从黄大全的身上搜了出来。 “别说这银锭子是你家的!你丈母娘家办洗三酒还给发银锭子?”里长冷哼一声,心道那包家倒是舍得,五两银子舍得拿二两出来套话呢! 黄大全还想狡辩。 “你家啥情况。你丈母娘家啥情况我不知道?别狡辩了,赶紧实话招来!”里长拿出了一村里长的威严来,喝道。 黄大全哆哆嘴皮子,老实交代道:“是…是有人找上了我丈母娘家,让把作坊的方子说出来…我丈母娘太凶了,我媳妇怕她得紧,不敢不说啊!要是不说,她就不让我们回来呢!” 他倒委屈起来了!还不是见二两银子眼开了? 里长哼了一声,有数的很,“你们都说了些啥?” 黄大全又是一哆嗦,看了看吓坏了的媳妇,张嘴道:“知道的都说了…肉松咋做的,还有那咸蛋黄酱……” 石榴听着,也不意外,小姑他们做咸蛋黄酱就在煮肉挨着的,包氏每天看见,哪能看不明白呢,好在做咸蛋黄都是在屋里关着门的,只有蒋氏几个能进去。不知道咸蛋黄咋做的,知道咸蛋黄酱也是白搭— 不过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卖了咸鸭蛋扣了蛋黄来做—就是不知道对方费不费这个心思了。 现在清楚了,肉松方子是真漏出去了。 李族长几个气的不行,里长当即表示,按规矩处置。 黄大全愣住,啥…啥规矩? 他们才回来,自是不清楚刚刚集会说了啥,有愤愤不平的妇人七嘴八舌的说来。 黄大全听的眼前一黑,赶紧朝里长求了起来,“我把得的银子交给村里!可不能赶了我们出村啊!” 里长是有这个权利的,而黄家是村里的散户,也没族里庇护的,更是好说的很。 里长压根不听他求,当即就让村人执行这个事,看着黄大全他们回去收拾了东西,这就赶出村去。 至于黄家的房子,还有几亩田,罚银一百吊呢!黄家拿不出来,这些就抵了! 黄大全爹娘哪知道儿子去趟丈母娘家就发生了这种事,当场就晕了过去。 里长的人盯着,可不管那么多,催促着黄大全赶紧离开。要是不走,他们可要上手了。 无法,黄大全只能拿板车将爹娘装了,和包氏两个一起推着,带着一双儿女,被村人“目送”着出了村。 这事很快传开来,满村都知道了,唏嘘的有,同情黄家被赶出村的也有,只不过,转头都引以为戒起来,他们可不能像黄家一样! 里长说话算数,说赶出村就真的赶出村啊! 啧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214章:商战 黄家被赶出村这事闹得挺大,村里都传遍了,知道是怎么个事。 有人还专门跑到石氏这里来细问呢,这一问,少不得问出吴氏来。 吴氏为何被休,不就是因为漏了李继和家的方子又背后使坏想坏了李荣棕的亲事嘛,没想到这人都再嫁了,还不省心,竟还在背后使坏,真是想都想不到,吴氏会是这样的人。 好些人想到多年来往的吴氏,都不禁感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说着说着,又不由说起了李继和一家厚道,吴氏这般做坏,一家还对李荣松他们兄妹几个这般好呢,将那啥松花蛋的活计直接分派给了他们,又让李荣松送货,一个月下来,可是能攒积不少银钱的。 李荣松并不知道这些事,石榴他们也没主动跟他说,还是听到村里的这些风声,才知道吴氏又做了啥,红着脸找上了石榴,张嘴就是道歉。 石榴三两句就打发了他:“大堂哥,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有数—正好你来了,把这几筐蛋拉回去,今儿刚收回来的,坛子上画了圈的那一批可以搬出来了,明儿让大堂伯一起送铺子去。” 吴氏是吴氏,大堂哥是大堂哥,她分得清,不可能因为吴氏做的坏迁怒到大堂哥他们。 石榴请了义父帮忙,没出两天,就查到了背后找吴氏的人,是胡家的管家。 这下就清楚了,这事,跟胡有业有关。 有了这些点心方子,他的兴隆斋完全可以成为洛水城一绝,彻底压过其他点心铺,甚至可以在府城以及州城都打出响亮的名声来,独一无二,难以取代! 王勉满腔荡气,很有准备大干一场的气势,得知石榴跟刘东家合作,要将肉松咸蛋黄等售往整个大晋,他也默默的跟在刘东家后头准备了起来,州城他还没有铺子,还有京城—慢慢都开过去,到时候进肉松和咸蛋黄这些都近便,省了他的人力了。 商战也是很好的还击了。 胡有业不是主营点心,以点心铺子发家的吗? 她就偏要让胡有业的生意在洛水城彻底暗淡了去。 让王勉都惊了一大跳,十分想挖开石榴的脑袋看一看,她的脑子里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点心来,惊叹半晌,最后也化为一句:“你天生就是个做点心的!” 是以,半卖半送给了王勉一大堆的点心方子,糯米芝麻糕,红豆蛋黄酥,绿豆板栗酥,蛋黄沙琪玛,肉松鸡蛋糕—— 石榴思前想后之后,还是不找刘东家了,但她的能力也对抗不了胡有业,兜兜转转,还是得麻烦王三少爷,不过她才麻烦过王勉,这回也不好直接让人帮忙对付胡有业,显得她太没用。 虽说找刘东家帮忙出手很容易,但两人才刚谈成了这么一桩大合作,她这里就漏了肉松方子出去,难免让刘东家觉得她能力不行。 石榴也是无语了,兜兜转转的,暗中搞事的,都是这个胡有业啊。 有这些方子在,他觉得肯定能到京城也杀出一席之地的! 石榴可不知道他的这些宏愿,将方子给了他,就默默等着看反响。 王勉的动作也快,隔日就先上新了两种点心,之前的肉松饼和荷花酥上新本就收获了一众的客人,这次两种点心一上,更是大受欢迎。 特别是天气炎热,点心吃起来本就干噎,但一些贵妇人姑娘孩子这些都爱吃个下午点心,读书人也需要点心这方便的食物随时在读书饿了的时候垫垫肚子— 兴隆斋上新的肉松鸡蛋糕和绿豆板栗酥绵软适中,甜润适口,既不会噎人,也不会腻人,滋味十足,便受到了这些人群的强烈喜爱。 一天早晚出炉好几趟,皆都卖得个干净。 兴隆斋的生意火爆,作为洛水城的老字号,胡记的生意自然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毕竟,整个洛水城,人再多也就是这些人。 而王勉还陆续在洛水城辖下的几个镇子都开上了兴隆斋的分号,且就并着胡记点心铺打擂台。 不稍多久,连镇上的客人都给抢了去。 对于王勉抢了自己的点心生意,胡有业气得牙痒痒,也拿王勉没有办法,只能骂骂咧咧的催促着手里的点心师傅赶紧研究新点心,不管想什么办法,总之要做了兴隆斋差不多的点心出来。 可惜,等他们这边大致复制出来上了新,兴隆斋那边同样也上了新,又是令人追捧欢迎的美味,还没来得及抢回来的客人又偏向了那边。 一回又一回的,因着兴隆斋的点心新奇美味别具特色,客人都被彻底的留住,此后就只认准兴隆斋了。 胡记追赶不上,只能眼看着兴隆斋一日日的火热着,而自家铺子渐渐的门可罗雀,镇上的铺子先后支撑不下去暂且关了张,只剩洛水城里的两家咬牙支撑着。 胡有业气得呕血,却拿王勉没有丝毫办法,他又不能看着百年老字号断在自己手里,最后气疯了,想给兴隆斋来个绊子,让兴隆斋开不下去,所以让人趁夜放火烧了兴隆斋,结果却被王勉逮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纵火这一行为极其恶劣,若让他放成了,别说兴隆斋,有可能一整条街都要被烧了去,县令大人气的不行,简直不能容忍,当即就将胡有业下了大牢,县尉大人都不敢包庇这个妹夫,避之不及。 最后的最后,胡有业家财散尽,刑满释放后便灰溜溜的避出了洛水城,之后都没再听说过胡家的消息。 这且是后话,眼下胡有业见追赶兴隆斋不及,只能先将重心放到肉干和肉松这边。 没两天,石榴就发现胡记继肉干之后又卖上肉松了,她特意让脸生的拂冬去胡记买了一包肉松来,仔细的瞧了也尝了,这肉松外形已经大差不差了,但味道还是稍微差了些许,不过他卖的又比特产店便宜,不讲究的人家倒也分不出来个味道不味道,如此,便抢了不少的客源去。 石榴眼瞧着,也不急,早有预料的,抢就抢吧,现下天热,松花蛋和咸鸭蛋这些卖的都挺好,只要特产店的生意能维持稳定,不亏损,就行了。 大头主要还是在刘东家这里呢。 新作坊紧锣密鼓的忙活了二十天,六叔公等人在后头紧赶慢赶的追着,砌了一口又一口的灶台,通风,晾干— 终于完全竣工了。 第215章:新作坊开工了 整个清河河岸,面貌大改,从村口石桥进来,留出了几十米的距离空着没动。 然后是连套的三间屋子,正中这间作为接待的厅堂,左右两间作为卧房,到时候刘东家派的人来上货什么的,管事可以在厅堂喝茶这些,若是遇上突发情况,便可以留在这里歇脚。 另外,作坊晚上也需要人守着的, 挨着就是一处青石板铺就的干净茅房,跟旧作坊那边的一样。 然后是一间一百多平的大屋子,这里就作为作坊的大仓库,当天做好的东西都会存放到此处,也在此处就能直接出货。 接着一排过去十间屋子,都开有一道门连贯起来,这便是肉松作坊,两间为煮肉区,两间为敲打区,三间为炒制区,两间为摊晾区,一间为称重打包区。 作坊中间都留出了巷道以便通行,靠河岸也都留出了一片空地,不至于让作坊紧紧凑凑的。 肉松作坊之后又是一溜五间屋子,便是咸蛋黄作坊,两间为咸蛋黄酱制作区,两间为咸蛋黄腌制区,一间则是腌制好的咸蛋黄清洗包装区。 再之后,又是一处茅房,然后是一间住人的屋子,这作坊一溜溜的隔得很远,打头仓库那边留一人晚上看着,这中段的位置再留一个人,两厢呼应,更为妥当。 接着就是两间屋子的松花蛋作坊,两间屋子的咸鸭蛋作坊。 再然后便是一溜的十间大屋子,这里便是肉干作坊了,肉干作坊一半早就投入使用,剩下的五间中,也是前头一样的配置,一间处理腌制区,一间炒制区,三间烘制区。 而李氏族里,先前招进了二十多个,这次便是把每家的媳妇子能招的都给招上了,然后还招了三十来个壮劳力。 这一共就是一百二十个人。 就刚好是村里五十多户招进来的人数。 肉干作坊进三十个人就是族里的了,加上前头的三十个人,一共六十人。 人一招齐,石榴就开始进行分派,肉松作坊进去一百二十个人,负责煮肉区的六个人,敲打肉松的三十个人,壮劳力都选在了这里,炒肉松的两两轮换要六十个人,再配六个负责火的,摊晾区六个人,称重打包十二个人。 先从前头余下的十来户里都各进一个名额之后,然后村里的五十八户每家都再出一个来,有多的则出两个,像一家有两个媳妇甚至三个媳妇的,另外还招了二十来个男的壮劳力。 毕竟,咸鸭蛋松花蛋轻易传不出去,还是用自己族里的人更放心些,有定的规矩这一层之外,还有一层族规约束着呢。 一共也就是六间的火炕屋子,这是预备着秋冬季节,天气不好,无法用太阳进行大部分的晒制,到时候不影响出货,就需要更多的火炕来进行烘干工作的。 咸鸭蛋作坊十个人,松花蛋作坊十个人,咸蛋黄作坊一共三十个人,这些也都是李氏族里的人。 作坊一竣工完成,当天村里就召开了集会,招工。 这般一来,石榴便把蒋氏三个挪了过来,在新的咸蛋黄作坊里来带这十个人做咸蛋黄。 小姑李春芳娘三个不动,搬进原来的咸蛋黄作坊里去继续按原先说好的做咸蛋黄酱,就供洛水城里也足够。 而黄氏几个做肉干的,也干脆挪到了新作坊这边统一做,原先的肉松作坊不动。 做咸鸭蛋和松花蛋的,石榴重新教过,家里宋氏他们的咸鸭蛋就不做了,这里统一做,而松花蛋李荣松他们那里还继续做着,同样供洛水城里。 至于作坊晚上守夜的人,石榴从族里找了四个灵敏强壮的,两人一处搭伴,遇事多个照应。 另外,还特意寻来了几条大黑狗,栓在作坊前后,特别是仓库左右就栓了两条,狗耳朵听得远,夜里别说是有人靠近作坊,就是还在村口石桥,都逃不过它们的耳朵。 如此也是双重保险了。 人选安排妥当,该教的教,两三天下来,也渐渐的步入了正轨,得心应手起来。 至于作坊的肉供应,除了之前一直合作的屠夫送肉,石榴干脆还雇了孙家老大父子俩专门给他们家杀猪,十里八村的有猪卖的收上来,自家就杀了,十里八村猪供不上的,就往再远点的地方去。 现在工人更多了,再多的肥肉也不怕落下的。 新作坊正式开了工,旧作坊也到了这个月发工钱的日子,几十号的人工钱发下去。 再加上建造新作坊的花用以及作坊开工材料购进这些的花用,钱箱子里瞬间空了好大一块。 挣钱挣得快,花钱花起来也快啊。 这不,石榴又提上了钱匣子,同大姐李香梨一起,带着拂冬和怜秋、姜丙姜同进城去。 金牙人捎了信来,说是手里头又有几处合适的好宅子铺面了,让她去瞧瞧。 之前让金牙人帮忙留意着的,打算给大姐置的嫁妆,这厢有了,要是不错,她肯定是不会错过的,所以先带上银子,大姐看中了就买下,省得折腾。 六个人,李春喜和马喜文被她派了负责作坊锁门开门的差事,陆东和田力则是负责采购白面盐巴生石灰等这些作坊需得着东西,空隙间就和李继贵他们这不送货时的收蛋组一起撒网十里八村的去收蛋。 姜丙姜同就常随她出门了,四个丫鬟里,惜春和念夏接手了厨房和家里的活计,怜秋她给了大姐,待大姐婚期定了,将来出嫁也要跟着大姐去孟家的。 她选了拂冬,便是因为拂冬机灵,脑子转得也快,还沉稳。 石榴这些日子常进城,姜丙姜同对这条进城路也是熟得很了,一路稳稳当当的进了城,直奔特产店去,金牙人便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常在特产店里买东西,跟李继祖也很熟了,有得是话说,也不觉得等久,见石榴来了,他忙收了口,跟李继祖约了下次再摆闲,便即赶了自己的骡车在前头带路。 这次他手里拢来的几处产业都在城东城北那一片,走路过去可难走。 先到了城东,将骡车停放好,金牙人领着石榴姐妹进了一条胡同。 “这是一处二进的宅子,虽说小,房屋紧凑,但有井,还有一个小园子,我瞧着是不错的,所以特意先给你留着了,你瞧瞧—” 第216章:再置业 随着金牙人一开门,这处二进宅子的面貌也映入了眼帘。 如金牙人说的,房屋紧凑,正房三间都是五架梁,东西厢两间,二进带一个小园子,倒是有两分景色,前后加起来有十来间屋子。 这条巷子也胜在清静,出门右拐就是一条街市。 石榴扭头问大姐觉得咋样。 李香梨近来常跟石榴出门,那公羊巷自家买的宅子租给了别人看不着,但外观还是看得见的,她就算觉不出好坏,也知道这宅子离着街市不远就很方便。 再个,二妹说了,置了宅子就是自己不住,也是可以租出去收租金的。 她见这宅子带井,有井的宅子就已是胜了一筹了。 当下便点头道:“我觉得还行。” 虽说小了点,但也够住了。 石榴见她喜欢,不由问起价格,这个二进的宅子虽小,但位置好,所以房主要价四十五两。 石榴脑子里已经对这铺子做什么吃食生意有了规划,不过金牙人和那两口子都在旁,不好多说,只同大姐说着这铺面不错可以买下的话。 两张轻飘飘的纸,李香梨拿着却重得很,她这几个月也识字不少了,看着房契上自己的名字,心中感怀甚深。 石榴听了也没犹豫,便同金牙人定了这里,又接着再去看其他几处,到时候有相中的,再一起去衙门过户,免得多跑一趟。 李香梨都听她的,见她说好,便就点了头,“行的。” 石榴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饭馆,见大姐听了价钱犹豫起来,她不由道:“这地方还行,拐过去就是繁华的城北大街,这左右也是铺面,来逛的人不少,做点吃食生意,差不了。” 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处宅子,也是个二进,但没有井,也不带小园子,看起来不怎么样,石榴和李香梨都没有看中。 给大姐准备一个宅子一个铺面做嫁妆,这个铺面就正好,拿在手里不租赁,自个做生意,一年下来,也是很大一笔进项。 接着的,就是在城北了。 她也没出上多少力,打头就得了一个铺子一个宅子,石榴他们都还没有呢。 石榴听到她这番嘀咕,不由笑着打趣道:“大姐忘了,我可是有一个庄子的!这多少宅子铺子都抵不过我那庄子,你别嫉妒我才是!” 李香梨跟着笑起来,“再是有一个庄子那也是你凭本事得来的,我当姐姐的,还能嫉妒了你去?我就是想着庄子是庄子,宅子铺子又不一样。” 如此,这铺面也就要了,那两口子急着脱了手好回家,当下也不耽搁,先往衙门去了。 里头家什这些都一起送,要价一百二十五两,若是也是做吃食生意的,接过来就能立马开张,装潢都是很新的。 先看的是个铺面,在城北大街打头这边的黄花溪巷里,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后头带一个院子,一间大厨房并七八间的屋子,原是个小饭馆,开这饭馆的两口子家里出了变故,所以不得不把这饭馆出了手。 前头那宅子的房主金牙人也请了来,两厢一起过了户,给了银子,又交了税钱,两张新鲜出炉的房契就到了李香梨手里。 石榴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就道:“这不是还有几处没看吗,别急别急,咱们都会有的!” 但接下来的几处铺子和宅子看来看去的,都不是那么的如人意— 金牙人道:“好铺子宅子难得,有些一出手就被人买下了,都到不了我手里来,往后我再与你留意着。” 石榴点头谢过,想了想,不由问道:“不知金叔在府城可有门路?” “你想在府城置业?”金牙人道:“这个倒是巧了,我亲家也是做这牙人生意的,他就是府城的,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石榴听着,忙道那敢情好,在金牙人这里得到了他亲家宋牙人的地址,打算明儿就去。 洛水城的产业不好置了,府城能置得下,自然是更好。 刘东家攮去了其他地方,却是把大名府辖内留给她的,童玩斋的生意开张近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很不错,反响很好,能舍得买整套的差不多都买过且预定下了,也是时候开始别的地方扩展了。 既打算明儿往府城去一趟,今儿也就不回去了,是以,便也不急,一下午的时间,石榴姐妹俩便干脆逛起了街来。 先逛到了首饰铺,石榴想着大姐马上就过十六岁生辰了,便打算挑个首饰给大姐当生辰礼物。 虽离石榴过生辰还有一段时日,但李香梨也想给妹妹送件首饰,每个月都要发一两银子的月钱,她现在手里也攒得有几两银子了,买个首饰不成问题。 姐妹俩各有心思,挑起首饰来极是认真,很快,就挑中了合意的。 各自付了银钱后,李香梨便将挑的一支兰花簪子送给石榴。 石榴不由笑了,大姐刚刚挑那么认真,却原来是给她挑的啊! “咱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呢!巧了,我这支梅花簪子也是给大姐你挑的,生辰礼物!” 李香梨抿嘴笑着,“这生辰礼物,我就先收下了!” 接着姐妹俩又去逛了布庄,这次是石榴给钱了,钱匣子都在她这里呢,给一家人都各扯了布料做新衣裳。 现下家里有银子,可不兴再穿旧衣裳了,没事就做两身新衣裳穿,挣银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嘛。 石榴还专门选了靛蓝色和青蓝色这两种颜色的棉布,准备用作端午节礼发给工人们。 端午节自是还少不得粽子,兴隆斋那边都已经开始卖上粽子了,一个肉松咸蛋黄粽,听说不少人预订了准备送礼的。 石榴也在兴隆斋预定了不少,到时候准备做节礼的,也是照顾兴隆斋的生意。 作坊今年的端午节礼,也就是一人四个粽子,六尺布。 布料这些买好,放在童玩斋里,等着明儿李继贵他们送了货来给捎带回去。 当晚,石榴他们自是歇在铺子里的。 第二日一早,便即动了身,往洛水码头去。 昨儿下午就让姜丙走了一趟,打听好了今儿进城的客船,定好了位置。 到了洛水码头,将骡车寄放在大通货栈,石榴和李荣棕带着姜丙姜同就上了船去。 是的,跟着去府城的是李荣棕,李香梨没坐过船,有些害怕,也不确定会不会晕船,所以她就不想去了,和拂冬等今儿李继贵他们进了城来后再一起回家去。 童玩斋已经步入了正轨,有李继宗和李荣梧他们在,李荣棕暂且抽开身两三天也不会有问题。 第217章:府城行 洛水码头每天都会有两艘客船到府城去,一艘早点,到府城是半下午,一艘晚点,到府城就近傍晚了。 石榴他们乘坐的自然是早的这艘,上了船不多久,人差不多也满了,便即缓缓离了码头。 这是专门载客的客船,直接是一个很大的船舱,大家都坐在一处,可以一边欣赏着沿途风景,到中午时,船上还有午饭卖,不过一碗面就要二十文,饭菜更贵。 好在并不是强制性的,石榴早就听人说过这客船上的饭食贵,所以就准备了几包点心带着的,船上的茶水倒是免费提供的,正好。 就一顿中饭而已,点心垫吧垫吧肚子,再喝一碗茶水,就已经饱腹了。 石榴看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样做的,毕竟,要真是讲究的有钱人,那出行都是包船的,哪会同这么多人来挤这客船。 当然,能坐客船的人,也不穷就是了,这一百文的船钱一般人家可是舍不得的。 兴许就是同她想的一样,不差这二十文钱,但二十文钱吃一碗面,确实是不划算了,要是在船上得几天还差不多,就一顿饭而已,将就着过了也可以。 船一直顺流而上,行进得非常的快而稳当,差不多未时正(下午两点)的时候,就隐约看到了前方一座雄伟的城池轮廓。 这条洛河却原来是穿城而过的。 客船穿过了水城门,很快就听到了喧哗声,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繁华热闹的街市。 姜丙姜同也是头一回来府城,左看右看的,也是激动得很,要不是姑娘,他们恐怕到死都见识不到府城的繁华呢,要是他们爹什么时候也能来瞧瞧就好了。 洛川码头大而壮阔,停靠船只无数,码头上扛大包的人也是数不胜数,热闹非凡。 不过在船上瞧着就热闹,身临其中去,还不知是怎样的热闹呢。 一下了船,石榴四人就被这码头的热闹给迷了眼,来往人太多,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出了码头。 挨着码头的就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街,商铺节次鳞比,旗帜飘扬,这个点日头没那么烈了,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真是热闹至极。 “哇!府城可真大真热闹!这可不是咱们洛水城比得上的!”李荣棕不禁感叹。 县城自然是比不上府城的繁华的,不过这大名府城的繁华还是超乎了石榴的想象,这府城就繁华成这般模样,州城还了得? 府城她终于来了,州城,也一定会去的!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石榴他们一路欣赏着两岸的街市,只觉眼花缭乱,约莫两刻钟后,船只停靠了洛川码头,要下船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四人一边左右张望着,顺着人流在长街着行进着,时不时的左右都有叉巷,进去也是一条街市,不知通往何处。 李荣棕左看右看,只觉得四通八达的,也不认识路,摸不着方向,问石榴:“咱们往哪儿走?” 石榴看了看天色,“先四下逛逛,找家客栈住下,明儿再去找宋牙人。” 这长街的客栈就别看了,那价钱肯定美得她舍不得的,所以逛了一截后,石榴便果断拐弯,往一条小巷里去。 出了小巷,便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沿着小河的是一条格外有风味的街市,石榴一眼便看见了一家名叫临河客栈的客栈。 这客栈两层楼,装潢朴实,看着便清静,楼上还能欣赏这河景呢。 石榴决定就住这儿了,进去一问房价,也是很能接受的价钱,当下要了两间房,李荣棕和姜丙姜同一间,里头有两张床,石榴自己一间,里头是一张床的。 将行李放好,在客栈稍微的歇了歇,几人便出了客栈,继续沿河去逛了逛,到晚饭的点了,便就近找了家看着还不错的小饭馆进去点了几个菜。 吃饱喝足,再出来溜达,天渐黑下来,到处都挂上了灯笼,红彤彤一片,就是小小的一条街都漂亮的不像话。 念着明儿要走的路肯定也不少,是以,溜达了一会儿,几人就回了客栈。 天气大,不洗澡是受不了的,石榴要了热水洗了澡,贴身衣裳用洗澡水洗了再清洗了一遍,就挂在了房间里晾干,至于外头的衣裳,洗了怕不干,房间也不好晾,便用包袱皮单独装了,到时候拿回去再洗吧。 李荣棕三个就没那么讲究,洗了脸脚就上床去了。 石榴可不管她哥洗不洗澡的事,反正过不了几个月大嫂进了门,自有人操心他不爱干净这回事,嘿嘿。 第二日一早,起了床,收拾妥当,几人便结了房钱离了客栈,先找了个面摊吃了一碗馄饨,找人问了路,便即直奔宋牙人的住址去。 府城也是分东南西北,以北为尊,北城住的都是官贾人家,而西城就鱼龙混杂,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了。 宋牙人的家就在西城,石榴几个一路打听到了西城,再一问宋牙人,发现大家都认识,还有人直接给他们指了路,在路边一个小茶摊里,见到宋牙人。 专门吃这做中与人介绍买卖的生意的牙人,自然是一天到晚都在街面上的,有时候几天都促不成一桩买卖,但只要促成一桩,那这一个都不用愁了。 府城的房价可比洛水城贵多了,这中人费自然也是更多的。 “我就是宋宽,你们找我?是看铺子还是看宅子?”宋牙人促的都是一般的宅子和铺子,那些寸土寸金的地段可轮不上他,所以见得石榴几个穿的也不是多富贵的那种,也一点不意外。 “我们是洛水城来的,打算在府城盘个合适的铺子,是金叔让我们来找你的。” 宋牙人一听是洛水城来的,笑容也热切了些,“你说的金叔可是金保昌?” 石榴点头,“正是!” 宋牙人见他们是自个亲家介绍来的,便知道他们跟亲家关系不错,当下就要邀请他们去家里,他家就在巷子里头不远。 李荣棕忙推辞,“不了不了,宋牙人手里可有铺子?还是先看铺子着紧。” 宋牙人一想也是,特意从洛水城赶来,自是办正事要紧,正好,他手里刚接了两个铺子准备出手,当下便领了石榴几个去看铺子。 第218章:买下铺子 宋牙人说的两个铺子都在城南,都不是主街,一个在离主街不远的吉庆街,一个在靠近城东这面的汇隆街。 吉庆街这个铺子两层楼两间门面的大小,后头带一个小院子,跟昨儿他们在洛水城置下的那个小饭馆差不多。 而汇隆街这个铺子也是两层楼,但却是三个门面,且后头的院子也极为的大。 两个铺子哪个更合适,几乎不用考虑,要开童玩斋,自然是院子大的更好。 但李荣棕偷偷跟石榴咬耳朵,“这铺子合适,可太贵啦!” 贵的让人咋舌。 跟他们在洛水城的童玩斋面积差不多,只多一层楼,可竟就多出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就说吉庆街跟洛水城那个小饭馆大小相同的,也要一百八十两,足足多出六十两来。 要不说是府城呢,房价竟就贵出这么多去,可以想见州城和京城又是何等。 而刘东家却能在这些地方都开上铺子,便可知道并州首富的家底了。 租房就不用去衙门了,宋牙人直接喊来了房主,由他做中,双方签订了一份租房文书也就罢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都是找宋牙人这个中人的。 他话头一顿,道:“不过,我手里倒是有两个宅子房主不卖只租—” 石榴也知道府城宅子难买到,听到有租的,想一想,也退而求其次了,便即同宋牙人去看那两个宅子。 宋牙人想也不想的摇头,“这两个铺子也是刚到我手里,要是你们晚个两天来,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宅子更是难寻,轻易碰不上出手的,你要是有意,下回碰上了,我定先给你留着!” 石榴打算一楼做大堂,二楼做玩乐屋,后边院子做木工,留出一间厨房来,和一间小屋子,其余的几间,都做木工作坊,当然,靠后墙还砌的有一间茅房,和一个牲口棚。 石榴直接先租了一年的,拿到了钥匙,石榴当即就让姜丙去买了新锁来,将这里和铺子的锁全都给换了。 石榴为近便考虑,租下了后者,反正到时候白日里都在铺子那边,这里也就是晚上睡个觉罢了,宽不宽敞的,不讲究,好歹都是青砖瓦房呢。 一下午的时间,石榴他们将该置办的置办了,被褥凉席、锅碗瓢盆,晚上,也就不找客栈住了,直接在铺子里将就一晚就行,反正天也不冷。 铺子难寻,好不容易碰上个合心意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所以,石榴咬咬牙,最终也没犹豫,拿下了汇隆街这个铺子,两百三十五两! 加上税钱和中人钱,一下子就花去差不多两百五十两,幸好没整数。 这样的可以随租随退,一个月租金一两二钱。 买下了铺子,石榴稍一思忖,又向宋牙人打听可还有宅子卖,不拘多好,小点也成。 两个宅子,一个离着汇隆街稍远,是一个二进的小宅子,月租金三两银,三个月起租,另一个近些,只不过算不得是宅子,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开门进去只一个狭小的天井,然后就是围着天井的几间屋子了,好在里头都有床。 铺子原是家布庄,装潢还是新的,眼下搬得空空的,都不用怎么整改,直接就能开张的。 难得来回府城,这一趟算是把该办的事办好了,石榴打算好好的逛一逛,正好,不远就是夜市街。 石榴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这古代的夜市街呢,这府城繁华,夜市自然也是繁华如梦,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便到处都挂满了灯笼,照得整条街如梦如幻的。 两边各种各样的小摊,让人眼花缭乱,正值夏日,还有好些卖冰饮的呢,什么冰雪冷圆子、冰镇糯米酒、甜水碗、冰镇酸梅汤、看得石榴眼睛都亮了,这古代的夏日甜品一点都不输后世嘛,之前都是她没见识到。 晚饭没吃,就想着来这夜市边逛边解决了,石榴高高兴兴的买买买起来,来了一碗甜水碗,里头有莲子和木瓜西瓜桃肉等各种应季水果,淋上了冰糖水,用冰鉴冰镇过的,凉凉呼呼的,一勺进嘴,直冲天灵盖的舒坦! 石榴吃的美极了,也不忘让大哥想吃啥敞开了啥,难得来一回呢,她请客! 当然,还有姜丙姜同,她也不区别对待的。 两人受宠若惊,要了碗冰镇糯米酒来喝。 至于李荣棕买了冰雪冷圆子。 四人端了冰饮边走边吃着,石榴一边寻摸着下一个想吃的美食随时准备出击,这逛夜市街嘛,就是要边逛边吃才有乐趣! 这还是石榴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吃到木瓜和西瓜,天然无农药的瓜清甜可口,吃的她眉眼弯弯,正叉了一块西瓜入口,没注意到前边。 这功夫,突然一个人迎面跑过来,正好同石榴撞在一起,还有大半碗的甜水碗被撞翻,全都倒在了石榴胸前,顿时濡湿了一片。 好在即便穿的薄衫也是有两层的,不然可就透光了。 石榴正要看是谁撞上了她呢,却见那人撞了人也没道歉,一点没停顿的就跑过了。 李荣棕不由道:“啥人啊这是?石榴你没事吧。” “没事。” 正说着,后头几个人跑上来,挤过石榴几个,往前追去,“站住!别跑!” 显然是追刚才撞了石榴的人的,难怪那人撞了人也没停下,原来后头有狗撵。 衣裳湿了一片,虽然不冷,但那甜腻腻的贴在身上也不舒服,夜市还没逛完呢,也只得等下回了。 就近打包了点吃的,便回铺子去了。 石榴先洗了澡换了衣裳,这才出来吃东西,李荣棕他们打包的面条已经先吃了,她买的粥和凉粉,放了这么会儿也不会影响口感。 正吃着呢,就听得外头的大动静,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姜丙机警,往前头铺子去看情况,不多会儿脚步匆匆回来,“姑娘,外头有许多的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我听着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白日里还好好的呢,这是突然出了什么大事? 还要挨家挨户的追查,石榴不由得想起前世看电视剧的套路,这是哪个大人物被刺杀了还是谁家宝物被盗了? 突然,外头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看来是轮到他们这里了。 石榴忙让姜丙去开门。 很快,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四下搜查起来。 领队的一个官差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见过画像上这人没有?” 第219章:脸上有疤的人 画人像画的还行的石榴一看这画像也是暗暗嘀咕,就这画的,随便拉上两个人都能看出几分相似之处来。 不过,这人脸上有道疤痕,倒是很好辨认。 石榴心里惊了几下,李荣棕三个头回经历这种事,脸上的情绪压根藏不住。 几个官差立马拔刀,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你们认识这人?” 已经角角落落都搜遍的其他人都退了出来,齐齐把石榴四人围住。 李荣棕忙道:“不、不认识,就刚刚在夜市街上,有几个人在追这这个人,这人还把我妹妹给撞了!” 到底这几个月掌柜跟人不少打交道的,李荣棕很快就镇定下来,虽然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被这么多把刀给对着呢,但他们确实不认识这人,又没包藏祸心,没啥好怕的。 那官差将几人神色好一番看,然后问道:“你们是府城人?做什么的?” 李荣棕忙道:“不是我们是洛水县的,家里做点小生意,昨儿刚到府城,得了熟人介绍,今儿刚盘下了这个铺子,官爷不信可以问城西的宋牙人。” 官差听罢,又四下看了眼,然后抬手,一群官兵便收起了刀。 石榴想着刚刚在夜市上撞她的那人,也不知是杀了人还是偷了东西? 她鼻子好使,就那短暂的一撞,她分明闻到了那人身上很重的药味,想来是长期吃着药的人,不然不可能有这么重的味道。 看这阵仗,杀的人不简单,偷的东西也不简单,既是长期吃药,那就是有病在身才对,一个有病在身的,能杀人偷东西? 石榴想不明白,但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事同他们也没关系。 看似平静,心里头却平静不起来。 那股药味淡了些,石榴在桌前坐下,将凉粉推给李荣棕,自己舀了粥吃起来。 目送官兵出去,姜丙才赶紧关上了铺子门,整个人就是一口浊气呼出来了,“吓死人了!” 她不动声色的抓住了李荣棕的手,“大哥,我那凉粉吃不了,你帮我吃了吧。” 官差道:“今晚城中搜捕贼人,不要乱跑。” 确实吓人,刚才那可都是真刀真枪,要是他们一个回答不对,被当成了贼人同伙,那刀一准的得架到脖子上来,请他们回去喝茶的。 说罢,转身走了。 但刚回了后院,石榴就觉得不对,深深吸了吸鼻子,她四下张望去,黑漆漆的,看不着什么。 石榴这般想着,便让大家都歇息去,明儿一早还要去坐船呢。 贼人— 李荣棕道:“你光喝粥,吃得饱吗?” “饱的饱的。”说着,拉了李荣棕进厨房去。 不知偷了什么东西杀了什么人— 没有闻错,就是那股药味,刚刚浓郁,进了厨房就淡了些许,她脑子里浮起后院的布局图,猜测那人应该躲在牲口棚里! 应该是官兵刚搜过这里走了后溜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找个合适的地方藏,他们就回来了。 那牲口棚一角又遮挡,又是黑漆漆的,看不见人也是正常。 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暂避此处还是要对他们做什么— 石榴心里紧张万分,能避过这么多官兵搜捕,对方就不是个普通人,大哥和姜丙姜同虽都是男人,有把子力气,万一对方会功夫,就铁定不是对手。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妄动去找官兵回来,说不得还没去呢,那人就朝他们下手了。 万一那人只是暂避此处呢。 石榴往好的方向想,那就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发现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更妥当。 是以,吃完东西,石榴就如常回了屋子睡下,但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敢睡着。 她得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大哥他们不知道,睡死了,要是有什么异动,她也好随时示警。 好在熬夜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分出心神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不知打哪儿响起的鸡鸣声,天就要亮了。 石榴大大打了个哈欠,尿意袭来,瞌睡憋得住,尿可憋不住,为了她的膀胱考虑,石榴只能起了床,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往茅房去。 茅房离着牲口棚不远,她也有些紧张,这会儿天麻麻亮,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隐约看得清四周事物,但她没有往牲口棚看,只闷头往茅房去。 直到进了茅房,解决了问题,再出来,一路回到屋里,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没事儿。 但转瞬,石榴又反应过来,不对,没有那股浓郁的药味了。 人走了? 石榴到底没有立马去查看,而是闭上眼睛睡了一觉。 再醒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石榴,还没起来吗?该走了,待会儿船走了。” 石榴撑坐了起来,没动,给脑子缓冲的时间,后才下了床,整理了一番穿戴,开门出去。 天已经大亮了,石榴目光直直往牲口棚看去,那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人确实是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直听着动静呢,都没有听到,幸好这人对他们没有恶意,不然,昨晚就悬乎了。 昨晚睡的好的李荣棕看着妹妹眼下青黑,吓了一大跳,“石榴,你昨晚没睡好啊?” 石榴不多说,只道:“有些认床,睡不着。” 李荣棕也没多想,“那等会儿上了船你再眯会儿。” 当下四人就出了门,往洛川码头赶去。 上了船,听着水声,石榴困顿得很,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坐姿,补起觉来。 在要睡着之际,她脑子里迷迷糊糊还在想着,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来着,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城门都要戒严不准进出的,他们还能坐船离开,那就是没有戒严的,刚才一路过来也是一切如常,仿佛昨晚官兵挨家挨户搜查是一场梦似的。 想来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来时顺流而下,回时逆流而上,速度就要慢了些,到洛水码头时,已经申时过近酉时了。 石榴在船上睡了许久,精神头也补足了,在大通货栈取了骡车,三人返回城中,今晚就在童玩斋歇宿一晚。 第二日一早,再坐了骡车赶回家去。 她这一出门就是几天,到了家,宋氏和老袁氏把她好一通看,见她头发丝也没少一根,这才松了口气。 出门的人不多觉,但在家的人却总是提着心吊着胆的,生怕外出的孩子出个什么事,冷了饿了受委屈了,那都是大事,这便是亲人了。 第220章:出货 转眼,离约定的一月之期也就到了,石榴将房契一股脑的给了宋氏收起来,又大概说了在府城买了铺子开童玩斋的事,便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巡视起库房来,为出货做准备。 第二日,辰时左右,村外就有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来了。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骡车,村里没事做的老人孩子们都在村口的树下坐着看稀奇,小孩子们还来跟着车队后头跑,这可是他们头回见到这么多的骡车。 队伍里石榴面熟的脸孔就是黄全,他给石榴介绍了今儿来的几个管事,往后这些管事就是专门来取货的,打个照面也好有个数。 看守作坊的李继福四人帮着从库房里出货,外头有车队的人挨辆车的装货,姜丙姜同则拿了纸笔记数,最后再跟刘东家这边的人对一对数目。 今儿头一回出货,这十天赶工做出来的东西悉数都被装车,先装好的几辆车掉头,先一步离开,出了村,就往黄口镇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的骡车一一装好,掉头在村口排着队,等最后一辆骡车装完,便即出发往来时的路回大风集去,这些货都将在大风集码头上船,一面往府城方向,一面往大成府方向。 大管事留在最后头,拿账本来跟石榴对数,好结银钱,东家有交代,货银不拖,每取每结,等下次来取货,就是十日后。 “我带了银票,也有银锭。石榴姑娘怎么收账?”账目算清楚后,大管事询问石榴的意见。 石榴合上账本,道:“一千两的银票,剩下的都要银锭子!” 大管事听着,也不多说,本来他是可以直接全拉了铜板来的,不过铜板到底费事些,东家也不在乎这两百文的差。 银锭子划算些,之所以也要些银票,就是想着携带方便,上次去府城置业提个小匣子到底不方便。 当下他将带来的银票和银锭子数出来,一千两的银票,有十两面额也有五十两一百两的,银锭子则都是十两一锭的,一共一千三百八十两。 这些总数本该是三千三百八十两,但签文书的时候,刘东家为她考虑,是提前给了一千两银子为定金的。 松花蛋和咸鸭蛋都是三千颗,统一三文钱一颗。当然,作坊开工十天做的还没这么快好的,这都是作坊在建时,收回来的蛋李荣松他们那边和宋氏带人做上的。 所以她平时花用拆散回来的铜板都是留着的,有时候不够都拿银锭子在钱庄兑铜板的。 肉松出货两千包,石榴跟刘东家谈好的进价是九钱银一包,肉干八百包,一两银一包,咸蛋黄酱三千坛,两百文一坛。 给工人们发工钱,都要铜板,直接发一角碎银子,工人们都觉得没啥感觉,可比不了一串串的铜板,一下子到手九大串,那沉甸甸的,搂着都觉得踏实呢。 银票虽然轻便,但银锭子拿去钱庄兑换铜板,一两可以换一千二百个,银票算下来却是没有这么多的。 也是有这一千两银子在先,她手里头才能周转呢,毕竟,光是建这新作坊,就花了一百多两,还有食材这些,只生猪都是买了百十头杀了的。 一千两银子早就花完了。 这两千多两到手,有进就有出,又得接着买买买,周遭村落能买的猪都买了,还得往更远些的地方去才成,好在刘东家帮忙,愿意将他名下的庄子上养着的猪都卖给她,就是这离得远,运来的花用要多些,算下来两吊银子的生猪就差不多要两吊半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肉要紧,没肉,啥也不是。 等天气凉爽些就好了,到时候府城的铺子开上,可以在府城订了猪瘦肉运回来,周遭镇落和县城也可以,到时候就多了。 这天气热,暂时还得多花些功夫。 这不,石榴干脆买上鸡了,托刘东家帮忙将庄子上能卖的鸡都卖给她,还给帮着联系了其他庄子上的鸡。 再让李继忠他们几个赶着车十里八村的去,谁家公鸡能卖的,都给收上来,还有黄口镇和大风集那边挨着的几个镇子,包括洛水城里。 当然,也少不得找上了两个养鸡大户。 虽说一只鸡平均下来都要四十五文左右,却只能取一斤的鸡胸肉,这般一算本钱可就多了,但鸡肉松跟猪肉松的定价自然也是不同的,亏不着什么。 陆陆续续买回来的鸡,鸡胸肉全部剔出来做肉松,其余的鸡肉也不浪费,炖了给作坊工人吃,一连好些天的都是鸡肉汤,红烧肉的,作坊工人们眼看着的都圆润了,每天干活出再多的汗,都觉得一点不累,干劲十足。 上谁家干活吃这么好的,顿顿都是肉,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咯! 工人干劲十足,作坊的有条不紊用不上石榴多操心,她眼下着紧的就是两处新铺子的开张事。 洛水城的这个,作为李香梨的陪嫁铺子,李香梨少不得要虚心跟妹妹问意见,开饭馆,怎么开,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洛水城里饭馆不少,味道好的有,价格实惠的也有,不差生意,要想在这么多饭馆里抢到一席之地,那就只有靠别出心裁了。 石榴早就想好了,就开一家别处都没有的药膳馆。 她前世闲余最爱看些美食帖子,吃也是吃了不少的,住的小区楼下就有一家专门以汤为主的店,卖的都是药膳汤,她一个月下来,总是要在这家店里吃饭的,将里头的药膳汤都是喝了个遍的。 花了几天功夫,石榴将这些药膳汤一一给做出来,练了手,正好也给家里人补了身体。 李香梨带着怜秋也全程跟着她学的,一道道药膳做下来,两人都有了数。 在这之前,石榴从庄子上选了个识字能算的人,也就是姜庄头的弟弟姜仁,作为府城童玩斋的掌柜兼账房,再从庄子上选了两个机灵的小子做伙计。 然后跟木工们沟通之后,定下了去府城的人,杨庄杨兴父子,苏大福苏兴父子,还有李继平李继德李继明,一共七个人,跟着的还有杨兴的媳妇还有苏兴的媳妇,负责给众人做饭洗衣,同样算工钱的,也省了在府城另请人,且也好叫他们小夫妻的免得聚少离多。 挑出来的人便由姜丙带着往府城去了准备开张事宜去了,该打的摆设家具要去打出来,还有滑滑梯要提前做起来,到时候开张前夕当然也是要从家里边运送一趟往府城去的。 本来李继和也想跟着去看看的,但他忙着打家具呢,王家定的那套,还有给大闺女准备的嫁妆家具,走不开。 第221章:江氏生产 石榴是决定把怜秋给大姐做陪嫁的,怜秋除了爹娘,还有两个弟弟,石榴便干脆一起给了她做陪房,身契都给了她收着。 专门再去买人也不知根底,左右庄子上有人,这些人都巴不得能出了庄子来混个出身的。 正好,怜秋的爹余在岁识字也会写,就做药膳馆的掌柜兼账房,怜秋的娘就负责做药膳,两个弟弟就做跑堂,这就差不多了。 还有的就是马氏一个人肯定是忙活不过来的,便是开张初期李香梨和怜秋都去帮忙,但也不能一直都在药膳馆待着,还得请两个打下手的才行。 老袁氏听着两个孙女安排这些章程,到这里便插了个嘴,“这打下手的,请你二姑婆儿媳妇咋样?” 何李氏嫁在不远的何家坳,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家里田地不多,勉强够糊口,孙子孙女眼看着都陆续要说亲了,要的都是银子。 前几日李义山过六十寿辰,何李氏和大儿子来的,吃了席往石榴家来坐了坐的。 当时她背着人跟老袁氏这个二嫂摆了许久的龙门阵,就是问作坊还招不招工,能不能招他们家的事。 建作坊时说过的要以村人为先,不然这河岸地还不好买着,眼下人都招够了,肯定是不会往外招的,老袁氏就没应承。 这几天都琢磨着这事呢,李老爹他们几兄妹感情都好,两个妹妹也不是那起子不好相与的人,当兄嫂的,能帮的肯定要帮。 石榴脑子里正想了一个人选就是六婶,也是表姑田桂英。 她是大姑婆的闺女,再请个二姑婆的儿媳,也算是谁都不落下。 石榴当即点头道:“行的!” 老袁氏便即让人带了信去何家坳说上一声。 正说着话呢,李荣檀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奶奶,大嫂要生了!” 老袁氏听得心里一紧,算算日子,江氏该还有好几天才到时候,这是提前发动了呀。 头胎可大意不得,那一屋子都是些孩子,啥都不懂的。 老袁氏赶紧起了身,喊上了宋氏一起匆匆往老宅去。 到了老宅一看,倒也没乱,杨梅已经在厨房烧上热水了。 江氏躺在床上直喊哎哟,李荣松看到奶奶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咋就突然发动了?”老袁氏看了看,没破水,但见了红,正要让江氏别躺着干叫唤,起来走动走动,好生得快,这没破水,不用躺着。 “摔了一跤,就见了红了!” 但李荣松一句话便让她又按住了江氏,“请洪大夫了没有?” “二弟去请了!杨桃去请六叔婆了!” 刚说完,外头洪大夫和六叔婆就都来了。 洪大夫先给把了脉,这是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没啥大碍,就交给稳婆来吧。 六叔婆接生的手艺不错,村里各家大小媳妇生孩子都是找她,近便。 她等洪大夫看过,就洗了手上来接管了江氏,把人都请出去。只留了老袁氏在里头打下手。 宋氏就去厨房坐镇着,让杨桃杨梅给煮糖水蛋,这生孩子费力气的很,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头胎生得慢,老袁氏他们是上午过来的,到石榴都吃了中饭又眯了会午觉都还没有听到信儿,便往老宅来看情况。 一直到天黑下来,才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声。 李荣松提了大半天的心衣裳都汗湿透了,这才终于大松了口气,赶紧往门口凑。 不多会儿,老袁氏抱着个襁褓出来,冲李荣松道:“生了个哥儿,你媳妇受苦了,你先进去看看她。” 李荣松哎了一声,也没多看那襁褓,便赶紧往屋里去了。 老袁氏便让凑上来的杨桃去请洪大夫。 石榴在旁听着,心里一咯噔,“奶奶,咋了?” 老袁氏伸了襁褓给她瞧,“这孩子瘦得跟猫儿似的,让大夫瞧瞧放心些。” 石榴想着刚刚听到的哭声好像是不怎么响亮,她记得她娘生樟哥儿的时候,樟哥儿那哭声,可亮堂得很。 很快,洪大夫就来了,一天被请两道,他也一点不耐都没有,听到老袁氏说孩子哭声弱,他忙给孩子好生的看了又看,最后结论道:“这孩子是有些弱,得好生将养,前三个月大意不得。” 李荣松看过江氏,江氏就累的睡着了,出来听到这话,他看得跟只猫儿一样瘦小的皱巴巴的儿子,也是揪了心,连连点头应着。 送走了洪大夫,忙问老袁氏:“奶奶,这得咋养才好?” 这可是他们家这一代的头一个孩子,偏偏瘦弱,老袁氏也放心不下,当下便决定搬回老宅来,帮忙带这孩子。 有她在这里坐镇,李荣松心里也有了底,买鸡买猪蹄的回来炖汤给江氏补身下奶,可偏偏也不知怎么的,江氏的奶就是下不来。 江氏看着儿子瘦弱成这样,也是急得直哭,老袁氏怎么劝都没用,这越哭奶越下不来,孩子饿得像猫儿一样的直叫唤,却喝不着一口奶。 没办法,老袁氏只能抱了孩子往村南头也刚生了孩子不久的王家去给孩子讨口奶吃。 这媳妇奶也不多,生的又是个大胖小子,吃得多,这给喂一次两次的还好,天天来喂,也是够不上的。 江氏这里还是下不下奶,老袁氏就干脆熬上了米汤。 精熬出来的米汤虽然也有营养,但这熬来熬去的也麻烦,石榴便提议大堂哥干脆去买只下了崽的母羊回来,给孩子喝羊奶。 上回村里有人家生了孩子没奶的,也是买的羊呢。 李荣松一听,当下也不耽搁,赶紧往天宝村去,这离得近的,也就天宝村林家养得不少羊。 运气也是好,林家正好有母羊刚下了崽,本是舍不得卖母羊的,但要卖羊的是自家闺女未来的堂伯子,哪能小气不卖? 不但卖,林老三还给帮着送回来,又教李荣松咋喂羊这些。 母羊买回来,寿哥儿总算有奶吃了,他也是个不挑的,许是知道自己要好好的喝奶睡觉才会长起来,乖乖的吃奶睡觉,一点都不哭闹的,好带得很,叫老袁氏的心也是软得一塌糊涂的。 寿哥儿的名字是李老爹给取的,叫李昌寿,他们这辈的辈分是昌,取一个寿字,也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寿。 不过天气大,这挤出来的羊奶不能久放,也怕寿哥儿给喝坏了肚子,所以都是起早挤一次煮开了放凉到合适的热度够上午吃得,然后中午再挤一次够下午吃得,傍晚还得再挤一次以便晚上吃。 这挤来挤去的,李荣松没觉得有啥,只要儿子能喝,一天挤个一百次他都不觉得累。 但石榴看了两天,觉得这也太麻烦了,弄成奶粉,随喝随冲多好。 是以,她打算把羊奶给做成羊粉— 第222章:羊奶粉 把羊奶做成粉状这法子,还是石榴上辈子在一个帖子上看到的。 说得是成吉思汗把中国版图扩张到最大的秘诀,就是慧元奶粉。 兵马未行,粮草先动,有很多军队便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前功尽弃。 成吉思汗在征服摩诃末王国的时候就遇到了这般困难,他手下有一个叫慧元的将军向他汇报了奶粉的事,最后就叫他成功解决了粮草问题,灭了摩诃末王国。 古民族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都以放牧牛羊为主要食物来源,日常的饮食除了肉类之外,还会大量饮用牛马羊奶,然而牛奶如果挤出之后不马上饮用的话,两天后就会变质发霉。 而这个慧元将军有一次正在煮牛奶的时候突然接到出征的命令,所以他就赶紧就走了。 当时,他煮牛奶用的是牛粪火,温度比较低,所以等他过几天回来之后,发现煮的牛奶已经干了,成为了干奶粉,他一尝干甜可口,用开水一冲,就又变成了牛奶。 便是这么来的了。 石榴回忆起看过的这个帖子,便即挤了羊奶又找了牛粪来做试验。 试来试去的,小火慢煮难控制,费的时间也多,还没等煮干了,奶就有味道了,毕竟天气大。 最后她几番试验,试到了更快捷的法子,便是直接大火将鲜羊奶熬成糊状,然后再把其给晒干,这就得到奶粉了。 这方子更适合眼下这个天气。 试出来后,石榴就教给了李荣松这般将羊奶做成羊奶粉,就省了每天不断的挤了又挤了。 — 五月二十八,石榴进城往丁家去贺义父四十五寿辰,顺便给丁老太太王氏他们下帖子,邀请他们参加三日后的药膳馆开张。 经过大风集时,便看见胡记点心铺竟然没开张,不由纳罕,这每天最早开张最晚关张恨不得将大家都银子挣光的胡记点心铺也有不开张的一日,真是稀奇了。 她多看了两眼,不免就注意到了隔壁新开没多久的兴隆斋里头许多的客人,王勉陆陆续续在洛水城下几个镇子都开上了兴隆斋,其他镇落她不知道,就她进城要经过的大风集和前头那个镇子,生意都挺不错的。 胡记点心铺不会是被兴隆斋的生意火爆给抵着开不下去才关了门的吧? 石榴暗暗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笑抿了嘴,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呀! 等进了城,经过城南的胡记点心铺,见其还开着张呢,虽然生意也很冷清。 胡记伤筋动骨的很厉害呀,就连肉松肉干的生意,都不太好做了。 是了,近来李氏特产店的生意又好了不少来着。 石榴心情舒爽的到了丁家,丁福光四十五岁的生辰,只是散生,并不大办,只有自家人一起吃个饭而已。 见石榴来了,王氏赶紧招手让她过来身边坐,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问她道:“你那黄花溪巷的那铺面多久开张?听说是要开个药膳馆?我昨儿个和魏家太太一起喝茶,她正问我这个呢。 你不知道,魏太太的小女儿打小身子就孱弱,养的精细,从没断过药的,可她又怕苦得紧,每每吃药都是受苦,可怜见的,魏太太还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了个王府出来的老嬷嬷回来,便是为了将药做成药糕药汤这些,好让女儿能够吃得舒坦些。 听说你要开的是药膳馆,她也好奇得很呢,让我问了是哪天开张一定告诉她。” 这个魏太太,石榴知道,还见过两回的,她跟义母王氏关系挺好,那特产店的肉松生意,魏太太就没少光顾,听说就是闺女吃得精细,那肉松十分得她的心意。 作坊这回做出来的鸡肉松,上新卖二两银子一包,魏太太也都是十包十包的买呢。 “是要开个药膳馆,六月初一正式开张,到时候祖母和义母还有嫂嫂可都要赏光早点来,我给你们留一间包厢。”石榴便笑眯眯的下了邀请。 上了年纪,就爱注重这些了,丁老太太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小孙子也成家生子,年轻的时候受了罪,即便这些年富裕了精养着,可总也怕不够。 不像那些经世积累的大户人家,人家都要自己不外传的养生秘诀,他们丁家这半路发家的,底蕴到底是不够,这些年为养身,丁老太太也是花用了不少的银子。 听说药膳就养生的很,丁老太太也是有兴趣的很,“你放心,祖母一定来给你捧场!” 王氏也道会给相熟的人家都打招呼,总归开张那日肯定冷清不了。 这药膳的名头,好些个太太一听就有兴趣得很呢。 从丁家出来,石榴便往黄花溪巷去接大姐李香梨。 李香梨这几日都带着怜秋住在这里做着开张准备的,这到底是她的嫁妆铺子,点子都是石榴给帮忙想的,其它她能尽心的,她自然也是想亲力亲为。 余在岁一家也都在这里,石榴倒是不担心大姐的安全。 因着决定开药膳馆,这二楼便重新装潢了下,隔出了一个个的小包厢来,所以这才耽搁了,不然,早就能开张了的。 明儿是宋氏的生辰,李香梨肯定是要回家去的。 姐妹俩汇了合,坐上骡车往城南方向去,路上商量着给宋氏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好。 想来想去还是买首饰,女人嘛,不嫌首饰多,就算多的戴不完,可放在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没事了拿出来欣赏欣赏,那也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呢。 说起首饰匣子,石榴便道:“咱们这回就先买一个首饰匣子吧,后头娘再多的首饰都能有地方搁,大哥和二哥都把银子给我了。” 兄妹几个还是凑在一起来买,都添一分心意。 李香梨都听石榴的,当下姐妹俩便去了常去的那家首饰铺子,挑了个海棠花的红木小三层匣子,带一面小铜镜,还有一把桃木梳,贵也不贵,十二两银。 兄妹四个,一人正好出三两银。 买好礼物,姐妹俩便准备出城了,经过城南市集,倒是看了一场热闹。 听得外头闹哄哄的,石榴掀了车帘往外看去,只见街边一处摊子被人给砸了。 “那不是……”李香梨惊呼了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又猛地愣住,到底没好直接叫出名字来,所以就收了口。 第223章:药膳馆开张 但石榴明白她要说什么,因为那被砸的摊子,正是吴氏再嫁的男人的,吴氏也在,就躲在刘会身后。 那几个砸了摊子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两人才敢收拾起东西来。 石榴听了街边路上的议论,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条街新出了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恶霸得很,吴氏不肯给这保护费,惹恼了几个混混,这才将他们的摊子给砸了,说要是不交保护费,往后都不准在这里摆摊子,来一次砸一次。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那边的吴氏似有所觉,抬眼望来,正好看见骡车里的石榴姐妹,顿时眼中划过一丝恼意,竟让她们看了场笑话— 被吴氏望过来,石榴表情不变,自然也没错过吴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意,这算什么笑话,虽然不喜欢吴氏,但仗势欺人的小混混也没什么值得表扬的,不过,这事她不会多管就是了,就当没看见。 放下帘子,让姜丙继续往前。 看着骡车走远,吴氏不禁咬了咬牙,耳边刘会正喋喋说着还是交了保护费得一个清静才好,要是不能在这里摆摊,那就挣不着银钱了,他在这里摆了多年了,有不少的回头客,不摆多可惜。 吴氏听着这些,心里头更恼得慌,那保护费收的太高了,一天就要五十文呢!这不就是看他们生意好吗。 真给了,一个月就是一吊多银子呢,除开这个,还能剩多少?想想都肉痛。 她还想着赶紧攒够银子呢— 只可惜上次只成了包氏一个,她得了十两银子,却远远不够。 那胡管家后来也不找她了,不过就是找她,她也难办成,想着身上掉下来的几块肉防贼似的防她,那些个方子还真不好弄得。 吴氏转了转眼珠子,道:“这保护费不能给,大不了咱们就换处地方摆摊,你要想快点有个后,这事就得听我的,咱们要多多攒钱!” 刘会张了张干了皮的嘴,又闭上,不知想到什么,总觉得有些为难,但很快却道:“我们现在手里也有二十多两银子,再把两亩水田和房子卖了,五十两银子是凑的出来的,反正要换处地方,不如这就换?” 吴氏看了他一眼,语气说不出是啥感觉,“我就知道,你急着当爹呢!” 她哼了哼,手里的动作也快了些,“容我好好的琢磨琢磨,要做就要一次做成,不然可都是白忙活,这两天摊子也不摆了,你去好好打听打听,看哪里更好落户……” — 六月初一,黄花溪巷。 居中位置的两层小楼,门前被洒扫的一层不染,初日升起,打在红绸上的光刺眼夺目。 吉时一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穿着一身新衣裳精神十足的掌柜余在岁扯下了招牌上的红绸,李氏药膳馆,正式开张了! 有行人听到鞭炮声,知道这里有新铺子开张,少不得围过来看个热闹,见红绸扯下来露出的招牌,药膳馆?这是什么铺子?头回见呐。 一看那李氏,有人就想到了灵水街的李氏特产店,那铺子开张不也是洛水城的头一份嘛,所以这药膳馆,莫非也是这个李氏? 如今那李氏特产店买的东西,城里头几乎就没人没去买过的,对于这新开张的药膳馆,便是满满的好奇了。 药膳,药还能当成膳食来吃不成? 有拿着折扇的闲散人抬脚往药膳馆里去。 余发余财兄弟俩个赶紧笑脸上前招呼客人,“客官里边请咧!包厢还是大堂?” “包厢!”拿着折扇穿着绸袍的老爷显然不差钱。 “好嘞!楼上甲一包厢,贵客三位!”余发领着三位老爷上了楼,推开打头的一间包厢,请客人们进去。 然后麻溜的给上了沙参麦冬饮。 包厢不大,就正中一张圆桌,一处角落里摆了花瓶凳,凳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瓶,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一盆绿葱葱的盆栽,另一边则摆着一个冰盆,使得这屋里清凉得很。 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画,不是大家出手,提不上多好,但胜在有神,也给这不大的包厢增添了两份雅静。 三位老爷打量过包厢,暗暗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余发,“你们这药膳馆做的什么生意,说说看。” 余发已经提前练习了半个月的,这会儿一点都不怵的侃侃而来。 “好叫贵客知道,咱们这药膳馆,专卖的就是养生药膳,有益气补血补肾益精的人参乌鸡汤、补益安神的黄芪鳝鱼汤、温胃健脾的莲子猪肚汤、健脾利胃淮山党参鹌鹑汤、益肾补肺的虫草老鸭汤、健脾补气的山药茯苓鸽子汤……” 三人听得一阵稀奇,还真能把药做成膳食来吃?听着就让人很有口欲,就是不知道到底如何。 喝了一口茶就喝出淡淡的参味,顿时觉得生津止渴的三人更是暗暗点头。 其中一人就道:“眼下天热,正好有些食欲不振,你就看着,给咱们来几道吧!” “那就来一道养肝利湿的冬瓜鸭肉汤,一道温胃健脾的莲子猪肚汤,然后再配一道韭菜炒胡桃仁,和一道泥鳅炖豆腐,一道松花蛋拌黄瓜,主食就上芝麻饭,几位客官觉得如何?” 三人听着,自然是说好。 余发便退出包厢,下去传菜去了。 这会儿功夫,楼下也坐进了两三桌客人,余财正在招呼着。 这三桌客人显然穿的都是细棉,不比楼上的富贵,却也是殷实家底,余财给他们介绍了药膳馆的特色,几桌都点了各自中意的药膳汤,再让余财看着给配了小菜。 厨房一时间就忙活起来,一排排的泥炉小灶上,瓦罐煨着各色汤品,如鸡汤等都是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的了。 这厢只需看客人点了什么药膳汤,将瓦罐上桌便是,马氏就忙着炒制点的那些个小菜— 不多时,王氏等人到了,除了王氏丁老太太和洪氏,还有魏太太婆媳同路。 石榴亲自迎出去,将他们领到二楼最里头的包厢,先上了当归红枣枸杞茶,黄精枸杞饮。 当归红枣补气血,这他们都是知道,丁老太太听得黄精枸杞饮可以延年益寿,顿时亮了双眼,让石榴教她的丫鬟怎么泡的,她打算往后就拿这个当茶水喝了! 石榴亲自给他们介绍了药膳,听着各种药膳的各种功效,几人听得都是暗暗点头。 然后点了一桌,一道健脾补气的山药茯苓鸽子汤,一道滋阴补肺的贝母甲鱼汤,一道安神定惊养阴滋润的西洋参石斛淮山母鸡汤,一道首乌肝片,一道白果鸡丁,一道炒丝瓜,一道黄芪炒茄子。 主食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的参枣饭。 五个人,点了不少,一是为照顾生意,二也是他们想多尝尝,若不是知道吃不完,还能再往多了点呢。 只听着这么多的药膳,就恨不得全尝尝,不过反正大把的时间,大不了他们一连几日的来,总能将每道药膳都尝尝的,就想挖宝一般,总觉得每道药膳都合极了胃口。 这是尝过了上桌的药膳之后几人的内心想法。 魏太太更是激动得拉了石榴,不避讳的说起了幼女的孱弱,让石榴给参考参考,先喝那些药膳比较好。 石榴不敢擅专,便推荐了些补气养血安神的药膳让魏太太自己做参考。 魏太太听了,当即先要了一种,打算这就带回去给闺女尝尝。 这药膳虽有药味,但炖得极是有滋味,相信不喜欢喝药的闺女肯定是能接受的,那一年不断的喝着药也是遭罪,魏太太想着得请了老大夫问问这药膳馆的药膳可利于女儿,若是利,往后常喝不迟。 这药膳的名头到底拦住了不少的人,今儿开张第一日,除了王氏介绍来的,也就零零星星几桌客人,生意算不得红火。 不过一日下来,赚得也不少。 等有名头传开,光顾的客人也就陆续多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有对面酒楼请来的大夫上门找茬来了。 养生药膳?你李家是开药堂的还是有祖传的医术?你懂什么药材什么药效你就敢做了给客人吃?焉知道是药三分毒,不知药效不会把握药量,一准是要吃出毛病来的! 那酒楼掌柜见不得这药膳馆门对门的抢了他的生意,想重创药膳馆,所以直接让大夫在大堂坐了,一连点了好几道的药膳让大夫尝尝,这药膳是不是如伙计吹的真就有那般好的功效利于身体的。 这一处,也吸引了不少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来围观。 这里开了家药膳馆的事整个洛水城都传遍了,好些来吃过的都说好,但还有些人在观望,就如这酒楼掌柜说得一样,这跟药有关的东西,可不敢随便放心吃得。 所以知道有大夫来现身说法了,看热闹的人自然少不了。 酒楼掌柜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没想自己出力又出钱的竟反而给药膳馆打出了名声惹的客人们争相恐后的往药膳馆来。 只因那医术不错的大夫仔细尝过了几道药膳,又听伙计介绍了功效之后,却是抚须点头,直道:“用量甚妙啊!就如这道淮山党参鹌鹑汤,有健脾益胃的功效,长期食用对脾胃虚弱所致的食欲不振、消化不良的人就有食辽补益的作用,对症!对症!” 众人一听洛水城名声还不错的老大夫都这般说了,哪还有犹豫,顿时都往铺子里来。 最后药膳馆座无虚席不说,药膳都不够卖的。 那酒楼掌柜,差点都被自己的搬了石头砸烂自己的脚给怄死了。 第224章:再进府城 洛水城往府城方向的官道上,一行七八辆的骡车车队正在不疾不徐的行进着。 车上拉的货物都用油布罩上的,看不到拉的是什么,但从那油布透出来的形状,看的出应该是同家什有关的东西。 是的,这一行正是往府城去的石榴一行,一个月过去,府城的童玩斋已经装潢妥当,就等开张了。 石榴带着算好的开张吉日,拉着家里备出来的万玩具等,进城准备开张。 他们是昨儿下午就出了城到二里庄住了一晚,今儿天不亮的就启程。这会儿日头眼看着就升高了,走走歇歇的也才行进了四十来里路。 等日头升上了高空,一行人便找了个阴凉的树下停下来整顿,吃着携带的干粮。 石榴接过拂冬拿过来的竹筒,里头装着绿豆汤,这燥热的天气,满满一口绿豆汤下肚,凉丝丝的,浑身都凉爽了起来,再咬上一口包了肉松的鸡蛋软饼,啧,舒服! 冷不丁听到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石榴转头往左手方十步远的树下望去,那树下葛优躺了一个穿着一身粗布长衫的青年,正望着她.手里的饼? 见她发现了,那书生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窘迫,然后飞快埋下了头,看地下看的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地下有什么稀奇玩意呢。 石榴见那青年身旁还放着一个书箱,这还是个读书人? 想了想,招手让姜丙过来吩咐了几句。 周绪斗心里窘迫万分,他已经连着两日没吃东西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昨儿勉强坚持这走到这里,在这都睡了一晚上了。 刚刚他被人声吵醒,听见人吃东西的声音,忍不住的看过去,哪曾想竟被人盯个正着,那好像还是个姑娘,对方不会以为他在看她吧?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真是羞煞他也。 他在心里默念起文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似乎这样就不觉得饥饿难耐了。 冷不丁的,鼻息间闻到了香味,眼帘里也映入了一双布鞋,周绪斗不禁抬眼。 “这位公子,自家做的干粮,不值什么,还请公子别嫌弃。”姜丙说着,将手里用干净菜叶子裹了的鸡蛋饼和一个竹筒一起递过去。 周绪斗一愣,下意识往那边望去,那小姑娘见他看去,微微一颔首,就收回了视线去。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可他实在太饿了,要是饿死在这路上,谈何乡试? 念头几转之间,周绪斗伸出了手,“在下周绪斗,榕江县人氏,劳烦小哥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姜丙点点头,转头就回了那边去。 就十步远的距离,石榴自然也是听得到周绪斗的话的,榕江县?也是隶属大名府管辖,还在前坪县的后头,都跟锦州交界了。 这大老远的往府城来,是求学还是? 石榴也没有多想,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鸡蛋饼,余光见那边的周绪斗已经在吃着饼了,一口又一口,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看得出来他饿极了。 她收回视线来,上了骡车去,靠着车厢小憩。 歇过了最热的一阵,林间知声仍旧是不知疲惫的叫着,石榴吩咐下去,准备继续赶路了。 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看,那个周绪斗似乎休整过来了,也正准备背了书箱赶路了。 骡车驶动,石榴看着周绪斗背着大大的书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后头,便让姜丙去请他上车坐,反正都帮了一次了,不差这点,对方是读书人,结个善缘也好。 姜丙应声去了,一番推辞间,周绪斗最终还是坐上了拉着货的骡车上。 赶这辆车的庄子上的老周是个善谈的人,行路无聊,就跟周绪斗搭起了话来。 六月的天像小娃娃的脸一样,变幻万千,前一瞬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瞬就乌云翻涌起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的往下砸,顷刻间,就密集起来,整个天幕都挂上了一张雨帘子。 雨势来得太快,压根就躲避不及,且周遭也没有躲雨的地方,幸好骡车上的货物都用油布给罩了起来的,好歹是淋不着的,石榴让押车的大家伙都上自己这辆有蓬的骡车暂避雨势,不过大家伙都摆手不肯,他们都是下人,哪能跟姑娘挤一辆车呢。 石榴说他们不听,也只有这样了,七七八八凑上了车上预备的蓑衣和雨伞,挤一挤的用了,好歹不回淋成个落汤鸡。 那周绪斗也说什么都不肯上车,只不好意思的把书箱给姜丙让他帮忙暂放去骡车上躲雨。 拂冬看着那大大的书箱,小声的同石榴道:“姑娘,这人好像还是个秀才,正是要往州城去参加八月的乡试呢。” 她打小耳力就好,老周那赶的车就在两车之后,她刚刚也是听着两人的交谈的。 石榴听着纳罕,还是个有秀才功名的啊,那还真是个读书厉害的,只看他年纪,顶多二十上下,穿着一看就清贫,还能考中秀才,可不就是厉害嘛。 “这才六月初呢,离乡试还早,他怎么就往州城去了?”拂冬好奇。 石榴一想,就大概明白为何,这周绪斗独自一人,明明坐船更方便的,却偏偏步行,想来是家中拮据,想省下路费,所以全靠步行呢,这可不就得早点出发嘛,要是路上有个耽搁,也有宽裕的时间。 她想着刚刚这人饿极的样子,估计是从家中带出来的干粮都吃完了,一路上又舍不得买饭吃的。 寒门难出人才啊,不管什么时候,穷人家读书考学总是艰难的。 更别说这年头读书花用更大,樟哥儿在范家学堂半年了,还只买了三百千这三本启蒙书籍,可加上纸笔墨的花用,都已经够普通人家大半年的花用了。 要考上秀才,更别提要多少花用了。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气势汹汹的下了两刻钟不到就戛然而止,一点留恋都没有。 雨虽只下了两刻钟不到,但官道上也是湿漉漉一片,前进起来就要费事些,好在接下来太阳又重新冒了头,没再变天,一行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城门落钥之前顺利的进得了府城。 刚进了城门,周绪斗就自觉的下了骡车,往前来跟姜丙告辞,请他带话给他家姑娘表示谢意,他知道这一行的主子就是那个小姑娘,男女大防,他也不好贸然凑上去跟人家道谢告辞,只能这般失礼了。 第225章:赠银 石榴在骡车里,听到车外周绪斗的话,不由开口道:“眼看天就要黑了,周公子在城里可有落脚的地方?” 周绪斗忙朝车里拱手道:“有的有的。”他也不是借口,府城有榕江县的会馆,专供赶考学子住宿的,他之前来府城参加府试院试时住过的,知道路。 石榴听出他不是勉强,便也不多说了。 周绪斗见里头没应声,便作了个揖道:“多谢姑娘了,在下告辞。” “公子且慢。”只见车帘掀开,拂冬下了车来,将一个钱袋子奉上,道:“我家姑娘说了,大家同为大名府人,出门在外,既有缘遇上了,能帮的上的自然要帮,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周公子不要推辞,希望周公子顺利抵达州城,瞻宫折桂。” 周绪斗显然被吓住了,脸也突然就红了起来,拱手直道:“姑娘心意,在下心领了,实是受之有愧,还请姑娘快快收回吧。” 说罢,又一咬牙,加了一句,“在下自小就定了娃娃亲,跟未婚妻说好等中了乡试就回去娶她的!” 车里头,石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事若换成个富贵老爷来,或是对方年纪再大些,就定生不出这般误会来的,什么书生赴考,千金小姐送上路费,期望书生高中回来以身相许作为报答的—— 她先才还真没这么想,就是想着这人能中秀才,还这么年轻,说不得中举人也不是问题的,要是能中进士就更厉害了,她今日帮他一帮,将来等他高中,肯定会记这个恩情的,樟哥儿要是走这条路,前头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前辈,也是一件好事。 即便樟哥儿不走这条科举路,反正也是结一个善缘嘛,万一将来就有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呢。 那些愿意资助清贫学子的有钱人,未必不是抱着这个想法。 且她给的也不多,不会叫对方承受不住。 “周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并没有这个意思,周公子有未婚妻,小女子亦是已有意中人呢,这点小心意,只是希望结一个善缘,也希望周公子能够安心赴考,一举高中,周公子便收下吧。” “周公子不肯收,莫不是有未婚妻之言只是推口之说?” 周绪斗一个激灵,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有亲事在身的,对方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好,那就好。 再听得这位李姑娘只是想结一个善缘,周绪斗也不是蠢人,自是明白这个意思,在榕江县里,也不是没有有钱老爷愿意资助他科举的,但他大都拒绝了,因为那些人目的不纯,他想高中进士,做一个清官好官,这些不能沾上的好意就不能沾,不然将来无法回报,反而坏了自己的前程。 所以,他一边抄书一边读书,省吃节用,一家人勒着裤腰带的供他,包括未婚妻一家,其中艰难,不足以与外人道,他要是不能高中,辜负的不只是自己—— 这次赴考,他身上就带了两家凑出来的五两银子,到了府城虽然可以住会馆,但食饭还是要自己负责的,还要以防万一,所以他不敢随意花用,只有选择步行。 干粮也吃完了,接下来到州城还有很远的路,若是能坐船,那他到州城就很快,省下来的时间就可以好好温习—— 周绪斗心中纠结万分,可实际上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他也不能让人家一直举着钱袋子耽搁。 一咬牙,他伸手接过了钱袋,都已经受了人家的吃的和顺路车了,他会记住李姑娘的恩情的。 “多谢李姑娘慷慨,不管在下将来能不能高中,李姑娘今日之恩,在下定都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石榴没多说,只道:“望周公子一路顺风,达成所愿。” 拂冬已经回了骡车上,石榴话音一落,姜丙便挥了鞭子,驶动了骡车。 周绪斗退到一旁,看着骡车走远,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骡车里,拂冬听着车外的人声鼎沸,好奇的掀了一角车帘看了看,立马又放下了。 石榴:“想看就看吧。” 拂冬抿嘴,露出一对虎牙来,“谢姑娘。” 然后又掀起那角车帘来往外看去,虽然只看得小小一角,但也够叫她兴奋了,这就是府城啊,可真繁华热闹。 夜幕彻底罩下来,一行可算是到了汇隆街。 吴义带着伙计马槐和田新在后门口等着骡车进了巷子来,赶紧上前见礼,“姑娘!” 石榴颔首,下了骡车往里去,姜丙麻溜的招呼着众人将货物卸下往里搬,然后骡车该卸的卸,骡子也栓进牲口棚里去喂水喂食。 石榴带着吴义几个则往前头铺子去,四下参观。 一楼大堂,跟洛水城外头的铺面装潢摆设一致,上了楼梯,上头布置的就是玩乐屋了。 一一看过之后,石榴不吝啬夸赞。 吴义心中澎湃万分,也大大的松了一一口气,得了姑娘的提拔能离了庄子来当掌柜的,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这一个月以来,他凡事亲力亲为,认认真真不敢大意,现下能得了姑娘肯定,所有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当晚押车来的都是到离后巷不远租赁的房子去挤一挤的,至于石榴,实在没地方挤,她便带了拂冬去住了隔壁隔壁的客栈。 第二日,府城童玩斋正式开张。 花时一个月的装潢,这铺子也不偏僻,打眼可瞧的,早就有很多人关注着的了,见今儿终于开张了,便都围观起来,包括左近的种商户们。 不多时,只见有一穿着圆领绸袍的管事打扮的男人提着贺礼前来恭贺,被吴义笑呵呵的迎了进去。 听了几耳朵的围观众人都惊了,什么?那是刘家的管事? 这家铺子什么来头?开张竟有刘家的管事来恭贺,这是刘家的亲戚啊? 府城谁人不知刘半城,那可是不得了的人家,这家铺子背后有刘家,怪不得呢。 童玩斋?有人看到招牌,想起了什么来,“这跟洛水城的童玩斋一样吗?之前我听我一个亲戚说了,洛水城就开了家童玩斋,说是专门卖小孩子的玩具的。” “是的,没错,前不久我儿子生辰,我那嫁在洛水城的姐姐就给我儿子送了个叫摇摇马的玩具来,我儿子可喜欢了!” “上回我去州城,在州城也看到了这童玩斋,不过那个外头挂了刘家的布幡,这家没有。” “反正肯定也是跟刘家有干系的,走走走,咱们进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个玩具!” “走走走!” 围观人群陆续往铺子里去了,吴义带着田新二人赶紧招呼起来。 第226章:莫名的敌意 石榴送走刘东家千忙万忙中还特意记得专门派来的管事,看着鱼贯而入的客人,也是不禁露了个笑意。 有刘家的管事来露了脸,她这铺子,在府城这地界,便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这就是有人的好处。 童玩斋的名声早有声名,便是没见过真章的,这会儿进了铺子看了,也俱是新奇不已。 府城这地界,更是不缺有钱人,不过一上午,存货十个全套全都被买走,预定全套也一下子就是十套,到傍晚关张,其余的单件玩具更是一售而空。 吴义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珠子,算出了今日进账,喜得眉开眼笑的,“姑娘,今儿开门红啊!” 石榴泼冷水,“今儿一天就是半个月的进账,摊下来也算不得红火—” 吴义一愣,脸上讪讪,是他兴奋的着相了,毕竟,这有生以来第一回出来掌柜,开张第一天就进账这般多,难免激动,还是姑娘稳得住啊。 他不由道:“姑娘,您看……咱是不是再招些木工?” 这预定就是十个全套,便得花不少功夫了,人手不多点,供不及。 石榴摇头,“不必,明儿开门,照样接受预订便是,后儿个,家里便会有一批货再送到。” 眼下洛水城的市场已经饱和了,做的玩具这些都会先紧着往府城这边送,而府城,好些大户人家不落人后,早在州城童玩斋买了全套的,所以这府城的市场也是有数的,用不着再外招木工来。 石榴让府城的作坊小队都抓紧时间紧着做滑滑梯,其余的玩具,自然有洛水城那边送来。 主要是大滑滑梯占地方,不好运送多了,不然得多少辆车才够。 而走水路肯定是方便,但她现下虽说也是小有家资吧,但包船还是包不下的,一趟又一趟的,累计下来太贵,舍不得呀,还是走陆路省钱,反正也是一天功夫的事儿。 当晚石榴自然还是住在客栈的,昨儿个押车的众人今儿一早就先赶回去了,她打算等后儿个送货来的车队一起回去。 第二日来童玩斋的客人也不少,但因为没有现货了,大都是带着孩子来玩乐屋玩的,预订也有,吴义和两个伙计便能招待得过来,石榴就带了拂冬和姜丙出去逛了。 上次来府城匆匆,也没有好好的逛一逛。 眼看着大哥成亲在即,石榴打算给大哥准备一份新婚礼物,再给进门的大嫂准备一份见面礼,还有奶奶老袁氏的生辰也将到了,难得来府城,府城的新鲜玩意肯定比洛水城多。 很快逛到了主街上,石榴一眼看到了一家银楼,当即抬步走了进去。 到底是府城,这银楼是洛水城比不上的,二楼私密得很,还能供客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挑选首饰,惬意得很。 里头客人不少,石榴看二楼人好像很多,便也不往楼上去了,就在楼下让伙计拿了首饰来挑,首饰的样式都好看得很,不多会儿,石榴就挑好了中意的几样,正准备结账。 “等等,这套葫芦纹的头面这位姑娘先要了,实在不好意思,姑娘你另选一套吧?”掌柜的从柜台另一面过来,从里头拿走了那套葫芦纹的头面,不好意思的同石榴道。 石榴转头,看到那面站着的一对主仆,那丫鬟见她看过去,还得意的冲她扬了扬下巴。 她刚才忙着挑首饰没注意,但分明这对主仆是后她进来的没错,怎么就是先要了? 石榴也不是傻子,显然是这掌柜认得这对主仆,得罪不起呗。 她也没有逞强,只道:“既是如此,那这些我都不要了。” 说罢,便带着拂冬转身离开。 掌柜抬了抬手,到底没有出声挽留,心中也是一阵可惜,哪里想到拿出葫芦纹的这套头面,这位姑娘就都不要了呢,她挑的还不少,这下都不要了,损失了好一笔生意啊。 不过这刘四姑娘他也不敢得罪,再来一次,他也还是要这么做的。 出了这家银楼,继续往前,没走多会儿,便又看见了一家银楼,府城繁华,可不缺卖首饰的铺子,没有那家还有这家嘛。 没准这家还更好呢。 石榴迈步进去,果然,在这家反而还挑到了更合意的,且她自己也相中了一对石榴纹样的镶红宝石的镂空银镯子,银镯子不算贵,但镶了红宝石就稍微值价了些,不过她实在喜欢,就眼睛也不眨的拿下了。 然后还挑了一支银簪子送给拂冬,叫拂冬受宠若惊得很。 见石榴买这么多,那掌柜的也是高兴得很,要是知道石榴才刚是从对家空手出来奔他们银楼来的,只怕更是高兴。 逛累了,也热的慌,石榴就近找了家茶楼进去歇歇脚,喝杯茶水,就跟上辈子逛街逛累了找家奶茶店一个道理。 但石榴没想到,在这里头又碰到了刚才那对主仆。 对方看到她,显然也很意外。 这家茶楼正是刘家的产业,二楼都是雅致的隔间,用镂窗屏风隔断出来的,石榴带着拂冬正好打那对主仆的隔间走过,少不得就对视上了。 她走过去,伙计领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旁边,落座后,石榴点了一壶玉螺,和几叠小点心。 “乡下的野鸡也喝得来玉螺?别糟蹋了好东西。” 旁边就传来一声轻嗤。 石榴微微皱眉,她确定不认识这对主仆,这满满的敌意又是为何? 玉螺是好东西,她也是听黄掌柜说的,刘家的茶楼便是因这玉螺出名的。 难得来了刘家的茶楼,她自是要点上一壶尝尝的。 想了想,她干脆起了身,走到隔壁去,“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我们认识?” 那粉装姑娘微微撇嘴,“你也配认识本姑娘?” 石榴:. 既是不能好好说话,且就罢了,石榴立马掉头回去,就当没有过来过。 那姑娘却不干了,“站住!” 石榴反而加快了脚步,坐回了自己的隔间。 那姑娘气得咬牙,想也不想的追过来,“你敢无视本姑娘?知道我是谁吗?你一个小小的乡下野鸡,能到府城开上铺子,能买得起玲珑斋的首饰,这可都是多亏了我们刘家,没有刘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本姑娘一句话,就能让你灰溜溜的滚回你的鸡窝去?” 石榴:野鸡?你才是野鸡,你全家都是野鸡! 第227章:朋友 石榴吐槽这姑娘长得好看却一点没有素质的同时,也大概明白了,原来这位是刘家的姑娘。 不过刘家枝繁叶茂,复杂得很,也不知这位是哪房的,但肯定不是刘东家这房的就是了,据她所知,刘东家的长女今年十六,已经定亲了,而次女幼女都还小,眼前这位看着跟她年纪差不多。 不是刘东家的女儿就好说,是刘家谁,不重要。 “哦。” 她淡淡回了一句,既然对方满满的敌意,那她也没有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道理,她又不贱。 再说了,这位说得也不对,说她都是靠刘东家?嘁,焉知刘东家没有靠她?他们这是合作共赢,互惠互利,这天下这么多村姑,怎么不见刘东家同别的合作?不过犯不着同不相干的人解释。 刘四姑娘没想到对方知道她是刘家姑娘,还敢甩冷脸,难道不是应该立马诚惶诚恐的起来巴结讨好她才对吗? 也不知道三叔怎么就看中了这个没规矩的乡下姑娘,偏要同她一起做生意的。 外头的事她不懂,只是偶然听到爹娘说话,说起三叔如今势头更旺,让维稳的刘家再进了一大步,隐隐就有超过大晋首富的趋势了。 他们刘家一直被温家压着,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的,能超过温家,那可是整个刘家的一大乐事。 是以,三叔没少得祖父夸赞,照这势头,长此以往,这刘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说不得就落到三叔头上了,毕竟,刘家自来就有这么一个规矩,家主只任贤,不任长。 就是她不想承认,却也知道,三叔做生意比她爹厉害,族里看好三叔的人更多,都是些见利忘义的玩意! 她奈这些人没法,还收拾不了小小的一个村姑? 刘四姑娘当下横眉怒目,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下去。 她毫无征兆的,一句话都没有,说打就打,石榴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哪里想到她动手都不招呼一声?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要打前应该来一句提醒的,本姑娘要打你了,快点准备好! 耳旁感觉到了厉风,石榴下意识的侧身,堪堪躲过了落下来的巴掌。 刘四姑娘见她还敢躲,更是气疯了,张嘴就招呼丫鬟把石榴按住她来打。 拂冬立马就拦住了刘四姑娘的丫鬟,不让她靠近自家姑娘。 刘四姑娘见丫鬟靠不住,干脆挤开她们,自己去收拾人。 “这不是四姐吗?你在这做什么?耍猴戏?”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裙的姑娘带着丫鬟款步走来,看着怒目的刘四姑娘,轻掩嘴角,笑道:“瞧四姐这模样,还真有些像耍猴戏的呢!” 被她这么一打断,刘四姑娘满心愤怒立马被转移,扭头就冲她去了,“你说谁耍猴戏?我怎么着也是你的四姐,你目中无长,看我不告诉祖母罚你跪祠堂。” 那姑娘又是一声笑,“相比之下,我觉得四姐在外耍猴戏,更能叫祖母生气才对。” “你!”刘四姑娘气得不行,可她向来说不过这位牙尖嘴利的堂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失了面子,只能一甩袖,气冲冲的离开了。 等她离去,那刘七姑娘冲石榴一颔首,道:“家姐无状,若有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石榴见这位姑娘年纪也相仿,可说话就让人如沐春风多了,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我姓李,名石榴,多谢刘姑娘刚刚帮忙解围,若是不嫌弃,就由我请刘姑娘一起喝茶如何?” 那刘七姑娘闻言也没拒绝,大大方方的在对面坐了下来,“我知道你。跟你做生意的刘东家是我三叔,我在家中一众姐妹里行七,单名一个曦字,我今年十四,若不嫌弃,你可以叫我曦姐姐。” 这语气里满满都是我要同你交朋友的意思,让石榴也是不由莞尔,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也喜欢交朋友,至少,这个刘七姑娘给她的感觉不错。 “我十三,比你小,曦姐姐!” 刘曦莞尔,“石榴妹妹。” 很快,茶点也都上来了,虽是石榴请客,但这茶楼是刘家的产业,刘曦自然更熟,不由给石榴介绍起来,说了茶,又说起点心来,刘曦不由一顿,“我倒是忘了,茶楼如今卖得很好的这个咸蛋黄锅巴,就是石榴妹妹你的方子,还有这肉松—— 说起来,我早就对你好奇得很想认识你呢,这肉松和肉干,我喜欢吃得紧,咱们年纪相仿,你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吃食来呢,真是叫我佩服呢!” 刘曦显然很是善谈,说话也极是真诚,石榴不免同她相谈甚欢,到时候不早,从茶楼分别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刘曦不免让石榴下次再来府城时,一定约她,到时候她做东,带石榴畅玩府城。 石榴自是笑着应下,这个朋友,还不错。 作别后,石榴带着拂冬坐上骡车回了童玩斋,后院僻出来的一间小茶室里,石榴落了座,听进来的姜丙汇报打听的事。 上次他们来府城碰到了官府大肆搜查贼人的事,但城门也没有戒严,后来听说人还一直没有抓到,可就是昨儿,便听说那贼人落网了,所以石榴让姜丙去打听打听,那贼人到底是犯的什么事被抓的。 到底是那浓郁的药味和在牲口棚里藏了一晚,让她生了好奇,反正人都被抓了,打听打听也没什么。 没想到姜丙却摇了头,“小的没打听到。” 石榴也能理解,他们在府城没什么根基,打听不到也是正常,刚刚在茶楼都没听有人谈起这事,说起来这般事应该是会惹人茶余饭谈的,但却没人谈论,也真是奇怪。 花了一个月才抓到人,而那人一个月的功夫都没有逃离这府城,也更奇怪。 石榴摇摇头,觉得哪哪都奇怪,不过想也想不明白,就作了罢,抛去了脑后,不再多想,以免徒生烦恼。 但石榴没想到的是,回家的这天,出了城经过小镇在路边茶摊歇脚时,她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 第228章:意外 石榴下意识的四下打量起来。 这处茶摊,除了他们这一行,还有三桌客人,一桌是一对夫妇,一桌是四个壮汉,还有一桌,是只身一人,前面两桌她这个位置都看得见,都不是那个人。 石榴的目光便不着痕迹的在那只身的一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人背对着她这边,看不清脸,但看身形,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石榴暗暗注意着,不多会儿,那人就结了账,起身离开。 就是他转身的那一瞬,石榴飞快瞄过去,这人脸上没疤,不是那个贼人。 可这药味,没错啊! 石榴只觉奇了个大怪,也只能归咎在自己闻错了,不然说不过去,毕竟,那人该是被关在大牢里了才对,也没听说贼人逃狱什么的。 经过二里庄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石榴没打算继续赶路回城,而是就在二里庄歇宿一晚。 跟在她身边的多都是庄子上的庄仆,如拂冬这般,石榴自是让她回去看看家人,跟家里人说说话。 这庄子上的正院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住了,厢房的摆设布置都是按她的喜好来的,石榴睡得很是安稳。 不得不说,庄子上安静怡然,住着都叫人舒心,她想着回头定要来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 一夜好梦,清晨起了床,石榴顺着长廊往后院去,出了后门,上了石桥,欣赏着庄子上的风景,远处一大片大片的金黄,苞谷差不多该收获了,再往后,一群洁白的羊正扭着屁股往山头上去,山头上拴着几头牛,正哞哞哞的叫。 清风吹动,稻浪翻涌。 吃过早饭,石榴一行坐上骡车离开了庄子,往洛水城去,就三十里的路,用不着中午之前就能进城的,但之中有一段人烟稀少且不好走的路,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山壁,路不宽,行过这条路时都要小心再小心的,特别遇上下雨天的时候,更怕打滑,一不小心栽下了悬崖去。 姜丙赶了这段路许久了,还算是得心应手,今儿天气好,路也好,只在经过之时,放缓车速,匀匀通过就是。 意外就是这样来的,骡车正好通过时,山壁之上看准了似的的突然滚下一个大石头来。 大石头直直朝骡车滚来,姜丙大吃一惊,慌忙扯着缰绳让骡车往前加速躲过这大石头去,可大石头却还是擦着骡车屁股滚过的,带的骡车一阵踉跄,骡子也受了惊,不安的往前蹿。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姜丙操纵这骡车躲过了大石头的正中砸来,但骡子受惊,他却是拉也拉不住,眼看着骡子往悬崖边跑,姜丙脸都白了,赶紧大喊:“姑娘,跳车!快!” 车厢里的石榴拂冬二人被大石头擦过车后那一下给荡的失了重心还没稳住骡子又受了惊,整个人都在车厢里东滚西滚的,根本平衡不住,听到姜丙让他们跳车,也是反应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灰衣身影从天而降,直直跳到了姜丙身旁,一把抓过了缰绳用力往后一拽,生生将即将坠落的骡车给往回一旋,堪堪落回了实地之后,架着骡车往前奔,须臾,总算是稳住了受惊的骡车,将骡车停安稳停了下来。 姜丙心都跑出嗓子眼了,眼看着这转瞬之间的力挽狂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以为她们今儿要摔落悬崖粉身碎骨了。 大大咽了一口口水,姜丙顾不得去看救了他们的人是谁,赶紧转身往车厢里看,“姑娘,没事吧?” 石榴额头在车厢上撞了个大包,好在有拂冬一直护着她,不然更严重,而拂冬为了护她,手臂给撞脱臼了。 骡车终于停下来,石榴就赶紧坐稳了,听得姜丙问话,知道他也没事,遂松了一口气,忙拉了拂冬一起出去。 “怎么回事?”刚才一直在车里被东撞西滚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呢。 姜丙道:“也不知怎么的,山上突然滚落下来一个大石头,幸好小的反应快,不然那大石头就直直砸上咱们了,骡子受了惊,差点栽下山崖,多亏了,这位壮士救了咱们—咦?人呢?” 姜丙说着回头,却见刚刚还在身边的灰衣人已经不见了,他四下张望,都没见人,“刚刚还在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怕不是都要以为自己做梦呢,“姑娘,刚刚真有个灰衣壮士从天而降,生生把快掉下去的骡车给拽回来的,可厉害了!” 石榴听着是个灰衣人救了他们,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昨儿茶摊,那个人正是穿的一身灰衣。 有热风拂过,似乎夹裹着一丝熟悉的药味—— 石榴跟着四下张望起来,也同样没看到半个人影。 她不由仰头往那山壁之上看去,只看见山上青葱一片,树木繁茂,好端端的,怎么会滚下一个大石头来,还好巧不巧就是他们经过的时候。 若是遇上下大雨,还能说是泥石流什么的的意外,可这大晴的天呢—— 石榴觉得十分的古怪,有人设计暗害她不成?若真是,这也太狠毒了,要是没有反应过来,被大石头直直砸上,那不得被砸个稀烂? 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是没被砸上,都差点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呢。 是谁呢? 石榴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这里危险得很,让姜丙检查过骡车没有问题,便赶紧上车离开此处。 一路进了城,石榴让姜丙就近找家医馆,让大夫给拂冬正了手,自己额头上的包也处理了一下,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出了这么个变故,石榴也没急着回去,怕回家爹娘看到担心,便打算在城里留两天,等额上的包消去些再回去。 因为不确定到底是谁暗中要害她,敌在暗她在明,这于她十分的不利,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她还想顺顺利利的养老呢,可不想再死一次。 是以,石榴便找上了金牙人,让他介绍个靠谱的牙人,打算买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带在身边。 虽说会拳脚功夫的碰上今儿这种情况也不一定能将骡车给拉回来,但能将他们从骡车上救下来也行啊,再说了,这击不中,下次对方肯定也会换个手段的,总之,有人保护安心些。 还有,她这身体岁数,习武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要是她自己有点功夫在身,刚才也不至于在车厢里被颠的东倒西歪还要拂冬护着。 她下意识的想,也不知道那个灰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只听着就知道肯定是个武功高手,若是能得他教授功夫就好了 第229章:帮忙 大中午的天热得像个大蒸笼似的,别说人了,连狗都躲在阴凉的地方吐着大舌头呢。 整个下河村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知了的叫声,便是清河河边的李家作坊,大中午的,都是停工让工人们午歇的,特别是要在灶边的活计,这么热的天,谁受的住? 连最皮爱玩的小孩子这会儿也都是被家中大人给拘在家里的,只除了一个意外。 村北头住着的李继常家的小孙子黑娃,知道他为啥叫黑娃不,因为他黑,为啥这么黑,可不就是一天到晚的在外头疯玩,上山掏鸟窝下河板澡的给晒黑的嘛,那还不是一般的黑,石榴见了他心里都要腹诽一句难得在他们正宗的华夏地看见非黑娃呢。 这会儿大家都在家里猫着,这小子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来,他打小就是个待不住的性子,让他在家里乖乖午睡?那不可能。 清河边他是不去的,那水太深,且作坊在那里,人多,溜着就往细水河去了。 到了细水河边,他把鞋子衣裳一脱,跟条泥鳅似的,就跳进细水河沟里去了,这大热的天,板澡多舒服? 这细水河的水又不深,他打四五岁起就常来板澡的,熟练得很。 游了几个来回,黑娃从水里冒出头来,就见河边蹲了个人,正盯着他。 他吓了一跳,细看,发现不是村里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要是村里人,准的去告诉他家里人来逮他回去的。 不过不是村里人,在这盯着他干啥?不会是人拐子吧? 黑娃警惕起来,准备见势不对就直接往清河方向游去喊人,这人拐子就算跳下水里来抓他,肯定游不过他的。 “小哥儿,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那人笑的和善,“你要是忙我这个忙的话,我手里的这包点心就都给你吃。” 黑娃听得纳闷,“啥忙?” “帮我去将李荣檀叫到这儿来。”那人道。 黑娃心生奇怪,这人谁啊,咋认识檀堂叔的?好端端的要他到这儿来干啥? “我才不帮你呢!”他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见他不上钩,刘会也是郁闷,不由将手里的点心打开来给黑娃瞧,“这可是城里兴隆斋的点心,好吃得很,你肯定没吃过,真不想尝尝?” 黑娃看着那点心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坚定的摇了头,“不想!” 刘会:.还有见吃的不眼开的孩子? 他也是不知道,若换作去年,说不得还真能骗到黑娃,可如今呢,黑娃爹娘都在作坊做工呢,一个月能挣不少工钱,原先他一个月都吃不着一回的饴糖,他现在都吃腻了,点心也是能吃着的,所以他虽然馋这个点心吧,但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李荣檀可是他族叔,他才不会帮不认识的人呢,谁知这是不是人拐子想将他们都给一起拐走。 暗处的吴氏见刘会不行,不得不现了身,走过来冲着黑娃笑,“黑娃,还记得叔奶奶不?” 黑娃一见吴氏,也是一愣,再看刘会,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她再嫁的那个男人,他就说咋偏偏要找檀堂叔呢。 他嘴里哼了一声,表示记得,但他也不会喊就是了,他在家可是听奶奶说起过的,这吴氏就是做了坏事才被休了的,还在背地里偷偷做对作坊不利的事呢,他爹娘都在作坊做工,作坊就是他们一家的饭碗,谁对作坊不利,那就是对他们不利,哼,他才不会帮坏人的忙! 吴氏可不知道几岁的孩子心里这么多想法,见黑娃记得她,就抹起眼睛哭起来,“我没恶意的,就是想看看檀哥儿,可是他爷爷他们心坏,不让我上家里去看他,你一向跟你檀堂叔玩得也好的,该知道他也是很想娘的,所以啊,好孩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他来?我就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你要是帮我,这点心给你吃,等下回我再来,给你带城里才有的卖的糖,好吃着呢!” 黑娃听着,眼珠子转的溜溜的,似乎在考虑。 吴氏见着,将点心拿了一块往前一递,再接再厉诱惑着:“你尝尝,这点心,真的好吃得很!” 黑娃似乎心动了,“成!我可以帮你去叫,你要记得下次给我带好吃的糖来!” 吴氏嘴上应着好,心中却想:可不会再有什么下回了,这里她往后再也不会来了。 黑娃哗啦啦上了岸,穿好了衣裳,接过了那包点心,就拔腿往村里去了。 刘会不免道:“他不会去了就不回来了吧?” 吴氏很有信心,“不会的,他还惦记着下回的糖呢,小孩子好糊弄得很。” 但她却不知道,她可是小看小孩子了,这可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又不是两三岁。 黑娃抱着点心飞快跑回了村里,压根就没打算去叫李荣檀,他打算把这包点心赶紧偷偷的吃了,就当啥都没发生过,但经过李族长家时,他突然就想到了族长太爷爷的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就是这一顿的功夫,堂屋里躺在躺椅上睡觉的李族长醒了,正好看到了院外的黑娃,“黑娃!你中午不歇觉,这又是上哪儿去了?是不是下河去了?” 黑娃吓了一跳,到底没敢拔腿就跑掉,想着不能让族长太爷爷骂他下河的事,所以他噔噔噔跑了进去,就将吴氏的事说了。 李族长一听还有这回事,也是皱起了眉头,虽说堂弟说了往后不允许吴氏回来看孩子,但吴氏也没再来过,咋就知道来了见不着孩子,偏得用这样的法子,大中午的,这么晒的日头,偷偷摸摸的想见孩子,还只见檀哥儿一个? 李族长觉得奇怪,回神见黑娃要偷溜,他清咳一声,“还说没有下河?看我不让你爷爷打你屁股,赶紧回家去,别乱跑了,瞧你晒得这黑。” 黑娃乖乖溜了。 李族长想了想,拄着拐杖出了门。 细水河边,吴氏和刘会两个选了个背阴点的地方坐着等,等啊等,算着小孩子的步伐,可等了半天都没有见人来。 吴氏骂骂咧咧着黑娃敢骗她,还吃了她的点心,下回见了一准得收拾他才是! 不甘心的正准备离开,突然就听到了过来的脚步声,抬眼一瞧,埋着头往这边来的小男孩,可不就是檀哥儿嘛! 吴氏大喜,赶紧让刘会准备好。 等人到了近前,吴氏冲出去一把抱住来人,“娘的檀哥儿啊!” 然后绕后的刘会麻溜的拿了个麻袋上来,一把罩住了人,扛上了肩头。 第230章:放弃 吴氏心里想的是速战速决,留在这里慢慢说话哄着檀哥儿跟她走肯定也哄得走,但慢慢来耽搁事儿,万一有人跟上来呢,所以还是将人先带走再说。 这不才一照面就直接套了麻袋。 刘会将人扛上了肩,两人麻溜得便要从石板桥过河去,过了河的土路绕出去就是天宝村那边,他们的牛车就停在那里的,只等带了檀哥儿,他们一家就立马直奔前坪县去。 刘会这些日子都寻摸好了,他们就往远房亲戚那里落户去过日子,就是李家这边知道檀哥儿不见了,也找不着他们的,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没想到,这还没过石板桥呢,后方就跑上来一大群人。 “干啥!这是干啥!” “快将人放下!” “站住!” 听见身后追喊声,吴氏飞快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嗓子眼都出来了,“快,走快点!” 她催促着刘会,两人卯足了劲的往前跑。 可两人一个扛着几十斤一个又是妇人家,哪里跑得过族里的壮劳力们? 没多会儿,刘会就被追上来的人给扑倒在地,吴氏也被围住。 李荣松一把抢过了李荣檀,将麻袋给松开,一边红着眼看向吴氏,忍不住的防备,“您这是做啥?”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 拄着拐杖被孙子扶着追上来的李老爹喘着粗气,也是气得脑壳发晕,先才族长过来一说这个事,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让檀哥儿来见的,但族长说吴氏大中午的偷偷摸摸弄这一出一准的是有问题的,来弄弄清楚才好有防备。 所以他们就让檀哥儿先一步来,他们则偷偷跟在后头。 没想到这一打照面二话不说那刘会就将檀哥儿给套麻袋了,这是想干啥,人贩子的行径啊! “你们想把檀哥儿带去哪?!” 李老爹一脸的怀疑,哪有当娘的会用麻袋套自己的儿子,他几乎都怀疑吴氏是坏事干多了越发坏了,这是干上了人贩子,想把自己的亲儿子给卖了去? 不然好好的,干嘛一上来就用麻袋套。 李义山倒不这么认为,要是吴氏成了人贩子,那刚才直接拐走黑娃就行,那不都是小孩子嘛,他往前头看了眼,让大孙子往前去看看。 这厢,吴氏见被人抓了个正着,不由抹起眼泪冲李荣松哭了起来,“娘能干啥?娘就是想你们得很,白天黑夜的想,想得娘心也痛身也痛,你们都怨娘不要我这个娘了,只有檀哥儿,还想着我这个娘,我就是想带他回去住两天又咋了?上次我都这么说了,你不同意,我能有啥法子?我可是亲娘,能害他不成?” 本是假意哭的,可想着被人逮了个正着,檀哥儿一准的是带不走了,不免也是真的悲从中来,她就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跟在身边,又咋的了,咋就不行了! 李荣松见她哭的这般模样,一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但也不知道该说啥。 麻袋里钻出来的李荣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看上去木木的。 李老爹黑着一张脸,气道:“你自己做了些啥好事你自己没数?我好好的孙子别给你带回去教坏了!想让檀哥儿跟你去住两天,那是想也别想!再说了,有你这样的?招呼都不招呼一声,直接偷偷摸摸就想把檀哥儿给弄走,这跟人贩子有啥两样?” 要是吴氏被休后不作这些幺蛾子,他还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心软,上次吴氏回来看孩子他不也默许了嘛? 可吴氏能收了人的好处害作坊一次,就能害二次,谁知道她把檀哥儿带回去住两天会教他啥呢,檀哥儿年纪小,心里想着她这个娘,说不得就被糊弄进去了。 就在这时,往前头去的李荣衫跑着回来了,“天宝村的村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装满了家伙什,像是要搬家似的。” 李义山闻言,一双厉眼扫过吴氏和刘会,“你们想干啥,根本就不是只是想带檀哥儿回去住两天对不对?” 刘会到底是第一回做这种事,又被人当场抓住,眼珠子转来转去的,脸上也不自在得很。 但吴氏梗着脖子,就是一口咬定只是想带檀哥儿回去住两天。 到底是檀哥儿他们的亲娘,总不能将吴氏来打一顿,但刘会是个啥东西?不熟! 所以李族长一示意,族里壮劳力们就按着刘会爆打了一顿,敢到他们村里来使坏,他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吴氏见刘会被打,气的呀呀叫,却也是没法,等刘会被打完,便赶紧扶着他跑了。 看着两人跑走,李族长转头就让人走一趟刘会家去打听打听情况。 之后就知道了,原来刘会把房子和田地都给卖了,听说是要奔哪个远房亲戚去了。 这么一联想,他们今儿偷偷摸摸来带走檀哥儿,分明就是想将人一起带走! 这要是真给他们带走了,天大地大的,谁知道他远房亲戚在哪啊? 李老爹和老袁氏听罢也是心有余悸,差点的,就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孙子了。 这事李老爹也没瞒着,直接说给了李荣松他们听。 知道这么一回事,李荣松心里也是复杂得很,虽然吴氏是他们的娘没错,但他们是李氏子孙,李氏的根就在这里,他们哪能离开这里? 他也不想小弟离开自己。 只是看着呆呆的檀哥儿,李荣松少不得问一句,“你想跟娘走吗?” “不”李荣檀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娘要带走他不是住两天,而是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他虽然想娘,但也不想永远离开大哥二哥他们,还有爷爷奶奶—— 且他也被麻袋给套怕了,那里头好热好闷,要不是大哥快快的救了他,他感觉自己就要闷死了。 要是跟娘走要被装在那麻袋里死掉,那他不想。 吴氏可不知道自己为了省事,却给小儿子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她还不想就这么死心呢,是以在下河村外头盘旋了好几天,可一直都找不着突破口,最后才不得不放弃了。 李族长一直派人盯着村外的,自然知道吴氏不死心还想着要带走檀哥儿呢,他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见人终于离开再也没出现了,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走了好,走了好。 第231章:买人 金牙人给介绍的牙婆人称苏牙婆,是洛水城有名的人牙子,城中的大户人家要添置下人这些一般都是找她。 不过刚好这两日苏牙婆不在洛水城,听说是去府城那边领人去了,石榴便在城里等了两天,正好养养伤。 她额头上的大包瞒得住家里人,到底是瞒不住李香梨的,这两日她就跟李香梨在一起住呢,因着开药膳馆,所以城东锦泰巷这处二进的宅子李香梨就没忙着租出去,这些日子,她都是住在这里的。 见妹妹走一趟府城竟还受了伤,李香梨也是担心的红了眼眶,“不是说洛水城往府城的这条官道一向太平?咋还遇上了土匪不成?” 本来就没有土匪,石榴也不能撒谎说有土匪,别更吓到了大姐,不过也不能说实话就是了,毕竟,好端端的山上砸下大石头,这事怎么听怎么有问题好吧。 所以她只道:“太平着呢,哪来的土匪?是姜丙赶车没赶稳当,才叫我撞了额头的,没事,就是看着吓人,擦两天药就消了!” 她说得轻松,李香梨也信以为真了,想着姜丙看着挺稳重的,咋赶车还不行了? 倒座房里的姜丙耳朵一热,咦,谁在说他? 得了苏牙婆回洛水城了的消息,石榴立马就上门了。 苏牙婆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挺严肃,不苟言笑似的,但一张口,就是个能说会道的玲珑人。 知道石榴是金牙人介绍来的客人,她也是大方,当下就把自己这一回从府城带回来的人先都让石榴挑。 “这一批都是抄家发卖出来的,大户人家的下人,规矩体统都好得很,随便挑两个都是只赚不亏的。” 这话可不假,不都有句话这么说嘛,宁娶大户婢,不娶小户女,这大户人家的婢女那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些一般人家就专挑了被发卖出来的大户人家的婢女买回去做媳妇呢。 石榴没打算挑婢女,就是奔着护院来的, “有护院吗?有拳脚功夫的更好。” 苏牙婆一听她不要婢女只要护院,细一想也能理解,这刚刚发家起来的人家,盯着的人不少,可不得置些护院保护自己吗? 这人呐,赚多了银子的,都是要惜命的,不然,挣再多的钱没命花也是白搭。 “有有有,有二十几个护院呢!其中有个身手好得很,还是护院头子呢,另外还有一个,听说原先可是走过镖的,家里头落了难,这才来卖了身。” 石榴听着就亮了双眼,不多会儿,苏牙婆说的二十几个人就被带到了前边来。 苏牙婆直接先喊出了自己说过的那两个人,“这个叫胡振,就是我说的那护院头子,原在那被抄的洪家就是管着所有的护院的,身手利落得很,这一个叫黄山,就是那走过镖的。” 石榴听着苏牙婆的话打量过去,那胡振生得高大,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英武,光看那一身健壮的肉,和那站姿,就知道他是个下盘稳的。 那黄山站在其旁,就显得瘦小了些,长相也是泯于众人的那种,一点都不起眼,要是这会把他丢到大街上去,转头就可能找不出来是哪个的那种。 虽然人也不算矮,但谁让胡振太壮呢? 石榴不禁怀疑,这真是走过镖的人?这看着不想是身手好的,这是跟着镖局赶车打杂的吧? 但石榴想着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便道:“你俩能浅浅的切磋一下吗?” 能不能行,见见真章。 胡振知道自己早晚会被人买走,他做不了自己的主,但对未来的主家还是有期望的,主家不妥,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被发卖来发卖去的,眼前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还不错,看着应该不像那起子复杂的人家,要是能买她买走,想来会过得稳妥些? 这般想着,胡振知道对方是要看他们的真功夫。 而对面这个黄山他不认识,也不是他们这一批的人,是后进来的,他看出这也是个会功夫的,当下也不敢大意,拿出了全力来应对。 两人顷刻间交上了手,拳拳到肉的刺激,打的难分难舍。 石榴瞬间就有种在看某港大哥演的武打片的即视感,哼哼哈嘿,不是武侠片里飞来飞去的那般,就是拳腿来往,实打实的打,看着就刺激得很。 就是她不懂功夫,也看的出来,这个叫胡振的,一拳一脚打的比某龙大哥还要漂亮呢。 而这个黄山.看着招法好像是要略逊一筹,但他本来就矮瘦一些,在这般出拳汹汹的打势下,还能接过这么多招还没有落败,就也是个厉害的了。 石榴微微眯了眯眼,等两人抱拳收手之后,她不由提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绕着两人走了两圈之后,石榴停在黄山的面前,细细的打量起来,这长相普通得很,也面生得很,可在这人的身上,她好像又闻到了那股药味?虽然淡了不少,但她没有闻错。 这人,难道就是那个救了他们的灰衣大侠?亦或是 可这脸不对啊。 嘶,石榴想到了电视剧里看过的,这莫非是易了容? 她不由着重注意起黄山的耳际一带来,可恕她眼拙,啥也没看出来。 她只看出来被她这么直勾勾的打量着,对方竟还能一直面不改色呢。 是个稳得住的。 一番思量之后,石榴决定两人都要了,这么好的身手,不赶紧拿下留在身边,还能便宜了别人? 不管这个黄山是不是灰衣大侠,先放在身边再说,这人若不是,她便是得个身手好的护卫,不亏,若是,既能救她,想来是没有坏心的,而专门弄这一出想让她买了他,她也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胡振见石榴盯着黄山看了许久,却没有多注意他,还提了心,以为石榴是选中黄山了,正遗憾呢,没成想自己也被选中了,当下松了一口气,站出来道:“还请姑娘能将小的妻子一起买下。” 他得了原主家恩赐刚娶到手不久的媳妇,原也是主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石榴看过这个叫红袖的,便点头应下了,就为要胡振,他的媳妇也得一起买走。 接着便又从那二十多个护院里头挑出了四个身手相对还不错的人。 其实这一批看着都不错,真真是这么好运气难碰上的,可惜一个就要六两银子,二十多过全买下来,不得了。 苏牙婆看出她的心动来,便劝着这难得碰上一回,错过了下回可就碰不上了,她何不干脆一起都买去。 石榴一想也是,犹豫片刻,买了,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事! 啧,所以还是得赚钱呢,现她赚了不少钱,一百多两都能买个宅子了,这会儿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花出去呢。 第232章:放心 人是眼睛不眨一下的都买下了,加上胡振和黄山,一共二十六个护院,这么多人,她都带回家去,安置不下不说,还要吓坏了家里人的。 她都能想到爷爷能嘀咕啥,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呀,买这么多人回去得吃多少粮食啊。 家里人不知情况,只会想着好端端的买这么多人干啥?人地主家都没这么多护院的,他们家还比地主更厉害? 石榴不想多说,毕竟暗中到底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说出来反倒让家里提心吊胆的担着心。 所以,她打算只带了胡振和黄山跟在身边,另外最先挑出来的四个人也一起带回去,平时就留在家中做个巡逻护院。 至于其余的二十个,就先放到庄子上去,回头她要进府城什么的,再带上他们。 胡振的妻子红袖自然也是一起带回去,石榴问过了她,知道她擅长做针线,便打算把家里做衣裳的活计交给她。 眼下家里不缺吃穿,她时不时的都要买了布料回去给家里人都做新衣裳,一人一身都是好一番功夫的,还有鞋子这些呢。 再加上现在家里添了这么多的人,作为不苛刻的主家,给家仆置办应季衣裳也是应当的事。 这些许,红袖一个人也怕做不过来,所以石榴让姜丙将二十个护院送去庄子的时候,就顺带带回来两个会做针线的小姑娘。 石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离家好多日了,这会儿村里忙活得早的都在开始掰苞谷了,天早晚凉一凉,其余时候都热得吓人。 石榴额头上冒着汗的进了家门,让姜丙给胡振等人安排住处,自己直往堂屋里去。 “府城的生意可顺利?瞧把你热的,这一出门就是好多天,这回可得在家里多歇歇,再有啥事的,让你爹去。”宋氏见闺女热得出汗,忙拿了蒲扇给她打起风来,一边心疼得不行。 石榴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那青包已经消散了,不然更得叫她娘心疼了,“顺利顺利,我不累!娘,您可别担心我,您知道的,我就爱四下跑,闲不住!” 宋氏哪能不知道,这闺女看着是个稳得住的,可让她规规矩矩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那准的关坏了她的,闻言也就不多说了,只笑道:“让娘不担心你,你可得多注意着自个才是,你每次出门,娘这心里都提着呢。” 石榴就道:“往后您可不用提着心了!”说着将买了几个人的事说了,“那胡振和黄山身手厉害着呢!往后我出门都带着他们,保管土匪来了都伤不着我!” 宋氏忙呸呸呸了几声,“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这天下太平的,哪来的土匪给你遇到,别乱说话。” 石榴俏皮的撇了撇下嘴皮,“知道了,我这也是以防万一嘛,现咱家出名着呢,城里都知道,所以除了胡振两个,还有四个护院,平时就都留在家里护院,他们警醒着,要是有坏心眼的靠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宋氏听着她安排的有章程,只管点点头,都听她的就是,只是说到坏心眼,少不得就说起吴氏来。 “你可是不知道,那日要不是黑娃这孩子机灵,去告诉了族长,不然真叫檀哥儿就这么去见了吴氏,咱们可就找不着檀哥儿了!听说檀哥儿一过去就被装进了麻袋扛着就跑呢,幸好大家伙都跟在后头的! 你那前大伯娘,心思可厉着呢!也不知她咋说动了那刘会,竟就肯卖了房子和田地的离开家乡要去别的地方过活去,还想带了檀哥儿一起走!那刘会听说不能生,那檀哥儿跟着走了,往后可不就是叫刘会爹成刘家的孩子了?檀哥儿可是咱们李家的孩子,哪能叫刘家弄了去?” “族长让人在村外盯了好几天呢,吴氏见天都在外头转悠,一直没得着机会,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了,人亲眼瞧着了,他们坐着牛车往前坪县的方向去了,怕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不回来也好,省得再做些坏,咱看在你大堂哥他们的面上,也不好发难,也叫你大堂哥他们夹在中间作难。” 石榴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吴氏还有这番骚操作。 作为一个有现代思想的人,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的话,其实她也能理解吴氏,对于她娘这番老李家的孩子咋咋咋的也有些不以为然,再是老李家的孩子,那也是人家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真说起来,人家凭什么就不能带走一个? 可后世那个年头都还如此呢,女人离婚想带走孩子?想都别想,更别说这个年头了,这年头只有被休弃被和离的母亲,没有跟着一起离开的孩子的。 但吴氏心思不好,檀哥儿真跟了她走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所以即便是当时她也在家,心里虽然会唏嘘,但也不会真让檀哥儿跟吴氏走的。 被扇了一阵风,石榴凉快了不少,又喝过了惜春端来的晾的温温的菊花茶,石榴就提了两个从城里买回来的西瓜往老宅去。 老袁氏一直在老宅帮着带孩子,眼下开始掰苞谷,李老爹闲不住,也跟着住了过来,帮着给苞谷脱粒。 李荣松和李荣柏兄弟俩天不亮的就去掰苞谷去了,这会儿已经歇过了一觉正也在堂屋里脱粒呢。 石榴进了堂屋,看着一屋堆着的苞谷哗啦哗啦的,不由就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一场抓阄,彻底改变了他们这一大家子。 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是过去了好多年似的,可结果也不过是才过去一年罢了。 “石榴回来了!”看到石榴,李老爹高兴不已,忙问起她这趟出门的事。 石榴都答着好,将西瓜提给堂姐杨桃,让她去切了给大家伙解渴,顺便提一句,大堂嫂刚出月子不久,这西瓜寒凉,就吃一块,可不能吃多了。 正在脱着苞谷粒的江氏闻言笑道:“我知道的,我不吃。” 石榴怕她误会,“大堂嫂我不是不让你吃,只是这西瓜凉,怕你吃多看受不住。” 江氏的奶一直下不来,后头干脆也就不下了,有了羊奶,羊奶又让石榴帮忙给做了奶粉,喂奶方便得很,寿哥儿吃得也好,这一个多月过去,长起来不少,江氏心里头对石榴那是万分的感激。 就是石榴真不给她吃西瓜,她也不会生气的,更别说石榴是为她好,她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当下笑道:“我知道的。” 石榴看他们都吃着西瓜,拿了个苞谷慢悠悠的抠着,一边跟李荣松说话,“大堂哥想没想过再送檀哥儿上学?” 第233章:养羊的事 李荣檀只上了三个月的村塾,老童生没少念叨他学得好,不读可惜了。 要是不发生这么多的事,说不得年初范家学堂开学的时候,就已经送李荣檀去了。 现在嘛,做主的是李荣松。 李荣松也是一直琢磨着这个事的,闻言就道:“范家学堂中途不收学生,我打算秋收后村学开学,让檀哥儿接着去上三个月,等明年正月范家学堂开学,就送檀哥儿去!” 他现手里也攒积下十吊银子了,等到明年正月,还有半年呢,又能攒积不少,送檀哥儿去学堂,完全得行。 跟二弟也商量过的,他们两口子都没有意见。 檀哥儿脑子聪明,读书好,让他多读读也好。 他都想过了,等将来寿哥儿长大,还有二弟生了孩子长大,也都送去读书。 去过一趟州城的他也算是见识过世面了,他觉得读书错不了的! 李老爹在旁暗暗点头。 石榴听着,也不由点点头,知道大堂哥手里有银子,也不问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话,只转了话题道:“大堂哥要是得闲,多买几只绵羊回来养着吧。” 买绵羊? 李荣松不解,养羊作甚?养猪多好,一头猪能卖至少两吊银子,他们家年初就买了三头猪崽子回来的,村里今年每家养得猪都多,养猪不愁卖,都不用出村,就能卖得出去,这不是二叔家可劲的收猪嘛。 但一只羊才卖一吊二钱左右,吃的草不少,还要牵出去放呢。 难道石榴这又是要收羊了? 李荣松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他想着羊崽子也不贵,他手里银钱够,买几只回来养着也行,不管石榴要做啥,他这当大堂哥的,帮不上啥忙,第一个支持她,还是做得到的。 石榴见他疑惑却也不问,点头就答应去买羊崽子了,眨眨眼笑道:“大堂哥放心,养羊不亏,后头你就知道了。” 李老爹在旁听着,不由接嘴道:“石榴你要做啥爷爷也不问,就是这养羊的事……是要多还是要少?你大伯公家也跟着养行不行?” 他也不说族里,就自家大哥家,有啥事的肯定要带着他们。 现族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作坊做工,日子都渐渐的好过起来了,不是去年那般,一文钱的葛根都要通知到大家一起赚的情况了。 石榴道:“当然行啊,只要想养,都能养!我正打算接着就去找族长爷爷说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溜达一圈。”李老爹就擦了一把嘴,放下手里的西瓜皮,留着给孙子拿去喂猪。 李老爹没少出门溜达,也不差这一回,他就是私心里想同孙女走在一路罢了,觉得脸上有光啊,到底他也是个有些小小的虚荣心的老头子。 这不,村人见了石榴,少不得都要打上招呼的,然后自然就少不得对着李老爹夸上两句,你家会教孩子啥啥啥的。 李老爹听着,心里头就高兴着呢。 石榴看着一路走过来眼角收不住的笑痕的爷爷,也是颇有些忍俊不禁。 到了族长家,石榴招呼了对门的大伯公,直喊他一起到族长家来说话,一处说了正好。 李族长见石榴回来了,也是不免问起府城的生意咋样。 石榴都答好着呢。 李族长点点头,知道生意好,他就不多问了,转而说起闲来,“你祖堂伯托金牙人给说和了一处二进的宅子,价钱也合适,就买下了,说是就在城南的春雨巷,离灵水街不远,这会儿天气热,等农忙过后,到时候上那宅子里,咱们几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好啊。”这事石榴在城里已经听李继祖说过了,那宅子刚转手的,位置也还不错,要是李继祖不买,她都打算买下的,才五十两银子呢。 金牙人最近的生意可真是火热得热,这么热的天都成天在外头跑呢,她大舅二舅也让大表哥他们在城里托了,也打算买个小宅子,好让金宝他们上学堂去。 虽然大风集也有学堂,但黄花沟去大集上学到底不比城里方便,再说大舅他们手里头银钱也足,没地儿置买田地,置房产也是好的,总比银子放在手里积灰好。 闲摆两句,李老爹就忍不住说起养羊的事,“石榴让荣松得闲买几只绵羊回来养呢,大哥你家有空的圈,不如也买几只羊回来?还有族长,你看看族里谁家愿意养的,都可以养,一只羊崽子也不贵,现在族里大家日子都过起来了,买两只羊崽子也不是事儿。” 李族长和李义山听得好奇,都看向了石榴,“养绵羊?这是做啥?” 石榴只道:“寿哥儿不是吃着羊奶吗?羊奶一喝一挤的麻烦,我就试着给做出了干奶粉来随喝随冲,这事族长爷爷你们也知道吧?” 李族长点头,“知道,这养羊就是为了挤羊奶做奶粉?奶粉做了也能往外卖?” “我觉得是能卖的,先养起来再说呗,反正我保证一准让大家不亏的。”石榴并不多说,只这般道。 李族长知道她脑子好使,有兴家之子那事在前,石榴说啥他都要好好考虑的,更别说这都是为了大家伙好,就是养羊不为着卖奶粉,反正养大了也能卖羊,咋着也亏不着的。 这事他跟族里一说,想来愿意养几只羊的人家不少,毕竟,就如堂弟说的,如今族里各家日子都过起来了,养啥都是养。 可为啥是绵羊?山羊也能挤羊奶吧? 李族长隐隐有些纳闷,但也没有多问,反正往后就知道了,说多了万一坏了石榴的章程,可不好了。 左右这孩子一向是个有数的,不用担心她。 至于为啥是绵羊,石榴当然是自有主意,庄子上的十几只羊,赶在夏天里剪羊毛,她都交代了姜德把羊毛好好的收存起来了。 她要的就是绵羊的毛啊。 晚饭李老爹和老袁氏也回来吃了,石榴一出门就是好多天,终于回来了,一家人可不得好好吃顿饭嘛。 就是李荣棕兄妹三个没在,多少又差了点意思。 石榴便道:“过两日奶奶过生辰,大哥他们都会回来的。” “还有我打算让姜丙先去替大哥掌柜,大哥也好回家安心的准备成亲的事。” 这人生只此一回的成亲大事,可不得好好的准备嘛。 宋氏直点头,“没两个月了,是该准备起来了。” 第234章:夜火 夕阳西下,给整个清河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一道身影顶着夕阳的光走下村口石桥,一眼看到了站在清河边上的身影,立时小跑着过来。 “二姐!你回来啦!” 石榴微笑着等着人跑过来,嘴里不免说一句让他慢点跑看着点路,等人跑近身前,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二姐啦?” “想!”李荣樟重重的点头,“二姐你咋去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两天就能回来呢,我想告诉你个好消息呢,这次考试,我考了我们丁字班第五名,比上次往前了五名呢!” 石榴笑道:“呀!樟哥儿一次就进步了五名?那下次再进步五名岂不是就要考头名了?可真是厉害啊!” 李荣樟本来是得意洋洋的,听着这话,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二姐,我没那么厉害,头名的范清才厉害呢,他月月都是头名,我肯定考不过他的!” 石榴唔了一声,“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个范清很厉害,但樟哥儿你也不差,而且做人要有梦想嘛,只要你想,你努力,万一下次你就能考头名了呢?不努力谁知道结果呢?” 李荣樟若有所思,“就像范晋师兄一样?” “嗯?”石榴不解,怎么又扯到范晋身上了,她是知道的,大哥送樟哥儿去范家学堂是拜托了范晋多多照顾樟哥儿的,所以樟哥儿三五两天的,没少回来说起范晋的事。 她记得上个月樟哥儿还说范晋又被先生罚了打手心呢。 “二姐你不知道,范晋师兄之前考得不好被他们丙字班的先生又是罚打手心又是罚抄书的可惨了,但这次考试,范晋师兄就考的很好呢,直接从最后几名考到前几名了呢!他这一个月就努力得很,我瞧他下课都在课舍里埋头看书,都不出来玩了。”李荣樟一脸佩服的道。 “我一定向范晋师兄学习!努力,争取下个月考试我能考得比现在更好。”说着腼腆一笑,“就是考不了头名,也争取前三。” 闻言,石榴不由挑挑眉,几个月过去,这人终于是彻底死了心,既来之则安之,决定好好留在这里了? 就说嘛,回也回不去,倒不如在这里好好的活一场,到底是读过十几年书呢,还能被读书给难住? 她要是能穿成男的,就一准得去科举争取考个状元,才不枉穿越一场嘛。 只是她到底科举不成,只能努力当个天下首富啦。 就是不知这范晋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了,作为“老乡”,她就祝他成功吧。 “樟哥儿加油,二姐相信你一定行的!”石榴给弟弟画起了大饼,“二姐还望着你能去考个童生回来叫咱家风光风光呢,你要是考上童生,爷爷一准高兴得睡不着觉!” “嗯!二姐,我一定努力!” “樟哥儿要是能考上秀才就更好啦,成了秀才到县太爷跟前都能说上话,还能领到朝廷发的稟粮呢。” “嗯!我争取!” “要是能考上举人更好,咱家生意越做越大,没人脉,说不得哪天就被人欺压了呢,你要是能考上举人,那就是举人老爷,咱家出了个举人老爷,别人要欺负咱都得掂量掂量呢!” “二姐,我一定努力!” “当然,要是能考中进士就更好啦,那就能做官了呀,咱家有个做官的,十里八村那可是出了大名了,到时候,我就是官老爷的姐姐,嘿嘿,谁都不敢欺负我,想想都美得慌!” 李荣樟想想也觉得美得慌,他被说的心情澎湃得很,暗暗握紧了小拳头,嗯!他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考举人,考进士,做官,给二姐大姐当靠山!给爷爷奶奶爹娘长脸! 石榴余光瞥着小弟红光满面暗暗握拳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不由得抿嘴一笑。 “好小子,加油啊。” 吃过晚饭,石榴照样带了李荣樟上了二楼凉亭,一边打着扇一边听他读书。 朗朗的读书声传遍整个小院,坐在底下敞屋乘凉的李继和宋氏两口子也能听得清楚,两人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足。 等天彻底黑透下来,小院里也都掌上了灯,石榴拍拍弟弟,让他下去洗漱早点休息了。 她也跟着下了楼,拂冬已经给她提了热水到屋里净房里,她拿了衣裳进去舒坦的洗了一个澡,再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就准备回屋睡觉了。 夜静下来,本该是越发凉快些的,但今晚也不知怎么的,闷热得紧,兴许是要下暴雨? 石榴抬头看了看天空,没瞧见一丝星子,眼皮好像也猛得跳了跳。 她不免让拂冬去倒座房里跟李春喜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晚上警醒着些,又让他们出去跟守作坊的李继福他们也说上一声。 事实上,石榴眼皮跳,一向都是不跳不说,一跳一般都很灵。 约莫半夜一点,清河边上突然一声破空的叫声响起,挨着清河边的人家纷纷被惊醒。 一直眼皮跳也没有睡死的石榴也很快就听到了那叫声,咻得一下翻下了床,穿好衣裳大步往外去。 她直接上了二楼凉亭,便看见清河作坊一处火光冲天,绚烂刺目,那是.仓库! 石榴脸色大变,赶紧下楼,李继和他们也都醒了,大家一起往清河边上冲,石榴忙中也不忘留几个人让他们守着家里。 一行人匆匆赶往清河边,离得近的人家已经加入了李继福他们,从家里拿了水桶这些来,在清河里装了水,一趟一趟的灭着火。 那仓库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已经烧了一大半,幸好仓库是独立的,没跟其他房子连着,不然估计火势都蔓延一片了。 石榴看着席卷得浓烈的火光,微微眯眼,不对劲,这火烧的也太快太大了,仓库周遭又没有堆放柴火这些易燃物,怎么能烧的这么快? “好好的,咋就着火啦?” 李族长等人也匆匆赶来,离的远的村里人家也都陆续赶到,二话不说帮着救火。 人多力量大,火势终于都给扑灭了。 但仓库也已经是废墟一片,只剩下光秃秃的墙体了。 里头的货物都被烧了个干净,而明天就该出货的。 这场火,可真是来的巧。 第235章:引狼入室? 看着被烧成废墟的仓库,因着救火而浑身狼狈的众人也是都傻了眼,火终于扑灭了,可他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可咋办?里头这么多的货都烧光了?哎呀!”李老爹直跺脚,心疼得脸都皱变了形,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是辛苦这么多天做出来的货啊!全没了! 宋氏也是急得直掉眼泪,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的,这里头的货,可是值两千两银子啊! 这会儿难得还有点庆幸,庆幸刘家那边是半个月来取一次货,而不是一个月,不然,这里头堆的货更多,烧的银子就更多了。 庄稼人最见不得浪费吃食,只要一想这里头的东西是多少的肉多少的蛋,在场众人就没一个不肉疼的。 便是这银子亏的不是他们,可也忍不住心疼啊。 要是叫他们知道这里头有两千两银子,只怕都要跳起脚来。 李族长紧紧拧着眉,“到底咋回事,好好的咋就着火啦?” 他看向满脸黑乎乎的李继福四个,“这仓库就在旁边,你们睡在屋里没听着啥动静?有没啥不对劲的?咋这火起的这么快?”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没见过房子着火,可没见过这样着火的,他们这么多人赶到,旁边就是河,一桶一桶的水不停的提上来,都没耽搁功夫,可抵不过火烧的快啊! “我那会儿正叫继发起来呢,隐约就听到滋滋啦啦的声音,赶忙跑出来一看,就见仓库着火了,别的啥都顾上,赶紧扯开嗓子喊着火了!” 不对劲? 是了,李继福突然反应过来,“狗没叫,没听到狗叫!哎呀,狗咋没叫啊?”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是啊,栓着狗呢,平日里过来个不认识的人都要叫了又叫的,这都起火了狗咋不叫? 几户挨着清河边不远的人家也连连表示,今晚没听到狗叫。 这也太奇怪了! “姑娘!狗在这里!”姜丙姜同几个抬着几条狗从后头挤进来,“四条狗都死了,看样子是被人毒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继福忙道:“石榴让人过来说今晚都警醒一点,我和继发就商量了前半夜他睡,后半夜我睡,就在着火之前,大概就两刻钟不到,我还出来看了一圈,那时候狗都好好的,见我过还摇尾巴呢!” 守作坊那头的李义平和李继同也连连表示,着火之前没多久,他们也看见狗好好的。 后头也没听见狗叫,咋就被毒死了? 这也太奇怪了,要是被人投毒,狗发现人了能不叫? 除非,对方是熟人,狗认识,所以才不叫。 李族长和里长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在众人脸上看了又看,都在猜测到底是谁。 石榴视线在李继福四个脸上扫过,暗暗摇头,不是他们。 那是谁呢? 能让狗不叫的人可不少,在作坊做工的百来号人都能,毕竟,见天的在作坊,狗都认识了,但能一个个的盘问?没有证据,对方也一定不会承认的。 这就是没监控的坏处了。 石榴幽幽叹了口气,脑子难得还一直清醒,快速转动着。 今晚这火,跟那砸大石头想害她的人有没有关系呢? 烧哪里不好,偏偏烧了仓库,这是不想她明天顺利出货? 对方是见不得她做大生意? 难不成又是胡有业? 可胡有业近来生意被打压的就剩洛水城的老铺子没关张了,焦头烂额的,还能顾上来害她? 石榴觉得不太可能。 这时,胡振进来了,“姑娘,我们在仓库附近的地上发现了桐油的痕迹。” 石榴觉得这火烧的蹊跷,所以便让胡振带着人四下好好的查探一番,没想到还真有蹊跷。 桐油? 难怪这火烧的这么快! 先毒死了狗,然后给仓库四周倒上桐油,再点火,等人发现来救火,肯定是救不过来的。 对方这是直奔仓库里的货来的没错了。 “还有桐油?这也太歹毒了!”李族长沉着脸,看了一圈看不出会是谁毒死了狗,但谁都知道,肯定是村里人没错。 他不由将视线落出去,这门堂里位置不够,多半人都是站在外头的,点着火把,只看的见众人因救火都是满脸的脏污。 “是谁毒死的狗,又是谁放的火,现在自己站出来,我还能从轻处置,若是叫我查出来,到时候就别怪我按族规重重的处置了!”他敲打起族人来。 里长便即也跟着发了话,他这便是警告村里的每一户了,要是被他们查出是谁,村里可容不得这样的人。 被赶出村子是什么下场,看那黄家就知道了,十里八村知道他们被赶出村的,都不肯收容,没办法,听说那黄家只得拖家带口的往更远的地方去了,还不知道找到安顿的地儿没有呢。 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谁愿意离开呢? 可人群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半晌都没有人站出来,也没人脸色看着有异常。 “我们咋会毒死狗放火烧仓库呢?这可不能!” “就是就是,这不能!” “这还用了桐油?火烧得这么快,想来桐油要得不少吧?最近也没瞧见村里谁家买了桐油回来的!” “是啊!要是有人家买桐油回来,左右邻居不可能不知道,你们谁看见过?” “没有啊,没人!” 村人都互相作着证,确实没人看见啊,这一个村的,有啥秘密的,总归是瞒不了左右邻居的。 大家都说没有,难不成还能左右邻居都一起参与进来了?图啥啊?想想也不可能的! 因着作坊着火,村里可是每家每户都出动了,各家应该都只有孩子和老人不在这里了,作坊做工的人可都是在的,这也是怪了。 难道不是村里人? 可那狗又是被谁毒死的?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这么耗着也没有结果,石榴便出了声,谢过了大家救火,让大家都先回去歇着去,有什么事的,明儿再说。 众人便打着哈欠的各自散去了。 石榴也回了家,进了家门,她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回身一看,“黄山呢?” 胡振等人一个不少,独独不见黄山。 石榴脸微黑,她不会是引狼入室了吧? 可也不对啊,回来的时候,几条大黑狗都还汪汪汪的冲胡振他们这些头回见的生人叫个不停呢。 黄山靠近狗,狗能不叫? 第236章:让他招 胡振是和媳妇红袖一起住的,黄山则是跟其他四个护院睡的一个屋。 左成道:“听见外头动静,我们赶紧起身往外头来,那时好像就没看见黄山!” “我们也没看见!” 四个同屋的护院都表示没看见,黄山不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可黄山什么时候离开的屋子,他们竟然谁也没发现。 这也是怪了。 黄山偏偏着火之时不在屋里,不好好的在屋里睡觉,难不成,这仓库着火真的跟他有关? 石榴脸色更黑了,这会儿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真的引狼入室了。 正郁闷得要死呢。 突然,胡振看向后方道:“黄山回来了!” 石榴立马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正是黄山,他手里还拎着个…人? “你去哪里了?”石榴问。 黄山道:“之前听见那面有动静,我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发现了个鬼祟的人影便追上去了。” 说着将手里拎着的人往地上一丢,“放火的,就是他。” 石榴看向地上的人,这人双臂软塌塌的耷拉着,应该是被折断了。 这人眼生得很,她不认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放火烧仓库?” 地上的人双臂被折断,还被点了穴,动弹不得,闻言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并不理会石榴的问话。 只斜着眼睛充满戾气的瞪着黄山。 想他孙小飞,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能在守备重重的大官府邸犹如入无人之境,最擅藏匿,就是狗都难以发觉他靠近,却没想到,今遭栽到了这个人手里。 这人是谁,他从没听说过名号,可却轻功了得,内力了得,他都藏匿住了,这人却还能追上他找到他,偏偏他还打不过他。 这事要传出去,他孙小飞在江湖上的威名可都没了。 见人压根不搭理,石榴气鼓鼓的踢了他一脚,有些人天生嘴硬,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就是,可她也不擅长这种事。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不由看向黄山几个,“你们谁能让他开口交代,姑娘我重重有赏。” 胡振几人刚到新主家来,自然是想好好表现立稳脚跟的,特别是胡振,他没想到黄山竟能先一步发现人还把人抓住了。 不想被比下去,胡振赶忙揽下了这个差事。 好在他在从前的主家,作为总护院,也常逮了进府欲行不轨的宵小,都是由他审问拷打的,次数多了,总是有些经验在手的。 黄山看了胡振一眼,没说话。 石榴便将人交给了胡振,让其他人都下去休息。 黄山第一个转身离去,其他人都跟着离去,胡振留在最后,提溜了地上的人准备往后头宅子去找间空屋。 “等等!”石榴忽地出声。 胡振顿住,“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石榴慢慢在那人身前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桐油味里夹杂着一丝熟悉的药味。 让她不由瞪大了眼,刚刚这药味也在,但黄山在,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黄山身上的,可现在黄山不在,这药味还在,却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出来的。 石榴只觉得自己脑干要烧了,为何会好几个人身上都有同一种药味? 那个被通缉的贼人,黄山,还有眼前这个纵火犯— 石榴一双眼睛犹如x光似的在面前这人脸上扫射起来。 突然,在他脸侧和耳朵的交际处发现了异常,她这小眼神,还是挺好使的嘛。 “拂冬,把灯拿过来一下。” 拂冬不明白自家姑娘蹲在这放火贼人跟前眼珠子都快杵到人家脸上了是干啥,听到姑娘要灯,连忙去将油灯拿过来。 石榴接了灯,凑近那异常处仔仔细细的照稳了,发现确实没看错,这里的皮肤明显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胡振一眼,“你来看看,他是不是易了容。” 这话一出,胡振和拂冬都瞪大了眼,易……易容? 没人发现,地上那人眼底亦是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小姑娘,竟能发现他易容? 胡振跟着蹲下来,对着这人的脸上了手,一番摸索,还真的扒下了一张皮来。 拂冬都吓了一跳,以为胡振徒手剥人皮呢,可那皮扒下来,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血淋淋。 那皮下,却是一张完好的脸,生得阴柔至极,还挺俊俏,唯一不足的,就是左边脸有一道疤,从左眼角一直拉到脸腮处,生生影响了美感。 石榴瞳孔一缩,这人……那个夜市撞了她、被通缉的贼人! 可他不是被抓了吗? 她后来出城碰到茶摊碰到那人,闻到药味,还以为那个是贼人没被抓来着。 没想到贼人真没被抓,就在这儿呢! 石榴只觉得脑壳有点晕,所以,她家仓库被烧,放火的是这个被通缉的贼人? 不行了,她得好好缓缓。 摆手让胡振将人带下去好好的审。 等人都散去,最后就剩下石榴一家三口,李继和一脸的疲惫,忍不住的担心,“咱们这是得罪人了?咋有人专门来烧咱们的仓库呢?这人咋还有两张皮呀?看着怪吓人的。” “那么多的货都烧了,明儿咱们咋出货呀?”宋氏虽也瘆得慌那人揭下一张皮来,但更担心的是被烧的货。 “明儿只有先跟刘东家那边道个歉了,咱们抓紧赶货就是。” 石榴不由宽慰起两人来,“好在烧的是货,人都没事,咱们家如今生意做的大,不知哪儿就碍了有些人的眼,这个也弄不清楚,等胡振那里审问看看吧,不管能不能审问出啥,反正明儿一早咱们就报官。” “报官?”李继和愣了愣,有些闻官就色变。 “爹,肯定要报官的,咱们这么大的仓库都被烧了,不报官怎么行?报官也能震慑对方,不然,对方还以为咱们胆子小怕得很,连报官都不敢,下次说不得就来烧咱们的房子了!”石榴道。 且这人可是被通缉的贼人,不报官留在手里想干啥?窝藏罪犯啊! 李继和听着也是觉得有理,他们被烧了仓库,算是受害人,又不是犯了事,还能怕见官了? 他就是被上次兄弟几个打架抓进县衙里去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罢了。 石榴打定主意要报官的,要是对方势大,报官闹出来人皆尽知,对方行事才能顾忌着些,若是对方真是她三成怀疑的胡有业,她肯定要闹大了让胡有业赔她的损失啊!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谁不肉疼? 可没想到睡了两个时辰起来,她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你说是谁?”石榴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237章:棘手的事 熬了通夜的胡振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这人骨头硬得很,小的能用的招数的都用了,他一声都没吭呢,最后小的也是没法子,只得使了个从前得知但一直没用上的阴损法子,这才让他吐了口。” 说起阴损的法子,胡振也是有些汗颜,他是正派人,这阴损法子太歹毒了,要不是想着完成姑娘交代的差事,他还真不敢用出来的。 说出来都怕污了姑娘的耳朵,所以他赶紧一笔带过。 “这人叫孙小飞,是江湖上有名的贼偷,小的在从前的主家时也听过他的名号的,听说他曾经偷了崇州按察使府上的藏宝,崇州按察使悬赏通缉了他好多年都没将人抓住,这人擅藏匿,狡诈得很。” “他除了喜欢偷东西,还喜欢接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只要对方银钱给得足,什么事他都做,这次就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让他来放火烧了仓库的。” “据孙小飞交代,那找上他给他银子的人正是府城刘家的一个叫刘平的管事。” 胡振说着这些,心里也是很纳罕的,他从前的主家就在府城,所以他自然是知道府城的刘半城刘家的,他原主家跟刘家还有些来往,他之前也是跟主家老爷去过刘府的。 对刘府的事不说多熟,但刘全这个人,他正好知道。 是以不免加了一句,“据小的所知,刘家长房的大爷刘建云身边的得力管事就叫刘平。” 石榴听得这些,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上次在府城遇上的那个刘四姑娘— 刘家复杂,她早就听义父说过了。 所以这放火烧仓库一事,看上去是对付她,实则说不得是冲刘东家去的? 她和刘东家如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站了刘东家,就注定跟刘东家不对付的人是对立面的— 石榴脑子快速转动着,当下便决定暂且不报官,等知会过刘东家那边再决定。 但她听到胡振说之前主家就是府城的,不由纳闷,“前不久府城里大张旗鼓的通缉一个贼人,你没听说过?” 胡振神情有些不自在,“小的原来的主家去年底就被抄家了,我们这些人就都被发卖了。” 石榴一听,难怪,她就说嘛,要是看见那通缉告示,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孙小飞的。 这被发卖来去的,到底是人家心里的疤,石榴赶紧错开话题,夸赞了胡振一番,赏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先下去好好休息。 得了赏,胡振很是高兴,虽然五两银子不算啥,但他高兴的也不是得了银子,而是来自姑娘的夸赞和高看。 当下也是喜滋滋的退下去了。 李继和起了床就找过来,问起报官的事。 石榴摇头说不忙。 父女俩正说着,李族长和里长他们的都来了。 “石榴,今儿刘家的车队就要来拉货了,咋办啊?” 货是石榴家的货,但村里大家都担心呢,就怕没能按时交货惹了刘家不满,到时候,不要他们的货了,作坊开不下去怎么办。 虽说这点压根就不可能,但石榴知道他们都是出于好意的担心,当下宽慰起他们来,又留了他们一起吃早饭。 刚吃过早饭,刘东家的管事就带着拉货的车队到了。 看着黑黢黢的仓库,刘武傻眼,“这是出了什么事?” 石榴请了刘武单独说话,将作坊仓库遭人放火的事说了。 在刘武一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表情下,道:“昨晚我家护院抓住了纵火的人,这人叫孙小飞。” 刘东家的动作很快,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先后在府城州城京城甚至是其他州府的州城府城都开上了特产店,生意好得不行。 刘武今儿来,就是想跟石榴提一提取货的时间从半个月改为十天,且货量也要再增加一倍的。 可没想到,今儿竟取不着货,货都被烧了。 他正在心里腹诽这李家的防护不当,还能叫人烧了仓库去,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冷不丁就听到了孙小飞三个字,顿时瞪出来眼珠子,“谁?是江湖上有名的那个贼偷孙小飞?” 石榴点头,“就是他。” 刘武想也不想的摇头,“这不可能,前些日子,孙小飞已经落网了!” 说着又想到什么,“对啊,前些日子石榴姑娘你去过府城的,应该听说过吧?说不得也看见那通缉告示的,就是脸上有疤的那个贼人,他就是孙小飞!” 石榴道:“我知道,所以我确定,这个放火的孙小飞就是那个孙小飞!所以我也奇怪呢。刘管事可清楚,那孙小飞确定是被抓住了吗?他又是因为什么被抓?能告诉我吗?” 这事府城里上层人家都知道,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刘武没什么不能说的。 “上个月初九的晚上,知府夫人在府里办了一场晚宴,邀请了大名府的所有官眷,这孙小飞却偷偷潜了进去……” 说到这里,刘武顿了顿,想到对面也是个小姑娘呢,但见对方一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事实道:“有几个官家小姐都被这孙小飞给玷污了,其中一个,还是知府千金—” “事发之后,宋知府立即封锁了府邸,严令禁口,不准许这事传开去,当即下了通缉令,派人满城搜捕孙小飞,以的是他偷了知府府邸的财宝为名目。” 他家姑奶奶作为同知夫人,当时也是在场的,所以这内情外头不清楚,他们刘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但全城搜捕近一个月,都没能抓到这孙小飞,江湖上都知,这孙小飞最擅的就是藏匿踪迹,几年前,他偷了崇州按察使大人府中的藏宝,至今都没有抓到他追回藏宝呢,所以,知府大人也没想到最后还真能抓到孙小飞。” 能抓到孙小飞,这可是大功一件,都不简单的只是给几个被玷污的官家千金一个交代了,崇州按察使那里,一听说孙小飞落网,听说立马就派人往大名府赶来了。 眼下还没到,不过就他所知,知府大人可是让人把府衙大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的,一只苍蝇都进出不得。 所以,孙小飞绝对不可能逃了狱,还跑来纵火来了。 石榴听罢事情前因后果,看着刘武一脸笃定不可能是孙小飞的神情,也不由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严肃道:“我觉得这事很棘手,刘管事最好赶紧给刘东家报信,请他亲自来一趟才是。” 刘武看着石榴认真的神色,也是不由一怔,随即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管是不是孙小飞,对方偏偏烧了仓库,也是不能细想的事。 作为主子的心腹之一,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别人多。 当下刘武就道:“我这就给主子传信。” 第238章:没事了 刘武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往洛水城赶,正巧刘东家今儿就在洛水城里。 得了刘武派的人报信,刘东家也是脸色凝重,二话不说的先丢下了手里的事往下河村赶来。 骑马就是快,酉时不到,刘东家一行就进了下河村。 石榴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凉茶和用井水镇了的西瓜,等人一到,先赶紧的洗漱一番,喝杯茶吃块西瓜凉快凉快再说正事。 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刘东家也确实受罪不少,好一阵才缓过来。 石榴将二哥的屋子给刘东家暂歇的,此刻屋里就留了刘武在,其余人,石榴都没让他们进来。 “纵火的真是孙小飞?” 石榴点头,“我确定是他,他易了容,我的人揭开了他戴着的人皮面具,露出来的他自己的脸,确实是被通缉的那个孙小飞没错,他自己也承认了他是。” 刘东家听的微微讶异,短短时间不见,这丫头又厉害不少,身边添了人,连易容都能发现?还能撬开孙小飞的嘴,不简单呐。 “他可招了,是谁指使他来纵火的?” 刘东家比刘武想得深,抓了一个月都抓不到的人突然就被抓到了,这本身就很值得可疑,只是他之前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与他来说,不重要。 但这会儿仔细一想,大有问题,那被抓的,就真的是孙小飞吗? 要是不是,那被抓的又是谁? 是有人为了领功故意找的替罪羔羊?还是那人其实也以为抓的就是真的只想着快点结案所以并没有细查? 宋知府的任期即将到了,在任期间,没什么大的功绩,偏还出了这样的大事,要是不能处理好,别说升迁了,只怕还要降级。 如此情况下,做下些什么没脑子的事,也不足为奇,那本也不是个聪明人。 石榴看着刘东家,如实道:“他说给他银子让他放火的人叫刘平。” “刘平?!竟然是他?”刘武惊讶的脱口而出。 刘东家眉头微挑,不知想着什么,那眼底闪过的光似乎有种“就知如此”的意味。 石榴见他似乎并不意外,心中便也有了数,看来刘东家跟自己的这位堂兄并不对付。 所以上次那个刘四姑娘就是刘家长房的? 刘家家大业大,人多繁茂,争来争去的,也不足为奇。 就是此番她倒是枉遭了罪亏损这么多银子呢。 正想着呢,就听刘东家道:“此番损失的货,银钱我照样结给你,那孙小飞,也给我一并带走,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都交给我,往后这样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石榴留着孙小飞也没用,还是个麻烦,巴不得他带走了去。 只是这货没交银钱却照给,其实这种事,货没出手,本来就没有买家担责任的道理,但刘东家财大气粗,人道主义不想她吃亏,她要真都接了,倒也不好,可一点不接,她也亏不起。 “孙小飞刘东家只管带走,就是这货的事,虽说是针对刘东家来的,但我没看住货,也应该承担责任,如此咱们便各担一半吧,您看行吗?” 收一半的银子,保了本钱不亏,就当这十天白忙活一分不赚,也是长个教训了,不管刘东家保证往后再有不再有,往后她可得将作坊的防卫再加强点才是,不防刘家,也要防其他宵小。 生意做的大,眼红的人多,谁知道呢。 刘东家见她坚持各担一半,也是微微挑眉。 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对这丫头来说,可是一笔大数目,明明可以照他说的,二话不说受了这货银的,可这丫头却没有,是个好孩子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看了刘武一眼,刘武便递上了一千两的银票。 石榴坦然接过,便即让胡振去将孙小飞给带出来,交给了刘东家的人。 刘东家也没多留,不管是不是快天黑了,当下就离开了。 刘东家一行这么大的动静,村里自然都是知道的,前脚刚走,后脚李族长和里长他们就都来了。 “咋样?石榴,刘东家咋说?没有迁怒吧?” 石榴知道他们担着心呢,忙道:“没事,就是这次的货亏了,白忙活了。” 几人一听,只要不是往后都不要他们的货了就成,这次亏了就亏了吧,虽然也有些肉疼得紧。 “不过这次没供上货,刘东家那边也耽搁不得,咱们得加紧赶工才行—” 正好该下工了,石榴便将所有工人都召集起来开个会。 “从明儿起,上工时间提前,改为卯初(早五点),下工时间延后,改为戌正(晚九点)。 工钱加十文,早中晚饭都在作坊吃,大家伙都辛苦几天,将进度赶出来!” 众人一听,不过是早点上工晚点下工,就能多吃两顿饭,还多了十文工钱,都不由笑咧了嘴,表示不辛苦不辛苦,往后都这样上工,他们巴不得呢! 这农忙时候不都这么忙得嘛!还更累呢! 安排好了工人,石榴也通知了做饭的几个帮工,给他们也涨了工钱,让他们明儿早点来整治早饭。 宋氏收好了一千两银票,嘴上直感叹刘东家真是个厚道人,“还以为咱们这次亏死了,不曾想还能收回本钱,就是白忙活了而已,总比都亏了好。” 李继和也直点头附和道:“是啊,像刘东家这么厚道的人可不多,石榴,咱们可得好好的跟人家来往才是,货要加紧赶给人家,但也不能出漏子不给人家做好的。” 他想着这几日他忙点,多往作坊去瞧着些,免得大家伙顾着快,不把东西做好。 石榴笑着应了,转头出了屋子,见胡振正往后面去,不由叫了他,上了二楼凉亭去。 “你给孙小飞用的什么刑叫他都招了的?” 看刘东家之前的表情,对孙小飞能在她手里都招供了好像很意外? 胡振见姑娘又问起这个来,不由又不自在起来,嘴里道:“就是…用了贴加官之刑。” 石榴一听,恍然,想到那一层层浸了水的黄纸贴在脸上的窒息感,的确是很瘆人得慌啊。 所以嘴硬的孙小飞也怕这个啊? 知道了原因,石榴就没多问了,让胡振回去。 胡振拱手,转身下去,面上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姑娘没细问,不然,他可窘迫死了。 是贴加官没错,可他用的不是水,而是…尿。 第239章:处置 刘东家一行离了下河村,直奔大风集码头,登了早就等着的船,出发往府城而去。 这是刘东家的私船,方便的就好比一处宅子。 洗了澡换了衣裳的刘东家用了晚饭,心腹刘用便即前来汇报,“爷,那孙小飞都招了,当晚出事之后官兵全城搜捕,是刘平将他藏在了城南的宅子里。 这孙小飞此前就与大爷有来往,收了钱财帮大爷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上次爷在渭南县遇伏,那便是孙小飞联系的江湖中人— 是以,大爷自是不能眼看着孙小飞被抓的,将人藏了大半个月,但见宋大人那里一直不肯收手,所以便找了个人顶替了孙小飞落网。” 刘东家听的冷笑一声,“我这好大哥,可真真是白长了一个脑子,若是将做这些左道旁门的精力用在做生意上,焉知不能有一份成就呢?” 又何必跟只斗鸡似的成日盯着他呢。 可惜啊。 他帮着孙小飞遮掩,做这偷天换日的事,是觉得宋知府傻,所以崇州按察使也傻不成? 要是没有崇州按察使派人来,他还真能把这事给糊弄过。 可现下么,也幸好啊。 要不然,刘家可没法交代。 船走夜路,一晚不停,在天亮之前,便抵达了洛川码头。 刘东家带着人下了船,直奔刘家祖宅而去。 刘家老太爷的常松院里,一大早的,下人们忙碌起来,但手脚都轻得不发出丁点声音来,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底蕴了。 今年已经七十有八的刘老太爷老态龙钟,身子骨健朗得很,由丫鬟服侍着洗漱过,便到院子里悠哉悠哉的比划起了一套养生拳。 刘东家穿过抄手游廊进了院子来,“祖父。” 刘老太爷看见他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陪祖父一起练练。” 刘东家应声走过来站到刘老太爷身侧的位置,伸出手,接上了刘老太爷的动作,一起比划了起来。 他这个年纪,还不到每天打这种拳的时候,不过迎合老人家高兴嘛,刘家小辈的小子们,也都会打这拳呢。 一套拳打完,刘老太爷收了手,刘东家便上前来扶着他一起回屋去,有丫鬟递了帕子来给二人擦拭了手,厅中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刘老太爷坐下来,“怎么回来了?” 刘东家跟着坐下,“祖父先用早膳。” 刘老太爷不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认真享用起早膳来,作为一个养生人,一日之初的早膳他也是最重视的。 所以整个刘家都知道,老太爷用早膳时千万不能让老太爷动了气,不然,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刘老太爷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膳,起身往书房去,“说吧,出什么事了?” 能让这个孙子急匆匆赶回的事,想来不小。 刘老太爷有心里准备,但也没想到,竟是这般事。 “糊涂!”他重重拍了桌子,显然给气到了。 深呼一口气,他道:“崇州按察使那边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一定要保证他们见到的就是真的孙小飞,不能出岔子,这事你亲自去办。” “是,祖父。”刘东家拱手,也不多说,应下就退出去了。 等他一走,刘老太爷便让人去将刘平几个都给绑了暗中处置了,再将长孙给叫了来。 “祖父,您找孙儿?”刘建云恭恭敬敬的给刘老太爷行礼,端得是一副孝顺样,心里却是揣揣,刘平几个突然就被老太爷的人给抓走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老太爷看着这个相貌最肖年轻时的自己的长孙,心里的失望简直透了顶。 若是这个孙子长进些,出息些,他又何曾不想把刘家交到他手里? 只可惜啊。 刘老太爷微微叹了一口气,“岭南的生意需要有人去看着,你这便收拾一下,带上你媳妇,尽早出发吧。” 刘建云瞪大了眼,忙跪了下来,“祖父,孙儿做错了何事?您为何要让孙儿去岭南?” 那可是岭南,随便派家里的管事去不得,却偏偏让他去,还要带着媳妇,这分明是要将他发配到岭南去呢! 刘建云心里难受得不行,不管他做的再好,可祖父眼中都只有老三,眼见着老三越做越好,所以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好将家业都交到老三手里? “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还要我跟你明说?那孙小飞,是怎么回事?”刘老太爷沉沉道。 刘建云瞳孔一缩,原来是这事暴露了,想到突然赶回来的老三,刘建云心里咒骂万分。 嘴上却道:“孙小飞?什么孙小飞?孙儿愚钝,听不懂祖父的话—” “你是愚钝,愚钝至极!”刘老太爷听不下去,直接抓了手边的砚台朝孙子砸去。 刘建云被砸中了额头,顿时血流不止,他吃痛不已,神情也几乎装不下去,“祖父为何如此偏心?!” “偏心?”刘老太爷满眼失望,语气却难得平静下来,“走吧,不必来辞行。” 刘建云听出他的果断,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心头恨极了,也不得不带着不甘的起身离开。 很快,整个刘家都知道了,长房大爷突然就被老太爷派往岭南去了,还是带着大奶奶一起呢。 岭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哪值得金贵的长房长孙亲自去? 长房大爷这是犯了什么错被老太爷贬去岭南的吧。 一时间,整个刘家都噤若寒蝉起来,生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府衙斜前方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刘东家亲眼看到一行快马至府衙前下了马,被宋知府诚惶诚恐的亲自迎了进去后,放下了车帘,“走吧。” 外头的刘用应声,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他们走后不久,刚进府衙也不久的一行人就匆匆的出来,上马离开,只是较来时不同的,多了一辆囚车,那囚车铁笼里枷锁沉身的一人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宋知府目送一行离开,不由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他哪里能想到呢,这崇州按察使的人对孙小飞竟了如指掌,还知道他屁股上有胎记呢,刚刚要脱衣验明正身的时候,他可是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没想到,那屁股上还真有胎记! 可这犯人是不是孙小飞他比谁都清楚,怎么也会有胎记的? 宋知府想不明白,不由低声吩咐心腹,“请刘家大爷到清乐楼一叙。” 心腹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禀报,“大人,刘家大爷夫妇俩一早就启程出城了,听说是被刘家老太爷派往岭南管生意去了,还有,小的查到刘家大爷身边的刘平几个都不见了踪影,并没有跟着刘家大爷离开。” 宋知府一听,脸色顿时变幻万千起来。 第240章:说来也巧 一辆马车急匆匆从村外而来,刚上了石桥,车帘就被迫不及待的掀起,丁福光一眼看到仓库正在重新修缮的残垣断壁,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见了石榴,他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风集都传遍了,说是你家作坊夜里走水全给烧了,我还真以为都烧了呢!” “只是烧了仓库,其他没事儿!”石榴哭笑不得,谣言过一个人的嘴就要变一个味,传来传去的,说不得连她家都烧了。 今儿早上孟家林家那边都来了人关心这个呢。 丁福光仰头喝了一大口茶解渴,“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水?可查出来了?” 石榴也不瞒他,将刘家的事说了。 丁福光一听是刘家的内斗,石榴这算是无辜受了牵连啊,幸好人都没事,“下回可得注意着些,刘家斗得凶,听说刘家老太爷现下看重喜欢刘东家得很,难免就要受人针对的,你跟刘东家做着这么大的生意,都盯着你呢。” 刘东家最近做的这些个大生意,果糖,玩具,特产店,那可都是跟石榴有关系的。 石榴点头道:“我知道的义父,前几日刚置了不少护院,身手还不错的。” 仓库被烧的第二天她就让姜同去二里庄将那二十个护院都给带回来了,现就负责作坊的防卫呢。 丁福光微颔首,想到什么,不由笑道:“说来也巧,就是你家仓库走水的这一晚,三少爷在洛水城里的兴隆斋也差点被烧,好在三少爷反应快,提前捉住了纵火犯,你猜猜,是谁?” 石榴听得诧异,“有人想烧兴隆斋?那肯定是三少爷的对家吧?是胡有业?” “正是他!他惹谁不好,偏偏要跟三少爷过不去,我看他这下悬了,县尉大人都避得远远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见呢。” “他这也是罪有应得。”石榴一点都不同情他,仗着县尉大人,欺负了多少人?现下也有县尉大人不敢得罪的人,他偏要去招惹,可不就是作茧自缚嘛! — 作坊加紧赶工,总算是将货给赶上来了,眼见着进了七月,天气也越发闷热得慌。 家家户户都开始了秋收农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的,石榴一家今年不用下地了,宋氏说起来,还感慨得很呢。 各处生意有条不紊的,用不着石榴多操心,石榴闲着没事干,就盯上了胡振。 她打算学点拳脚功夫,遇事也能防个身,胡振打的那套拳法,她瞧着就挺好,也不用要啥内力不内力的。 “姑娘,您出拳不行,软塌塌的没有力道,您得这样—” “姑娘,您下盘不稳,还是得多练练才成—” “……” 石榴累成了狗,但怎么打都不对,她也是心累,“不是,你到底会不会教啊?” 胡振委屈,他还真没教过人,他这拳法是家传的,他打来虎虎生风得很,可教给姑娘打来,却是哪哪都不对,偏偏姑娘还非要学— “姑娘,咱们要不还是从头慢慢来?您先扎半个月马步再说?” 石榴也觉得自己不能急于求成,毕竟,半道上来学,哪那么容易呢。 她点点头,便认认真真的扎起马步来。 每天早晚各扎半个时辰,如此半个月下来,稍见成效,胡振便接着教她打桩,刚开始那一天天下来,一双手都打秃噜了皮,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宋氏眼睛直抽抽,心疼得不行。 “你这孩子,做啥事都较真,好好的,咋就非得想学拳脚功夫了?瞧你这手,都快没法看了。” 石榴双眼晶晶亮,“就是看着唬人了些,我不疼的!” 她觉得有劲头得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来的。 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后院打桩打的哼哼哈哧的,经过的黄山看了一眼,走过,须臾,又退回来,往前靠近来。 “姑娘,胡振的这套拳法极好,但你这么练来,效果不大的。” 石榴一顿,唰的一眼看向黄山。 她辛苦大半个月呢,她觉得挺有成效的。 黄山抿嘴,“我这里有一套专门适合女子的柔功,姑娘若先练成了,再来学这个拳法,事半功倍。” 石榴听的来了兴致,“柔功?行啊,你教教我!” 能事半功倍,怎么不好呢。 于是乎,石榴又多了一个师父。 胡振见黄山也要来插一脚,只想着他是要在姑娘跟前刷脸嫉妒他能教姑娘功夫呢。 但不想,石榴跟着黄山练了半个月的柔功,再打上他这拳法,还真是大不一样。 两个师父教得用心,石榴这个徒弟也学的认真,一天累得不行,好在晚上还能泡泡药汤解解身上的乏力。 这药汤正是黄山给的方子,说是泡了对她身体好,练功也更有效的。 几天泡下来,石榴就觉得自己身上挥散不去的一股子药味,不由得就想起了一些事来。 趁着这日黄山在,石榴试探起了他来,“上次我从府城回来,路上出了意外,差点摔下悬崖去,幸好有一个灰衣人从天而降救了我,那灰衣人的身影,瞧着跟你挺像的!对了,连身上的药味都很像!” 黄山神情不变,就跟听了个故事似的。 石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说来也巧,那次我在府城里刚买下了一个铺子的当晚,在铺子后院也闻到了这股药味!黄师傅,你身上这药味,也是因着常泡药浴的缘故?” 后来知道孙小飞是什么人的时候,她就怀疑了,在府城铺子后院待了一晚的那个人一准不是孙小飞。 就是不知道孙小飞吃什么药,身上竟也有差不多相同的这种药味,只是都比较淡,不及黄山身上的这种让人难以忽视。 黄山的表情微微有些龟裂,他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药味很重?” 石榴重重点头,“很重!” 许是闻惯了,他自己倒不觉得,这姑娘鼻子倒灵得很。 黄山不着痕迹的看了石榴一眼,“我打小就泡药浴,兴许是这缘故吧。” “所以,都是你对吧?”石榴眼神炯炯。 黄山偏头,躲开了石榴的视线,嘴上并不承认,反而转移话题,“姑娘,继续练吧。” 石榴哼哼了两声,心里基本已经确定了,府城铺子那晚是他,茶摊的也是他,灰衣人也是他! 只是前后两张面孔,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他到她身边来,也一准不简单。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他潜伏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管他呢,以后就知道了,眼下嘛,这柔功她练着极好,白得的师傅,不练白不练。 第241章:补牙 七月八月就在石榴认真且辛苦的练功中一晃而过了。 天气眼见着的凉爽了起来,适宜出门得很。 石榴就打算去一趟府城,吴义让送货的人带了口信回来,说是宋牙人那边有了好消息。 之前她拜托过宋牙人,要是手里头遇着好的宅子和铺子一定都给她留着。 这厢有了好消息,她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她出了门,大步往村南头去,到了一户人家,“胖妮!” 刚下工回来正准备做饭的吴氏听到石榴的声音,忙即迎了出来,“石榴来了啊!快进来坐。” “庆堂婶儿,胖妮不在家吗?”石榴进了门去。 “胖妮赶鸭子去了,应该要回来了。”话音落,外头胖妮姐弟俩就赶着一群鸭子进了门。 “石榴!”见了石榴,胖妮笑咧了嘴,丢了竹竿凑上来,“你咋来了?找我啥事啊?” “我明儿要去府城,你跟我一道去吧!就上次我跟你说的,府城的济世堂有位秦大夫最擅长补牙,咱们这次就去将牙给补了吧。” 胖妮听到补牙,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我这牙,真能补好吗?” “一准行的!” 一旁的吴氏也巴不得闺女的牙能补好,这马上要说亲了,姑娘家缺了半颗牙,到底不好看,“石榴啊,这些我们也不懂,那府城我也没去过,还得麻烦你,那明儿胖妮就跟你一道去府城吧?” 说着,她进屋去了,很快拿出一个钱袋子来,“也不知道补牙要多少银钱?我给胖妮带十两银子你觉得差不差得多?” 石榴是打定主意要送胖妮一颗牙的,她马上过生辰了,这就当生辰礼物,但当下她并没有说出来,只道十两银子怎么也是够了的。 吴氏听着,松了一口气,又给多放了二两银子在里头,想着闺女难得去一趟府城,好好的逛逛,看着什么喜欢的也可以买。 第二日天不亮,石榴就来接上了胖妞,一行骡车出了村,到大风集码头坐了去府城的客船。 第一次坐船的胖妮兴奋的不行,抓着石榴的手紧紧的,双眼亮晶晶,“石榴,坐船真好玩!” “我第一次坐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要坐很久的,你要不要眯一会儿?” “不不不,我可不想错过一点。”胖妮精神得很,不困,看着沿途的江景一双眼睛都忙不过来。 石榴微微打了个哈欠,“那你看吧,我眯一会儿。” 早上起的太早,眯会儿妥当。 胖妮左看右看的,不多会儿也撑不住打起了哈欠来。 从大风集码头出发,到洛川码头时,天色已经近黑了。 华灯初上的府城,美得叫人眼花缭乱,胖妮一路跟着石榴下了船,看得是惊叹连连,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恨不得再多长两双眼睛。 “今儿坐了一天的船,咱们好好休息,明儿再慢慢的逛。” 童玩斋自是没法住的,石榴便还是在旁边的客栈住下的,她和胖妮还有拂冬一间房,胡振黄山一间房,正正好。 第二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石榴便即先带了胖妮往济世堂去。 这年头,补牙的人还不少,秦大夫的生意好得很,他们足足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轮上。 “秦大夫,您看看我朋友这牙,好补吗?” 胖妮有些紧张的张了嘴给秦大夫看。 秦老夫看了一番,道:“半颗不好补,要补的话,得要受点罪,补上的牙齿也当不得牙齿用的,就是看着好看而已,要不要补?要补的话,想补什么样的?” 有金牙,银的,还有象牙等等…… 要是里头的大牙缺了一块,倒是好填补得很,这当中的牙齿没了一半,却是不好补的。 石榴问胖妮的意见。 胖妮有些害怕,但来都来了,这牙肯定要弄好的,就点点头,“好。” “那你选选,想要哪种牙齿?”左右就是装上好看的,当然要挑自己喜欢的了。 胖妮想着自己就十两银子,那金的,一听就知道贵,她忍住没去看,只看向那银的,一问价钱也要十两银子呢,吓了一跳,最后选中了那银箔纸的牙齿。 但石榴趁她没注意,跟秦大夫说定了,就装象牙的,她看出胖妮喜欢金的,但这象牙装上去跟原本的牙齿出入不大,看上去不会那么奇怪,细想想,年轻轻的小姑娘,门牙旁边顶着一颗金牙或者银牙,怎么看也不太好看啊! 补牙的过程石榴是没法旁观的,她在外头坐着等。 不知等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胖妮捂着嘴巴出来。 “胖妮咋样?痛不痛?”石榴忙迎上去。 胖妮捂着嘴不好意思放下来,“就开始有点点痛,现在不痛了,就是有点不习惯。” “你手放下来给我瞧瞧啊。” 胖妮犹豫着,放下手来,咧着嘴给石榴看。 石榴瞧着那牙齿,也是不禁笑了出来,“好看好看!” “好看吗?”她还没看到是啥样的呢? “走,咱们出去买个小镜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石榴拉着胖妮往外走。 “诶,石榴,咱们还没付钱呢?” “我已经付了!” “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胖妮说着就拿出钱袋子来。 “不急不急。”街边摊上就有卖铜镜的,石榴选了一面拿给胖妮。 胖妮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的牙什么样,赶紧一照,却不禁愣住,“大夫弄错了吧?我不是装的银箔纸的吗?这是…象牙的那种?”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个装出来跟她原本的牙齿看着差不多,可刚刚大夫说的,这象牙的多少钱来着?便是这么半颗,也要二十两银子吧! 天! 石榴笑道:“没弄错,喜欢吗?我送你的生辰礼物,生辰快乐,胖妮。” 胖妮顿时红了眼眶,有些无措起来,“送我的生辰礼物?这咋行?我今儿过生辰啊?我差点都忘记了,喜欢喜欢,我很喜欢。” “可是,石榴,你竟然送我一颗这么金贵的牙当生辰礼物,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可不是哭包鬼,就是真的忍不住啊!” 大街上的,胖妮抱着石榴哭得稀里哗啦的,惹的不少人频频回头注目。 石榴也颇有些哭笑不得,“好啦好啦,很多人看咱们呢,快别哭了。” 胖妮见果然有人在看,不好意思的胡乱抹掉了眼泪,“不哭了。” “今儿我过生辰,你送了我生辰礼物,我得请你吃生辰饭啊!你可不许跟我抢!” “行,不跟你抢,等你请我吃饭!” “那走吧,府城你比我熟,咱们吃啥去?找家酒楼?我有银子!” 石榴抬手就指了一家酒楼,这酒楼规模不大,正值饭点,里头客人不少,穿着都是普通的,想来这家酒楼价格实惠且味道也好。 胖妮不懂这些,见石榴指了这家,当下就拉着石榴往里去了。 第242章:看房 说来不贵的酒楼,几道菜吃下来,也花了一两银子呢,要是再好点的酒楼,更是贵的。 胖妮还是头一回一顿饭花去一两银子的,心里头都抽抽得很,但想着石榴可送了她一颗金贵牙呢,娘给她补牙的十两银子没用上,剩下的,她也要挑个好一点的礼物给石榴才是。 石榴马上也要过生辰了啊。 府城好东西多,她想着就在府城买,但石榴在旁,不好挑啊,得想着咋背着石榴才好。 这不,下晌石榴要去看宅子,问她去不去,胖妮便果断摇头,“看宅子不好玩,我想到处逛逛。” 石榴也不强求,便道:“那成,我让拂冬跟着你,你四下逛逛,别走远,待会儿我来找你,咱们晚上一起逛夜市。” “好!”听到晚上能逛夜市,胖妮也是隐隐激动,她还从没有逛过夜市呢。 石榴看着拂冬和胖妮出了门,这才往童玩斋里去等宋牙人。 等了不多会儿,宋牙人就匆匆赶到了,一见了石榴就道:“这就看房是吧?快快快,那宅子有人也想买呢,咱们得抢到前头去。” 石榴知道府城的宅铺翘,但没曾想这么翘,买个宅子还得同人抢。 当下也是赶忙同宋牙人出了门,一道往城东去。 宋牙人说的这个宅子,汇隆街过去不远,就在城东跟城南挨着的这个梨花胡同里,是个三进的宅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四十多间的房,还有两个大院子,端得是气派宽敞。 石榴一看就喜欢上了,府城宅子难得,好不容易碰上个宅子,哪顾得上其他的?只要不是啥凶宅的,肯定都要赶紧拿下啊! “宋牙人,这宅子我要了,房主在哪?咱们这就上府衙过户去吧!” 宋牙人见她看了一圈就要定了,连价格都不问,也是真心喜欢了,当下便带着她一起去找房主,路上也将这宅子的卖价说与石榴。 石榴一听这宅子卖价一百八十五两,想着之前在洛水城看过的同样大小的宅子只要九十五两呢,这多出来的近一百两,贵得就是府城跟县城的区别了。 也是真忒贵了些。 这地段还不算是府城最好的,可想而知最好的又得贵成什么样。 好在他们家现在也是家底厚实了,这一百多两的宅子买下,他也是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的。 置房产可保值,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亏。 很快见到了房主,那房主见石榴看了房就要买,眼珠子一转,就变了主意,想涨价。 说得也是冠冕堂皇,道还有一个买家也想买来着,他也答应对方了,若是石榴肯多出价,这宅子就卖给她也无妨。 宋牙人见房主说变卦就变卦,不由站出来替石榴据理力争,虽说房价涨了他的佣金也会涨,但石榴可是他亲家介绍来的,信任他才找他呢,他可不能坑人家。 但房主打定主意石榴想要就会多给银子的,就是不松口。 石榴见状也是气得不行,“既是如此,那周老爷还是卖与那位买家吧,我是与这宅子无缘了。” 说罢,拉了宋牙人就走。 那房主周老爷一听,也是急了,那位买家虽然也想要,但还在犹豫这价钱来着,谁知道最后他要不要呢,他还急着卖了这宅子给儿子付赌账呢,说来也是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子,哎! 他忙喊住石榴,“姑娘姑娘,咱们好说好商量啊!你看这样如何?我这宅子刚刚修缮过,里头的家具也是齐全得很,全都与了你,你就一块凑个整数如何?” 凑个整数,那就是两百两— 石榴想着那里头的家具虽算不得多好,但也就是十五两银子的事,说起来不算个啥,可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让对方得逞了,说涨价就涨价,凭啥啊。 宋牙人也是看出来周老爷的卖意了,当下不由悄声跟石榴嘀咕起来。 石榴一听,哦,原来这周老爷急着卖了产业给儿子填赌账啊! 再听的这周老爷别处还有铺子,石榴眼珠子一转,“凑个整数也行,若是周老爷能再卖个铺子给我,咱们就好商量!” 周老爷一听,犹豫了起来,他已经连着卖了几个宅子和铺子了,就差这一处,卖了就能平儿子的赌账了,眼下他手里就剩两个铺子和自家住的宅子了,祖上传下来的祖业都要给他败光了呀,他留给子孙的又能剩个啥呢? 但想想,可不就是祖上产业留得多,儿子才没有上进之心,成天只会吃喝玩乐嘛! 卖掉一个铺子,留下一个铺子供一家人吃喝,倒也够了,让儿子也尝尝没钱的滋味— 这般想着,周老爷拿定了主意,“成,就卖一个铺子给你!” 他那铺子就在城南的金福大街上,位置好得很,三间门脸三层楼,后头带一个大院子,租了与人开酒楼的,下个月正好房租到期。 石榴跟着去看了这铺子,也是满意得很,至于还得等一个月才能拿到铺子,她表示也是无所谓,周老爷还会把这一个月的租金转与她呢,不亏。 只是这铺子,不便宜。 她那童玩斋,两层楼三间门脸,两百七十两买下的,这个,地段更好,面积也更大,卖价是四百二十两。 好家伙! 石榴虽然有点肉疼,但买得也是毫不犹豫。 当下两处宅铺一起去府衙过了户,石榴一起给了周老爷六百二十两,又给衙门交了十八两六钱的契税钱,再给宋牙人八两银子的中人钱。 那铺子不算是他做中买下的,周老爷都没有给那一份,所以宋牙人并不肯要石榴的这一份中人钱,但石榴还是感谢他,便多给了他二两银子。 这一趟进城,花去了大几百两,收获也是颇丰,到手一个宅子一个铺子呢。 那铺子还没到期,石榴先不急。当下先让宋牙人帮忙,退了租下那房子当时虽租了一年,但这房子说好是能随租随退的,这事宋牙人麻溜的就帮她办成了。 随后石榴便让李继德他们回去将行李给搬去了梨花胡同新买的宅子,这宅子离童玩斋更近,来回也更方便了。 宅子买了就是要人住才有人气,经久不住败得也快,不过为了方便,李继德他们都住的前院的倒座房,后头二进三进没人洒扫维持着,也是不行,还有那么大一个花园子也要人打理呢。 石榴便即托宋牙人帮忙介绍来个牙人,领了看着忠厚老实的一家四口来,将四人买下,就负责打理这宅子。 忙完这些,天也大黑了,石榴赶紧去找胖妮汇合,逛夜市。 第243章:没想过 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夜市,吃着让人口水垂涎的美味小吃,胖妮满足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挽着石榴的手笑眯眯道:“石榴,打小我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大造化的!瞧吧,我果然没有看错对不对?” 石榴忍俊不禁,“是是是,我们胖妮那是什么眼睛,那可是神仙的眼睛,看人自然是一看一个准!” 胖妮嘻嘻嘻的笑,语气得意万分:“正因为我看人准,所以我现在在哪里?在府城这么热闹繁华的夜市街上!吃着这么好吃的东西,这经历,村里哪个小姑娘能同我比呀!” “还想吃啥?我给你买。” “那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哎呀,全都想吃!”胖妮鼓着腮帮子跟只掉进米缸的快乐老鼠似的。 她今儿下午花巨资给石榴买了一个生辰礼物,镶金的镯子,七两银子呢! 现在身上还剩得有几两银子,石榴买吃得给她,她笑得眯眯眼。 “石榴,这头花好看!咱们一人挑两朵,我给你买!还有这木梳子,也真是漂亮!咱们一人一把!” 两人一会儿从吃食摊子逛到了小玩意摊子,买买买,不亦乐乎。 晚饭没吃,一条夜市逛下来,肚子也早就是涨得不行了。 逛至夜深,腿脚都走酸了,胖妮这才恋恋不舍的拉着石榴回去了。 石榴见她眼神巴巴的,不由就道:“下回得空,我再带你来府城玩。” 胖妮虽然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应承,来府城一趟花销太大了,她不能总花石榴的银钱,太不好意思了。 这个想法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嘴上不免感慨,“要是我也能像石榴你这般会赚钱就好了!” 那样,就是石榴再请她来逛府城她也乐颠颠的。 石榴听着她的感慨,眼神微转,“胖妮你想做生意吗?” “做生意?”胖妮眼睛唰的一下定住石榴,“我能做啥生意?我啥也不会啊!” “谁说你啥也不会,我就觉得,胖妮你很有做生意的潜质!” 她这话可不是说着哄人的,她是真觉得胖妮行,她出得众,逢人就是三分笑的,长得也讨喜,现在也就是年纪小,等她往后年岁大了,一准也是个左邻右里都夸的会持家的贤惠小妇人。 要是做生意,那一准也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老板娘。 胖妮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禁挽紧了石榴的胳膊,“好石榴,那你说我做啥生意好?我现下身上还剩三两多银子,就拿来做本钱,能做个啥生意?我想着摆个吃食摊子我就蛮喜欢的,我喜欢吃,做起来就很有干啥啊!” 石榴听她说着,想着洛水城里的闹市街,脑子里就有了章程。 “我教你做两样小吃,你就在洛水城里支个摊子,先从小慢慢做起,你看咋样?” 胖妮一听,一把抱住石榴,“哎呀呀!石榴,你对我可真是太好了!等我回头挣了银子,我再请你来府城逛夜市!” 石榴笑眼弯弯,“好!” 说着话的,回了梨花胡同的宅子,这里头家具都是齐全的,下晌买回来的葛全一家抓紧洒扫出了正院的两间厢房,铺上了新买的干净被褥,今晚住也是正正好。 往后再来府城,就方便得很,再也不用住客栈了。 石榴想着下回就带一家人都来府城小住些时日。 一夜好梦,第二日一早,石榴往童玩斋去盘账。 府城的童玩斋开张至今已经三个月了,大大小小的玩具卖出去不少,府城能买得起全套的也差不多都买过了,经过最初的加班加点的赶工,现下木工们总算是松和了些。 不过也没有松和多少。 吴义说起昨儿有章南县和平和县的商人来,想预订上一些玩具拉回去卖。 整个大名府下辖八个县,除洛水县、前坪县外,章南县和平和县也正是隶属于大名府。 刘东家将大名府的市场都留给了她,眼下她除了洛水城,也只在府城开上了童玩斋罢了。 这事她仔细琢磨过,到每个县都去开上一家童玩斋,先不说银子不银子的事,铺排太开,木工也供不上,且运送也麻烦。 有商人前来订购,再带回去卖,倒也是省心,至于商人要从中赚多少,那就不是她管的事了。 她的童玩斋一全套照样是二十两银子一套,听说刘东家在京城的童玩斋,因为雕花不同木料不同以及漆色不同,最贵的都卖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套呢! 人家有这个能力卖出这个价,那也是合该人家刘东家赚。 这些商人也是同样。 石榴想着府城的市场差不多已经饱和,就算买了的人家要换新也没这么快的,当下便点了头,让吴义只管与来商洽谈就是。 倒是她琢磨着几个月过去,包括刘东家那里也是一样,这童玩斋,是不是也该上点新呢? 她想着回去就静下心来画图纸。 盘过了账,收走了一批银子,给账面上留下一些,石榴便给李继德等人发了这个月的工钱。 至于吴义等人,工钱也是有的,但他们本是庄子上的庄户,种田出息都是要给主家交六成的,这出来做事,工钱自然也是这样。 如吴义,当掌柜的,工钱应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四成便即是八钱银子。 虽只得八钱银子,但吴义也是满足得很,在外头做事比庄子上可好太多了,每天见得人见得事都是在庄子上想不着的,就是一文钱没有,只要包吃住,他都愿意出来的, 更别说还有八钱银,一年也有近十两银子了呢! 他想着做到过年,他手里头就攒下好些银子了,到时候就请姑娘给个恩典,允了他儿子和姜兄弟闺女的亲事,他们两家都是有这个默契的,只等主家点头就是。 石榴给大家伙发了工钱,下晌又带着胖妮出门逛了逛,给家里人都买了东西。 她还买了对银镯子,大表嫂也就是宋东生的媳妇前个月刚刚生产,算着也该满月了,这银锁,她是打算送给这小表侄女的。 之前大堂哥家的寿哥儿满月,她也是送了个银锁的。 都是嫡亲的堂兄表兄们,她也不厚此薄彼。 小孩子戴银的好,祛病祛邪。 胖妮见她眼睛都不眨的给表哥家的小闺女买个二两银的银镯子当满月礼,也是心里羡慕不已,想着她得了石榴的帮扶,支了摊子做生意,到时候一定好好的干,多多的赚钱,将来也能有这个底气大手笔的给侄子侄女们买东西。 虽然她亲弟弟还小,离娶媳妇远着,但她舅舅家的表哥们可是离娶媳妇不远了呢! 更别说,还有石榴啊! 她跟石榴差不多大,没两年石榴也该说亲成亲了! 到时候她这当姨的,可得给石榴的孩子,她大侄儿,送一份像样的满月礼才是! 石榴可不知道胖妮暗戳戳的想到了自己当姨该给她的孩子买啥满月礼好,要是知道,估计就要说一句,这礼物你不如还是送给我吧,孩子?她没想过啊! 第244章:这种小吃 第二日一早,石榴一行就登上了回去的船,天黑时停靠了大风集码头,再在大通货栈取了骡车,一路直往家赶。 进村时,已经不早了,眼下天气转凉,天黑得早,大家伙睡得也早。 不过李继庆和吴氏两口子就挂记着出门的闺女,这两天晚上都是要多等等的。 这不,今晚可算是没白等。 见了闺女回来,两口子高兴不已,也禁不住连连谢过石榴,又目送了石榴坐的骡车走远,这才关了家门回去说话去。 胖妮冲着油灯咧开自己的嘴,“爹,娘,快看我的新牙,漂亮吧!” 李继庆和吴氏凑近了看,看的惊奇连连,“这牙是咋补好的?咋跟自己的牙齿没啥两样啊?这难道是用真的牙齿补的?” 胖妮道:“谁的牙齿愿意取来给别人用啊?就是愿意,我也膈应啊!这是象牙做的牙齿!” “象牙?”吴氏惊讶,“哎哟,那可稀罕吧?娘给你的十两银子够吗?” “肯定不够啊!这点牙齿花了二十两呢!是石榴送我的生辰礼物,我没花银子!” 吴氏听着,伸手就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跟着石榴去府城本生就太麻烦她了,咋补牙还能让石榴出钱?虽说是生辰礼物,可这也太金贵了!” 这可是二十两啊! 也是石榴这孩子舍得,自己这丫头也真敢要啊! 胖妮吐吐舌头,“石榴对我好,我心里记着呢!所以我也给她买了一个生辰礼物,花了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买个东西送人,要是村里其他人家听了,准的骂败家孩子,不上手打都不错了,要知道,七两银都够聘个媳妇了! 但吴氏想也不想的就点头,“是该买,人家对咱好,咱也要记得的!” 胖妮点头,“我知道的!对了,娘,石榴还要教我做生意呢!明儿我就去她家找她,她教我做两样小吃,我准备把下剩的三两多银子用来做本钱,到时候到洛水城里去摆个小摊子,地方石榴都帮我寻摸好了的!” 吴氏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做生意?自己没做过生意啊? 但转念一想,石榴教的吃食,一准差不了的,这可是石榴给他们的营生,就是没做过,她们也要做啊! 机会给了,抓不住可就是他们的损失了! 只是他们两口子都在作坊做工,闺女一个人去摆摊子,人手不够不说,他们也不放心啊。 当下一家人也没有睡意,仔细商量起来,最后决定请人帮忙,就请吴氏的娘家弟弟。 胖妮的嫡亲娘舅,人老实厚道,他们也放心,如此不管挣不挣钱吧,他们也算是帮扶了娘家。 吴氏不免嘱咐闺女,“你明儿去找石榴,可得认真的学,学到了方子,你自己会做就成,可别到处瞎嚷嚷,等回头咱们挣了银钱,你也要记得石榴这番情意!” “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谱!” 胖妮睡了一觉起来,吃过早饭便哒哒哒的往村东头来找石榴来了,进了门,先看见李继和宋氏他们便嘴特甜的打着招呼,“堂伯!堂伯娘!棕堂哥!香梨姐!” “胖妮来了?石榴在厨房等你呢,快去吧!”宋氏笑着指了路。 胖妮应了一声,便即往敞屋这边的厨房来,“石榴,我来啦!” 石榴正带着惜春几个在忙活着,见胖妮来了,赶紧招呼她过来。 “这是在做啥?”胖妮见她们正在切菜。 “我准备教你做的这种小吃就叫做麻辣烫,便是将这些准备好的菜品给串起来,到时候放到卤水里烫熟,再拌了蘸料就可以了!菜品让她们先准备着,你来,我现下就教你怎么做卤水,这可是最重要的一步!” 胖妮听着,小脸认真起来,便即跟着石榴往灶台边去。 “先起锅烧热,倒菜籽油至六成热,然后放豆酱煸炒酥,再放入姜蒜花椒炒香,然后立即倒入鲜汤。这汤是我事先熬制好的,待会儿再教你怎么熬鲜汤。” “紧接着放入舂茸的豆豉、研细的冰糖、醪糟汁、草果…等佐料,大火熬开,撇去浮沫— 看明白了没?这卤水就熬成了,等要烫菜的时候大火滚开将菜品放进去烫就行。” 石榴一步步的教着胖妮,又让她上手来做了一锅卤水,等她学会了,再教了她怎么熬鲜汤。 然后便是将惜春他们串好的菜放进去烫了。 “这些菜品用竹签子串就成这个简单,我就准备了这些菜,到时候你自己出摊时觉得还有什么好的也可以自己往里加或者打听了客人喜欢的,都可以做这麻辣烫的—还有应季的蔬菜你自己随机应变的看着替换就行。” 胖妮看着那一串串串好的菜品,就已经觉得很是丰富了,豆腐皮、豆腐、平菇、藕片、鹌鹑蛋,素的荤的什么都有…… 她眼睛晶晶亮,“看着就很不错!石榴你真是太厉害了!这麻辣烫,一准的好卖!” 石榴微微笑,“至于怎么定价,你自己琢磨着来,左右不能亏了就是,要我给你建议的话,像这种一般的蔬菜,豆腐之类的,一文钱五串差不多,像这鱼丸,做起来麻烦,三文钱一串合适…… 肉类也不便宜,按着这一串的分量,一文钱一串差不多,羊肉就两文钱一串…… 至于主食,红薯粉、米粉、面条…这些,你就按份来,加一份多少文钱这样的……” 胖妮点头如捣蒜,将石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记在了脑子里。 石榴便继续道:“最后就是麻辣烫的蘸料了,我教你做两种蘸料,好供客人喜欢挑选,一种是芝麻酱蘸料,一种是红油蒜泥蘸料……” 菜品一烫熟,再放蘸料里一蘸…… 今儿中午,石榴一家的中饭就是麻辣烫了,大家吃过这味道,纷纷都点头说好。 知道胖妮要摆摊卖这个,不由都点头道一准行的。 胖妮见石榴家人一点不介意石榴将这吃食教给她做了去卖钱,也是感动得很。 石榴不由打破她的星星眼道:“你放心,你这摊子一摆,肯定有不少人见了也会来找我想跟着做的,到时候,你可别说别人抢了你生意啊。” 胖妮一点都不在意的道:“石榴能教我当然也能教别人,大家都是亲戚,找到你你还能不教嘛,我知道的,你不要为难就行!” 石榴笑了,左右洛水城里,不会有人跟胖妮抢的。 像大姑婆家这般,学了在大风集码头上卖,也不影响—这么好吃的美食,当然要在这里发扬光大啊。 就是不找她教,这种吃食别人琢磨起来也是时间问题而已。 “早一日出摊早一日赚钱,胖妮你这便准备起来吧,该置的家伙事就置上,明儿个我让人带你进城告诉你在哪支摊—” 第245章:李荣棕成亲 胖妮同她舅舅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石榴只让人带他们找到了摆摊的位置,又帮着介绍了金牙人找了处合适的房子租下作为在城里的落脚点,离着特产店不远,多少也有个照应。 正式出摊那日,石榴也没顾上去瞧瞧,只听说当天生意还不错,舅甥两个都忙不过来。 她忙啥忙着没时间呢,自然是因为大哥李荣棕娶媳妇啦! 兄妹几个忙得不亦乐乎的,给家里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绸贴上了喜字,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喜气得很。 宋老头作为外公,早早的也来了,宋大舅母宋二舅母他们也都来了。 正日子的头一天,热热闹闹的就坐了好多桌的。 李荣棕拉着两个没成亲的表弟和族里的堂弟们坐了一桌痛痛快快的先喝了一场,明儿这些人都要同他一起去迎亲,等回来,挡酒的事就交给他们了,当下肯定是要好好的“贿赂贿赂”的。 而离得不远的天宝村,林家这边,今晚也是热热闹闹的,林家的七大姨八大姑的,林二凤的姨娘舅母这些全都来了,明儿都是要去送嫁的。 男人们还在外头红着脖子的喝着酒,妇人们就在屋里嗑着瓜子摆着闲。 林二凤明儿就要嫁人了,这会儿被婶婶舅母姨娘这些给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得红了脸。 “二凤嫁去李家,可真是享大福了哟!听说那孩子如今管着他们家卖玩具的铺子,掌着柜呢!上次我进城,打那儿过瞥了一眼,哎哟,那孩子穿着一身细棉袍,活像个读书人似的,看着可是俊得很!” “可不是享福嘛!去年定亲的时候还不显,哪里想到这一年不到,李家的光景可叫咱们都不敢抬眼瞧了,建着那么大的作坊,做着那么大的生意,家里还买了下人伺候,听说护院就是几十号呢,二凤嫁进去,那可不就是少奶奶嘛!” “二凤这当了少奶奶,往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娘家人啊!有个啥的,可要多多帮衬咱们呀!” “就是就是……” 洪氏听他们越说越不像样,不由出声掐断道:“啥少奶奶不少奶奶的,说着可是臊人得慌,我们同李家这亲事,原就是看中了荣棕这孩子好的,就是李家没这光景,我们也不会悔亲不是?我只愿着二凤嫁过去孝顺公婆,同丈夫恩爱和睦,和小姑子小叔子这些相处融洽,这新妇进门指手画脚的,谁家喜欢?” 这人还没嫁进去呢,就想着要让二凤进了门帮着说和,给他们家都介绍营生了,就是李家不多想不介意,她都不能让闺女这么做的。 几个说嘴的妇人听得洪氏出声。不由得讪讪,心里头也是撇嘴,二凤嫁去李家,帮衬娘家人不也是应该?谁嫁了人不帮衬娘家的?这有个啥? 但到底不好说出来,免得惹得洪氏不满。 他们心里也是嫉妒呢,洪氏的闺女,一个嫁得比一个好,这二凤更是要上天了,哪曾想她就攀上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啊! 几个小姑娘也是暗暗打量林二凤心里头羡慕得很,二凤姐打小就黑,听过这定了亲后就好好养来着,可养了这么久,还是没白到哪儿去,她们长得可比她好多了,凭啥她就能得到这么好的亲事啊? 有人想到那李家还有个儿子也差不多该说亲了,就转了其他地方心思,继续吹捧起林二凤来。言语间就是想着让二凤以后帮着个说和,她们家的闺女,年龄合适的,可都是有得呀! 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都要想着自家人嘛。 洪氏也是招架不住,闺女的大喜事,这些都是闺女的长辈,也不能甩脸子,只有打起精神应付着,到时候再说呗,人李家找啥儿媳妇人家有主意,还能听别人的说娶谁就娶谁?这事都要讲缘分的— 眼看着夜也快深了,洪氏赶紧扯开借口招呼了这些人都去歇息去,拉着闺女去她的屋里。 每个闺女出嫁前晚,当娘的都是要陪闺女说说话,聊些不能让外人知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的。 这会儿也没人会没眼色去打扰。 耳边清静了,洪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拉着闺女的手,一脸慈爱道:“你婶婶舅母他们说的话你都别往心里听,等你进了门,好好侍奉公婆,跟你丈夫好好过日子,人心换人心,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才会真心接纳你把你当一家人,只要你的日子过好了,爹娘就高兴,别管谁往你跟前来吹风,你自己要长脑子,该你做的你做,不该你管的,别多管。” 天宝村离得这么近,谁不知道李家的生意咋回事,都知道呢,那都是得亏了石榴。 所以她可不觉得闺女进了门是李家的长媳就咋咋咋了,那生意都是石榴的,将来石榴嫁人都带走还是不带走的,那都是人家的事。 她自己的闺女她自己清楚,不会有那些小心思的,就怕进了门,那些心思多的亲戚总往跟前凑,久而久之的,闺女也多了心思。 毕竟,这没嫁人跟嫁了人又不一样了。 林二凤认真记下洪氏的话,“娘你放心的,我心里都有数的,知道咋做。” “虽然现在李家是大不同,但咱们跟李家是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亲事,你进门之后只管抬头挺胸,可别畏畏缩缩的觉得没有底气,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也是尽了咱们家的力了,十里八村差不多的人家比起来,也不算是差的。” “进门之后好好的,跟两个小姑子都好好相处。” 洪氏絮絮叨叨着,便即到了重头戏,当娘的,要教即将嫁人的闺女最重要的,就是洞房花烛夜的那回事了。 林二凤羞红脸,窗外的月儿似乎也跟着害羞了起来。 九月十八,天刚亮,李家就热闹喜气了起来,穿着一身新郎官喜服的李荣棕精神十足,骑上了一匹挂了红绸的大马,带着他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马是打丁家借的,花轿是在城里租的,专门给人迎亲用的花轿,上雕的是百子图,做工精细,吉利喜气得很,就是不便宜,租一日便要好几两银子呢! 宋金生宋银生这些个跟着去迎亲的兄弟就没马骑了,直接步行,就是有马骑,他们也不会,要知道丁家这马借来好些时日了,李荣棕跟着胡振学了好久才敢独立的骑在马上走。 是的,走,跑起来可不敢的。 好在天宝村不远,他们就这么慢慢慢慢的走着去,正好的。 第246章:礼成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天宝村村口,不少的人围着等着看热闹的,听见吹吹打打,便有孩子蹦蹦跳跳的拍着手的嚷起来。 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往村外瞧。 只瞧着一条红龙摇摇曳曳的从官道上下了村道,眼见着就上石桥了。 “哇哇哇,大马!新郎官骑着大马呢,好威风啊!” 孩子们双眼亮晶晶,看着那大马羡慕得很,都幻想着自己也能骑着这大马。 妇人小姑娘们就是眼热那大红百子花轿了,这花轿,可真漂亮! 他们这十里八村的,谁出嫁坐过花轿啊,那不都是牛车绑了红绸就当是花轿了嘛! 林家二凤居然能坐着花轿出门子呢!可真是要羡慕死他们了! 等吹吹打打的到了近前,孩子们蜂窝涌上去闹着要沾喜气。 早有准备的宋金生等人便从提着的篮子里抓出一把把混合着铜板的喜糖喜花生这些往涌上来的孩子手里塞。 一些大人们瞧着还掺的有铜板呢,也笑咧了嘴的凑上去沾喜气。 一把抓到手里,多的有七八个铜板,少的也有三四个呢,众人都笑着直夸李家大方。 听说李家给的喜气里还有铜板,天宝村闻风而来的人越来多大,管他是不是大人呢,都厚着脸皮往上挤。 眼看着人越挤越多,待会儿都要耽搁吉时了,宋银生机灵,将半篮子往旁一扫,花生喜糖铜板这些洒了一地,众人都哄抢而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往旁边洒,如此才算是腾出了前路来,队伍赶紧的往前进村去。 林家也是挂满了红绸喜气洋洋一片,有人不断的往回报着信,新郎官进村了,新郎官在村口发喜气,新郎官过二道沟了,新郎官来了! 听见了快到了的吹吹打打,和由疏而密的鞭炮声,林二凤的大舅咧着嘴招呼林二凤的弟弟堂表兄弟们,“快,现在你们可以去守门了!” 林二凤的弟弟带着一干堂表兄弟们忙即乐呵呵的关上了大门。 密集的鞭炮声越来越近,响声也越来越大,只见着来路上烟雾弥漫着,迎亲队伍缓缓露了头,来了! 见了新郎官,林家门前也麻溜放起了一串串鞭炮,红红火火,人群都差点被烟雾给淹没了。 漫天红沙中,迎亲队伍被天宝村人簇拥着到了林家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帮着来迎亲的宋银生等人便即笑开来,嘴里喊着:“今天我们来迎亲,门内门外喜气迎,快开大门喜相迎,金银财宝滚进门!” 媒人黄袁氏今儿也是穿红戴绿意气洋洋的,咧着嘴的上前敲门。 里头便有人问:“啥事啊?” 黄袁氏笑答:“来娶新娘子咯!” 这时,门稍稍拉开了一条缝,黄袁氏早有准备的递进去一个红封,门便又立马关上了。 黄袁氏重新叫门,如此三次,林家大门这才大开,这便叫“打门娶新娘”。 但这还没完呢,门开了,林二凤的兄弟们牢牢堵住了去路,个个叉腰抱胸的盯着新郎官一干人。 又是让挑水又是让耍把戏的,好一通的为难,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一把红封要到手,一干小子这才笑呵呵的让了路。 路一通,宋银生等人赶紧簇拥着李荣棕往里头去,跟强盗入村似的,风风火火? 一路进了林家堂屋,李荣棕恭恭敬敬的上前拜见丈人丈母娘,林家这边端上早就准备的蛋茶,请一众迎亲的人吃。 不多时,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也被弟弟给背了出来,李荣棕看见新娘子就是忍不住的傻乐,当下,在宾客们笑呵呵的注视下,拜别父母。 接着,新娘子便继续被弟弟背着,一路背上了外头花轿。 鞭炮齐鸣,一首喜相迎的曲子吹的也是震天响。 新郎官骑上大马走在前头,队伍浩浩荡荡的原路返回。 这回时就更热闹了,多出了送嫁抬嫁妆的娘家兄弟们,还有送嫁婶们,以及凑热闹的天宝村村人们。 都知道李家今儿办喜事,官道上,有上河村的人还有长青村的人,都凑来沾喜气呢,一路喜糖这些又洒出去不少,等进了下河村,还有自个村里的人笑着凑上来直呼大喜大喜,自然也是少不得发喜气的。 林二凤的弟弟抢在队伍前头先一步到了李家,笑呵呵的关上了李家门,大刀阔斧的拦在了门前。 等迎亲队伍回来,鞭炮声声之后,新娘子被扶着下了轿,牵上了红绸,红绸的另一头,则在李荣棕手里。 看着小舅子一副“要想进门就得给钱”的样子,李荣棕笑呵呵的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封。 林二凤的弟弟接了红封,便即让到了一旁。 里头盯着的人赶紧开了门,人群起哄下,一对新人进了门去,新娘子跨过了院中的火盆,一路进了堂屋。 堂屋里,李继和和宋氏高坐上首,笑呵呵的看着新人进门来。 今儿的傧相李继祖待新人在堂中站定,便开始唱词。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拜!” “夫妻对拜,拜!” 随着一声礼成,一对新人就被众人簇拥着送往了洞房去,由媒人黄袁氏主持着掀盖头喝交杯酒等后续仪式。 而外头的喜宴也正式开了席— 今儿亲朋好友全都来祝贺了,村人,亲戚,丁家刘家王家都着人送了贺礼来,还有黄掌柜等相熟的更是亲自前来喝喜酒来了。 黄氏江氏她们热情的拉了送嫁婶们一桌坐了,宋银生这些迎亲小子也跟新娘子的兄弟们一起坐了。 等新郎官从洞房出来,便立马被人给拉了过去,一声声恭喜恭喜一杯杯酒。 好在李荣棕早就找好了挡酒帮手,要不然,被这般热情招架着,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是别想了。 夜幕低垂,大红灯笼高高挂,李家周遭仍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似的,族人们在麻溜的帮着收拾喜宴残局,宾客们被陆陆续续的送走,没走的也好生的找了住处给安排好。 喝得满脸通红但没有醉的李荣棕也被一干兄弟们簇拥打趣着推进了新房去。 热闹了一天的李家安静了下来。 今儿也没少应酬客人们的李家人也是累得不行,洗漱一番,赶紧都歇下了。 第247章:奇怪 新妇林氏第二日早早的就起了身,到厨房准备早饭,十里八村的风俗都是这样,新妇进门的第一天,早上要做一顿早饭给婆家人吃的,这也是给婆家人展示自己,瞧,我也是下得厨房的贤惠妇人呢。 林氏不愧是勤劳名声在外的,一手厨艺没得说,李家食材也齐全,一桌早饭张罗的那是精心又丰盛。 宋氏瞧着,也是暗暗点头,这个儿媳妇,娶得不错。 她笑着道:“这头一日就罢了,咱们家有人做饭,往后你都不用多管,等回了门,你同荣棕一起进城去住,照顾他的起居就是了。” 若是去年之前,他们家日子没过起来,那新媳妇进门,里里外外的做家务也是应该,但现下不同,她自己也都少做啥活计了,没得磋磨儿媳的道理,她也不是那种婆婆。 现下她就盼着早早抱孙子呢。 儿子肯定还是要进城去接着看着铺子的,儿媳留在家里那不是小两口分开来了?那她啥事抱孙子啊。 所以,让儿媳跟儿子一起去才是。 林氏听着,一时也是有些受宠若惊,她真是遇着好婆家了,婆婆竟不要她在跟前伺候着,不用操持家务伺候一家老小,只用照顾丈夫的起居就行? 还能进城过小日子去啊。 她可真是不敢想,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想着娘说的,拿真心换真心,她也忙即跟婆婆表态,道一定会好好照顾相公的。 饭罢,新媳妇进茶,给见面礼。 林氏勤快,手也巧,给老袁氏和李老爹以及李继和和宋氏都是一身衣裳,给石榴李香梨这两个小姑子一人绣了几张手帕,给李荣榆李荣樟这两个小叔子的则是一双鞋,都是亲手做的,满满的心意。 接着就轮到林氏收见面礼了。 老袁氏和李老爹给的红封,李继和也给的红封,宋氏则给了一对镯子。 到平辈这里,李香梨和石榴给的都是首饰,李荣榆和李荣樟也是给的一个红封,小小的走个心意。 三日回门,洪氏拉了闺女回屋说悄悄话,问起李家待闺女可好丈夫可好。 林氏红着脸,道:“相公体贴温柔,公婆慈爱,小姑子小叔子也都极好,我这几天就只有新婚的转天早上做了一顿早饭,就啥活也没做了,家里杂事都有人做,婆婆说了,明儿就让我跟着相公一起进城去住,往后就照顾相公的起居。” 洪氏听着,也是感叹闺女遇着了好时候,嫁了个好人家,不由拉着她的手道:“你碰上了个好婆婆呀!既是不用你留在家里侍奉,你也不能没了规矩,多回来看望你婆婆他们,无事就多给他们做做衣裳做做鞋子这些,也是尽一份孝道,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尽早的怀上孩子。” 都是要当婆婆的人,她多少也理解宋氏的心思,让闺女跟着女婿进城一起住,那不就是盼着我小两口在一处,早些开花结果嘛。 林氏听的红了脸,想着这几日同相公…,羞得都说不出话来,只声如蚊蝇的应着。 见她害羞,洪氏这过来人也是笑眯了眼。 回门之后,李荣棕就要回童玩斋去接着掌柜去了,林氏收拾了东西跟着一起去。 石榴前不久才在金牙人手里相中了一处二进的宅子,离童玩斋也不远,这宅子就落了李荣棕的名字,算是李荣棕的产业。 小两口进了城,就住在这小宅子里,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清静。 白日里李荣棕去铺子,林氏就在家里洗洗刷刷,做些针线,傍晚做好饭等李荣棕回来,一起吃过饭,说说话的再睡觉,没旁的人,小两口过得和和美美,感情也是飞快升温着。 伴着李荣棕的喜事,族里村里的喜事接二连三的,还挺多,如今下河村里的小子可不愁娶媳妇,因着村里的李家作坊,那外村的都巴不得的将闺女往下河村里嫁。 是以,那一桩桩的,又是成亲又是定亲的,村里热闹得不行,小孩子们吃喜糖都要吃腻了。 李继和和宋氏两个三天两头的不是上这家喝喜酒就是上那家吃定亲席的,也是没个闲。 这吃席的事,不干石榴的事,虽说那些人家都专门喊了让他们一家都去,但十里八村吃席的风俗都是一家两个,她也别坏了规矩吧。 她也忙着呢,拿着炭笔和纸在屋里擦擦画画的,不知费了多少脑细胞。 拂冬端了一碟惜春刚刚做出炉的点心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来,见姑娘认真的连她进来都没发现,便也不出声打扰,轻轻的将点心放下,就退到外头去候着了。 不知画了多久,石榴终于放下了笔,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拂冬听见动静,忙走了进来,体贴的从石榴身后站定,身后替她捏起肩来。 石榴不由闭着眼睛享受了起来,啧拂冬这手法力道,按得刚刚好,可真是太舒服了,她也是堕落了,这有人周到的伺候着,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拂冬听得她满足的喟叹声。知道姑娘忙完事了,不由说起话来,“姑娘,奴婢觉得黄师傅有些奇怪。” 黄山奇怪? 石榴纳闷,这两个月她瞧着还好吧?一套柔功都教给她了,她要是不出门,这黄山要么就待在自个屋里,要么就练练功什么的,也没乱跑,没瞧着哪里奇怪啊? “你瞧见什么了?” 拂冬道:“奴婢瞧见好几次了,黄师傅似乎总在后头牲口棚转悠,今儿早上,奴婢瞧见他在小青身上摸来摸去的,还用鼻子闻,也不知是做什么,总之看着奇怪得很。” 如今家里又陆续添置了好几头的骡车,小青就是最开始买的那两头骡子的其中一头,石榴但凡出门也是常用小青的。 对着头骡子又摸又闻的? 石榴听着也觉得奇怪,这是有啥特殊癖好呢? 她暗暗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头她也多注意着点。 上了心,发现得也快,这不,转天早上石榴打了一套拳之后就往后头牲口棚溜达着去。便正好撞见了黄山就在这里。 如拂冬说的,他这会儿正上手摸着小青,还摸人家的肚子呢,也不知在摸些什么。 “黄师傅,你干嘛呢?”她忽地出声。 第248章:这么回事 黄山身子一顿,懊恼自己太入神了些,都没能发现有人靠近。 “姑娘。”收回手,黄山微微垂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这骡子,有什么问题吗?”石榴又问了一次。 黄山摇头,“没,我就是闲着无事,随便看看。” 石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收回了视线,“哦,看来黄师傅是挺闲的,既然闲,不如将这牲口棚给好好打扫打扫?” 黄山:“……好。” 石榴见他还真的拔腿往工具房去拿了铲子扫帚来要打扫,不由往门口一堵,“黄师傅,我觉得咱们这几个月相处得挺愉快的,虽没有正经拜师,但黄师傅却正经的教了我柔功,那也算是半个师傅的,半个师徒的关系在,黄师傅有事,怎么能瞒我呢?” “不如咱们好好谈谈?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黄师傅不惜一纸身契潜到我身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些话,其实是在上次就心知肚明,只差挑明了说的。 这些日子以来,石榴能感觉到黄山不是坏人,除非他是伪装的太好,骗过了她。 黄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 石榴见状也不急,只慢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小青,又接了一句,“跟这头骡子有关系?” 说着她也是煞有其事的自顾自点了头,又看向黄山,猜测道:“这骡子不会是黄师傅你的爱宠,结果阴差阳错的被我给买回来了,所以黄师傅是为了骡子来的?若是如此,那黄师傅真真是有情有义,大可直接同我说啊,这骡子,我还给黄师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山听得哭笑不得,终是开了口,“姑娘猜对了一点,我是为这骡子来的,但不是因为认识这骡子—” “其实我乃江湖中千重派的弟子,受师门之命,前往月仙谷取凌霄果回去解我师叔之怪毒,但却被月仙谷的人一路追杀,慌不择路下藏匿进了府城中一处铺子的后院马厩里。 知道这铺子是被人刚买下的,听他们说着明儿就会离开,为了引开月仙谷的人的追赶,我便将凌霄果藏在了马厩里,想着等甩开了月仙谷的人之后再回来取。 却不想月仙谷派出的人太多我一人不敌,挨了一掌,被打下了悬崖受了重伤,等我养好伤再回来打算取走凌霄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那凌霄果早已不在那马厩里,而这铺子也开了张,里头人来人往的,马厩里也栓上了牲口…… 我便猜测那凌霄果是被哪头畜牲给吃了,但那里头有的骡子和来过的牛我都一一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凌霄果的气味…所以……” “所以……你就盯上了我?”石榴接了话。 黄山点头,“没错,我只想取走凌霄果,不想引起恐慌,也不想伤害到人。” 是以他本可以偷偷的潜入进来再偷偷的取走凌霄果,但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光明正大的潜了进来。 “所以,你说的那凌霄果是被小青给吃了?”石榴好奇不已,什么果子,给骡子吃了这么久了,还能在它的肚子里没被消化掉不成? 她想着吴义他们当初去府城准备装潢开张事宜是乘船去的,装潢其他地方也不会去碰那好好的马厩,所以没发现里头藏着有东西也是正常。 后来童玩斋装潢好后,她才带着一队车队到府城府城的—所以,就是那时候,那凌霄果才被吃了的吧?也真是运气不好,前脚刚被吃,后脚黄山就找回来,晚了一步啊。 “经过我这些日子的探查,我确定,凌霄果就在小青的肚子里。”黄山点头道。 “你有所不知,这凌霄果带有奇香,要经过专门的处理才能食用的,若不然,这果子外壳坚硬无比,吞进肚子里,也不会被消化掉的。” 石榴听得这话,也算是解了惑,“所以要刨开骡子的肚子取出来才行?” 黄山点头,“只有这样。” 所以他确定了凌霄果在小青肚子里,一直还没动手,就是在犹豫呢。 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好好的骡子被人掏了肚子,那不得吓坏了这家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这家人都挺好的,特别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他觉得很合眼缘,要不然,也不会将师门独有的柔功教给她了。 若无意外,他并不想吓到他们。 所以,这些日子他是故意在这骡子前多转悠想引起注意的,就是想等姑娘主动问起,他也好全盘托出。 石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做了决定,“杀骡子吧。” 虽然这骡子到家里来这般久了,出行都用它,多少也有些感情了,但这凌霄果黄山是要拿回去救人的,人命也同样重要。 相较之下,只能牺牲小青了。 “多谢!”黄山拱手,深深的表示了谢意。 杀猪石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杀骡子,杀的还是自己熟悉的骡子,石榴实在是有些见不得,所以特意让洪大夫帮忙配了点药给小青吃了能够暂且陷入昏睡的,然后请了杀猪匠孙老大来— 过程石榴就避开了,没有去看,骡子昏睡着,也没有听到多大的动静。 两刻钟后,拂冬就来禀报,黄师傅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她便即让李春喜几个将骡子尸体给抬去后山找一处挖坑好生安葬了。 骡子肉是能吃,但吃别的骡子没问题,小青的,还是别拿来吃了。 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看着这么大头骡子,还觉得直接埋了可惜咧。 包括李老爹他们都是这般想。 石榴就面不改色的撒谎,“这骡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肉就不能吃了,吃了的人也会得病的。” 这说法显然说服了众人,想到刚刚黄山从骡子肚子里捧出来的东西,洗干净之后红火红火的,跟块烧红的火炭一般,上头还有一条条紫色的纹路,看着就可怖得很。 取到了凌霄果,黄山就要赶回师门救人了。 离别之前,黄山对着石榴揭开了伪装得很好的人皮面具,露出的脸赫然是之前在茶摊碰上的那灰衣人。 石榴顿即笑了,拱手道:“黄师傅一路顺风,山高水长,咱们来日再见!” 黄山点头,“姑娘若有事需要帮忙,只管派人来千重派送信,黄山随喊随到。” 石榴笑言:“黄师傅这话我可记下了,有事我可不跟你见外哟!” 遭了肠炎,又吐又拉还痛,受不了。 第249章:生意火爆的麻辣烫 城南市集是洛水城最大最热闹的一处集市,早市午市到晚市,一整日下来都几乎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来买菜的,买生活用品的,逛逛吃吃的。 集市上也是各种摊子应有尽有。 其中一处摊子却格外的热闹,仅有的几张桌子座无虚席不说,摊前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有人见这壮观,不由上前凑个热闹,待闻得那窜鼻的鲜香,不由也是精神一振,咽了一口唾沫,“这是卖得什么吃食?闻着叫人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 排在队伍里的一人听见他这话,回他道:“这个啊,是麻辣烫!好吃着呢!这冷天,来上一碗,热乎乎的,从肚里到面上的暖和,舒坦着呢!我自从那日尝过一次之后,这之后每天都要来买上一碗吃,要是这一天不吃,那浑身都不得劲,总觉得这一日过不去呢!” 后头那人也连连附应着:“是啊是啊!这麻辣烫可真是太好吃了!你这瞧许多的人排队就知道了,这一天到晚都这么排!实在是人太多了,这摊子太小了!我们都说呢,这摊老板何不干脆开处铺子得了!” 那人听着大家都说好,而他闻着这味道也觉得实在诱人,便也忍不住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有人吃了就走就有人接着坐下,有人排队买了带回家,队伍后头就有人排进来,瞧着人一直都是那么多,都没个淡下来的时候。 胖妮和舅舅两人忙不过来,早已又喊上了舅娘和两个表哥都一起来帮忙了,五个人一起忙活,每天还忙得脚不沾地的,光是串串都串不过来呢。 虽然累,但一日下来,能赚不少的银子,胖妮那是满身的干劲,觉得再累都值得了。 等到忙完傍晚的一阵,菜色都几乎卖空了,几人这便张罗着收摊了。 收了摊,将家伙事搬回离得不远租的房子,早早的洗洗歇下,第二日天不亮就要起来串串准备出摊的。 每日都是这样,但今儿胖妮趁着舅舅他们收摊的功夫,先一步离开,往不远的灵水街去,找到了也刚刚关张的李氏特产店。 “祖堂伯!榆哥!” “胖妮收摊了?那走,我这就先领你去瞧瞧,瞧好了你也好早点回去歇着。”集市离得不远,李继祖也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城南市集上的李记麻辣烫有多火的。 胖妮应了一声,忙又跟着李继祖出了铺子。 摆摊近一个月以来,生意实在是太好,先后忙不过来的加了人帮忙,刨除成本攒下来的银子也是不少,这些日子也是没少听客人们建议说让开个铺子,地方宽敞点,多容纳些客人不说,就是排队等着打包的人有个避风的地儿也好不是?毕竟,这天越发的冷起来了。 而天越冷,这热火滚烫的麻辣烫也就余越受欢迎,所以胖妮盘算了手里的银子,便请了李继祖帮忙介绍个牙人,想租个铺子。 其实若是买铺子,小点的,她手里的银子也够了,但铺子不好买,合适的地不难遇,她手里也想多留银子周转着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考虑过了还是先租再说,租还能租大点的。 这不,李继祖找的自然是金牙人这个老熟人。 金牙人都成了他们好多笔的生意了,对此也上心,跑了几天后,没遇上合适的,便来说他有个宅子改的铺子行不行,就在巷子口的位置,离城南市集也不远,拐一条街就到了。 今儿白日里李继祖抽空去摊子上找胖妮说了,胖妮就说了等晚上收摊去瞧瞧,因为白天她实在走不开。 好在金牙人就是城里人,也不麻烦。 趁着时间还早,李继祖带着胖妮麻溜的赶到了那九条巷。 金牙人就在巷口等着呢,见他们到了,便指了身后的宅子道:“就是这里了!” 这宅子是个两进的宅子,当初带石榴买下童玩斋那个宅铺的时候受了石榴的启发,后头他就多盯上了这种巷子口的宅子,但机会难遇,这么久他也只碰上了两处罢了,一处更大的,在城东那边,他先问过了石榴,让石榴拿下了。 而这里,宅子小些,地段也要差些,他自个买下也是买得起的,所以就毫不犹豫的买下然后给改建了。 他也没有开过铺子,没想过卖啥好,反正也有地住,将这铺子租了收租也好,这不,想了想,没给这单寻到合适的,他就干脆将自己这铺子拿出来了。 胖妮认真看起来,这铺子虽是宅子改建的,但从城南市集拐过来一路走到头就能看见了,且这条巷子里住户还不少,也是一大笔客源。 且这铺子用倒座房改建出来的门面足有三间呢,可以摆不少的桌子了,给靠大门的这面墙再开道门的话,到时候排队打包的客人也就可以在这间门堂里等,免得吹风,倒是挺好的。 而后面住人也方便,租下这里,他们也不用另外在租房子住了,且院子里头还有井呢,之前他们租的房子没有井,用水都是要买,干啥都不方便的,这有井就省了太多事了。 里里外外的看过之后,胖妮很满意,便问租金。 金牙人道:“我跟李老弟熟的很,你是他族侄女,也是石榴的族姐,我自是给你个公道的好价格的,这宅铺租给你,你就给二两银子一个月就行。” 一个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听起来是贵的,毕竟租一两年的都能买个铺子了,就说灵水街特产店这个铺子不就是才四十来两嘛。 但租本来就贵,这个大小,二两银子的确算是公道的了,胖妮这些日子在城里,做生意打交道的人多,也是好好的了解过这个行市的。 当下考虑了片刻,就没有犹豫的定了,租! 就为了她的客人们,这铺子也租定了。 金牙人自己就是做中人的,也不麻烦,当下说定了,就写好了一份租赁文书,胖妮不识字,有李继祖帮着看过了,她就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因着不是外人,金牙人也乐得大方,让胖妮按月交租就行,也爽快的表示,这铺子只要胖妮愿意一直租他就都租给胖妮,不会中途收回不租的。 租到了铺子,胖妮便麻烦了金牙人找人给那面墙开了一道小门,然后该置了东西都要置,一边继续出着摊一边张罗着,等铺子准备好,这才停了摆摊,给客人们说明白了铺子的位置的开张的时间。 准备了两日,九条巷口的李记麻辣烫铺子就正式开张了。 开张当日,客满为患,生意爆火,麻辣烫无疑成为了洛水城这个冬日最受欢迎的吃食。 第250章:时光荏苒 十月里,石榴再次去了一趟府城,收回了到期的那个酒楼。 都不用怎么装潢,酒楼的布局装潢这些本就是好的,当初这老板开这酒楼也是花了大手笔的,只可惜开了不过一年就开不下去了,实在是府城酒楼卧虎藏龙,抢不过啊。 石榴便连原老板的一应桌椅摆设这些都给他买了下来,如此,只准备了几日功夫,府城药膳馆就正式开张了。 这些日子以来,洛水城里出了家药膳馆,连大夫都亲证说有用这事早就传到本来离得也不远的府城来了的。 是以,府城这药膳馆一开,人们一看那门口的招牌也是李记没错了,往里来的人便不少。 刘家刘老太爷因着孙子的缘故,对石榴这个小姑娘早就是好奇的,听说她在府城开了一家药膳馆,便更是来了兴趣。 如此,有刘家老太爷按月按日的在李记药膳馆预订着药膳,也让李记药膳馆在府城更出尽了名声,甚至都传到了州城。 州城有大人物的老母亲常年疾病在身,吃药那是家常便饭,平日一应膳食那都是不能随便吃的,日子久了,难免觉得无甚意思。 听人说这药膳有食疗之用,且味道也并不难吃,这大人物就专程派人来了。 王家这边先一步得了消息,派人送了信到王勉这里,王勉便立马来找石榴了。 “是并州按察使的母亲,按察使大人是个至孝之人,若是你能帮上盘家这个忙,盘大人会记下你这个人情的。” 石榴得了提醒,便即就有了数,能得一州按察使一个人情,自然是大有好处的。 而她不过小小一农户行商而已,还能跟大官对着干不成? 倒不如成全了对方,得个好。 是以,等州城盘家找上门来时,石榴早有准备,一听对方说明来意之后,她就直接送出了一人,“这是刘妈妈,药膳馆的药膳她都会做,王嬷嬷可以带她回府去,请大夫看看老夫人适合吃哪种药膳调理,让刘妈妈将做法都教给贵府的厨娘便是。” 王嬷嬷也想过对方知道盘家,肯定会上赶着巴结的,但真就这么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将方子送上了,也是叫她意外,毕竟,就算他们家老爷是并州按察使大人,也没有强要了人家的方子的,更何况,他们家老爷又不是坏官。 再说了,听说刘家的老太爷都是正正当当的每日在药膳馆预订了药膳派人来取的呢。 只是这药膳馆没有在州城开,离得太远,不方便,他们家老爷就只能派他们来了。 当下听了石榴的话,王嬷嬷也是惊了一惊,能带回会做药膳的厨娘回去,自然是万好。 她当即一番客套话说出,然后拿出了夫人准备好命她带来的银票。 这药膳,盘家不能白用。 石榴看了眼那叠银票,知道她若是不收,反而叫对方不安心。 左右就是收了,这份来往也在,若将来她真有想求盘家帮忙的事,不管帮不帮得上,盘家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见都不见,总回听她说说话的。 是以,石榴便大大方方的将银票给收了。 当下,刘妈妈就跟着盘家的人去了,等那边事完,盘家会再将人送回来的。 石榴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本来刘老太爷那边,她就想直接送一个会做药膳的人过去教刘老太爷的人做的,但刘老太爷拒绝了,就想每日在药膳馆预订然后再派人来取。 刘老太爷不嫌麻烦,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庄子上的庄户里,能调出来学做药膳的都调出来了,除此之外她还又再买了不少的人专学做这药膳,到时候一步步的来,总要将这药膳馆开往各地的,有前头这些人帮她打好了招牌,也更能利于她做好这生意呢。 —— 时光荏苒,一晃就到了腊月底。 二十八这日,作坊工人们将里里外外打扫拾掇了之后,就正式放年假了。 为了感谢工人们这一年的辛苦,今年的年礼可不是去年能比的了,那可是厚实得很,请全部工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饭不说,另外每人再有一身新衣裳,两盒点心,还有一个大红封! 真是大红封,给工人们都吓了一跳的那种。 谁家东家给长工发这么厚的年礼啊?不得不说,工人们那叫一个感动,这一年,得着作坊,工钱没少挣,节礼没少领,这年终的年礼还这般的好,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么好的地方了,做一辈子他们都巴不得呢! 年饭上,一个个的都不带落下的,妇人们就拉着宋氏,男人们就拉着李继和,敬着酒的嘴里直表示来年开工他们一定比今年更加的卖力,也祝李家作坊越来越红火! 今年下河村里家家户户的新年都富裕,养的猪要紧着作坊,但杀鸡杀鸭杀鱼,还有羊肉的,那都是没少买,以及孩子们爱吃的点心糖果这些,总之,这个年,家家户户那都是好好过呗! 石榴家今年的除夕就更别说,李老爹和老袁氏跟着李继和过,今年其他三房便也都来石榴家一起吃团圆饭,早早的,男丁人随族里一起去上坟,家里,宋氏黄氏蒋氏他们则忙活着团圆饭。 虽说家里有下人伺候,平日里都不用张罗饭菜的,但一年就过这么一个年,家人们都聚在一起,自己也上手张罗几个菜,那感觉都不一样。 再说了,人多,忙起来也有劲,都不觉得累慌的。 底下在忙活着,石榴和李香梨还有大房的杨桃姐妹三房的桂圆四房的青枣冬枣就陪着老袁氏在二楼上玩,逗着已经能自己坐稳的寿哥儿玩。 欢声笑语,远远的都能听见。 楼下厨房里,听着热闹的宋氏等人也是有说有笑,一片和气温馨。 等男人们祭拜完先人们回来,团圆饭就开始了,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坐了三桌,大家吃吃喝喝,有说有笑。 吃完团圆饭,大家坐在一起嗑瓜子摆龙门阵,小辈们一个个的给长辈们磕头拜年,从李老爹和老袁氏起,挨着的就收了一个又一个的压岁包。 时候不早了,几房也各自回家去,家里也要有人气,守夜呢。 就剩下石榴一家人,下人们这才进来给主家磕头拜年。 宋氏知道大户人家都是这些个规矩,当下也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给大家伙发。 换做去年,这发的红封都够他们家过好日子了,哪能舍得呢? 这不过一年光景,真真是经历大不同了。 宋氏能预见,他们家,肯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不同。 这一切,都要多亏了石榴啊。 第251章:风流才子 年一过,作坊又正式开了工,各家各户养了一年的猪排着队的等着孙老大磨刀霍霍。 经作坊产出的肉松肉干等也是一批一批的往外送。 二里庄上去年也养了不少的猪,都往村里赶来或是杀了肉送来,一来二去的都太麻烦。 是以,石榴便干脆在二里庄也开了一处作坊。 人手不够,就买,反正她现在不差银子,买回来的有卖身契在手中的,用着也放心。 除了买,愿意来庄子上当长工的,她也收了不少,左右也是签了身契的,一签至少也是五年十年的,都是妥当得很的。 反正也要雇长工来种田的,庄子上的人她能用都用上了,田都种不过来的,不再多雇些人,可不行。 如此,庄子上的猪,和鸡鸭蛋的出产就直接就近解决了,还有二里庄附近的村落集镇,收的鸡鸭蛋这些,买的猪这些,都能直接送到二里庄来,包括从府城送来的。 而出货也方便,往府城方向、往大平府方向的车队都可以到这里来拉货。 作坊继续有条不紊的生产出货,李家其他的生意也是稳定发挥。 洛水城和府城两处童玩斋,自去年冬月里先后上新了七巧板和幼儿餐椅、婴儿学步车等,订单多,年关的预订,这开了年自是要赶紧的赶工起来。 整个大名府辖内,每年出生的婴儿不说多,那也少不了的,特别是这幼儿餐椅,那可是方便得紧,且木料不同,也不贵,所以一般殷实的人家都是买得起的。 石榴这边的订单多,刘东家那面就更是了,他这一年各处生意铺排得大,忙得也是脚不沾地的,幸好手底下的管事个个都得用。 他这一年做出来的成绩以及给刘家创造的财富也是成功的让族里仅剩的有微词的人都闭上了嘴,是以,刘家的除夕宴上,刘老太爷正式宣布立刘东家为刘氏继承人,并将代表刘家家主身份的印章给了他。 这就意味着,刘家所有的生意所有的资源这些,他都可以做主,也就是说,从这刻起,即便是刘东家还没有正式接任家主之位,也相当于是家主了。 刘东家能这么快走到这一步,心里头对石榴,也是很感谢的。 是以,趁着刘老太爷七十九的寿辰,刘家要大办生辰宴,刘东家也亲自给石榴送来了请帖。 这生辰宴,石榴不去可不行。 她想着这刘家老太爷的生辰宴,届时肯定是各路名流齐聚,宾客形形色色,她一个小姑娘引不起什么注意,也就是规规矩矩的去贺寿吃酒,这寿礼嘛,挑不出错就行。 但也不能寒碜咯,所以石榴便打算去一趟州城,挑个合适的物件当寿礼。 左右也是顺便,她本也是要往州城去的。 年底掐着点的在章南县和平和县这两个大县都寻摸到了一个好铺子开上了药膳馆,今年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州城。 要去州城,就不是去府城那么近便的了。 这日一大早,石榴便即在洛水码头登了船,同行的除了拂冬,就是胡振带着左成等四个护院,毕竟是头一回去州城,多两个人随行,安全也要稳妥些。 特别是胡振他们之前是去过州城的,打得着方向,这就很好了。 当天下午船在府城的洛川码头停靠补给,然后继续顺流而下,船晚上是不停的,这要在船上过夜的行程,坐的自然不是之前的那种船,而是有三层的大船,石榴定了两间房,紧挨着的,船费是不便宜,但吃住都包含在内了,倒也是方便的。 许是之前电视剧看得太多,石榴这晚上睡在船上,脑子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想着会不会碰上水匪云云的,便就睡得没那么踏实。 但到底是她多想了,这条水路太平得很,一晚上都相安无事,到天快亮时,石榴一觉睡了个香甜,再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拂冬见她醒了,忙去给她取温着的早饭来,石榴洗漱过吃了早饭,到外头溜达溜达放放风。 今儿天气好,太阳打在身上都是暖洋洋的,石榴便干脆让拂冬搬了把椅子来就在甲板上坐了,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赏着江景。 这甲板是船客都能来的地方,不存在什么私人不私人,所以,石榴在这晒太阳的功夫,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见她身后站着丫鬟,旁边还有护卫护着的,也没有人不长眼睛的往上湊。 自然,也会有人没有眼色。 “在下闫群,请教姑娘芳名?”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袍手拿一把折扇十七八岁模样的公子哥凑了上前,朝石榴笑来,手中折扇适时的展开轻扇起来,自以为风流倜傥。 石榴嘴角微抽,心中只叹了一句:装逼。 这才刚出了正月呢,天还冷,她都还穿了夹袄,这人就打上扇了,不是装逼是什么? 看看那折扇上写着什么,风流才子?啧,风流是看出来了,才子嘛,不好说。 见对方竟不搭理自己,闫群也不恼,早在洛川码头登船之际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姑娘,这姑娘生的也不能说是多美,就是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独特,叫人忽视不了,他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有气质的美人儿如高岭之花一般难攀,也很正常嘛。 闫群一点没有被无视的自觉,自顾自的接了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石榴回应了他的。 “姑娘也是去州城?在下也是,可真是缘分呐!” “姑娘可是大名府人?去州城探亲还是?在下是州城人,对州城熟,姑娘若是要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 “麻烦你让让。” 闫群自说自话了半晌,终于听得石榴开了口,也是激动,但反应过来,也是一愣,“姑娘说什么?” 石榴淡淡道:“你挡着我光了。” 身后有人十分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闫群:. 这姑娘的声音也跟气质一样,这般的.沉着。 被姑娘明晃晃的嫌弃了,闫群也是无语凝噎了,想他闫群,不管走到哪里,不是引得小姑娘脸红心跳的?竟有人对他这副好相貌熟视无睹? 到底也是脸皮厚但心不坏的人,闫群没说话,默默的退开了。 退回到同行之人身边,自是被无良表弟不客气的嘲笑了起来,“表哥,你也有被姑娘家嫌弃的时候啊,哈哈哈——” 石榴听到这声公鸭嗓子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闫群身旁矮了半个头的月白长袍十四五岁的少年察觉她的视线,冲她友好的一笑。 石榴默默收回了视线,怪不得公鸭嗓呢。 第252章:并州州城 石榴晒了半个时辰的太阳就回房去了,吃罢中饭,又歇了个午觉,下晌拉着拂冬下棋打发时间。 自然下的不是围棋,石榴不会,拂冬更不会,也不是象棋,而是石榴画了图纸木工坊刚刚做出来的跳旗,即将要在童玩斋上新的。 拂冬当然也是不会的,石榴花了功夫教了她两遍,她也就听懂了,本来也跳棋就是下的消遣,并不难的。 可以两个人玩,最多也可以六个人玩,每人走一步的来,每步只能到相邻的空位上,但中间有棋可以跳过去,落地连续有棋就可以连续跳,当你的棋全部进入对面的阵地,你就赢了。 石榴玩这个没有任何压力,轻轻松松连赢了拂冬好几把,赢得拂冬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豆腐做的。 石榴也是忍俊不禁,她看窗外胡振几个守着,不由干脆喊了胡振来跟她对下。 胡振刚刚在外一直看着的,也看懂了怎么下的,上手先输了两把,后头就找到感觉了,然后便赢了石榴。 这让石榴也来了斗志,两人下的认真投入,拂冬几个旁观的也认真,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觉。 还是又一句完,石榴终于赢回了胡振,收了手,抬眼便见那公鸭嗓少年就凑在窗边。 见她看来,谢平方双眼亮着,道:“这是何棋?我瞧着十分有意思呢!” 石榴目光一动,“此叫跳棋,行路途中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确实是挺有趣。”说着将玩法一介绍。 “跳棋?”谢平方只觉这名字倒恰当得很,可以两人或多人玩,平时聚会玩来不是极有意思? “你这棋是从哪里买的?可是童玩斋?但我怎么没见童玩斋有这个卖?” 他也是州城童玩斋的常客了,家里一整套的玩具套装,他一件不少的都有,包括童玩斋去年底新的七巧板,简易版和精装版的,他都玩透了,不用图纸,随意一摆都能摆出各种图形来。 他喜欢玩这些,所以专门在童玩斋留了话的,有新玩意第一时间通知他。 所以,他确定童玩斋没有这个。 石榴笑道:“是童玩斋即将要上新的玩具。” 谢平方挑眉,即将上新,也就是还没有的卖,可这姑娘却能提前玩,所以这姑娘是刘家的姑娘? 他眼巴巴的在那跳棋上收回视线,也不好说让人家姑娘割爱借给他先玩玩的话。 却不想,就听得对方道:“这套我已经玩过了,但只有这么一套,若是公子不嫌弃,就送给你去消遣时间吧!” 谢平方听得大喜,他早就忍不住想玩了,忙拱手谢过,“不嫌弃不嫌弃。” 石榴听到他的鸭嗓也是默默发笑,“我这只是试验版,回头童玩斋上新的会更精致。” 谢平方闻弦知雅意,“童玩斋出的每种玩具我都会买的,收藏一套,玩一套,可少不了我!” 会买就行。 石榴微点头,不再接话。 谢平方便乐颠颠的抱着跳棋回去找表哥玩去了,技痒,迫不及待啊。 在船上已经经历过一晚,今晚石榴就睡得踏实了些,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吃过了早饭,活动活动手脚。 等过了晌午,便隐隐能看到宏伟壮观的城池了,一问船老板,果然,即将抵达州城。 从洛水城登船,三天两晚的行程总算是要结束了。 随着船抵靠到码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州城大码头也彻底映入了眼帘。 哇。 石榴听到了身旁拂冬的惊叹声,也隐约听到了自己的。 真不愧是省会啊,这码头都要气派热闹出七八分。 下了船,石榴便让左成先去租车,这百汇码头离州城门还有几里路呢,坐车方便些。 她就站在码头一边,欣赏这码头的热闹。 身后还有客人在下着船,连着马车下来的客人也有,这将马车都一起带上船的,都是土豪。 石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不想,那马车上的人看到她站在这里,却是停下来招呼道:“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可是等人来接?眼看着天就不早了,待会儿晚了城门可要关了,不如我们让出一辆马车给姑娘乘坐?” 石榴客气婉拒,“不用麻烦了,车马上就来。” 见她婉拒,谢平方倒也没有多言,朝石榴一颔首,“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马车缓缓驶离,闫群收回视线来,啧啧道:“这姑娘,就那么站在人群里,都能让人一眼就瞧见呢。” 谢平方打趣道:“若是刘家的嫡出,身份上倒也不算太低,表哥真喜欢,求了姑母成全,也不是不能啊!” 闫群却直摆头,“成亲?我才不想自己给自己挖坑。” 成了家哪有没成家自在? 他风流闫大才子,还没风流够呢。 美人嘛,观赏观赏也是饱饱眼福嘛。 谢平方年纪还小,更没想过这些的,听着表哥这对成亲讳莫如深的样子,也是摇头失笑起来,“姑母就差直接给你把亲事定下了,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你就幸灾乐祸吧!”闫群瞪他,“你早晚也有这么一天的。” 谢平方道:“我又不怕成家。” “哼!”闫群只能干瞪眼。 也怕气坏了表哥,谢平方赶紧揽了他的肩膀道:“咱们不说这些,等进了城咱们就喊了梁二他们出来,这跳棋,多几个人一起玩肯定更有意思!我已经做好了今晚将他们杀得哇哇叫的准备了!” — 左成租了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来,石榴和拂冬上了马车,一行便径直往州城城门方向去。 这不是石榴第一次坐马车了,坐来坐去的还是马车坐着要舒坦些,她想着这来了州城,还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一匹马,添置个马车才好。 几里路的路程,马车就是慢慢的行,在城门落钥之前,石榴一行也是进得了城门的。 进了城,州城的繁华热闹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石榴看着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便让胡振直接带路,先寻个清净点的客栈安顿下再说。 胡振在跟着之前的主家时常来州城的,虽说主家在这里有宅子,是用不着住客栈的,但哪家客栈不错他还是有耳闻的。 当下就赶了马车到了一家如意客栈。 要了挨着的两间房,石榴也没打算今晚出去逛,吃了晚饭好好的歇歇,明儿再出去慢慢逛不迟。 第253章:玉珍斋 第二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石榴就带着胡振他们出了客栈准备逛逛去,房间自是没退的,今晚还得继续住呢。 府城挺出名的一家名叫玉珍斋的铺子,里头大得很,金玉首饰、笔墨纸砚、名人字画、花瓶摆件这些,都有的卖,齐全得很。 石榴还在洛水城就跟王勉打听过了,知道这家玉珍斋好卖得也都是真东西,左右是买不出错的。 她打算就在这里头挑一份寿礼。 不过在去玉珍斋之前,石榴先让左成去打听这州城名声好的牙行,预备着从玉珍斋逛完,就上牙行去瞧瞧。 她可没忘了,她这次上州城还是来寻摸铺子的呢。 玉珍斋就在州城最繁华的金北大街上,五层的楼阁,气派非凡,寻常人家,打这里经过也就是巴巴多望两眼,可是不敢迈腿进去的。 这装潢瞧着,这里头的东西就不便宜,怕是随便买一样小物件,都是不少银子的。 这个石榴早就有心里准备,是以当下带着拂冬进门时,也是大大方方的。 玉珍斋的伙计见进来的是年轻小姑娘,以为是来买首饰的,自是先往三楼的首饰区领。 石榴想着难得来一趟,肯定是要好生的逛逛这州城出名的玉珍斋的,买了东西就走,怎么能叫来过一回? 但看着这些做工精致的首饰,也是忍不住手痒。 说起来,她现下首饰匣子里的首饰不少了,她一般出门都不喜欢戴太多,累赘,基本就是戴一个簪子别两朵珠花有个装饰,再带一副耳环缀个手镯子,首饰匣子里的首饰,都是戴不过来的,有些都没怎么戴过。 但看见这些样式好做工好的,真是忍不住不买,要不怎么是女人呢,相信没哪个女人看见这些花花首饰不喜欢的。 她都尽量克制了,只挑最喜欢的,可一番挑下来,她也足看上了七八件的,其中有一对金累丝镂空嵌宝石的镯子,叫石榴可真是太喜欢了。 那颗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镶嵌其中,如珠如玉的,星星点点般,似会发光,真是精致得过分,戴上手上,轻便也不重,衬得一双手都白嫩精致了起来。 一问价钱,也很精致就是了。 不过石榴实在是喜欢,大手一挥,包起来! 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买,石榴出门来便是不给自己买东西也都是常会给家里人买东西的,这么多精致好看的首饰,就更是不能漏下家里人了。 石榴唰唰唰一番好指,这副头面衬她娘,这对镯子她娘戴着好,这支簪子给大嫂,这对耳环大姐肯定喜欢— 乐得跟着伺候的伙计都笑得嘴角咧去了耳根子,今儿运气好,伺候上了个大手笔客人啊! 要知道,他们玉珍斋的伙计,招呼客人卖出了东西都是能计数的,到月底一算账,谁卖的最多,可是能得一笔奖赏的! 是以,伙计招呼起来也是更加的卖力,一听石榴还预备要挑份寿礼,一问是送给过大寿的老者的,伙计就十分上心的帮着推荐了起来。 这玉珍斋每日来的客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伙计也是招呼过不少贵人的,自然知道贵人们都喜欢什么,送什么不会出错。 最终,石榴在伙计的推荐下,自己也好好的参考了一番,挑了一个松柏常青的玉雕摆件。 伙计点头哈腰乐呵呵的将主仆二人送出了门,嘴里还在说着:“姑娘慢走,欢迎姑娘下次再来!” 端的是一个狗腿热情。 可不嘛,石榴也是抽了抽嘴角,谁敢想她进去一趟,一个时辰不到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真是花钱使人堕落啊。 好在他们家现在的存款也算得上是万两户,不然,这一口气花一千多两银子的事,她再败家也败不出来。 花吧花吧,多花多挣。 胡振几个迎上来,将东西接上马车放好,那边左成去打听的牙行也有了着落,当下,一行便径直往那牙行去。 州城牙行百家争艳,声名最好最大的也就是这个万丰牙行了,人口买卖,田地商铺,宅子庄子,均有涉猎,都是做大做强的,州城泰半好资源都捏在他们这里了。 石榴带着人走进牙行,便有小管事迎上来,问明客人需求,便即领着人去见了一位姓包的管事。 “包管事主要就是管着铺子宅子这块的,姑娘有什么要求,跟他细谈便是。” 说着又同那包管事道:“这位姑娘买寻摸一处铺子。” 包管事有了数,点点头,表示这里他来接洽就是,随即请了石榴入座详谈。 “不知姑娘是想自己开铺子还是单纯的置业?对铺子的地段大小都有些什么要求?” 石榴道:“自己开铺子,地段不用最繁华,清静些更好,大小自然是要大些的,最好有三层的后头还能带一个大院子的那种。” “原来是自己开铺子,那不知姑娘是打算做什么生意?”这做的生意不同,铺子的格局这些也或有不同的。 “跟酒楼差不多吧。” 包管事听的这似是而非的答案也是纳罕,跟酒楼差不多,那就不是酒楼?不是酒楼,难道是茶楼?是茶楼就直接说茶楼不就得了? 或者是客栈? 这姑娘说话怎么藏着掖着的,包管事虽这么想,但也没有多问,开什么铺子是客人自己的事,知道是饮食方面的生意,他就大致有个数了。 随即从身后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翻看起来。 石榴瞥着,那图图画画的,竟然是本州城街道商铺的分布图? 啧,这也真是太专业了,怪不得人家能做到州城牙行之最呢。 包管事翻看了一番,便将书推给了石榴,指着上头介绍道:“符合姑娘要求的,现下一共有三处,一个在城南的八宝巷,一个在城东的成华街,还有一个在城北的祥福街。” 石榴随着他所指,就看得了那画得栩栩如生的楼阁,三个铺子都是三层没错了,门脸大小不同,一个只两间,两个三间,但都带了一个大院子。 石榴大致了解了一些地段位置,最后相中了八宝巷的这个铺子,三间的门脸,三层楼,大院子。 “姑娘可要实地去瞧瞧再最后决定?”包管事便问。 石榴点点头,当然是要去看看的,这么贵的东西,只看图就买,那得是多少银子花不出去才这么随意。 第254章:州城置业 包管事一听,便当即前去安排了一番,然后亲自带着石榴一行往城南去。 到了那八宝巷,石榴实地看过了这铺子的位置,前后不挡的,进了这条街便能一眼就看到,后头的院子也大,七八间的屋子呢。 铺子两旁还有极宽敞的巷道,十分的便于客人停放车辆的。 里里外外看过之后,石榴完全满意,再回到牙行,就是谈价钱了。 尽管心里有底,知道州城的铺子不便宜,但这不当主街的地段,这三间三层的铺子,要价八百两,也是吓了石榴一大跳。 要知道,府城的药膳馆,还当主街呢,大小规格相差不大,那也才四百二十两而已,这到了州城,就直接多出一倍的价了。 好吧,到底是省会,石榴短暂的吓了一跳之后很快也就平静了,只想着这翻倍的房价,若是天子脚下,这般大小规格的铺子,岂不是便要上千两? 这样算来,她自以为的万两户还不够买几个铺子呢,和刘家那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差距,啧,果然是比不得,比不得。 立志要成为天下首富这件事,且任重而道远着呢,她还得多多努力赚钱才是,四面开花一手抓,争取八方来财啊。 石榴小小的自我调侃了一下,而后也没有犹豫,爽快的掏了一把银票出来。 这次来州城,知道要花银子的,便于携带,她都是带着银票,轻飘飘的几张给出去,忽略掉多少银子的事实,似乎也不叫人肉痛。 要是换做银子,这箱子白花花的银锭子给出去,沉甸甸的,那一准是痛的。 所以,银票也有银票的好。 就像后世一样,钱放在手机里,手机支付,付出去多少钱,没个实质,似乎就觉得压根没花一样,小意思,但若是现金,一张红太阳转眼出手就没了,那可是实打实的要肉疼死的。 包管事收了银票,动作也快,都不需要石榴亲自往州衙去,她就坐在这牙行里喝茶吃点心,等了不多会儿,一张新盖了章落了她名字的房契就送到了她手里,可真是方便极了。 石榴觉得这感觉还行,琢磨琢磨,不由多问了一句,可还有什么宅子田地庄子的,她能买的? 这回带出来的银钱还有,再置点产业似乎也不是不行啊。 她哪知道州城地大物博的,铺子也这么好买呢。 不过她想多了,铺子也是凑了巧,田地庄子嘛,那是想都别想,但凡有出手的,那都是眨眼间就被人买走了的。 倒是宅子,正巧还有些。 地段不一,好的坏的都有,石榴挑挑拣拣的,最后挑中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也在城南。 城南的住宅都是商贾之流,没那么多讲究,端的就是热闹了。 石榴倒是也想买离贡院这些进的地方,但那也只是想想罢了。 这三进的宅子装潢这些都是好的,置上家具这些,直接就能入住,都不用重新修缮的。 价钱嘛,有这八百两的铺子在前,都不算啥,不过比起府城的宅子,也是顶贵了,五百二十两呢。 毕竟,这可是省会。 石榴也没犹豫,掏了银子,很快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房契。 这宅子买了,要么租赁要么自住,这么大的宅子,要租出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再说了,药膳馆要着手开张,她还得往州城来的,总住客栈也不像。 租出去那点租金,也罢,石榴干脆就接着在牙行置了几个人,专门打整那宅子了,往后再来州城,也就有个地方落脚了。 当然,还差着家具呢。 不过家具不急,这要是上家具行去买上一整套的,不知得多出多少银子,他们家就是做木工的,个中差价,她清楚。 所以该省的要省,石榴决定回头直接买木料,让她爹带了人来州城,住上一段时间,该打的家具,自己打吧! 眼下就先买上些简单的,看守这宅子的几个下人也要住不是? 至于准备开的药膳馆这里,家什这些,石榴就直接买了,早开张早赚钱,这不同。 于是乎第二日石榴又带着人跑了木匠铺子,定全了桌椅板凳这些。 下晌抽了空,石榴就去逛牛马集市了,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一匹好马。 等到了集市一看,石榴就傻眼了,马是有,但一水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总之就是老弱病残。 石榴一匹也看不上,还是再碰吧。 第三日上,便就准备回程了。 回家好带了人来准备开张。 做药膳的人都培训着的,掌柜这些也好说,前头她可是置买了不少人在庄子上的。 照样是坐船,三天两晚的,到了洛水码头,当晚自然是进城歇近便。 在洛水城石榴就用不着住客栈的,住的地儿多了。 她大姐的宅子,大哥的宅子,二哥的宅子,她自己也置了一处宅子的。 洛水城的宅子便宜,反正只要金牙人那里有消息,她就立马买下了,前前后后的,置了不少,挨着分呗,一人一个,现在就差小弟还没有了。 不过小弟还小,先慢慢读书呗,后头再说。 没人住的宅子自然都是租了出去的,也没人,不方便,所以石榴一般来城里就是直接去大哥大嫂那里蹭住,还能吃口热乎饭大嫂做饭好吃! 石榴带着人直奔六柳胡同去,敲了门,见了林氏就笑:“大嫂,我赶上饭点了没?” 林氏见石榴从州城回来了,也是高兴,忙让了人往屋里去,“你大哥还没回来,我正做饭呢,你先歇着,我再多做几个菜去!” 石榴也不跟大嫂客气,让大嫂自忙去,叫了拂冬去帮手,她在堂屋里坐着歇歇。 “二姐!” 听着声儿,石榴转头,看见李荣樟从门口跑进来,也是惊奇,“你没上学?怎么在大哥这里?” 李荣樟道:“二姐你忘了,今儿县试放榜!” 这事石榴知道,今年范家学堂参加县试的学生不少,所以早就说过了,县试放榜学堂也会放两天假的。 “我记得啊,我是问你怎么进城来了?” 李荣樟嘿嘿道:“我来瞧范清他们考的咋样!” 他们丁字学舍的头名范清也参加县试了,他努力了几个月都一直没能考过范清,考的最好的一次也就是第二名,所以他也想看看范清县试看得咋样,便就知道自己的水平了。 “那今儿放榜结果怎么样?” 李荣樟激动道:“我们学堂今年参加的几乎都榜上有名,范清更是中了第五名!对了,范晋师兄也中了,第十三名!” 石榴是知道范晋也参加了今年的县试的,听的他考上了,十三名,也是不由笑了笑。 这个“老乡”,还行。 希望他府试也能这般发挥,府试过了,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童生呢。 第255章:刘府寿宴 从庄子上挑出了个掌柜并几个伙计以及厨娘,转天便让他们赶去了州城准备开张的事宜。 开张的时候石榴自然是要去的,但在此之前,她还得先去刘家贺了寿再说。 虽只一张请帖,但并没有规定能去多少个人,石榴是想让爹和大哥二哥都一起去,长长见识也好的,毕竟,这可是刘家老太爷的寿宴,官场商场来的人肯定不少,要是要结识一两个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是不能,去看看听听,也是一番经历不是? 但李继和性子老实,想着那场面就有些发怵,直摆手拒绝,“我就不去了,让你大哥二哥跟你一起去吧。” 让他在十里八村的去吃席他一点不怵,但刘家?他怕到时候双腿发软,丢了自己的脸事小,别给闺女丢了面子。 说起这个来,李继和也是嘀咕,他活了三十好几年的人了,竟是还比不上闺女这十来岁的小姑娘,你说她就咋能那么不怕的呢? 族长说起来,都说石榴那不是一般人呢。 爹不去,石榴也不勉强,真勉强他去到时候浑身不自在也是让他煎熬,不去就不去吧,也没什么。 李荣棕和李荣榆两人对视一眼,倒都是决定去长长见识。 到底是在城里待了一年多的,每天来来往往的接触的人不少,兄弟倆早就不是当初那看着人穿得好就双手双脚不知道该咋放的时候了,虽然肯定也是有点虚的,但怕是不怕的,就是去长个见识,也不会少块肉,他们还能怕了? 确定了要去,石榴便带了大哥二哥一起去置办行头了,眼下家里不差钱,兄弟俩新衣裳也没少做,日常穿的都是细棉。 但这要去刘家,将自己拾掇得精细些,也是对人家主家的尊重。 是以石榴便直接给哥倆都置买了往日不穿的细绸,一身做工精细的绸袍上身,再挂上一枚玉佩一个荷包在腰间装饰着,头发也用玉带给高束在头顶,啧,那可是摇身一变,大不一样。 本来长得也不丑,这么一穿,抬头挺胸的,瞧着就精神。 打点好行装,提前一日,石榴兄妹几个就先行赶到了府城,在梨花胡同的宅子住下。 这梨花胡同的宅子买了半年了,石榴来府城也是来住过几回的,但李荣棕他们却是头一回来,里里外外看了,稀奇得很,这府城的宅子住着就是不一样啊。 当晚,吃过晚饭,石榴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就要往刘家去了。 刘家作为并州首富,刘家的姑奶奶又是京城靖安侯府的老夫人,若说只是侯夫人倒也罢了,可这老夫人的亲孙女却是宫里的娘娘,诞下的五皇子颇受圣上宠爱呢。 当今正值壮年,中宫无嫡子,这太子之位仍旧悬空着,到底会落在谁头上,谁也不知道。 京城里的靖安侯府本就是炙手可热的,那也是巴结不上的对象,但刘家巴结起来不就很近便了嘛。 是以,刘老太爷此番大寿,整个并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那叫一个热闹。 石榴他们坐着骡车往刘家祖宅所在的安泰坊去,刚到了北城,就陷入了堵车之中,前头排着长队的车马跟蚂蚁排队似的,都数不清了。 说真的,眼下下车去步行过去肯定更快,不过没必要,左右时间还早,人家都慢慢的等,他们也就等着就是了。 趁这空挡,石榴少不得又给眼见快要去刘家了而肉眼可见紧张起来的大哥二哥上放松课。 “不用紧张,放松,咱们就当是去有些富有的亲戚家贺寿吃席就是了,今儿刘家宾客少不了,咱们也起不了什么眼,到时候大哥二哥你们坐一处,多听别人说多看别人做就行,自己把握着机会,能结识到朋友固然好,若是不能,也用不着腆着脸的去巴结讨好谁—— 刘家今儿场面肯定大,咱们多瞧多看,也是一番难得一次的经历呢!” 说不得还能亲眼看到官老爷这些,总之就是不亏就是了。 李荣棕和李荣榆只是都点头,明白明白,反正就是多听多看嘛,少说话别出头,半罐水响叮当的可惹人注意了。 长龙慢慢悠悠的,等石榴他们的车终于近了安泰坊时,日头都快升到空空了,当下车马是不好再往坊里去吧,怕更堵,所以就在坊口下了车,提了寿礼往里头去。 也走不了多远,就见刘府正门打开,门前光是站着迎客的人都数不清的,络绎不绝的宾客提着寿礼的被迎进门去。 石榴兄妹三人拿着请帖进了门,在门堂处将寿礼给了管事登记下,便即有刘府下人前来引领他们往里去。 男客和女客自然不在一处,石榴眼看着大哥二哥跟着小厮去了,她这边也带了拂冬跟着一个领路的丫鬟往内院去。 走了大概两刻钟左右,到了一处大花厅。 花厅里已经有不少的客人了,都是女眷,有说有笑的,热闹得很。 跟石榴前后进来的客人不少,石榴这个生面孔也没引起什么注意,大家都忙着交际呢。 石榴倒也乐的清净,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便找了处角落坐下来。 好在有茶点这些任吃的,也不尴尬。 她就一边吃着,一边分出心神去,听不远处的那些女眷们说话。 一番听下来,获取的信息不少。 门口也没停的进来人,忽而,一行身影进来,引起了石榴的注意。 那被簇拥着进来的夫人一瞧就是身份尊贵的,石榴瞧着陪着进来的那位太太赫然就是刘东家的妻子,她之前见过的。 后头跟着几个小姑娘,刘曦也在其中,旁人没注意,刘曦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石榴,不由同她一笑,等那面招待好,刘曦便朝她走了过来。 “石榴,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各家的姑娘们都在旁边的园子里玩呢,走,我带你去。” 说着,就拉了石榴一起往外头去。 到了那处园子,自有认识刘曦的姑娘们凑上来同她打起了招呼,看到她身旁的石榴,少不得好奇,“这是哪家的姑娘?看着眼生呢。” 刘曦就笑着介绍道:“这是李姑娘。” 李姑娘?姓李的人家不少,但她们大都认识啊。 见刘曦也不欲多介绍的样子,再看石榴穿戴不差,气质出众,想着或许是刘家的哪门亲戚呢,倒也没再多追问,就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听说闫大人一家也来了,怎么不见闫姑娘过来?” 刘曦道:“闫姑娘跟着闫夫人的,还在花厅那面说话呢。” 有姑娘打趣道:“她哪是问闫姑娘,这是想问闫三公子来没来吧!” 第256章:身份使然 先头那姑娘就立马红了脸,嗔道:“叫你乱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我可没有乱说,嘻嘻,难道你不是?” “是便是,难道你不是?” 刘曦听她们叽叽喳喳的争嘴,不由小声跟石榴科普道:“这闫大人就是咱们并州左布政使,闫大人是出了名的美髯公,他家的公子们也都长的好,特别是这嫡三公子,更是风流俊秀,相貌堂堂的,惹的不少的姑娘芳心暗许,听说,这闫三公子平日里走在大街上,都有姑娘朝他丢手帕呢!” 石榴听着也是抿嘴一笑,大晋朝民风彪悍,对女子也不像前朝那般苛刻,听说京里头还出过会试放榜时小姑娘对着中榜贡生求嫁的事呢。 这大街上朝人丢帕子什么的事,也就更不稀奇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也是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只是姓闫? 应该不会是之前她遇上的那个吧? 若是,小姑娘的眼光还真都有些不一样呢。 有刘曦从旁撮合着,石榴也很快就同几个小姑娘愉快攀谈了起来,她说话幽默有趣,谈吐大方,也是引得这几个小姑娘不甚好感的。 至此,石榴也不算是太无聊,空隙间,才有心思担心一下大哥他们那边的情况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场,更别说是一群年纪都不大的小姑娘呢,这些小姑娘常在各家赴宴交际的,自是各有各的圈子,也更有各的交好。 有姑娘瞧着石榴跟刘曦等几个姑娘相谈甚欢的,不由的就凑了过来,看着石榴道:“李姑娘是吧?不知道李姑娘是哪家的?是做香烛的李家,还是开染坊的李家?或是茶商李家?” 跟刘曦交好的姑娘家中都是做生意的,今儿自然也多的是官家的姑娘,不过官家的姑娘是不屑同这么这些富商家的姑娘结识来往的,是以,那些个官家姑娘今儿都由刘东家的长女在招待,毕竟,刘家未来家主的嫡女在他们看来才算是够格些的。 所以这发问的姑娘问的都是商户之家。 但不想同她一起过来的那位粉衣姑娘柔柔的接了句,“晴姐姐想是说漏了,这位李姑娘气度不俗,说不得是官家出身呢,我记得咱们大名府的府经历大人也是姓李?还有平和县的县令大人也是姓李呢--” 刘曦显然是跟这两位平日里不睦的,闻言就不由拉了脸,“哪家的姑娘干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管哪家的姑娘,今儿都是我们刘家的客人,这就是了。” 被刘曦这一怼,那两个姑娘脸色好不起来,还想再说什么,跟刘曦交好的这几个姑娘就纷纷你一嘴我一嘴的嗤了起来,让他们更是插不进话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冷笑着插进来,“什么官家姑娘,可别折煞了人,说起来也就勉强称得上一个商家姑娘吧!” 众人回头,却见是刘四姑娘。 那个叫赵晴的姑娘正被几人怼的不忿呢,见了刘四姑娘来,便立马靠了过去,“哦?刘四姑娘认识这位李姑娘?” 刘四姑娘一脸看不起的样子道:“一个小小的乡下姑娘罢了,哪值得我认识呢?” 乡下姑娘?赵晴二人来了劲,拉着刘四姑娘一番打听。 很快,众人就都知道了这位李姑娘的来头,原来是洛水县来的,真真是乡下姑娘啊,不过是同刘三爷做了几桩生意发了家,这才得了个请帖,能来刘老太爷的寿宴开开眼啊。 还真以为是什么官家小姐呢。 早就看石榴一身出尘气度不喜的众姑娘这下可都是明嘲暗讽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乡下来的野鸡啊。 刘曦狠狠瞪了刘四姑娘一眼。 刘四姑娘却得意的回瞪了石榴一眼,她就是看石榴不惯,若不是石榴,三叔哪会做出这么多挣钱的生意来,一下子就得了太祖父的认可呢,若非如此,她爹娘也不会被太祖父发配到了岭南去。 也就刘曦这个蠢货,居然还跟这乡下丫头做朋友,真真是没有脑子,怕是忘了,他们才是一房的! 赶明儿她非的告诉祖母,让祖母好好教训她才是! 石榴将众人的明嘲暗讽听的明明白白,但一点没往心里去,仍旧大大方方的站着,脸上平静。 乡下姑娘就乡下姑娘呗,这些人也没有说错,她就是乡下来的啊。 人活一世,谁不被人说啊,就是这会儿说她的人多了些而已,她还真能上了心,被说的掉眼泪待不下去掩面躲走了? 不好意思,那不能,她脸皮厚。 倒是跟刘曦交好的那几个姑娘知道原来她就是府城童玩斋和药膳馆的东家,对她的好感就更浓了,一个劲的拉着她说话,什么药膳真好吃,玩具真好玩真有意思的。 见石榴被说成这样还能若无其事的跟人谈笑风生的,刘四姑娘也是眼底暗光一闪。 上一次是她运气好,这一次,在刘家的地界上,她要是还收拾不了一个外来的,她算什么刘家姑娘? 正说得高兴的石榴只觉后背一凉,不由抬头看了眼天,今儿这艳阳高照的,也不怎么冷啊,她怎么觉得阴嗖嗖的? 不多会儿,就到了开席的点了,几个姑娘都去找自家大人去了,石榴便同刘曦一起到女眷开宴的地方去,坐的自然也是一桌。 刘家家大业大的,刘老太爷的高寿自然也是办的隆重,这席面请的都是州城的大厨,听闻祖上是宫里出来的御厨,那手艺,自是不必说的。 石榴没忍住多喝了两碗汤,这就憋不住了。 知道她要去如厕,刘曦便喊了丫鬟来给她带路。 这会儿拂冬不在她身边,开席后她也去吃饭去了,刘家给客人们随行带来的下人也是准备的有席面的。 石榴就跟着那刘府的丫鬟往茅厕去,之前在园子里时她去过一回的,知道茅厕在那里,不过刘府大,怕客人迷路走错特意安排的有丫鬟领路,她也不拒绝就是。 但没走一段儿,石榴就觉得有些不对,路不对。 怎么还越走越偏了? 石榴正要出声问是不是带错路了,这时,斜刺里的假山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抓住了石榴的肩膀就想往里拖去。 石榴反应过来,身子一矮,避过了抓住她肩膀的大手,回身就是一脚朝那处踢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 很快,便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 第257章: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 一行四五个少年行步近前,其中一个身穿湖绿色长袍的少年出声问道。 那领路的丫鬟吓的跪地,嘴里行着礼,“七公子。” 石榴听她嘴里的七公子,立马就知道了,身后来人是刘东家的长子刘躍。 不由转身,“刘七公子。” “姑娘,是你啊!”却不想,一道公鸭嗓响起。 石榴抬眼,便看见了眼熟的人,正是那日在船上遇见的闫群和谢平方。 刘躍听得谢平方出声,也是诧异,“谢公子认识这位姑娘?” 谢平方听他这个问法,也是不由挑了眉,他本以为这姑娘是刘家的姑娘的,看来竟不是? 他瞥了眼那靠着假山捧着肚子一脸吃痛的男人,眸光微闪,“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还多亏了这位姑娘呢。” 他这话说的,石榴听的也是莫名,她什么时候帮了他忙不成?怎么就多亏了她? 刘躍听的谢平方这话,却是正视起来,不由看向石榴道:“不知姑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刘府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姑娘只管明言。” 对方是刘家的公子,就是不问,石榴也是要说的,这事,本来就有问题,幸好她这半年的拳脚功夫没白练,要不然,谁知道今儿会发生什么? “贵府的这位姐姐本是要领我去净房的,但许是我对贵府的路不熟吧,这走的却不是先前我去的那个方向,我正觉得不对呢,突然这假山后头就伸出一双手来想要将我拖进去,幸好我反应快,便就是这样了。” 这样? 谢平方看了眼那人,眼底兴味浓郁,这一脚,想来踢得不轻,没看出来,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还是个厉害的,真是有趣。 他余光看向身旁,却见身旁他的好表哥眼底也是满满的惊艳。 刚刚那一脚,他们可都是亲眼瞧见的。 刘躍微沉了脸,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当下他便质问起那丫鬟来。 那丫鬟跪地哆哆嗦嗦,嘴里也是结结巴巴的,一看便大有问题。 “再不说实话,这便将你发卖了出去!” 丫鬟被吓住,赶忙磕头,嘴里也吐了口,“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不关奴婢的事,是连翘姐姐让奴婢将这位姑娘往这里引的!” 连翘是谁? 刘躍身后的小厮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 怎么又跟四妹扯上关系了? 刘躍目光沉沉,他也不傻,这些小姑娘之间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背着下绊子的事可是层出不穷的,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得罪的四妹。 但今儿可是太祖父的寿辰,四妹也敢拿来作伐子,真真是被伯祖母给宠坏了! 偏又被闫公子和谢公子亲眼看到了,这事啧,他就是想替四妹瞒着也是不行的。 两刻钟之后,刘府的点翠堂里,刘家长房大太太坐于上首,左下方坐了三奶奶梁氏,也就是刘东家的妻子,她下首坐的便是刘躍。 而刘曦站在刘大太太身后,石榴因为是客,则坐了右下方的位置,正是梁氏的对面。 刘躍毫不隐瞒的刚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来,上首的刘大太太脸色沉的难看,心想躍哥儿也太不会办事了些,今儿这是什么日子,这样的事怎么能闹出来? 就算是惠儿真做了什么,可这小丫头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户丫头罢了,也配他们刘家大动干戈? 要换作往常,她直接就能将这事给摁下。 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老太爷亲口发了话,定了建启为家主继承人,三房是彻底支愣起来了,这些日子,她手里的管家权利挨个挨个的交了出去,就差被彻底架空了。 这刘家内宅里,再不是她这个长房长媳说了算的时候了。 更别提,那闫公子和谢公子这会就在隔壁的轩堂里喝茶呢,说是回避,可这焉不是多管闲事? 偏她还不能不给这份面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他们存在。 当下她语气沉道:“将四姑娘叫来。” 不多时,刘四姑娘就到了,一进来,看见坐在右首的石榴,眼底就是一抹阴沉闪过,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坐着的人都看得分明。 “惠儿见过祖母,三婶婶,七哥。” 刘大太太恼这个孙女如此不会掩藏,做事不够干净利落,偏叫人抓了个当场,还漏出了自己的丫鬟来,可到底是长子的嫡女,长子长媳眼下不在身边,她自是要好好护着这孙女的。 “你这孩子,又任性了不是?同这位李姑娘闹了什么不愉快当面说开了就是,怎么还偷着吓唬人家呢?还不快给李姑娘道歉?” 一句话,便给这事定了性,小姑娘间的打闹玩笑而已。 刘惠反应也快,立马就委委屈屈的红了眼道:“是惠儿任性了,嫉妒七妹跟李姑娘要好都不理我,这才脑子昏了头,想着把李姑娘引到没人的地方吓唬吓唬她” “李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对不住,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生气,我给你道歉。” 李惠装模作样的同石榴道起歉来。 上头刘曦都气红了脸,什么叫嫉妒她跟石榴要好不搭理她?她这位四姐何曾乐意搭理她了?真是睁眼说瞎话,她虽不知道四姐为何看不惯石榴,但绝对不是因为她才对。 她想将上次在茶楼的事说出来,证明那时候她还不认识石榴的时候四姐就已经跟石榴不睦了。 但还没开口,就被祖母沉沉瞪了一眼,只得闭上了嘴。 刘大太太瞪过了另一个不省心的孙女,和气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孩子,也真是,你七妹跟李姑娘再好那也是你七妹啊,你怎么就因此嫉妒上李姑娘了,真是。” 说着又看向石榴道:“这孩子打小娇纵了些,被我给宠坏了,今儿让李姑娘受了惊吓,实在是不该,李姑娘就看在她诚心道歉,和我这老婆子的面上,就不与她计较了吧,我瞧你这孩子生的可真是好,我瞧着也喜欢呢,佩蓉,去,将我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拿来,这头面,小姑娘带着好看。” 第258章:处置 石榴见刘大太太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事情给定义到了小姑娘之间单纯的玩笑打闹罢了,又用长辈的身份压了下来,一句道了歉,你还揪着不放,可就是不对了,再说了,我还要送你一套首饰赔礼呢,有眼色的,就该见好就收才是,闹的太难看,最后吃亏的也是你啊。 这些话虽没明着说出来,可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她不由淡淡一笑,出声道:“大太太抬爱了,晚辈实在是不敢受领,真如大太太说的,刘四姑娘能因为我同七姑娘交好就如此吓唬我,那大太太赠我宝石头面,岂不更叫刘四姑娘嫉妒不忿?我怕我今儿接了这头面,都走不出刘家门呢。” 石榴这话一出,刘大太太一愣,随即就是脸色微沉,她都说得这般清楚了,这小丫头竟然敢不接?还敢呛她。 这是真不把刘家放在眼里啊! 她有什么依仗?敢如此放肆? 一旁的三奶奶早就对大伯母的粉饰太平睁眼说瞎话给气笑了,刚刚躍儿是不好明说,可那意思,谁都听的出来,那个家丁,可不是单纯的只是想吓唬吓唬石榴姑娘而已。 可大伯母楞就是能大事化小了,往吓唬上说呢。 这不就是打量石榴姑娘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嘛? 要她说,四姑娘这就是被宠坏了,连这种龌蹉的阴下手段都敢往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身上使,真是下作得很。 若换作旁人,说不得她会看在今儿是祖父寿辰的大喜日子,以及家丑不要外扬,帮着将这事给遮掩太平了去。 大伯母要宠着四姑娘,总有一天,四姑娘要惹下大祸事来,那也不同她相干,作茧自缚便是了。 但今儿受了委屈的可是石榴姑娘,石榴姑娘是相公亲自下请帖请来的客人,今儿却让她在刘家受了委屈,若还要让她把委屈往肚里咽了就这么离去,相公知道了也会怪她不会做事的。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相公对这位石榴姑娘看重得很,可不只是当她是个小姑娘,而是要紧的生意伙伴呢。 是以,当下梁氏出了声,直接将这层遮遮掩掩的布给一把扯了下来。 “大伯母想来是刚才没有听清楚,来人,将那丫鬟和曾大都带进来,让他们再好好说一遍,好叫大伯母听听清楚。” 刘大太太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梁氏,那眼底神色,就差直接把“你疯了”这三个字问出来了。 刘东家成了刘家未来家主的好处就是,梁氏如今在这内宅之中说话也好使得很。 不多会儿,那两个人就被人押了进来。 梁氏身边的丫鬟就冲他们道:“将你们是怎么被吩咐的一一说来,敢有隐瞒,就将你们全家都发卖去做苦力去!” 本来就已经招供过了的,这会儿两人再招一遍也没有任何压力,回头的事回头再说,眼下当然是自保最重要。 那丫鬟先道:“是连翘姐姐给了奴婢一支簪子让奴婢将这位李姑娘引到梅园去的,连翘姐姐说,让奴婢将人引到那里不管看见什么都不用慌张,赶紧躲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那曾大接着道:“是元管事给了小的一锭银元宝,说今儿让小的.让小的尝尝.美人儿滋味.他告诉小的等在那假山后头,见了香芹领过来的姑娘,只管将人拖进假山后头办了就是还说完事会有人过来撞见,到时候让小的只管说是这姑娘主动勾引.” 曾大磕磕绊绊的说完,整个人头都快贴到地上去了,压根不敢抬起来。 刘大太太脸色沉的不行,心里气愤这梁氏竟然真的敢胳膊肘往外拐,不怕这事闹出去坏了刘家的名声,老太爷那里怪罪吗? 她气梁氏,可明面上也不能拿梁氏如何,只沉沉看着那曾大,道:“攀诬主子的奴才,也该被发卖了出去才是,你说是元管事吩咐的你?叫刘元来!” 不多会儿,刘元来了,进门磕头见礼之后就直喊冤,跟曾大对质上了:“曾大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什么时候吩咐你这么做了?我明明只是叫你将那姑娘拖进假山后吓唬吓唬她就是了,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敢胡说八道!” “请大太太三奶奶明鉴啊!” 曾大被刘元怼得反应不过来,他嘴笨,刚想好反驳,上头的刘大太太已经怒喝打断了他,“好个胡说八道糊弄主子的狗奴才!这样的下人留着何用,还不将他拖下去发卖了去!” 便有人听刘大太太命令冲进来要拖曾大出去。 曾大反应过来,忙叫:“小的没有胡说八道,元管事就是这样吩咐小的的!” “拖出去!” “慢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梁氏起了身来,看向那押着曾大的人,“退下!” 那两个人看看梁氏又看看刘大太太,一时没动作。 梁氏便看向刘大太太道:“除夕宴上,侄媳亲手从大伯母手里接过了管家对牌,这是祖父的意思,怎么,大伯母却是不想放权?既是如此,这家,还是大伯母接着管好了,左右,我这个新管家的,说话也没人听呢。” 刘大太太一僵,笑道:“侄媳妇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将管家对牌交与你了,怎么会抓着不放呢,我也老了,该含饴弄孙的,哪有这个精力再管这么大的家呢,这家,侄媳妇管着正好。” 她这话一出,那两个人便松开了曾大。 梁氏冲刘大太太一福身,“既大伯母认可侄媳妇管家,那自然是好的。” 说罢,坐下,转头,睨向那刘元,“你是外院的三管事?若本奶奶记得没错的话,你娘是内库房的管事妈妈,你媳妇在大厨房做事,你兄弟是外头铺子的掌柜?真是一家子都是我刘家的心腹忠仆呢,既是忠仆,就应该知道,欺瞒主子的下场。” 平平淡淡的一番话,却叫刘元脸色一白,他扑通一下跪下,心里迅速思量着利害。 他妹妹连翘是四姑娘的丫鬟没错,可如今刘家的风向变了,大太太老了,大爷也被老太爷远远打发去了岭南,少家主之位落到了三爷头上,这刘家内宅将来做主的就只能是三奶奶-- 他们这些依附刘家而生的下人们,自然是要站对位置才有好出路的—— 终了,刘元垂下了头,“曾大说的都是实话,是四姑娘亲口吩咐,小的也是听令行事。” 刘元的证词显然给这事落了定,刘惠脸色一白,却兀自镇定下来,就算是她吩咐了,三婶婶还能罚了她去?她可是长房的姑娘。 刘大太太也是脸色沉得难看,不知道是气梁氏不给面子,还是气自己已如昨日黄花,管了几十年的家,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梁氏恍若看不见刘大太太的难看脸色,义正言辞道:“今儿是祖父大寿,石榴姑娘乃是客人,惠儿做下如此之事,真是给刘家抹黑,幸好没有酿下大错,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便让惠儿给石榴姑娘诚心道歉,再罚她去祠堂静思己过一个月,大伯母觉得如何?” 刘大太太气得差点控制不住,但面上偏还得咬牙忍住,点头道:“现是侄媳妇管家,自然是你说了算。” 梁氏可不管她气不气,转头便看向刘惠,“惠儿,还不赶紧同石榴姑娘道歉?” 刘惠可没有刘大太太控制得住,脸都气的扭曲了起来,“我凭什么要跟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道歉,想都别想,三婶婶你向着外人,我不服,我要找太祖父去!” 说罢便往外跑,梁氏的人欲拦,却听得梁氏轻飘飘道:“让她去。” 如此,刘惠就跑出去了。 梁氏不管刘大太太难看脸色,直接告了退,带着石榴另去了一处花堂。 “石榴姑娘,今儿叫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该四姑娘的处罚少不了的,只是同你道歉这一项,也罢,她不是诚心道歉,倒也反叫你恶心。” 石榴见识了梁氏的行事,对其也是不甚好感,不愧是刘东家的妻子啊。 要说今儿这事,说起来最后真如刘大太太那般结果了,她一个小姑娘也做不了什么去,难道还真能不管不顾的闹开来让外头还没走的宾客们评评理? 别说到时候会站在她这面的有多少,闹起来总归是不好看的。 她想着顶多她就是暂且忍下了,后头自己找机会回报给那刘四姑娘便是。 不想梁氏会这般强势的护着她,将这事掰扯明白,不让刘大太太真粉饰了太平去呢。 当下她笑道:“多谢三奶奶维护了,这番情意,晚辈记在心中了,三奶奶说得不错,让她给我道歉也不诚心的,我听着反而恶心,为了不让我自己恶心,且就这么着吧。” 梁氏也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事实上,刚刚石榴回呛刘大太太那番话就叫她觉得有趣得紧,这小姑娘果真如相公说的那般,很是不同呢。 “今儿你好好的来贺寿,却不想发生这种事,该是刘家理亏的,那红宝石头面且罢,我却是真要送你些小玩意的,你可别推辞,就当是见面礼好了,我是真喜欢你这小姑娘呢。” 长辈赐不可辞,石榴也是真喜欢这位刘三奶奶,当下也是从善如流,接了那匣子,真以为只是些小玩意,并没有当场打开来看。 也没机会当场打开,只因有丫鬟进来禀报了刘四姑娘去找刘老太爷的结果。 “老太爷听了前因后果,直接将四姑娘给骂哭了,要知道,从前老太爷何曾对家里这些小辈姑娘们板过脸?老太爷想来也是气狠了,将四姑娘骂了一通之后,罚她去清心寺替家中长辈礼佛诵经三个月,这厢就着人送四姑娘去了,一刻也不耽搁呢。” 梁氏听了,不由淡淡一笑,“叫她要去找老太爷做主,真当老太爷对谁都慈爱呢,老太爷眼里可是最容不得沙子的,更容不得蠢人。” 笑罢,梁氏看向石榴,道:“这个处罚,石榴姑娘可觉得满意?” 石榴道:“老太爷公正严明,叫晚辈钦佩万分。” 第259章:心里有数 石榴被梁氏身边的丫鬟引着往外头去时,刘府的宾客们也陆陆续续的在散了。 出了门,石榴就看见了门外等着的李荣棕两个。 “石榴,都还好吧?”两人没进内院,不知道女眷那边的情况,见许多人都出来了,石榴这才出来,少不得担心的问一句。 只要李荣棕想着他们两个全程吃席也没跟人说上几句话,好歹他们哥俩在一处有个伴。石榴却是一个人在女眷那头,没人搭理话的话,不知道多尴尬难挨呢。 “都好,咱们先回去再说。”石榴并没有多提个中发生的事,说来也是叫大哥二哥担心,她也没什么事。 等回了梨花胡同的宅子,便少不得问起哥倆今儿如何。 李荣榆道:“刘家可不愧是咱们并州首富,待客的园子都快抵上咱们半个村子了,那是真的大!今儿来的人也多,都是厉害人物,我们还瞧见了州城里的大官了,说是左布政使大人呢!其他的县老爷这些就更不必说了,哎呀,以往都不敢想,咱也能亲眼瞧见这些个大人物。” 他一脸的不虚此行,虽然今儿都没跟人说上什么话,也没什么人搭理他们,但今儿长的见识也足够他好生回味的了。 李荣棕则道:“我们听石榴你说的,少说多听多看,倒是也想结交几个人,但人家都不认识我们,都各有各的应酬,我们也插不进去,倒是坐席的时候跟同桌的人聊上了几句。 也巧,那人也是咱们洛水城的,他爹就是开米铺的周大官人,大同镇的地主,家里有好几百亩的田地呢,石榴你听说过吧?这周大官人为人倒是好义,几句话聊下来,知道咱们都是洛水城的,他还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呢!” 石榴听着两个哥哥都好,宴上也没受什么委屈啥的,也不由松了口气,见二哥神采飞扬的样子,也是知道,今儿没白带他们一起去,不管别的,长了见识就是好。 听的这周大官人,她也有些印象,似乎是个乐善好施的人? 不管怎么的,大哥二哥能交到朋友也好,周家种地经商,他们家现儿个也算是吧?互为来往倒是也不虚什么。 石榴便让大哥想走动来往只管自己走动来往去。 今儿一天是累了,早早休息了,第二日石榴便带着大哥二哥在府城里好好的逛一逛玩一玩,难得来一趟,将地方都逛熟,下次他们自个来也是好的。 府城还是有很多热闹好玩的地方的,李荣棕和李荣榆手里都攒的有钱,毕竟每个月月钱都有五两呢,攒下来也是不少了。 这来了府城,自是少不得想跟家里人买些礼物的,像石榴每回出门都会买,他们也不能落下不是? 石榴就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哥哥进了金楼里去,挑着给奶奶娘大姐的买首饰这些。 再看得大哥暗戳戳的比着那支簪子适合大嫂那傻乐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的偷笑。 李荣榆见大哥在给大嫂买首饰呢,也是忍不住撇嘴,谁还不娶媳妇啊,他马上也到娶媳妇的时候了。 转头看了眼石榴,他便笑道:“石榴,你喜欢哪件?二哥给你买!” 现在媳妇没有,他给妹妹买,哼! 李荣棕听见了,自是不肯落后,“我也给石榴买,石榴你只管挑。” 石榴乐呵呵,“大哥二哥都要给我买首饰,那我可不客气啦!” 虽然不差这些,但石榴还是高兴的挑了两件,叫李荣棕和李荣榆两个也是乐呵呵的给钱买单。 逛完了街,兄妹几个便去府城有名的酒楼里吃饭,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熟面孔。 “李姑娘!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谢平方和闫群兄弟二人也是前脚刚进了酒楼。 石榴微颔首,“谢公子,闫公子。” 谢平方看了眼身旁的表哥,不由笑呵呵道:“这二位是李姑娘的家人?相逢即是缘分,不如咱们干脆就一起吃饭?” 虽说男女大防,但有家人一起,不是单独相处,倒也无妨。 关键的,难得遇上,谢平方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要知道,自昨儿刘家见识过这李姑娘那漂亮利落的一脚之后,他这表哥可是念叨了一晚上了。 他看出来了,这是入了心呐! 就是这李姑娘的身份,他们昨日后也从刘躍的口中打听清楚了。 本以为是刘家的姑娘,却原来不是,之所以有那还没出售的跳棋,便是因为这姑娘就是童玩斋的创始人,也包括刘家开遍大晋如今名头响亮的特产店,那都是这位姑娘家里的作坊出产的。 身份确实低了些,娶为正妻是不能够了,不过表哥真心喜欢,风风光光的纳进门做个贵妾,姑母也不会不同意,毕竟,这姑娘品貌皆佳,出身也清白,做闫家的贵妾也算是配得上的。 要知道,表哥虽然自诩风流,但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房中还从没有过人的,难得这般中意一个姑娘,这李姑娘若进了府,必定能得表哥宠爱的,若有可能,说不得还能比过表哥将来的正妻的。 如此一想,闫家那般门第,李姑娘也不亏的。 不过这事还得表哥禀明了家里才好决定,眼下有缘遇上,多多的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谢平方想的好,满心都是为自家表哥打算,当然,他也确实欣赏这位李姑娘。 但不想,对方想也不想的就客气拒绝了,就那意思,还是各吃各的吧。 谢平方不免遗憾,却也没有揪着不放,只等石榴他们先上去了就同掌柜的说好了把账都算他头上,这才同闫群一起进了包厢去。 进了包厢落座,李荣棕就忍不住的问起,“石榴啥时候认识他们的?那位闫公子,我昨日见着过,跟那左布政使大人是一起的,听说是他儿子。” 他实在惊了一跳,不知道石榴啥时候跟这样的人认识的,作为已经成了亲的男人,他也不傻,刚刚那位闫公子看自家妹妹的眼神可不对。 他知道自己妹妹漂亮优秀,哪哪都好,能吸引别人注意是正常的,可那样的人家,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那可不是丁家这般的,是实实在在的官宦之家,并州左布政使,那是什么样的大官啊,想都不敢想。 “就上次去州城碰巧同船罢了,没什么的,大哥不用担心。”石榴知道自家大哥的意思,她也不傻,自然知道那闫群看她的眼神不对。 她心里有数就是了。 李荣棕知道妹妹一向有成算章程,用不着他担心,听她这么说了,倒也放了心,妹妹有数就行。 第260章:门当户对的讲究 吃罢饭下楼,石榴正要结账就被告知账已经被人结过了,不由微微一愣。 这动作倒是快,是她刚刚没有想到,下回可得注意着了。 结都结了,她也不能追上去还银子,只得作了罢。 倒是李荣棕哥俩心都提了起来,这无缘无故的白吃人家一顿,这心里可不七上八下的嘛?总觉得虚得慌。 李荣棕在城里掌柜这许久,接触的人多,听过的传闻也不少,这有一件他印象挺深的。 说的是忠平县的县令,有一公子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在大街上见了美貌的小姑娘就强行的纳进府去,这都是常事,被他看中的姑娘都是家境普通的,或是有些家境却也是不敢得罪县令大人的,只得任了那县令公子宰割,姑娘家人也不敢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的。 李荣棕当时听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也是唏嘘,想着普通老百姓确实哪敢得罪县令啊?都说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虽然县令官不大,可他就是能管着一县的人啊! 那还只是县令公子罢了,这可是一州最大的官的公子,要真是强行要抢了石榴回去,他们该咋办? 李荣棕发愁的想着,要真是这般,那他豁出了这条命去,也不能叫对方将石榴抢走的。 不过那闫公子,看着应该不是会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的人? 李荣棕稍稍放了些心,却不敢大意,转头便提起回家的话来,“咱们出门几日了,还是快些回家吧,家里许是担心着呢!” 石榴不知道他所想,想着逛也逛过了,回家就回家吧,大哥娶了媳妇,不放心大嫂独自在家也是情理之中嘛。 不过她要是知道大哥所想,估计也要笑出来,不是,怕被人抢,她就往后都不出门了不成? 那可不行,叫她关在家里躲着不出门,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别说那闫群应该不会强抢民女,就是真抢,她也不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她姑且也不算是寂寂无名,闫家还真能悄无声息的抢了去? 到底她有义父,而义父背后的王家靠的就是右布政使大人,虽说左右布政使虽说都是从二品,但右布政使到底是要高于左布政使的。 闫家敢做这种事,还要想想瞒不瞒得下呢。 石榴却是没想错,闫家那是何等人家?怎么会允许家中小辈做这等欺男霸女之事? 世家大族,那都是分外爱惜名声的。 爱惜名声,自然也极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是以,闫夫人再一次提起要给小儿子定下亲事时,小儿子居然说有了相中的姑娘想娶其为妻,而那个姑娘什么家世都没有,就是小小的一个农户之女,做了些生意勉强过的殷实的人家罢了,闫夫人整个人都要傻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爹不会答应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秦家的五姑娘就极好,我跟你爹都十分满意,这便择了吉日请人上门提亲去,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成亲吧!” 闫群身为小儿子,跟上头哥哥姐姐年龄都有一定的差距,自然是百般受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依着他的,哪有他跟别人服软的时候? 他现下心里满心想的都是李姑娘的样子,压根就不想娶那不知道几只眼睛几张嘴巴的秦家姑娘,当下梗着脖子道:“我非李姑娘不娶!那秦家姑娘,谁提亲谁去便是,反正我不娶!” 闫夫人见儿子这般模样,气得也是心肝疼,也怕闹到老爷那里,叫老爷生气,当下赶紧让人将儿子给带回去,“跟秦家定下亲事之前,你就别出门了,给我好好的待在屋里清醒清醒!” 闫群被“软禁”了,这还是生平头一次。 谢平方听到消息,溜进来瞧他,啧啧道:“表哥你这可真是,姑母都被你给气病了。” 闫群睨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喜欢就要去争取,不要叫自己遗憾?那李姑娘很好,你不也很欣赏?我要娶她做妻子,有何不可?” 谢平方不由凝噎住,“.我是这么说的不错,但你想也明白,李姑娘的家世太低,是做不了闫家的少夫人的。” 闫群不甚在意道:“我既不是长子往后也不会出仕,本就是个闲散纨绔罢了,妻子什么出身又有何重要?又不用管家,我自己喜欢不就是了?再说了,李姑娘的品貌又哪里差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长辈都定要一意孤行只按自己的意愿来,就说二哥和二嫂,这些年相敬如宾的,哪看得出来半分夫妻恩爱? 他实在不愿这般委屈将就,若不然,这亲,早就成了。 谢平方心里理解表哥,甚至他也觉得表哥说的有道理,可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就是这样? 除非表哥不做闫家人,否则又哪里跟长辈抗争得了呢? 他今儿也是来劝他的,姑母让他劝表哥死心,但他嘛,也想表哥能够心欢喜啊。 儿子被关了两天不吃不喝的,叫闫夫人也是心疼得不行,她一直都疼这个小儿子得很,一直以来,对儿子无有不依的,只这一事,她说什么也不能由了他。 闫家的公子怎么能娶一个农户之女?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可儿子性子倔她是知道的,她也怕儿子真饿出个好歹来。 好在侄儿劝过了儿子之后,儿子松了口,答应娶秦家姑娘,但却要正正经经按规矩来的迎那李姑娘为贵妾—— 他们这样的人家,纳几个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要儿子喜欢,纳个妾算什么,只不过这正儿八经在官府造册的贵妾不同罢了。 闫夫人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妾而已,她容得下,她要是拧着不肯,儿子养了外室去,那反而是不好看。 但不想儿子却非得要这就下纳妾礼去,竟是要在秦氏进门前就将贵妾纳进门。 哪有这样的事? 闫夫人又被气坏了,可儿子一副不同意他就宁愿出家的样子闹得老爷都知道了,为此差点上了家法,可儿子转头就真的要上寺里出家去了,真真是铁了心的跟他们作对。 到底是千疼万疼的眼珠子,闫夫人气过之后,还是咬着牙的同意了。 纳吧,到底秦家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就是先进了个贵妾,只要她好生宽慰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闫夫人捏着鼻子的同意了,心里已然对那李姑娘生了不满跟厌恶,想着等人进了府,她自有对付。 闫群却是不知道这些的,见爹娘点了头,他就欢喜了,虽然不能迎娶李姑娘为正妻,但能争取叫李姑娘在正室之前以贵妾之身被抬进府来,便是他能够为李姑娘做的事了。 等李姑娘进了府,他一定会好好的疼宠她,虽没有正妻之名,但在他心里,她就是正妻。 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的石榴:.神他妈的没有正妻之名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正妻! 第261章:棋热 石榴在家里歇了两日便再度出了门,出发往州城去,准备药膳馆开张的事宜,日子也叫宋老爹看好了的。 如今他们家有个啥的喜事都是请宋老头给相看吉日,宋老头也欢喜得很,每每都是拿了大架势的认认真真的合看的。 他闲在家颐养天年的,没事儿,看这些个东西也是一种消遣了。 别说,如今跟着去了洛水城里住,周遭的邻居都知他看吉日看的好,都找他呢。 眼下宋家都迁到了城里住,够几个孩子在城里上学堂,宋大舅母宋二舅母他们自个也折腾了些小营生来做,又有宋大舅父子几个一个月下来的工钱,一人二两,六个人就是十二两,在城里的日子也是不难过的。 毕竟,就是原本城里住着的人,都不定一个月能有这么些的进项呢。 宋老头就在城里住着,偶尔也回黄花村里待待,李继和也时不时的将他接来家里跟李老爹一起叙叙,左右宋大舅宋二舅常在这里,也是叫他们父子聚聚的。 若说宋家因为石榴家的作坊日子进了一步,下河村里的众人家,也是都不差的,就说今年正月,他们村送去范家学堂的孩子都占了近两个课舍呢。 有这个银钱自然都是望着孩子能够读书识字,不说多的,至少比他们自己大字不识的强不是? 而二月里的县试结果一出,李族长家的李荣生也考中了,这在村里传开来,就更是叫众人不后悔送孩子去学堂了。 都想着,万一他们的孩子也是这个读书的料子呢? 若真是,那可是改换门庭的大好机会啊! 孩子愿意去上学堂,他们就得供,至于银钱嘛,李家作坊啊,铁饭碗! 本来作坊工人们每天都是干活很卖力的,这不,更卖力了。 作坊一片欣欣向荣的,叫石榴看着也高兴呢。 这会儿看着风景秀丽的江河,吹着船风,石榴脸上是一片怡然。 三月春风处处暖,万物复苏,花红柳绿,身上的夹袄都换了去,穿上了春衫,抬手抬脚间都显得轻盈了起来。 “你的军旗没了,你输了,哈哈!”一道欢悦的声音响起,石榴出了房门,便见对面的屋子窗户开着,两个青年正相对而坐在对弈。 玩的可不是围棋象戏,而是童玩斋才刚刚上新不久的几种棋类之一的军棋。 这番石榴一共上新了跳棋、军旗、飞行棋、斗兽棋等四种,其他三种她都没怎么改,玩着乐趣十足,倒是很受小孩子们的喜欢。 只这军棋,她改动了,将本来的司令、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工兵、炸弹、地雷、军旗改成了大晋朝熟知的,总督、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总旗、小兵、弓箭、陷阱。 这种作战模拟的游戏,引得了不少的成年人都喜欢得紧,石榴从洛水城登船之前,童玩斋的军棋都卖断货,客人们都在催促着赶紧上货呢,还有不少人预订了精装收藏版。 普通版的木料一般,所以并不贵,但精装版收藏版的就不同了,一套就是五两银子,居然定的人不少。 光是王三少爷王勉就预订了五十套,说要送人呢。 可以说洛水城如今都掀起了下棋热,小孩子们玩跳棋飞行棋,茶楼里随处可见大人们玩这军棋。 没想到这船上,也有人玩,还玩的这么激烈呢。 石榴看着,也是不由得露了笑。 洛水城都这般,想来刘东家那边也差不了。 果然,等进了州城,石榴都不用让人怎么打听,就听得州城几乎人人都在说童玩斋的棋呢。 她特意四下逛了逛,便见竟然还有人脑子转的灵活的,这就开上了一家棋社,里头都是军旗跳棋这些,专供人进来玩的。 里头的人玩得忘我,还有不少旁观的,真是热闹得很。 州城里刘家的童玩斋更是客人爆棚,人进人出的。 这还是州城呢,其他地方虽瞧不着,但石榴也能想象得到。 这一波,刘东家又不少赚呢! 不过她也不眼红就是了,图纸送到刘东家手里的时候,刘东家转头就让人给她送了两千两的银子来,相当于五百两买一份图纸了,她也不亏。 谁叫她没刘家这个能耐,吃不下这么多地方呢。 赚点小钱,也行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河,这银钱嘛,一点点的赚下来,也总能多起来的。 所以不必眼红别人,不急不慌,慢慢挣呗。 这一步,就是州城药膳馆开张了。 府城的药膳馆如今每个月都能盈利几百两银子,这州城的药膳馆想来也不能差了。 三月初一,大吉,州城李记药膳馆正式开张。 有府城的药膳馆在前开了路,州城药膳馆开张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开张当日,又有盘家和刘家以及王家的人送了贺礼来,自是引起了不少的注目。 石榴坐镇后方,看着掌柜的带着伙计有条不紊的招呼着进来的客人们。 一日下来,稳稳当当,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石榴打算坐镇几日,看着药膳馆步入正轨再回家。 左右州城里也置了宅子,住宿方便得紧。 且这次她爹李继和带了宋金生宋银生哥俩一道来的,看过了宅子,大致定下了要打的家具样式,这两日也忙着找了木料场定了木料来,准备开始忙活呢。 石榴想着等他们熟络了州城,她再回去,然后就带了她娘他们也来州城住一段时间,好好的玩一玩。 左右家里出货这些都有姜丙他们看着,作坊工人也有族长和里长他们盯着,出不了什么岔子了,就是宋氏他们都不在家,也没事的。 药膳馆开张的第二日,过了中饭的点了,不过有吃饭晚的,也是正常。 石榴正准备吃饭呢,就听掌柜的来禀报道:“姑娘,刚来了一位夫人,指名要您亲自去招待。” 嗯? 石榴微微挑眉,这是来找茬的? 若不然,应该说想要见她,而不是指名要她亲自去招待了。 这是想下她的脸子啊? 是谁呢? 石榴心里也是好奇,也不能不去,毕竟来者是客,药膳馆刚开张,根基还不稳,总不好得罪了客人的。 石榴便即起身往前头去,上了三楼,对方要的还是最好的一间包厢,想来也是来头不小。 第262章:误会 “夫人好,小女子便是这药膳馆的东家,不知您有什么吩咐?”石榴进了包厢,见得这位贵妇人,顿时也是微微一惊。 这不是上次在刘家看见过的那位叫梁氏都恭敬迎进来的夫人? 好像是闫夫人来着。 石榴脑中万般念头飞快闪过,面上却是不显。 闫夫人打量着进来的姑娘,她穿着一身鱼白百蝶的衬衣儿,外套一件霜色的半臂,下身是玫紫色的百褶裙,脚踩一双藕色的绣花鞋,瞧着十分的合衬,梳着桃心髻,只带了简单的发簪和两朵珠花,手腕上套了一对镯子,瞧着却是相得益彰。 这姑娘脸蛋生得微圆,瞧着就颇有些福相,最叫人一眼便忽视不了的,就是她那双漆黑光亮的眼睛,似乎会说话,盯着人都能将人给吸进去似的。 闫夫人想过,这姑娘肯定长的不俗,若不然也不能勾住了她那素来爱俏的儿子了。 但这番一见,她却是惊了惊,比这姑娘漂亮的她见过不少,就说那秦家的五姑娘,就比她漂亮得多。 这姑娘说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觉得吸引人的是这姑娘的眼睛和身上那份沉静的气质。 是她小看了,本以为会是个以色事人的罢了。 闫夫人来之前是带着审视不满的情绪的,但这会儿亲眼见过了人,不知道怎么的,她那点子不满微微缓了些,或许就是因为这姑娘看着不是个勾人的?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焉知这姑娘是什么心性呢。 闫夫人打量石榴半晌,这才开了口,“听说这药膳馆的药膳还不错,你既是东家,便推荐几道菜吧。” 石榴被她盯着打量了半晌,也一点没慌,看就看呗,也不会少块肉,不过这闫夫人的目光不善,带着挑剔,她是看出来了。 不由莫名脑补了一出大戏,豪门婆婆拿着一张支票不屑的丢给年轻的女生,斜睨着人道:“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咳! 不过这古代的人含蓄,可不会明晃晃的来做这种事,她想着,一准就是使手段将人打发的远远的,五百万?想都别想呢。 亦或是直接跟施恩似的,来一句“叫你进门做妾就是你天大的福气”—— 倒不知这闫夫人会怎么做,左右她是看出来了,对方可不是单纯的来吃饭,分明就是冲她来的嘛,她又没得罪过对方,都没有过交际的,原因就只能是出在那闫公子身上了。 石榴回神,接了闫夫人的话,便给人推荐了几道适合她这般年纪吃的药膳,总归是出不了错就是了。 推荐了菜色,石榴便要告辞。 却不想,那闫夫人道:“我是客人,你就留在这里招待也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客人最大嘛,更何况,这是堂堂布政使夫人,她在州城这地界做生意,也得罪不起。 石榴便就站定了,招待就招待,她今儿就充当一回大堂经理呗。 石榴入戏很快,一点都没有觉得被刁难似的,上来就给闫夫人倒了一杯太子参陈皮大枣茶。 闫夫人微微一愣,但转瞬就是冷笑,这是知道她是谁,上赶着来巴结讨好呗。 不管群儿应承了这姑娘什么,这姑娘到底是要失望的,巴结讨好她也没用。 闫夫人这般想着,端了茶喝也是心安理得。 只是茶一入口,她也是微微挑眉,早听盘夫人说起这李氏的药膳极是不错了,没想到这简单的茶就很是讲究,果然也是不负传言。 这小姑娘,倒也有些手段。 可惜,到底是不入流的人家。 药膳早就熬炖着的,这会儿也没别的客人,所以上的也快,石榴继续化身“大堂经理”亲自上手给闫夫人盛了一碗绿豆莲子乳鸽汤,端的是周到服务。 闫夫人鼻息里微哼一声,接了碗慢条斯理的品尝了起来。 本是来瞧瞧这姑娘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哪个山林里出来的妖精,能勾住她儿子那般用情,可不是专门来吃这药膳的,但这滋味一入口,闫夫人暂时也没顾上别的,先认真的享用了起来。 不得不说,确实不错。 等用好药膳,闫夫人这才记起自己的来意,她不是来吃饭的。 看着全程候着的石榴,她淡淡道:“便是你百般讨好,我也是不能如你愿的,看在你到底还是不错的份上,我退一步,允许你进府在群儿身边伺候,这已是你天大的福气了,望你到时候进了府守好自己的本份,好好服侍群儿,恭敬主母,别妄想不该妄想的,若你敢弄的家宅不宁,别怪我不客气。” 石榴:纳尼? “夫人这话是何意?”大家都是人,怎么这人话说的她竟听不懂? 闫夫人皱眉,“怎么?依你的身份,能让你进我们闫家做个贵妾就已然是你高攀了,你还真想做正妻不成?” 闫夫人心想这姑娘也太痴心妄想了些,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夫人怕不是哪里误会了,小女子的亲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不敢妄言。” 石榴算是听出来了,不知道那闫公子脑子抽什么风说了什么话,这闫夫人竟觉得她勾引了闫公子想嫁进闫家去? 不敢妄言?都吹风吹得她儿子非卿不娶了,还叫不敢妄言? 闫夫人冷哼一声,但看到石榴平静的神色,忽而也觉得哪里不对。 “误会?怎么会有误会?难道不是你勾住了我儿子非得要娶你进家门?” 石榴深吸一口气,要是对方直接给她一张支票多好,她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保准接得又快又准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可对方没有啊。 古人说话最喜弯弯绕绕,她要是不明白着说,对方说不得还以为她欲拒还迎呢。 是以石榴说话也没客气,直接道:“那闫夫人你是真误会了,不知道闫公子跟你说了什么,但小女子确实跟他不熟,不过碰巧见过两面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那不都是戏本子里的故事么? 闫夫人所说的娶不娶妾不妾的,也委实是令人发笑,闫公子是长的一表人才不错,但不好意思,我眼瞎。” 这话说的,就差明晃晃的直接说一句“恕我眼瞎看不上你儿子了”。 闫夫人不由整个怔住,本以为石榴是在说假话,但对方大大方方侃侃而谈的样子,冷静得很,可一点不违心呢。 所以,对方这是说的真心话? 她儿子相中了对方,恨不得娶之,可对方压根没看中她儿子? 第263章:不愿意 在反应过来对方确实是对她儿子无意都是她儿子一厢情愿之后,闫夫人差点自闭。 所以她今儿这一遭,是闹了场笑话啊? 既无意,这姑娘这般殷勤巴结做甚? 这会子,闫夫人不由得恼起了石榴刚刚的周到。 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恼自己闹了笑话,又恼这姑娘眼神不好,她儿子多少姑娘见之欢喜的,这姑娘竟看不上,这可不就是眼瞎嘛! 闫夫人到底坐不住,这会儿说什么也不对,她得回去缓缓再说,便赶紧结了账走了,那样子,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石榴看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闫夫人,倒是叫她看走眼了。 本以为她说了实话对方也不会信,一准以为她装呢,或是信了也会发怒,说她竟敢看不上她儿子的反过来迁怒于她云云的。 但都没有,对方怔愣过后,竟就一句话没有就这么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反正她话也说得很清楚了,想来对方也不会再来的。 石榴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样就挺好。 这厢,闫夫人一路回了府,都还平静不下来,她堂堂三品诰命夫人,何时闹过这般自以为是的笑话? 闫夫人气不过,回了府就直接杀去了小儿子的院子。 得了父母松口的闫群正巴巴盼着李姑娘进府,心情自然是美好,这厢正和表弟谢平方在下着军棋。 哪个男儿没有一腔热血? 这军棋犹如战场厮杀一般尽看自己布局运筹帷幄的,简直不要太叫人欲罢不能了好吧? 见自家娘气腾腾的冲进来,闫群也是一愣,“娘,这是怎么了?” 谢平方也好奇,“谁给姑母气受了?告诉侄儿,侄儿收拾他去!” 闫夫人瞪着闫群道:“还不是你这好表哥!” 闫群傻眼,他怎么又惹着娘了? “你同我好好说清楚,那李姑娘可曾说过要嫁给你?” 闫群一愣,“不曾。是儿子对李姑娘见之心喜,想娶她为妻的。虽说现下没法子以正妻之礼,但儿子想着咱们家正经的备了厚礼上门去下纳妾文书,李家应该也是会同意的吧?” 到底他是有这个自信的,再怎么样,他可是闫家的公子,只要愿意,多的是外头商户农户人家的姑娘乐意进来与他做妾的。 他以贵妾许之,十分的看重了,李家当不会拒绝才是。 所以他也就没有去亲口问过李姑娘—他想着等家里去过了纳妾文书,到时候他再见了李姑娘,就亲口告诉她虽然无名,但往后会以正妻之实好好待她的。 饶是闫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哪哪都好,这会儿也不得不说一句,“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 “那李姑娘压根就看不上你!我还以为是那李姑娘巴巴的勾着你要你娶她呢!所以端着姿态去找了她,可结果,倒叫我闹了好大的笑话,你知道人家说什么嘛?” 那话闫夫人都说不出口,诚然她羞恼是有的,自己这么好的儿子竟有人看不上,怎么能不生气? 可她本也不想叫儿子在成亲前纳什么贵妾进门的,这样也好,也叫儿子死了这条心。 “人家压根没有进府来做妾的想法,这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不要再提,安心等着娶秦家姑娘进门吧!” 闫群如遭雷击。 虽说那几次相见,李姑娘都没有同他多说什么,且他第一次搭话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好生应对,但他想着女子面薄,李姑娘也不是那种随意的女子,就是心里对他有好感,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到底是他自信了。 李姑娘竟然看不上他? 闫群想不明白,他是真的想和李姑娘相伴一生的。 想不明白的闫群忍不住跑出了府。 闫夫人听的下人汇报说儿子往药膳馆去了,也没有阻拦,叫他去听听实话,彻底死了心也好。 现在冷静下来,闫夫人再想着那李姑娘,也是忍不住的高看起来,这小姑娘,出身不好,可那份气度却是难得。 眼皮子不浅,难能可贵啊。 虽然对方没看上她儿子这点叫她着恼,但闫夫人已经决定往后多去光顾药膳馆了。 不是敌人,倒叫她忍不住欣赏起了对方。 石榴这里刚踏实的填饱肚子,就见着了冲进来的闫群。 “李姑娘,我想跟你谈谈。”闫群看着石榴,眼神复杂。 外头人来人往的,确实人多眼杂,石榴看了闫群一眼,将人请进了二楼的一处包厢说话。 并不是单独相处,拂冬稳稳的随在她身后呢。 “闫公子想谈什么?我还有事,不好多耽搁。”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了。 闫群扯了扯嘴角,这会儿也是不得不再次认清这个事情,李姑娘是真对他无意。 但他不甘心。 “闫某如何不好?我想知道李姑娘为何看不上我?” 石榴皱眉,这就是从没受过这种打击所以想不通不愿意相信呗? 那她不介意再打击他一次叫他彻底清醒。 “都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这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许是我眼神不好使?看闫公子跟看外头大街上的路人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即便是见了闫公子几次,在我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 闫群不免大受打击,他到底也是州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的,可在李姑娘这里,竟是同大街上的普通路人没什么两样? 他本该生气的,谁乐意跟普通路人一样? 可李姑娘说她眼神不好使啊,他还能怎么生气? 闫群看着石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我三媒六聘诚意求娶李姑娘为正室,许诺李姑娘白头一生绝不二心永不纳妾,李姑娘愿意嫁给我吗?” 石榴就那么看着闫群,眼神像看傻子似的,“闫公子今年多大了?看这样子也不是几岁稚童啊,怎么说话这般儿戏呢? 你上有高堂下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谁会同意你娶我这个出身平凡的人为妻?且世事无常,谁能保证白头一生永不二心呢?” 闫群张了张嘴,“若能呢?你可愿意?” 石榴摇头,“不愿意。” 闫群不由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告辞。” 石榴就静静看着他离去,走远。 多的情绪?没有。 这世上哪那么多非卿不可,这闫公子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放下也是转瞬的事,这也算不得什么情伤,又不曾轰轰烈烈的爱过。 她内心早就不是会因为有人喜欢而感动得不能自己的年纪了。 爱情是征服不了她的。 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搞钱! 第264章:搞钱 满脑子搞钱的石榴看着药膳馆开张这几日的账本,忍不住笑咧了嘴。 州城就是州城,这消费能力,杠杠的。 有盘家的面子情,给她介绍来不少的客人,再还有刘家跟王家,她这药膳馆也是开的稳当,一点乱子没有。 这年头,做生意都是要有背景靠山的,要是没有,你这般红火,焉能不惹了某些人的眼呢。 所以,石榴对这几家,那都是记在心里的。 刘家盘家就不说了,王家这里,可实实在在是没有义父的话,她也接触不上。 自然,石榴对义父那是更加的感激的。 接下来要做的生意,她便是打算带上义父一起的。 正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正是如此了。 石榴看着李继和带着宋金生哥俩热火朝天的打起了家具,为了进度,还就近在州城里雇了几个木匠,毕竟,宅子大,需要的家具多,这也是项大工程,多几个人也能快些。 到底是家中木工坊那里现忙着制棋这些也抽调不过来,不然,就自家的木匠,也是挺多的,哪用再雇人呢。 左右李继和也没旁的事,他就爱做这家具,去年伴着给王家的,将大闺女的嫁妆家什也都给打上了,现下空着手,打这些家具也是就着手了。 等忙完这些,他再慢慢的打二闺女的嫁妆,也来得及。 石榴见他们忙着,也有打理这宅子的人每天张罗着饭食这些,倒是没什么要操心的地方。 这不,这日一早就登了船,打算回家去了。 这一回出门前后又是半个月,家里头也担心着呢。 照样是三日两夜的水程,在傍晚之前,抵达了大风集码头。 也是巧,刚下了船就突然下起了大雨来,石榴被胡振几人护着赶紧跑进了大通货栈去。 丁福光见她今儿回来还碰上了大雨,也是没法赶路回去的了,便赶紧让人在后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石榴住。 石榴舒坦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来同义父一起吃晚饭,顺便好好的说说话。 得知州城药膳馆开张一切顺利,丁福光也是点点头。 跟家里不好多说怕家里担心,但义父这里,石榴却是不隐瞒的,少不得说起闫家的事,她也是怕闫家万一着了恼要做什么,也好有个应对。 丁福光听着闫家的公子竟然看上了自己这义女,也是笑了,并不意外,闫家公子有眼光啊! 只是,石榴的身份是够不上正妻,但要石榴做妾,他也是不答应的。 好在石榴自己心里有数,并没有被蒙住双眼。 那闫家是富贵,可也不是他们这般人家适合的,何必去受这个难呢。 “闫家我知道,不是那起子不讲道理的人,咱们既是不愿意,这事想来也就作罢了,你不用担心。” 石榴听义父这么说了,倒也放了心。 丁福光看了眼越发生得亭亭玉立的义女,也是不住的微笑,眼看着石榴今年就十四了,是该着手说亲了。 他虽只是义父,但石榴的亲事,他也是想上心的。 石榴是个好姑娘,倒是不知亲事如何。 说来也是略有叹息,以石榴的才情品貌,聪慧贤德,便是那大门户里的当家娘子,又如何做不得呢。 只可惜,就是差在了家室上。 那些大门户都讲究门当户对,唉。 再往下,李家如今的家室倒是配得上商户之家的,可丁福光看来看去,也觉得那些人配不是自己这义女。 不说别的,就说洛水城里几个他有些往来的人家,早就打听到他这儿来了,不是他看不起人,那些人家,石榴一准也是看不上的就是了。 现在想想,他之前妄想给二小子聘石榴为妻,都够叫人发笑了,二小子是真配不上,越看越是如此嘛。 石榴可不知道义父担心得很自己的亲事呢,更不知道洛水城里如今想娶她的人家不少,只不过都在义父这里便无疾而终就是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压根不操心。 “去年让义父养的羊都如何了?” 说起这个,丁福光也是正了心神,“都长得不错,眼下又有不少母羊都怀了崽,等这一批一下,又是不少的羊了。” 丁福光也是好奇,去年石榴突然便同他说可以多养些羊,他当时虽不知道为何,但也知道石榴做事从不无的放矢,总是有章程的。 想着养些羊罢了,他也是在洛水城外有两个小庄子的,原就养的有羊,便又让庄头置买了好些养着的。 他也是知道的,下河村里如今家家户户都养着羊的,少的一两只,多的也有十来只呢,这都是听石榴说的养上的。 现石榴问起,这是要说起这个章程了? 石榴便道:“如今作坊一切都很稳定,我想着,也是时候铺排新的生意了,既有法子,谁也不会嫌钱少不是? 这次我是想做一番大生意的,所以光靠我一个人不行,义父可能搭把手?” 丁福光一听,就明白了石榴的意思。 她可是能自己同刘东家做起这么大生意的人,一个人哪有不行的? 说是让他搭把手,其实就是拉他一把啊! 丁福光心中也是不免感动,他当初看好石榴想让石榴做儿媳来担起丁家的将来,虽是没成,可他收了石榴做义女,到底是明智之举。 丁家的几处铺子一直都是中规中矩,勉强不亏本的,想做大做强是不可能的,两个儿子也没那个魄力。 正如石榴说的,谁会嫌钱赚的多呢? 他也是想给子孙后代多积累些财富的。 当下也是明着道:“石榴你的心意义父都明白,是义父该谢你才对,这事你既想着义父,尽可放心,有什么需要义父做的,只管说来,你为主,义父为辅,咱们就一起做大这桩生意!” 虽不知是什么生意,但他相信石榴,差不了。 石榴就喜欢义父这份爽快,她虽是要和刘东家合作的,但自主权还是想留在自己手里,所以自是少不得要同人合伙的。 选择义父,是放心,也是回报,更也是因为义父见过大风大浪的,背后也有王家。 她这生意,确实做得大,一个人吃不下的。 当下,石榴便与丁福光细细商谈起来。 而丁福光在听过了石榴想做什么,虽还没见着实物,但光听就知道这生意错不了,当即便表示出资一千两来入伙。 父女俩又细细的商议了具体事宜跟章程这些,便只管放手去做了。 第265章:合适的地方 石榴接了丁福光的出资,当即就忙活了起来。 这头一个,自然是先建作坊了。 清河河岸这片地,当时建作坊时是留出了几十米的距离没动,但日常拉货中转车马这些也是刚刚好,就是建,也建不出个什么作坊的,位置不够。 且这次建了作坊,要招工,本村人是没多少能招了的,总不能将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全招进来吧,就是愿意,人家家里也有活计还有田地这些不是? 全顾上作坊来了,那家里可要乱套了,没这样的道理。 而十里八村不说,周遭几个村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总没有光看着他们村发达的。 石榴也是知道,邻村的人家那都是巴望着他们这李家作坊的。 总看他们赚钱,难免眼红,久而久之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可别小看这些乡里人,哪个村没两个二流子呢。 再者说,大家同时大风集镇的人,也就是帮把手的事,互利互惠,也是情理之中,且就是他们下河村的媳妇,那也是别村的闺女、别村的媳妇也有他们下河村的闺女不是? 是以,这次的作坊,石榴是打算好要招外村人的。 至于怎么招,还得琢磨琢磨。 就是这作坊的位置,石榴看来看去,还是盯上了天宝村。 一则天宝村近,若是不从村外,翻过细水河这面,走小路也就是一刻多钟功夫的事,遥遥都能看见的。 二则是大嫂就是天宝村的,天宝村姓林的人多,连里长都姓林,还是大嫂的叔公呢。 距离近,关系也近,自然是天宝村最合适了。 这不,选定好,石榴便和本村的里长一起往天宝村去了。 就走的小路,片刻功夫也就进了天宝村。 天宝村的人对下河村的人可不陌生,谁不认识刘里长啊,现多一个,石榴他们也是认得的呢! 见两人往他们村来,都是好奇不已。 倒有那好事的跑去了林平山家,洪氏听得石榴来他们村了,不管咋的,总得露面来瞧瞧的。 是以,石榴还没走一段呢,就碰上洪氏迎出来,“石榴来了,走,上家里吃糖水去!” 这也不是巴结不巴结的事,两家是姻亲,闺女小姑子来村里了,哪有不请家里去坐坐的? 石榴见了洪氏笑道:“婶子,回头来坐,今儿是来找你们村里长说点事的!” 洪氏听得是找里长,里长不就是他们家三叔嘛! 当下便要带路,不去家里,她也陪着呗,想着石榴头回来找他们里长,不知道啥事呢,她跟着也好帮着说说话。 倒是没想旁边还有下河村的刘里长一道呢。 里长跟里长之间,哪有不熟的? 那一年里少说也是有好几次的要碰到一起往县衙里办事的。 再说了,刘里长跟林里长也算是沾点亲戚的。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林里长家,除了石榴几个,还有天宝村的人好奇跟着来的,这便就热闹了些。 林里长一见刘里长,先招呼起来,“啥风啊,把刘里长吹到我这儿来了?来来来,快进屋坐。” 虽都是里长,但并不同辈,刘里长嘴里喊着叔的上前跟林里长寒暄起来。 洪氏逮着他们寒暄的空挡也张嘴喊三叔。 林里长见着她,也是好奇,“平山家的来了,你有啥事?” 他忙着招呼刘里长呢。 洪氏道:“没啥事,我是陪着亲家小姑子来的,是她找三叔你有事!” 亲家小姑子? 林里长一愣,看向石榴,再看看刘里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将人都往堂屋里请,又让儿媳去煮糖水来,再张罗菜饭,今儿留刘里长他们吃中饭。 洪氏见石榴坐进堂屋,便也去帮着弟媳妇张罗去了。 乡下人好客,一般的,那都是兴煮糖水蛋招呼贵客的,进门一碗糖水,热情周到嘛,当然,也是要看家中情形的。 像林里长家,自然殷实,不差这点。 这不,石榴接过了洪氏端进来的那碗糖水蛋,差点哭了,她虽胃口好,但一碗四个荷包蛋也是要撑死个人好吧?她才吃了早饭没多久呢。 可主人家热情待客,你不吃,或者剩下,那可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了。 石榴是个有礼貌的,可做不来这事,只能吃慢些,也勉强的将这碗糖水蛋给吃干净了。 刘里长也是满满一碗,他习惯了,大口大口吃完,这才同林里长说起来意来,“叔,我记得你们村响鼓坡有一大片的荒地是吧?你们村里的宅基地够用,现也还没占完的,那荒地也种不了粮食,也不做宅基地,荒着倒是浪费了。” 林里长听着,眼中精光熠熠,能当里长的,也是多少有见识的,哪有傻的? 他只听刘里长开这个话头,而今儿又是同李家的姑娘一起来,就不得不多想了些。 当下便顺着话头道:“是啊,你说得是,那荒地荒着,也确实是浪费了,那一片可不小,十来亩呢,杂草生得茂,碎石头这些也多,地实浅,就是种菜也不成,也只得荒着了,倒是村里放个羊放个牛的方便。” 刘里长就道:“左右荒着也是荒着,叔有没有想过卖出去?” 这年头,村里都是排外的,一般外来的想落户,里长都是要好好考虑的,哪能随便容生人进来呢? 更何况不是落户,只是买地。 若是旁的人,林里长自然是想都不会想,那地荒着就荒着,也是他们村里的,不差那点卖地的银子,哪能易给了别人去? 但林里长看了石榴一眼,顿即问道:“不知是谁要买?买了做啥?” 石榴便接了话头道:“三叔公,是我们就想买,三叔公也不是外人,就不瞒三叔公了,这地我们买着,是打算建作坊的!” 她随了大嫂林氏来叫一声三叔公也是在理的,从大嫂这里论,确实也不是外人。 林里长得了准话应验了自己心中猜想,心里也是顿即火热起来,“你们家又打算建作坊?说来二凤也是我嫡亲的侄孙女,确实都不是外人,既是你们家要买响鼓坡这地,倒也不是不行。” 他想着李家又要建作坊,那就少不了招工的,下河村的人在李家作坊不少了,这新建的作坊想来是招不了多少下河村人的,新作坊若是建在他们村的话,要招工怎么着也是他们村的更近便吧? 哎呀,这事可行,他虽没立马松口,但想想也知道村里人肯定是乐意的! 第266章:好事 之所以不立马就答应,这不是也小人心了些? 想着得石榴一个准话,作坊建了会不会招他们村人? 若竟是不招,那这作坊建在他们村里,叫他们看得着碰不着的,也忒是太难受了些,如此,这点子卖地银子还不如不要呢! 林里长委婉的将这意思一说,石榴便即笑道:“这新作坊建了自然是要招工的,三叔公也知道我们作坊招工的条件,虽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招的,但就在天宝村里,少说也是要招些村里人的,端看到时候合不合适了,就是不合适,这作坊建在天宝村,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林里长听着,想着他是听说过的,就下河村他们本村的,进了作坊都是有规矩的,要是坏了规矩,不但撵出村去还要罚银子呢。 下河村管不到他们天宝村撵人的事,但这作坊要招他们村的人,可不得定定规矩嘛? 这个他能理解,总之到时候真招了,他肯定会管好本村人的。 可他倒是不明白石榴这后头一句的意思,咋听着好像说是一个他们村的人不招,这作坊建在他们村也有好处? 不招工能有什么好处? 光这点卖地的银子,或是建作坊找人打杂干活? 这点短暂的好处,哪里比得上进作坊永久的做工挣工钱呢? 他们村有人家的闺女嫁在下河村就在李家作坊做工的,听说工钱加上发的年礼节礼这些,一年都值当十来吊了,这种好事,还能咋比得上? 刘里长就笑道:“想来叔也知道,我们村的人家从去年起就陆陆续续养上了不少羊这事吧?” 林里长点头,“知道。” 好些人家还是从他们村里买的羊崽子呢,他们天宝村五十来户人家,多半的人家家里都是养着羊的,如平山家这般,每年都养着二十来只羊的,都是他们村里的常态,不稀奇。 他们就靠卖羊崽卖成羊的来进项呢,有时候羊不好卖,还得自个麻烦些杀了羊肉走远路到集上城里的去卖呢。 总之赚的都是辛苦钱,下河村从去下年起突然就家家户户开始养上羊了,当时他听说后也是纳闷呢。 这养羊也不轻省,还不如多养两头猪呢,一头猪比羊多卖一吊银子,现如今养得再多都能就近卖给李继和家,一点不麻烦的。 可养羊哪能这么好卖?还这这么多的都养上了,他还愁今年的羊卖价更不好呢。 不过养羊是人家的事,他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养只让他们村自己养吧? 再说了,人家村里买那么多羊崽也是照顾了他们村人家的生意呢。 这厢听刘里长说起这养羊的事,林里长也是好奇,难不成这作坊跟羊有关? “叔没想错,这要新建的作坊,就是跟羊有关系呢!” 刘里长笑起来,他昨儿听石榴说起后也是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想着得亏去年听石榴的,一点没不信任的,买了羊来养呢,不然,这种好事他们他们可轮不上第一遭。 “叔你们村养绵羊的多,养山羊的也不少,但山羊也好,总归是产奶的,这羊奶可是有大用啊!到时候作坊建好了,你们村里的羊奶都可以供给石榴家,石榴家厚道,亏待不了乡亲的。 再有就是这绵羊的羊毛,石榴家也统统都要呢!” 林里长听着,心情也禁不住的澎湃起来,收羊奶,还收羊毛? 哎呀! 他们村养母羊的不少,毕竟要为着卖羊崽嘛,那羊奶可是少不了的,以往都是羊崽子吃,亦或是谁家生了孩子没奶水的来讨要点,那都是白给的,就没想过羊奶值钱嘛! 竟也能卖钱,那可不就是白来一笔进项? 还有这绵羊毛,一年总要给羊剪一次毛的,不剪不行,那剪下来的羊毛,他们想着软和,丢了可惜,就自己个拿布缝了,给娃做顶帽子,或是给老人做个里穿的小袄子的,穿着暖和罢了,可也不曾想过能卖银钱呢! 照这么说来,那还真是就是他们村的人不进作坊,这作坊也能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进项,只要养羊就行了嘛! 林里长越想越激动,都不用喊村里人来都能做主了。 再说了,还有跟过来的看热闹的村人这会就在外头听得清清儿的,一个个的都巴巴喊上了里长。 那意思,林里长懂着呢! 当下林里长就看向石榴道:“咱们都是亲戚,两个村也离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不是外人,既是这荒地是石榴你们家买,那没问题,我这就做主答应卖给你了!” 石榴早有信心,这地买的不难,银子都带好了呢,事不宜迟,当然是赶紧买下早点动工啊。 林里长也急切呢,村里眼见着要下崽的羊可是不少。 当下便吆喝了外头凑热闹的村里人去拿家伙什,一行儿便出了里长家,直奔响鼓坡去。 响鼓坡就在天宝村朝下河村的方向,从下河村走下路过来,要进天宝村里,就要先经过响鼓坡的,这也是石榴盯中了这里的原因,离得近嘛,就在他们家都能看见这里的。 届时不管是他们村还是天宝村,过来这都方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这会儿天宝村的村人早就都得了这事的消息了,全是来凑热闹的,还有下河村的人,一时间,这片地可热闹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村的人在这里正底盘打群架呢! 林里长带着人丈量地,刘里长也让了本村人去帮忙看着,可不能量错半点,他肯定是向着石榴的。 石榴见他那样也是笑,别说林里长不能糊弄,但就是糊弄,多两分两分的,也不重要。 不过大家好对于地这种事,本来就是格外上心的,没瞧她爷爷和大伯公也背着手的全程跟着嘛,那架势,跟家里买良田差不多了。 很快,这片响鼓坡都丈量好了,画了界石,量出来一共是是十七亩五分,不多不少,这么多双眼睛瞧着的,量不出错。 林里长大方道:“就算十七亩整就行!时下荒地是四两银子一亩,外村来买宅基地是六两银子一亩,但这荒地也不能开垦做田地,咱也不是外人,倒是不必那么计较,就按本村买宅基地的价,算三两银子一亩吧!” 石榴听着这个价钱,也能接受,毕竟不是本村人,像刘里长之前给清河河岸的地只算她一两一亩,那都是看在一个村的情面上,想着建了作坊都进作坊做工来着。 这到底是别村,三两银子也是给了情面的了。 当下石榴麻溜的掏了银子,林里长就写了文书按了手印,又有两村人见证,这响鼓坡往后就是属于石榴家的了。 第267章:儿女事 地方有了,石榴当即就现场吆喝了天宝村有空的愿意的壮劳力们来打杂建作坊。 响鼓坡这片该捡的碎石子和杂草这些可不少,收拾干净都要两天功夫的。 当然,这会正也春播农忙,不过也不影响壮劳力出来干活挣钱,到底不是谁家田地都多的,当下举手表示要来的人不少,片刻钟就招够了,也不耽搁,定下了从明儿一早就开始干活,不包吃饭,三十二文一天,跟之前他们村建作坊一样。 李家的厚道,这会天宝村的人也是深有体会了。 石榴扭头又请了给自家建房建作坊的老熟人陈师傅等砖瓦匠来,带着他们实地看了,告诉他们这次的作坊怎么怎么建。 后续的沙石砖瓦这些也陆陆续续的送来,这片响鼓坡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 所幸三月里还不大热的,干活也是正正好。 石榴本是要带家里人去州城小住一段时间的,但是这不是新建作坊嘛,李老爹就乐意瞧这红火,便不愿意老天拔地的往州城去,就要留在村里,每天早晚的往响鼓坡跑,精神得很。 老袁氏见李老爹不去,就也不去了,主要州城那么远,听着坐船都要几天的,她就愁住了。 而宋氏本来是想去的,到底丈夫在州城里呢,只是林氏诊出两个月的身孕来了。 这是头胎,宋氏自是不放心的,所以便将人给接回了村里来就近照看着,到底她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有经验。 家里还有老袁氏在呢。 说来,李荣柏的媳妇万氏也怀上了,没两个月就要生了,他们老李家这一辈的,眼看着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呢。 几房的孩子,到年纪的,今年十八李荣梧去岁底定下了亲事,他不是在城里童玩斋当伙计嘛,因着人机灵又会来事,倒是叫挨着不远的城北大街上的一家杂货铺的老掌柜给相中了,要把小闺女嫁给他。 这不,定下了亲事,今年腊月里成亲。 而李义山家跟李荣梧同岁也同样在童玩斋当伙计的李荣杨也定下了亲事,是他外家村子的姑娘,也定了今年成亲,不过要比李荣梧早些。 如今他们下河村的孩子是最不愁说亲的,只要露出要说亲的意思,那多的是媒婆上门来走动的。 石榴的二哥李荣榆今年也十七了,该说亲了,自是不愁亲事,这一两年明里暗里问到宋氏跟前的人可不少。 不过宋氏最信任的还是黄袁氏,将这事就托给她了。 不只李荣榆,大房的李杨梅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他们这一带自来的规矩儿女给双亲守孝是一年,去年底也是满了的,李杨梅今年也十六了,不能耽搁了。 这事都一并托给了黄袁氏的。 找黄袁氏说亲的人多,她一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就响鼓坡新作坊开建没两天,这日上午,火急火燎的赶来的下河村。 到了石榴家,啥话也不说先喝了一大口水,“给我渴的够呛!” 宋氏也是忙让惜春去煮了一碗糖水蛋来,叫着姨娘好好的歇一歇,吃了再慢慢说话不迟。 黄袁氏喝了水解了渴就坐不住的,哪能等吃了糖水蛋再慢慢说呢,当下放了茶杯抹了一把嘴就道:“我这些日子专顾着榆哥儿和杨梅的事呢,这不,有好消息啦!” 说着看了看老袁氏,又看宋氏道:“先说榆哥儿的,是我们村里长家的孙女,这闺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模样好,性情也好,会的一手织布的手艺,还会绣花呢! 我们里长孙子好几个,但孙女就这么一个,也是放在心尖上捧着的,这孙女又啥啥都好,她的亲事,自然就千挑万选了,这不一直没碰上合适的嘛,一听我这里在给榆哥儿说亲,里长婆子就上门找我来了。 我本来纳心里在考虑琢磨着的合适姑娘里也就有他们家这孙女的,这不,一来二去的说下来,这亲事我也是越觉得越不错,他们家也是愿意的,就看秀英你和继和的意思了。” 宋氏自是相信姨娘的,她说这闺女好那就肯定好,还是他们一个村的,肯定也是更了解的。 这闺女又是里长的孙女,又会织布绣花的,这条件,按哪儿都是受人满意的,要换作以前,他们家也说不上这样的亲事。 现在他们家虽然有钱了吧,但宋氏还真没想过咋咋不得了的儿子就该娶啥城里不城里的媳妇的,荣棕媳妇她就喜欢得很。 既是对方也乐意,那就相看相看呗! 黄袁氏就道:“那就过两天,你带榆哥儿上我家里来走动走动。” 这事说定了,黄袁氏扭头就同老袁氏说起杨梅来,“你也知道,这没了爹也没娘的闺女说亲本就是要艰难着些的,好在杨梅也不是长女,上头有哥哥嫂嫂的,又要不同,我也是上心着的,不能不给她用心! 这些日子跑下来,我看好了两家,一家是我们隔壁村的,是家里的长子,家里也有三十来亩的田地,进门就是长媳,等分家自然是不同的,这后生瞧着也是不错,今年十七。 另一家是前边鱼水村的,这后生也是十七,是家里的独子,上头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虽然也就十来亩地,却也是不少了的,且父子两个还有篾编的手艺,平日里编了簸箕这些个拿去集上卖,也是一笔进项,主要是人口少,简单。” 说罢,她看了老袁氏一眼,加了一句道:“要我看来,是鱼水村这家更好些,地少也就是那回事,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比啥都强。” 老袁氏听着也就有了数,杨梅性子软棉,过不来那复杂的日子,自然还是简单点好,免得受欺负。 不过这是也不是她一口做主的事,当下就让人去把李荣松叫了来,让他这个当大哥的拿决定吧。 等李荣松来的功夫,黄袁氏也吃完了一碗糖水蛋,浑身舒坦。 李荣松来了一听这两家的情况,也是为妹妹着想,决定了鱼水村这王家。 李荣榆相看好说,直接上她家来看她这姨奶奶的功夫就顺便相看了,杨梅这里嘛,黄袁氏就道:“等榆哥儿这里相看过,过几天的,我领这王家后生上村里的走走。” 说定了两厢事,宋氏留了黄袁氏吃了午饭,这才送了她离开。 因黄袁氏这几年说媒说得好,她这也学城里的媒婆买了一头毛驴,走哪儿倒也方便,不用随时拖了儿子送了。 那毛驴颠颠的走了,叫石榴看着也是稀奇得紧,她还没骑过毛驴呢。 第268章:奶片 她想坐马车,一时半会儿的买不着好马,但想骑毛驴,可不费事,转天隔壁长青村里的一户人家就给她送了一头毛驴来,今年六岁,正是成熟健壮。 石榴看着毛驴那脸,就忍不住想笑,当下给人拿了银子,将这毛驴给买下来,牵着在村道上溜达了两圈,就试着上去骑。 这毛驴温顺,也听话,主要是矮小,她翻身上去也不费劲。 不过一下午,石榴就骑得四平八稳了。 别说,骑毛驴的感觉不赖,她决定回头进城她就骑毛驴去。 这会儿石榴掉转驴头,准备骑回家刚好放学的李荣樟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结伴回来,就看见自家二姐骑驴的,也是兴奋的跑着追上来。 跟他一起的孩子们也是看的眼热,石榴骑了一下午也骑够了,见状便笑呵呵的让他们都骑骑体验体验。 人多,一人也骑不了一会儿,不过这也够他们兴奋了。 知道这毛驴是二姐买的,李荣樟倒也不急着跟大家抢了,就等他们先骑过,他再骑着回家就行。 这会儿就在旁边看着他们骑,一边跟二姐说话,“范清他们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往府城去了,府试过了,他们可就是正经的童生了!” 石榴看他一脸羡慕的样子,不由道:“童生算是科举入门,最容易的了,只要熟背了书,大都不难,你才进学一年多点,不用急,慢慢来,稳扎稳打多好,就是中了童生,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的。” 就看村里的孙文明就知道了,中了童生,当年参加院试就没中,去年也坚持不懈的去了,结果也还是没中。 不是中了童生科举就行的,有多少人从少年到花甲都仍只是个童生呢。 石榴还是想着小弟能潜下心来好好的积累知识的,将基础打好,知识累积起来,厚积薄发,到时候一鼓作气多好? 像孙文明那样考了一次又一次还不中,其实也是挺打击自信心的。 李荣樟听着点头,“我知道的,二姐!范清他们都是已经读了几年书的了,我虽是月考跟范清差不了几名,但一名之差也是要花大功夫去超越的,再说了,我光是字就写得不行,远不到可以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呢!” 石榴见他虽然羡慕但也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是不由欣慰,“回头二姐进城再给你多买些字帖回来,这字就是要好好练才行的。” 李荣樟点头表示知道,他现每天都雷打不动的要摹字帖,写几篇大字的。 “对了,范晋师兄取了字了,是他自己取的,听他说啥名字不吉利取字来凑的,总之范晋师兄有时候说话太有趣了,常叫我听不明白呢!” 因着范晋在学堂里总跟他凑一起玩,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在李荣樟心里,范晋也是他在学堂中的最好的朋友,所以回来总是少不得挂在嘴边的。 石榴听着这话,也是挑眉,“那他取了什么字?” 李荣樟道:“弘载,许是出自易经,含弘光大,厚德载物?” 石榴一愣,想到什么,不由笑出了声来。 范晋,这名儿没啥问题,可音同范进,他又要去考科举,可不就是不太吉利? 作为后世人,基本都听过范进中举,那可是考了几十年才中呢。 这范晋倒也真是有意思,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字,她记得不错,历史上明朝唯一的一个三元及第商辂便是字弘载,少年天才,不但三元及第,还是内阁首辅,历经三朝,民间称其为“三朝宰相”,死后且被追封太傅呢。 这也确实是科举出仕最厉害的存在了。 嗯,名儿不吉,取字来凑,这位“老乡”也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的考个科举啊。 噗嗤。 作为老乡,她自是望着他好运的。 是以,还特意叫人多关注了些府试,等结果出来,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响鼓坡新作坊紧锣密鼓的忙活着,眼看着竣工在即,石榴也没闲着。 这一日,石榴接了羊奶来,先制了奶粉,然后将奶粉加水搅拌,水不能多,搅拌得奶粉出现小米粒大小的小奶疙瘩就可以,不能太湿,容易沾模具。 模具是叫木工坊制的,样式各不同,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花形的,有小动物形的,还有三角形的,形状不一,但上面都雕刻了李记二字。 先各制出了几套的,眼下抽调了人正都赶着工的做这个模具呢。 将模具里装入搅拌过的奶粉,然后用小锤子按打成型,接着取出来的奶片还是软软的,当然还不成,便即垫了干净的油纸铺到火炕上烘上个一刻钟,晾凉好便可以了。 做好的奶片,石榴当下就拿了些给三妮姐妹几个吃,也给小弟留了些,还有老袁氏他们,也是都可以吃着玩的。 寿哥儿还小,暂时还是不给他吃的好,倒是给大伯公和族长家也送了些。 宋氏他们知道这是用羊奶做出来的糖,也是稀奇不已,就从没有看见过这般的糖,还奶香奶香的,真是叫人惊讶呢。 闻着奶香味,吃到嘴里也是甜甜的奶香味,醉人得紧,不管是老袁氏还是三妮他们这些孩子,那都是喜欢得很。 送出去剩下的,石榴就包好,转天便骑上了她的毛驴往洛水城去。 她跟来拉货的管事先打听过了,知道这两日刘东家就在洛水城里,便叫人带了口信去,约刘东家今儿在无茗楼一叙。 毛驴骑着比坐在骡车里颠簸,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风吹着脸上,视野也开阔得很。 舒服是舒服,不过她一个年轻小姑娘骑在毛驴上到底是吸引注目的,过了大风集,石榴就还是缩回骡车上去了,毛驴就叫胡振他们牵着了。 给人当猴子看,她还是没这个兴致的。 一路进了洛水城,便直奔无茗楼去。 刘东家算着时辰的,也是前脚刚到,见了石榴,少不得一番寒暄,说起童玩斋新上的棋类玩具在京城等地是如何的大受欢迎。 “你是不知道,京城里的两家童玩斋供货都供不及呢,这回买棋的多是各家的公子哥们,还有不少的武将大臣这些!” 那军棋实在是有意思的紧,便是他如今忙的不行也是忍不住要抽时间每天玩两局的,越玩越有意思。 刘东家是越看就越觉得石榴这姑娘真是不错,若不是长子早就成了亲,而次子年纪又不合适,他是真想要石榴这个儿媳妇的。 什么家世不家世的,他倒是不那么看重,家世好的,也没石榴这股沉稳聪慧劲呢。 到底是遗憾,不过也没关系,他能和石榴长久的合作,也是很好,总之这个小友,他是交定了的。 想到上次老爷子寿宴石榴在刘家差点出事的事,刘东家也少不得跟石榴跟石榴说一说那侄女在清心寺的情况。 石榴一一听着,跟刘东家也是相谈甚好。 第269章:两个条件 一番寒暄过,石榴说起了今儿正事。 “今儿有样好东西,想叫刘东家也尝尝鲜。” 她笑说着,便有身后的拂冬将手里捧着的匣子放到桌上,打开,直面刘东家。 刘东家也好听得好奇呢,心想这丫头又出了什么新玩意儿? 定睛往那匣子里一看,他就惊住了,“这是?” “这也是糖,刘东家瞧着比之果糖如何?” “这是糖?”刘东家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那小匣子一格一格的铺了油纸,上面躺着的一颗颗奶白色的东西,有小兔子、小老虎、小猪、小乌龟、花朵、方块、圆形.各种形态,丰富多彩。 之前那果糖也是形状多彩,且还晶莹剔透,已经叫他很是惊叹过了,而这一两年来,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其他地方,果糖都仍是大受欢迎的,且更叫大家习惯,各家送礼必送果糖走礼,好些人家办喜事什么的也更乐意用果糖。 但此刻这种糖,也仍然叫刘东家惊奇,它不晶莹剔透,但它奶白的颜色,光滑细腻,精致小巧,似乎更吸引人的眼球。 “没错,是糖,我叫它奶片,是用羊奶做的,刘东家尝尝看?” 羊奶做的奶片? 这会儿子,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刘武提过一嘴的,说是下河村家家户户都突然养上羊了,还养得不少,听说是听石榴的话养的。 当时他是多想了的,毕竟因为李家作坊用猪肉多,不光是下河村,周遭村子去年养猪都多,养了就近卖给李家,也方便。 养猪有着落,可突然家家户户都养羊,总不能是因为银钱多没地方花所以养羊吧?养猪不行? 但他也没有多打听,只想着有原因就是了。 倒是想着石榴这丫头从不做无用的事,所以便叫下边的庄子上都多养了些羊,反正刘家人多,喜欢吃羊肉的也不少。 多养些羊罢了,也不费事。 现下听得这糖就是羊奶做的,刘东家不免摇头失笑起来,果然,他就知道这丫头做事都是有章程的。 其实他是不爱吃甜食的,但之前那果糖他也偶尔会吃,这奶片嘛,也有叫他想吃的冲动,再则,他也是需要尝尝的。 当下刘东家便即伸手,从匣子里就近拿了一颗圆形的,拿起来才瞧清楚这糖上面还有小小的两个字:李记。 他挑眉看了石榴一眼,将糖含进了嘴里。 他以为是要像果糖那般咀嚼,感受咀嚼带来的乐趣的。 但这奶片一入口,似乎就缓缓的自行融化开来,散出浓郁的奶香味,那细腻丝滑,入口即化的滋味,真是满口留香,叫人回味无穷。 “妙啊!”刘东家叹出一句。 “石榴姑娘打算如何谈这笔生意?是如果糖一样,还是如肉松等一样?” 都是聪明人,这时候就不用拐弯抹角的试探了。 对方既拿来叫他尝,显然就是要合作的意思嘛。 再说了,他们也合作这么久了,自是不同于别人的默契和信任的。 别说,刘家生意场上的伙伴不少,石榴在其中不算最重要的,可如今到底也是刘家不可或缺的一项呢。 刘东家也更乐意同她合作,长久的合作,见证她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就如果糖一样,但我有两个条件。”石榴道。 如果糖一样,便就是卖方子了。 刘东家听得挑眉,伸手道:“但说无妨。” “方子卖给刘东家,如童玩斋一样,大名府的市场留给我,不过这次还得再加一个州城。 其二嘛,我还需要刘东家的商队帮个忙,刘东家的商队走南闯北的,遍行整个大晋,此番刘东家要做了这奶片生意,自然也是少不得羊奶的,刘东家要羊奶,我嘛,就要羊毛!” 刘东家听得这两个条件,第一个他不意外,如童玩斋一样,也是这丫头吃不下那么多的地方,不然,何必只一个大名府呢。 再给她一个州城也无妨。 其实只京城一处,就已经够他赚个盆满钵满的了。 至于这第二个条件,帮她收购羊毛运回来,想想也是顺便的事,并不多麻烦,只是,这丫头要羊毛又是为何? 刘东家不禁起了兴趣,预感这丫头还会给他一个大惊喜,当下倒也不细问。 “没问题,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既是没问题,那就是这方子的卖价了。 当初果糖的方子作价五十两,但当时的情形可不同,那五十两对当时的李家是一笔巨款了。 现下嘛,不过于缸中一瓢水罢了。 刘东家也是知道的,石榴时不时的给王勉那里一个点心方子都是几十两呢。 这奶片方子到他手里能创造的财富会有多少? 端看果糖就知道了,说起来,当初那果糖方子也是没想到,现在想来,确实是给的少了。 是以,刘东家也不要石榴开口,直接大手一挥,表示愿意给一个庄子来换这个奶片方子。 他是知道的,石榴一准想要庄子,银子再多,买不到庄子,也只是银子罢了,哪里比得上庄子的珍贵。 石榴一听,果然是欢喜不已的,刘东家就是大气啊! 这也是他们关系到位了,不然直接给银子的事,何必给庄子? 石榴又哪里想不到刘东家这是当初买果糖方子的价也提了一笔在这一起呢。 她便也不多说,心中有数就是,大大方方的接下了。 虽说奶片自己做来可以挣不少的银子,但羊奶收集起来毕竟麻烦,索性直接卖方子给刘东家,她的重心,还在羊毛,那才是她要大赚特赚的。 她也不遗憾,还有大名府和州城呢,也够她小赚一笔的了,就是这小赚,那也是别人黄赚不到的钱。 端看童玩斋给她创造的财富就知道了。 石榴想得很明白,当下便与刘东家写了奶片的方子,从羊奶处理成奶粉,但奶粉做成奶片,她还不忘加了一句,牛奶也是可以照此做成奶片的。 只是牛奶就不如羊奶那般好得了,自然更珍贵些,不过刘东家自是有他的法子的,她告诉他就行。 刘东家得了方子,当下就让黄全同石榴一起走一趟县衙。 石榴是洛水城的人,他要给的庄子自然也是洛水城辖内的。 石榴倒也无所谓是在哪里,不过就在近处,她也更方便就是了。 第270章:媒婆 当下石榴便同黄全一起去了县衙。 上次一起来,她得了二里庄值价一千五百两的庄子。 这次一起来,石榴得了个更大的庄子。 虽然水田和旱田跟二里庄差不多,但山头却多出了一多半,也是十几个山头但面积划下来足有两百多亩。 这便够养多少羊了。 刘东家也是有心了啊! 石榴心里感慨,再接了那二十户庄户一百多口人的身契,已经很是稳得住了。 这庄子名叫大枣庄,在洛水城出南城门的这一面,也就是她回家的方向。 离得也近,就在她外公家所在的黄花沟下边一点点。 石榴收好匣子,想着回头就去大枣庄瞧瞧。 从县衙离开,石榴溜达着往城南的九条巷去。 这会儿已经饭点过半了,但李记麻辣烫里还是坐满了人。 这麻辣鲜香物美价廉的麻辣烫,便是半年过去,都仍旧生意不错的。 只不过年初集市上就多了两个摊子也是打的麻辣烫的招牌卖的麻辣烫,什么时候都不缺投机取巧的聪明人。 这麻辣烫虽有卤汤秘方,但学着做也能学个七成像,当然,生意是比不过李记的。 倒是石榴听说隔壁县还有下头镇子也有麻辣烫卖上了,那些地方生意倒是不错,毕竟,没有这正宗的铺子拦着,他们也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反正也是滋味好的就行了。 就为这个,二哥还跟她嘀咕来着,干脆他们去别的县城也开上麻辣烫好了。 这事石榴还真想过,不过麻辣烫利润薄,也费事,真大费周章的到处去开铺子也费人手且麻烦,后头慢慢再说吧。 “老板,来碗麻辣烫!” 石榴带着拂冬和胡振进了铺子,找了张正好还空着桌子坐下,冲那面隔断的厨房喊道。 正忙着串串的胖妮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头望出来,一眼看到冲她笑的石榴,顿即也是笑意不止,丢了手里的串就往外头来,“石榴,你咋来啦!” “来办点事,还没吃饭呢,正好想你了,来看看你,都还好吧?” “好着呢!你还没吃饭呢?等着,我给你烫麻辣烫去!”胖妮说着就往厨房里回,亲自动手给拿了一簸箕的串去烫煮。 她知道石榴爱吃什么,拿的都是石榴爱吃的,至于拂冬和胡振两个,她就只管拿客人们都爱吃的就行。 不多时,三碗麻辣烫就上了桌,胡振和拂冬有些拘谨同姑娘一桌吃饭,但到底石榴出门常带的都是他们,这么久了,多少也习惯了。 石榴也让他们自在吃就行。 这会上的客人都吃上东西的,不忙,胖妮也就坐下来,一边看着石榴吃,一边跟石榴说话。 她这铺子忙得很,她也是好久没回家了,而吴氏两口子也是见天的在作坊做工,也没空进城来看,有个啥的,也是常托了进城来送货的李继忠他们带话的。 也就前两天的事,但这会见了石榴,知道石榴从家里来的,自是少不得又问问自家爹娘好不好的。 “都好着呢,就是担心你在城里,让你多注意着自个身体,别光顾着挣钱呢!” 胖妮听的抿嘴笑,“我也不是光顾着,这不是生意见天的好,还能不做?” 现下每天的收益不少,她每晚数钱的时候都要乐一场的。 石榴见她虽瘦了些,但一双眼睛亮得很,也是精神头十足,便知道她是乐在其中的。 再说了也不是瘦,就是抽了条,要知道胖妮为啥叫胖妮,那不就是她打小就比别人圆乎嘛。 现在这身量跟她差不多了,也是正好。 “昨儿下午有媒人进村来找庆堂婶呢。” 胖妮瞪眼,媒婆上门? 她弟弟才十岁不到,那就是冲她来的咯? “说啥了?我娘答应了?” 石榴就道:“哪那么轻易?现下你在城里做生意,堂婶儿隔三差五的就能见上媒婆的,说得人家多了,自然好好好考虑的,不过你马上也十五了,估摸着堂婶儿他们也是要给你挑合适的定下了。” 说起这儿女亲事的事,胖妮可不脸红,她一向大咧,“定就定呗,早晚的事。” 她爹娘一向宠爱她,就他们姐弟两个,又再没有多的,爹娘自然是疼的不会随便给她许了人家的,定下来的肯定是最好的,她没什么怕的。 倒是转过来打趣起石榴来,“还说我,往你家凑的媒婆还少了?说来你今年也十四了,定亲就是明年的事,我是要早你出门子的,到时候我出门子,你可要来送我啊!” “送送送,等你出门子,我一准给你送份大礼添妆。” 胖妮就乐,“你可别送太大,回头给我吓晕乎了。” 说着就笑,不由问起:“听说香梨姐的好日子定了,到时候我回家送她。” “嗯,定了,眼下还早呢。”去年放的小定,孟家拿生辰八字找人合的最吉的好日子,就是今年的腊月十八。 大姐六月里过十七的生辰,十七出门子,十里八村的姑娘差不多都是这般年岁,早的没有,晚的嘛,也不过晚个一岁。 石榴也是微微感慨,家里虽不急,但媒婆来的太勤太多,那不就是时时提醒着她娘快给她定下嘛。 瞧着吧,等二哥这里定下,她娘就一准要忙乎她的事的。 她也得好好寻摸寻摸,哪里有合适的。 于是回头姜德就得了姑娘吩咐的差事,也是不免有些傻眼。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让他打听十里八村家中清白家境尚可但活不长的年轻后生? 姜德可不知道他家姑娘暗戳戳的想当寡妇,要是知道,一准吓的神魂不定。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虽然纳闷,但也是认真对待姑娘的吩咐,暗中寻摸去了。 石榴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过她今年十四,再怎么也是有一年的时间的。 石榴感慨上门的媒婆太多,翌日从城里回家,一路同行的就是个穿红戴绿骑毛驴的媒婆。 因着前后脚出城又一直同着路,石榴少不得多关注了两分。 同样都是骑毛驴,这媒婆骑毛驴倒是还挺好看。 等过了大风集,这媒婆竟还缀在后头的,石榴便少不得有几分猜测了。 果然,她前脚进了村,这媒婆也后脚进了村,她前脚进了家门,后脚外头就响起了媒婆的声音。 “这是李继和李老爷府上吧?哎哟李老爷大喜大喜啊!” 第271章:媒婆一张嘴 这是今年开年以来上门的第几个媒婆了? 嗯,数不清了。 不是石榴自信,但这一准是冲她来的,都不用猜。 不管上门多少媒婆,那都没有不让进门的道理,当下宋氏便将人请进了堂屋来吃茶。 李继和不在家,这会儿老袁氏和李老爹都在,都等着听这媒婆又是来说谁家的。 这些日子,城里啥开布庄的杂货铺的不少,就是对面做酱起家的范大酱家,都请了媒婆上门来的。 对于自家的石榴丫头眼下可是洛水城各家都想娶的媳妇这个事实,他们也是清楚的。 这不是提亲的人多了,反而挑花了眼不知道挑哪个了,所以现在宋氏觉得这些提亲那真是没一个配得上她这么聪明能干的闺女的。 她就想着,要给闺女找个自身能干有才的,而不是家里能耐靠家里的。 总之,慢慢看吧。 这媒婆笑做了一朵菊花,嘴巴也是会说得很,一连串的美话出口,夸得石榴那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听得宋氏几个差点都飘了。 不愧是城里的官媒,这可真是一张巧嘴。 就是不知谁家请的这么能说会道的官媒来呢? 这不,先将女方夸了个满的媒婆这便开始夸起男方来了。 “哎哟!老爷子老太太宋太太你们是不知道啊,这男方家中几百亩的田地,城里还开着好几家的铺子,那可真是家中钱过百斗,米烂粮仓啊! 关键这后生自己也出息能耐,年纪轻轻便已然是有功名在身,日后前途那可是不可限量!且这后生生得也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吧啦吧啦……” 夸自家闺女当然要飘,毕竟他们也觉得自家孩子好不是? 但夸男方嘛,宋氏几个都是少见的清醒。 毕竟,这些日子上门的媒婆太多,哪个不是夸得男方天上有地下无的? 就说对面范大酱家请的媒婆,上来就夸:“这后生小子聪明能干,长得是相貌堂堂,身高八尺,英武不凡,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可他们离着这么近的,好歹也是有些数的,那范大酱的大儿子聪明是聪明,可听说是个死心眼,他爹说酱咋卖就咋卖,全是听爹话,光会听话自己没个主意。 长得嘛,也只能说是不歪嘴巴斜眼睛,看得顺眼,可实在称不上相貌堂堂,至于身高八尺英武不凡……那不就是个瘦竹竿嘛! 别的他们不知道,光是媒婆说这范大酱家的,就够他们深刻领会这媒婆一张嘴是如何的骗死人不偿命了。 所以此番任是这媒婆将那男方夸得不得了,只听这条件也确实是不错得很,但他们可不能尽信。 不过正因为这条件好得很,李老爹也是忍不住的问,“几百亩的田地?那可是个地主啊!不知是哪地方的?” 这方圆的地主他多少也知道几个。 媒婆笑:“正是大同镇的周大官人!认识我刘媒婆的谁都知道我刘媒婆做媒那从来是丁是丁卯是卯,绝不说假话的! 想来老爷子对这周大官人也是有耳闻的,这周大官人乐善好施,城里开的米铺经常会布施接济穷人的,这周家长工短工百十号子人,那谁说起周大官人不夸一句仁善? 周大官人一共就两个儿子,小儿子才几岁,此番正是给他的长子说这亲事呢!长子承家业,将来周大官人的这些家业那泰半都是长子的,李姑娘若是进了门,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少奶奶,将来那也是当家太太呢!” 李老爹确实是听说过那大同镇的周大官人,年轻时他和大哥还曾去周家打过短工,那会儿还是周大官人的爹当家,那也是个厚道仁善的人。 有那样的爹,周大官人自然也是乐善好施的。 那有这样的爷爷和爹,这孩子一准也差不到哪里去,还有功名在身呢! 李老爹心里一热,不由看了老婆子一眼。 老袁氏心里也是暗点头,不由给宋氏使了个眼色。 宋氏虽不知道周大官人,但看公婆的眼神,当下就没像之前那般一口回绝,只说好好生考虑。 刘媒婆也没想过这头回上门就能说成的,这说媒,来来回回多跑几趟到时候说成了她得的媒人钱才更多呢! 当下就笑呵呵的表示好,又说了男方家好一番好话,这才说改日再上门来。 这会儿也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自是不好不留饭的,毕竟,这不是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有可能不是? 宋氏张口就留刘媒婆吃饭,刘媒婆也没推拒,笑呵呵的应下了。 她也是早就对这下河村的李家好奇得很呢。 现在整个洛水城谁不知道这李家?祖辈种田,半路发家,不过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有了这般光景,现在说李家是洛水城排得上名号的有钱人家,那也不是大话的。 洛水城有钱的人家,那也没将铺子开到州城去的,这还能显不出李家的能耐? 石榴家现平时吃得也是不差的,有客上门,自是又丰富了些,是以,刘媒婆看着这有鸡有鸭有鱼丰盛不已的一桌子饭菜,也是暗暗点头。 这李家的日子,还真是殷实呢! 跟那周家,也是一顶一的相配了! 她心里觉得这门亲事把酒能成,哎哟,这可是一大笔媒人钱呢,周大官人可大方! 饭罢,又留了一盏茶,刘媒婆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 宋氏和老袁氏李老爹这才凑在一起说起这门亲事来。 李老爹道:“这周家我知道,的确是个大地主,当年我和大哥去周家打过短工,周家的田地连绵一片的,数都数不清呢!那都三十来年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周家的地只怕是更多了。 家里这么多田地,城里卖米的铺子多半都是他们家的,这也是不假。 至于那后生如何,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周大官人和他爹都是个大善人,名声也好得很,想来这后生也不差。” 宋氏听着,不由道:“照爹这么说,这门亲事好像还行?” 家境殷实,且是长子,自身又是读书人,有童生功名。 听着,还真是没得挑了。 老袁氏也不由道:“若不然就相看相看?” 至少这些日子以来上门说亲的,这还是头一桩他们都觉得还不错的亲事。 反正相看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就是相看不上,也不会影响再说亲的。 “行,等刘媒婆再上门,咱们就答应相看!”宋氏脱口道。 石榴:……相看就相看,不让他们忙活也不行,反正到时候她就说相不上就是了。 第272章:相看 傍晚时候,李荣棕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宋氏以为他是回来看媳妇的,不由还笑道:“你媳妇在家里好着呢,这几日也不吐了,吃啥都香了,你且放心,娘一准给你把媳妇照看好的。” 这话说得林氏也是红了脸不好意思,赶忙道:“娘好,我啥事没有。” 李荣棕虽然不是为看媳妇专门回来的,但也没说出来,好好看了媳妇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的,也是笑道:“辛苦娘了,二凤你怀身子也辛苦了!” 说话间,晚饭也摆好了,因着李荣棕回来,倒是热闹了不少,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罢了晚饭,坐到堂屋说话。 李荣棕这才问起:“今儿咱家是不是有媒婆上门?” 石榴不奇怪他这么问,她还想问他呢,今儿来说亲的周家,那周秉文可不就是她大哥在刘家寿宴上认识的,这些日子也有来往的嘛。 宋氏他们却是不知道的,听他这么问,不由好奇道:“是有,你咋知道的?” 李荣棕便道:“那周家的周秉文我认识!之前在刘家结识的,后头回来我还上他家里去做过客,来往过几回,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前些日子一起吃饭听他说过两嘴,没想到,他家还真的请媒婆上门了!” 宋氏听他竟跟这周秉文认识,也是激动起来,“这后生咋样?瞧着成不成?” 李老爹和老袁氏也支了耳朵等着听,他们都没见过这周秉文,只知道周大官人好,现孙子认识这周秉文,那可不得好好的听听看嘛。 媒婆能糊弄人,孙子可不能糊弄的。 李荣棕看了一眼石榴,道:“他跟我差不多高,长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俊着呢! 今年十七,是去年考中的童生,如今还在城里的学堂读着书,听他那意思,是要接着往上考的,他家家财厚,也撑得住他考科举这道。 人也是个豁达的,说是总要努努力,要是最后考不上,左右也是不怕的,大不了就回来继承家业,倒也是个富家闲人。 他家富裕了多少代了,他身边还有书童伺候呢,可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也风趣,人也周到,总之我跟他是相交好得很的。 要是他做我妹夫,我一点意见没有,当然也要石榴自己看得上才是,我今儿赶着回来,就是想同石榴你说,这门亲事,真可以好好考虑,那周秉文实在是不错的,我觉得跟石榴你也般配!” 宋氏几个听李荣棕这么说了也是心里更热。 “我们说定了等媒婆再上门就找个时间相看相看的。” 李荣棕见石榴却不说话,不由道:“大哥还能蒙你?那周秉文是真不错!” 石榴对大哥看人的眼光还是不怀疑的,他都说好,那这周秉文想来是真好。 不过嘛,再好她对嫁进周家去当少奶奶也是没兴趣的。 既是这般好的一个人,她也不能咒人家早逝不是? 别祸害人。 心里是这般想的,但面上可是不能露出来的。 石榴点头道:“成,那就先相看相看吧!” “不过先说好了,我眼光高,要是我看不上,娘你们可不能答应啊!”丑话要说在前头的。 宋氏忙道:“那是自然,娘肯定听你的!” 要说之前,她或许还能说长辈们活得比你岁数多,还能看不准个人? 但这一两年下来,潜默移化的,她心里早就习惯了大事小事都听石榴的意见,石榴说得章程,没一个错的。 就是李继和,那也是听她的。 更何况是石榴自己的亲事,那自然更是要听石榴的意见的。 这孩子,心里有成算,连之前丁家都能看清楚,还能不知道自己要嫁个啥人家好? 她有数着呢,所以宋氏压根不操心。 眼光高正常啊,谁叫她闺女这么好呢? 宋氏压根就没想过闺女竟是不想嫁人受束缚,暗戳戳的打算着找个短命鬼对付着成了亲好等着守寡或是和离回来开开心心的养老呢! 刘媒婆自头回上门没被一口回绝就知道有戏,这不,给了李家两天时间考虑,第三天就再次上门来了。 时间赶得紧点,也是证明男方家的急迫看重嘛。 这次见了刘媒婆,宋氏就表示可以先相看相看。 刘媒婆一听,登时大喜,愿意相看,那就是看好了周家嘛! 这就是再最后相看相看那后生好不好了! 不是刘媒婆吹,她说了这么多媒,周大公子的人才是最不错的,李家姑娘一准相得上! 刘媒婆激动起来,只觉得媒人钱已经迈了一只腿进到自己的口袋里了,当下就跟宋氏定了后日去大宝寺相看。 这好些人家相看都是喜欢这般的,不拘是去寺庙还是道观,打着烧香拜佛的名头,且就相看过了,到时候就是相看不上,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而大宝寺又近,更是方便。 宋氏听着便即应了下来,正好,她也打算去烧个香,拜拜观音菩萨保佑儿媳这胎生的顺顺利利。 这事便就这么说定了,刘媒婆饭也不留了,当下就急赶着往周家去,说了这消息。 周家人一听,也是高兴不已,忙上心准备起来,自是不提。 只说宋氏送走媒婆,就赶紧将石榴喊来,拉着她好一番的配衣裳配首饰的。 这也不是说啥生怕别人相不上啥的。 不管相不相得上,肯定是要拿出最好的一面来的,到时候相不上,那也是我家闺女相不上你,叫人瞧着,我家闺女可是从头到脚的都好着呢! 石榴知道她的心思,之前大哥大姐相看不也是被她一番捯饬嘛。 当下也乐得她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的,同李香梨和拂冬一起,把她衣柜里的衣裳和匣子里的首饰配了个遍。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最后老袁氏也被拉着加入了进来,可真是争执了好一天的功夫,这才总算是达成一致,选定了一套最叫大家都满意的。 知道要相看,所以李荣棕昨儿回了城,今儿傍晚又赶了回来。 翌日一大早,石榴便穿上了那身千挑万选的衣裳,由着拂冬给梳了头发,簪上了搭配的首饰些。 随后同宋氏坐上了一辆骡车,前头领着的则是李荣棕坐的骡车。 前后两辆骡车赶着,便径直往长青村去。 不逢初一,更不逢十五,也不是年节什么的,来大宝寺烧香的人不多,是以山脚下的集市也是没铺排开,只有一处茶摊风雨无阻的在。 将骡车寄存,一行便开始了登山。 第273章:没有眼缘 这春日里登山也别有一番滋味,山上青葱郁翠的就不说了,放眼山下,也是一片绿葱葱,掺杂着各种粉的白的花色,瞧着便叫人心情美丽。 一路上了半山腰,进了大宝寺,只见里头香客三三两两还是有的。 宋氏带着一双儿女直奔大雄宝殿,先给佛祖烧香磕头,又去了菩萨殿里拜菩萨。 一番忙活,自是少不得添点香油钱以示诚意的。 宋氏见今儿解签师父不忙,也是兴起,拉着石榴去摇了一支签请师父解签。 她想问的就是闺女的姻缘。 签正是上上签呢。 只听的那老和尚看了签文念道:“男才女貌世间稀,前缘注定可齐眉,御沟红叶放流去,两首新诗一笔题。” “好姻缘天注定,不早不晚自有安排,善主不必心急。” 宋氏听不太懂签文,但约莫也听得几分意思,反正就是说她闺女有天注定的好姻缘嘛! 这她就放心了,当下笑呵呵的掏了银钱给老和尚。 倒是石榴听得撇嘴,这什么签不签的,她是一点不信。 前缘注定? 那不就是一通扯嘛。 来大宝寺自然不能错过这里的斋饭,娘三个接着便往斋堂去。 “诶?荣棕兄,你也来大宝寺上香啊!” 甫一进了斋堂,斜刺里就有一道声音响起,便见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袍边绣青竹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果真是相貌堂堂,貌比潘安了。 “是秉文兄啊!真巧,我今儿也是陪我娘和妹妹来上香的!这大宝寺的斋饭不错,每每来我们都是要吃一回的!”李荣棕笑着说道。 恁谁听着看着,都要以为这真是碰巧遇上熟人了。 只石榴微微抽了抽嘴角,这相看什么的,真是含蓄得嘞! 周秉文顺着李荣棕的话就光明正大的朝宋氏和石榴看了过来,当然,他可没有直盯着石榴看,只划过一眼就礼貌的移开了,然后冲宋氏拱手一礼道:“晚辈见过伯母,李姑娘好。” 宋氏看着周秉文的模样也是眼神微微一亮,心里暗道:这生得确实是没得挑,瞧着也是斯文有礼。 她觉着还真不错,笑着点头:“原来是荣棕的朋友啊” “秉文,这是?” 身后,一个穿着一身黛蓝色褙子裙边绣了一大片的玉兰花的妇人走了上来,含笑问道。 周秉文忙即介绍,“娘,我朋友荣棕兄您见过的,这二位便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李荣棕也跟着给宋氏介绍道:“这位是秉文兄的母亲。” 姜氏含笑朝宋氏招呼道:“原来是荣棕的娘,荣棕这孩子,我很喜欢.” 便是不熟,只要是当娘的,一聊上孩子,那准是很快能拉近距离的。 不多会儿,宋氏和姜氏这两个年纪也差不多的就聊到了一处去。 见状,周秉文便顺势提议那便同桌一道用斋饭吧。 当下也是顺理成章的在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石榴挨着宋氏坐了,另一方是李荣棕,对面正好就是周秉文。 这斋堂里人不多,再说了,他们这好几个一起的,又有长辈在,也不会引人注目。 斋饭很快上桌,宋氏和姜氏家常里短的聊得甚欢,这会儿,姜氏话头顺势就落到了石榴身上,“你这闺女生得可真是好,瞧这水灵的,真真是叫人喜欢哟,姐姐是个有福的,不像我,一直巴望着能有个闺女,可就是没能如愿,只得了两个儿子,我现就盼着儿子赶紧给我娶房媳妇回来,一个媳妇半个女,那我也是有闺女的人了!” 宋氏也跟着夸周秉文,“妹子也是有大福气的,瞧你家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呢!” 宋氏和姜氏相谈甚欢,李荣棕和周秉文时不时也接上两句的,只石榴默默吃饭,被姜氏提到就笑一笑,问到了就回一句,并不咋咋呼呼的多话。 姜氏越看越满意,等吃过斋饭一起结伴下了山,要分别之时,她就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笑着拉过石榴的手道:“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今儿出门急,也没准备什么,这镯子我瞧着倒是衬你,便送给你戴着玩吧。” 这就是对石榴满意的意思了。 石榴自然不想接,但姜氏已经将镯子套到了她手上,这会儿不要也不好看,好在也只说是见面礼,又没明着说什么,倒也还好。 只宋氏,瞧着这般,本来也琢磨着要给周秉文一个见面礼表示满意的,但闺女一个眼神飘过来,她就稳住了。 等坐上骡车往家回,宋氏就忍不住道:“这周秉文我觉得十分的不错,家世就不说了,没得挑,他本人长得好说话有礼,温温和和的,是个能过日子的人,他娘我聊下来也觉着是个好相处的人,不是那起子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我看这门亲事挺好,你觉着呢?” 她想着闺女刚才给她的眼神,是没看上?也是想不通。 果然,就听得闺女道:“是挺好,但我看着没眼缘,娘,你答应过的,不能强求我,这门亲事,咱们还是拒了吧。” 宋氏瞪眼,“这样的你都没眼缘?” 那表情,就差直接说“你是什么眼神怕不是眼睛瞎吧?” 石榴扑哧一笑,自我打趣道:“许是我真眼瞎?” “反正我是没瞧中的,娘总不能不依我的意见非的应下这门亲事吧?” 宋氏:. 要换作从前,宋氏还真能,她当娘的,还能害了闺女?这人家是真的不错嘛! 可现在,宋氏重重叹了口气,也是直揉额头,“行吧行吧,你这孩子,唉!” 宋氏真是想不明白,她觉着挺好的,闺女咋就看不上呢? 等回到家,老袁氏他们少不得问起情况,宋氏就道:“那后生瞧着挺好,他娘也不错,我是觉得好的,那周太太看着也是对石榴满意的,但石榴自己没看对眼!” 老袁氏听着一愣,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既是石榴没看对眼,那指定是要听她的意见的,闺女不愿意,硬嫁过去不也是害了闺女?” 宋氏便不由点头,“娘说的是,我自然是不会那么做的。” 是以,等隔日刘媒婆喜气洋洋的上门来,满以为这次能提亲成功的,却不想,李家拒了这门亲事。 拒了? 为啥呢? 竟然没看上周家公子? 哎哟,那是多好的人才啊! 刘媒婆都觉得心塞,高昂的谢媒礼不说,她是真觉得周家公子不错,嫁给他的姑娘不亏嘛。 可惜,可惜。 刘媒婆摇头叹息,任她舌若莲花,也说不通人家没有这个心思啊,便只好作罢,转头上了周家回信。 第274章:建成 周家这边听得李家拒亲,也是难免遗憾,倒也没有上赶着的再让媒婆去纠缠。 倒是周秉文,他那日瞧了石榴觉得心里欢喜,却不想对方没相中他,难免失落,忍不住就来找李荣棕一起吃饭,少不得跟李荣棕问一问,为何石榴没看上他。 对此,李荣棕自己也是十分的纳闷呢,他本以为妹妹见了周秉文肯定喜欢的,毕竟,这人才长得好,又会读书,斯文有礼的,家里条件也好,又是长子,哪哪条件都是没得挑的。 可妹妹自有主意,就是看不上嘛! 但这会儿在周秉文跟前,他也不好多说,只道缘分浅了,做不成妹婿,咱们也是好朋友不是? 周秉文不由失笑,这话也是,他是喜欢李荣棕这份随性才跟他交朋友的,也是因着觉得李荣棕不错他的妹妹肯定也不错这才有了结亲的想法的。 见了李姑娘他也是一眼就看对眼了觉得满意,有这样的妻子这辈子想来是不错的,不过没有这个缘分,他虽然遗憾,也只有如此了,自然不会因为亲事不成就回避这个好朋友的。 当下周秉文就抛开了这事,只当没有发生过,和李荣棕有说有笑说起别的来。 —— 石榴的亲事没有说成,宋氏虽然郁闷了一阵,但很快就顾不上多想了。 这日她带着李荣榆走了一趟黄家村,正经跟黄村长家的孙女相看过了。 没两天,黄袁氏就上了门,高兴的同宋氏道,那面极是满意这门亲事呢! 宋氏听着,虽然不意外,但也高兴得很,因为不管是她还是儿子李荣榆,都是相中了那黄家闺女的。 那闺女生的小巧,性子温柔,瞧着就叫人喜欢。 这会儿听了黄袁氏的话,宋氏当即就表示看过了吉日就请姨娘一道上门去提亲去! 随后宋氏就带信给了宋老头,让他帮忙给看了个好日子,准备好了提亲礼,就上黄家村提亲去了。 两家都满意的亲事,自然是不为难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顺当当。 亲事一定下,倒也不急,慢慢的走流程下来,成亲怎么也是明年的事了。 眼下不急,只是定好了亲事,也算是了却就一桩心事。 宋氏这便有了空闲,一门心思的放在石榴身上了,至于小儿子,那且还有好几年的。 后续又有几个媒婆上门,但宋氏也没有听着好的,不由将这事还是拜托给了姨娘黄袁氏。 她信她,姨娘肯定能给石榴找一门好亲事的。 黄袁氏也听说了,石榴连周大官人家的长子都没看对眼,接了宋氏这请托,也是虚得慌,她手里的人家,可没一个比得上周家的家底的。 不过石榴也是自己的侄孙女,她自然上心,打定主意一定给石榴说门好亲,大不了多跑些地方。 石榴对此看在眼里,但都没有说什么,她也不能拉着不让她娘给她上心亲事不是? 忙活吧,反正要她相看她都看不上就是。 唉,姜庄头那儿行不行啊,怎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在刘东家的车队陆续送到了两次绵羊毛之后,响鼓坡的新作坊也正式竣工了。 宋老头给看了个好日子,在下河村以及天宝村村人的凑热闹下,热热闹闹的在新作坊门前放了红红火火的鞭炮,这作坊也算是落成,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两村人眼巴巴的望着石榴,就等着她说招工的事呢! 石榴被无数双眼睛望着,也是心中激慨万分。 当下就是大手一挥,招工! 这羊工坊的工人怎么招,石榴也是早有章程的。 双手好使的大媳妇小媳妇大姑娘的,都要,眼神还好使的手脚灵便的老婆子,也要! 再招一些勤快麻利的小子。 一番招下来,下河村招进了一百来号人,这里头多是之前没招过的小子和小姑娘,毕竟,能干的妇人之前多都进了吃食作坊,各家还都得留着张罗家里一摊子事的妇人的。 天宝村就招得多些了,五十来户人家,招到了两百多号人,可以说是能出的妇人闺女的都出了。 这新作坊建着,天宝村的人就每天巴望着,想着他们村能进来几个呢,却没想到,竟每家每户都招了,一家多的三个呢! 哎哟,这可真是。 林里长也激动的人,回去就召集了村人开会,交代大家个进了作坊一定好好干,可不能给天宝村招黑,坏了天宝村的名声。 若真有那起子不开眼的,别怪他这个里长不客气。 众人不由都摆手道放心吧! 他们又不傻,下河村的人家日子咋一步步过起来的,谁看不见咋的? 好不容易这样的好事轮上他们了,他们傻了才不好好珍惜呢! 大家心里都有数着呢,进李家作坊,挣稳定的工钱,攒钱发家,过好日子! 林里长见大家伙这个势头,也是欣慰的一笑。 招好工的当天下午,石榴就和李荣松李荣柏杨桃杨梅他们分开行动,分别前往本村和天宝村养羊的人家挨家挨户的教他们把羊奶制成奶粉的法子。 作坊要做奶片,直接用奶粉开始做省事一大半,要是收了羊奶进来,还得先忙活着制奶粉,那多费功夫? 索性直接教了各家制奶粉,叫他们做好了奶粉往作坊送,也比一桶一桶的提羊奶来省心。 至于价钱,石榴也是话说在前头的,她也是仔细估算过,才得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价。 一只羊一天多的能挤五斤羊奶,而制成奶粉的话,一斤奶水只能得到一两的奶粉,如此,一只羊一天也就能制出五两的奶粉,还有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以及煮羊奶去腥放杏仁片的成本这些。 石榴也不能亏待乡亲们,是以,最后给出了六文钱一两的价格,不说人力吧,如此一家有一只羊产奶的话,一天差不多就能赚三十文钱。 相当于一个人出门打短工的价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对于之前羊奶压根就值不得钱的村人们来说,这便极是让他们高兴的了。 特别是家里羊多的,辛苦点,一点就能挣个百十来文的,一个月那就得是多少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干劲十足呢! 朴实的村人们只要有银钱赚就觉得高兴,至于费力气?人的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了,他们就是有一身力气,出去还有找不到活计挣不着钱的呢! 第275章:羊工坊开工 至于绵羊毛,石榴定的是二十文一斤。 一只每年都剪羊毛的绵羊一次最多也就能剪下十斤不到的羊毛,一年剪两次。 如此一头羊一年能赚得四百文左右,单这么听是不多,但卖了羊也才一吊多钱,要有个几只羊的话,一年就能有几吊银。 且这往年也没有想过能卖钱的东西,一下就能卖这么多,这也是很叫村人们欢喜不已的了。 正好就到了春夏剪一次羊毛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好了剪羊毛的准备。 这又是煮羊奶又是准备剪羊毛,还得进作坊做工的,两个村那是忙的热火朝天的,叫离得近消息灵通的几个村子的人看得都是眼红不已。 他们怎么就没有天宝村这个好运气呢? 也不知道李家还建不建作坊,要是建,下回可得争取请人选他们村才好。 不过这都是不能确定的事,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李家的新作坊收羊奶收羊毛! 难怪去年下河村家家户户突然都养上了羊呢,有闺女媳妇是下河村的,当时也都是问过一嘴的,知道是李家让养的,一准有用处,不过他们没见着真章,也没有那个闲钱和魄力,倒是有些跟着养的,不不敢多养。 这不像养猪,养猪他们是确定了李家一准收的。 眼下知道了,他们还等什么?赶紧的,买羊仔,养羊啊! 不能吃上头桌饭,这第二桌他们还能赶不上? 不说十里八村的继养猪潮后这又掀起了养羊潮,只说响鼓坡的李家羊工坊今儿就正式开工啦! 羊工坊的布局跟清河边上的吃食作坊又有不同,只见围墙将整个工坊都围护了起来,只有两道大门可供进入,要想翻墙,那墙头上可是扎满了荆棘和尖尖的碎石块,没两把刷子的,上了墙准得被弄的一身伤,那尖石块,扎着什么地方可就说不定了。 前门有一丈多宽,缀在墙外头有一间小小的门房,就跟后世的保安亭一样的,专门在此守门的是下河村里早些年打过猎的老猎户翟老头。 进了门去就是一排倒座房,靠门这间就是翟老头晚上的住处,过去一间住的则是负责羊工坊巡逻防卫的四个护院其中的两个。 剩下几间倒座房就是谈事休息这些的地方。 接着往里去,入目的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左边打头就是一间极大的饭堂,里头布满了一张张的长桌长凳,一次可容纳三百号人在里头用餐。 右边则是同等面积但分成了两间的大屋子,这里便是库房区。 再往后,便是两处又大又干净的茅厕,男女分开来的。 负责茅厕卫生和整个工坊内部卫生的是下河村的四个有些岁数的老头老太太。 左面是奶片生产区,右边是羊毛制品区。 奶片生产区没有羊毛制品区占地面积大,但也是一溜的小屋子和几间大点的屋子,小屋子一间里头两张火炕,这是专门烘制奶片的,前头这大屋子便是奶片生产区,另一间是奶粉存放区,剩下一间则是奶片打包区。 而右边的羊毛制品区也是一间间的屋子,分做了前后两排,并行着的。 前头一排如流水线一般,分工明确,从羊毛洗净处理烘干到梳理加捻,再到卷绕,然后进行染色,以茜草、苏木、血藤、蓝靛、石榴皮等植物染色,最后晾干卷起来,便可送去后排打头的屋子储存。 接着便在这后排的生产间里进行加工生产了。 生产什么呢? 自然是从头到脚的,羊毛帽羊毛围巾、围脖,羊毛披巾,羊毛衫,羊毛背心,羊毛手套,羊毛裤,羊毛袜,以及羊毛毯等等。 再接着往后,又是两处茅厕,然后便是后墙缀着一片屋子,拱着一道后门,守后门这一片的两个护院就住在其中一间屋子。 开工的前期,自然还是以处理羊毛染线为主,刘东家那边前前后后已经送来了四批羊毛,便是放了樟脑丸保存得当不怕生虫这些,也是不好久放的,早些处理成毛线更好存放。 此番招工一共三百五十五人,石榴将五十五人投放到奶片作坊,二十个人负责奶粉搅拌入模,十间烘干区每间二人负责奶片烘制,十五个人进行奶片包装。 剩下三百人则全是羊毛制品作坊的。 先都投放在前头这流水线上,分了工,处理羊毛的,梳理捻条的,这都不难,毕竟,村里的妇人姑娘的,大多都是会织布的,即便不会,捻个棉条的也是会的。 最难的,就是这染色,从没有接触过的,自是不敢大意,且这染色本就不易,稍不注意就染坏了。 石榴便驻扎到这一步了,带着工人们手把手的事无巨细的教,也是颇费心思。 至于茜草这些个染料,都是丁福光弄来的,洪家便是开染坊的,弄这些都有渠道,丁福光出面,又知道他们不是做染布生意,洪家自是也乐得帮忙。 要说洪太太之前还撇嘴看不上石榴,生怕石榴蒙骗了丁家的家财去,这会儿嘛,早就没有这个想法了,在看到童玩斋一步步火起来,药膳馆开起来,府城州城都涉及去,这想法更是歇了个干净,一点都不再有了。 人家这么会挣钱,丁家那点算个什么? 羊制品区是急不来的,一步步的都要做好做细,奶片作坊这边,倒是不过几天,便出产了不少的奶片。 城里丁福光拾掇了一个铺子出来早挂上了李记糖铺的招牌。 这边奶片送进城去,转日就红红火火的开张了。 这洛水城里此前就有一家刘记果糖铺,听着李记糖铺这名就知道是卖糖的,又是这耳熟能详的李记,自是少不得引起众人注意的。 铺子一开张,围观的人就直往里头挤,瞧瞧,这李记糖铺,卖的又是什么糖呢? 或许有李记二从来都是叫人眼前一亮不叫人失望的这个心理在,众人挤进了铺子,看清铺子里卖的东西,惊奇之余,竟也不觉得多意外。 毕竟这是李记啊。 李记出这些个稀奇的东西,可不是不叫人意外吗? 要换做别家,他们还真的稀奇好半天。 不过这会儿,他们也是极稀奇的,一个个的,拉着伙计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这是什么糖?怎么是这么个颜色?瞧着奶乎乎的,我感觉这整个铺子里好似都是一股奶味呢!” “嘿!这糖跟刘记那果糖倒有些相似,都有小动物状花朵状的……” “那刘记的果糖听说不就是跟这李家买的方子嘛!正常!我倒是瞧着这糖闻着这奶香味,就忍不住的吞咽口水,这糖瞧着,一准好吃!” “是啊,光看着这般精致,就差不了!我还从没见过这般的糖呢!” “……” 众人七嘴八舌下,伙计也赶紧招呼介绍起来。 第276章:中了 “各位客官,这糖叫奶片,是用羊奶做的,营养又美味,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男人女人,吃了这糖那都是有好处的! 要知道羊奶可以补钙,可以美容养颜,对胃对咱们身体都是大有好处的!多喝羊奶还能长个子呢! 啥叫补钙?这么说吧,大爷,这上了年纪的,你是不是常觉得手脚抽搐?腰痛背痛手腕痛膝盖痛?哎呀!这就是了!咱们这身体就需要多补钙啊,怎么补?吃咱们这奶片啊!” 一番介绍下来,众人们都是连连点头,连连赞叹。 “羊奶做的糖?叫奶片糖?难怪有奶香味呢!” “哎呀,这羊奶还有这么些好处?我家那小子就是瘦小得很,不爱吃饭个子长得慢,我可得赶紧给他多买点回去叫他每天都吃几颗!” “我这就是每天手腕疼膝盖也疼,腿还抽筋呢!那我也得多买点!” “美容养颜?那我给我媳妇买点!” “我……” 李记如今在洛水城那都是出了名的,众人是一点都不怀疑犹豫,纷纷都涌上来表示要买。 伙计赶忙介绍价钱,有大包的中包的小包的三种。 大包六十八颗,圆形方形三角形这简单的,一百文一包,动物形花形的这种复杂点的,则是一百一十文一包。 中包四十颗,前者六十文一包,后者七十文一包。 小包二十颗,前者三十文一包,后者四十文一包。 总之就是动物形花形的比其他的都贵出十文就是了。 听了价钱,不差钱的上手就是大包的买,若不是给孩子和媳妇,自己的买这圆形方形的都无所谓,那都是一样的吃,但小孩子嘛,不就稀奇这小动物样子?媳妇不就稀罕这花样子? 客人们蜂拥的来,跟丁家交好的人家,王勉黄掌柜等都是少不了前来照顾生意的。 李记糖铺开张当日,那可是人满为患的火爆,不过一日,奶片这两字就传遍了整个洛水城,也很快就传至了其他县镇和府城。 至于州城,那早都耳闻过奶片了,主要是州城是大地方,刘家在隔壁常州的果糖铺半个月前就卖上了这奶片。 虽然好奇刘家怎么不先在并州卖,但有钱人家也不差这点功夫的,倒也有不少使人往常州去买的。 这一买回来果然是家中老少都喜欢得紧。 之前那果糖要嚼劲,上了年纪的牙不好,还不敢放心大胆的吃,这奶片就好了,放进嘴里慢慢就化开了,香香甜甜的,真是好得很。 那些个大户人家光是主子谁家不是十几二十口甚至好几十口的,不差这个钱,自然是买回来当零嘴吃了,就如那果糖一样。 就是州城没有,花点功夫往常州买麻烦了点,这不,有人就问到刘东家这里来了,州城的果糖铺,怎么不上这个奶片? 刘东家笑眯眯的表示,州城的李记糖铺马上就开。 都有耳闻他同洛水城的李家合作的,就是药膳馆的那个李记,闻言也就有数了。 果然,没等几天,州城矗立在城南和城北的李记糖铺也同一天的开张了。 开张当日,自是比洛水城的场面还要大,真是好一番盛况。 石榴这里负责产,丁福光那里就忙着在并州各处先后张罗出铺子来开张。 到六月初时,整个并州的省会州城,以及大名府府城和下辖的八个县城都开上了李记糖铺。 然后再慢慢的扩散,至年底,临近的大成府大良府也都陆陆续续的开上了李记糖铺。 这不熟没涉及的府县,有刘东家帮把手,开上铺子倒也不难。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洛水城的糖铺开过,没几日先在州城开上了,正准备在府城开呢。 丁家的两个庄子和石榴的二里庄上的羊产的奶都在庄子上制成了奶粉再往响鼓坡送,下河村和天宝村的都是同样。 十里八村的,养得有羊的自然不止这两个村子,其他村子,听到李家收羊奶羊毛的事,自是也少不得上门来问询的。 石榴让他们只管剪了羊毛送来,至于羊奶,也收,她直接让上门来问的人到村里各家去看了怎么制成奶粉,到时候也是自家制了奶粉送来卖就是了。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家里有庄子养着有羊的,石榴都专门派了人上门去谈,大户人家虽不差这点银钱,但羊养着也是养着,能够卖点进项也是庄子里的出息,就是他们不稀罕,庄户也是欢喜的,倒也就不拦着,只让庄头谈好就是了。 至于其他县辖的地方,石榴暂时顾不上,便在新得的庄子大枣庄里调了一些个庄仆出来,派去大名府下辖各县,专门负责收购这羊奶粉的事宜。 来回路程不算太远,如此倒也练出了自己的一支小车队来。 车队这事丁福光有经验,便是他忙活张罗的。 如此奶源供得上,奶片作坊也是生产力十足,生意再好都供得上。 这日,石榴刚送走了刘东家来拉肉松等货的车队,接收了一批羊毛,正叫人搬送去响鼓坡。 冷不丁的,就听到村外一阵热闹。 抬眼一瞧,就见几个衙差吹锣打鼓的进了对面上河村。 石榴眉心一动,算算日子,好像府试该放榜了? 果然,有下河村的人也过去瞧热闹,不多时就跑着回来满村嚷嚷起来。 “县里的衙差来报喜了,对面下河村听说今年中了七个童生呢!” 拄着拐杖出来溜达的李族长忙问:“中了七个?哎哟!那不得了啊!有哪家的啊?” 这人道:“人太多了,也没全跟着看清,不过有做花糕的那范鸿声家的小儿子范清,还有范家族长的小孙子,和范家学堂的先生的儿子……对了,你儿媳妇娘家的侄儿也中了呢!” 李族长听到儿媳娘家侄子也中了,顿时也是高兴起来,赶紧拄了拐杖回家去,告诉儿媳这个消息,让她好赶快回娘家贺喜去。 这可是正经的亲侄子,可不像跟那中了举人的范老爷那般隔了几房的。 石榴没让人去打听,到傍晚李荣樟放学回来,她就知道结果了。 李荣樟咧着嘴的回来就跟她嚷着:“范清府试考过了!名次还不错,第三十三名呢!还有范晋师兄也中了!” 说起范晋中了,李荣樟显然是惊奇更多,“虽然比范清名次低点,但也是三十七名,正儿八经的考中了呢!” 石榴听得“老乡”过了府试,也是忍不住的一笑。 不知这“老乡”接收原主记忆多少,或者原主本就是个极会读书的? 左右能考中府试第三十七名,倒也是很不错的了。 她不知道别的,反正村里的孙文明府试就是吊车尾过的,那都叫孙家高兴得跟祖上冒了青烟似的呢。 高兴过,石榴便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范晋家,明着是以她大哥的名义送的,毕竟两人算是朋友。 但暗着嘛,也是她这个“老乡”给“老乡”的恭贺了。 第277章:恭贺 上河村,今儿个可是满村笑呵呵。 同是一宗族的人,这一下就中了七个童生,自然是值得满村满族高兴的事。 七家被衙差报喜的人打点了喜钱招呼着衙差吃了糖水蛋乐呵呵的将人给送走,这才顾得上和同村的人招呼。 吕氏孤儿寡母,家里也没个其他人,衙差上门便是隔壁大伯子一家来帮忙招待的。 这会儿忙过了,又招待村里来祝贺的人,一遭遭的,也是忙得够呛。 好不容易忙活完,吕氏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笑着谢过大伯子一家。 常氏不由道:“晋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咱们这一房,就数晋哥儿能像了他小叔去,你也是早晚能享晋哥儿的福,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她是真的感慨,他们这三房一个爹下来的,他们家和小叔子都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他们家别的不行,人丁旺,小叔子家人丁也不少,且小叔子还中了举人,后考进士没中,走动了关系花了些银子候补到一方小县去做了县丞,也算是正经谋了出路做上了官了。 可二房……二叔子早早就病逝了,留下二弟妹和晋哥儿这孤儿寡母,虽说不愁吃穿,但到底冷清。 这晋哥儿打小也病病殃殃的,说实话,他们就想着他能平平安安的活长些岁数,可没想过他读书能读出个什么名堂的。 到底是二叔子唯一的血脉,有二叔子在下头保佑,这大病了一场之后,身子竟就彻底好了起来,眼瞧着人都长壮实了起来不说,这还一举下场中了个童生呢! 真真是出息! 她的几个儿子读书只是勉强,所以看着侄子能耐,常氏心里也是很为他们母子俩高兴的。 吕氏不禁眼含了热泪,“我就盼着他健健康康的,做不做诰命夫人的没所谓,只要晋哥儿好好的,我怎么都成的!” 常氏想着什么,道:“我瞧着晋哥儿如今身子骨也硬实,这又中了童生,也是大喜事,他也十六了,十七就是转眼的事,你看,是不是给他把亲事说起来了?” 二房子嗣单薄,自然是耽搁大意不得的,早些给晋哥儿娶房媳妇回来开枝散叶,添丁进口的,也是大事。 吕氏早先一直是挂记这事的,毕竟,打小晋哥儿身子骨不好,大夫都说不好养活的,她就想着等晋哥儿大了就早点给晋哥儿娶房媳妇,好歹留个后,有个香火继承着。 但现在晋哥儿身子骨硬朗了,脸色也红润似常人,也请了大夫把了脉的,说他身子骨已经不妨碍寿命了。 这才十六呢,吕氏倒是不急。 “晋哥儿自个说不急着这事,他说好男儿要先立业再成家,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好好科举呢。” 吕氏性子温柔,丈夫早逝,她跟儿子相依为命,所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儿子长成了,出息了,有自个的主意了,她也是乐意听儿子的。 常氏却不认同这话,“成家也不妨碍考科举,有个妻子嘘寒问暖的,晋哥儿科举不也更得力?再说了,这科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说他小叔,不也是考了十多年才考中举人?晋哥儿还能不成亲咋的?” 吕氏听着,想着小叔子确实是考了多年才中了举人,且也没能再考进一步,只以举人身谋得了一个县丞做着。 晋哥儿还能比他小叔更厉害? 虽然她觉得孩子好,但考科举确实是不容易的事。 她倒是被孩子哄得着了相了。 这般想着,吕氏不由道:“大嫂说得是……等晋哥儿回来,我好好同他说说。” 常氏点头,“晋哥儿的亲事易说着呢,有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你也知道,我娘家妹子她婆婆就是媒婆。” 吕氏点头,要找媒婆,自然是越不过亲戚去的。 妯娌俩正说着,门外头便传来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 村里来恭贺的人都贺过了,不过范家大门也没关。 听到人声,堂屋里说话的妯娌俩不由朝外头看去,只见一人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东西,看着就是上门来贺喜的。 不过,这人她们也不认识啊? 但见是个小伙子,倒也没那么避讳,吕氏往外头来招呼,“在呢,你是?” 姜丙客气道:“小的姜丙,我家大公子派我来贺范公子府试得中。” 说着将手里提着的礼盒恭敬的呈上,见吕氏愣着,不由加了一句,“我家大公子就是对面下河村的李荣棕,跟范公子是朋友。” 吕氏一听李荣棕,这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接过了礼盒,嘴里说着客气了云云的。 姜丙将贺礼送到,完成了姑娘的吩咐,也没有多待,就告辞离去了。 他走后,常氏看着礼盒,不由道:“晋哥儿什么时候跟那李家的儿子成了朋友的?” 她也是好奇,如今便是他们范氏,也没人不清楚对面李氏的李继和家的,“这李家,现在也是不得了,咱们族里,做花糕的,做酱的,做了几代人的,都没他家这发家的势头厉害呢。” “说起来,祥嫂子还请了媒人上李家去给他家胜子提亲来着,李家那二闺女同他家胜子年纪差不多,不过李家没有应,听说近些日子来上李家去提亲的人可是不少,那叫石榴的闺女。我也远远瞧着过一眼,确实是不错呢。” 她说着,想着李家儿子跟晋哥儿还是朋友,不由也是意动起来。 “说起来,晋哥儿跟这姑娘的年纪也很合适……” 吕氏静静听着,她自然也是知道对面的李家如今的势头的,那生意,都做到州城去了,从最开始的果糖,她就买过,后来那些个玩具肉松吃食等等的,晋哥儿也没少让她去买回来。 听说这些,都是那石榴姑娘捣腾忙活出来的,是个能耐的姑娘,早在最初在大风集上碰上她卖糖时,吕氏就看出这姑娘是个厉害的。 不过,吕氏确实没想到这回事。此刻听大嫂这么说起,吕氏想到见过的那石榴姑娘,心里也是意动起来。 那姑娘大大方方的,说话处事的都是好得很,笑得也好看,叫人喜欢,若是做儿媳妇,确实是很不错。 只是。 “听说上李家提亲的不少,其中还有大同镇的周家呢,那周家,我听贵叔说起过,周家的公子也有童生功名在身,今年就准备去参加院试了,学问不错,十有八九是能中秀才的。 李家连周家都拒了,想来也看不上我们家的。” 第278章:亲事 常氏一噎,她也知道那周家,那周家公子是出了名的相貌堂堂才学不凡,早就得了童生功名的。 李家连周家都没有看上,那可是有几百亩田地的周家。 她想想自家这边,晋哥儿的家业,有八十亩的田地,有一幢大院儿,有存银,有童生功名…… 除了童生功名跟周家公子一样,其他的,好像没一样可比? 家底肯定是比不上的,再说相貌,那周家公子的好相貌也是出了名的,而晋哥儿虽说也眉清目秀的,可之前病弱,身子骨跟不上,虽说这一年多强壮了不少,但到底是矮了些,少了几分威武。 都是女人,她可是清楚的,同样两个男人,一个伟岸高大,一个瘦弱矮小,女人会看上哪个,都不用想好吧。 可他们范家的儿郎都不矮,晋哥儿他大伯他小叔包括他早逝的爹,都是不矮的,晋哥儿就是打小身子弱,眼下年纪还小,后头还能长呢,不过就眼下去相看的话,李家估计是看不上的。 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常氏便即道:“提亲的那么多,咱们去提亲也不打眼,就是李家不应,也没什么,你要是担心,咱们让成叔他家那闺女先去探探李家口风再说?” 族里的一位族叔范金成他大闺女就嫁在对面的李氏族里,还是李族长的儿媳呢,论起来正是那姑娘的堂伯娘。 吕氏想了想道:“等晋哥儿回来,我问问看他的意思。” 常氏点点头,“晋哥儿估摸着也该到家了。” 这般说着,不过转日的傍晚,范晋一行就回来了,他们专门进城去看榜的,自是没有来报喜的衙差快。 范晋脚步轻快的进了家门,迎面就对上眼含热泪的吕氏,也是顿了顿,随即拱手作了一揖道:“娘,儿子得中府试第三十七名,现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童生了。” 吕氏看着儿子激动得很,“昨儿报喜的衙差来过了,娘知道,晋哥儿,娘以你为傲,你爹在九泉之下见你这般出息,也能含笑了。” 相公在世时就喜欢读书,也曾意气风发的想要去考科举,只可惜,身子骨不好,进了一回县试考场,也没能坚持住给抬出来了…… 现在晋哥儿能中童生,不管将来还能走到哪一步,便已经很让人欣慰了。 相信相公在底下也是欣慰的。 范晋对着这样子的吕氏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一年多以来,每天跟吕氏相处着,他也是清楚,吕氏是个好母亲,年纪轻轻就没有丈夫,也是个可怜见的。 没有丈夫,儿子就是她终生的依靠。 他虽然不习惯,但慢慢的适应了自己,也不得不适应这一声娘。 “娘放心,儿子会继续努力的!” 到底穿越一场,从最开始的欲哭无泪到既来之则安之,“老乡”能在这里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枉来这一遭,他做生意不行,但原主就读了这么几年书的,他接了这么副身体,想想也只有科举立业最适合了。 做生意不行,那就努力做官,也是不枉此行。 只是这身体实在太弱,这一年多他都坚持锻炼健身的,此番考试也是吃不消,不说院试,后头的乡试会试这些,那进去就是几天几夜的,身子不行,可坚持不住。 所以,他还得继续坚持不懈好好的锻炼健身才行。 吕氏道:“娘只盼着你健健康康的,怎么都好。” 范晋便道:“娘,大夫都说我这身子骨好多了,我这一年多,不也没怎么生病了?娘你别担心,自个好好保重自个才是,没事多去村里走动摆闲,别光顾着做绣活费了眼睛,咱们家也不差你做绣活这点银子的。” 他这话说得不错,虽说这原主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是家境殷实,八十亩的田地佃给别人种的,每年收的租子,他们娘俩个哪能吃得完? 别说还有存银,这些完全够支持他科举的。 吕氏知道儿子心疼他,笑着应下,也不多说,她就是喜欢绣艺,做着打发时间罢了,儿子怕她费了眼睛,往后她慢慢做就是。 转头便说起昨儿个村里各家来祝贺的事,“对了,对面的李家也让人送了贺礼来,说是你的朋友,李荣棕?” 范晋听着,不由眉心一动,李荣棕给他送的贺礼? “贺礼在哪儿?我瞧瞧。” 吕氏便即去耳房将收着的贺礼拿出来。 范晋当即打开那礼盒,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李荣棕这粗神经的,就是送礼,怕是也不会送笔墨纸砚…… 范晋眼睛一亮,这是“老乡”送的吧? “老乡”知道他考上童生了,不知什么想法呢? 吕氏见儿子迫不及待的看这贺礼,想到昨儿跟大嫂说的话,这会儿不由试探着开了口,“晋哥儿,再过几个月你也是十七了,这般年岁,是该说亲了,你先前说是不急,可考科举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不如咱们先把亲事定下,到时候了,成了亲一边科举,也不妨碍,你看呢?” 范晋正沉浸在“老乡”给他送礼恭贺这事中呢,冷不丁听吕氏又提起亲事,也是一脑门的黑线。 说真的,上辈子他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个单身狗,这才十七不到呢,就要忙活结婚,也真是忒难以想象了。 宝宝还是个未成年呢,结果?酱酱酿酿? 范晋不由打了个摆子,不敢想。 而他脑海深底又浮现出了一道身影来,使他的眉目都柔和了起来,他暗恋了许久都没能鼓起勇气告白的人啊。 回神,看着一脸期盼的吕氏,范晋默了默。 他不想,可这年头,传宗接代也是大事,更何况,他还是一根独苗。 接了人家的身体,总不好让人家的娘伤心…… 范晋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娘看着办吧。” 闻言,吕氏顿时大喜,儿子松口愿意了就好。 她不由趁热打铁道:“昨儿我同你大伯娘还说呢,对面村的李继和家的二姑娘就很不错,跟你年纪也合适,我想着托你成叔公家的杏堂姑帮忙去李家探探口风,你杏堂哥就嫁在对面李氏族里。正是这姑娘的堂伯娘……” 范晋听着吕氏絮絮叨叨的,本来没怎么往心里去的,但冷不丁听清李继和三个字,陡然反应过来。惊了一跳。 “娘是说荣棕的妹妹?” 吕氏点头,“是啊!就是卖果糖那小姑娘,我头回见她就觉得喜欢得很呢!” 范晋不由深呼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虽说必须要在这里成家立业有个交代,但“熟人”跟不熟的人还是很有区别的。 他不确定跟这地道的本地小姑娘会如何相处,但确定跟“老乡”一准是交流无碍有共同语言相处没问题的。 但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呢? 细说起来,这似乎对人家也挺不公平的。 范晋默了默,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点头,算是应了吕氏的提议。 先看看对方愿不愿意吧— 第279章:来意 四月底的天气总是善变,雨水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 下雨天总是叫人烦闷的,出门也不便,且怪的很,这都四月天了,雨一下竟还有些冷丝丝的,上了年纪怕冷,老袁氏都加厚了衣裳,虽说不到又翻出棉袄的时候,但裹得也是不少。 坐在堂屋里,一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宋氏李香梨以及林氏都围着石榴坐了,认真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身后还有拂冬几个。 只见她右手拿着棒针,不停地向前锥、向左拨,把左手棒针上的线全挑到右手的棒针上,动作丝滑,为了给他们仔细展示,所以才一步步的慢着。 之前,他们可是看过她一挑一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那着实是一场眼睛的享受。 这棒针便是石榴让族里会竹篾的九叔公一家做的,当然,作坊要得多,做棒针的不止九叔公一家,现都还继续在忙活着呢。 宋氏他们知道石榴这织的就是那用羊毛做出来的线,要织成衣服穿在身上的,是以,看得也极是认真。 羊工坊做出来的第一批毛线,还没正式开工的,此番石榴先教了宋氏他们,回头再去作坊教给工人们。 “这是最简单的平针,你们看,只需掌握好这样一锥一拨……” 石榴一边织着,一边也不忘同几人说着方法。 她现在手里织得也是最简单的围巾,一针一针挑着走就是,不多时,她就将手里的棒针一并挪给了李香梨,让她先试试看。 李香梨是会织布的人,手本来就巧,看了一会儿心里就大概有些底,这番接了棒针过来,试探着一挑、一拨,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石榴看着,也是不由笑:“大姐学得快!就是这样的!” 转头见宋氏老袁氏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干脆让他们都拿了棒针上了手,慢慢试着织。 屋里一番沉浸,都全神贯注在这针织里呢,这时,外头有人声响起,“他婶儿,在家吗?” 石榴家的大门白日里都是不关的,有人守门,且作坊开着工,门开着,有个什么的别人来也方便。 听到声音,宋氏几个抬起头来,就见范氏打着伞进了院子里来。 是村里人,守门的李春喜都是不拦的。 “哎哟,堂嫂子来了!”宋氏赶忙放了手里活计,起身迎出去。 范氏上了廊檐下来,将雨伞搁下,这才往堂屋里来,“我来坐坐,婶儿,弟妹,你们这是忙着呢?” 她进来喊了老袁氏,石榴几个嘴里也忙喊着堂伯娘,又招呼着人坐了,惜春麻溜的端了一碗温热的茶水来。 宋氏正跟范氏说着,“石榴教我们织东西呢,就是羊工坊马上要做的!” 范氏看着李香梨手里那织了一手长的一截东西,也是稀奇不已,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就是用羊毛织出来的?哎哟,摸着好软和,比棉花还舒服呢!这穿在身上一准暖和!” 范氏妯娌虽没进作坊,毕竟家里还有绣活做着的,但这番家里两个儿媳和彩凤彩玉都是进了羊工坊的,往后就是要织这东西的。 宋氏也是稀奇这玩意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也是来劲。 范氏喝了茶,见他们织着,也忍不住上手试了试,嘴里直道:“这比做绣活还有意思呢!” 宋氏便道:“嫂子你喜欢,那也进作坊去?” 范氏摇头,“我倒是也想,但今年接了好几个大件,我们妯娌俩和娘一天都不得歇,赶着呢。” 几个大件也是不少钱了,范氏他们几个都是绣艺好的,宋氏听着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本也是随口一说。 但转念反应过来,心里就是一动,不得歇的,咋来串门了? 说来没个啥事的,堂嫂子他们一般都不迈出门来的。 老袁氏也多看了范氏两眼。 范氏瞧着穿着一身玫红色衣裙端端坐在圆椅上正指点着林氏下针的石榴,也是暗叹道:这丫头,如今这一举一动的,真真是得体规矩赏心悦目。 要不是她打小看着石榴的,真就要以为她就是打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的,不然,怎么就有这番气度呢? 这般看着,范氏心里也是打了个突,对于娘家族里弟妹托的事,只觉得怕是成不了的。 但托都托了,她不走一趟也不行。 见老袁氏和宋氏都看着她,是猜出什么来了,当下她也不卖关子了。 “婶儿,弟妹,今儿我来,是受人说托,想给人家探探口风,我娘家族里,有人相中了石榴!” 林氏是成了亲的,香梨也定了亲的,这事不用避讳,至于石榴——范氏是知道石榴现在能做家里的主的,再说了,之前丁家那事,都是要先问了石榴意见的,是以她也就不避着石榴了。 这事成不成,还得石榴自己说话呢。 范氏这话一出,一屋的人包括石榴自己都一点不吃惊意外。 只能说习惯了,短短几个月见的媒婆比一个村的人家加起来都要多呢。 宋氏猜出来范氏上门肯定是有事的,也猜到估摸着是说亲,能叫范氏亲自走一趟的,想来也是她娘家那边的。 是范氏娘家的侄儿?那刚中了童生的?宋氏之前见过,想到那孩子的样貌,就暗暗摇了摇头。 老袁氏倒是不觉得范氏是替娘家侄儿来的,范氏娘家虽说殷实,但也只是一般,要有这个意思,早该来了,现在他们家不同了,范氏应该是不会的。 她不由直接问了,“继祖媳妇,你说的是哪家孩子啊?” 范氏就等着人问呢,当下接话道:“是我三叔他们那一房的,说他们家你们可能不清楚,但说范举人你们就一准知道的,这孩子正是范举人的亲侄儿,今年下场也是得了童生功名呢! 今儿我来,就是我这堂弟妹相中了石榴,怕贸然上门来提亲唐突了所以托我先来探探口风的。” 范举人老爷的亲侄儿? 这么一说,老袁氏和宋氏很快就对上了号了。 听说范举人一个爹下来的就兄弟三人,范举人是老三,上头两个哥哥,二哥早年就病逝了。 这回中了童生的,是哪家的? 范氏就道:“正是范举人二哥家的这孩子。” 老袁氏和宋氏一听就有数了,是那孤儿寡母啊。 第280章:不短命要来干嘛 范氏一族一百多户人家,在一年多以前,那最差劲的一户人家日子也是比他们下河村的大半人家过的殷实的。 而其中的范族长更是称得上一方地主,家里的田地可是几百亩呢。 范家学堂的山长便是范族长亲弟弟,也是个秀才老爷,两人还有另外一个亲兄弟,便是这范举人的爹,不过已经不在世了。 这三房就是范氏的嫡脉,跟他们李氏一样。 范氏本就富裕,这嫡支长房手里的田产自是不少,便不是长子,到手的家产也是比其他人家的长子要分得多的。 这些事,即便是隔着一个村子,他们也是大都清楚的。 就说范氏当初的二十抬嫁妆二十吊压箱银,那就已然是叫他们村众人家惊叹羡慕过的,可范族长这支的闺女出嫁则是范氏的几倍。 这便能看出来那几家的家底了。 要换作之前,这么个条件,还真能叫宋氏他们心上心下的,可这不是前头才刚拒绝过个地主,家底丰厚不说,对方还同样是童生呢。 所以这会儿,宋氏还真的淡定得很。 看了闺女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接起话来,“嫂子,这孩子咋样?” 范氏不由尴尬了一下,要说条件,这大侄子家的条件在十里八村也是排得上号的,几十亩的上等水田,有存银,有大房子,还是独苗苗,一点不用担心分家还要分出去一份,全是他的,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糟心事。 可这人才嘛. 范氏看了石榴一眼,斟酌着道:“这孩子性子好,读书也刻苦,打小就没了爹,是个担得起事的,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不过自从大病过一场之后,现儿个身子骨瞧着还不错了,要不哪能撑得起去考试还中了童生呢?” 到底这边也是嫡亲的堂侄女,范氏也昧不了良心的胡乱诌,自然是实话实说,那孩子哪哪都好,确实是身子差了些,她从前也常听娘家说起,说这孩子身子骨弱活不长。 前年大病了一场之后慢慢就养起来了,过年那会她回去瞧见过,面色是不错,但她瞧着还是弱了些,比起她儿子来说。 且主要是石榴的条件现儿个是一点也不差,不输这大侄子的,所以,她心里本就没几分能说成的底气,这说话自然是更不会藏着掖着的了。 胡诌可还行?一相看不就都露了嘛。 宋氏一听得那孩子身子骨弱就不由微皱眉,听说这孩子他爹好像就是病死的?这是家传的身子骨不行啊? 这孩子不会也活不长吧? 呸呸呸,也不是诅咒人啊,她就是这么一想。 她家石榴可不能当寡妇,管他现在身子骨是不是好些了呢,宋氏就不能打这个赌,不用多想,她就不看好这门亲事的。 但到底是堂嫂子来说的,一口回绝了不好看,她便笑着接了话,说考虑看看。 范氏也看出她的意思来了,但当下也没有说破,只道:“是得好好考虑,这儿女亲事大意不得的,那婶儿,弟妹,我就先回了啊。” 送走了范氏,宋氏坐回堂屋来,同老袁氏道:“娘,这门亲事我看是不成的。” 老袁氏也点头,“是不成,别的都好,这身子骨不成可不行。” 哪家给闺女相看也是希望对方身子骨好最好壮得像个牛犊子似的,瘦秧鸡可还行,咋过日子呀! 宋氏见婆婆跟她一个想法,也是心里定了定,这才看向石榴,“石榴你觉得咋样?要不要相看相看?” 石榴从头到尾听着呢,最后自然也是听明白了,正暗暗古怪呢,也不知道这事是老乡他娘一门心思,还是老乡也有意? 干啥呀?老乡祸害老乡啊? 说真的,这人家人口简单,就娘俩个,这人还是个身子骨差活不长的,多合适的条件啊! 偏偏没碰上好时候,人已经换了芯子,这会儿自然是短不了命的。 不短命,她要来干嘛? 张嘴就拒绝,当然不能以身子骨弱来说事,毕竟,她后头肯定也是要找个身子骨弱的回来交差的。 “不了不了,这条件听着也不咋地,还不如那周家呢。” 宋氏听的点头,“那行,明儿个我就跟你堂伯娘回了去。” 撇开这事,几人继续忙活学起这针织的事。 那头,转天得了回信,知道李家这边拒绝了这亲事,吕氏也是早有准备,失望说不上,就是难免是有些遗憾的。 “没事,娘再给你重新说个合适的。” 范晋:. 老乡没看上他? 他差在哪了? 他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 唔,好像是差了些。 虽然但是,也真的有被打击到。 哼,待他潜心锻炼,早晚练出个身高八尺孔武有力! —— 雨断断续续的一下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石榴带着宋氏他们手把手的也算是将针织给各种花样给学了个遍,除了老袁氏和宋氏以及林氏动作慢点,李香梨和春夏秋冬以及胡振媳妇已然得心应手不说,还能自己琢磨出新的花样来呢。 成果显著,石榴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羊工坊,除了继续流水线的八十个人之外,其余的两百二十个人全都上手开学这针织。 石榴几人分工合作,一人带两组的,忙活了半个月,便将这两百多人都带上了路。 都是手脚灵活的小媳妇小姑娘,学起来还真是不难。 两百多人分了组的,织羊毛衫的织羊毛裤的,该织啥织啥,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花样都不一样。 这一边是如火如荼的赶着工,奶片作坊这边也是有条不紊,糖铺陆陆续续的开起来,日子也进入了最热的六月里。 以往没那个条件,怎么热都行,毕竟,没办法不是? 但现在有了这个条件,石榴就矫情了,那是一点都受不得热了,屋里摆冰盆到底是奢侈了些,石榴便干脆带了一家人去庄子上避暑。 去的自然是大枣庄,要说刘东家给的这个庄子真是用了心,没得挑,一大片的竹林夹裹着的房屋,清风摇曳的,这屋子里也凉快得很,最热的大中午,把窗户打开来,便也好受得很,到夜里睡觉更是要盖被子的,不然准得凉病了。 这庄子也大,正院里里外外的房间也多,一家人全来了,宋氏还将宋老头也给接来了,一人住一间也没完全没问题。 李老爹和宋老头两人有了伴,早晚就一起出门溜达,中午吃了饭就躺在穿堂里摆了躺椅躺着,吹着穿堂风,歇个午觉,舒坦得很。 至于老袁氏几个,石榴拉着他们玩玩叶子牌玩玩棋,午睡起来再吃上一碗冰镇过的水果捞,傍晚吃了饭满庄子溜达散步,一天也是过得充实得紧。 第281章:有眉目了 庄子上避暑的日子惬意得不行,偶尔两天李荣棕李荣榆兄弟俩也忙中偷闲的来住两日,带来城里最新鲜的趣事。 至于李荣樟,学堂放一个月的消暑假,他自是也在这庄子上来住着的,每天之乎者也的。 庄子上的旱田正忙活收了苞谷脱粒晒干这些,李老爹和宋老头闲不住,没事也让人搬了苞谷来搓,打发时间,一面听着李荣樟朗朗的读书声。 石榴是不管他们怎么消遣的,玩得高兴就行。 她在庄子上也没闲着,没事画画图,下下棋,去看看庄子上制奶粉的工坊。 大枣庄原本也是养着二三十只羊的,后头石榴接手了庄子,就给庄头交代了,下的这些羊仔全留着不要卖,还买了不少羊回来,现如今也是有七八十只羊的。 庄子上的山地面积广,养个上百只羊都没有问题,石榴吩咐了庄头,就是照这个目标去的。 当然,也自是少不了养猪,庄子上原本一年也要养二十多头猪,今年也增了量。 这又是猪又是羊,鸡鸭也不少的,最怕的就是生瘟,好在庄子上的人也是很注意这些的,石榴也仔细交代了,猪圈羊圈这些都要每天清扫,保持干净,天气热,也少不得给猪这些吃些败火清凉的东西。 要说猪最喜欢吃的便是西瓜皮了,大枣庄不说,二里庄却是种了几亩地的西瓜的,石榴一家来了庄子上,二里庄那边摘的西瓜便往这边送来,西瓜多,每天都吃也是吃不完的,石榴就也大方,给作坊工人每隔一日都送去西瓜作为午后的点心,清凉解渴。 庄子上这边吃下的西瓜皮就喂给猪吃。 这日,二里庄的人又送西瓜来,还是姜庄头亲自来的。 石榴见他亲自来,不由眉心一动,单独将人叫进了小厅里说话。 姜庄头拱手便道:“姑娘,您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石榴顿时精神一震,“快快说来听听。” 姜庄头道:“小的这两个月将洛水城辖内的地儿都跑遍了,总算是不负姑娘所望,选出了最合乎姑娘要求的几户人家。” “这第一家便是洛水城里的,做蜡起家的于家,想来姑娘也有所耳闻,这洛水城内外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亦或是私人,用蜡都是于家所出,这于家几代下来,家业自是厚实。 只可惜,这一代的于老爷只得一儿一女,女儿健健康康,这儿子嘛却是打小病病怏怏的,听说还请了州城的大夫来瞧过,都说他寿命不长,活不过弱冠,大夫瞧得多了,于家也认了命,如今正在打算着给儿子娶一门媳妇回来承继香火呢!” “还有呢?”石榴想也不想就剔除了这于家。 这于家听着就麻烦,虽说活不过二十岁倒是不用久等,但真选这家人,死了她想和离或者守寡都麻烦,还是排除掉的好。 姜庄头也不知道姑娘要他查这些是要做什么,但听得姑娘不想多听这于家,便赶紧继续说起下一家来。 “这第二家则是大同镇下辖的荷花村里的一户姓牛的人家,这牛家有个病秧子也是远近出了名的,之所以出名,便是因着这牛承聪明,听说他三岁能背诗,五岁能背文,聪明得不得了。 只可惜打小身子就不好,若不然,定是早早就考上秀才了,他爹便是个秀才,他弟弟今年也考中了童生,且还是前三呢,考秀才一准没问题的,人们说起这牛承都是摇头惋惜,说若是他身体健康,这牛家一准的是一门三秀才呢!” “还有一家是离咱们庄子不远的村子里的,姓黄,那妇人连生了几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却是个胎中不足的,从生下来就没断过汤药,听说一年到头都没怎么下过地的,病病歪歪的活了十来年,也是花了不少的银钱,幸好这家家境还算殷实,几个女儿都嫁得好,不然还真撑不起呢。” “最后一家也是洛水城里的,比起前头几家,家底稍微要薄点,家里几代都是做豆腐为生的,这家小子小时候顽皮跟人打架时伤了身,便一直都卧病在床了。听说常咳嗽,咳得厉害的血都能咳出来,这家人也想早点给他娶个媳妇回来传个香火,可惜别人一打听他这情况就避之不及了。” “便就是这些了。”姑娘要病秧子还得家境殷实的,他择来择去也就只有这几家最合乎要求的了,病秧子倒是多,但好些都是因为常年吃药穷得衣不蔽体的。 石榴听得这几家情况,想也不想先把最后这个给先排除掉,咳出血?这别是肺痨吧。 这牛家和黄家听着勉强还成。 具体如何,她还得亲眼去瞧瞧才好,毕竟,这可是大事,不能大意。 石榴便即让姜庄头回去重点关注这两家的事,回头她得了空就自己去瞧瞧。 —— 六月一过,进入七月里,虽然还很燥热,但早晚凉爽起来,倒是也没那么难捱了。 在庄子上避暑一个月,一家人这便回了下河村去。 一回了家,老袁氏和李老爹便立马去了老宅,万氏头几天生了,生了个小子,这也是他们老两口的第二个重孙子。 宋氏也收拾了一番,随后往老宅去,给送了红糖和布料这些。 随后又连着吃了几家的洗三酒和满月酒这些,倒是忙得不行。 石榴也忙,忙着给作坊工人们发工钱,忙着盘各处的账目,现在生意铺排得大,姜丙姜同以及田力陆东都升了大管事,一个负责吃食作坊的账目,一个负责羊工坊的账目,一个负责童玩斋和药膳馆的账目,一个负责糖铺的账目,各司其职。 石榴只消听他们汇报账目即可,有甚差错,当然也是找他们。 七月中,在州城待了几个月的李继和也带着宋金生兄弟俩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宋氏见了李继和,自是又哭又笑的,拉着人好一通的问。 李继和笑着道:“我好着呢,你瞧,还长胖了,倒是你,看着消廋了些。” 转头又问李老爹两个身体,李老爹红光满面的道:“我们好着呢,还去庄子上避暑了,能吃能睡的,都好,倒是你在州城里咋样,家具打得差不多了?” 李继和道:“都打得差不多了,留了师傅收尾,也没多少功夫的,等回头,咱们都去州城住住,爹你是不知道,那宅子大着呢!” 李继和回来了,傍晚李荣棕兄弟俩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一个不少,晚上自是好好的吃了一顿乐呵呵的团圆饭。 第282章:瞧瞧 荷花村以荷花得名,村口一左一右两个大荷塘,当下季节,荷花的花期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满荷塘的荷花争奇斗艳的向人们展示它这一年最后的风华,漂亮得不可思议。 是以,这番季节里,镇上的人专门前来观赏荷花的人可是不少。 村口便搭得有茶棚,是荷花村的村民张罗的生意,供来赏花的人歇脚喝茶。 一辆骡车混在镇里来看花的队伍中不慌不忙的来到了荷花村的村口,骡车寄放在茶棚一旁的棚子里,石榴带着拂冬和胡振沿着荷塘漫步走着,欣赏那潋滟的荷花。 虽带着目的来的,但这荷花实在是开的漂亮,这么大的两个荷塘并立在一起,放眼望去,满目的绿和满目的红相互辉映着,仿佛置身在荷花仙境之中。 石榴深吸一口气,也是忍不住的心情大好。 沿着荷塘漫步了一圈,再回到茶棚,也是走累了,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热茶来喝着。 经营这处茶棚的是三十来岁的两口子,那妇人是个健谈的,见石榴一身气度,还带着丫鬟和随从,本想来搭话的,便也忍住了,只是背着偷偷打量了石榴好几眼,小声的同丈夫嘀咕着。 “你瞧,那小姑娘生得可真是好,秀才夫人近来不是在给她儿子相看合适的姑娘?我瞧着这姑娘年纪也合适,模样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他们荷花村就这么个秀才,村里都是巴结着呢,妇人对牛家的动静自然是上心。 男人听着,不由也多看了石榴两眼,摇头道:“我瞧是不成的,听说秀才夫人是要小儿子兼祧两房的,就没打算找家里殷实的,这家中殷实的,哪舍得?这姑娘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姑娘。” “要兼祧两房?”妇人惊了一跳,“没听说他家老大不成了呀?我昨儿个还见他出来走动,瞧着面色好了不少呢。” 男人道:“这不是预备着呢?一准是要兼祧两房的,你瞧着他是面色好了,可黄大夫都上门瞧了,说是也就是这一两年功夫的事。” 妇人听着,也是叹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他要是身子骨好,只怕如今早就是秀才了!秀才夫人也是用心良苦,不忍他将来没个香火,所以这才想着让小儿子兼祧两房?” 两口子说话声音不大,但茶棚里这会儿也没别的人,静着听还是能听的大概的,就是听不实在,还有拂冬这耳力好的在。 是以,石榴倒是弄清楚了,那牛承活不长了? 他爹娘没想着赶紧给他娶媳妇生孩子传了香火倒也是真疼他的了,毕竟,这人都快活不长了,娶媳妇也是累着自己个,像那于家那般,听说匆匆抬了房媳妇回来,转天人就死了。 这哪里是延续香火,是催命呢,还可怜了那姑娘,进门就守寡,还背了个克死丈夫的名声。 不过听着这兼祧两房,虽说也是为有个香火,但石榴摇摇头,也是接受无能,两个女人,一个丈夫,男人倒是美了,苦的是女人,要跟别人共用一个丈夫不说,连吃醋的立场都没有,毕竟,这跟正室小妾可不一样。 妇人再上来添茶的时候,拂冬就笑眯眯的搭了话,“婶儿,听说你们荷花村有个秀才,儿子今年也中了童生,还是第二名,他还是城里王举人的得意弟子,学问好不说,还长得一表人才呢?” 妇人嘴碎,控制不住说话的,但凡来个人都能唠两句,本是见石榴气度好才不敢贸然搭话的,这会儿见拂冬主动搭了话,她顿时就接了起来。 “是啊!学问好着呢!人也长得俊,我们这十里八村的,谁都晓得呢!不过真说起来,他哥哥学问更好,长得也更俊呢!” “哦?那他哥哥学问更好,怎么没去考科举呢?” “嗐,这说起来也是老天不开眼呗,偏叫这孩子得了个弱不禁风的身体,病病怏怏的,就是想去考科举也没哪个精力,不然,一准的是早得了秀才身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拂冬道:“婶儿倒是这般清楚,你们家跟他们家莫非是邻居?” 拂冬就是随口一问,不想那妇人却笑道:“可不就是邻居嘛!两个孩子都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多听他们背几回书,我家那小子都能张嘴就背出来几句呢!” 拂冬没再多说,随意接了几句就收了口。 正好,这会儿,又有几个赏花的人进了茶棚歇脚来,妇人便忙着招呼去了。 等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拂冬这才喊了那妇人过来,笑着道:“婶儿,我们想买些鸡蛋鸭蛋,你们家可有?或是村里谁家有的,你比我们清楚,可否劳烦婶儿带我们走一趟?” 妇人话多,也乐于助人,虽然奇怪大户人家的姑娘咋还自己出来买鸡蛋,但也没有多想,“我家有!邻居几家也有!走走走,我领你们家去!” 骡车缓缓驶进了荷花村,在妇人的指路下,停到了一户人家。 妇人跳下了车便招呼骡车往院子里去,院里有个老头子见了妇人回来道:“黑娃他娘,你咋回来了?” “有客人想买鸡蛋!”妇人说着就吆喝大闺女去屋里将家里的鸡蛋都给拿出来,又冲隔壁院子吆喝他们把鸡蛋拿来卖。 听到妇人这大嗓门,周遭几家的都来问情况,一听有人上门收鸡蛋鸭蛋,价钱跟镇上也一样,便都忙回家去把蛋拿来,省的自己跑一趟镇上了。 拂冬跟胡振忙活着收蛋给钱,石榴就站在骡车旁,四下打量。 目光不经意的一转,便看到了对面的青砖大院里走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穿着一身绣青竹的长衫,身量高,五官也生得端正,只可惜,瘦得脱骨,一身长衫跟挂在身上似的,松哒哒的撑不起来。 那眼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没有颜色,一看便是久病之人。 妇人先卖完了自家的蛋,站在一边帮着张罗,抬眼瞧见青年,张嘴就招呼道:“承娃子出门溜达呢?可当心着点。” 那青年闻声朝这边望过来,先看到了石榴,顿了顿,移开目光到妇人身上,有礼的点点头,这才继续往左边迈了步去。 石榴看着他碎着步子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 听妇人叫他承娃子,不出意外,这便是那久病命不久矣的牛承了。 唔,长得还行,目光清正,虽然久病缠身,身上却没有叫人不舒服的阴郁之气。 石榴心里有了数,闻声送鸡蛋来的人不少,拂冬二人且还有一阵忙活,她便提步朝那个方向跟了上去。 第283章:谁派你们来的 拂冬看见自家姑娘往那边跟上去了,知道姑娘是去干嘛的,倒也不担心,只是加快了收蛋的速度。 石榴步子迈得不快,但没片刻功夫,就追上了那道慢悠悠的身影。 那人下了一道山坡,就地坐下,眺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出了神,似乎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听说那山上有一棵百年的青客松,公子可知道在哪里?” 牛承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转头,就看见身侧立了个身姿清雅的青衣姑娘,正是先前在黑娃家院子里的那个。 他神色微愣,又收回目光去,看向那远处,“是有,但我不曾去过。” “可惜。”石榴叹了一声,余音一转,“听黑娃娘说,公子一身好才气,只可惜命运弄人,小女子听来也觉得十分惋惜。” 牛承扯了扯嘴角,他的事远近闻名,也不意外常被人拿来说道,一个将死之人,也是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石榴见他十分平静,想来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听他说话,也听得出来这是个有大智慧且豁达的人。 她不免微微踌躇。 罢了。 “公子保重。” 牛承转头,只见那青色身影盈盈而去,收回视线,淡淡的笑了笑,生老病死,人间常事,不过早晚而已。 拂冬收完了所有的蛋,见姑娘回来,忙迎了上去。 石榴颔首,上了骡车,拂冬跟黑娃娘招呼了一声,也上了车去。 骡车缓缓驶动,离开了荷花村。 拂冬偷偷看了石榴两眼,犹豫着开了口,“姑娘,您心情不好?” 石榴摇头,“只是有些感怀罢了。” 那牛承命不久矣,是个好人选,但她看着他那份豁达,就不忍心在这最后之际还去利用人家了,叫人家安安静静的走才是。 诚然,或许就算她提出这件事,人家也不见得愿意。 她就是在亲眼见过人之后,就不愿意这般做了。 好在还有户人家,看看再说。 骡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很快进了大同镇,这会儿已经是午时过了,倒不急着再赶路,便先找了一家酒楼停下来吃了中饭再说。 大同镇不小,热闹得紧,也是洛水城走陆路去府城的必经之路,再往前行上二十来里,就能到二里庄。 所以石榴也不急,吃过饭,还找了家茶楼歇了半个时辰,喝喝茶,听听评书,缓缓精神,这才继续赶路回二里庄去。 骡车经过一片密林时,车外胡振警惕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姑娘,林子里不对劲。” 闻声,石榴掀了车帘一角朝道旁那密林里看了一眼,密林深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胡振经验丰富,自有一番辩识危险的见识,且这密林深深,确实是个好埋伏之地。 她放下帘子,从座椅下拿出了一根打磨得光滑的木棍握在了手里。 自去年,她跟黄山习得了那套柔功,再佐以胡振教的拳法,这大半年以来,每日如是,从没间断过练习。 虽说比不得胡振的身手,但基本的自保还行。 女子的力气天生就比不过男子,她又没有内劲,所以她拿这木棍练那拳法也是许久了,今儿,就检验检验成效。 不知道从何而起的一道清风,吹得林中树叶簌簌。 胡振一面继续赶着骡车前行,保持匀速,一面警惕着林中的动静。 这片林子伴着官道连绵出差不多两里路,就在看见了头,即将走过这片林子时,林子里突然钻出了七个大汉,一上来将将骡车给围了起来。 “七虎截道,将骡车和骡车里的人留下,你可以走了!”站在骡车头前的一人肩上扛着大刀,看着胡振说着,那神态端得是狂傲。 胡振视线掠过这几人,听到这人嘴里的七虎,立马就有了数,“你们是章南县七虎?” 那人哼哼一笑,“哟,听过我们哥几个的名号啊?那肯定也知道我们七虎的厉害,不怕死的,还不赶紧滚蛋!” “好好好,我这就滚。”胡振说着下了车座。 七虎见他这般惧怕,也是仰头得意的笑了起来。 “嘎~”侧边的一虎不及防的就被下了车的胡振一脚踢中了心窝,整个人飞出去几步之外,笑声也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砍了他!”前头那人见人这一变故,也是立马沉了脸,挥了刀就带头朝胡振砍来。 车边打斗纠缠一触即发。 石榴在车里听得章南县七虎这名号也是一头雾水,她确实是没听过,但章南县离这里不算近,这些人大老远的跑这里来截道?是章南县混不下去了还是咋的? 听到外头胡振已经动了手,石榴掀了一角帘子往外看,见胡振被七个持刀的大汉围着打,身法利落,一个翻身,就抓过了一人的胳膊,一把抢下了对方手里的刀,再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见这势头,这七个人都不是胡振的对手,石榴就松了口气,没拿了棍子下车去。 帮忙是一回事,让胡振分了心也是不好。 再说,对方都带刀,她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实战过,下意识的就有点怵得慌。 左右胡振应付得过来。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抢了刀在手的胡振就将几人都给挑刀打趴下了。 七虎见势不对,还想跑。 “留下他们!”石榴出声。 胡振闻言,一个箭步上前,扫堂腿一绊,哗啦啦的就扑地三个,再一个旋踢,又踢回两个,最后大刀一挥拦了去路,剩下两个看着离脖子就一指远的刀也不敢再动半分。 人都制住了,石榴道:“问问他们。” 胡振会意,刀指了那为首的大虎,“你们作何在此截道?章南县的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是有人给了我们银子,雇我们来的!”大虎瑟缩了脖子,心里将那雇主给骂了个半死,不是说就是普通的村里小姑娘?雇他们的时候可没说对方这般厉害,真是害死他们了! 胡振眼神一紧,“谁雇你们来的?让你们做什么?” “不知道对方是谁,出面的是个婆子,给了我们五十两,让我们来洛水城杀了李姑娘,事成之后,再给我们剩下的五十两!” 大虎半点不隐瞒,也是深得了趋利避害的精髓。 恶人也是怕死的。 第284章:交代 就说最近出门胡振都说似乎有人跟着他们呢,想来这些人已经踩了许久的点了,正巧今儿碰上他们出了这趟远门,逮到了下手的机会。 石榴瞧这人不是说谎,确实是不知道背后人是谁的。 花一百两银子买她的命?那她还真不值钱。 不知道对方是谁? 石榴脑子里快速闪过自己得罪过的人—— 说真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遇上的人都是蛮好的,这么久了她碰到危险也就两次,一次是从府城回来的路上差点被大石头砸死,一次是在刘府。 刘府那次是刘惠搞事,差点被大石头砸那回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但在那之前,她在府城也是跟刘惠有点苗头的。 这般一联想,石榴很难不怀疑这次是不是刘惠,毕竟除了她,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想杀她了。 说起来,刘惠被罚清心寺抄经诵佛三个月,上个月也出来了—— 她被罚清心寺是因为她,难免不对她怀恨在心,这小姑娘能做的出让人毁她清白的事,再买凶杀人也不奇怪了。 石榴心中一番思量过,听得胡振询问她如何处理这七虎,她便即道:“将人都绑了,先带回去。” 胡振点头应下,当下找了绳子来将七人串成了一串,就绑在了骡车后头。 骡车驶动,一串葫芦娃被迫跟着骡车跑动起来,要是不跑,那只能被骡车拖死狗了。 官道上,一辆平平无奇的骡车后头拖着七个人,这画面,实在是引人注目。 好在这会儿道上没什么人,且没行多久,就到了二里庄。 进了庄子,石榴让胡振将人先关起来,明儿再说。 等翌日一早,石榴便让胡振从庄子上挑了两个跟着,将这七虎给拉上,送去了洛水城。 洛水城地处中心,南通前坪县往锦州,东行水路达大成府往明州,西往章南县通利州,北上府城通常州,四面八方的消息统一到洛水城是最近的。 是以,刘东家不出远门,多半都是驻扎在洛水城的。 刘家在洛水城的宅子就在城东,三进的大宅子,气派不凡,胡振随着石榴来过两回,自然知道地方。 到了刘宅,报上家门,便有管事将一行请了进去。 等了不多时,穿着一身家常便服的刘东家亲自前来,见了胡振道:“你家姑娘派你来有何事?” 两年合作下来,石榴在刘东家这里早已不是一般的合作伙伴,是以听得石榴派了人,他猜测是有要事,自然是立马前来见面的。 胡振拱手见礼,“小的胡振,见过刘东家,我家姑娘派小的送几个人过来。” 刘东家听着,看到一旁被绑了手一个接一个的七虎,目光一闪,“这是?” “我家姑娘昨日在大同镇外十里遇伏,这几人称是有人出了一百两银子雇他们来取我家姑娘性命,我家姑娘思来想去,得罪过的人只有刘四姑娘,是以便叫小的将人送来,劳请刘东家查明一二,若不是,再向刘东家赔不是。” 闻言,刘东家眉心一跳,他了解石榴姑娘,不会无的放矢,她既将人送来,自是有至少八分把握的。 想到上个月刚从清心寺接回来的侄女,闹着要去岭南找爹娘,又被老太爷罚了跪祠堂,还数次顶撞他夫人—— 刘东家揉了揉眉心,接了话,“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这事我会查明,若真是如此,定会给你家姑娘一个交代!” 送走胡振几人,刘东家登即吩咐刘用将人带回去好好的审。 一番审问,审出来的自是跟石榴听到的分毫不差,不过,刘用让几人细细描述了那婆子的样貌,叫人画了下来。 让人回了一趟府城本家,不过一天时间,就将这婆子给找到了,正是刘惠的奶嬷嬷。 刘东家得了消息,立时便赶回了府城,将七虎丢到了刘老太爷跟前,并让人将刘惠叫来。 刘老太爷听了此事,脸色沉得吓人,见了刘惠,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 他从不责骂小辈孙女们的,但这个曾孙女却一次一次坏了他的规矩。 “将人送去静心庵落发出家,往后就不必再出来了。” 他孙女曾孙女一大堆,不缺这一个。 一句话,定了刘惠的一生。 等刘大太太得了消息赶来求情,也被刘老太爷训了一通不会教子教孙,罚她闭门反省,真是好一通没脸。 事罢,刘老太爷让人把七虎送去衙门,又交代刘东家,“石榴丫头那边,你亲自备一份厚礼。” 虽是刘惠买凶杀人不错,但他们这样的人家,自是不能将家中姑娘扭送去衙门定罪的,都是私下解决,将人送去落发出家,就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石榴这边,收到了刘东家派刘用亲自送来的一车厚礼,以及赔礼,听闻果真是刘惠,而刘惠这会已经在静心庵落发出家了,便也不再多追究。 买凶杀人,但杀人未遂,就是送官,也判不了死罪,再说了,刘家的姑娘,怎能送去官府?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跟刘家合作多许,就不能将事情往这般去闹。 而刘家处理的结果也是十分的不错了,对刘惠来说,一辈子青灯古佛只怕是比死都难受,这就够了。 只是石榴经过这事,不免想着,这世上好人多,脑子有问题的人也多,下次再遇上刘惠这般极端一言不合就要毁了你杀了你的人,而对方比刘惠更有来头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是以,石榴直接出了大血,拿出了一笔银子,让胡振去牙行买人,买有身手底子的人,再回来好好的训练出来。 不说多的,养一支身手不凡的护卫队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这训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当下石榴也没忘了自己在庄子上住着的目的。 姜庄头前来汇报,“那黄家昨儿又请大夫的,小的花了银子跟那大夫打听了,黄家小子这病治不了根,用药拖着,兴许还能再活个两三年,他吃的药不便宜,其中少不了参片这些,据小的这些日子打听的,黄家只怕是银钱见拙,正打算卖地呢。” 石榴听着,点头,“去联系一下,黄家要卖多少地,我们买了。”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285章:动静 前坪县往榕江县方向的一处小镇,辖下有个平安村。 这平安村背靠连绵不绝的大山,靠山吃山,离镇子也远,端得是僻静。 村子里统共就三十来户人家,日子也是简单。 村尾靠山脚的三间青砖瓦房矗立在此不过一年时间,那青砖还崭新得很。 这三间青砖瓦房也是整个村里唯一的砖瓦房,与众不同。 时值傍晚,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这家也是渐散出肉香味。 须臾,吴氏退了火,将锅里炖得软烂的红烧肉给盛了出来,洗了锅,煨上一锅水,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出了厨房,往大门口去,朝前头张望。 她煮饭时就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守着的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颠颠得跟出来,也朝门外望着,“娘,爹回来了吗?” “快了,快了。”吴氏嘴里应着干脆将小男孩给一把抱了起来,娘俩就坐在门槛上一起等。 小男孩被吴氏抱着,脑袋紧贴着吴氏的脸,亲近得很。 吴氏垂头看了眼他,也是忍不住的露了笑。 去年她跟刘会搬家来平安村的路上,路过一处村落,正巧发现个两岁的小男孩在村口玩石头,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她一时起了意,便直接将人给抱走了。 一直走出好远,都没有人追上来。 后来他们一路到了平安村落户安家,只说这孩子就是他们两口子的。 这孩子年纪小,刚开始闹乎,后头也不知道个啥了,一心只以为他们就是爹娘。 如今一养也是一年了,跟他们是更亲近,就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吴氏每每看着他,总能想起檀哥儿,所以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叫刘潭,小名儿潭哥儿。 娘俩望啊望,只听得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转过弯来的尽头就出现了一辆牛车,直直往这边来。 “爹回来了!”潭哥儿拍着小手兴奋道。 待牛车近了,吴氏露了笑,“回来了?” 刘会看见娘俩,这一天奔波的劳累瞬间都消散了,卸了门槛将牛车赶过去,就一把抱过了潭哥儿亲香起来,他这辈子,何曾想过自己也能有个儿子呢! “饭做好了,快洗了手吃饭吧!”吴氏将潭哥儿接了下来放地上,拍拍他让他来帮着拿碗筷。 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就着还没黑透的天光吃上了晚饭。 一边吃着,吴氏就问着刘会今儿的收获。 他们在平安村落了户,虽然手里还有不少攒积,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刘会继续老本行,每日天不亮就出发往镇子上去摆摊卖糖人。 生意虽算不得多好,但一天也是能挣个二三十个铜板的。 吴氏就在家带孩子,日子也过的充实。 只是夜里睡着,吴氏总是心中郁郁,脑子里总能想起从前的那些事。 想得深了,就难睡着,刘会被她翻身的动静弄醒,也没脾气,哄着人道:“咋还不睡,睡吧。” 吴氏却猛地撑了起来,“他爹,你听着啥声儿没有?” 刘会侧耳倾听,摇头,“没有啊,啥声?外头都是虫叫。” “不对,有声儿!” 刘会见她非说有声,便只好爬了起来披上外衣出去瞧瞧。 不多时,急匆匆跑回来,声音哆嗦,“好像是有声儿,村口有动静,我听着惨叫声了,瞧着还有火把亮着!” “别…别是土匪进村了吧?”吴氏脸色一白,听说跟他们背后这片山连着的山里就有一群土匪,她也是落户来后才听村里人说起过的。 不过村人都说这么多年也没见土匪来过啊! 咋好端端的,土匪就进村来了? 她吓得不行,赶紧道:“快,咱快进山躲起来!” 牛车也别要了,人要紧,拿上银子就成。 等土匪走了他们再回来。 吴氏一说,刘会也有了主意,赶紧的将睡得正香的刘潭抱起来,拿了布巾绑在背上,然后拉着收拾了银钱细软的吴氏跑出了家门,头也不敢回的往山上跑。 夜色漆黑一片,天上连颗星子都没有,一路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压根看不清路。 好在他们就在山脚,摸着爬着的刚藏进了一处坡下,便听得杂乱的脚步声往村尾的方向冲了来。 刘会探头一瞧,便见那冲天的火光冲进了自家,吓得就是一激灵,幸好,幸好他们跑得快。 他正松一口气呢,却没想到冲进屋的土匪没发现半个身影,一摸床上还是热乎的,显然人刚跑啊。 于是立马就四下搜了起来。 砰,砰,砰。 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眼见着土匪朝山上搜过来,吴氏跟刘会浑身都抖了起来。 火把一寸寸的搜过来,许是夜太黑,这一方小山坳还真没叫土匪给瞧着,毕竟,山这么大呢。 吴氏正想着搜不到他们就会离开,等熬到天亮就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刘潭突然醒了,“娘,我要撒尿。” 小孩儿的声大不到哪里去,可好巧不巧,刚搜过这边的土匪还没走远。 吴氏吓得心肝颤,赶忙捂住李潭的嘴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被火光照在脸上热辣滚烫,吴氏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火光照得院子里通亮,吴氏刘会将刘潭护在中间,瑟瑟发抖。 吴氏背上的包袱早被土匪抢走,土匪又将房子里里外外的搜了一遍,没再找到值钱的东西,也不忘牵走了那头牛。 土匪挥着刀靠近,只见得那刀上头还沾着血呢,吴氏吓得面如土色,嘴里胡乱求着。 “放…放过我们吧…银钱都给你们了…啊!我知道谁家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我带你们去!你们别杀我!” 土匪头子对她的话来了兴趣,示意小弟等等,“哦?谁家有钱?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杀你。” 吴氏一听,只觉有了希望,忙不迭的往外吐着,“下河村!下河村李家,村里一片都是他们的作坊,跟并州首富合伙做生意呢,家里银子多的都装不下了!他们家有钱!” 她也不知道石榴家有多少钱,反正这会儿为了保命,她只管说得越多越好。 “下河村?哪个下河村?” “就在前坪县县城以北走几十里路就能到!对了,咱们村后这座大山绕出去,绕出去就是县城外头了,近的很!他们家真有钱,你别杀我们!” 土匪头子听着,笑了笑,“好,不杀你们。” 火把渐渐往院子外头撤,吴氏一口气还没松完,只觉得脖子一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喷洒出来。 倒地,对上了刘会瞪大的眼睛,摸到了一手的黏稠,吴氏跟着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闭上。 意识迷糊之际,她听到那土匪头子的话,“走,去瞧瞧那下河村。” 忽地就咧开了嘴,她是咋走到这么一步的呢? 下辈子……下辈子…… 好啊好,她死了,大家都别想活…… 第286章:一桩事儿 二里庄不远就是一处大集,稻香村的村民平日里就赶这处大集。 这大集比不得大风集因为有码头的热闹,却也是不小,集上一家茶楼便有两层楼,也是很有些生意的。 毕竟,周遭村落大都富庶。 茶楼二楼的一处包厢,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已经等着了,二人身上都穿着上好的细棉,看得出家境殷实。 “怎么还没来?你别是被人家骗了吧?”徐氏问丈夫道。 黄宝桥道:“不能,二里庄你知道吧?那是二里庄的庄头,哪能骗我?” “那二里庄好像是府城刘家老爷的庄子,能看得上咱们卖的这二十亩田?” “我听说那二里庄已经换了主了,不是那刘家的了,咱们家二十亩田就挨着二里庄的,买下来打理也近便,换我我也想买的,别人知道咱们急着卖地,都想压价,只有这姜庄头,答应会按市价给,咱们多等等也没事。” 徐氏听着也是叹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卖了十亩田了,虽然知道儿子的病治不好,但他们也不能看着儿子死不是?不管药多贵,他们都不能断了给儿子吃,能叫儿子多活一天是一天。 没办法,只能再卖田产。 这时,门口有了动静,夫妻俩朝门口望去,便见门从外头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黄宝桥赶忙站起来,招呼道:“姜庄头!” 却见姜庄头了门让在一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进来。 果然,随后便见一个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脚踩珍珠绣鞋的年轻姑娘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姜德这才回身,跟黄宝桥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姑娘。” 黄宝桥一愣,这大户人家谈买卖不都是派管事出面嘛?这还自己亲自来了,来便来吧,怎么来的还是个小姑娘? 虽然疑惑,但黄宝桥也没有露出来,只朝着人颔首道:“姑娘好。” 两厢落了座,黄宝桥便将准备好的田契拿出来,要给对方过目。 石榴没急着看那田契,只看着黄宝桥徐氏夫妻俩道:“买田的事不急,我想先同你们谈一桩事儿。” 谈事儿?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 “不知姑娘要谈什么事儿?” 石榴道:“不知二位有没有打算给儿子娶一房媳妇?” 夫妻俩又是一愣,若不是这姑娘瞧着挺好,还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们都要认为这是故意来戳他们心的。 但不这样认为,徐氏的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我们儿子从胎中就带病,一直没断过汤药,且寿命不长,如何娶亲?” 就是娶,一般人谁乐意嫁过来守寡呀! 她倒是也想给儿子娶个媳妇留个后,可大夫早就说过,儿子那身体情况压根就没法行房事,她便也死了心,想着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再没想过这事。 不然,这后早就留了。 石榴先抱歉道:“这番情况我早有耳闻,所以才想找二位来谈这桩事儿,不用你们卖田产,我可以包了你们儿子的药钱,但得麻烦您二位帮我一个忙。”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纳闷了,包了他们儿子的药钱?这姑娘说什么呢,他们儿子一年下来的药钱可不少,这一两年更多了,若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到了变卖田产这一步—— “姑娘想让我们帮什么忙?”黄宝桥警惕起来。 石榴道:“说来这事也是不太好,但还请二位相信,我并没有任何恶意。 我愿意包下你们儿子的所有药钱,只需你们答应我,让我同他定亲成亲,做名义上的夫妻。” 夫妻俩:!!! 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吗? 徐氏只觉得匪夷所思,“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石榴点头,“我知道,不瞒二位,我虽不能细言,但我有这么做的原因,我需要将自己嫁出去,然后再和离。 咱们事先签订一份契书,我同你们儿子成亲,但成亲后互不干涉,我只要这个名就行,到一定时候,咱们再和离,只需如此,你们儿子所有的药钱我全都包了,即便是和离之后,药钱我也继续包了。” 石榴说得认真,但徐氏夫妻俩却是越听越迷糊。 他们十分怀疑,这小姑娘就是脑子有问题,不然,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上赶着的要这么做?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心里有数,他们儿子就是久病缠身,活不久了,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嫁给谁不能嫁,偏偏嫁给一个病秧子,难道就为了嫁了人再和离? 这是什么想法? 徐氏只觉古怪得很,但这姑娘眼神明亮,说话有条不紊的,也不像是个傻子—— 难道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敢问姑娘,这事,你家里人知道吗?”没哪个当爹娘的会由着孩子这般胡闹吧? 石榴只道:“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忙瞒着,咱们一切都按正常说亲定亲成亲的流程来,这份契约,只咱们知道就行。” 黄宝桥和徐氏不由再对视一眼,心想这姑娘难不成是家里对她不好要拿她的亲事做筏子,所以她没有办法,才有这般主意? 可要是对她不好,又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亲事? 这姑娘想得也简单了吧? 不过要真如这姑娘说的,这份契约对他们来说,也不吃亏啊。 儿子不能行房事,只有大夫知道,别人都不知道,他们风风光光的给儿子娶个媳妇回来,也是好看,至于到时候再和离,也没所谓,大夫都说了,儿子最多还能活三年罢了。 且这姑娘还愿意包了所有的药钱,说真的,按儿子还能活三年来算,需要花费的药钱,便是将他们剩下的田产都卖掉都不一定够,有人包了,他们就不用卖田产,也不会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如此倒也挺好,说起来全是他们占便宜呢。 “姑娘,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 石榴点头,“我确定,这契约你们只要签了,后续的事宜我来安排,你们只需照做就是。” 她今儿来,就已经是好生打听清楚琢磨过了的。 这黄家的家境殷实,人口也简单,到时候派了媒婆上门提亲,只消她点了头,宋氏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这病殃殃的黄长生是不好露面的,到时候只管雇一个人来冒充就行。 反正稻香村离得下河村远,黄长生长什么样村里人都不会知道,且因为黄长生常年卧病在床,就是他们稻香村的村人,都没几个见过黄长生的。 到时候定亲迎亲的,都由冒牌货代替,只要黄家这边不说什么,那就没问题。 等成了亲,她就住在庄子上就是了,到时候时机差不多了,她便和离回家,美美的过日子啦! 至于到时候黄家会不会变卦什么的,她就是仔细打听过了这二人的为人,才最后做了决定的。 石榴只要想着就激动得很,见徐氏二人意动,她赶紧再趁胜追击的费了好一番嘴皮子又跟他们说了细节,最后终于是签订下了契约。 “等我消息,找个日子通知你们时,便请了媒婆上门就是,黄叔黄婶儿,咱们合作愉快。” 黄宝桥徐氏二人按下了手印,收好了一纸契约,人还是懵懵的,见这姑娘竟笑得这般开心,两人也是无语凝噎,活了半辈子,头回见这样的姑娘。 这嫁给病秧子,再和离,有什么值得愉快的? 小姑娘的想法,弄不明白哦。 不过,反正他们不吃亏就是了。 倒是全程听着的姜德和拂冬终于是明白了自家姑娘要做什么后,雷了个外焦里嫩。 姑娘傻了? 没傻! 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的想法,他们懂不了。 罢了罢了,他们是姑娘的人,姑娘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是了。 别的不重要,这么聪明的姑娘,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知道还要这么做,那准是有她的道理就是了。 石榴:协议嫁个人,美美和离单身养老。 不久后:!!! 第287章:消息 石榴自是知道姜德和拂冬心里万分的疑惑,不说他们了,换做是她,只怕更疑惑,毕竟,这事是真的让人理解不了。 不过也没有多解释,见他们也不多问,也是很欣慰,问她还真不好解释,旁人肯定是很难理解的。 为办这件事,在庄子上也是待了好些日子,这期间,稻谷都收割完晒干,把该交的税收留出来,剩下的,和庄户们四六分,该是她的统统入库。 去年收的粮食都立时拉回了村里去的,这一年都差不多吃完了,毕竟那么大的作坊。 今年收的,石榴决定就收在庄子上粮仓里不动它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存粮才安心,大枣庄的也是一样,看着满仓的粮食,石榴不由咧了嘴,庄户们也高兴不已。 主家在庄子上留了粮,那也是叫他们心中安定的。 眼下事情告一段落,石榴便准备回家去了。 一早在庄子上用过早饭,便坐了骡车进城去,赶车随行的是左成和梁正,之前她拿了银子叫胡振去置买一批人,就从家里将左成二人给调到了身边来。 买的人都安置在大枣庄上,离下河村近,眼下胡振就在大枣庄子上抓紧训练这批人,该练的拳法练起来,特训一段时间,每天再坚持自己操练着,后头有事总能派上用场的。 好些日子没进城,这厢一进城,自是要到童玩斋和特产店还有糖铺都看看,至于洛水城的药膳馆,这是她大姐的嫁妆,从开张她照应过,后续的账目这些都是大姐自己管着的。 跟樟哥儿学了一年多,大姐现在不说才学不才学,但也是差不多的字都识得也会写,看账本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她,一年多的“学习”自然更是识字会写了的。 不说他们,家里就是宋氏个李继和都跟着识得了不少字,李荣棕和李荣榆两个跟着李继祖李继宗也是一样,还学会打算盘了呢。 这不,石榴一走进童玩斋,就见大哥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他已能独当一面,李继宗也是在童玩斋里练了出来,之前洛水城的糖铺开张,石榴就将李继宗调过去当掌柜兼账房去了。 后头府城州城各县的糖铺掌柜,都是买的人和义父那边派的人。 “大哥!”石榴喊了人。 李荣棕见她来了,忙招手让她进去,“你在庄子上忙什么呢,咋待了这么些日子?昨儿娘还带了信来,让我给你捎信,说快过中秋节了,你该是要回家过节吧,过节呢,你肯定是要回来的,事都忙好了?” 忙什么,石榴可不能说自己忙着张罗了自己的亲事,笑道:“这不是秋收嘛,我亲眼瞧着高兴!今年庄子上收的粮食我都存粮仓里了,村里要卖粮食的咱家都买了,作坊后头要吃的粮食咱都买。” 李荣棕听着点头,“家有存粮人心安,该的,遇荒年咱也不怕了。” 石榴随嘴应着,心想他们家如今养着这么多的人,真遇荒年,那要的粮食可是不少,光两个庄子上的能坚持多久? 说起来,自她打小,不说年年都是风调雨顺大丰收,但也没从没荒过灾过的,这就是盛世啊。 不过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她盘算着手里的银子,想着让姜德多买些粮食存在庄子上,还有大枣庄那边也是一样,庄子上的粮仓都挺大的,围墙也高,庄户守着的,比村里放心些。 杨庄的媳妇包氏和王小鲁的媳妇刘氏提着菜篮子一边说着话的从外头回来,见石榴来了,忙上来打招呼。 之前负责在童玩斋做饭洗衣的是宋福生哥俩的媳妇,但后头宋家在城里买了宅子做上了小生意,她们就回去帮忙了,连宋福生哥俩下工都是回家去住了。 腾出来的屋子,石榴便将杨庄的媳妇和王小鲁的媳妇给叫来顶了这工,两人也是干了快一年了。 石榴颔首,“两位嫂子刚才说什么呢?” 被问起,包氏想着刚刚在市集听的消息也是一阵起鸡皮疙瘩,“我们刚刚在市集,听好些人都在说,说是榕江县那边前段时间起就有一股土匪在流窜,都祸害好些个村子了,最近好像都流窜到前坪县来了! 说是前坪县下的大江村七八十户人家都被土匪给杀光了,偏这些土匪行迹隐秘,灭了村抢了钱财就没了影,官府派了兵去剿都找不到土匪的影。 这都到前坪县了,别回头到咱们洛水县来了,大家说起都害怕呢,听说咱们县太爷也派了人下村,告知各村里长,让大家伙自个都警醒着点呢,这土匪都是半夜进村,人睡得正香呢,就被土匪给砍咯!” “土匪?”李荣棕听得也是变了脸色,“这土匪这么厉害吗?官府都抓不到?” 刘氏接了嘴,“听说土匪屠了村就跑回深山里去了,那么大的山,得多少官兵才能搜得过来?反正咱们都得小心些才是,那个,掌柜,我想叫我家小鲁请半天假回家去跟家里说一说这事,好叫家里都防着点。” 虽说县太爷派了人各村去说,但她想着还是自己个回去瞧瞧说说放心些。 李荣棕听着,点头道:“成,请吧。” 包氏便跟着去让王小鲁回去上她家也说一声,他们两家离得不远。 李荣棕转头就同石榴道:“我今儿同你一起回家。” 石榴想着这土匪屠了这么些个村子了,还没被官府摸着影,只怕人数不少不说,还都穷凶极恶的,厉害得很,这要真是流窜到洛水县境内来了,那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那一片的村落了—— 特别是他们村,靶子立着呢,只怕更惹人。 听着大哥这话,她忙道:“不用,回去我就让人将大嫂他们先送去大枣庄上住些日子,大枣庄围墙高,守好门,土匪真来也打不进去,安全。” 大嫂林氏如今都快八个月的身孕了,确实惊不得。 李荣棕听着去庄子上,倒也放了些心。 突然得知这么个事儿,石榴也就没想着多耽搁,叫左成仔细去打听了土匪的事,便即出了城,往家里赶了。 路上就碰见有衙差回城,准是去各村通知的。 一路回了下河村,脚刚落地,李族长刘里长他们就都来了。 第288章:提防 “石榴,你在城里听说了没?今儿县里有差爷来,说是榕江县那边出了一群厉害的土匪,屠了好些村落,杀了不少的人,前几日都流窜到前坪县了,离咱们也不远了,差爷说了,让他们各村自己警醒些提防着呢。” 李族长上来就道。 “是啊,这事我还没跟村里大家伙说,听说你回来了,这不赶紧过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个章程,这土匪屠村劫财,要真蹿过来了,咱们村一准是要叫土匪杀进来的!石榴你聪明有主意,好好想想,这事咱们村该咋办?” 刘里长急得是满头冒汗,当了这么些年里长了,打他爹当里长那会儿起,就自没遇上过这种事的。 他作为里长,自然是要为全村人的安危担心的。 那可是屠村的土匪,凶恶得很,真来了,能得着好? “啥?有土匪?”乍然听着这事,李老爹也是白了脸,“那咋办是好啊?” 李氏祖上逃荒过来的,但到这下河村几代人了,还从没历过啥大事呢,慌也是正常。 “可不是?那土匪屠村为财,来了只要一打听就知道咱们村富,一准是要盯上咱们村的!”刘里长道。 在这之前,他还每天自得如今他们下河村在十里八村的日子是最富庶的,不是说家家都是有钱大户,但比起别村来,他们村可再没有一户吃不饱穿不暖的。 可有了这样的事,他真是一点都得意不起来了,还不如回到过去呢,如今的他们村,那可就是给土匪立着的活靶子呀! 土匪来了不屠其他村都肯定要屠他们村的! 这可真是夭寿哦! 石榴后头叫左成细细打听清楚了,听说这批土匪人数至少不少于七八十号人,半夜进村,闯进门二话不说就挥刀,然后搜刮了每家财宝放上一把火就走人,一点不拖泥带水. 屠了这么些村子,就只有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侥幸躲过了土匪的屠刀,这细节便就是这少年说出来的。 七八十个手持凶器心狠手辣的土匪,这到哪个村,哪个村都是全村覆没的,这普通村民哪能打的过恶匪? 都知道土匪是半夜来,但是哪个半夜会来,谁也不知道,这担惊受怕着就已经先叫村里人心惶惶落了下乘了。 但不知道不说,知道了,石榴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这里是她的家,满村都是她最亲最近的人们,保卫家园,是必须的事! 不管土匪会不会来,这该做的准备不能不做。 当下石榴便道:“这事我在城里已经听说了,回来的路上就细细想过了,里长叔和族长爷爷,您俩愿意都听我的吗?” 话没落音,刘里长就急道:“听!指定听石榴你的,你说,咱咋防备?” 谁也不想家破人亡,他是真没主意,这不才赶紧来找石榴嘛? 李族长听石榴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有主意了,当下也是忙道:“石榴你有啥章程,只管说,村里没谁不听。” 这话可是不假,满村里,现下不听里长,都没人不会不听石榴的。 都听就好,她也好安排,石榴便即道:“既如此,里长叔就召集各家开会吧,这事,得叫大家伙都知道。” 刘里长见石榴有主意了,也是点头,赶紧让儿子去敲锣通知各家各户都到村中心大磨坊处来开会。 上午衙差进村大家伙都瞧着呢,本以为是说收税粮的事,但哪年也没这个时候就通知的,且一般都是县里的书吏来,所以都好奇着呢。 这会铜锣一响,大家动作迅速,不过一刻多钟,就都汇聚到了村中大磨坊,包括刚刚下工的作坊众工人们。 “里长,啥事啊?”有老头儿问道。 刘里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便将衙差来说的事说了。 这事一说,底下惊起万重浪,大家伙都坐不住了。 “啥?有土匪屠村,都流窜到前坪县了?那离咱们这里不远了啊!” “是啊!咋办啊?” “哎哟,土匪杀人不眨眼啊!咱们咋办啊!” “.” 刘里长抬手,制止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惊惶,扯着嗓子道:“大家伙别慌,现还不确定那伙土匪会不会往咱们洛水县来呢!说不得还没来就被官府给剿了呢!咱们别自个瞎吓着了自己个!” “左右不管土匪会不会来,咱们村里做好防备,土匪真来了,咱至少不也不会糊里糊涂的,这事石榴都拿好了章程,大家都安静,咱们好好听石榴说!” 一听石榴有章程,慌得心都跳出嗓子眼来的众人渐渐都平复下来,是啊,有石榴在呢! 石榴家有二十几个护院呢! 石榴走上去,一双眼睛扫过下头一眼不错的望着她的村人们,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亲切至极。 “大家都听我说,这头一个,各家十岁以下的娃娃,年纪小的还要吃奶离不得娘的,娘也跟上,还有孕妇,今晚都收拾收拾,明儿一早,我派人送去大枣庄上先住着!” 这第一个章程一出,刘里长和李族长就直点头,心想石榴脑子就是活,先将孩子都送走,要土匪真来了,他们打不过都遭土匪害了,他们下河村也还没灭绝,还有香火在呢! 他们死了没事,孩子们活着就行! 村人们听着,也都忙点头,激动不已,好在他们有石榴呢,不然,就算想将孩子送走藏起来,能往哪儿送? 这会儿大家伙是真的彻底平复了,虽然害怕,但只要想着孩子们不会有事,再怕都觉得不那么怕了,大不了就是和土匪们拼了! “这第二,都知道那土匪是半夜来的,咱们就从今晚起,村里所有人家,一家出一个壮劳力分做四组,村东村西村北村南各一组守夜巡逻,有情况随时敲锣示警,这四组每组再各自分成两组,一组上半夜一组下半夜,必须保证一整夜都有人盯着。” “这第三,各家的锄头铁楸这些都理一理准备好,还有棍子这些,白日里没事就操练操练,各位叔伯哥哥们,那都是一把子力气呢,若土匪真的来了,咱们不要乱,拿起家伙什跟土匪干就完了! 届时,我家的护院都会出手,那土匪再多也就百十号人,咱们村的男人,那可是有几百号人呢!几个打一个,怕个甚?! 咱们大老爷们,顶天立地,保护咱们的家园,保护咱们的爹娘妻儿,没啥好怕的!土匪也是人,砍一刀也会痛,对着他脑袋开一瓢,他也得死!只要他敢来,咱们就跟他打!只要咱们不怕土匪就得怕!”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彻众人耳畔,莫名的就叫人心神激动兴奋起来。 下意识的,男人们都站了起来,脑子都来不及过一过的就挥了手,大声的吼了起来。 “跟他打!跟他打!” “打!打!” “不怕!不怕!” “.!” 第289章:真的来了 震天的喊声叫一河之隔的上河村人都侧目不已,想着下河村这是激动个啥呢?难道李家这就开始发上中秋节礼了? 听着这动静,怕是发的节礼还不小? 啧,这李家,不发家不说,这发了家,对自个工人们,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厚道。 没人知道下河村在激奋个啥,到底石榴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出村外去。 她看着底下众人脸红脖子粗的挥手纳喊着,也不自禁的浑身热血倒流起来,激动得不能自已。 生在和平年代的她,只有看电视时会升起的热血激奋,这会竟升起了,还是如此的清晰深刻,令人振奋。 不管什么时候,士气都是很重要的,石榴不由握拳,信心爆棚,大家有了这份斗志,就已经是胜了四分了。 剩下的六分,好好筹谋一番,她不是说虚的,只要土匪敢来,他们下河村必定不是任土匪宰割的! 当然,她也是要方方面面周全好的,尽管士气有了,但大家伙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哪能比得过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土匪?到时候真对上了,怕有些人也会被吓住退缩起来影响士气。 且都是乡亲们,她也不想见着有什么伤亡,既做了准备,就要万全。 是以,等集会完之后回到家,她就将家里的护院都召集到了一处,再让里长从各家挑出一些灵活矫健力气大的青年,让护院们给来个临时训练,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抱了总比不抱好,起码攒点打架的经验,到时候不至于慌手慌脚。 另外,等明儿送人到庄子上,再让胡振带一些人回来,人多点,多些保证,到底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呢。 不知怎么的,越安排石榴眼皮越跳,她有预感,土匪一定会来。 就是不知道是哪天来了—— 一切做好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十岁以下的孩子加上有孕在身的,浩浩荡荡的两三百人,由左成带着村里组织起来的十来人护送着出了村,前往十几里外的大枣庄。 这动静自是少不得要引起周边村子注意的。 上河村,范氏族长家,范族长的大儿媳大步进了屋,将对面的动静说给范族长听。 范族长听的眉头一挑,“昨儿县里衙差才来过,今儿他们村这就应对起来了?” 一旁昨日刚从城里赶回来的范族长的二孙子范延不由道:“也没听说那土匪进了洛水县,他们这也是胆子太小了,我听我同窗说,八英庄千户所有动静,怕是正要准备去剿匪的,那土匪再恶也不过百十人,卫兵一出,很快就能把那些土匪都剿灭了的!咱们这完全不用这般草木皆兵。” 范族长不由看了二孙子一眼,“胆子小不小的我不说,我就是赞叹他们这般快的应对,将稚童和孕妇都先送出去躲避,焉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面村里出了个能干的小姑娘啊!” 他沉吟一番,“说起来,你的消息不知道准不准,要土匪真的蹿过来了,咱们这两个村子铁定是活靶子的。” 只消在外头一瞧这一溜溜的青砖瓦房都知道这是个富庶的村子。 范延看了自家爷爷一眼,“爷爷,你不会也想学对面将咱们族里的稚童都送走躲祸吧?我说大可不必,土匪哪那么容易来?” 什么能干的小姑娘,再能干也只是个女子,做生意有几分头脑罢了,还能去考科举不成? 范族长端了茶水喝,没应孙子这一句。 他们范氏倒不至于将人都送出去避祸,百年来的经营,族里自是有避祸的法子。 —— 傍晚一至,村里新鲜出炉的巡逻队就正式上了岗。 一队值守在村西尾的李继树家,一队值守在村南尾的陈起财家,一队值守在村东挨着细水河石板桥的董启富家,一队值守在村北靠村口的刘平中家各分两组,上下夜随时保持警醒。 第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夜、第三夜仍旧平安无事。 第四夜,也仍是平安无事。 眼见着明儿个就是中秋节了,村里人都想着,土匪准是不会来吧,毕竟,前坪县离着也有一天的路程呢,哪能那么容易就进了洛水县来呢。 提心吊胆了几天的村里人都松了一口气,想着明儿过节,今儿是不是去庄子上将孩子们给接回来明儿好过节? 但一早起来,石榴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心里也慌得很,得知大家伙的想法,石榴当即是拒绝了,并让大家伙今晚一定都要警醒再警醒。 中秋节年年都能过,不差这一年。 见石榴这般说,松口气的村人们也再度提起心来,防卫不变,继续。 是夜,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巡逻过上夜的一组打了个哈欠,叫醒了二组换了班,睡了前半夜的二组精神头十足的出去巡逻一圈,一切正常,便回了屋子打算吃点夜宵,村里一起给每晚值守的人都做了包了肉粒的二合面包子,叫他们夜里好垫垫肚子。 一连吃了几夜,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村南尾陈起财家值守的二组,巡逻一圈,刚刚回了屋子,拿了包子正要吃呢。 “你们听到什么响动没?”李荣发手里拿着包子,耳朵却微微一动,动作也跟着顿住,问其他人道。 “没有啊?”对面李继才道。 “不对!真有响动!”李荣发神色严肃起来,手里的包子一丢,就忙抓了棍子往外去。 其他人见状,虽啥动静没听着,但也忙跟了出去,就当是再巡逻一次了。 但刚出了屋子,就见到山上似乎有火光移动,不多,兴许就一两个火把,但在这黑夜里移动着,格外的显眼。 若是这会儿大家都睡着,那还真发现不了,毕竟,就这么丁点火光,又没啥大声响的,谁睡得正香没事干能发现得了这个? 若是他们没有守夜,后果会是啥样. 夜里凉爽,二组十几人愣是都惊出了一身的汗。 “快!敲锣,敲锣!”里头最年长的刘福来赶忙说着,声音颤得不行。 有口水吞咽的声音连串响起,反应迅速的李荣柏赶紧跑回屋抓起了锣,冲出了院子,往村里头跑。 奔跑间他扭头往后看,只见那火光越来越近,就快下山来了,赶紧敲锣。 “铛铛铛!铛铛铛!” 第290章:满村皆兵 “铛铛铛!铛铛铛!” 寂静的深夜里,突兀的锣声突然响起,一声一声,急促刺耳,顿时惊醒了大半个村子。 今儿眼皮子跳了一天的石榴夜里睡得本就不安稳,一听到锣声,立马一个激灵,土匪真的来了! 她赶忙翻身下床,穿上外衣踏上鞋子出了屋子去。 胡振带着人已经在院子里头待命了。 “锣声从哪个方向开始响的?” “是村南头,土匪从山上来的!”胡振回。 上房,李继和李老爹他们都先后起来,“石榴啊,土匪真的来了?” 石榴回头,“别怕,爹你们就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留下十人护卫,其余人立马去村南头抵御土匪!”石榴沉声吩咐,说罢大步往外走。 “小心啊!石榴!”宋氏揪了心,不自禁的就红了眼眶,却没有张嘴留住闺女,让闺女不要去,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家闺女坚毅沉稳的背影仿佛一座高山一般。 胡振带着左成等十四人以及从大枣庄上带回来的三十人,个个手持长棍,跟在石榴身后出了门,快步往村南头赶。 说时迟那时快,锣声突得响起之时,山上的火光似乎一顿,而后便又冒出了簇簇火把,照得满山通亮,然后便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刘福来等人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家伙什,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亮起的数不清的火把,那火光几乎都打到了他们身上,照出了他们紧张害怕的神色,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往后缩半分。 很快,周遭人家听到动静动作迅速的有男人挥了锄头等跑出来聚到刘福来等人身边,乌压压的一群手持大刀凶神恶煞的土匪也已经近在咫尺。 前前后后屠了十余村的土匪头子也是惊讶万分,压根没想过,这个村子竟然是村民们拿着锄头这些严阵以待的在迎接他们。 但他却不由笑了,真是有意思啊,一群只会种庄稼的庄稼汉,拿着锄头就能打退他们了? 啧,真真是笑话,不过负隅顽抗罢了。 杀多了没有丝毫还击之力的村子,这会儿土匪头子满脸都是兴色,只觉得负隅顽抗也是一种刺激。 他露出森白的一口牙,桀桀桀笑道:“小的们,上!杀了他们,这个村里能抢到的财宝肯定不少!” 他话音一落,手下的土匪们就挥着大刀冲了上来。 这边的刘福来等人腿脖子颤了颤,咽了咽口水,也举起了手里的锄头棍子——拼了! 迎头冲过来的土匪个个精神亢奋,但还没近前,就见对面丢过来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侧身去躲。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在土匪群里,瞬时破坏了土匪们的队形。 但土匪们没被吓到,反而被激怒了,挥了刀再次冲上来。 但也是这鞭炮给拖延了一点功夫,等土匪们再冲上来的时候,胡振带着人也赶到了,挥棍就先接下了土匪们的第一刀。 有胡振他们挡在前头,刘福来等人也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两个或三个一起对上一个土匪,拿出了全身的力气挥起了锄头。 这时,村里其他人家的男人们也陆续赶到,二话不说加入了战斗。 打都打上了,再害怕也顾不得了。 都是大老爷们,谁没点血性啊! 李族长和刘里长几个气喘吁吁的赶到,在孙大牙家门前撞上了石榴。 “是那群土匪吗?有多少人?” “多亏了石榴啊,没想到土匪真的来了!” 几人说起都是心有余悸,同时也狠狠的提着心,担心前头与土匪交战的众人。 村里家家户户除了上了年纪和年纪还小的小子,这会儿是一个不少的都上了。 “是那群土匪,个个持刀,估摸着不少于百人。”石榴一眨不眨眺望着前方的火光沉声道。 一听土匪不亚于百人,李族长等人也是蹙紧了眉头,还个个有刀,他们这边都是些锄头棍子,顶多就是柴刀——不由都捏了一把汗。 各家躲在家里守着的妇人们也是个个冲着大宝寺的方向下跪,嘴里念念有词的跟佛祖菩萨祈祷着保佑他们下河村个个都平安度过今晚。 对面上河村和旁边的天宝村,起初的敲锣声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叫他们都听到,直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喊杀声响起,这才渐渐有人感觉到不对。 特别是天宝村,听得更清楚,林里长眼皮一跳,赶忙让儿子敲锣叫醒村人们。 “下河村遭土匪了,咱们去帮忙吗?”有人问。 林里长也是踌躇,他们村里就五十几户人家,听到土匪就腿肚子的打颤了,敢去帮忙吗? 但想着李家在响鼓坡的作坊,也是带给他们天宝村多大的好处,要是李家没了,他们村上哪做工去? 一咬牙,林里长立马道:“李家对咱们好,咱们做人不能不讲情义,都听我的,各家出一个壮劳力,带着家伙什,跟我去下河村帮把手!” 林里长话一出,众人虽害怕,但也照做了。 对面上河村,范族长听得对面动静,知道土匪是真的蹿过来了,今儿是下河村,明儿就有可能是他们村,当下也召集村人,准备叫人去帮忙。 有人不乐意,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就咱们这锄头棍子的,咋跟他们打?去了也是送死啊!” 他这话一出,多数人都是不乐意的,毕竟,他们跟下河村无亲无故的,凭啥为了帮他们而去送死啊,他们还真没这么大义。 范族长也不能勉强所有人,毕竟,害怕土匪害怕死是人之常情。 他只能跟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讲讲唇亡齿寒的道理。 一番费嘴皮子,才终于说动了大半数人愿意过去帮忙。 两个村一前一后的往下河村赶,但集结村人这些再赶路到底是要耽搁不少功夫的。 这期间,下河村里,血腥味渐渐弥漫起来,就算是几个村民对一个土匪,但因为土匪善战且有利器在手,还是很难得便宜,很快,就有村人受了伤。 眼见一个个的同伴倒下,而土匪们还兴奋嚣张的叫骂,即便冲了上来却也打心眼里畏惧的村人们,这厢终于是彻底被激起了斗志。 狗娘养的贼土匪,跟你们拼了! 刀光剑影,一片酣战。 而胡振更是和土匪头子打得难舍难分,几乎占不得上风,这土匪头子竟是如此的身手了得! 第291章:如此震撼 眼见着有村人倒下,后方观战的李族长等人俱都红了眼眶,紧咬牙关。 见胡振被土匪头子缠住脱身不得,而这边村人们一个个倒下,石榴终是站不住,抓了棍子就冲了上去。 她虽也没有实战过,但这大半年每天坚持练功也不是白练的,人总要迈出一步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这么好的实战机会,她哪能错过。 见石榴一个小姑娘冲上来了,也吓坏了村人,但见她棍子挥得虎虎生风,跟护院的默契配合下,上来就打爆了一个土匪的脑袋,众人也是瞬时被激起了莫大斗志。 被激起斗志的村人们迸发了无穷的力量,眼见一个个土匪被打倒,锄头也是可以挖进土匪的血肉的,他们并不是刀枪不入,他们也是血肉之躯。 村人们因此越发的不惧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只有打倒这些土匪,他们才能活,他们的亲人才能活。 杀啊,打啊。 土匪一个个的倒下,被村人们的气势给惊住了,最开始的嚣张气焰也渐渐的消散,细看之下,能在他们的眼底发现一丝惧意。 是的,惧意。 屠了这么多村子,他们战无不胜,遇到的莫不都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村民。 何曾想过会碰上这样的村子呢。 这真是普通的村子?是隐居在此的军队吧! 那头跟胡振打的难舍难分的土匪头子抽空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形,也是瞳孔微缩。 他战无不胜的小弟们,竟眨眼就折了将近一多半了? 眼见着再打下去肯定得不着好,今儿这财宝是别想抢了,他们还是赶紧撤退才是。 他们抢了那么多的钱财,完全可以重振人手,他日再卷土重来,定要血洗了这村子以抱今日之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般想着,土匪头子目赤欲裂的下令撤退。 得了老大命令的众土匪小弟也是松了一口气,边战边退。 见他们想跑,石榴抢到手的大刀一个横劈朝身前的土匪劈去,梁正和左成二人紧紧护在她左右,她出声道:“不能让土匪跑了,留下他们!” 这些土匪心狠手辣,要是真让他们跑了,他日休生养息后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这样的隐患,她可不能留! 最主要的,他们这是抵御土匪,正当防卫,便是杀光这些土匪也不会被治罪的。 这可是难得的合理杀人不犯法。 此时不杀光,一个不留,更待何时? 村人们可没想这么多,一听土匪要跑,也是精神一振,“对,不能让土匪跑了,咱们得报仇!报仇!” 村人们气势如虹,扑上了土匪们,手里抢到的大刀用力的朝土匪们砍去。 时间一息息的过去,林里长带人赶到了,见到的就是下河村的血人们追着残存的十几个土匪砍,也是瞳孔一缩,深深的震撼。 赶忙让人冲上前去帮忙。 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忙,十几个土匪,很快就被砍杀了。 但叫林里长和带来的天宝村人震惊不已的,便是此刻那犹如杀神的小姑娘石榴正冷静冰冷的吩咐着大家伙补刀。 是的,补刀,有些受了重伤没能站起来但还活着的土匪,石榴丫头让人将他们都送去见了阎王,一个没留。 天宝村众人:!!! 妈呀! 土匪凶恶?他们觉得石榴比土匪还凶恶! 往后可是不敢惹石榴的!太可怕了! 这边的土匪解决了,左成和梁正几个也加入了进去,助胡振一臂之力。 这会儿,范族长带着人也终于是赶到了。 主要是那一番说服耽搁了功夫,这才来得比天宝村晚了些,但他们想着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即便是他们慢了一步赶来,肯定且还得费些功夫呢。 但没想到,压根就用不着他们帮手。 范族长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住了。 血腥味弥漫整个村落,只见满地的土匪尸体中或掺杂着村人的尸体,受了伤的村人数不清,但土匪竟没一个活着的,除了那边还在跟几个人打着的土匪头子。 那个叫石榴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就站在战场之中沉着冷静的指挥着众人救治受伤的村人,浑身的鲜艳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也是这场战斗中的一员。 范族长深深的一叹,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只吩咐了族人们上去帮忙抬伤员,又让人回村去将他们村的大夫也给叫来帮忙治伤。 天宝村的人也正帮着打扫战场,帮着抬了受伤的村民去治伤。 旁边的一户人家灯火通明,伤者都抬进这里,下河村的洪大夫正带着人给伤者们包扎治疗—— 只瞧天宝村的村民身上干干净净,就知道他们也是刚来不久,没帮上多少。 如此,范族长才更是震撼呢。 也就是说,这满地的土匪,都是下河村自己打杀的,还一个活的都没有,连受伤的都没有,这是如何的叫人难以置信! 抿心自问,要今夜换作是他们范氏遭土匪入侵,他们也不能做到这般——不说满村被屠,但也绝对做不到下河村这般,将所有土匪都杀得精光,连个重伤的都没有。 下河村,下河村。 连小小姑娘都能有拿起武器抵抗土匪,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村子呀! 这会儿的范族长只觉得满心的佩服,其他人也是如此想。 想他们刚才还不乐意来帮忙,惧怕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呢,想想真是汗颜。 路过见上河村众人一脸震惊的天宝村众人目不斜视,实则心里也是波涛汹涌。 哼,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你们,就在你们来之前,下河村的人只听石榴一声令下,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砍死了几十个受伤还活着的土匪! 上河村的人没看到那番场面,却是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 那被胡振几人车轮战不要命的打法终于中了致命一刀倒在了地上的土匪头子,立时就被几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受了伤嘴角都是血的胡振回身请示,“姑娘,这土匪头子怎么处置?” 石榴看着生得阴鸷一双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盯着她的土匪头子,仿佛只要给他丁点机会他就能毁天灭地,面无表情道:“割下他的脑袋!” 范氏众人:!!! 天宝村众人: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端午安康! 第292章:劫后余生的沉重 夜已深沉,天际的鱼肚白若隐若现,一场恶战终于结束,各家躲在家里的老人女人们纷纷跑出来。 “我的儿啊!” “他爹!他爹!” “发财啊发财啊!你要痛死娘啊!” “相公!相公!” “……” 血腥味蔓延在整个下河村的上空,村南头一片空地上的鲜红刺目至极。 轻伤的重伤的都被搬进了屋里救治,唯独靠墙的那处叫所有人都沉默。 认出是自家的人猛地冲上去,抱着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此情此景,也叫众人包括其他两个村的人都唏嘘不已,白日里还有说有笑的人,夜里就永远的离他们而去了。 清点完战场的刘里长他小儿子红着眼睛上前来道:“咱们死了二十四个人,有福来叔…桩子…大黑……重伤四十六个,五斤叔被砍断了左手,继远叔断了右手……剩下的都是轻伤……” 刘里长和刘里长以及孙氏的族长相对无言,都说不出话来,今晚他们奋起抵抗,没被屠村,还成功砍杀了所有土匪,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这本是该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的,可这代价和结果却也是沉重的…… 死了二十几个,重伤近五十,断手的伤脚的,肩膀挨刀的后背挨刀的,这些便是治好了往后也于生活有难,甚至有碍寿命…… 这般结果,咋能不叫人心情沉重呢。 死的那都是鲜活的生命,最小的才十八岁,刚刚成亲,连个后都没有留下啊! 石榴这边,轻伤的左成包扎一番也来汇报伤亡道:“咱们护院死了三个,重伤七个,其他都是轻伤,赵忠肚子挨了一刀,洪大夫看了,说是情况不太好……” 石榴将目光从那边哭天抢地的悲戚里收回来,看向刘里长他们,当即道:“所有重伤的,让一个家人跟着,这就往城里送。” 说罢又让赶来的李继和回去通知家里李春喜他们将所有的骡车牛车都赶来。 这么多的重伤,不去城里,光靠两个大夫根本治不过来,且用的药也没有。 刘里长和李族长一听石榴安排,也赶紧找回了心神来,跟着安排起来村里有牛车的都套出来,赶紧的,将重伤的往城里医馆送要紧。 范族长和林里长见他们村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便都自发的来帮忙,这么多伤患要往城里送,一路上不多些人手可不行。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车队就拉了出来,将伤者往车上安置好,车上能坐下的就坐,坐不下的都步行。 石榴让宋氏给李继和拿了银票带上,让李继和带队进城,顺便报官。 目送走进城的车队,留下的人这才顾得上去劝慰那些哭得声嘶力竭的痛失亲人的几家人。 今天的作坊是顾不上开工的了,所有妇人都在忙着给洪大夫打下手,轻伤的这么多人,都是需要包扎的。 宋氏和李香梨也赶忙拉了石榴回家,她手臂上被划拉的一刀,伤口不深,但也看得两人心疼得不行,家里备得有金疮药,赶紧的给帮着清理伤口上药并包扎好。 至于老袁氏和李老爹都往其他三房去了,李荣松和李荣柏都受了伤,李继富腿上也挨了一刀,侥幸都不重。 而李义山那边,李继忠几个也都是受了伤的。 可以说,昨晚只要是抵抗了土匪的,没谁没挂彩。 —— 晨曦的第一抹阳光打在了巍峨的城墙上,城门从里头缓缓打开,早就等着进城的百姓排着队的依次入城。 只是目光实在忍不住的往队伍中后段的位置看去。 只见那是一条长长的车队,护在两边的人个个面色沉重,仿佛家里死了人似的,骡车有车棚看不到,但其中的牛车上却能看到都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而离得近的隐约闻到那队伍里漫出来的血腥味,以及若隐若现的痛苦叫唤的声音。 这队伍实在奇怪。 城门口的守卫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的队伍,等队伍到了近前,立马拦了下来,“你们什么人?哪个村的?进城干什么?” 李继和上前道:“官爷,我们是下河村的,昨夜我们村遭了土匪,车上都是昨夜抵抗土匪受了重伤的村民,还请官爷快快放行,容我们进城去医馆。” 什么? 下河村昨夜遭了土匪? 土匪蹿到洛水县来了? 怎么可能? 他们都没有听说! 守卫们半信半疑,看着打头牛车上躺着的人确实是受了重伤,也不得不信,可心里下意识的浮起一个念头,真是那批土匪屠村,竟能有活口? 毕竟,之前听说的被土匪侵袭的村落都是满村被屠的。 难道不是榕江县的那批土匪,他们洛水县也出了土匪?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守卫尽责,还是让李继和拿出了户籍文书查验过之后才放了行。 只是放行之后就立马有人往县衙赶。 进了城的李继和让大家伙先往医馆去,他也赶紧往县衙去了。 洛水县张县令这会儿刚进前堂准备办公,便听得城门守卫有要事汇报,也是好奇,赶紧让人进来。 守卫进来便抱拳到:“见过县尊大人,大人,两刻钟之前南城门进城一队下河村的村民,这些村民称他们村昨夜遭了土匪,车上都是受了重伤的人,进城是为医治的。” “什么?!”张县令听得脸色大变。 土匪来了下河村? 这怎么可能? 他昨儿接到消息,八英庄千户所王千户带队已经到了洛水县,今儿就会拔营继续往前坪县赶,那伙土匪竟已经蹿进洛水县了? “那些村民去了哪个医馆?快快去将人找来!” 张县令吩咐道。 有人立马要去找,外头便有衙差进来禀报道:“大人,外头来了个人报官,说是下河村的,他们村遭了土匪。” “快带他进来!”张县令忙道。 不多时,李继和被人带了进来,见了张县令,他本是该紧张的,但昨夜他们村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牢记闺女的话,要报官,还要让县太爷派人去他们村处理那些土匪尸体呢。 当下也顾不得紧张了。 “草民李继和,见过县尊大人。” “免礼。”张县令摆手,忙问:“你说你们村昨夜遭了土匪?来了多少人?情况如何?” 李继和忙回道:“是的,大人,土匪是昨儿半夜进村的,幸好我们村得了差爷来通知,早做了准备,让人晚上守夜,这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了土匪进村,土匪一共有一百来号人,我们村奋起反抗,伤亡惨重!” 第293章:不可思议 张县令一听竟有一百多号土匪,数量倒是跟榕江县的那群土匪对不上号。 这么多土匪,下河村只是伤亡惨重,并没有满村覆灭,想来应该不是那群土匪。 他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榕江县和前坪县的县令先后都被罢了官,要是那群土匪进他们洛水县来了,只怕他也得不着好。 但同时也是提了心,不是那群土匪,但他们洛水县竟也出现了一批土匪?这事可大可小。 当务之急,他得赶紧让人把这群土匪给剿灭干净,免得他们继续作恶,决不能酿成榕江县和前坪县那般惨况! “这些土匪往哪个方向跑了?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个山头来的土匪?” 李继和摇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土匪,但他们没跑。” “没跑?” “他们都被我们村杀了!” 张县令同师爷以及听到消息赶来的县丞县尉:!!! 兄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土匪,那可是土匪,一百多号土匪! 你们村说杀就杀了?怎么杀的?你们可是村民,不是土匪!能杀得了土匪? 童县尉半眯起眼,怀疑道:“你确定进你们村的是土匪?不会是别村的宵小流氓吧?” 李继和心里一跳,他再不懂律法,也是知道杀土匪和杀宵小流氓是完全不一样的。 杀土匪他们村有功,杀宵小流氓,他们村可都要被治罪的! 这县尉他知道,就是之前庇护胡有业的,胡有业犯了事后举家搬迁了,这童县尉倒是还稳稳的当着县尉。 能庇护胡有业做恶事的县尉不是好人! 李继和心里防备他,只看向张县令道:“大人,小的确定他们都是土匪,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大刀呢!宵小流氓哪会有大刀呢?且他们凶神恶煞得很!那土匪头子脸上还画着一条青龙呢!” 张县令心里一提,个个手里都有大刀?这可不是一般气候的土匪,如此土匪,下河村的人能将他们都杀光? 这事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 慢着,土匪头子脸上画有青龙? 他想着从前坪县传来的消息,那个魏家村唯一的活口提供的话,土匪头子好像就是脸上画有青龙? 张县令顿时脚下一软。 同时也更不敢相信了,若真是那群屠了十余村杀了百姓数千的榕江县土匪,下河村怎么会只是伤亡惨重? 不是他这个县令巴不得自己辖下的子民死,但遭一百多号土匪袭村奋起反抗最后能伤亡惨重的打退土匪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可思议了,可他们竟还能反过来将土匪杀的一个不留? 这简直难以置信,绝对不可能! 当即,张县令便决定亲自去看看,眼见为实。 他一边吩咐人去看看王千户拔营没有,告知他这个事情,一边让人准备,轻车简行,带上了李继和就直奔下河村去。 李继和将带的银子都给了赶来的李继祖,不担心医馆那边的情况,跟着县太爷先回去了,后头再进城来。 一行人匆匆赶出了城,没走多一段路,就被一支一千人的卫兵追了上来。 八英庄千户所王千户留着满脸的络腮胡,看着威严得紧。 “王千户大人。” “张大人。” 两厢见了礼,王千户便问:“张大人,你派人来说下辖村落也遭了土匪?是哪个村子?情况如何?” 张县令忙即将从李继和嘴里听到的情况一一说了。 一旁的刘百户登即惊道:“土匪都被杀光了?村民才死了二十几个人?” 话刚说完就被对面的李继和幽幽的盯着,那眼神仿佛在控诉:大人,您竟还嫌死少了? 刘百户一噎,不是,他就是觉得不可置信嘛! 王千户也觉得不可置信,不由问:“确定真是榕江县的那群土匪?” 张县令道:“据他所说那土匪头子脸上画有青龙,跟前坪县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实符合。” 王千户闻言沉吟一番,当即一夹马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究竟如何,眼见为实。 张县令也是会骑马的,一群人速度飞快,倒是苦了被一名骑马的衙差带着的李继和,第一次骑马,还骑这么快的马,等到了下河村村口,他整个人都吐得天昏地暗的, 都到了村口了,也用不着他带路了,没人顾得上管他,以王千户为首,个个下了马,大步往村里去。 进了村,便先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接着便看见了眼见的一户人家挂了白。 一路往里去,挂白,挂白,挂白——里头传出的哀哭声震耳欲聋。 先前听着的死了二十几个人还不觉得,但这会儿看到这一家一家的白,众人都不由沉默了。 二十几个少吗? 不,太多了! 一直走到村中心,刘里长等人得了消息忙都赶出来迎接了。 张县令看了眼刘里长,点名让他说说情况。 刘里长紧张的磕磕巴巴的说完了,跟李继和说得也没什么出入。 王千户便道:“土匪尸体都在哪里?” 刘里长一听,忙即带路。 一行人继续往村南去。 “大人,昨夜土匪就是从这山上下来的——” 说话间到,村南头,空地上的血迹和狼藉还来不到清理,打过仗的王千户等人一看这场面便能想象出昨夜的惨烈。 再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土匪尸体,不由都沉默了。 一片沉默下,张县令问:“那土匪头子尸首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认,这些是不是榕江县的土匪。 听到大人要看土匪头子尸首,刘里长一哆嗦,这可咋办,大人们看见了土匪头子尸首,不会治他们的罪吧? 刘里长的哆嗦哪能瞒得过王千户等人? “你在隐瞒什么?” “大人,土匪头子尸首在此!”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众人闻声下意识望过去,便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脸肃穆沉着,她的左手显然受了伤,被包扎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想到一路看到的妇人或是小姑娘虽然都一脸悲伤惨白,但一个个都好好的,看得出来,昨晚土匪袭村并没有波及到他们。 在看到这片空地也更确定了,土匪昨夜从山上下来,压根就没能进得了村里,就在这边上,被村民们抵挡打杀的。 这也叫他们心里更震撼,一百多号土匪闯下来,竟连村子都没能进得了就都被杀光了,这是如何难以想象的惨烈抵挡? 可这个小姑娘为何会受伤? 王千户几个闻得出她身上的金疮药味,这就是受的刀伤没错。 难道这个小姑娘昨夜也出来抵抗土匪了? 但他们这会儿顾不得多好奇,因为他们转瞬就被看到的画面给震惊得瞳孔一缩。 土匪头子尸首分家了? 那可不是打斗中失手砍下来的,而是对方没有抵抗硬生生的砍下来的,瞧,那刀口多平整! 那脸上的青龙确定了这就是榕江县的土匪。 如此作恶杀人不眨眼连屠十余村叫弄得几县人心惶惶的土匪头子,在这下河村丢了命不说,连脑袋都被砍下来了? 第294章:春风吹又生 榕江县恶匪蹿进洛水县侵袭的第一个村落——下河村,结果却被反灭,一个不留。 王千户等人亲眼见过结果,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但转瞬而起的就是好奇,大大的好奇。 下河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前头那十余个村遇土匪进村皆被屠了村,这下河村怎么就能只是伤亡惨重还反灭了土匪? 那可是一百多号手持凶器的杀人如麻的土匪! 他们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不成? 或者是他们都不知道,这明面上是个耕农为生的村庄,实则都是些隐居在此的高人? 刘里长将他们就近请进了一户人家,上了热茶招待,这才细细说起来。 “几天前,县里来了衙差,说了榕江县恶匪的事,让咱们各村都多多提防,这不,我们村里都是提心吊胆害怕得很的。” “毕竟,说是这土匪屠村就是洗劫金银钱财呢!我们村有李家作坊,那一排排的青砖瓦房,稍微一打听都知道,要是土匪真的蹿进咱们洛水县,从前坪县过来,我们这边就是前头的靶子。” “我们害怕啊!所以就听了石榴丫头安排,先将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和怀着孕的妇人都送到了石榴家的庄子上,想着要是土匪真的来了,我们就是被土匪杀了,村里也还留的有人在,不至于灭绝。 同时石榴也说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做好准备,以免土匪来了咱们只能死,谁想死啊!” 刘里长说起他们这几日的严阵以待也是抹了一大把的汗,“石榴就叫我们各家都出一个壮劳力来,在村东西南北四方值守,随时警惕异动,又叫我们将家里的锄头柴刀这些都集中起来,随时做好抵抗土匪的准备。 我们怕啊,都是些只会种地的庄稼汉,杀鸡杀鱼的眼睛不眨一下成,但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谁都腿软,好在石榴安我们的心呢,说土匪也是人,也是血肉,挨打会痛挨刀会死,让我们大家伙都别怕,到时候只管拿起家伙什来跟这些土匪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石榴还叫他们家的护院这几天都带着村人们练呢,免得到时候碰上土匪了连锄头都挥不起来,多亏了有石榴这番安排,还有他们家的几十号护院冲在前头叫我们不害怕,不然,昨儿夜里我们一准都没命了!” 有昨夜参加战斗受了轻伤的村人接着讲诉,“我们瞧着对面那么多的土匪,还个个都有刀,害怕得很,可眼见着一个个的伙伴倒下去,我们除了害怕,更多的就是愤怒,凭啥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土匪就要来祸害我们啊! 连石榴一个小姑娘都能挥着棍子的冲上来跟土匪打,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是还害怕,那还是个爷们嘛!就打啊杀啊,最后咋打赢的,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咧!” “我现在是明白了,这真刀真枪的干时,谁害怕谁就得完犊子!那些土匪昨夜可是被我们不怕死的吓唬住了,剩下那么点人还想跑呢,我们能让他们跑了?石榴一吆喝让我们留下他们,我们全部往上冲了,最后那土匪还冲我们求饶呢!” 这人说起来满眼的亮光,亮得惊人。 “就是这土匪头子忒厉害了些,石榴家的护院好几个围着他打最后才成功把他制服呢!” 几个亲历杀匪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唾沫横飞,却不小心暴露了几个事实。 王千户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不是什么隐世高人,他们的确就是普通是庄户人家。 不过是因着有几十个护院在,因着他们都被打出血性? 还有,就是这个小姑娘冷静安排这一出出,才使得土匪进村能第一时间被发现? 细想想,若是他们不杞人忧天,一心觉得土匪肯定不会来洛水县,不做这些准备,那昨夜土匪侵袭,即便他们村里有几十个有些身手的护院,最后也只怕会死伤大半,且不定能都留住土匪。 这小姑娘,啧! 几人都不由直往一旁静立着的石榴身上看,也不得不多看一眼那吊着的胳膊,这小姑娘,勇气可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时候,怕是没有任何用的,这个道理确实是实在。 王千户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也是深有体会。 他看着几个青年,眼中也是止不住的欣赏。 但是。 “听你们这意思,最后土匪向你们求饶,你们却还是杀了他们?还有这土匪头子,既是制服了,为何不绑起来等着送官,却要杀了他还砍下他的脑袋?” 王千户沉沉的声音响起,刘里长脑子里就是一个激灵,完了!昨夜石榴的举动也是叫他们吓住了的,可回过神来也是畅快啊。 他就知道官府来了肯定要细问追究的。 当下便站了出来,“大人,是草民让他们这么做的。” “哦?你是一村里长,该听过便是战场上也有投降不杀的道理,且土匪头子罪大恶极,降服了也该由官府定罪审判才是。” 刘里长脸色一白,额上汗珠直冒,“草民.草民” “跟里长叔无关,活着的土匪是我叫都杀了的,土匪头子也是我让砍下他的脑袋的。”石榴沉静站出来道。 “哎,不是,不是石榴,就是我!”刘里长忙拦。 石榴见那王千户就看着自己的,压根就不相信刘里长的话,冲刘里长道:“里长叔,别怕。” 说罢看向王千户,端得是坦坦荡荡,“千户大人,就是民女。” “哦?是你?”王千户肃着一张脸,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也无端的添了几分骇然,真真是有吓哭小儿的作用的,一般人在这样的威压下早就腿肚子打颤了。 刘里长和李族长几个都哆嗦起来,生怕这大人一怒下一刻就让人砍了石榴。 但石榴却一点不怕,“是民女。” 王千户沉沉道:“你为何这么做?若是不能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本千户这便能治你的罪!” 石榴心想吓唬谁呢,他们村刚灭了那连屠十余村的土匪,该有大功才是,不说奖,要真治了她的罪,也不怕令人说道。 但面上不显,一副赤忱的样子道:“大人,因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295章:杀匪的英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王千户嘴里重复了这句话,忽而,仰头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若你不是一个小姑娘,是个小子的话,去从军,将来一准能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正提心吊胆大人们会不会一个眨眼就让人砍了石榴呢,冷不丁就见大人笑了,还说石榴要是小子,一准能是个大将军,哎哟,这可是大大的赞赏啊! 李族长不禁又想起那兴家之子的断言,心想可不是嘛,他们石榴就是能耐,若是个小子,一准更有大造化的! 刘里长几个则是纳闷咋石榴说了那句话就叫大人开怀大笑起来了? 这是不治罪了? 哎哟,那就好那就好! 石榴沉稳中又带着一丝腼腆,“大人谬赞了,民女不过是想法粗暴罢了,这些土匪恶贯满盈杀人无数,从屠村起就一直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几乎没有生还,却在我们村里失了手,若是留他们性命,放虎归山,将来一定会再卷土重来的。 留着这样的隐患,我们村往后焉能安生? 再有,那土匪头子武功高强,昨夜我家身手不凡的护院都受了不小的伤才能制服住他,此人被制服住了看我们的眼神阴鸷可怖,要留着他,定会给我们村带来灭顶之灾的,砍下他的脑袋,也是为了祭奠我们村昨夜命丧土匪之手的二十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闻言,王千户几不可见的颔了颔首。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得不无道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便是他接到的命令,也是剿杀不论,是绝不可能留着他们继续作恶的。 他先才,不过是想吓唬吓唬罢了,倒不想,却有意外之喜。 这个小姑娘在昨夜那样的情形下还能想到斩草要除根,这份冷静,真是叫许多人都自愧不如,也叫他赞叹。 可惜,是个姑娘。 若不然,将人收在麾下好好栽培出来,将来定是一方大才! 王千户心下遗憾,看了张县令一眼。 张县令顿时从震撼中回神,看向刘里长,以父母官的身份对下河村大肆赞赏了一番,又对命丧土匪之手的村民表示惋惜,至于下河村此番抵抗土匪有功,要不要嘉奖如何嘉奖,这个就得等他上报此事之后再见分晓了。 当下一番官民相亲相宜之后,张县令等人也没有多待,王千户带兵剿匪来的,匪没有剿成,只带走了一百多具尸体。 唔,这其中还有具没有首级的。 至于那首级,石榴大大方方的恳求想留下祭奠死去的村民英灵,王千户只犹豫了一瞬,就随了她。 洛水城里,回春堂里一早就接收了好几十个的伤患,那血腥味弥漫,断手的断腿的,肚子挨刀的,看得整个回春堂的大夫和药童都是震惊不已,都恍惚这洛水城是不是边关呢。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受了刀伤的,跟战场上下来似的。 连来回春堂求医的人看得这一出都下意识的默默往后退,让大夫先救治这些人。 瞧,那肚子上挨了一刀的都看见肠子呢?能活吗? 还有那断了胳膊的,胳膊一半还连着呢,瞧着都痛得慌。 还有不少见这阵仗来围观的人。 对这阵仗自是都好奇不已。 便有人跟随行的没有受伤的人打听起来,“哎老乡,你们这是哪来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下河村随行来的人都忙着照顾亲人呢,这外围的自是上河村跟来帮忙的,一听有人打听,也是早就忍不住心中的八卦痒痒,忙接了话。 “我们是上河村的!里边这些都是我们对面下河村的,昨夜他们村遭了土匪!” “什么?土匪?可是榕江县过来的那群土匪?” “应该是!这些土匪个个手持大刀,凶恶得很!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等我们村集结起来带人过去帮忙的时候,下河村都血流成河啦!他们村也真是厉害,跟土匪真刀真枪的干,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些都是受了重伤的,村里没来的还有不少伤得比这些轻点的,还死了二十多个呢——” 随着一句土匪,这上河村的人都被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听着他说呢。 “真是榕江县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可那不是屠村吗?这下河村的人竟多是受伤?那土匪呢?被你们这些邻村的帮忙给打跑了?” 那上河村的人就是脸皮厚也做不到揽这功,一脸佩服道:“就是那群土匪!要不说下河村的都是好样的呢!我们两个村的赶过去时,土匪都被他们杀的差不多了!” 有人不信,“他们这么厉害?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这人就道:“你们不知道,那李记你们知道吧?李记的作坊就是这下河村的!人人家有几十号的护院呢!个个都能打,还能收拾不了这些土匪? 不是我说,这昨夜但凡换其他哪个村子,那都是满村被屠的下场,偏偏是下河村,土匪可不就倒霉了?不过也不得不说下河村的人都血性,都是好样的,个个拿着锄头就敢跟土匪打呢!要换我,我指定是发怵的!” 洛水城众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下河村他们不知道,但一说李记,他们就都清楚了,再一细想,就想到了,灵水街那李记特产店挂的可不就是下河村嘛! 原来是这个李记所在的村子啊! 那可是能跟并州首富刘家都做上生意的人家,这么能耐能打败土匪,似乎也不叫人意外? 城里人闲着没事做,今儿也就哪儿都不去了,就守在这回春堂门口,听着上河村的一遍遍的将昨夜那些细节。 上河村的人可不隐瞒,看到啥说啥的,少不得就说出石榴面不改色的让人砍了那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的脑袋说要祭奠死去的村民,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对这个李家的石榴姑娘也是赞叹连连,再一细节,知道这就是那跟刘家做上生意的,就更是赞叹不已了。 到下午,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张县令出了城去了下河村,回来就带回来了那些土匪的尸体,眼下就扔到城外乱葬岗去了。 有些闲人一听,忙都结伴的出城去乱葬岗瞧个究竟。 还有人相约着要往下河村去,就想看看这下河村什么风水,能出这些能人。 那可是连屠了十余村杀人上千的土匪! 下河村能全灭了他们,那就是大英雄!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往各处传扬开,越传越神。 第296章:崛起 而张县令和王千户也将此事一五一十拟了公文往上呈报。 一级级呈到了并州最高长官右布政使大人的公案上。 右布政使大人因着王家的关系,对这个石榴也有所耳闻,一见此番那动荡几县的土匪竟被下河村给灭了,略一沉吟,当即便将此事写了奏折,送去了京城。 大晋国泰民安十数年,内外皆宜,这还是难得的出了这么一桩恶匪连屠十余村的事。 起初以为只是榕江县遭了土匪,榕江县县令当即就派了兵去镇压,只可惜,那大黑山辽阔,连土匪的边都摸不着,反叫他们还摸到了前坪县,事情一级级的传上来,到右布政使大人跟前时,土匪都灭了七八个村了。 右布政使大人自是不敢欺上瞒下,当即就将这事上报了,并表示一定全力剿匪。 这不,点了离得近些的八英庄千户所负责剿匪。 不曾想,军队开拔还没到呢,土匪就蹿到了洛水县,袭的第一个村子就马失前蹄了。 这事右布政使自然不瞒着,他治下出了土匪连屠十余村是他之过,但同样,他治下出了个勇猛抵抗土匪并灭了土匪的村子,如此英雄子民,也该传扬开来。 瑞康帝是难得的明君,勤于政事,也爱民如子,甫一收到并州消息,得知并州出了恶匪短短数月连屠十余村杀百姓无数,顿时龙颜大怒,下旨让并州全力剿匪。 但不过几天,又收到了并州来的奏折,瑞康帝一过目,也是大为惊奇。 那恶贯满盈的土匪竟然在侵袭这个下河村的时候马失前蹄反被下河村村民给剿灭了,一个不留? 这下河村的百姓,真是好样的!不愧是他大晋百姓,是他的好子民! 瑞康帝龙颜大悦,当即御口一开,赐赏! 圣上金口一开,自有底下的人跑断腿的去安排。 —— 此时还是土匪袭村的第四日,下河村被一片白茫茫给笼罩。 好奇特意从各处赶来想瞧瞧下河村这个灭匪的英雄村子的人,今儿来看到的就是下河村人正在送葬。 那抗匪死去的二十四个人,各家商量过之后,都选在了同一天出殡。 各自的家人亲人都披麻戴孝,便是村里旁人,也是穿了一身素在胸口别了一朵白花。 今日,下河村除了重伤下不了地的,一个不少。 而各家本有各家所在的祖坟群的,这次也统一选择了南山腰上,死去的二十四个人,都将葬在南山腰。 丧乐吹吹打打的声音响彻整个上空,外人看到那长长的送葬队伍都不免觉得唏嘘,莫名的伤感。 以往也不是没见过人送葬,可今儿这场面却无端让人觉得沉重。 有人默默的转身离去,不做惊扰。 而下河村众人压根也顾不上注意旁的,他们目送着棺椁入了土,将土匪头子的脑袋一一放在入土好的坟前祭奠,送英灵。 直到所有人都入土为安,送葬队伍并没有忙着返回,而是纷纷望向了前方。 前方,刘里长红着眼眶,掷地有声道:“咱们下河村将永远记得这二十四个与土匪勇敢抗争的人!他们都是好样的!我希望咱们下河村的子子孙孙,也都是好样的!不管将来咱们村遭遇任何事情,咱们都能勇敢面对,任何时候都绝不退缩! 咱们村在经历过这次的事之后,我看到了咱们村的团结一心,也希望咱们下河村的人往后都能一直团结,如一家人一样,相亲相爱!” 众人听着刘里长的话,振臂跟道:“勇敢面对!绝不退缩!团结一心!相亲相爱!” 显而易见,下河村的一百多户人家因为一个李家作坊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邻里之间的口角之争都慢慢没有,各家都相处得极好。 而经过这次的共同抗匪之后,大家会变得更加的团结,更加的坚不可摧。 就如有句话说的好,战友战友,一起流过血抗过揍的情谊,总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 呐喊声也叫前后两个村子为之侧目。 范族长遥遥望着对面的方向,也是深深的一叹,“我是真没有想到啊,说起来,咱们上河村跟下河村差不多的时候在此扎根,那时候的下河村,也不过三十来户人家,如一盘散沙,压根是比不上咱们范氏一族的。 可如今啊,瞧着吧,这下河村虽说姓氏不一,但比起团结来,咱们范氏可比不上咯!” 只想想那夜,就一个帮手不帮手的提议,都能叫底下争吵不休闹嚷半天的,范族长就不免有些怅然。 若是让他们上河村叫土匪先打进来了,那夜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呢! 他们村的人,好日子过惯了,还真不定有对面这份血性。 族长大儿媳孔氏也是暗暗啧嘴,“听说刘里长将他们村里公中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分了一分,死了人的这二十四户人家一家得了二十两呢! 村里公中再多能有几个银钱?听说是那石榴姑娘补足了剩下的,大手笔的直接拿出了几百两银子来,那些受伤的人的医药费,也都是石榴家给负责了的,而重伤的,如断手断腿,这往后肯定是下不了地干活的,石榴姑娘也给他们安排好了,伤养好之后,就进作坊做工,做不了一般的活计,总有他们能做的,每个月得一份工钱,也是叫他们能过活好的了!这已经不能说只是厚道了,而是仁善啊!” 范族长听着,满是沟壑的脸上不知在想着什么,须臾,他出了声:“听说先前咱们族里大酱家的派了人去李家提亲?还有晋哥儿娘也让金成他闺女去说和过这事?” 孔氏点头:“可不!只可惜,李家都没有应呢!” 范族长沉吟半晌,“我想把这姑娘说给曚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孔氏听得一惊,曚哥儿是她的儿子,是长房长孙,将来要接任族长之位不说,他本身也出息,小小年纪就已然是得了秀才功名的。 他的妻子,不说什么高门大户,怎么也得是同他们范氏匹配得上的耕读之族吧? 毕竟,那可是未来的族长太太。 那李氏,到底低了些,族里也就堪堪算得上有几个读书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都没有。 孔氏有些不愿意,但见公爹竟不是随口一说,好似对此极认真? 她不敢反驳公爹,只得道:“儿媳都听您的。” 第297章:来人 范族长人精似的,自然看得出来长媳的勉强。 所有儿孙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长孙范曚,早就打定主意要直接越过儿子将族长之位传给长孙的。 他坚信,这个聪慧深得他心的孙子定能将范氏一族领向辉煌。 而作为一族之长的妻子,也必定得是一个很好贤内助,才能辅佐好丈夫。 他一直在斟酌考虑给孙子定下哪家的姑娘好,但这两天,他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一夜,那个叫石榴的小姑娘沉稳冷静的样子。 他觉得,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石榴能嫁进来,必定是能辅佐曚哥儿带领范氏一族走到他无法企及的位置的。 但有时候,族人总是不能领会他的深意,家里人也一样。 毕竟,人跟人所看到的所想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同长媳多说,知道长媳不会不听他的便是了。 当下只让孔氏去安排起来,随时听他吩咐,然后他便派人去将长孙叫回来。 长孙中了秀才之后就进了府学读书,一般无事都不会常回来的。 但这事重要,让长孙回来一趟也好。 —— 石榴可不知道经此一事之后,随着那绘声绘色的下河村灭匪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神,她的名声鹊起不说,想聘她做儿媳的人家也更多。 她正被宋氏他们拘在家里养伤呢。 伤口并不深,也不重,但奈何宋氏他们就是不放心,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一点心都不想让她费,就要她在家里静养。 每天除了该喝的药该换的药外,各种补汤真是层出不穷。 石榴之前教了李香梨做药膳,竟让她热衷于此,还专门买了本药材经每天抱着看的,这一来二去的,就琢磨了好些合适的药材来钻研出了新得药膳来。 叫石榴惊叹自家大姐的天赋。 但这会儿,她也是恨不得没教大姐药膳了。 毕竟这一天不断的喝药膳,各种花样,真心受不了啊! 她就想吃点有味道的! 居家养伤的第十天,石榴觉得自己的伤口都结痂了,完全可以解除“禁闭”了。 但宋氏托洪大夫专门寻摸了药膏来,说要给她祛疤,小姑娘家家都,胳膊上留着疤多不好看? 是以还不让她出去的,得擦好药膏祛疤完再说。 反正外头的生意都有各个管事盯着按时来给石榴汇报盘账,家里的作坊也有家里盯着呢。 不出去就不出去的,但石榴砸吧砸吧淡出鸟来的嘴巴,偷偷做起了“坏事。” 她让拂冬找惜春往后头厨房去偷偷给她做了一盘炸鹌鹑来。 之所以不在家里厨房。那不是怕动静大了宋氏看到嘛! 家里谁爱吃炸鹌鹑?那不就是她嘛! 炸得香酥骨头嚼起来都嘎嘣脆的鹌鹑撒上了一层麻麻辣辣的调料,一口咬下,石榴真是幸福的都要哭了。 “唔!真好吃!”都快半个月了,她嘴里就没滋味过! 拂冬一边盯着门口望风,一边看自家姑娘吃得这般香仿佛十天没吃饭似的,也是忍不住笑,“姑娘,您可不能吃多了,这是油炸的,还这般辣,您伤才刚好呢!” “知道知道。”石榴点着头,但嘴可没停,捧着炸鹌鹑压根停不下来,端得是一个“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个儿”! 直到外头响起宋氏的声音,石榴吓了一大跳,赶紧将啃了一半的鹌鹑丢下,麻溜的擦起嘴来。 拂冬也帮着上来毁尸灭迹,将盘子端进里头藏起来。 “石榴,你族长爷爷和里长叔找你来了!”宋氏进了屋,看着气色不错的闺女,也是露了笑。 转瞬吸了吸鼻子,“这是啥味?咋这么香呢?” 石榴赶忙打断她,“没啥啊?族长爷爷和里长叔找我?啥事啊?” 宋氏被打岔,就顾不得这屋里的香味了,“不知道,估计是有啥大事。” “那我出去瞧瞧!”石榴点点头,提了裙摆麻溜的上来挽着宋氏往外头去了。 里间,端着盘子的拂冬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溜回了厨房彻底的毁尸灭迹。 堂屋里,李族长和刘里长见石榴进来了,自是少不得先关心她的伤势。 石榴道:“已经好了,都结痂了!是我娘非不放心,还让我多养着!” 李族长听着就道:“你娘做的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挨了一刀呢,可不是得好好养养?” 刘里长也附应:“就是,姑娘家的身子金贵,得好好养!” 石榴无奈,只点头应着,赶紧转移话题,问起其他人伤养得都如何了。 李族长道:“他们都是大老爷们,那好药好饭的养着的,轻伤的都活蹦乱跳了!就是伤得最重的那些个,还在将养着呢! 特别是你荣升哥,他本是个种地的好手的,他爹娘身子骨都不好,家里就靠他们两口子撑着的,可没了一条腿,往后都不能再下地了,这心里哪能好受? 好在石榴你说了,他养好伤就能进作坊来做工,往后他们两口子都在作坊挣工钱,家里的地农忙了大家伙帮把手,往后养活一家人日子也不会难。” 说着这个,刘里长心里也是感叹呢。 这要是没有李家,没有李家作坊,出了这般事之后,他们村就是都劫后余生,那往后的日子也是要倒退好些年的。 那死的二十四个,一半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年头,家里没了顶梁柱,那日子能过? 更别说这成了废人得养着的,就更是拖累了。 好在,有李家啊! 感叹之余,刘里长想起这会儿来是为干啥,也是更加的感叹。 “石榴,村口来了个人,是黑娃先发现他的,说这人也不进村,就跪在村口,朝咱们村里磕了一个头又一个头的,看的他都吓住了,忙进村来喊的人,我们得了消息就往村口去,一问才知道,那少年是大老远从前坪县走着来的,专门来感谢咱们村杀了土匪替他们魏家村报仇的,还说想见见你,要当面跟你磕头呢!” 前坪县魏家村? 石榴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听过的前头被屠村唯一活着的一个活口,那土匪细节就是这少年跟官府提供的。 这人竟专门大老远从前坪县来了? “他还在村口吗?” 刘里长说来也是惊奇,“在呢,我们出去了他也还跪着就是不肯起,非得要见过你再说。” 石榴听着,便道:“那咱们出去瞧瞧吧。” 说罢,起身跟李族长他们往外头去。 宋氏听着是这样的事,便也不拦着石榴出门了。 第298章:圣旨到 到了村口,石榴看见了那魏家村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想来是村庄遭遇大祸亲人朋友都离他而去给他的打击不小,这人一双眼睛都快凹陷进去了,又瘦又憔悴。 但那双眼睛,在看到石榴之后,亮得惊人。 然后冲着石榴就开始磕起头来,“恩人,请受我一拜!” 磕得那跟不要命似的,幸好地面平整,没个石子儿啥的,不然,这不得磕坏额头啊。 不过也是磕得脑门於紫,主要是之前就没少磕。 石榴吓了一跳,赶紧让离得近的人把他拉起来,“你别给我磕头呀!快起来!” 这人瘦小,力气却大,拉的人一下还没拉动,愣是咬了牙才将人给拉了起来,架着他不让他再跪。 人转瞬却哭了起来,“该磕!该磕的!我魏家村两百七十八口人都死在土匪刀下,只有我一人生还,可惜我没用,不能杀了那些土匪给他们报仇雪恨! 前坪县都传遍了,是你们下河村灭了土匪,是石榴姑娘您神机妙算,给土匪来了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还亲手杀了那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并砍下了他的脑袋! 您杀了土匪,帮我报了仇,您就是我魏风的大恩人!魏风孑然一身,从此以后愿留在您身边当牛做马,以报姑娘大恩!” 那魏风说着,竟又挣脱了人扑通跪了下去,大有石榴要是不收他当牛做马他就绝不起来的意味。 石榴:…… 她神机妙算,把土匪瓮中捉鳖? 她亲手杀了土匪头子并砍下了土匪头子的脑袋? 石榴嘴角一抽,神,这故事传的,真是神了。 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厉害,该不会再往远了传就成她以一人之力杀了一百多号土匪救全村于水火之中吧? 她忙道:“你误会了,你快起来,土匪头子可不是我杀的!” 魏风一愣,不由看向旁边的刘里长。 刘里长咳了一声,“确实不是她杀的,是她让人杀的。” 魏风:“反正您就是我魏家村的大恩人,我身无长物,只求姑娘能收留我在身边报答于您!” 说着,生怕石榴不肯收他似的,忙说起自己的长处来,“我识字会写,也会算账!我算账还不用算盘,保证不会算错,不信您考我!” 石榴听得心中一动,随即就考起他来,“今有四人来做工,六日工价九钱银,二十四人做半月,试问工钱该多少?” 魏风略一思考,张嘴便道:“十三两五钱!” 石榴题一出,就在心中开始心算起来,刚刚算好,魏风的答案竟也出来了。 她眼睛微微一亮,这魏风,还真有两把刷子! 不免接着又出了几道,没有算盘,魏风竟都能就这么算出来。 石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正是她所需要的啊! “我想雇你做我家的总账房,一个月三两银,包吃包住,每季还有三身衣裳,你觉得怎么样?” 魏风都顾不上听条件,只听得石榴愿意留他在身边,便激动不已,又直磕头道:“我愿意我愿意!” “诶,你往后可不能这样动不动就磕头的了,不然,我可不雇你。” 魏风听着,忙自己站了起来。 刘里长和李族长他们看着,见石榴眨眼间就得了个这么厉害的账房,也是高兴,虽说刚才考的那些他们现下还在琢磨第一道为啥是那么多呢,但这魏风就能答出来,那可不就是厉害嘛! 这事情说定,石榴不由就让李春喜将魏风带下去安置,洗洗换身衣裳吃点东西什么的。 刚说完,便听得村外有马蹄声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出去,就见一只打着猎猎旗号的队伍正那个方向走来,然后下了村道,经过了上河村的村口,径直往他们村来。 这是 下河村的众人疑惑极了,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眼尖的看得清那护着队伍的是穿盔甲的士兵,队伍一侧骑马行着的好像还是他们的县太爷张大人? 下河村的人哪见过这阵仗,都没这个见识,但石榴却是眉头一跳,那打头的一顶轿子里坐着的红袍白脸手托拂尘的分明就是个太监! 这番阵仗,上河村的人自是都注意到了,等队伍下了下河村石桥,只见得范族长也带着人匆匆的赶来。 下了石桥后,队伍停定,张县令翻身下马,看着一脸好奇又茫然的刘里长等人,赶紧提醒道:“这是来宣旨的天使,皇上听说了你们下河村勇杀土匪的壮举,要嘉奖你们呢,还不快快将全村人都叫出来准备香案接旨?” 话音落,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一看,竟是刘里长他们都吓傻了! 张县令也是暗暗失笑,不说下河村这些人了,就是洛水城里,包括他,几个时候见过京城里来的天使仪仗啊! 这下河村,此番真真是祖坟都冒青烟了,天大荣恩啊! 可不好叫天使多等,张县令忙朝石榴看去,正准备提醒。 石榴已经转身叫跑得快的几个小子赶紧回村敲锣吆喝,让所有人都来,不能动的抬着来,这可是他们下河村的大好事,一个都不能错过! 一番兵荒马乱的,刘里长和李族长几个也半回过神来,激动得浑身发抖,等满村人一个不少的都聚到了村口,香案准备好,那轿子里的天使方才捧着一方圣旨下了轿来。 张县令带着下河村的人都跪下来,后侧赶来看热闹的范族长等人也赶紧都跪下来。 只见那天使缓缓撑开了手中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并州大名府洛水县下河村村民勇抗恶匪,杀匪百数,勇猛不凡,实乃我大晋之幸,朕甚嘉之,今特赐尔为‘天下第一村’,赏银千两,钦此!” 圣旨一出,一片乌泱泱的都傻了,竟是没一个有反应的。 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女声带头响起,“下河村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便是震天响的声音,山呼万岁:“下河村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县令不由深深的看了石榴一眼。 那天使也将目光落到了石榴身上,将手中圣旨直接递给了她接下,“这位便是石榴姑娘?” 第299章:天下第一村 “回天使,小女子正是石榴。”石榴不知道皇上听的版本是怎么样的,但见这天使都知道她这个人了,也是不免微微激动。 她可是励志要成为天下首富的人,出名好啊,连皇上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呢,这怎么不好? 天使颔首,将这小姑娘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又让人将制好的匾和银两都拿上来。 反应过来的刘里长和李族长亲自接过了那匾来一同捧着,至于银子,则是由孙族长和李义山他们接过了。 石榴捧住了圣旨,张嘴便请天使们进村去喝茶。 天使自是不惯在这小村子里落脚的,摆手拒绝了,这便要立时返回洛水城。 石榴忙即带领众人相送,不动声色的便将一个荷包塞到了天使手里。 这还是她刚刚远远看清了来的是个公公,有所猜测,赶紧让拂冬回去准备的,里头装的自然是银票。 天使捏到了一方荷包,不由微微挑眉,这乡里的姑娘压根就不曾见过宣旨的,也没见张县令提点,竟这般知道规矩?真是不可小瞧啊,果然是天下第一村呢。 他笑了笑,转身上了轿。 目送着天使仪仗走远,定格住的村口才突然解封了似的,一个个同手同脚的围了上来,激动的嘴皮子秃噜。 “哎嘛!这就是圣旨?刚刚那真是皇城里头来的天使?” “竟连皇上都知道咱们村杀匪的英雄事迹了?皇上还给咱们赐了匾赐了银子?” “哎嘛,我不是在做梦吧!快掐我一把!咱们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得多出息啊!” “咱们祖宗在底下都得高兴的蹦起来呢!” “瞧瞧这匾,可真气派,这是皇上御笔亲题的?不行,我得好好拜拜!” “.” 下河村众人七嘴八舌的高兴得都跟喝高了似的,上河村这边,范族长带着人挤了进来,就想瞻仰瞻仰圣旨和皇上亲赐的匾,这只怕是他们有生之年唯一能得见的这么一回呢! “恭喜恭喜啊!” 那满面红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村领了圣旨呢。 刘里长和李族长那是一脸的神气和与有荣焉,这么多年,都是他们下河村仰视上河村的,哪曾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们下河村也能让上河村羡慕呢! 这可真是风光啊! 今儿个真高兴,没得说! 陆陆续续又有近邻的村子的人听到消息的赶来瞻仰圣旨和匾的,下河村热闹得不行,村口的人都站不下了。 来瞻仰过的人走了,又有更远的地方的人陆续赶来,络绎不绝的,不得不说,下河村,天下第一村的名号,是彻底的火了,人们众口相传,津津乐道。 此后便有野史记载:大晋瑞康二十一年秋,并州榕江县有匪猖獗,短短数月,横贯三县,屠村十余。 中秋前夕,洛水城下辖一名为下河村的村庄遭恶匪入侵,全村老少齐心协力,奋起反抗,将恶匪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不留,至此,此股恶匪土崩瓦解,再不复存在…… 此一壮举传扬开来,震惊内外,瑞康帝更是御口赞叹一句:这就是我大燕的好百姓!当得是天下第一村! 而后天下第一村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引得无数人传唱这个抗匪故事 不过这都是后话。 说回当下,刘里长和李族长等人笑得嘴角都僵了收不回来了,一直持续到半下午,午饭的点都饿过了,这才终于脱开了身,送走了这些还舍不得走的人呢。 为了防止还有人闻风赶来,下河村的人是麻溜的抱着圣旨和匾回了村去,闭门谢客。 满村人都聚到了村中大磨坊,至于还饿着肚子?不好意思,太高兴了,压根顾不上!吃饭算什么,不吃也罢! “这圣旨和匾咱们得供起来啊!咋供啊?”有人说道。 至于那赏银,虽然的确很多很多,但在这金贵的圣旨和御赐的匾面前,没人顾得上。 “圣旨肯定是要供奉在祠堂里,叫咱们祖列祖列宗都看看呢!” “可供奉在哪个祠堂?”有人弱弱的问。 是啊,供奉在哪个祠堂? 下河村一百多户人家,李氏一族占了五十多户,刘氏一族占了三十户,孙氏一族占了二十来户,这便是三个祠堂。 剩下的八户之前逐出了一户,还剩七户,这都是散户,并没有祠堂。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圣旨,说真的,谁不想供奉在自家的祠堂里? 但刘里长当先便道:“此次要不是石榴,咱们别说杀匪,能不能都活命都是一个问题,所以没得说,这圣旨合该供在你们李氏祠堂里!” 孙族长看了眼刘里长,也忙即附和,“对,该供在你们李氏祠堂!” 至于七户散户,更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们没祠堂,供在李氏祠堂里,他们也是乐见的。 李族长当然也是巴不得能供在他们的祠堂里的,但这会儿并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看向了石榴。 见他看向石榴,其他人忙都看向石榴,怎么安排,他们都听石榴的,这圣旨,可是石榴接的! 石榴看了一圈众人,缓缓道:“要我说的话,咱们村经过此次共同抗匪之后已经是亲如一家了,今后也希望咱们的子子孙孙能够一直都这么的团结,一致对外,所以,我觉得咱们不如趁这次建一个村祠? 这村祠建好了,就将圣旨供奉在里头,这块御赐的匾也挂在村祠的大门上,而里头放进去的第一批排位,我觉得可以是此次牺牲在抗匪中的那二十四个人,往后对咱们村有大贡献的人,百年之后也都可供奉在村祠里,受全村人香火—— 你们觉得呢?” 咳,比如她,往后她和离回来,将来百年之后,牌位怎么也够资格供奉进村祠吧? 众人一听,顿时都觉得这实在是好极了,特别是那七户人家,有了村祠,他们几家可算是彻底的在这下河村扎紧根了! 而他们村现在可是御赐的天下第一村,有一个村祠不是应该的嘛? 当下众人都表了态,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就去买砖瓦沙石这些,建村祠! 至于建在什么位置,村里已经没有宅基地了,看来看去,最后定在了清河边上,李家作坊之前留出来的那一片位置,建个祠堂,还能有空余,不会逼仄。 祠堂坐南朝北,到时候大门正好朝在村口,谁人进来都能第一眼看到这御赐的‘天下第一村’! 而建村祠的银子,众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由各家筹,一百多户人家,一家出不了几个钱。 那赏赐的银子,自然是分到各家,供起来啊! 这留着传给子孙后代多荣光?一千两银子一百多户平分,一家也没多少,花用了太可惜,反正他们各家现在也不是没银子花用。 这银元宝供着体面啊!便就这么说定了。 第300章:火热 在下河村激动的商量着建村祠的事时,对面的上河村里,范族长也正在吩咐长媳准备厚厚的提亲礼,择个好日子就使人上门提亲。 他见儿媳还有些勉强的样子,这会儿也忍不住敲打起来。 “这事听我的准没错,今儿你也亲眼瞧着的,咱们离京城天高地远的,哪里见过天使宣旨的盛事?那刘里长和李族长全程都是傻眼的,平心而论,就是我,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那石榴丫头却反应迅速,进退有礼,让人都挑不出一丝错,仿佛她早就经历过似的,还有,她给那天使打点荷包你瞧着没有?这是个难得的七窍玲珑心的姑娘啊! 最主要的,天使都能说出她的名字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也知道她这号人呐! 之前我还有几分把握,但现下,别说石榴了,就是他们满村的姑娘小子,那一准都是要叫人争着娶争着嫁的,你不乐意,咱们这亲还不定提得成呢! 总之,你上着心,这事能成,咱们范氏要烧高香的。” 孔氏听着,想着今儿那场面,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可那石榴说话却一点不慌乱,沉稳得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能胜任族长夫人的。 这般想着,心里那点勉强就彻底消去了,忙道:“公爹放心,儿媳一定上心,按最好的最有诚意的安排。” —— 接了圣旨,得了圣上亲题的御匾,这事放在京城里头,那都是大大的荣光,更别提这小小的洛水城了。 下河村本就有杀匪在前叫众人津津乐道的,而今更是没人不挂在嘴边。 一说起下河村,不管是谁,准得说一句:那现在可不叫下河村了,叫天下第一村!这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独一份! 身为洛水城的人,都以他们县里有这么一个被皇上御赐圣旨的村子为荣,出门必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村所在的县出来的。 下河村出了名,天下第一村出了名,这也导致李氏出产的东西本就受欢迎的如今更加的受追捧。 特产店和糖铺卖断了货,童玩斋也是一批又一批的订单,药膳馆更是每日座无虚席。 村里作坊忙得不可开交,赶货赶货,连建村祠的活计都全包给了外人。 说起这请人建村祠的事,那也是有一段小插曲的。 人一听是给天下第一村建村祠要供奉圣旨的,好些砖瓦匠争着抢着的都要来,甚至不要工钱都行,就为沾沾圣旨的龙气。 当然。最后这活计还是落在了那已经给李家干了好几回活的老熟人,陈师傅等人身上的。 在这么多争抢中拔的头筹,说起来陈师傅也是欢喜得很,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接了李家的活计。 不然,这给圣旨建供奉的祠堂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他不是? 为此,陈师傅等人可是上心细致得很,建了大半辈子的房子,就没哪回比这回更虔诚认真的了。 铺子卖断货,村里活计别人抢着干,这还只是此次事情的小意思罢了。 更甚的,是下河村叫媒婆光顾得跟个市集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但凡村里有年龄合适的小子姑娘,谁都没能逃脱掉,包括年纪还小的,十一二岁的都叫人给盯上了,生怕晚了就被别人给定了。 每天媒婆都是扎堆的来,这些媒婆也是卯足了劲呢,能说成下河村的亲事,她们多有面子,这可是被皇上嘉奖的村子! 对此,下河村的人都是乐见其成,毕竟,他们村的小子姑娘受欢迎,他们哪有不高兴的呢? 以往都是求着媒婆帮着说门好亲,现下可都是他们反过来随便挑呢! 一个个的笑咧了嘴,自然给自家孩子要定下最好最合适的。 如此,倒还真陆陆续续的定下了好些。 当然,定下的大都是嫁进来的闺女。 因为在这之前,村里自己就内消耗了好些,他们村如今亲如一家,能将闺女就嫁在本村里多好? 村里三大姓,和七户散户,这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完全可以结儿女亲家的。 有合适的,这先都自己个说定了的。 而媒婆之间还都暗暗较着一股劲,那就是那名声炽热的李家石榴的亲事,要是被她们谁给说成了,那她们可就名声大噪了! 只可惜,这洛水城内外的媒婆,几乎都是往李家跑过的,在这之前就跑过,都没有谁能说成。 但这也不影响她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热情。 甚至之前都被拒亲过的人家,此番换了个媒婆都又上门提亲来的。 对此,李家这边,宋氏等人也是欢喜的苦恼。 欢喜自家闺女优秀百家求,苦恼闺女的亲事到底该选哪家好。 可供选择的太多,做选择也是很难啊,毕竟,好些家看着都是很很不错的。 但石榴却是一律摇头,谁都没看上的样子。 叫宋氏也是看着她一阵无语。 “娘,您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石榴侧目看向已经幽幽盯了她许久的宋氏。 宋氏道:“我看你这脑子里是不是都装了生意经没开窍,这回有几家我觉得都好,就说那县丞大人的嫡次子,这可是官家公子,人还上进聪明,你咋就看不上?我说你别是挑花眼了,心都挑大了?你跟娘说说,你到底咋想的?” 石榴嘴角微抽,她娘这意思总结一下就是一句话:你咋不上天呢? 她倒是想上天— “我能咋想,就是觉得不动心嘛,这事是要讲究缘分的,不合心意,再好我也确实看不上呀。” 宋氏听得叹了一口气,“这大半个洛水城的人家都往咱家来提亲过,你一个也瞧不上,待会儿人家该说咱们家心大想往更高的地方爬了。” “说就说呗,嘴长在别人身上。” 石榴嘴里应着,心想着该让那边动一动了。 宋氏看着她那无所谓的样子,也是发愁,这闺女哟! 娘俩正说着话呢,外头李春喜就来禀报又有媒婆上门了。 宋氏现在是听媒婆上门都怵得慌了,主要是人家媒婆口水都说得一道干,闺女统统不答应,她也是很不好意思的。 但不让媒婆进门更不行,当下宋氏忙调整好状态,请媒婆进门来。 倒不知这来的又是哪家请的。 第301章:石榴你咋想 石榴先避进了里间等着听墙角。 不多时,一个穿绿戴红嘴角有颗黑痦子的媒婆就被请了进来。 宋氏这一年见的媒婆不少,这洛水城内外的媒婆她大多脸熟了,但这个,她竟不认识。 难道不是洛水县的媒婆? “东家大喜啊!我乃府城里的官媒王媒婆,今儿受人所托,特意上门来替你家千金保媒的!”那王媒婆笑得灿烂。 宋氏一听是府城里的官媒,难怪她看着脸生,同时心里也是一激灵,哎哟,这是洛水城的还不够,连府城的人家都来凑上热闹了? 她一边好奇是府城的什么人家,一边担惊这要是闺女也不点头,那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名声就要传到府城去了。 客气的请了王媒婆坐,又让人上了糖水来,这才问起王媒婆。 王媒婆手里香帕一挥,笑得满脸如菊,“我要说得这户人家啊,你们家熟!这人家家境优渥,后生今年十八,长得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又是长房长孙,还是个秀才老爷,正在府学里读书,前途无量啊!这且不说,将来他也是要接管家业的,你家千金一嫁进门,便是当家奶奶!” 宋氏闻言,心里也是哎哟一声,长房长孙,还是个秀才老爷?这条件,可是不差! 当家奶奶的不说,这秀才夫人,就已经是叫人仰望的了,秀才见官都不用跪呢! 不过,他们家熟? 但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到啊。 他们家在府城里可没认识几个人。 “王媒婆你说这人家我们家熟?不知到底是哪家?” 王媒婆见宋氏好奇问,心里就觉得这门亲事八九能成,哎哟,那谢媒礼可是不少,也不枉她这个府城里的官媒大老远的出马走一趟了! 当下笑呵呵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你们对面村里范族长的长孙呀!” 宋氏听得心里一跳,脑子一阵嗡嗡。 哎哟,她可是知道的,范氏一个举人几个秀才,就这范族长的大孙子最年轻,十六岁就中了秀才,那可是真真的大才! 她可压根没想过范族长竟也相看上了石榴,还是给自家大孙子相的。 那石榴真嫁进去,那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未来族长奶奶? 不行了不行了,她得好好缓缓。 这提亲也没有一上门就提成的,王媒婆只见宋氏这样就知道八九不离十,当下也不紧追不舍,笑呵呵的应下,让他们家好好商量,她明儿再来。 送走王媒婆之后,宋氏就立马跳了起来,先是让李春喜跑腿,去将李族长和李义山还有在作坊的李继和以及外头溜达的李老爹都赶紧的给叫回来!又让念夏去老宅叫老袁氏。 然后自个回身冲进了里屋,“石榴,你可听着了?这是给范族长家来提亲的!” 石榴看她娘这般激动,不由摸了摸鼻子,“我听着了。” 宋氏激动得来回踱步,“哎哟,哪曾敢想啊!这门亲事我觉得好得很,那范族长的大孙子,中秀才那年我远远瞧见过,长得标致得很!比上回周家你大哥那朋友长得还要好!这还是个秀才啊!秀才!” 石榴:…… 这年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秀才的确不得了。 上次那个周秉文,童生身,有望的秀才,她给拒了,回来她爷爷和大伯公他们都念叨半天的。 这回这可是个秀才,还是范氏族长的长孙,往后要接管族长之位的,可以相见她爷爷他们待会儿来了会说什么! 石榴不由抚额,难办哦! 好好的,范族长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你家可是秀才孙子,娶啥媳妇娶不着。 先赶回来的是李继和和李老爹父子俩个,见宋氏急急叫人来喊,还以为家里出啥事了,忙往家里赶。 李老爹一进门就道:“是不是荣棕媳妇生了?往城里报信喊荣棕回来没?” “不是,二凤还有几天生呢!”宋氏忙迎出来,见李族长他们还没来,她也是藏不住内心的激动。 “爹,石榴她爹,大事!刚刚咱家又有媒婆上门来给石榴说媒来了!” 还以为是荣棕媳妇生了呢,一听不是,李继和哦了一声,“媒婆上门这有啥稀奇的?咱家哪天没媒婆上门?” 李老爹也是一脸淡定,讲真的,他这孙女先是连地主家的亲事都能拒了后又是拒了县丞家的亲事,这般的有主意,要是哪天孙女说要进宫去当皇妃,他都不会吓一跳的。 这又来个媒婆算啥,他先才正在看建村祠呢,和几个老伙计摆得正起劲。 摆摆手,李老爹就想又出门去。 这时,李族长和李义山也匆匆的赶来了,“出啥事了?是不是荣棕媳妇生了?” “没呢!是刚才又有媒婆上门,不是啥大事!”李老爹摆手,说着就要拉二人一起去看村祠。 “哎呀!爹您倒是听我说完呀!”宋氏跺跺脚,忙道。 李义山道:“估摸着这回来的媒婆说的人家不得了?不然继和媳妇也不会将咱们都叫来,是不是?” 宋氏直点头:“正是正是!族长,大伯,爹。你们快坐下,听我好好说呀!” 说话间老袁氏也赶回来了,当下堂屋里排排坐,都看向宋氏和石榴。 宋氏激动的口沫横飞,“今儿来的是府城的官媒,你们知道是谁家请的?不是别家,就是咱们对面的范族长家!” “啥?范族长家!”李族长听得心里突突,“提的他家的谁?” “正是范族长的大孙子!哎哟,我也是不敢想啊!你们说说,这孩子可是十六岁就中了秀才的天才!将来范氏族长的位置也是要落在他身上的!我觉得这可实在是顶顶好的亲事呀!这不,就赶紧想着叫你们都来听听,咱们拿拿主意!” “啥?是范族长的大孙子?!叫范曚的那个?现正在府学里上学的那个?” “是是是,就是他!” “哎哟这可真是门好亲事啊!咱们隔河相望,知根知底,石榴嫁过去咱们随时见的着,受不了委屈!” “那孩子那回中秀才时我就看见过他,长得没得说,是个好孩子啊!” 宋氏嘴里这范族长大孙子一出,李老爹几个顿时都吧啦吧啦停不下来。 毕竟,一,那是族长的大孙子,未来的族长;二,那是秀才!秀才啊! 家世有了,人自身才华能力也有,没得说,这用脚趾头想也是一门大大好的亲事! 最关键的,近啊! 众人心里都激动得不行,吧啦吧啦的好一通这门亲事的好处。 然后齐刷刷都看向了石榴,“石榴,你咋想?” 第302章:悄悄告诉我 李老爹问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心都是提在嗓子眼的,其他几人的表情也不可谓不忐忑。 毕竟,这丫头可是那么多威风的历史在前! 地主家的童生她看不上,城里的富商公子她看不上,县衙主簿的公子她也看不上,县丞家的公子她还是看不上,还有……总之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么多的看不上在前,那都是他们都觉得挺好的亲事! 那这回这个呢? 石榴咋想啊? 几人都紧张的巴巴望着石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被这么多双眼睛齐齐盯着,石榴也是压力山大。 她丝毫不怀疑,要是这会儿她来一句“真看不上”,一准得被“群殴”! 真难。 “这听着是好,但那范族长的孙子我见都没见过——” 宋氏立马道:“是个俊俏孩子,娘不唬你,也好说,等明儿王媒婆再上门,咱们找个日子好好的让你相看相看就知道了!” “.可是他都十八了,比我大四岁——” 老袁氏忙道:“大四岁好啊,男大四,好脾气,这年纪比你大,才会疼人啊!” “可是.” “石榴!”宋氏猛地叫了一声,定定的看着石榴,道:“你不会又看不上吧?都没有相看过,这又是秀才公还是族长孙子,你咋就看不上,你到底在想啥?” 石榴抿嘴,她当然知道先相看相看再说没有眼缘更好,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必知的结果,她答应相看了,然后再拒亲,这不是让人范家难堪嘛,还不如不相看直接就拒了还有得说些。 所以她梗着脖子道:“我就是看不上。” 宋氏气得举了手,想往她身上打,可落下来却是拍到了桌子上,“石榴啊,你到底都想些啥啊!” “你不会真如前年那话说的,不想嫁人吧?”宋氏瞪大了眼,脸色都白了,仿佛石榴要真应了这个话,她立马都能死过去似的。 见她气得很,李继和忙来给她顺背安抚她。 “我没说不想嫁人。” “那你这到底是要干啥呀!” 李族长和李义山对视一眼,没说话。 石榴跟族里的任何姑娘都不一样,便是族长,他现在也不能做到拿族长的身份来命令石榴压着石榴要她一定要嫁给谁谁谁的。 且正因为他是族长,也更不能这么做。 这么个好孩子,咋能让她伤心呢。 老袁氏叹了口气,开了口,请李族长和李义山先回去,这事不要声张。 等两人走了,老袁氏就同石榴道:“石榴,你跟奶奶上屋里来。” 说着,先起身往上西屋里去。 石榴闻言跟上。 进了西屋,老袁氏拍拍身边,让石榴过来坐。 石榴乖乖过去,挨着老袁氏坐了,“奶奶。” 老袁氏看着她半晌,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这里没其他人,悄悄告诉奶奶,你是不是心里有中意的人?” 满脸褶皱的老人似乎跟记忆里的人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石榴鼻头不由的一酸。 转而就笑了,“没有!我要是真有,直接说出来,你们还会不同意?我何必瞒着?” 老袁氏想着这倒也是,可为啥呢? 她不免想的更深,万一是孙女看上的人身份很高,以他们家的地位完全够不上呢? 这也不是没可能。 但看着孙女澄澈的眼睛,老袁氏到底是没问出来,只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奶奶只想告诉你,这个范族长的大孙子这门亲事,着实是很不错的,要是错过了,可就没有了,答应奶奶,好好的想一想,行吗?” 石榴顿了顿,到底点了头,“好,我会好好的想一想。” 老袁氏见她应了,便让她出去了,转头就将宋氏又叫了进来,婆媳俩关着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宋氏再出来,神色就平静得很了。 更甚至经过了一晚上的“深思熟虑”的石榴在翌日早上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她跟她说了不中意这门亲事,她也只是怔了怔,叹了口气,便只说知道了,会回了媒婆,就没说别的了。 石榴也是好奇,提着心的问:“娘,您不骂我了?” 宋氏嗔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娘骂你做甚,你不愿意嫁,娘还真能硬绑着你让你嫁不成?只要你自己不后悔。” “我肯定不后悔!”石榴笑。 宋氏也是暗暗叹气,这孩子哟。 等王媒婆再上门来,宋氏就委婉的拒绝了亲事,看着王媒婆来不及遮掩住的惊讶,别说了,她也很尴尬好吧。 不过她也是顾不上了,林氏眼看着就要生了,还要忙活月子的事,等一满月出来,又得忙活着张罗大闺女出嫁的事,她且忙着呢。 好在闺女年纪还小,缘分啊就再等呗,只要闺女自己不后悔。 说真的,她也是知道这个闺女是个自己有脑子会想的,不然,还真不能都由了她。 而范家这边,孔氏得了王媒婆的回信,也是一阵噎住。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给王媒婆拿了谢礼送人出去了,这才转身往上房里去。 “公爹,李家那边,拒了亲事。” 先前公爹说这事不一定成,她还觉得不以为然呢,可事实就真的没成。 她也是想不通,她这般好的儿子,李家凭什么就看不上呢。 哪个当娘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更别说她的儿子本来就好,结果李家看不上,她这心里怎能不气呢。 早知道,就不该听公爹的,去提这亲事,白得落了这么个面子。 要知道,她儿子今年都十八了,还没有跟谁家这么正经的去提过呢,就是她娘家想把姑娘嫁过来,她都没应。 想着等曚哥儿中了进士,自多的是好亲事等着挑选,那样的高门世女,本才是她和公爹一致的人选。 哪曾想公爹突然就改了主意,最后却得了这么个结果,孔氏心里都郁卒得慌。 范族长听得李家拒了亲事,连相看也无,也是一怔,即便早有这个设想,这会儿也是难免失望。 没成啊。 如此没相看倒也好,免得更落了面子。 那李家,不,应该说这位石榴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呢。 范族长觉得自己活了六十几年都白活了,竟是看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了。 不过有主簿县丞这些被拒在前,好象也没什么好丢面子的了。 他就是好奇,这个有成算的姑娘,最后究竟会落在谁家。 第303章:林氏生产 林氏的产期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了,是以李荣棕提前就先回来守着了,童玩斋叫田力去看着了。 新来的魏风适应了几天之后,同姜丙他们做了一番沟通交接,眼下正式走马上任做了总账房,负责盘汇姜丙等人交上来的各处账目,然后盘查清楚,再交由石榴过目。 如此有魏风在前过了一遍,相当于有了一个人形计算机,给石榴也省了不少的事。 九月二十一这日一大早,一家人正吃着早饭呢,咬了一口包子的林氏突然不动了。 一直关注着媳妇的李荣棕见状忙道:“咋了咋了?” “我肚子疼起来了。”林氏皱着脸。 “哎哟,怕是要生了!”宋氏跳起来,见林氏身下见了红,赶紧的让李荣棕跑快点,去请六叔婆来。 李荣棕哎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老袁氏看着林氏道:“没这么快的,你先抓紧多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 婆媳俩都是生了许多个的,有的是经验。 见她们不慌不忙,林氏的心也安定了不少,忍着痛的继续吃起早饭来。 生孩子没出嫁的姑娘可别往上靠,等吃过了早饭,宋氏就打发石榴姐妹俩出去溜达去,待会生了再让人叫她们。 姐妹俩出门时,六叔婆也来了。 石榴和李香梨出了门,想着头胎生孩子没那么快,大堂嫂当时从早上到天黑才生,二堂嫂也是傍晚到天明呢。 便干脆往响鼓坡羊工坊去,看看羊毛制品的进度。 到了响鼓坡,正好碰上洪氏和小儿子提了刚制好的奶粉往羊工坊里送,石榴打了招呼便说起大嫂发动了的事。 洪氏一听,忙道:“我把这羊奶粉送进去了便去看看!” 这就是闺女嫁得近的好处了。 几人一边说着话的一边进了羊工坊大门,进了门,洪氏便往左手边的一间屋子去,那里专是收羊奶粉的地方,来卖羊奶粉的人多,好些村落,自是不会让人往后头工坊去的,谁都一样。 石榴看着那屋子里头隐约还有好些个人,都是来卖羊奶粉的,管着这一块的姜同正在给他们算结银钱。 姐妹俩接着往后头去,管着羊毛制品这块的小姑李春芳见她们来了,忙迎出来。 自李春芳在村里买下的宅基地建成之后,母女几个就搬进了新家住,去年干了一年,将石榴这里的借账都给还上了,今年这羊毛制品开工,石榴就干脆让她来管事了。 那点咸蛋黄酱都搬到那边作坊做去了,大妮二妮两个就在家带三妮,操持家务,学学针线做饭这些。 她现管着这一块,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完全够养活三个孩子过殷实日子的。 家里也有老袁氏时不时的去盯着些,她每天在作坊也安心得很。 “石榴,香梨。” “小姑。” 当下打过了招呼,石榴问起:“怎么样,作坊一切都好吧?” “都好。”李春芳应着,带着她们去生产间看。 前头的流水线在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后头的生产间,一间间的屋子里都是人,正手拿棒针的飞快挑拨着,手里的织品或见雏形。 她们一边说着话的,手里的动作却能又快又稳,那一个接一个的,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得很。 一一看罢生产间后,石榴又去了库房,看开工几个月攒下来的货。 最开始大家刚上手,算是在学阶段,织得慢,但后头这两个多月,那速度就不是盖的了。 如今这库房里,堆放的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的羊毛衫围巾这些也是不少,都是用油纸仔细的分装好以便存放避免勾丝的。 石榴一一看过,想着这都九月底了,是该跟刘东家那边谈一谈了。 北地冬天冷,这轻薄又暖和的御寒衣物,一定能大受欢迎。 “把每种挑出一件来,我等下走的时候带走。” 李春芳也不多问,当下应了,这些货物都是她负责存放的,什么位置她最清楚,不碰乱整齐就很快的按石榴说的将每种都挑出了一件来,拿一个空的木箱子给装了。 石榴没看着她拿,说完那话的时候就和李香梨接着又去奶片作坊了。 各处糖铺最近生意都火得很,货卖得快,这作坊就得抓紧的生产才行。 看过奶片坊又去食堂看了,总之这羊工坊里里外外的都视察一遍。 时间过去的也快,临近中午,石榴想着今儿是不是就在这边食堂吃饭算了,拂冬来了。 “姑娘,大奶奶生了!” 这么快? 石榴简直不敢相信,都说头胎生得慢嘛,怎么这么快啊! 两人忙往家里赶,进了家门,家里都收拾好了,六叔婆拿了接生喜钱笑眯眯的走了,等着洗三的时候再来。 进了屋,见林氏也换了身衣裳,头上包了布巾的正卧床休息,精神头还好得很。 “怎么这么快就生了?我看大堂嫂二堂嫂都大半天呢!” 宋氏笑,“就是说啊,你大嫂身子骨好,这头胎就生得这么快,二胎怕是更快咧!” 她就是随口一说,但床上的林氏却不免眼神一暗,心想婆婆这是催着她快快生二胎呢。 石榴探头往林氏身旁去瞧,那皱巴巴的小东西睡着呢,“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小侄女!都说侄女肖姑,你瞧,这孩子眉眼跟你多像!” 石榴略微无语,看了林氏一眼,忙道:“哪有,我瞧着明明就是像大嫂!” 其实这皱巴巴的小家伙压根就看不出来像谁,都还没有长开呢! 但大嫂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像大嫂她肯定高兴! 宋氏听着,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说了什么,忙看向林氏,补了一句,“是像,哎哟,这可是咱们家的头一个孩子,我喜欢得很!往后我肯定好好疼她!” 林氏听着婆婆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松,婆婆不嫌弃她生了个闺女?也是,是她多想了,婆婆本来也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 这般想着,林氏就看向石榴道:“还没有取名呢,相公说她小姑聪明能干,让小姑给她取个!” “让我取?”石榴嘴角一抽,心想她大哥真是,这哪有小姑给取名儿的,爷爷和爹都在呢! 但不想李老爹和李继和竟都同意让她给这个孩子取名字,这孩子也能像她小姑这般聪慧能干。 石榴推拒不过,看着这小小的亲侄女,也是会心一笑。 他们这辈的男娃是昌字辈,但女娃家的起名不按辈分,像她们都是水果名,大伯公家的重孙女则是叫宝凤。 两房都按一样的来,石榴仔细斟酌一番,最后想了一个珠字。 宝珠,如宝如珠。 这名儿大家都觉得好的很,便就这么定下了,李荣棕长女,李宝珠。 第304章:谈生意 林氏生了孩子,正式坐上了月子,九月底的天凉爽起来,窗户都捂得严严实实,不见丁点风。 小宝珠也是要跟着在月子里待一个月才能往外抱的,只洗三这天石榴又看着一眼,那屋里闷得慌,石榴也不好多进去。 是以这小侄女一天一个样的,石榴也只巴望着快点满月出来,她好撸着玩。 李香梨听着她这个撸字,也是默默的抽了抽嘴角,“石榴你以为是小花呢。” 前段时间石榴被关在家里养伤不准出门,李荣棕怕她在家无聊,就给她带了只猫回来,这猫长得黄白相间的色,小巧可爱得很。 石榴给它起名叫小花,每天没事就将人抱在腿上哎呀哎呀的一阵顺毛,管这叫撸猫。 李香梨每每看着也是好笑得很,关键的,她竟然在小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享受? “小花掉毛,侄女不掉。” 李香梨:……你侄女会哭。 “你呀。” 石榴偏头看着大姐温柔的脸庞,想着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十多年啊,一晃似乎就是一眨眼的事。 她嘿嘿道:“等大姐明年生了小侄女也给我撸着玩!” 嫁人在即,李香梨也难免脸红,嘴里嗔道:“才不给你撸,你想撸,自己生去。” 石榴瞪大眼睛,撇嘴,“我要告诉娘,我一个还没定亲的小姑娘,大姐竟就催我生!” “哎呀,你这小妮子!”李香梨便佯装要去抓她。 姐妹俩瞬时闹做了一团。 闹累了,头挨头的躺在榻上,石榴转着眼珠子,看着半掩着的窗外打满了花苞的木芙蓉,轻声道:“大姐,要是将来姐夫敢欺负你,你瞒着谁,也一定得告诉我,好吗?” 李香梨心中一暖,也轻轻道:“好。” 凉爽的风吹得徐徐,吹拂了乌黑的发丝。 “喵”,小花迈着优雅的步伐跳上了软榻,找到主人怀侧舒服的躺下。 石榴顺手的将手撸上去,小花“喵”的一声,嘴里发出惬意的叫声。 —— 一大早,石榴坐了骡车往洛水城里去,赶车的是左成。 至于胡振,伤彻底养好之后就又回大枣庄上训练护院去了。 而梁正则负责带训村里组织起来的村子护卫队。 是的,人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经过此番土匪入侵之后,石榴就跟里长和李族长他们商量过了,为了村子的安定,为了他们各家,他们村里蛮好自己组织一支护卫队出来的。 各家出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子来,每日跟着梁正训练两个时辰,积年累日的,那效果自然是别提的。 防患于未然,就算永远平平安安,但有这么一支护卫队在,他们村里,到什么时候都要安心些。 且这也更符合他们这天下第一村嘛! 别说,这圣旨的威力是挺大的,这些个年轻后生,每日训练起来,可是有劲得很。 石榴瞧着,只觉得他们再练一练都能上战场去了,那气势,挺唬人的! 他们下河村如今在洛水城出名得很,石榴都怕进个城被人围住,所以赶车的左成不常露脸,别人也不会知道车里坐的是她。 一路进了城,便直奔无茗楼去。 这里都成了她和刘东家谈生意的专属地了。 没错,今儿石榴跟刘东家又约在这里喝茶呢。 石榴进去时,刘东家已经到了,点了惯常点的云顶,和几碟小食。 “刘东家,久等了!”石榴未进门声先至。 刘东家抬眼见石榴进来,也是笑道:“咱们的抗匪巾帼来了,快快请坐。” 石榴被半打趣半佩服的,也是忍俊不禁,“刘东家可别说笑。” “我这哪里是说笑,如今咱们并州谁不知道你这位计灭土匪的女英雄?”刘东家认真道。 百十号杀人如麻的恶匪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对上,谁都不会相信村民能轻易把恶匪都给杀了,所以这传来传去的,都觉得是石榴神机妙算,用了计谋,这才将百十号土匪全部歼灭呢! 刘东家对事情经过比许多人都清楚,是以,对石榴狠狠的刮目相看。 以往只知道她聪慧,年少沉稳,现今才知,她还杀伐果决得很,这心智,简直不像个小姑娘! “我那小女儿现天天都念叨着想见你,听说你受了伤,伤可都大好了?” 石榴点头,“一点小伤,已经全好了,多谢刘东家关心了。” 许久没见,一番寒暄过,这才说起生意来。 刘东家少不得先要跟石榴说一句,他那打了李记出产的糖铺特产铺这些生意有多好。 糖铺石榴不知道,但特产铺生意好不好的,石榴清楚得很,这两次刘武来取货都是抓紧加大了订单的,弄的作坊现下也是赶工得很。 她便即笑道:“今儿约刘东家出来,便是又有一桩大生意想跟刘东家一起做呢,若不出意外,这桩生意,比之糖铺这些所赚定是只多不少!” “哦?”刘东家闻言,那是一点不怀疑石榴的话,说是大生意那一准是大生意。 他们刘家除了原本的酒楼茶楼和绸缎生意,如今大半重心都是在和李记的合伙上,赚的大头也是在李记这里。 对于石榴,他是一万个相信。 便是现在石榴同他说要做这桩大生意需要先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投入,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就是这般信任的合伙人了。 “不知是什么生意?”刘东家一副但请说来的样子。 石榴抬抬手。 身后的拂冬便将左成刚刚搬进来的箱子给打开,然后先拿出了面上的一个油纸袋来给石榴。 刘东家看着那油纸袋,心想这回还是吃食没错了。 但见石榴从油纸袋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拆开来里头露出的,却不是吃食。 这是…… 石榴将油纸包拆开,拿出了卷叠好的羊毛衫慢慢的展开来,站起来举着给刘东家看,“刘东家您瞧,这像什么?” 刘东家看着那深蓝色的东西,圆圆的领子和两条袖子,倒是不难猜,但这是衣服吗? 这样式也真是好生奇怪,也没带子和钮扣什么的,怎么穿进去? “这是衣服?” 石榴点头:“没错,就是衣服,此乃用羊毛特制的羊毛衫,穿着贴身舒适,且十分的能御寒,就这么轻薄一件,比厚实的棉袄都能更加的抵御寒冷,我手上这件是男款,符合刘东家您的尺寸,您试试?” 第305章:怎么样 刘东家听得是用羊毛制成的,立时便反应过来,之前石榴让他帮忙从各处收购回来的羊毛,原来就是用作此处了。 难怪刘武总说李家那新建的奶片作坊未免大宏大了些,只做奶片,哪里用的着那么大的地方,他们的奶片又不是从李家这边供货的。 想来那新作坊里,大半都是另有安排。 把羊毛制成这样的衣服? 刘东家饶有兴致的接了过来,实在想不出来,那白白的羊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竟是还染色了不成。 他揣摩着该如何穿上身,同时心里也在暗暗佩服对面的小姑娘这份好心思。 这会儿他不得不再一次惋惜长子成亲太早了。 虽说刘氏族里未必就挑不出合龄的好人选来,但他自己都觉得不妥,不是他这个未来家主的嫡子,他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跟石榴谈? 他也是听说了,这段时间洛水城的高门大户几乎都请过媒婆上门提亲的,就连那县丞都凑了这热闹。 还有张县令,若不是他两个儿子都成了亲,只怕也是想有这个心思的。 他觉得石榴丫头该配很好的人,族里随便谁的还是别拉出来下面子了。 石榴就见刘东家捧着那羊毛衫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下文的,便猜到他是不知道怎么穿。 也是,这套头的,没个对襟的,不会穿也是正常。 若不是不合适,她直接上手帮忙了。 当下便叫了左成上前帮忙。 刘东家听到石榴的声音,忙即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确实是没看明白怎么穿,猜测是不是从这个大洞里钻进去,但这大洞可没他的脑袋大,怎么钻呀。 见左成上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背后就有屏风,片刻之后,刘东家再走出来,脸上的神情很是惊异。 “这羊毛衫摸着柔软滑爽,轻盈膨松,穿在身上竟真如你说的,暖和得很,还轻巧,一点都不显笨重呢!” 他抬了手缓缓地转了转腰背,认真感受着这穿在身上的衣服的不同。 大名府这边地处南方,九月底还不算冷,穿衣也就是多穿个夹层,远不到穿薄袄的时候。 刘东家晃悠这一会儿,只觉得背上都冒起了汗,仿佛身上披了个厚棉被给裹着似的,热得不行。 刘东家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羊毛衫到了北地会多受欢迎了。 石榴看到刘东家亮了的眼睛,就知道跟聪明人做生意就是不用多费口舌的。 “刘东家,您是先脱了?还是再接着看?” “我还是先脱了,再多穿一会儿,我怕我头上都要开始冒汗了。”刘东家哈哈一笑,回身进了屏风后去。 须臾,再出来,他抚掌道:“石榴姑娘,你这羊毛衫,妙啊!” 石榴抿嘴一笑,沉得住气,“您再接着看这个,这个是羊毛裤,跟那羊毛衫一样,可以配套的,这么一套穿在身上,保暖自是没得说。 再有这羊毛围脖,就这么围在脖子上,保管刮多大的风,那风都灌不进脖子里去。 还有这羊毛线鞋,冬日里不必出门,就在屋子里,穿在这鞋子,舒服不说,还暖和得很,比多少个汤婆子都强!再配上这羊毛袜,简直了!两个,暖和! 当然,若想出门也这般暖和,还不怕雪天湿了鞋,您就瞧瞧这羊皮靴,外头是羊皮,防水防湿还防火,里头衬的这羊毛柔软且暖和,穿在里头,就跟踩在火盆里似的,保管外头冰天雪地,都冷不着脚的! 另外,还有这羊毛手套,出门戴在手上,不比手里捧着个手炉不丢手还得随时换好?做事还更方便呢!” “以上这么一套,都是男款,刘东家你的尺寸,这套我特意送给您的,还有这套女款,送给您夫人。” “女款跟男款不同的,可以是围脖,也可以是围巾,还有这羊毛披巾,家常在家里,不用穿出门的大衣裳,这披巾披在身上,正好暖和!若是出门,这披巾披在大衣裳外头,且比披风大氅的更轻盈,也好看呢! 女子都爱美怕臃肿,穿这羊毛衫可正好,若是觉得这袖子束缚,别怕,瞧这无袖的羊毛背心,前护肚子后护背的,妥帖得很! 小公子小姑娘的尺寸不清楚,我就没预备了,不过,有两顶羊毛帽,送给他们,这般年纪的,都是能戴的。” 石榴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拂冬从箱子里往外拿的东西嘴里侃侃而谈的介绍着。 刘东家一边听着介绍一边看着那一样一样的东西,眼睛里的亮光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他感叹石榴这脑瓜子里的这份好心思,也感叹她玲珑剔透,竟给他们夫妻俩都送了这么一套的羊毛制品。 这份难得,岂是用言语能表达得了的。 礼轻情意重,更何况,这礼不轻。 他记在心里了。 当下谢过,“石榴姑娘有心了,我们很喜欢!” 罢,看着拂冬将这些拆开过的东西又一一的还原装回去,以便他带走,刘东家看向石榴,目光灼灼,“不知这桩生意,石榴姑娘预备怎么合作?” 石榴介绍了一大堆,口干舌燥的,端了茶水喝了一口,道:“同肉松吃食一样,我供您销。” “这些东西,成本摆在这里的,人工繁琐复杂,十分不易,是以,这份定价,是我给刘东家您的进价,至于您往外销定价几何,我就不管了。 这个进价,刘东家看过若是觉得没问题咱们这就可以签订文书了。” 说罢,将一份列得明细的价目单递给了刘东家。 刘东家接过来,展开细看。 男士羊毛衫,价十两银。 … 羊毛披巾,价七两银。 … 羊毛袜,价一两银。 … 羊皮靴,价五两银。 … 刘东家把单子一合,再看向石榴,嘴里便应道:“没问题,咱们这就签文书吧!” 在他看来,这些保暖又好穿好用的羊制品,最贵的羊毛衫十两银子一件也并不贵,到时候他运到京城,运作一番,就是多一半的价也不愁卖。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了。 当下,二人签订了新的合作文书,一式两份。 刘东家收好自己这份后,“北边眼看着就冻起来宜早不宜迟,我这便命人先去准备,后日一早,会有人前来取货,你这边可有问题?” “没问题!”石榴起身,笑盈盈道:“合作愉快,预祝刘东家生意大火!” 刘东家跟着也起了身,颔首,“合作愉快!” 第318章:李诗柳 冬月初十,范氏学堂沐休。 李荣樟前不久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 别家十一岁的孩子身量都一般,但这一两年的,李荣樟吃得好补得好的,那是蹭蹭蹭的长,四房的李荣桦比他还大一岁呢,个头却还比不过他了。 这个子长的快,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换的快,去年做的棉衣这些好些还是簇新的,今年就穿着短了,宋氏不得不搜罗搜罗拿去给李荣枫他们穿。 都是上好的细棉,跟新做的没两样,也没人嫌弃。 为此,红袖正抓紧给他裁新衣呢。 而过两日,李荣樟就得去参加同窗兼好朋友范清的生辰小聚,今儿个沐休,石榴就赶紧带他进城去玩玩,正好买两身成衣先凑着。 对于闺女要带着小儿子进城玩,宋氏一点意见也没有,闺女向来不让他们操心的,只叮嘱小儿子听姐姐的话,可别瞎跑。 骡车缓缓的离了家门,下了村口石桥往官道上去。 李荣樟掀了车帘往前头望了望,缩回脖子来笑的贼兮兮的,“二姐,前头的骡车好像就是范晋师兄家的,对了,二姐你还不知道,范晋师兄前不久买了个书童回来,顺带着就买了辆骡车来着。” 石榴看着手里的书,没接他的话。 李荣樟兀自捂嘴偷笑了一番,石榴没多话,他心里便真以为二姐喜欢范晋师兄,今儿他们就是背着人偷偷约会去的。 心里还嘀咕来着,只要二姐点头,再让范晋师兄家请媒婆来提亲就是了嘛,何必弄的这般偷偷摸摸呢。 石榴听着身边压抑着的老鼠笑,不由拿了本旁边的书拍在他头上,“沐休也不可懈怠,多看书。” 李荣樟嘿嘿嘿,不远吧、扒了头上的书下来,翻开看了起来。 车厢一时安静起来,只听得纸张偶尔翻动的细碎声。 拂冬静静的坐在一旁,也没发出丁点声音。 前头的骡车也发现了后头的骡车,悄悄放慢了速度,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一路进了洛水城。 进了城,一前一后的到了无茗楼。 冬日里,来无茗楼喝茶听书的人不少,楼里火盆放的足,温暖如春,倒是好消遣的地方。 石榴一路进了无茗楼,伙计都认识她这张脸了,连忙笑迎了上来,“李姑娘,巧的,菊韵轩正好空着,您是老样子,还是换一换?” 以往来无茗楼跟刘东家谈生意都是在这菊韵轩,楼里伙计都记得熟熟的了。 石榴颔首,“菊韵轩,上一壶金骏眉,再来几碟小食。” “好嘞!您几位楼上请!”伙计将抹布往肩上一搭,颠颠的在前头带路。 前脚进来的范晋在楼梯角不经意的回头,似是才发现遇到了熟人,笑眯眯的喊了一声李荣樟,“樟师弟,好巧啊!” 伙计一看是熟人,便特意安排了菊韵轩隔壁的雅间给范晋。 进了雅间不久,伙计便手脚麻利的将茶点都上了来,李荣樟抓了块点心往嘴里送,一边就出了雅间往隔壁去敲了门。 不多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石榴微微抬眸,刚刚在楼梯口没有注意,这厢面对面的,她倒是看出来了,今儿这范晋似乎还精心打扮过。 穿着一身簇新的石青色竹叶纹滚边棉绸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一支扁玉簪子高束。 瞧着似乎比上次在城中偶遇时又要高了一丝丝? 石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拂冬,你先去隔壁。” 闻言,拂冬不露神色,也不多问,立马提步往外去,并且带上了雅间门。 范晋从进来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这厢门关了,他看了石榴良久的视线才收了回来,一步步走过来在桌前坐下。 目光又落回石榴脸上,“你怎么知道烽火俱乐部的?你是不是也是爬泰山穿越过来的?你……是不是……认识我?” 石榴迎上他灼灼的视线,不闪不避,“在那个城市长居的人应该没几个不知道烽火俱乐部范晋教练的,毕竟是做过不少大明星的私人教练的人。” 范晋目光微闪,“只是这样么?” 石榴轻笑:“不然呢,老乡?” 范晋心下难免失望,天知道他那日听了李荣樟带的那句话有多激动。 知道烽火俱乐部,李石榴,李诗柳…… 他是夜爬泰山被雷劈穿越到这里来的,这般的巧合,对方是不是呢? 又是不是两年前穿来的? 他思绪一散,想到了两年前,他穿越这里的几个月前,那一晚突降大暴雨,隔日他就在某音上刷到女子夜爬泰山遇大暴雨坠落悬崖的新闻…… 那个他偷偷喜欢了很久因为重视所以害怕唐突、即便知道她要辞职回老家几次犹豫都不敢开口表白生怕被拒绝的女生,哪曾想到,那日躲在她小区门口偷偷的一瞥就是最后一面呢。 泰山的事故,又正好是女生,他知道的就这一回了。 可她是吗? 如果是…… 她怎么会这样说…… 范晋脸上情绪变化万千,看向石榴的目光灼灼,“你是不是李诗柳?” 你是不是李诗柳。 石榴咽了咽口水,端起茶盏来喝,敛下了自己的神色。 须臾,搁下茶盏,她一脸好奇,“李诗柳是谁?我叫李石榴。” 许是对方的目光太灼热,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的就不想承认。 范晋神色难掩失望,可犹不死心一般,继续追问:“那你是不是夜爬泰山穿来的?是不是两年前下大暴雨的那晚坠崖了?” 石榴瞳孔微缩,轻得让人发现不了。 她心下惊讶万分,她是因为大暴雨坠崖没错,可怎么会是两年前呢? 范晋说的两年前应该包括他穿越这里的时间的。 但不管包括不包括,她穿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如何才两年。 怎么在范晋的嘴里,似乎跟他穿来竟是同一年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跟那个世界是天上和人间的关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嘛。 石榴疑惑又好奇,但这事范晋肯定也是说不清楚的。 不过,她顿了顿,既然还没过去十几年,那么,范晋应该还记得清楚当时的事吧? 她深呼一口气,“当时我的尸体有没有被找到?我家里可有人赶来?她……怎么样?” 这本是个悲伤的问题,但范晋恍惚一瞬,眼中陡然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来。 仿佛身处绝境中的人终于看到了出路,在沙漠中迷失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再没有比这个还要叫人惊喜热烈的了。 第306章:准备准备 签订好文书,约好取货的日子,刘东家当即先拿了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给石榴做定金。 其实以他们如今的相熟程度,定金不定金的,压根没所谓。 不过刘东家既给,石榴也就接了。 以往她不需要这么大的银票,用着不方便,但现下嘛,这大面额的银票来几张也好。 刘东家惦记着这事得快快的运作起来,当下也顾不得久留,让刘全好生的抬了那箱子跟着,就先告辞离去了。 石榴谈好了生意,却没有急着离开。 伙计又上了一壶热茶来,石榴小口的啜饮着。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拂冬前去开了门,转身回来禀报道:“姑娘,姜庄头来了。” 姜庄头走了进来,“姑娘。” 石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姜庄头坐。 姜庄头虚虚坐了,嘴里禀道:“姑娘,人选小的找到了,觉得挺符合姑娘的要求,但还得姑娘亲自过过目才是。” “人在哪里?” “请姑娘移步到窗前。”姜庄头道。 石榴见他并不把人带进这茶楼里来,不由看了姜庄头一眼,想到什么,也是不免一笑。 随即起了身,往窗边去。 窗下街市喧闹,人来人往,各种小摊叫卖络绎不绝。 就在这个窗口看下去不远有个面摊,其中一张桌子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吃着面。 老的那个侧对着茶楼,少的那个面对着的茶楼。 “姑娘,就是那一个。” 不用姜庄头说,石榴也知道就是这一个,带着他的老荣头是庄子上的人,她见过的。 姜庄头也费了些心思,这人就面对这边坐着,叫她能看得清清楚楚。 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壮实不说,还浓眉大眼的,一看就讨喜。 “从哪儿找来的,可靠谱?” 姜庄头忙道:“是从章南县的牙行买来的,打小就是个孤儿,后来跟人走街串巷的耍把式卖艺为生,去年这杂耍班子出了事,他们这一干人都被班主给卖给了人牙子,胜在脸生,且人嘴皮子也溜,小的已经仔细给他交代过了,他不知道姑娘,但这事他不敢不好好做,卖身契咱们捏着呢。” 闻言,石榴微微颔首,再看了那少年一眼,转身,“行,就他了,准备准备,两日之后便让那边上门吧!你亲自盯着,千万不能出差错。” 姜庄头应:“小的明白!” 尽管他心里也是想不明白得很,现下他们姑娘可是百家争着想娶的人,何愁亲事,可姑娘偏偏要这般做,真是叫人看不懂。 不过,他做下人的,自当是听从就是了。 这事姑娘看得要紧,他可得亲自来,不能出一点差错才是。 喝完了茶,办完了事,石榴溜达着去了灵水街特产店蹭中饭吃,顺便看看二哥。 童玩斋她就不去了,大哥且都在家里头呢。 到了特产店,见李荣榆一个人在里头忙活,又是称秤又是算账收钱的,忙得不行,石榴便带着拂冬上前去帮忙。 买东西的人听得李荣榆喊石榴,立马几就知道这就是那抗匪的石榴姑娘,顿时激动得很,“哎哟,你就是石榴姑娘啊!小姑娘生的真俊,一看就英气,难怪这般厉害咧!” “婶儿,一共七十六文,您拿好嘞!”被人火辣辣的盯着,石榴也是差点招架不住。 顶着这热情,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一拨,石榴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奇怪道:“二哥怎么就你一个人,祖堂伯呢?” 李荣榆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将刚刚的账目记账,一边道:“祖堂伯去九条巷了!胖妮那边出了点事。” 石榴一听,坐不住,“胖妮出什么事了?” 李荣榆忙道:“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最近一段日子总有个后生没事就往麻辣烫铺子里凑嘛,胖妮她舅舅舅娘又是嘴笨的,胖妮今儿就叫祖堂伯过去帮帮忙,待那后生再来,就给赶走。” 石榴听得一片雾水,便干脆往九条巷去瞧瞧。 走到半路,正好碰上李继祖返回,“祖堂伯!” “石榴,你这是从特产店里过来?” 石榴点头,“我听二哥说胖妮这里出了事?” 李继祖见她是为这个来的,不由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解决了。” 说罢,说起事情来。 却原来是离着九条巷不远的一家裁缝铺老裁缝的儿子看中了胖妮,你说相中了就好好派人上门提亲呗,偏这男人是娶过一回媳妇的,那媳妇嫁过来没一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这相中胖妮,相当于就是续弦了。 这好好的人家,谁愿意自家姑娘去给人续弦?又不是找不到好人家,所以那边看着胖妮独当一面的做生意能耐,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就想着多往胖妮跟前凑,要是能让胖妮对自己钟了意,到时候再提亲便就水到渠成了嘛! 胖妮一来就听铺子的老顾客说了这裁缝儿子的底细,哪会受他蛊惑,再说了,就是不知道这底细,她也压根看不上这人,可对方赶也赶不走,骂也不走,脸皮厚得很,天天都来,胖妮也是烦不胜烦,偏舅舅舅娘嘴笨,说不过这油嘴滑舌的。 这才请了李继祖去,以长辈的身份将这事挑开了好好的说道了,若再敢来,可就不客气了。 石榴听罢事情经过,也有了数,“那祖堂伯您先回去,我上胖妮那儿吃饭去。” 正值饭点,麻辣烫铺子的生意还不错,这天又凉爽起热乎乎的麻辣烫又到了受欢迎的时候了。 石榴进了铺子,远远瞧着胖妮忙得不亦乐乎的,知道她没受别的事影响到,也是放了心,选了个最里侧的位置坐了。 正忙着的胖妮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不由抬头往外头张望,这便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冲她笑的石榴。 她下意识张嘴想喊来着,但立马就响起石榴的名儿如今在这城里可出名了,她这要是一喊,石榴准得被铺里的客人给围了,那可不得清净。 便冲她摇摇手,然后麻溜的拿了篓子去捡了菜来。 不多时,端着热乎乎的麻辣烫走向了石榴。 “尝尝我们铺子里的新花样,这烤鸭烫在这里头,味道可是好得很,我给你挑的都是好的,瞧这大鸭腿!” 石榴咧嘴笑,“正好饿得很了,我尝尝。” 第307章:秀才不行举人行 这可不就是冒烤鸭嘛,上次她就提了这么一嘴,没想到胖妮动作倒是快。 烤得皮脆肉嫩的烤鸭浸润在这麻辣烫的汤汁里头,香辣浓郁,温润入味,吃起来肥厚多汁,简直不要太过瘾! 石榴手拿着鸭腿啃得满足得很,见胖妮也在对面坐了下来,这会儿是不忙了。 “好吃!你最近怎么样,那什么裁缝儿子,没事吧。” “你听祖堂伯说啦?”胖妮摆摆手,“就是只臭苍蝇,今儿祖堂伯来了一趟,将那人说得抬不起头的,我看他脸皮再厚往后也是不会再来了,没事的,也是我表哥他们回去准备交粮税的事去了,不然他再来我都要上手打人了!” 石榴抿嘴打趣,“你这是开了朵烂桃花啊。” “是是是,比不得石榴姑娘你桃花朵朵开,朵朵都开得那么艳呢。” 胖妮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你到底咋想的啊?这都挑不上一个?前两日来我铺子吃饭的有两个人,我还听着他们嘀咕你坏话呢,说你枝高难攀咋咋的,气得我差点不做他们生意的!” 石榴抿嘴,“嘴长在别人脸上,随他们说呗,我又不少块肉,倒是你,自己多小心着点啊,买菜都叫你舅舅他们去,别自己单独出门。” 胖妮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这一天忙得,哪有时间出去溜达呢。” 石榴听着,不由道:“我看你又瘦了些?生意做不完的,可别累垮了自己。” 胖妮嘿嘿一笑,“我就怕生意不够做呢!我得多多挣钱,好歹在城里买上宅子啊!你那个宅子旁边,我打听着有宅子要出手呢,我想着买下来,回头好同你做邻居!” 石榴直点头,“加油!” 果然,有梦想并为之努力的人会发光! 她笑了笑,再看着胖妮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由道:“我听说庆堂婶他们准备给你定亲啦?” 胖妮点头,“是,在看好日子呢,人你也认识,就是我大表哥。” 石榴听得一惊,“这怎么说起的?”以往也没听胖妮提过要嫁表哥啊,不然早就定了。 胖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厨房,托着腮帮子凑近了点,小声道:“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舅舅舅娘都老实,知根知底的,我这大表哥也是个憨厚的人,我爹娘都答应我的,这生意往后就是我的嫁妆,跟我走的,我嫁给他,往后照样还接着做我这生意,自己拿主意,我觉得挺好!” 她在城里这么久,每天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街坊邻里的,啥鸡皮蒜毛的没少听。 啧,那过日子,复杂着呢,就是城里人家,也事儿不少。 她若能遇着个好的还好,要是运气不好,嫁过去的,谁知道都是些什么玩意?没的自己受气。 所以她就想啊,嫁谁啊,嫁给她表哥不挺好? 嫁了人这生意照做,舅舅舅娘他们还都在这铺子干活,这不相当于她招了个女婿? 多好啊! 她揣着这个生意呢,炒料就她会,别说舅舅舅娘是个老实的,就是不是,她也说话有底气,压不着她的,敢给她受气?还得看她答应不答应呢! 哎嘛,这事她想想就美,所以,便就这么决定了! 好在她爹娘都依她,觉得这样也好,舅舅舅母他们对这亲事也没意见。 石榴听罢,也是不禁对胖妮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姑娘,行啊!不愧是她打小的好朋友呢! “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胖妮嘿嘿一笑,“没问题,不过,你也抓点紧啊!我也想早点当姨娘呢!” “快了快了。”石榴嘴上应着,想着姨娘什么的,且还早着呢,也不知道族里有没有愿意把孩子过继给她的呢?静等着吧。 “老板,来两碗麻辣烫!” 来客人了,胖妮也不再多说,忙起身招呼去了。 石榴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撇眼就看见了在邻桌坐下的范晋。 四目相对:. “好巧,你也来吃麻辣烫呢!”范晋率先打上了招呼,眉眼间看得出来他很欣喜。 就算亲事没成,但老乡就是老乡,那情谊还是不一样的,范晋见了老乡,自然激动。 石榴见他大大方方的,不免也将上次的事给抛远了,“是啊,好巧。” 同桌见范晋认识这个漂亮姑娘,不由得拿手肘碰他,一脸的挤眉弄眼。 范晋可不想给他介绍,只当没看见。 先前跟胖妮说话吃得慢,是以,这会吃好走人,身后范晋二人也跟了出来。 到出城回家,骡车竟也是前后脚呢。 范俞见范晋不坐车厢里倒跟他挤车座来了,还频频的往前头的骡车张望,不免打趣,“那姑娘到底谁啊?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不告诉二婶?二婶最近和我娘可是张罗了好些个人家的姑娘琢磨挑哪个给你当媳妇合适呢!” 范晋被这个堂哥叨叨叨个没完,耳根子难清净,只得道:“她啊,就是对面的石榴姑娘。” 范俞立马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看前头,再看看堂弟,摇头叹息。 唉,可怜他堂弟啊,人家姑娘压根没看上。 不过,说起来,这姑娘长得还真是好看,难怪堂弟见着眉毛都在笑呢。 范晋:跟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我激动是因为老乡,你不懂。 等回了村,骡车先在范晋家门前停下,就见里头吕氏和常氏一起出来,看着范晋就笑道:“快,晋哥儿,来瞧瞧这姑娘!” 被拉进门,范晋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画像。 范俞凑过来一看,忍不住嘴欠,“这姑娘,没石榴姑娘好看。” 常氏立马拍了儿子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你见过?” 范俞龇牙咧嘴,“见过啊!我们刚在城里吃饭,跟石榴姑娘遇上的,还顺路一起回来的呢!” 常氏就看向范晋,眼睛微微亮着,仿佛在说有戏没戏? 范晋:. 他瞥了画像一眼,一点想法都没有,深呼一口气,“娘看着办吧。” 吕氏不免发愁,她倒是想看着办,可儿子这样一看就是不喜欢,她给娶进来,不是又害了人家姑娘又委屈了儿子? 唉。 只可惜,那李家没看上晋儿。 范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了转眼珠子,“都说美人爱书生,那石榴姑娘现在不也还没定亲的,要不晋弟你加把劲,赶紧考个举人老爷,说不得李家就同意了!” 常氏气的拍他,“胡说啥!举人哪那么好考?”当举人是大白菜呢! 范俞咧嘴,“可秀才也不行啊,曚堂哥不就是秀才?那不就只能争取看看举人行不行了嘛?” 这时,院子外头有人走过,摆着闲,“听说了吗?今儿又有媒婆上对面李家提亲去了!听说还是个举人老爷呢!” 几人:.! 第308章:答应相看 石榴刚下了骡车,就听见了里头的大嗓门。 诶?大姑婆来了? 大姑婆田李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嫁去了大风集之后在码头上支了茶水摊子做生意,说话向来都是个大嗓门,亮得很。 六婶子田桂英可就是深得了她的遗传呢。 自去年,石榴告诉了田李氏麻辣烫的做法,他们家在码头上又是茶水摊又是麻辣烫摊的,忙得不行,每日里家里是齐上阵,不得闲的。 这怎么突然上家里来了? 近来也没啥事吧,小宝珠也不到满月办满月酒的时候呢。 石榴心下奇怪,一边往门里头去,进了院子,就见堂屋里田李氏左右逢源的跟老袁氏和宋氏是有说有笑的,一点不冷场,热闹得紧。 “大姑婆家来了!”石榴进门打招呼。 说得正兴起的田李氏见石榴回来了,也是堆满了笑,“哎哟,石榴回来了!” “大姑婆今儿怎么来了?摊子一切可都好?”石榴挨着宋氏旁边坐了,嘴里说着。 田李氏笑:“摊子好着呢!这一个月小挣不少,等你立文表哥年底把喜事办了,想着争取明年夏前咱们也上城里置买个小宅子,到时候进城也方便。” “那敢情好啊!”石榴笑应着,接了惜春端上来的温水喝了一大口,再看向堂屋里众人,不由得好奇道:“我先在外头就听你们说得热闹,这是有啥喜事?” 田李氏先接了话,“没啥喜事,我今儿来一是请客,你立文表哥的喜日子不是冬月初一嘛?我请你们到时候都早点来家呢!另一则嘛” 她笑眯了眼,看了看宋氏。 宋氏便接过她的话头,扭头同石榴道:“你大姑婆今儿领了媒婆上门来说亲的,这不是你不在家嘛?那边也急着等信,你大姑婆就没急着走,想着等你回来亲自跟你说说,这门亲事可是不错得很!” 石榴:.又来说亲的了? 不免心里嘀咕,就她娘她们,只要对方有家境,本人也行,那都是门好亲事。 这两月下来,门门都说不错不是? 这回又是哪家? 她不免看向田李氏。 田李氏激动道:“大风集下头,就挨我们村不远的那佟家村石榴你晓得吧?这佟家村出了名的佟举人,去年乡试考上的,哎哟,当时来报喜的人都是一路又一路的,那阵仗,可大得很呢!” “这回就是他们家找的我,请我帮忙来说和的!媒婆人也请了的,县里的官媒咧,他们家对这事可看重得很!” “石榴我同你说,大姑婆可不害你,这佟举人虽说今年二十了,大了你好几岁,但人长的是没的说,家里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简单!这么多年就顾着读书,没想着早定亲的,单看他这般年岁就中了举人,就知道他学问错不了,这考中进士也是早晚的事! 退一步来说,就是不中进士,这也是举人老爷啊,就说那对面的范举人老爷,那不就是举人,现也当着官呢! 石榴你若是同意这门亲事,那嫁过去就是举人太太,比啥秀才夫人的可厉害多了,到时候佟举人再考了官,你就是官太太了!十来二十岁的就能当上官太太,哎哟,咱们老李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田李氏一边口水横飞的说着,一边李老爹和老袁氏他们都是不住的点头附和着,虽然这话他们刚刚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再听一遍,仍然心情澎湃。 那可是举人老爷啊! 来这么多说亲的,秀才童生的都有,就举人,这可是头一个,一个举人半个官了,听听就厉害! 李老爹真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家孙女能嫁给举人功名的老爷,甚至是官老爷,这是多体面的事? 就是不当官,这举人呐,随便办个学堂当先生,只怕把孩子往里送的人都是争先恐后的,左右将来是着得落的! 石榴一一听着这些,对他们激动的心也很是能理解,这要拿后世来说,就是前进一步就立马上岸抱上了铁饭碗吃公家饭,后退一步那就是办学校当校长,公务员还是教书育人,不管那一样,那都是长辈眼里的顶好对象,稳当,说出去也有面子嘛! 去年乡试放榜,她也有印象,当时不是在去府城的途中遇到那周绪斗也是去参加乡试嘛,她想着投资,后头就叫人多注意着乡试的动静来着。 只可惜周绪斗没有考上,不过他还那么年轻,一次不中也是正常,她并没觉得失望,后头打听到人去年底成亲,她还特意派人送了一份礼去恭贺来着。 至于这佟举人,作为去年洛水县考中唯一的一个举人,甚至多年来难得的举人之一,当时那般热热闹闹的,十里八乡的,就没哪个不知道的。 但她却是知道这佟举人的名次的,当时让人注意这乡试结果,人就把名次都给她报上来了,她记性还不错,隐约记得这佟举人就是最后一名被取中的,算是吊车尾。 不过比起没中的,这最后一名好歹也中了,确实厉害的。 但这一省乡试的末名,要去那天下举子汇集的会试里博个一席之地,只怕是不易的。 没看对面的范举人考过一回就知道利害了回来就走了关系花了银子当县丞去了吗,犹记得范举人乡试的名次还不算很靠后呢。 所以这这么年轻就中了举人往后肯定能中进士的话,听听就好。 石榴思绪发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胳膊肘被人碰了碰,这才回神,就见大家伙都盯着自己呢。 宋氏道:“你这孩子,发啥愣呢?你大姑婆说这个,我们都觉得不错,你咋想的?” 老袁氏也道:“虽说大了你几岁,但你大姑婆离得近,好好的打听过的,这佟举人以往可没说过亲退过亲啥的,那是一门心思考科举,这也是中了举人,想着年纪不小了,不能耽搁了,这才开始给他张罗起说亲来的。 这人你大姑婆也见过,长的挺周正,你要是拿不定,咱们找个时间相看相看?你自己看过了就知道行不行了。” 李老爹巴巴望着石榴,“就相看相看吧?” 石榴抿抿嘴,想到黄家那边过两天就上门来,不由露了笑,道:“好,那就相看相看,便就明儿下午怎么样?上午我有事。” 第309章:内情 众人听她答应相看,可是高兴得不行,这可是举人老爷,相看都不相看就拒了的话,李老爹真是都不能依的。 答应相看了就好呀! 田李氏也是高兴的坐不住,立马就要赶回去通知佟家那边准备好,她忙前忙后的这般上心,可不是为着佟家那边啥好处不好处的,主要是为自己这侄孙女咧! 生意做的再大,没人撑腰可不行,这要是嫁了举人,将来再当了官夫人,谁都不敢欺负的,那才长久呢。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老袁氏便让她明儿一早再回去,但田李氏摆手道:“没多远,我还是这就回去。” 见状,宋氏他们也留不住,便让套骡车送她回去,这样也快点。 石榴就让刚刚回来的左成亲自去送了。 等送走田李氏,一家人忍不住再说起这亲事,说起明儿相看的事,也是上心。 吃过晚饭后,宋氏难得又拉着李香梨他们进了石榴的屋子来,要给她挑明儿的穿戴。 石榴由得她们折腾,坐到一旁书桌去就着灯盏拿了张纸画着。 “这天气凉了,山上风的,得穿个披风的。” “那就穿这身水青色的衣裳,配这件蓝色的披风咋样。” “这会不会太素了点?小姑娘家的穿喜庆点好,我看还是穿这身玫红的吧,你妹妹白,穿这颜色艳的好看!” “妹妹好看,咋穿都好看的。” “.” 一番折腾,终是挑满意了,宋氏便喊石榴过去试试看。 石榴就道:“大姐都说了,我穿什么都好看,不用试,我这还忙着呢,不得空,明儿我穿你们挑的就是了。” 宋氏见她不上心的样子,也是头疼,但听得闺女忙,想着她今儿奔波一天了,晚上也不得闲,也是不免心疼,遂做了罢,让石榴早点休息,可别累着了自己。 待出了屋子,宋氏便往厨房去,打算亲自动手煮一锅燕窝粥煨着,等待会闺女忙完了好垫垫肚子。 之前刘家那边走礼送了燕窝来,她且不会弄的,后头惜春炖了来他们尝了,都觉得好吃得很,石榴见他们爱吃,后来就特意常买了些回来备着的。 起初宋氏知道是好东西,但不知道具体价钱,后来知道了,就说什么也不肯常吃了,老袁氏也是一样。 现下也就是林氏坐着月子,隔一日就给她炖上一回。 但石榴这里,宋氏却是没一点舍不得的,她闺女买的,随便吃。 石榴放了笔,转了转脖子,看着画好的一张图纸,满意的点点头。 童玩斋该上新了,这次她打算上新的是益智动脑的玩具,针对小孩子的,榫卯结构的积木房子,靠着榫卯结构,自己动手一步步将一块块的积木拼装出一幢小房子来。 动脑又动手,意趣十足,相信没哪个小孩子不喜欢。 想着之前的棋类受了不少大人的喜欢,刘东家那边也说常来催还有没有新花样好玩的大人们,石榴琢磨了琢磨,这次也打算上新点费脑子的益智玩具。 同样是榫卯结构的孔明锁,分易中难,到时候,且费脑子解去吧。 这图纸画起来不易,做起来也不易,石榴估摸着能在明年春上新差不多,倒是刘东家那边可以早点,毕竟,他手里不缺人。 将画好的这张图纸收进桌上的盒子里,石榴起了身。 外间的拂冬听到动静走进来,“姑娘,您忙好了?太太炖了燕窝粥,奴婢给您盛一碗来?” 费了脑子,还真有些饿了,石榴点点头,“左成回来了吧?” “已经回来了,刚用了饭回去不久,可要奴婢叫他来?” 石榴点头。 不多时,拂冬端了一碗燕窝粥进门来,后头还跟着左成。 “姑娘。” 石榴端了燕窝粥吃了一口,一边道:“怎么样?” 左成道:“小的送了姑老太太回去后,假意离开后潜回去,跟着姑老太太一路去了那佟举人家,那佟举人一家听说明儿相看,很是高兴,没什么特别的,小的等姑老太太走了之后又多留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些内情。” “哦?”她本是觉得佟家突然上门提亲有些纳闷,所以才让左成去打听打听看看来着。 左成将听到的事情回忆出来。 当时,佟家人送走田李氏之后关上门,一家人坐在一起,脸上的高兴收都收不住,佟母道:“李家那边答应相看这就是很好的征兆了,要知道,范家那边,可是连相看都没有就拒了呢,还是我儿这举人老爷的名声亮。 等明儿相看,良儿你可得好好的表现,叫那李姑娘对你一见倾心,这事咱们就成了,到时候她嫁过来,哄得她拿了银子替你铺路,同那范举人一样,谋个县丞的官当当不是问题。 这丫头名声在外的,你得她做夫人,于官途上一准也顺当得很。” 佟良也是一脸的志在必得,“娘你放心吧,这李姑娘我娶定了!本想着等我他日高中,再娶个高门千金喜上加喜,唉,只可惜,这科举也不是那么好考的,这举人功名我已是费了不少心力,我自己有数,中进士是不可能的事,就我这个举人功名,哪能有高门大户的千金愿意嫁给我? 也只有如此了,好在听说这李姑娘长得也漂亮,又是个摇钱树,娶了她,运作一番,我照样也能出仕,到时候,只要银子多,打点好了未必不能往县令的位置上去,再一步步的.” 佟良说得激动,满脸过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娇妻在怀,而这个娇妻捧着数不清的钱财一步步的送他直上青云—— 石榴平静的听罢,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也勺进了嘴里,她慢慢咽下去,轻扯了扯嘴角,“呵。” 拂冬小脸愤慨,气的呸了一声,“想得倒美!想娶了姑娘拿姑娘辛苦挣的银子替他铺路当官,做什么美梦呢!” 她还真以为是顶好的举人老爷相中了姑娘要娶姑娘为妻呢,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的心思算计。 “姑娘,得告诉太太他们呀,明儿这相看,咱们可不能去!” 石榴笑了,“去,怎么不去?” 她倒想亲眼瞧瞧,这对母子的脸有多大,极品啊,难得一见,可得见见去。 第310章:数不清的钱 今儿是约好取货的日子,一大早的,石榴吃过了早饭,就听外头禀报说刘全带着人来了,便赶紧往外去。 长长的车队一路从村口进来,到了石榴家外头的这条村道,就停滞不前了,主要是再往响鼓坡的路是小路,还要过河,骡车过不去。 若是往天宝村那边,官道多走几里绕进去,同样也是直达不到响鼓坡的。 石榴看了看那条小路,合计着要修这条路得花多少银子,一边带着刘全他们往响鼓坡去。 骡车过不去,就只有人力往这边搬来上货了。 这番大阵仗,村里都知道是那边羊工坊干了这么几个月的货要送走了。 说真的,村里都有媳妇闺女的在那作坊里做工的,但究竟做的是个啥,他们也都不知道呢,媳妇闺女的回来只说是做衣裳,但啥衣裳啊,做了几个月都不见往外出货的,光发工钱不出货的,他们心里也提心,怕石榴不赚钱呢。 好在这下总算是出货了,出货就意味着挣钱了,不会白做。 刘里长和李族长忙带了村里闲着的人来帮忙。 羊工坊这边,李春芳带了流水线的人早就做好准备等着了。 待石榴带着刘全等人到了,流水线的所有人都负责跟李春芳一起从库房里往外搬货,魏风拿了账本负责出货登记。 流水线没开工门都关着,刘全这边的人下意识的往那边打量,也只看得到后头织坊里每间都有人在忙活着,但离得远,看不清忙活啥。 “开始出货!” 随着一声吆喝,魏风和刘全两面交接,一个个的箱子往外抬出来交到了外头刘全带来的人手中。 清点登记过之后便往下河村那边抬。 一箱又一箱的,刘全带来的人后头都抬不过来的,刘里长带着人便也来帮忙。 一番忙活,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送走了这长长的车队。 石榴接了魏风的账目来过目。 两百七十个工人,后头又招的五十人,五个月的攒积,今儿第一次出货算是一件不少的全出了。 成人男女羊毛衫羊毛裤配套一千四百套。 孩童羊毛衫裤配套一千套。 羊毛围巾/围脖 羊毛袜. 羊毛背心 羊毛披巾 羊毛线鞋 羊皮靴八百双 这还是每天谁都没耽搁呢,不然,可做不到这进度,毕竟,这可是纯人工,且是越做越熟练,后面这两个月就出产不少来着。 看完账目,石榴再看那一摞摞银票外加一大匣子的银元宝,笑得直咧嘴。 钱呐,钱呐。 这一趟可是赚大发了! 宋氏在屋外都听见她的笑声了,进来也是好笑道:“这是赚了多少钱,把你这小财迷笑成了这个模样?下晌可是有重要事,你还不赶紧的把衣裳换了?” 石榴看向她,双眼亮晶晶,“娘你数不清的钱。” 宋氏看着那一摞的银票,和大匣子的银元宝,嘴巴也是张了老大,“这么多钱?” 石榴哼唧,“可不,好几万两呢!娘你先前不还说我买羊毛这些折腾不少银子去?这下可是全都回来了,还翻了好几倍呢!就这些银子,咱在京城去买几个大宅子都是没问题的了!” 宋氏听到有几万两,只觉得头晕心慌,“哎嘛,你这是卖的金窝窝?就咱那衣裳,这么卖钱?” “那一件羊毛衫十两银子,娘您说呢?” 宋氏倒吸一口冷气,一件衣裳抵几间屋子?这么贵有人买? 她怀疑得很,可刘东家才将货都拉走呢,人家又不傻,要是不能卖,买去干啥? 乖乖诶,有钱人的想法她别猜就是了。 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花十两银子就为买一件衣裳穿的,买别的啥不好,可以买多少了。 后来的后来,打脸的宋氏摸着一身十多两银子的衣裳爱不释手,“买了!” “得,瞧把你美的,还不赶紧换衣裳?”宋氏收回放在银子上的视线,银票太多,看得她眼花得慌。 “我这身挺好的啊!”石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上青半臂下绿罗裙的衣裳,觉得挺好的。 “穿昨晚上我们配那身啊!那颜色多喜庆,你这太素净了。”宋氏摇头。 “不素净啊,再说了,咱们是去寺庙,穿那般红做甚。” 宋氏一噎,说不过她,倒也由着她了,好在闺女底子好气色也好,这么一身看着也白净得很,美得很,行吧。 石榴可没打算要什么精心打扮不打扮的,将匣子盖上,便让宋氏拿走收起来,至于银票,她自己收了,“这银票我就不给你了。” “你给我我也不要,你自己好好攒着!”宋氏道。 这些银子都是石榴挣的,本该是她说了算的,这孩子对家里好,瞧这一两年的,陆陆续续的给每个人都置了产业有了安排,也该她自己多攒着些了,不能都顾着其他人。 吃罢中饭,宋氏就催着石榴快些出发了。 但石榴不知在屋里磨蹭个啥,急得宋氏在外头都跳脚了,她才不慌不忙的出来。 “哎哟,都晚了,你快着点啊!”宋氏忙拉了石榴上了车一路往大宝寺去。 她估着时辰,已经过了和那边说好的点一会儿,人肯定都等久了呢。 这头回相看,这般不准时,实在是不好看。 不由催促着左成赶快些。 左成嘴上应了,但速度还是没提起来。 宋氏却不知道左成的故意,催着催着,总算是到了山脚下,赶紧的拉着石榴往山上去。 此时的大宝寺里,佟家母子和那金媒婆已经等了许久了,事实上他们来得早,中饭都是在寺里吃的斋饭,就为了突显重视。 但这都过了点了,李家那边还不见人来,也真是够叫人急的。 金媒婆见佟母脸上急色藏不住,也是不免宽慰。 她心里也纳罕呢,说起来,她可是第一个给李家姑娘说亲的人,那会儿李家还没这么发达的,丁大掌柜的托了她去提亲,结果被李家拒了,当时她就想不通得很,可转头就听说这姑娘成了丁大掌柜的义女,也真是。 后来啊,短短时间,李家越发的发达起来,说亲的人家那是络绎不绝,她前后也接了好几家的相请上过门,可都是被拒了的。 这李家,也不知道究竟想相个什么人家。 没想到,这次佟家请了她上门说亲,李家那边竟应了相看,她也是好奇得很。 真说起来,这佟家也就是有这举人的名头,真说起家境来,比前头的多数都不如的。 谁知道李家怎么想的呢,或许就想嫁给能做官的? 金媒婆这般想着,一边应付着佟母,眼睛往山下瞟着。 “哎呀,来了来了!” 第311章:我说你臭你就臭 呼,可算是来了。 佟母暗暗的松了口气,等待的功夫,她心里还真怕李家不来了。 这亲事可不能黄,儿子想当官就靠这个亲事呢! 宋氏拉着石榴上了山,就见等在寺门前的三个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佟家人了。 心里当下也是有些犯嘀咕,哪有人相看这样大咧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家是在相看? 不过想着许是他们来晚了人家才在这里等着的,也就没说什么。 那厢,金媒婆自诩是老熟人了,笑眯眯的上前的搭了话,算是给了个合适的开场。 “哎哟,这不是李太太嘛!好巧,你这也是来上香的?” 宋氏微微颔首,“是啊,原来是金嫂子,你们也来上香啊。” 金媒婆道:“可不是?” 说着就给宋氏介绍道:“我陪我这大妹子来的,这是她儿子。” 佟母这边得了介绍,忙冲宋氏抿嘴笑着打招呼,那佟良也十分有礼的做了个读书人的士礼,嘴里道:“伯母安。” 宋氏飞快打量了他一眼,当下没多说,也没给他们介绍石榴,就笑道:“那我先去上香了,咱们待会再叙。” 虽是打着上香的幌子,但这香也是要上的,宋氏正好也要想佛祖还愿大媳妇平安生产的。 至于不给介绍石榴,别看她急急慌慌的生怕来迟了叫对方介意,但真上来了,该端着的得端着,他们可是姑娘家,不是上赶着的。 三人望着母女俩往寺里走去,这才移步往后边避静的亭子里去坐着说话,一边等那边出来。 “怎么样,那姑娘着实不错吧?”金媒婆随口一句。 佟母和佟良都是不住的点头,特别是佟良,眼中的光都藏不住。 金媒婆见母子俩这模样,也是暗暗撇嘴。 虽说她做的就是媒婆的生意,给谁说媒都一样,谢媒钱别少了就行,但这桩亲事她心里也是郁得慌。 无它,就是前头县丞家就是请的她,结果李家那边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了。 这次到佟家,竟还相看了,这可真是,她身为媒婆,也想不通啊。 这边,宋氏跟石榴往寺里头去,也在小声说着话。 “你大姑婆说得不假,那佟举人确实长得周正。” “只要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都当得上是周正。” “他还这般有礼呢。” “我倒觉得他那士礼行的不伦不类。” 宋氏:. 她扭头看过去,“你没相上?那咱待会儿还过去吗?” 石榴耸耸肩,“再看看呗。” 听她愿意再看看,宋氏也是微松了口气,“娘跟你说,这相貌也不能当饭吃,只要这人对你好就行,这过日子就是个知冷知热的,别的不重要,知道吗?” 石榴嘴里应着知道了,心里却在想,要是她真要正儿八经的相看成亲,这光对她好有什么用?癞蛤蟆倒是对她好,可她一辈子对着个癞蛤蟆憋屈不憋屈啊。 癞蛤蟆和天鹅,谁不想选天鹅,就是天鹅是个渣的,她吃了天鹅肉踹开再找下一只天鹅就是了,多简单的事。 不多时,上了香出来的母女俩进了那亭子,三个妇人围了圆桌坐了,有说有笑的,还真当是叙旧似的。 石榴就坐在宋氏这方后头的廊座上,欣赏亭子外头的风景,对面直勾勾的视线让她微微蹙眉。 将视线瞥过去,就见那佟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还做了个自以为很深情的样子。 呕。 石榴差点没把中午吃的饭给吐了。 什么玩意,这男的也太猥琐了,还读书人呢。 你想释放你的魅力勾引人,麻烦先去换张好看的脸再来好吧。 石榴浑身鸡皮疙瘩,见宋氏跟金媒婆该聊的也聊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她。 宋氏会意,便即提出告辞来。 佟母意犹未尽的起身来相送,本是忍不住想当场问对方相看得如何的,但还是忍住了,这样太失礼了,没得惹得对方看扁了。 今儿这出相看,她还是很有信心能成的,毕竟,刚刚跟这李太太也是聊得很好啊。 回去等结果就行。 一行人前后脚的下了山去,金媒婆同佟家母子一起走,说定了明儿一早就往李家去问结果。 而这边,回程的马车上,宋氏也在问石榴道:“你觉得咋样?我觉得那佟太太说话挺和气的,是个爽利的,做婆母肯定错不了,本想着找话头让你和那佟举人也聊聊多了解了解的,你咋就喊我走了。” 石榴吐槽,“娘,您看人的眼光不行,那佟太太适不适合做婆母我不知道,那佟举人反正是不适合做丈夫的,他刚刚一直直勾勾的看我,见我看过去,还冲我抛媚眼呢,您说说,这合适吗?” 宋氏听的皱眉,她可不怀疑闺女说假话,不由得无语道:“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还是个读书人呢,咋这般的轻浮呢?” 哪有正经相看这样冲人家姑娘抛媚眼的,听着就不是个好玩意。 她两个儿子相看,都是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人家姑娘的,这直勾勾的看人家,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都不用石榴多说,宋氏自己就道:“这门亲事不成,听着是个举人老爷多好多好,没想到举人老爷也不是好玩意儿,下回咱可长点心,听着好的不一定就好呢。” 石榴点头如捣蒜,“娘说得对极了。” “那明儿金媒婆上门来,我就直接拒了。” 石榴眼珠子溜溜的转:“这拒亲也得有个理由的,娘您总不能说是这佟举人轻浮咱才不同意吧。” 宋氏点头,“是不能这么说的,咱就说没看上?” “这一个二个都没看上,这回还是个举人,传出去了,别人不知道又得咋说我了。” 宋氏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也知道啊,前头那么些好的,你偏不应。” 石榴忙打哈哈扯开去,“所以这回咱不能这么说,也不能直说那佟举人轻浮啥的,咱就说他身上有异臭,闻着受不了吧!” 宋氏:“.”说人家身上臭得慌叫人受不了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管他呢,不直说他轻浮都是给他面子了! 宋氏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是以,等第二日金媒婆再上门来,就得了李家拒了这门亲事的回话。 金媒婆试探着问原因。 宋氏犹犹豫豫似乎难以启齿的将原因给说了。 金媒婆:佟举人身上有异臭,臭的让人受不了?她昨儿没闻到啊?难道是她鼻子不好使? 这般自我怀疑着,金媒婆出了下河村,陡然清醒过来,管他臭不臭呢,这亲事没成就成,不然县丞大人那里多没面子? 金媒婆本来就看不惯这番接触下来佟家母子那德行,这会儿李家拒了亲也是正合她意。 等去了佟家,金媒婆就一字不漏的照实说了,看着佟家人一脸不可置信还要让她去跟李家再说清楚,她也是赶忙借口离开了。 回了城,自是有有心人来问她这回的结果,毕竟,关注李家姑娘亲事花落谁家的人可多得很。 金媒婆也没隐瞒,将这事给说了。 旁人听得佟举人因为身有异臭被李家给拒亲,也是稀奇不已。 佟举人身有异臭? 管他有没有,谁还真的跑去闻个究竟不成,就这么传呗! 好跟风八卦的人可从来不会过脑子的,那求证过的八卦传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过一天,整个洛水城就都传遍了。 佟举人身上恶臭,叫人无法忍受,所以李家姑娘相看过就连忙拒绝了呢! 传来传去的,最后就传成了佟举人臭飘十里,近身都能被臭坏,这要是谁嫁给他,每天贴身闻的,还不得被熏死啊? 以至于佟举人的亲事就成了老大难,后来佟家连着说了好几门亲都不成,佟家想娶的人家看不上他,看得上佟家的佟家又不愿意将就。 一直拖了好久,最后为了香火,佟家不得不妥协,居中娶了个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姑娘人还行,就是想指望着花不完的银子买官走动什么的,是不成了。 佟举人的当官梦破碎了,后来咬牙去参加了次会试,还给病倒在了路上,最后死了心,回来办了家学堂,从此当起了教书先生。 这且不提,都是后话了。 眼下,李家众人正聚在一起说起这门亲事又拒了的事,听得宋氏说那佟举人举止轻浮不是个好玩意,李老爹也是骂骂咧咧一通,不再执着这读书人不读书人的事。 读书人也道貌岸然啊! 他也是想不到自家这孙女说个亲事咋这么难,一桩又一桩的,最后也是摆了手,不管了,随孙女喜欢吧! 正说着呢,门口有了动静。 李春喜进门来禀:“外头来了个王媒婆,说是上门来提亲的!” 啥? 又来媒婆了? 这可真是一个接一个的,冷不了场啊! 这回又是啥人家啊? 端端坐着的石榴微微一笑,来了来了。 这一出又一出的说亲热闹就到这便止了吧。 “娘,快请媒婆进门来啊。” 石榴提醒罢,便就起身溜到后边去听墙角去了。 第312章:措手不及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头戴一朵大红花的妇人走了进来。 宋氏一看又是老熟人,也是,这洛水城里里外外的媒婆好像也没几个没登他们李家的门的了。 不过这么多媒婆,能叫她眼熟的也不多。 这王媒婆跟那金媒婆一样,不止来一次,这回,是第三次了吧? 她记得上次来说的是八黄镇上的一户人家,这回,又是说哪家? 王媒婆进门就笑,“哎哟,东家大喜大喜啊!宋太太还记得我吧?” 宋氏道:“记得记得,王媒婆快快请坐,你今儿这又是?” 王媒婆落了座就口若悬河起来,“天上有个牛郎会,地上有个儿女亲,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 今儿我王婆便是受了那黄家所托,上门来牵这根十世好姻缘的红线咧! 那黄家男子汉,一表人才真少见,家里人口简单,家风正派,且是独子,家中金银满屋,田产遍布四方,将来啊,肯定是前途无量! 你家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温婉可人,邻里之间无不夸赞,这样的好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哇! 你说说,这黄家儿郎和你们家姑娘,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人缘分天定,合成姻缘,那肯定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日子越过越红火呀!” 王媒婆噼啦啪啦跟放鞭炮似的说了一大堆,宋氏接待了这么多的媒婆,如今对媒婆说媒这点话术也是了解得很。 只听王媒婆这话,就能听出来,这回不是个读书人,家有田产,是个乡绅还是地主? 这样的亲事之前十桩里头九桩都是,并不稀奇。 宋氏在意的是王媒婆那句天定的好姻缘,叫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大宝寺里闺女摇的那姻缘签老和尚的解签。 这回这个,是不是闺女的姻缘呢? 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的,他们家连举人和秀才都拒了,现下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宋氏心神一动,不由接了王媒婆的话,问起那黄家的情况来。 王媒婆天花乱坠的说了一大通,她上谁家说媒都是这样的,不夸大了说,这亲事能说成个几桩? 这李家她已经来过两回了,之前托她的那两户人家比这黄家家境都好也没说成,王媒婆今儿来其实是不抱信心的,但黄家这边给的谢媒钱多啊! 宋氏这里有心问,她自然是要拿出三寸不烂之舌来好好的说,定要将这亲事给他说成不可! 媒人的嘴,骗死人不偿命。 要不是石榴知道内情,这会还真要被这王媒婆给糊弄得一愣一愣的了。 只听得外头那王媒婆嘴里硬生生是把那黄家说成了家有良田千倾,钱财万贯,宅子大得不得了,闺女个个嫁的好人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还聪明上进,勤快稳重,孝顺善良—— 石榴:.良田几十亩等于良田千倾,十几间的青砖瓦院等于大得不得了. 服气! 外间,宋氏和老袁氏他们听着,脑子的印象就是,这黄家是个大地主啊。 不说读书人不读书人的,黄家是地主,田地多,钱财也多,就这么说来,跟他们家也是般配得上的。 换作从前,他们哪能跟地主家说亲呢。 好吧,拒亲太多,遇上个举人还不是个好玩意,宋氏这心里的标准算是直线下降了,那啥县丞公子族长孙子的大好亲事都被她给忽视了,一如最开始一般,竟觉得这地主家的亲事也很不错呀。 或许他们家就是没有跟读书人结亲的命?这唯二相看过的两个读书人都没成不是? 是以,宋氏便即重点问起了那黄家公子。 石榴听得王媒婆说那黄家公子壮得跟牛似的,不由嘴角一抽。 家境好,人也好,身体倍棒。 宋氏和老袁氏对视一眼。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了,宋氏笑眯眯的送走了王媒婆,只说回头回信。 王媒婆也不多留,爽快的告辞。 等送走媒婆,宋氏忙喊出石榴来,“这个咋样?” 石榴装模作样的考虑起来,“家里田地多,日子殷实,人口也简单,听着确实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人长的俊不俊了。” 宋氏听她愣是非得要顾着人俊不俊,就是个爱俏的,也是摇头失笑,“听着人是不错的,至于俊不俊,咱相看相看?” 石榴继续装模作样,“那就相看相看再说吧!” 宋氏见她答应相看,这会都不用他们多劝的,心里也是热了起来,或许这次真是天定姻缘? 当下也是上心,等王媒婆第二日来,就答应了相看。 王媒婆得了这话,也是笑咧了嘴,回去就往黄家那边递了信。 黄家这边,姜德早有准备的,听了信也是赶忙让林魁准备起来。 按石榴安排的,跟黄家这边相看的时候,徐氏会带着林魁来,装作林魁就是她儿子。 这林魁是姜德寻摸的,那日石榴也亲眼瞧过,长得壮实,浓眉大眼的,端正得很,总之是不丑的。 到时候这么一般走个过场,她便同宋氏说自己相看中了,然后再让黄家那边正式来提亲放小定一系列流程…… 到成亲的时候,也让林魁来迎亲就是了。 反正稻香村的人又不知道那黄长生什么模样,就是有怀疑说道的,成亲那天她这边去的人就那么半日功夫的,也出不了什么漏子。 然后她就舒舒服服的搬到庄子上过日子去了,至于成亲后家里再发现黄家那边名不副实压根不是什么大地主不大地主的,她也装作是嫁过去才知道被骗了,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呗。 等离了之后家里再劝她什么还年轻再嫁的话,她就推呗,“心”被伤够了,不想再嫁了什么的。 总之,到时候戏唱着走就是。 石榴对这一切布局得很美好很稳妥,但确实是没想到现实会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只因她如今太出名了,媒婆之间对于她的亲事本来就在暗暗的较量着的。 之前金媒婆说佟家的亲事,得了相看的回应,说起来本来也是想在同行中炫耀炫耀的,但金媒婆是个有底线的媒婆,觉得那佟家不行,根本就配不上李家姑娘,所以就不乐得多宣扬。 但王媒婆不一样,她就是个拿钱只管说成亲事的人,才不会管男方好不好女方好不好,双方究竟门当不当户对不对的。 这不,一得了李家那边答应相看的回应,她就嘚瑟起来了。 毕竟,李家上门这么多媒婆,前头李家就答应相看过两次,两次都没成,她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能成。 所以这还没相看呢,就已经在同行间炫耀起来了。 第313章:美梦啊 洛水城的官媒私媒加起来大大小小的也是有好几十个的,虽说同行相轻,但有什么风声消息的,同行之间也是传得最快的。 是以,王媒婆前脚炫耀出李家要跟黄家相看并且李家似乎对黄家很是看好这亲事八九能成的消息,后脚这事就在洛水城的媒婆之间传遍了。 洛水城辖内的媒婆几乎都是上过李家的,还不止给一家去说,但也几乎都是连相看都没相看就被拒了的。 本来李家姑娘花落谁家,她们这些媒婆谁能给李家姑娘说成,这都在媒婆之间暗暗较量,甚至还打上了赌的。 凭什么她们都不成,这王媒婆竟就相看了? 前头两个相看的,一个是有名的周地主家的秀才儿子。另一个虽说家境一般,但也是堂堂举人老爷呢。 这黄家又是个什么人家? 凭什么就能得了李家看好,愿意相看? 难不成也是个秀才还是举人的?或者是比县丞家还要家世好的人家? 媒婆们出动了,作为媒婆。这洛水城的人家就没有他们不清楚的。 不清楚谁谁谁家有适龄待嫁待娶的小子姑娘,他们做什么媒婆? 于是乎,不过半日功夫,这黄家的底细他们就弄得清清楚楚了。 不由凑到一堆啐骂起了王媒婆来。 这王媒婆是个钻钱眼里的,只要媒人钱给的够,什么缺德媒都做的。 就说去年,还把下柳村那花容月貌健全的姑娘说给了个缺胳膊少腿的人呢!那女方家可是被王媒婆的嘴给骗了,等姑娘嫁过去了才知道,可惜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还有前年,王媒婆愣是把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说给了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头子,害得人家小姑娘寻死跳了河,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诸如此类的,多的不得了。 偏这王媒婆生得一张巧嘴,风评再不好还是有人找她说媒呢。 啧! 这次王媒婆也是又干缺德事了。 那黄家什么人家? 不过就是有几十亩田产罢了,还因为独子病殃殃的都卖了好些出去了。 听说那黄家儿子打小就病殃殃的,没断过药,如今就是拿银子在吊着命呢,不然,早就投胎去了! 就这样的人,王媒婆竟然的往李家去说,不知道那张嘴又是怎么乱吹乱骗的,竟骗得李家那边答应相看了! 要是往常,他们肯定不会多管,毕竟,同行之间坏事也是要怕对方回头坏自己的事的。 那王媒婆嘴巴巧又毒的,他们还真惹不起。 不过,这次可是不同,他们为李家姑娘的亲事可是打了赌的,看谁赢都不能让王媒婆这个缺德的赢啊! 要是叫她赢了,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媒婆的脸往哪儿搁? — 李家这边,确定好了相看的日子和地点,宋氏就拉着石榴又搭配起了穿戴来。 难得闺女这般配合,宋氏折腾起来也是来了劲,到后头都忘了本来的目的了,单纯就是觉得给香香软软的乖乖闺女打扮真是件特别愉快的事,上头! 石榴这会儿也是后悔自己答应折腾了,这一套套的穿戴起来,这么多很累好吧。 见宋氏双眼亮晶晶还乐此不疲,石榴赶忙缴械投降,“娘,您就放过我吧,光打扮我有什么劲?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是等宝珠会走路了,折腾她去吧,那小小香香的一个,你想怎么穿怎么穿,不是更有意思?” 宋氏道:“宝珠这还没满月呢,我先折腾你,练熟手了再去折腾宝珠。” 石榴哼唧唧,“娘有了孙女忘了闺女!” 宋氏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来,试试这套,我给你戴这套头面,瞧瞧咋样—” 石榴拔腿就往外跑,“要不你还是折腾大姐去吧!大姐的嫁衣做好了,得试试啊!” 宋氏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抓都抓不住,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首饰,也是遗憾。 她还没玩够呢。 嗯,找大闺女玩去! 宋氏笑着,提步就要去找李香梨。 “太太,姨老太太来了!” 刚出了屋子,就听得李春喜喊。 宋氏扭头,便见黄袁氏神色匆匆的走进来,立即就将刚刚的劲头给抛之脑后了,“姨娘,这是出啥事了?” 黄袁氏一把上前,抓了宋氏就往堂屋里去,“你娘呢?我说,前儿是不是有个王媒婆上门来?你还答应相看了?” “是啊?咋的了?姨娘?” 说着话的进了堂屋,听到动静,里屋的老袁氏也走了出来,“大香,你咋来了?可是杨桃还是桐哥儿的事有着落啦?” 之前黄元袁氏帮着给杨梅和李荣榆的亲事都说定了,下头的,杨桃和三房李荣桐年纪也到了。 左右都是拜托给黄袁氏这个姨奶奶了。 黄袁氏一路急急赶来,也是渴得不行,接了端上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忙道:“不是,我是为石榴的事来的!你们是不是答应了相看那王媒婆说得黄家?” “是啊,咋了?”老袁氏奇怪。 “哎哟!那王媒婆就是个缺德的媒婆,我们这些当媒婆的,谁不晓得她呀!她眼里只有银子,不干好事的!” 黄袁氏急的直拍手,“这黄家不行!这相看你们可不能去!” 刚进来的石榴就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咯噔一下,“姨奶奶,这黄家怎么不行啊?” 黄袁氏见她进来,也不避着,直接就道:“那黄家是只一个独子,家境还算不错,但这独子他是个病秧子呀!打小就是,没断过药的,听说现在就是靠药吊着命呢!这说亲谁知道是不是要娶个媳妇回去好把香火续起来? 还有,他吃那药得不少银子,黄家都卖上田产了! 这回他家相上石榴,说不得就是看石榴会挣钱,想娶回去挣钱给她儿子买药呢! 别管王媒婆咋说的,你们都被那王媒婆缺德嘴给骗了!给我急得呀,一听说这事就赶紧的赶来了,生怕你们被骗了不知道跟这黄家相看去了! 幸好幸好,还没相看的,赶紧的,回了信去,这黄家,咱可不能答应!” 黄袁氏噼里啪啦的说完,老袁氏和宋氏的脸色都变了。 石榴的脸色也变了。 乐其生悲啊! 她的美梦,要碎了? 哪能想啊,她就是知道这王媒婆光看银子不看这人家好不好的才让姜德找她的。 结果,还是给漏了? 这还没相看呢,就被扼杀在摇篮了? 想哭! 第327章:打听清楚了 “姑娘,那身量瘦小的小子两刻钟之前偷偷溜出村往村北山腰上去了,怀里还兜着几个馒头和鸡腿,小的跟上去看了,山腰上的坳里还藏着三个人。” 胡振进来禀道。 闻言,石榴放下了手里的书,微微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他们不止四个人。 只进来四个,却留了三个在外头 “注意盯着,不要惊动。” “是。” ——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往年宋氏都是要往黄花沟宋家去的,但今年,她也有闺女出了嫁今天要回娘家拜年来,这头一年,更是重要。 是以,宋氏早就跟宋老头那边说好了,明儿再去给他拜年。 今儿一早,宋氏早早的就开始准备闺女爱吃的菜色,就等着闺女女婿上门来了。 孟家离得也不算多远,坐车出门,辰时末,李香梨同孟冬生就到了。 赶车的孟家新买不久的小厮和怜秋大包小包的提了东西进来,拜年礼准备得不可谓不丰厚。 李香梨和孟冬生打头进来给李老爹老袁氏宋氏李继和问好。 才十天不见而已,宋氏只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似的,看着闺女激动得很。 一番寒暄之后,李继和和李荣榆兄弟陪着孟冬生说话,宋氏和老袁氏就拉了李香梨去石榴房里说话。 无非就是说些家常,过年咋样,在孟家过的习惯不习惯云云的。 李香梨红着脸,道一切都很好,让家里不用担心她。 宋氏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想也知道闺女没说谎,但便是知道,也要亲口问过了才放心不是。 当娘的,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的,到了别人家里做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 能碰到好的婆家,公婆慈和,丈夫疼爱,就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了。 吃完中饭,宋氏也没多留女儿女婿,又给准备了一堆的东西叫他们带回去,目送着骡车走远。 石榴看着她娘眼巴巴的样子,不由道:“不如上元节咱们去了城里过,然后娘你就住在城里了,我那个宅子离大姐的近,住在那里你出门走两步就能见到大姐,方便得很。” 宋氏一顿,回头看向石榴,嗔道:“你还吃你大姐的醋了不成,你将来要嫁人了,娘一准比这还巴望你呢!” 石榴就笑:“我能吃大姐的醋?我是说真的,大嫂也要带着宝珠去城里的,难道你不想宝珠?去城里住你想看宝珠就看宝珠想看大姐就看大姐,不用多折腾,怎么不好?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宋氏心里确实心动,不说城里热闹不热闹的,能常看到孙女和闺女,自然是好,“那你去吗?” 石榴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去,宋氏肯定就不去了,便道:“今年我常要出门的,在哪儿住都是一样,娘在城里,我就多往城里去呗!你可别管我。” 宋氏听着,便就松了口,“那就去吧,让你爷奶也去,那天我还听你爷念叨城里的戏好听呢。” 正好走过来的李老爹听到了就道:“戏虽然好听,但我还是住在村里自在,城里可没有你大伯公他们。” 这是舍不得村里这些老伙计呢。 石榴就道:“等你和奶奶过六十大寿时,我给你们请个戏班子回来热闹热闹!” 李老爹胡子都吹了起来,显然是高兴得很,“那啥,我出去溜达溜达。” 老袁氏看着他的背影嗔道:“这是想出去显摆呢,信不信,不出明儿个,满村里都知道他过大寿你要给他请戏班子回来!” 石榴也是忍不住笑:“爷爷爱显摆就显摆吧,戏班子肯定是要请的,不会叫别人笑话他说大话的!” 闻言,老袁氏也是不免老怀安慰,这个孙女啊,真是好。 —— 初三一早,宋氏李继和一家就往黄花沟去了,宋家现常年住在城里,倒是过年特意回村里来过的。 搬去了城里住不是说就是城里人了,这黄花沟才是他们的根咧! 吃了中饭,稍坐了一会儿,一家人就回家来了。 石榴刚回到家换了身衣裳,外头拂冬就进来禀道:“姑娘,左成回来了。” “这么快?咱们这儿离乡宁县差不离两日路程呢,要不说骑马快呢。” 骑马确实快,说起来,石榴望了许久的马,还是托刘东家的福,总算是在刘东家的年礼里得了两匹还算不错的骏马。 一匹纯黑色的,一匹棕红色的。 那黑马毛发黝黑发亮的,石榴一眼就喜欢得很,当即就替代了之前的骡子,正式充做了自己的爱驾。 另外这匹棕红色的,脚力也好,就留着胡振他们会骑马的日常要办个什么事的骑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呢。 风尘仆仆的左成大步进了屋,冲坐在榻上的石榴拱手道:“姑娘,小的都打听清楚了!” “说来听听。” “乡宁县城城门处就贴着伍成几人的通缉告示,说他们杀了人,还有乡宁县的刘县令的妻侄陈七确实是仗着自己姑父在乡宁县横着走,无恶不作。 小的找人打听了伍家村,人们说起这事也是津津乐道呢。 都说伍家村是做了恶事遭了天罚,一夜之间,突然一场大火就熊熊燃烧起来,烧死了所有的人,还说若不是天罚,怎么可能没一个人逃出来呢。 但小的往伍家村去了,跟近邻的村落悄悄打听了,那些人一说起伍家村就变了脸色不肯多言,后来小的使了银子找了一个二赖子,那二赖子说伍家村大火之前,县里的衙差来过几回,还有县令大人也亲自来过,后来伍家村就突然烧起来了那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当时他吃醉了酒,就躺在伍家村外头不远的苞谷地里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有人放火” “至于这个什么五藏秘录,小的没有打听到。” 石榴听罢,微微沉思,真有什么天火惩罚恶人的话,这世上还能有人作恶? 恶霸陈七,县令侄子,邻村人讳莫如深,有人亲眼看到衙差往伍家村去—— 这么看来,伍成所言,十之八九,不是假的。 她叫来胡振询问,“那边什么情况。” 胡振道:“昨夜那伍金也偷偷往村北山腰上送了吃的去,白日里他们倒是老实,连屋子都没有多出过。” 石榴思索一番,若这事是真的没错,那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道不说,既知道了,她也做不到当不知道。 那可是整整一百零八条性命。 如此视人命为儿戏的县太爷,这般为官者,也是百姓之苦—— “去请伍成他们来。”须臾,石榴吩咐胡振道。 第314章:收拾摊子 石榴真是欲哭无泪,白瞎了这么一番安排啊。 一旁的宋氏回过神来,也是心有余悸,“我也没想到那王媒婆竟是个缺德的,这样的亲事她也来说?还骗我们说那后生壮的跟牛似的,哪哪都好呢! 幸好幸好,还没相看,我这就让人带信去回绝了!” 这要真是跟黄家相看了,传出去他们家都要被笑话的,那么多的好人家都不相看,偏竟相看个病秧子,这也是没谁了。 老袁氏也是庆幸,“幸好大香你来说了,不过,你是咋知道这事的啊?” 那黄家是稻香村的,听说稻香村在洛水城那边呢。 大香在黄家村这边,离这么远,咋知道的? 黄袁氏就道:“你们怕是不知道,这整个洛水城的媒婆就为了石榴的亲事,都私下打上赌了呢,谁能说成石榴的亲事,那下赌的银子就全是谁的! 对你们家的风吹草动,自然上心。 这王媒婆上了门来,得了你家答应相看人就得意起来了,这不,炫耀出来,我们这些媒婆都听说了,就有人专门去打听这黄家了,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我听说了黄家的真实情况就立马赶来了!” 听得媒婆还赌起闺女的亲事来了,宋氏也是嘴角一抽。 这可真是。 有啥好赌的呀? 黄袁氏大老远的赶来,宋氏留了她吃了饭才将人送走,回来也是直叹气,她好好的闺女,这说个亲咋还这么的一波三折啊。 闺女好不容易这么爽快的要答应相看,她还以为这次真是天赐良缘呢。 结果,哎! 石榴听着她娘的叹息,摸了摸鼻子,也是深深的叹息了。 布置这么久,结果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心里郁闷的同时,她还不得不将这摊子给收拾干净。 唉,什么叫白忙活一场,这就是。 —— 稻香村,黄家,徐氏送走了王媒婆,回身就见左右邻居都在指指点点的,都不用细听,就知道他们在指点什么。 无非就是说他们家痴心妄想呗,一个病秧子,还妄想着娶媳妇,娶就娶吧,居然还想娶那个抗匪被皇上都嘉奖过的下河村李家的姑娘,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昨晚多喝了两斤酒嘛! 她哪曾想那姑娘就是这个李家的姑娘啊! 谁知道这姑娘脑子怎么想的。 她也是委屈。 他们可从没想过给儿子娶媳妇的,现在却要被村里人这般的看笑话。 但那契约是他们签的,银子都先收了两百两的,这些话当然不好说出来。 徐氏只装作听不到,正要进屋。 “黄太太。” 身后有人叫她。 徐氏回头,就见是姜庄头,眼神微闪,将人请进去。 “姜庄头,你这是?”黄宝桥问道。 姜德道:“我是替我家姑娘来跟二位表示歉意的,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到如今,这契约就只能作罢了,倒给你们添了困扰,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心意,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黄宝桥和徐氏见姜德拿出来的竟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也是唬了一跳。 虽说这事没成他们得被指指点点好一阵的,但也就是这一阵罢了,被说一说也不会少块肉,反正他们也不会给儿子说亲,名声坏点不算什么,却前后能得了七百两银子,这换给谁都是一桩占了便宜的生意。 更何况,当初他们不就是想着儿子的药钱才答应这契约的嘛?没人逼着他们签,说来这后果也该是他们要承担的才是。 这李姑娘,这还送来五百两银子,着实厚道了。 黄宝桥是个聪明人,立马示意徐氏将那纸契约给拿出来交给姜德,并表示这一切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姜德接了契约,见黄宝桥这般上道,也是露了笑,又表示往后黄家若再要卖田产,只管来二里庄找他,不管别人如何压价,二里庄这里必定都照市价,决不会压半分。 得了姜德这话,黄宝桥也是高兴,毕竟,这七百两银子虽多,但儿子的病断不了药,未必就没有那个时候,能不被压价,自然是好的。 送走了姜德,夫妻俩回了屋,徐氏也是难免嘀咕,“你说这李姑娘,听着就是个很聪明很有脑子的姑娘,怎么就想着要拿自己的亲事儿戏呢?我起先还以为是这姑娘家里有钱但家人要拿她的亲事做文章呢。” 可现下知道这姑娘就是那李姑娘,她也是没少听人说,这整个洛水城的多少有钱人家都去她家提亲过,不乏秀才公的,可这姑娘竟都看不上。 别人都说不知道她想攀什么样的大高枝,可背地里,这姑娘,啧啧,要是说出去,只怕全城都要轰动,都会不可思议呢。 黄宝桥虽然也觉得纳罕,但却没多说什么,反而冲徐氏道:“从这一刻起,往后这事再不要提起,咱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李姑娘,跟姜庄头接触也只是为卖田产的事,明白吗?” 徐氏点头,“知道了。”这收了人家的银子,嘴巴自然是要牢靠的。 他们夫妻俩也不是那起子坏心眼的人。 石榴这边,得了姜德的回信说一切都解决妥当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忙活了老半天,还白花了银子,这大费周章的事,往后她是轻易不能干了。 谁曾想全城的媒婆都拿她的亲事打上赌了呢! 这有个风吹草动的,可瞒不了媒婆们,除非,她找的不是洛水城的人家。 但这会儿石榴暂时是没有那个心思接着折腾的,好在宋氏这里也是被这几番的波折给折腾的心累,二话不说就答应她好好的缓一缓,再有媒婆上门,全都不见,免得再拒了谁谁谁的又被人接着说道眼睛到头顶了。 这也给石榴喘口气了,不急,等明年再说吧。 —— 冬月初的天气,洛水城这边还好,可北地那呼啸的风吹着,人人都穿上了厚实的冬衣。 街面上各家绸缎庄布庄成衣铺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特别是棉花,销得快的很。 在这之中,一家打着‘福源祥冬衣庄’的铺子声势浩大的开了张,只见那铺子前插了两面旗帜。 一面写着‘汇源商行’,而另一面写着‘李记’二字。 这可叫众人熟悉极了,只因这两年新开起来的名声响亮生意爆火的童玩斋特产店糖铺等,铺子门前都有着这样的两面旗帜,一看就知道是并州首富刘氏的产业生意。 而那李记,听说是刘氏的合伙人,正是被皇上金口御赐为‘天下第一村’的洛水下河村的一户李姓人家,且就是那传闻神机妙算智灭百数恶匪的石榴姑娘。 这么两面旗帜竖着,众人都不带多看招牌是卖什么的,就蜂拥的往里头去看个究竟去了。 第315章:这么凑巧 这一两年,不管哪州哪府,凡是挂了‘汇源商行’和‘李记’这两面旗帜的铺子,那生意都是好得不得了的。 众人都知道这铺子卖的东西稀奇又好呢。 虽说市面上也渐渐的有了类似的铺子,卖的东西大同小异,但大家也更愿意认同汇源商行。 特别是京城,谁都知道并州刘家是靖安侯府老夫人的娘家,而靖安侯府的嫡女是宫里的淑妃娘娘,其诞育的五皇子深受皇上的喜爱。 中宫无嫡子,这储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朝中明里暗里的站队的人家可是不少,这看好五皇子的,由此多多照顾刘家的生意,也是正常。 而刘家的铺子所卖的东西,也确实是好不是? 特别是糖铺和童玩斋,京里各家谁没去买过? 就是不站五皇子的人家,也免不了了。 是以,这刘家突然的就又开了家冬衣铺子,也是在京城里头掀起了大浪的。 众人一边好奇刘家怎么好好的就做上成衣的生意了,一边派了人或者亲自前去瞧个究竟。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惊一跳。 本以为这福源祥跟别的冬衣铺子没什么两样,冬衣冬衣的,无非就是棉袄大氅皮毛这些呗。 但福源祥卖的衣裳却大大的不一样,你可敢想,那轻薄柔软的一件衣裳穿在身上竟比裹得厚实的棉袄还要暖和舒服。 伙计说这叫羊毛衫,上衣下裤一整套的穿上,外头就只需再套上冬日里一般的大衣裳,一点都不会臃肿,却暖和的犹如随身贴了个火炉子,这真是出门连大氅都能省了,简单穿个披风挡挡风就行。 女人家连披风都不用穿,瞧那披巾,那花色漂亮雍容,披在肩上,可比披风暖和且好看又省事。 还有,怕脖子冷的,冬日里都爱穿立领高领的衣裳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暖和是暖和了,可多少杵得慌,这福源祥倒方便了,有专门保暖脖子的围巾和围脖呢! 又软和又舒服,进了屋随时可取下,出门再戴上,方便得很! 还有,那羊毛线鞋和羊皮靴,真是没话说,不出门,穿着那羊毛线鞋暖和舒服,要出门,穿那羊皮靴同样暖和的烧脚,还不担心下着大雪会湿了鞋子冻伤了脚。 还有 总之,这福源祥可真是叫来逛过的人惊喜得很。 以往,何曾见过这般轻盈又缓和的衣裳呢,这般的保暖,还不会厚重,谁不爱? 当下,毫不犹豫的,买!今年冬日的衣裳分例,可不能少了这些! 三十两银子一套很贵?确实有点贵,但不差这点银子,别人家都穿上这羊毛衫出门了,他们家老爷夫人的没穿,这多没面子? 京城这地界向来是攀比跟风最厉害的,是以,福源祥开张没两日,所有的货都一售而空了,不得不开始了预定。 一开始刘东家就有预感这羊毛制品好卖,所以就先只在京城和紧挨京城的通州州城以及复州州城开上了福源祥。 就这么三家铺子,那第一批的货分一分,每家算是不少,但没想到,这般不够卖。 消息紧急传回刘东家这里时,刘东家也是坐不住,亲自往下河村赶来了。 彼时石榴如常在后院练了功后正准备回屋换衣裳,就见李荣樟在院子里伸腿伸胳膊的比划,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据说是学堂里师兄范晋刚教他们的健身操,强身健体有好处的。 石榴越看越觉得这健身操眼熟得很。 上辈子,她毕业之后投入工作,常常是日夜颠倒又加班加点的,几年下来,这身体自然是好不起来的,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的,同事兼好友就给她介绍了家健身俱乐部。 那家健身俱乐部的老板很有些能耐,听说还做过明星的教练呢,好友就是进了这家健身俱乐部,没事就过去健健身,跟着教练跳跳健身操的,久而久之的,这身体还真好了不少。 干他们这行的,身体哪能没几个毛病呢。 她听好友说得好,于是也就去报了这个俱乐部。 只是工作忙,去得时间不多。 但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樟哥儿现下跳的这个,不就是那个俱乐部教的健身操嘛? 听说是那俱乐部老板自创的。 石榴就这么看着,思维发散起来,忍不住眼神一凝。 泰山、范晋.艹,不会这么巧吧? 石榴越想越觉得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但又不得不怀疑。 出神间,李荣樟已经照例打完了一套操,跑进厨房拿了刚出锅的包子一边吃着一边回屋背了书袋就准备上学去了。 石榴回神,赶紧叫住他,“樟哥儿!” 李荣樟闻声回头,“二姐你叫我?” 石榴朝他走过去,“你刚刚练的这健身操,真是你范晋师兄教的?” 李荣樟点头,“是啊,这不是听先生说科举到了乡试这一步,一进去就得九天六夜的,这身体不好可在里头吃不消,听说范晋师兄的爹当年就是因为身子不好从考场里出来没多久就病逝了的,这不,范晋师兄为了能顺利考科举,这每天都在锻炼自己了。 范清他们每天看着,就央了范晋师兄带着一起练,练着练着,范晋师兄就琢磨了这么一套操来教我们,说是很有用呢!还别说,我今儿打了这么一场,觉得浑身都得劲得很!” 石榴沉眉思索了片刻,小声同他道:“帮二姐个忙” 李荣樟听罢,一脸的疑惑,但见自家二姐目光灼灼的,他连忙保证道:“二姐放心,这事交给我了!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石榴拍拍她的头,毫不意外的得了对方的抱头一缩。 “二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摸我的头的。”说罢,李荣樟拔腿就跑。 石榴看着,忍不住摇头失笑,回屋去换了身衣裳,出来吃了早饭,就准备去抱宝珠玩。 宝珠已经满了月,见风长的,一点没有刚生出来的红和皱巴巴了,张开了些,看着就可爱得很。 不说石榴喜欢,宋氏每天都是恨不得抱在手里不丢手的。 不过宝珠还小,一天大半时候都在睡。 这会儿石榴听见她正好醒了,可不得去抱来玩玩嘛。 但还没去呢,外头李春喜就来禀刘东家来了。 石榴便顾不得了,迎了出去,将刘东家请上了二楼凉亭。 冬日里风大,凉亭四周都挂上了帘子,拢的里头倒是暖和得紧的。 落了座,自有惜春上了茶来。 石榴看着刘东家道:“今儿刘东家专程前来,是有什么事?正好,我本也是有事想去找刘东家的呢。” 第316章:加量 刘东家忙道:“福源祥开张两天所有的货都卖光了,我此番前来,是催货的,作坊有多少我这厢就带走多少,另外,还得告诉你一声,若有可能,得加量生产才行。” 他也是知道的,他拉走的是作坊五个月的筹备,眼下看来,这根本就供不上的。 还别说,他只开了三家铺子。 尽管石榴知道有刘家的名头和这东西的好最后肯定会好卖的,但也没想到就两天功夫,三家铺子,竟就将所有的货都给卖完了。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得加量生产的。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子。 石榴心里有了章程,当下让拂冬去羊工坊问李春芳库存。 不多时,李春芳亲自来将情况说上。 距上次清空所有的货只过去了一个月而已,这一个月两百七十个工人都没懈怠过,羊毛衫套装也就四百套而已。 刘东家一听这数目也是皱眉,就四百套,都不够京城一家铺子卖的。 但有也总比没有好,赶紧的,让刘全跟着去交涉,把货都接收了。 四百套的羊毛衫套装,羊毛围巾羊毛袜等等一一都收走,一件不剩—— 趁这交接的功夫,刘东家和石榴继续谈事。 刘东家说起京城那边热销的事,说起糖铺的特产铺的生意,自是少不得说起童玩斋,近来不少老顾客都来问上新呢。 石榴便笑道:“我正是为这事要找刘东家来着。” 刘东家心下一动,“可是有新玩意了?” 石榴让拂冬去将图纸取来,“这是我刚刚完工的图纸,刘东家且先看看。” 刘东家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图纸,也是一喜,忙接过来细细看起来。 这一番看下来,他的眼睛也是越发的亮。 不用等上新,他现在就可以预见这些新品上了货,会多么的受欢迎,只怕比那棋类更甚。 供小孩子打发消遣的拼装房子各种各样的且不说了,这费脑子的孔明锁定是能受喜欢,叫那些热衷此道的人沉迷的。 将图纸放下,刘东家看向石榴,十分有诚意道:“我在府城城郊有个五百亩水田还有两百亩山地的庄子,送给石榴姑娘,你看如何?” 石榴听得微微挑眉,府城城郊的庄子啊,确实是很有诚意了。 只说五百亩水田,十两银子一亩的市价,这便是五千两了,还有山地和庄户这些呢。 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这个庄子少不了一万两。 最关键的,这可是府城城郊的庄子,她就算拿一万两出来都没处买的。 石榴十分的满意,跟刘东家做生意,就是畅快。 “没问题!”她笑。 “回头我就让人将地契这些给你过户办妥了送来!” 刘东家也笑,他就知道,比起银子,这丫头更喜欢庄子,庄子虽难得,但能交好这么个金饽饽,会做生意的刘东家也觉得一点不亏。 毕竟,如今想跟李家做生意的可不止他们刘家,也是他慧眼识人,先得了这份先机罢了。 若是不好好的拢住,万一别人拿了更大的利益拐了石榴姑娘同别人合作了呢?那他可没地儿后悔去。 送走了刘东家,石榴得了这一批的货款,还有即将送到手里的庄子地契,心里也是大大的激荡。 挣钱嘛,她最高兴了,钱挣得越多越好! 要想多挣钱,羊工坊这边,势必要赶紧的加量的。 就如今的两百多个工人,就是再加班加点,也快不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招工了。 下河村和天宝村已经再无可招,只有将目光往别的村子放了。 这头一个,就是上河村,不管上河村是不是比他们村往日的日子殷实,愿不愿意,但只说上次土匪袭村,对面帮忙不少,也不能略过了对面。 是以,石榴继之前只是在上河村村口溜达过,这头一遭了进入了上河村里来。 一路看着上河村家家户户的青砖瓦房,她也是暗暗的点头,要不说范氏是他们这十里八村的宗族里最厉害的宗族呢,瞧这人均生活水平,别的宗族就比不上。 就说他们李氏,如今虽说叫别人都羡慕,但真要跟范氏比底蕴,还得照如今这般的势头再坚持几年才行的。 光一家富裕可不算什么,人家可是家家都还不错的。 经过了范家学堂,石榴听着里头朗朗的读书声,也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李族长见她那眼神,心里也是感慨,听说石榴就是跟着樟哥儿那么一学,如今就能识得厚厚的一本书上的所有字了,要是石榴是个小子,送来学堂读书,照她这聪慧,将来说不得能考个举人甚至进士回来呢! 可惜。 一边可惜着,李族长看着学堂里的眼神也是慢慢的期待,如今他们李氏一族家家户户都有孩子送进学堂里来,这么多的孩子,他就盼着将来能有几个大出息的。 到那时候,他们李氏一族也能如范氏这般,耕读传家,一代一代,成为远近闻名的氏族呢。 一路到了范族长家,石榴心里多少还有些不适,毕竟,人家向她提了亲,她给拒了。 相信就没哪个拒了亲的姑娘还往人家家里去的吧? 绕是石榴见过大世面,这会儿看见孔氏那眼底隐晦闪过的“这就是那拒了我儿的姑娘”的眼神,也是有些尴尬的。 好在范族长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仿佛从没发生过之前的那般事似的,要不人家是大族长呢。 一番寒暄,石榴说明了来意。 范族长一听她是为响鼓坡那作坊招工来的,也是心里一动。 虽说他们村大半人家都殷实富足,农忙时雇短工的都是不少,但也是有小部分的人家日子比不上的。 毕竟,这分家又分家,分来分去的,田地少的也是有的,只是比起别的村好就是了。 听着石榴说起多亏了上次他们族里去帮忙的事,范族长也是感慨不已,他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对方却愿意这样回报,这个情,他领。 一番思量过后,他道:“若是石榴丫头你信得过我,明儿个我就给你送三十个人来,你看如何?” 石榴点头,“没问题,我自然是信得过范族长您的。” 这般说定了,石榴和李族长就告辞了。 送走二人,范族长就交代儿子去挑人了,日子富裕的人家自是没这个必要占这名额,所以这名额他都是往村里日子一般的人家放的。 他也听说了,人是做跟衣裳有关的活计的,招的多都是媳妇子和小姑娘的。 这要送人去,范族长自是不会送那起子会惹事的去丢他的面子的,没道理人家自己村的和天宝村的都干得好好的,到他们村这里就出岔子不是。 一番挑挑选选的,将三十个人选好,范族长还不忘叫来敲打一番的。 第317章:就是他 上河村的三十个人自然是还不够的,石榴跟李族长商量了一番,决定往族里和村里的姻亲里去挑,谁没个娘家啊。 当然,娘家归娘家,那偷奸耍滑惹事的千万别,真叫来了没得消磨了这份情分,作坊里只讲做事不讲人情亲戚的。 各家媳妇带了信回娘家去,一番忙活,两天后,羊工坊这边就新进了三百个工人。 新进的工人都要从头学,熟手分出来一些负责带,都是手巧的,不过几天功夫,就都步入了正轨,熟练起来了。 冬日里吃羊肉的多,市面上每天杀的羊不少,都知道羊工坊这边收羊皮,杀了羊的自发的就将羊皮往这边送了,还有专门派人各处收的羊皮回来,倒也不会缺了原料。 至于羊毛,库存也不少,这大半年陆陆续续从各地收购回来的,加工处理出来,也是供得上的。 不担心原料,这增加了工人,就一句话,加工加点的干就是了。 为此,石榴还特意让李春芳给大家伙传了话的,好好干,等过年一定给大家都包一个厚厚的红封,欢欢喜喜过大年。 有这句话,工人们的干劲更是十足,这羊工坊里待遇好,又不吹风又不淋雨的,还有火盆给他们取暖,就是酸胳膊,她们撑得住! 更何况,织一件羊毛衫出来,他们得的工钱也不少呢! 作坊的事不用多操心了,石榴对着手里的一张纸条,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那日她让樟哥儿帮的忙就是找机会给范晋带一句话,烽火健身俱乐部,南山美路78号。 她交代了樟哥儿要背着人,但前两天樟哥儿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儿个才总算是将这句话带到了。 然后,樟哥儿下学回来就将这张纸条交给了她。 许是怕纸条落到别人手里或是什么的,上面用的是拼音。 woshifenghuojianshenjulebufanjin,ni?!!! 这三个感叹号足以想象对方是多么的震惊。 石榴想,她也挺震惊的。 之前在大青山上遇范晋冒傻像,想跳崖穿回去,听他说着是因为夜爬泰山才穿来的,当时她就是感叹好巧,那泰山是有什么磁场偏专门叫他们给遇上的,她还想过这个老乡是不是跟她生活在一个城市,还是特意大老远赶来爬泰山的。 之前听着范晋的名字,她也只是叹了句好巧,因为她上辈子进的那家俱乐部带她的教练就叫这个名字。 她着实是没想到,这个老乡本名也是范晋,还正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范晋! 石榴不免抬手扶额,她想起决定要辞职回老家退休养老时,好友告诉她的话。 那会儿她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好友每每外出给她带回来的小蛋糕啊奶茶啊这般吃的那般吃的啊,竟然都是范晋托她转送的,还不让好友说明呢。 一个男人这般做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喜欢这个女生呗! 好友赶着说出来,就是想让她考虑考虑,暗地里有这么个人关注喜欢她这么久了,她真的要决定离开吗? 当时她听了这些确实是很惊讶来着,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那范晋教练竟然喜欢她? 明明看着挺阳光外向的一个男生,怎么喜欢个人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呢。 但这也不能阻止她回老家的决定,她一如既往的坚定。 只是在那之前,她辞了职那天出了公司就偶遇了范晋,当时范晋一脸好巧,还说正好碰上了要不就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有什么巧的事,估计是范晋特意等在那里的,她拒绝了一起吃饭,范晋几次的欲言又止,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再后来啊,她还没来得及回老家,就真的回“老家”了。 一转眼在这个世界十多年了,没想到,这么巧,范晋也会穿来。 石榴挺好奇,原来那个世界是不是也过去了十多年?那范晋穿来的时候不都快五十岁了? 快五十岁的人还去夜爬泰山,不愧是健身的人,身体就是好呢。 石榴从思绪里抽出来,再看了眼纸条,随即将纸条丢进了脚边的火盆里,炭火立马将纸条卷裹进去,转瞬就变为了灰烬。 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出来的李荣樟见二姐还在二楼坐着,不由凑上来,一双眸子也是满满的好奇,“二姐,范晋师兄给你传了什么?你跟范晋师兄背着我有什么秘密?你不知道,当时他听了我的话,有多震惊,手里拿着的书都差点被他给揪烂了!这个什么聚乐布是什么布啊?” 石榴面不改色,“能有什么秘密?喏,就是这个聚乐布,作坊需要,我问问他知不知道那里有——” “二姐,你当我是宝珠呢!”李荣樟一脸不相信,“二姐你还能不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石榴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没有。” 李荣樟撇撇嘴,一副‘二姐就是要糊弄我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由她糊弄呗’的表情,摇头晃脑一番,最后道:“那你有没有回信要我帮忙带的?放心,我保准给你带到。” 石榴摇头,“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不用了。” 石榴倒是坐的住,范晋那边,却是一晚上辗转难眠,就在想石榴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烽火俱乐部的,她是不是认识的人呢? 这不,翌日一早就在学堂门口等着李荣樟了。 见李荣樟来了,连忙将人拉到了无人的角落里,急急问道:“有没有回信给我?” 李荣樟摇头,眼珠子一转,二姐的嘴紧,范晋师兄更好糊弄些,再看他这急吼吼的模样,肯定容易被套话。 于是就道:“范晋师兄,那个什么聚乐布是哪州哪府产的?我二姐让你回头带路去瞧瞧呢。” 范晋一听这话,不由脑补起来,难道石榴姑娘是觉得传信说不清楚,所以想找机会当面说? 他想了想,后儿学堂沐休啊。 正好。 于是乎,当天李荣樟下学回家,就找到石榴,一脸‘你俩有大秘密瞒着我’的表情,同石榴道:“后日沐休,范晋师兄约你在城中无茗楼一叙。” “二姐,你之前不是拒了范晋师兄家的提亲吗?难道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范晋师兄了?” “喜欢也行,我觉得范晋师兄当我姐夫挺好!不过你后日得带着我一起去,我给你们当幌子打掩护,不然,被别人发现你们孤男寡女单独会面,可是不好哟!” 石榴:. 第318章:李诗柳 冬月初十,范氏学堂沐休。 李荣樟前不久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 别家十一岁的孩子身量都一般,但这一两年的,李荣樟吃得好补得好的,那是蹭蹭蹭的长,四房的李荣桦比他还大一岁呢,个头却还比不过他了。 这个子长的快,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换的快,去年做的棉衣这些好些还是簇新的,今年就穿着短了,宋氏不得不搜罗搜罗拿去给李荣枫他们穿。 都是上好的细棉,跟新做的没两样,也没人嫌弃。 为此,红袖正抓紧给他裁新衣呢。 而过两日,李荣樟就得去参加同窗兼好朋友范清的生辰小聚,今儿个沐休,石榴就赶紧带他进城去玩玩,正好买两身成衣先凑着。 对于闺女要带着小儿子进城玩,宋氏一点意见也没有,闺女向来不让他们操心的,只叮嘱小儿子听姐姐的话,可别瞎跑。 骡车缓缓的离了家门,下了村口石桥往官道上去。 李荣樟掀了车帘往前头望了望,缩回脖子来笑的贼兮兮的,“二姐,前头的骡车好像就是范晋师兄家的,对了,二姐你还不知道,范晋师兄前不久买了个书童回来,顺带着就买了辆骡车来着。” 石榴看着手里的书,没接他的话。 李荣樟兀自捂嘴偷笑了一番,石榴没多话,他心里便真以为二姐喜欢范晋师兄,今儿他们就是背着人偷偷约会去的。 心里还嘀咕来着,只要二姐点头,再让范晋师兄家请媒婆来提亲就是了嘛,何必弄的这般偷偷摸摸呢。 石榴听着身边压抑着的老鼠笑,不由拿了本旁边的书拍在他头上,“沐休也不可懈怠,多看书。” 李荣樟嘿嘿嘿,不远吧、扒了头上的书下来,翻开看了起来。 车厢一时安静起来,只听得纸张偶尔翻动的细碎声。 拂冬静静的坐在一旁,也没发出丁点声音。 前头的骡车也发现了后头的骡车,悄悄放慢了速度,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一路进了洛水城。 进了城,一前一后的到了无茗楼。 冬日里,来无茗楼喝茶听书的人不少,楼里火盆放的足,温暖如春,倒是好消遣的地方。 石榴一路进了无茗楼,伙计都认识她这张脸了,连忙笑迎了上来,“李姑娘,巧的,菊韵轩正好空着,您是老样子,还是换一换?” 以往来无茗楼跟刘东家谈生意都是在这菊韵轩,楼里伙计都记得熟熟的了。 石榴颔首,“菊韵轩,上一壶金骏眉,再来几碟小食。” “好嘞!您几位楼上请!”伙计将抹布往肩上一搭,颠颠的在前头带路。 前脚进来的范晋在楼梯角不经意的回头,似是才发现遇到了熟人,笑眯眯的喊了一声李荣樟,“樟师弟,好巧啊!” 伙计一看是熟人,便特意安排了菊韵轩隔壁的雅间给范晋。 进了雅间不久,伙计便手脚麻利的将茶点都上了来,李荣樟抓了块点心往嘴里送,一边就出了雅间往隔壁去敲了门。 不多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石榴微微抬眸,刚刚在楼梯口没有注意,这厢面对面的,她倒是看出来了,今儿这范晋似乎还精心打扮过。 穿着一身簇新的石青色竹叶纹滚边棉绸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一支扁玉簪子高束。 瞧着似乎比上次在城中偶遇时又要高了一丝丝? 石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拂冬,你先去隔壁。” 闻言,拂冬不露神色,也不多问,立马提步往外去,并且带上了雅间门。 范晋从进来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这厢门关了,他看了石榴良久的视线才收了回来,一步步走过来在桌前坐下。 目光又落回石榴脸上,“你怎么知道烽火俱乐部的?你是不是也是爬泰山穿越过来的?你……是不是……认识我?” 石榴迎上他灼灼的视线,不闪不避,“在那个城市长居的人应该没几个不知道烽火俱乐部范晋教练的,毕竟是做过不少大明星的私人教练的人。” 范晋目光微闪,“只是这样么?” 石榴轻笑:“不然呢,老乡?” 范晋心下难免失望,天知道他那日听了李荣樟带的那句话有多激动。 知道烽火俱乐部,李石榴,李诗柳…… 他是夜爬泰山被雷劈穿越到这里来的,这般的巧合,对方是不是呢? 又是不是两年前穿来的? 他思绪一散,想到了两年前,他穿越这里的几个月前,那一晚突降大暴雨,隔日他就在某音上刷到女子夜爬泰山遇大暴雨坠落悬崖的新闻…… 那个他偷偷喜欢了很久因为重视所以害怕唐突、即便知道她要辞职回老家几次犹豫都不敢开口表白生怕被拒绝的女生,哪曾想到,那日躲在她小区门口偷偷的一瞥就是最后一面呢。 泰山的事故,又正好是女生,他知道的就这一回了。 可她是吗? 如果是…… 她怎么会这样说…… 范晋脸上情绪变化万千,看向石榴的目光灼灼,“你是不是李诗柳?” 你是不是李诗柳。 石榴咽了咽口水,端起茶盏来喝,敛下了自己的神色。 须臾,搁下茶盏,她一脸好奇,“李诗柳是谁?我叫李石榴。” 许是对方的目光太灼热,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的就不想承认。 范晋神色难掩失望,可犹不死心一般,继续追问:“那你是不是夜爬泰山穿来的?是不是两年前下大暴雨的那晚坠崖了?” 石榴瞳孔微缩,轻得让人发现不了。 她心下惊讶万分,她是因为大暴雨坠崖没错,可怎么会是两年前呢? 范晋说的两年前应该包括他穿越这里的时间的。 但不管包括不包括,她穿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如何才两年。 怎么在范晋的嘴里,似乎跟他穿来竟是同一年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跟那个世界是天上和人间的关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嘛。 石榴疑惑又好奇,但这事范晋肯定也是说不清楚的。 不过,她顿了顿,既然还没过去十几年,那么,范晋应该还记得清楚当时的事吧? 她深呼一口气,“当时我的尸体有没有被找到?我家里可有人赶来?她……怎么样?” 这本是个悲伤的问题,但范晋恍惚一瞬,眼中陡然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来。 仿佛身处绝境中的人终于看到了出路,在沙漠中迷失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再没有比这个还要叫人惊喜热烈的了。 第319章:绷不住的悲伤 那灼热的亮光仿佛要将人灼化,石榴不自在的垂下了眸。 范晋放在桌下的双手紧握成了拳,藏住了手心里满满的细汗,深呼一口气,将当时他得知出事的就是李诗柳匆忙赶去的所见所闻一一说来。 他是独生子,从小就在父母的宠爱下成长,父母感情恩爱,跟他的相处也像是朋友一般,凡事都会听他的意见让他自己做主。 他太知道父母能有多爱自己的孩子了,是以,他从不知道竟然会有那般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 明明亲生的孩子还尸骨未寒,他们不但不悲伤半分,还如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又可怕的争抢起了遗产来。 反而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己,叫人瞧着也是可怜心疼得很。 好在那个聪明的女孩子早就留有遗嘱,不然,不论钱财几何,被那样的父母得去,想想就气煞人也。 石榴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她不是早就能想到吗,有什么好意外的,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那对从生下她就离婚各自重组家庭从没有养过她一日的父母,她怎么会期望他们能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会有一丝对这些年生而不养的后悔呢? 所以,他们凭什么要得她留下的财产? 她这会儿也是庆幸当时弄了个自书遗嘱,不然,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匆匆死亡,她名下的钱款定是到不了奶奶手里多少的。 哪怕被那对父母得去一半,她都得气吐三升血,恨不得来个原地复活将钱都抢回来的。 幸好,幸好。 她知道奶奶得知她的死讯肯定会很伤心,但听范晋说奶奶憔悴悲伤,哭的肝肠寸断,还晕倒住院,被众人给劝好,最后带着她的骨灰返回家乡。 石榴完全绷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鼻头酸得连张嘴都难受。 一方手帕落入模糊的视线中,石榴伸手接过,擦去了那些蜂拥而出的悲伤软弱。 整理好自己,将情绪都压回心底,石榴抬眼,看向范晋,“谢谢。” 谢谢你告诉我无从知道的这些。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伤心又狠狠的压抑住,范晋的心也是抽痛得厉害,他很想让她可以不把他当外人,想哭就纵情的哭一场。 张嘴却是道:“多保重。” 石榴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范晋看着她漆黑的眼眸,记忆中的那张脸庞慢慢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紧握了握拳,他也没想到老天爷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虽然被雷劈死穿越倒霉透顶,但能在这里见到还活着的她,真是这世上最最幸运的事了。 他觉得,肯定是他上辈子做多了善事,才换来老天给他的这次机会。 上辈子没来的及去抓住的人,这辈子,他怎么也不能错过才是。 “到午时了,我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吗?” 石榴微摇头,“不了,不太合适,我就先走了。”说罢,起了身,往外头去。 范晋伸手,想叫住她,但立马又咽了回去。 恍然,这不是那个随意就可以邀请她一起吃顿饭的世界了啊。 要是被人家发现他们一起吃饭,不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呢。 他就是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范晋只得看着石榴出了门去,拍了拍手心残存着的汗,目光坚定起来。 上辈子那个优秀的女孩子到了这个世界也依然这般的优秀耀眼,他也得好好努力才是啊。 不然,谈何去抓住她呢。 — 李荣樟看了石榴一眼,又看一眼,终是忍不住,挥了挥小拳头,“二姐,是不是范晋欺负你了?我揍他去!” 石榴早整理好了情绪,但眼底难免还留下了红红的痕迹,亲近的人自然看得出来她哭过。 见小弟这般愤慨,连师兄都不叫了,直接叫上了名字,石榴也是有被安慰到,不愧是自己打小带着的弟弟啊。 她摇头,“没有,刚刚眼睛里飞进了个小虫子。” 李荣樟将信将疑,这大冬日的,哪来的小虫子? 这明明就是哭过。 但见二姐不想跟他说,李荣樟抿抿嘴,也只得信了她的说辞。 只是后面一直注意着她的情绪,连吃饭时都要关注着她的饭量是不是跟往日一样。 到逛铺子买衣裳时也是老实得很,石榴指哪套他就试哪套。 见街边的糖人摊子,他还专门去让摊老板捏了个小猴子送给石榴。 石榴这世就是猴属相。 石榴见他忙前忙后跟只小蜜蜂似的照顾着她的情绪,也是忍不住笑了,“好了,我真没事了,走,二姐带你去书肆看看。” 李荣樟咻得一下往后退了一丈,直摆手,“我知道你没事了,书肆就不必了吧?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一摞书我还没看完呢!” 石榴微笑:“书海无涯,慢慢看,不急。” 李荣樟耷拉了脑袋,最后还是被拖进了书肆去,又是一摞的书提着,简直是欲哭无泪,这又得看多久啊,还有先生布置的该看的书都看不过来呢。 考科举,真难。 但二姐做生意,也很辛苦啊。 他可不能辜负二姐! 石榴:有两个男人为了我努力考科举是什么感受?嗯,很好! 在城里买买逛逛半下午,石榴的心情好了不少,赶着时间的出了城,往家赶。 若不是李荣樟明儿要上学,其实在城里住一晚也是蛮好的。 回到家时,天都黑透了,吃了惜春端上来的鸡丝面条,洗漱一番,石榴躺上了床,又免不了的想起这些事来。 奶奶撑住了没有,她好不好呀。 可惜,她回不去了。 希望奶奶能健健康康的,好好的。 — 东屋里的一盏灯还亮着,上房里,吕氏探头看了一眼,也是不免嘀咕,怎么晋儿今儿进了个城回来越发用功了? 这都多晚了,还在看书呢。 她往东屋去,“晋儿,早些歇息。” 里头道:“娘,我知道的,您先睡吧。” 吕氏摇摇头,想了想,往厨房去煮碗红糖醪糟蛋温着,叫了书童八方来吩咐待会儿端给公子吃了再歇息。 八方应下,又悄悄的退回了东屋里去,见公子要默文章,便赶紧上前去铺纸研磨。 一直至深夜,范晋方才放了笔,打了个哈欠,收拾收拾歇下。 第二日天刚亮便又起了床,先沿着清河河岸跑了几圈,再回了院子打了一套的健身操。 天道酬勤,不努力不付出,没有什么是能白得的。 第320章:要幸福 石榴情绪偷偷的低落了几天便振作了起来,不叫任何人发觉,新的一世,新的家人,日子总是要好好的过的。 沉浸在悲伤中也改变不了什么,相信奶奶要是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好的活着,一准也会高兴的。 石榴打起精神来,年关来了,各种事情都多,即便是几个大管事分帮协作,她要统筹的也不少。 木工坊花了一个月筹备的新品,算是赶在年前能上个新,今儿一早,洛水城童玩斋和府城童玩斋都上了新。 甫一上新,那让小孩子益智动脑动手的榫卯小房子就受欢迎得很,特别是之前就喜欢过家家玩具的孩子,这自己动手将一幢房子一块一块的拼装出来,那成就真是满满的,关键的房子各种各样的,实在是有趣得很,拼完一套就想拼下一套,根本停不下来。 而大孩子们甚至是成人,则是不买则已,一买就沉浸在了那烧脑的鲁班锁里,可谓是废寝忘食了,好不容易解出一个就赶紧继续下一个,简单的解完了还有中的,中的解完了还有难的。 当然,能解到中的都不多。 以至于过年期间的亲戚走动,见人打招呼都是‘哎?那八面玲珑你解开没有?’,‘那简单版的都叫我头秃啊’。 木工坊这边关于此的订单都排到了年后二月去,都是平和县章南县那边的商人。 不止大名府这边,京城乃至其他州府,都是如此,包括学子间都盛行起了这烧脑的鲁班锁,随处可见凑在一起探讨解谜的人,各种话题层出不穷。 诶?那笼中取球你解开没有? 哇,你都解到神龙摆尾了?你真厉害! 嘿,你连双十字笼都能解?快快快,提点我一下呗! 就这热度,相信未来的很长很长时间,这鲁班锁绝对是大晋最脍炙人口的玩具了。 刘东家年前光是此项赚的银子数目就庞大得很,让他想起这图纸只花了一个庄子,难免觉得还占了便宜,诸多连在一起,是以,刘东家今年让人给石榴这边送来的年礼也是重得不行,其中还有上好的皮毛呢。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眼下石榴督促着童玩斋上了新,知道上新的效果不差,就暂时没多关注了。 因为大姐李香梨出嫁在即。 说起今年这腊月里喜事真是多,从腊月初就开始不停的在喝喜酒,村里的,族里的,亲戚中的。 其中三叔家的李荣梧就是腊月初九娶的媳妇,石榴一家都去凑了热闹帮了忙,石榴还单独给李荣梧送了一份贺礼。 另外大姑婆家的孙子是十二办的喜事,宋氏和李继和他们同李老爹一起都去恭贺了的。 村里喜气洋洋的,红绸东家挂了西家挂的,就没哪年比得上今年这喜气的。 到了十七这天,各方亲戚都早早的赶了来添妆,宋大舅母宋二舅母明儿是要去送嫁的,也是专门裁了新衣穿着,捯饬的精神十足。 等亲戚们将妆添好,孟家那边就派人来迎嫁妆了,他们十里八村成亲嫁女的风俗,正日子的一个月前男方要将聘礼抬来女方家,而正日子的头一天,男方便来女方家迎走嫁妆。 李香梨的嫁妆就摆在院子里供大家伙看,这就叫晒嫁妆。 众人看着那嫁妆,也是止不住的点头赞叹,李家如今这真是大发达了,瞧瞧这嫁妆,他们十里八村的,就没几家比得上的了。 一整套的大红家具,一口口大红的樟木箱子足足三十六抬呢! 对面范氏族长当年嫁女也就三十二抬罢了。 还不知道压箱的银子得有多少,这个他们看不着,只看得着孟家那边给的聘金三十两都整整齐齐的摞在里头了,一点没留。 也是,李家如今说起来哪差这点银子了? 不说压箱底银子,端看那城里的一个宅子一个铺子还有洛水城外的五十亩良田,这就已经是他们谁也比不上的了。 到底是孟家占了大福气,能娶着这么个媳妇呢。 当初两家说亲的时候李家还没这个光景的,听说当时说的聘金是十六两来着,现下给这三十两,已然是孟家那边添了的,不止聘金添了,其他的聘礼也都加了。 这也能看出孟家的用心了,说起来孟家这两年因着那陶瓷圆管,还真挣了不少钱,听说在城里也买了宅子置了铺子的。 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不都是他的嘛! 孟家加了聘礼,说起来宋氏虽不说什么,也是满意的,到底是孟家的看重,就是不加,按当初说好的来,她也是没话说的。 当然,他们闺女的嫁妆也不输就是了。 说起这个宋氏都是震得很,哪敢想小闺女大手一挥,除了早就准备好的铺子和宅子之外,又给置了五十亩的良田不说,还直接要给一千两的银子压箱底呢。 这个亮出来都要吓坏一众人。 幸好压箱底的银子不用晒出来,这是留给闺女去了婆家安身立命的,她也是好好的叮嘱过闺女,别傻不愣登的往外拿,得看孟家是不是真心对你好呢。 孟家若真心待人,也不至于会用儿媳的嫁妆,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反正这银子压着箱底,将来有了孩子,孩子出嫁娶媳的,都是当用的。 宋氏也是不免感慨,小闺女真是,不是财神爷保佑她,是她才是财神爷护佑他们一家子呢。 当晚,宋氏作为过来人又是当娘的,自是少不得背着众人去了闺女房里一通“教女”。 大姐明天就要出嫁了,石榴今晚打算和大姐一起睡,进了房来就进自家大姐脸红到了脖子根的,想到前脚刚出去的宋氏,她也是眼带打趣。 李香梨不好意思得很,便嗔她道:“你也有这个时候的。” 石榴笑嘿嘿,“那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现在就告诉我啊?” “你这妮子,不知羞!”李香梨作势要捂她的嘴。 姐妹俩登时闹做了一团。 闹得累了,歇在了床上,石榴看着李香梨,道:“姐,你要幸福啊。” 李香梨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脸,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她打小看着她长大,她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不声不响却有章程得很,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才是妹妹,而她是姐姐才对。 一晃十多年,她们都长大了她,她即将嫁为人妇,若不是妹妹,她的嫁妆岂能这般厚重呢。 李香梨是打心眼里感激这个妹妹的。 她轻轻一叹,“我会的,你也是。” 第321章:大姐出嫁 腊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近来都喜气洋洋的下河村今儿格外的喜气,全村老老小小都凑在了村东头,帮忙整治席面的,说话摆闲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玩闹的,热闹喧哗得不行。 丁福光夫妇俩,黄掌柜,王勉和刘东家也都派了大管事出面前来恭贺。 还有不少城中的人家都来恭贺的。 都聚在堂屋里喝茶寒暄。 孟家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进了村来,有望风的便赶紧跑回来通报。 “孟家抬着花轿来的咧!” 众人一听,忙都往村口跑去看热闹。 说起来,他们十里八村的花轿迎亲的,除了见过范族长那边的,也就去年李荣棕娶亲抬了花轿的,不想,今儿这孟家也专门租了花轿咧! 李家门口早早准备好,待队伍近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燃放起来,红红火火的一片响。 李荣樟和李荣枫李荣桦李荣檀几个带了族里各家的小子们眼疾手快的关上了门。 考虑到孟家这边不是读书人,即便李荣樟想要为难,也不能拿作诗对对子的这一套,就照十里八村的风俗来,挑水劈柴扛大米,好一通的为难,拉足了时辰。 见吉时差不多了,李荣樟这才松了口,让外头给了红封就可以进门了。 孟家这边的人便抓了一大把的红封塞进来,小子们挨个分了,这才让开了门放他们进去。 迎亲的人簇拥这胸戴大红花的孟冬生往里头去,花轿跟着后头一路抬到了堂屋前。 孟冬生带着今儿的迎亲礼进了堂屋拜见李继和和宋氏。 戴着大红盖头的李香梨也被李荣榆给背出了闺房,进了堂屋,站到了堂屋铺着的红毡上,给父母磕头,拜别父母。 然后又由李荣榆给背上花轿去。 说起来都是哥哥,李荣棕才是大哥,但李荣榆和李香梨是龙凤胎,李香梨出嫁,自是要李荣榆背更好。 李荣棕在一旁眼含热泪的看着大妹出嫁,背大妹的是二弟,心里难得的还在想着,二弟背大妹,他就等着背二妹,那时候,二弟可不能跟他抢。 李荣樟:那我呢?我要背二姐! 李荣棕:你这小身板,一边去! 李荣樟:哼!大哥欺负人。 花轿起,吹吹打打再度响起来,李家门前热闹一片。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回程,这回队伍里便多了不少女方这边送嫁的人了。 宋大舅宋二舅他们,李继富李继贵他们,还有李继祖范氏两口子—— 李继和和宋氏是去不得的,眼含热泪的望着花轿走开,一盆水泼出去之后,便赶紧回来招呼起客人来了。 他们虽是嫁女,但今儿客人不少,还有族里村里的,热热闹闹的办场酒席是少不了的。 石榴望着大姐上了花轿,见得大姐夫满脸的喜气,也是放了心,回去王氏他们寒暄去了。 第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宋氏心里自然是百般担心的,这不,终于等到三朝回门,宋氏第一眼打量到闺女红润的脸色,便即松了一口气。 一番说话之后,宋氏又将李香梨拉回房里说些体己话,“女婿对你好不好?你婆婆对你咋样?” 李香梨红着脸道:“相公对我很好,婆婆对我也好,新婚的第二日早上都没让我下厨做饭,之后也是。 公公说了,让我和相公年后就上城里的宅子住去,他们家在城里的瓷器铺子年后开张,到时候就是相公去掌柜打理。” 宋氏听着女婿对闺女好,又听得亲家让他们小两口年后到城里去住,也是暗暗点头。 她当时便就是让儿媳跟着儿子去城里的,到儿媳怀了身孕才接回身边来好好照顾的,眼下是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她还是要让儿媳去城里跟儿子一起住的。 孟家也这般做,是开明和气的公婆。 眼下看来,香梨嫁得没错。 宋氏不由放了心,又拉着闺女说了不少的悄悄话。 留了小两口吃了中饭,这才送了人走。 夜里李继和问起宋氏,知道闺女嫁过去过得好,也是放了心。 腊月二十七,清河作坊和奶片坊的工人们领了当月的工钱,以及年礼,又热热闹闹的吃了大锅席,就正式放年假了,一直放到年后初六才上工。 羊工坊的工人们则是腊月二十八放的假,除了工钱和年礼之外,还比其他人多了一个大红封,这是石榴之前就承诺过的。 这近两个月,羊工坊的工人们可谓是加班加点辛苦得很,也是不负期望,前后供刘东家那边拉去了三批货。 照样是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今儿回家之后,也是年后初六再上工。 当天下午,姜丙姜同陆东等大管事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来向石榴汇报这一年的年度账目。 会一直开到了傍晚,有魏风这个人力计算机在,各种账本也是做的一目了然,盘起账来才没那么费事。 到最后结束,石榴看到总账目,也是大大的挑了个眉。 今年这一年,吃食作坊(包括大枣庄二里庄吃食作坊)净收益达三万两有余。 羊毛制品净收益达三万两有余。 两处童玩斋净收益达一万两有余。 州城府城及几县药膳馆净收益达一万五千两余。 各处糖铺从四月陆续开张起到年底总合净收益达八千两有余。 这些账目加起来,足足十万两! 这一年,她挣了十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真是大小一方富甲了呀! 离首富还有多远? 石榴想着她这些账目翻个五十倍,兴许就是刘东家这一年的所赚。 不由默默压下了这份兴奋。 十万两算什么,想当首富,还差得远呢。 就刘东家比她多几十倍,也只是并州首富罢了。 当然,那是在和她合作之前。 今年中就听说刘家已经隐隐要超过大晋第一首富温家了。 想来再继续维持个一年两年,刘家超越温家成为新的大晋首富不是问题。 所以,大晋首富=每年至少挣十万两的五十倍。 再想想她这十万两,就少得可怜了,简直不值得一提,还抵不上人家首富大手一挥买两件收藏品呢。 她的首富梦,尚还需奋斗咧! 不过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一年挣十万两也很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了。 石榴只默了一瞬就继续高兴起来。 嗯,她可真是个小厉害呀! 第322章:新年啊 腊月二十九,下河村举行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村年,全村老老少欢聚一堂,一起先过一个全村人的团圆年。 等明儿除夕,那才是各家过各家的年。 因着村祠的建立,这才有了这么个第一次,而有了这个开头,未来的每一年的腊月二十九,下河村一百多户人家都将一起过村年。 这也将成为下河村的传统,一代传一代,经久不衰。 全村妇人们齐上阵,搬出了各家的大锅大灶,就在清河作坊边上的空道,一溜溜的,蒸菜的,炖鸡的,蒸鱼的. 爷们们就提着各家准备的祭品进了村祠举行大祭祀,跪圣旨,祭先灵。 当然,这里头还有个唯一的女性,石榴。 别的妇人进祠堂,那肯定是叫爷们们大惊失色的,但石榴进祠堂,谁都没二话。 于一众男人之中,石榴格外的醒目,且还站在里长和李氏孙氏两个族长一排,跪,起,跪,起。 她挺直脊背,一跪一起间自有一番大气,叫人忍不住的侧目。 旁人在这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石榴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想什么。 穿越来此十多年,前十多年里,她是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宗族的严厉苛刻和说一不二的。 不管是每年的冬祭年祭,还是开祠堂告祖宗等大事,女人是从来都不能靠近祠堂的,更别说进祠堂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家家才都是男人当家做主说一不二。 今日,她能让老古板李族长他们同意了她进村祠,他日,就定能再有别的女性能进村祠。 能进村祠,就能进族祠。 一步又一步,他们下河村的女性地位总都能起来。 族规不能随意决定族里女子的生死,不能随意的做主想休了谁就休了谁— 女人也能进祠堂跪拜祭祀,而不是只能远远巴望。 而上坟亦是,任何事都是。 石榴没想过能改变天下人,总之,能改变他们村里,便就是极好的了。 村祠祭祀后,各家的桌子板凳搬出来,一桌挨一桌的,自带碗筷,八人一桌的坐了。 一碗碗的菜上桌,鸡鸭鱼肉,丰富得很,男人们一桌有酒水管够,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真是痛快! 而女人们这边,也是专门酿得有米酒,喝半碗一碗的,不会醉,助兴。 刘里长端着碗,满面红光的发言,说着下河村如今的改变,说起圣旨,说起皇恩浩荡,说起村里家家户户的日子殷实,期望未来越来越好,村里多出读书人— 望村里大家伙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心,互帮互助,亲如家人—共同努力,让他们下河村更加的富裕美好。 众人跟着举杯,齐声道好,团结一心,越来越好! 这一顿大团圆饭从半下午开始,一直吃到天都黑了下来,灯笼齐齐挂成了一排,喝得脸腮通红说话都大舌头的男人们还在你拉着我怎么拉着你的要不醉不归呢。 各家小子们将自家醉得走不动路的爷爷爹哥哥的往家背,勤快的妇人们便麻溜的收拾碗筷桌子些。 有没吃完的菜,换做两年前,那都是稀奇得不得了的,谁家办席能有剩的呢。 可现下,剩得还不少,当然,日子殷实了也不能浪费。 妇人们收收拣拣的一家端些回去。 这时,便有人发现石桥边有人影晃动。 大着胆子的妇人提了灯笼凑过去一看,见是个衣衫破烂的人蹲在这里。 “诶,你谁呀?到我们村干嘛来?” 那人不回,后头的范氏不由道:“这瞧着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啊,给他点吃的吧。” 妇人们都心软,这正好有吃剩的席面呢,大冷得天,这人无家可的,也是个可怜人。 便有妇人忙拿碗装了满满的一碗饭菜端来,“喏,快吃吧,吃了就走,听到没?” 那流浪汉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饿狼一般接过了碗连筷子都顾不上接的直接上手抓起了饭往嘴里送。 妇人们见他这样,一看就是饿久了的,也是摇头,继续回去收拾碗筷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妇人们收拾好了这里,再往这边来看的时候,只看见地上一个空碗,不见了那流浪汉。 妇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人填饱了肚子就离开了。 夜里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冷得刺人,收拾好的妇人们各回各家,清河边上也漆黑了下来。 第二日就是大年三十,一大早的,老宅这边李荣松江氏她们就往村东头来。 离得近的李继富黄氏蒋氏他们往石榴家里来。 跟去年一样,他们今年除夕也是和石榴他们这一房一起过,到底李老爹和老袁氏都在这里,合该的。 只是跟去年不同的,少了一个李香梨,多了一个三房李荣梧的媳妇包氏。 二老养在二房这里,不用其他三房照闲,但逢年过节的,三房该给的孝敬都不少,包括李荣松这个孙子。 这不,一进了门,问了好,江氏就将给二老做的鞋袜送上,黄氏和蒋氏也是一个做的衣裳,一个做鞋袜,并且还给了孝敬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李老爹和老袁氏欣然受了,逗起寿哥儿和祥哥儿玩。 寿哥儿已经一岁七个多月了,会走路,也会喊人了,被李老爹一抱过去,就甜甜软软喊起了“太公”来。 老袁氏抱了半岁的祥哥儿,祥哥儿不会说话,却认得老袁氏,被她抱了,双手只挥舞,嘴里咿咿呀呀的,一看就乐呵得很。 三个月的小宝珠这会儿也醒着呢,看见两个小哥哥好奇得瞪着大眼睛,一边将手指头往嘴里喂,口水直往外流。 满屋子四代同堂,李老爹和老袁氏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坐了不多会儿,男人们就该出门去上坟了。 李老爹看着儿孙们背背篓提篮子的,下意识的就看向石榴,“石榴去不去?” 石榴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昨儿就跟族长爷爷说了,待会直接到祠堂等你们就是了。” 那爬老半天山呢,今年虽然没下雪,但一大早的,冷飕飕得很,她也不想去爬上爬下的。 李老爹听得点头,“行吧。” 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仿佛往年也是如此似的。 老袁氏又抱过了宝珠,看了石榴一眼,又看了外头的老伴一眼,垂头逗起宝珠来,嘴角不自禁扯出了一抹大弯来。 第323章:除夕夜 即便是平常从不做饭了,但跟去年一样,宋氏还是同两个妯娌并下一辈的媳妇们一起亲自上阵,杀鸡杀鱼,执掌大厨。 今年的团圆饭菜色跟一般也没什么不同,但多了好些稀奇,刘东家送来的年货里有一篓子的大螃蟹,听说是从锦州那边送过来的,稀奇得很,一般人家,可吃不着。 宋氏他们都没吃过螃蟹,看着那大夹子就怵的慌,不知道咋弄好,少不得问石榴。 石榴便亲自上了手,将螃蟹都绑了,放蒸屉里蒸。 还有不少胶州那边送来的海货,干虾干鱼,以及从云州送来的干蘑菇。 小鸡炖蘑菇,韭菜炒虾干,黄焖小干鱼,都是新鲜的菜色。 团圆饭自家忙活,石榴便如去年一样,给惜春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回二里庄去跟家人一起过年。 至于胡振红袖他们,也是放了假,就在后头房子里自个整治饭菜一起过年也是一份热闹。 等男人们上完坟祠堂祭祀完回来,堂屋里热热闹闹的摆了三桌,除夕团圆饭就开始了。 昨儿喝得不少的李继富今儿可不许他们多喝了,一人喝两杯再想喝就换上了不醉人的米酒,这连着喝醉了可是不好,后头正月里亲戚走动拜年的,还少不了喝酒呢。 一大家子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数古道今的,酒意上头,少不得提起曾经的一些日常。 比如某一年过年吃团圆饭为了一碗肉如何如何的,就少不得提起某个人。 那个往前还避讳的人,现下提起,就是李继和,也是没一点介怀了。 到底斯人已逝,留下的都是曾经兄弟手足一起长大的回忆罢了。 李老爹不免湿了眼眶,想到那个逝去的长子,诸多遗憾自己没教好儿子,不然,如今这光景,怎么着不成? 小辈们不管长辈们的那些追忆絮叨,说说笑笑的吃好了饭,便先移步到一边屋子里去了,玩得玩,说话的说话,李荣榆几个还热闹得下起了军棋和飞行棋这些来。 等李老爹他们这桌吃好,夜色都黑下来了。 桌子碗筷的收拾妥当,一大家子便重新坐在了堂屋里嗑瓜子吃果子的说话摆闲。 李荣松作为长孙,带着下头的一众弟妹们齐齐给李老爹和老袁氏两人磕头。 坐于上首的李老爹和老袁氏笑眯眯的看着一众孙辈们,乐呵呵的拿出了准备好的压岁包,从李荣松到最小的宝珠,每人都有一个,谁也不落。 然后李继和李继富李继贵他们也都给侄子侄女们准备了压岁包的。 等压岁包发了,众人又说说笑笑的待了一会儿,这才各回各家去接着守年去。 堂屋里便只剩下石榴这一家人。 李继和和宋氏笑呵呵的拿出了大大的红封来,给儿女们一人发了一个。 这是作为当爹娘的给孩子压岁呢。 当然,可少不了给小宝珠的。 李荣棕两口子也给闺女压了岁,李荣榆和李荣樟这当叔叔的,也一人一个。 至于石榴这当小姑的,更是大手笔,直接给了个最大的,小宝珠抱在手里都拿不稳,直往下掉。 小宝珠今晚才是最大赢家,收了一堆的压岁包呢。 林氏帮她都给收好了,抓着她的手作着揖的谢谢爷爷奶奶叔叔小姑。 说起石榴这大红包,林氏也是嗔道:“小姑你就宠她吧,她这才多大啊!你都给她多少好东西了,大了还得了?” 石榴只笑:“我小侄女!我不宠着她宠谁?我就喜欢小侄女,要是小侄子,不听话我可是要打他屁股的,绝不手软!” “那她可真是要无法无天了。” 小宝珠摸到了娘亲的耳环,笑得咯咯咯的,仿佛是听懂了林氏的话似的,那小模样,真是。 除夕要守夜,村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家家户户都亮着呢。 村北山腰上,有七八个身影紧紧盯着下方的村子,目光着含着渴望。 一人道:“就是这个村子,我昨晚亲眼瞧着他们一村的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那饭菜,香得很,那么多的肉都吃不完的,再没有比这个村子更富裕的村子了!咱们随便冲进去抢几家的吃食,就够咱们吃好些日子的了!” 为首那人道:“今晚除夕,家家户户都守夜呢,咱们只要一进村,肯定立马就被发现了,还是明晚再说吧。” 有人直咽口水,“饿啊,我等不到明日了。” 这话一出,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是啊,他们实在是太饿了,这一路走过来,又冷又饿,城门不敢进去,官道不敢走,躲躲藏藏的,只能往那些偏僻的村落里碰碰运气,逢人家就跟人家乞讨,可那些人避他们如臭虫似的,关门都关不及,更别说给他们一口吃的了。 走过这么多村子,就没几个愿意给他们吃得的,就是有,也不过半个冷馍馍,还看尽了脸色。 只有伍贵,昨儿饿极了出来碰运气迷了路,恰巧经过这村口闻到香味走不动了,结果被人发现,竟得到了一碗满满的一碗饭菜,热乎乎的,还有大块大块的肉呢。 他们多久没闻过肉味了,伍贵说那肉好香好香。 咽口水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等着为首的人发话,只要一点头,他们就冲进这村子里去,吃肉!填饱肚子。 为首的伍平咬咬牙,他们也是好好的良民,不想跟土匪似的抢人家的,可实在是太饿了,人都快饿死了,哪里顾得上其他呢? 他想就抢一点吃的就好。 但他怕被人家发现,全村打起来,他们几个饿着肚子的人,压根就只有挨揍的份儿。 咬咬牙,伍平还是坚持明晚再来。 明晚不守夜了,半夜全村都睡着了,他们就挑村西头那偏僻些的几户人家,抢了吃的就上山跑。 伍平计划得很好,大家虽然恨不得今晚就能吃饱肚子,但却很听他的。 这处山坳里隐蔽遮挡,不往这边来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人,他们饿得没多少力气,也就懒得动弹了。 正月初一,村里各家互相串门子拜年,小孩子们满村跑,兜里的瓜子花生糖果揣得是满满当当。 过年大家伙都高兴,小孩子就更高兴了,个个穿着新衣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满村热热闹闹的,真真是个富庶的大村子呢。 那热闹惊醒了村北山腰上睡觉的人,伍平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视线往山下投去,看着孩童们蹦蹦跳跳嬉戏打闹鲜活的样子,他的眼中不由浮起浓浓的悲痛来。 数月前,他们村也是这般热闹祥和啊。 可一场大火,毁了他们的安宁。 村北山腰就对着村口的位置,伍平本是打量着这个富庶的村落,但不经意就瞥到了村口石桥旁立着的大石头。 那大石头上用红漆刻了几个大字。 看清那几个大字,伍平瞳孔一缩,嘴皮子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眼底似乎有一丝亮光划过。 第324章:这就是天下第一村 正月初一就是村里各家互串门子,并不会出门拜年走动。 石榴是个大姑娘了,就不跟着一群小子姑娘们各家疯跑拜年了。 就坐在堂屋里,看着村里各家来的小子姑娘蜂窝涌进来,像模像样的作揖拜年。 如去年一样,宋氏笑眯眯的抓了一把小红封给他们发。 红封里装得不多,图的就是一个意思。 瓜子花生糖果这些也尽够孩子们揣。 村里以往舍得给串门拜年的孩子发两个铜板意思意思的也就那么几家的老人罢了。 但今年,几乎家家户户见了来拜年的孩子都会象征性的给一个红封哪怕里头就一个铜板呢。 孩子们得了红封嘴甜的说着吉祥话,抓了瓜子这些又蜂窝涌着往外跑去下一家了。 边跑边跳哦哦哦的叫着,天真鲜活得很,看着就叫人忍不住的姨母笑。 石榴想着她往年也要真正如个孩子似的跟着各家跑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呢,孩子们一家一家的串门,一上午的时间都是不够的。 还有各家的大人兜里揣着瓜子出门溜达着摆闲,说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过年,本就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时候,什么也不用多操心,乐乐呵呵的就是了。 村里一般聚集摆闲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大磨坊,村中心,户户人家围着一个圆圈的,随便哪个人一吆喝:“摆闲咧!”就随时能走出来一堆的人应和上的,连吃饭的功夫,都能端着碗的出来摆一阵的。 一处则是村口的老槐树下,围着树砌了一圈的乱石,常坐的人多,石头打磨的光光滑滑的,跟石凳也差不离,就这样围坐一圈,摆闲也是村里老人们妇人们最爱待的地方呢。 今儿是老人围一圈,明儿就是妇人围一圈的,总之,常没个冷清的时候。 这大过年的,大家伙四下走动,这两处地方就更是热闹的跟大集会似的。 老槐树下,稍大些的这块大石板上,李义山和孙老炳两个正在下象棋,自己打磨木块做的棋子,本是粗糙的,但村里老人们常玩,早就磨的光滑圆润了。 两人下得正酣,一圈的人围着看,一边说话摆闲的。 还有串了门子拜年的孩子们经过,跑来这边玩玩跳格子再接着往没去的人家去的。 总之热闹得很。 小孩子们玩跳格子也不是白玩,这不是兜里都揣着瓜子糖果这些嘛,赢了的人就能赢人家的糖果呗。 黑娃跳这个最得劲,连赢了好几趟,笑得牙直咧着。 李荣檀就将他往一边扒拉,“黑娃你先别玩,你一玩,我们都输!” 黑娃嘿嘿直笑,便就蹲到一边拆了颗花生糖吃了起来,一边看他们玩。 见杏花跳得那滑稽的样子,他咧着嘴直嘲笑。 冷不丁被口水呛了一嘴,忙捂了嘴咳嗽起来。 不经意间目光扫到了村外,他一顿,缓过了这一阵,他就窜进了老槐树下,扯了把正在看下棋看的认真的李继常,“爷爷你快看村口!” 李继常被孙子扒拉,扭头来,还以为啥事呢,往外头一看,便见石桥上站着几个人正望着他们。 那几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的棉袄都破了洞棉花都掉了出来不剩多少的。 咋这年初一的,来这么些个叫花子呀? 李继常转身又告诉一旁的李族长去,“族长叔,您瞧咱村来叫花子了!” 李族长闻言望过去,也是微微皱眉。 这叫花子不都是在城里乞讨嘛,咋还往外头村里来了。 头回见来村里讨饭的叫花子。 李族长想着他们村里如今也不是大都日子不富裕的光景了,舍两口饭吃还是没啥的,且没看石桥边那大石头上刻着嘛,天下第一村! 他们可是圣上金口封的天下第一村,这点仁善好德还能没有? 这般想着,李族长便招手让机灵的黑娃跑快点,上他家去叫家里婆子装些吃的来给这些叫花子吃。 这大过年的! 一路走进来,就站在那大石头边上,伍平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这五个字就是天下第一村。 就是那个他们一路听人说起过的,因为勇抗恶匪,剿灭土匪百数人,被当今圣上嘉奖为天下第一村还给了赏赐得了圣旨的下河村! 这天下,再没有别的第一村了。 就是这个没错了。 伍平目光藏着不为人见的热切,望着大槐树底下的那群村民。 他也害怕不能如所期,所以留了伍叁几个等在山腰上,若他们不能回去,便赶紧跑,逃得远远的。 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就总有报仇雪恨的一天的。 伍平深深的看了一眼石头上的红字,再看向村里时,便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带着人往他们这边来了。 那跟着的人手里端着个簸箕,里头装得好像是馒头? 李族长拄着拐杖走在前头,离得近了,见这几个叫花子似乎跟城里见过的叫花子又不同。 城里见过的叫花子黑不溜秋的,又瘦又干,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可这几个,虽然也脏兮兮的,但却都是年轻人,看面貌,也不过二十出头。 且那眼神,看着也不是一般叫花子的眼神。 李族长说不明白,反正就觉得与其说是叫花子,不如说是遭了难的人流离到这儿了。 他们李氏祖上就是逃荒逃到这里来落脚的,李族长难免感触。 本是打算施舍几个馒头就让他们走的,这会儿开口却是让孙子又去弄点热水来给他们喝,又让黑娃麻溜点去找石榴问问,可能找几件旧棉袄来。 他是知道的,继和父子几个年年做新衣裳,还没发家最初的棉袄现下可是不会再穿的了。 虽然不是多好的衣裳,但也比这破了不暖和的好。 伍平手里被塞进了两个热乎乎馒头,听着面前的老人又是让人拿热水又是找旧棉袄的,心里头也是感触得很。 这一路逃过来,他们都是被人当瘟疫似的躲的,遇个两个不耐烦的给他们半个冷馍馍都是远远的扔过来的,似乎靠近他们都会被传染般。 哪有这热乎乎的,还直接送到手里来呢。 想起他们昨晚还想来抢吃的,伍平不禁忏愧极了。 幸好,幸好没抢。 他这般庆幸着。 手里的馒头重得跟石头似的,烫的他心里发热起来。 第325章:伍家村之事 送走了一拨一拨拜年的小孩子,穿着一身鹅黄色夹袄的胖妮捧着个油纸包来找石榴了。 “石榴,我刚炸的小黄鱼!你快尝尝咋样!”胖妮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油纸包摊开给石榴看。 麻辣烫铺子腊月二十八关的张,二十九那天她表哥捞了不少的小黄鱼送来,当时石榴也在,说起这么多的小黄鱼怎么个吃法好吃,就多提了那么一嘴。 昨儿过除夕忙,没想到,胖妮这爱动手的今儿就将这小黄鱼给炸出来了。 石榴闻着就很香,她就爱吃这酥香的东西,忙伸手抓了一条往嘴边送。 咬下一口,又酥又脆的,带点咸,又有些麻辣,还有些独特的香味,真是香极了。 “好吃!胖妮你这手艺不错啊!这小黄鱼,你炸得够味道!” 胖妮也这么觉得,“是吧?还是石榴你想的点子好,多加那么一样调料,这炸出来就是不一样呢!我都想好了,等初六去城里开张,到时候就炸了这小黄鱼在铺子里卖!” 石榴很赞同她这个想法,“加油加油,一定好卖的!” 两人就吃着小黄鱼一边说着话,胖妮一年到头的在城里铺子里忙活,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她和舅家的大表哥已经定下了亲事,成亲虽说不急,不过大表哥今年年底就满十八,亲事晚不过明年春去。 胖妮说起这些活像个过来人似的,再说到石榴这几桩坎坷的说亲,也是不住替她摇头,想捉急亲自给她介绍来着,但又觉得石榴太好了,谁都配不上。 也不知道石榴的姻缘到底在哪里。 两人正聊得欢,就听得底下黑娃在喊。 “黑娃,什么事啊?”石榴从围栏处往下看去。 黑娃听到声音,仰着头往上望,扯着嗓子喊:“石榴姑姑。族长太公让我来跟你说,让你看看能不能找几件荣棕叔他们不穿的旧棉袄!” 石榴听得纳罕,“族长爷爷要旧棉袄干啥?” 现村里家家户户日子都过起来了,谁家过年没做两身新衣裳啊。 黑娃道:“咱村口来了好几个叫花子!族长太公还拿了馒头给他们吃,这旧棉袄,估计也是要给他们的!” 几个叫花子? “你先去跟族长爷爷说,马上就来!”石榴下了楼来,去找了宋氏一说。 翻了几件从前的旧棉袄,还是粗棉布的,现在李继和他们都不穿了,像李荣棕在城里掌柜,日常穿得都是绸子了。 这些旧棉袄放着也是放着,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常年都会拾掇些不穿的旧衣裳来布施给穷人的。 妇人姑娘家的旧衣裳这些有讲究,男人的却是没这么多讲究的。 收了好几件出来,石榴便让二哥李荣榆跑一趟给族长爷爷那边送去,随他处理。 李荣榆抱着旧棉袄就往村口去。 到村口这边的时候,伍平几个馒头吃得差不多了,热水也喝了。 肚子里暖呼呼的,又发到了一件虽说是旧棉袄但还都是新的,也暖和厚实的棉袄。 伍平眼眶微红,想着惨死在大火里的族人们,想着这一路的仓皇逃串,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没急着换上好棉袄,身上的冷也早就习惯了。 他抬眼看向李族长,郑重的朝李族长作了个揖,“多谢老丈慷慨解囊,此情我兄弟几人必不会忘,他日有机会,当牛做马,定会报答!” 李族长听他这说话,也更确定了,这不是什么叫花子,就是落了难的人。 出门在外,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他摆摆手,不当回事儿。 “你们这是遇上啥难处了?这大过年的,咋还都在外头呢?是不是家离得远?这样吧,我给你们准备些干粮带着,家里人望着呢,快些家去吧!”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对面几个大男人竟都哭成了泪人。 李族长一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落的难恐怕不是啥小难,这是遭了啥灾,家都没了吧? 哎,也是可怜。 李族长不多说了,只让老婆子去多弄些吃得来,别的帮不上,多给些吃的,也叫他们少饿几顿肚子。 至于再多的,他也帮不着。 这几个人来路不明的,他可不能随便收留人。 伍平平复好心情,看向李族长,问道:“老丈,不知可否帮个忙,让我见见石榴姑娘?” 虽说这个村子是被皇上嘉奖过的,但伍平不敢逢人就说,下意识的,只想见到那个名声响亮的石榴姑娘,跟她说这件事。 闻言,李族长眼中立马警惕起来。 要见石榴?这些人认识石榴? 他本是想也不想要拒绝的,但不知怎么的,仿佛在伍平身上感受到了和当初魏风身上一样的气息。 李族长觉得他不是有歹心的,这才犹豫了起来。 片刻,他扭头看向李荣榆,让他回去跟石榴说说这边的事,让石榴决定。 石榴听得那几个叫花子得了吃的和穿的还要见她,也是好奇。 想了想,提步往村口来。 让马喜文开了作坊堂厅的门,请了伍平几个上这里来。 村口闹哄哄的围一堆,有什么事的,也说不清楚。 伍平见到了石榴,见对方年纪竟这般的小也是不禁讶异。 但看着对方那沉着的气质,就莫名不敢小觑。 同时心里也就多了一丝期待来。 然后,进了屋子,刚想让人坐下说话的石榴就懵了。 什么玩意儿? 这怎么还一上来就先下跪了? 这什么操作? 不说石榴懵了,跟进来的李族长也懵了。 刚才跟他说话都好好的,这咋见了石榴就跪下来了? 这难道又是和魏风一样的,也是被那土匪灭了村的人? 可也没听说那被灭的村子除了魏风之外还有别的村子有活口的呀。 不管石榴和李族长什么表情,跪下的伍平嘴里接着就道:“早闻石榴姑娘神机妙算,智灭恶匪,得皇上嘉奖,在下钦佩万分,今日得见石榴姑娘,我等不甚激动,惟愿姑娘大善,能帮我们伍家村沉冤昭雪,报仇雪恨! 只要姑娘愿意帮我们,我等愿意永世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石榴诶了一声拦都没拦住,真是被几个大男人这哐哐哐的几个大响头给惊呆了。 仔细回味伍平说的话,沉冤昭雪,报仇雪恨…… 光这八个字,听着就不简单。 她只是被皇上嘉奖他们下河村时顺口提了一嘴罢了,这架势好像是她被皇上封了啥能做多大主办多大事似的。 可她能帮他们什么呢? 第326章:请求 石榴脑子转动得很快,赶紧让他们起来,见喊不动,便直接让外头的胡振他们进来将人都架起来,可别跪她了。 等人站起来了,她便道:“你们若有冤要伸,该去县衙击鼓告状才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帮不了你们什么的。” 伍平摇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的冤,县衙帮不了我们,只有石榴姑娘你能帮我们!” 说着,带着几人又要跪,但被胡振几个死死架住,跪不下去。 伍平也是红了眼,“求求石榴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一见石榴姑娘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有情义的好人,请你看在我伍家村惨死的一百零八口人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其他几人也是忙道:“求石榴姑娘帮帮我们吧!” 惨死一百零八口…… 石榴听得眉心一跳,只觉得复杂得很。 她下意识的不想多听,怕沾惹麻烦,可面前的这几人眼底的情绪,让她竟无法将他们这就推出去,拒之不理。 “我能帮你们什么呢?” 见她没有坚持拒绝,伍平也是连忙说起,生怕晚了一步就无法说来。 “我们是乡宁县辖下锦屏镇伍家村的人,一村二十七户人都姓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祥和而安宁,可却有人打破了这份安宁.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日,我娘带着我妹妹进城去交绣品顺便再接些绣活回来,以往每一次都好好的,可这一日,她们遇上了一个恶霸陈七,这陈七仗着自己的姑父是乡宁县令,在县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他看上了我的妹妹,要纳我妹妹为妾,这如何行? 当下我娘带着我妹妹仓惶出了城跑回了村子,没见那陈七追来,还以为这事就算了,正当松了一口气,哪知没两日,那陈七就带着官差大摇大摆的来了我们村,要让我爹交出什么五藏秘录。 这闻所未闻的五藏秘录我爹哪里拿的出来?于是找那陈七协商通融,那陈七这才将自己的真正目的说出来,让我爹要么交出五藏秘录,要么就把我妹妹嫁给他做妾,不然,就要让我们村好看。 但是我爹哪里肯把自己宝贝女儿嫁给陈七做妾,那陈七言语羞辱,嘴脸得瑟,实在过分,情势之下我叔伯们气不过直接动手打了陈七。 谁知那陈七直接添油加醋告诉了县令,那刘县令还真以为那个五藏秘录就在伍家村,于是直接带着官差杀到伍家村。 可我们村真没有,那都是陈七子虚乌有的胡扯出来的,但不管我爹怎么说,县令都不信,只以为是我爹不肯交出来,最后便让人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伍家村都给烧了,我爹和村民们皆都死在了火海之中。 那几日我和伍贵他们都在外村地主家做工,并不在家,才侥幸逃过了这场大火,可刘县令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不肯放过我们,派人来抓我们,我们便躲进了山里,一路奔逃,那刘县令抓不到我们,竟给我们按上了逃犯的罪名,下了海捕文书,是以我们这一路不敢靠近县城,也不敢靠近官道.” 陷入这些回忆,伍平几人的神色痛苦不已。 这一番话,听得石榴和李族长也是唏嘘不已。 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平民百姓哪能斗得过官府? 随便官府给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无权无势的,都只有硬生生的受着,一旦反抗,便更给了当官的动手的名目。 这伍家村,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伍平继续道:“我们在路上偶然听说了榕江县土匪屠村的事,后来又听说洛水县下的下河村村民抵抗恶匪受了皇上嘉奖,听说了李家石榴的大名,不知该往何处逃何处伸冤,最后我们便就往洛水县来了—— 不敢露头四处打听,也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给了我们指引,叫我们歪打正着的就找到了下河村来! 石榴姑娘!官官相护,一般的官也帮不了我们,您得皇上嘉奖过,又跟皇商刘家相熟,求您帮忙,想办法替我们伸冤替我们伍家村无辜枉死的性命报仇吧!我们当牛做马,定报答姑娘的大恩!” “求姑娘替我们伸冤!帮我们报仇!” 石榴跟李族长对视一眼,默了默,开口道:“这新年新岁的,便是府衙也是封了印不接状告的,几位一路颠沛,不如先在我们村安顿几日,容我稍后再做安排。” 伍平听得这模棱两可并没有直接承诺会帮他们的话,微微提了提心,但最终选择相信石榴。 他们这一路奔逃,求告无门,实在是找不到还有谁能够帮他们的忙了。 若是他们往县城去,只怕还没进城就被抓了。 事已至此,只有赌一把了! 不多时,伍平几人就被石榴让人安顿在了木工坊里。 原先的吃食作坊后来都搬去了清河边合并了,这一片便都做了木工作坊,最里头的一排屋子是木工们住的,但过年放了假,这里空着,正好方便住人。 安顿下之后,便有人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又送来热饭热菜。 伍平看着这些,想到还在山上挨饿受冻的伍叁三人,不禁陷入了挣扎。 伍贵道:“平哥,我看那石榴姑娘心地善良,应该不会害我们的,咱们喊叁哥他们进来吧!” 伍成道:“万一那石榴姑娘一面稳着我们一面却派人去跟那刘贼通风报信呢?那咱们可就是自投罗网一个不剩了!” 年纪最小的伍金看了伍平一眼,犹豫着开了口,“我感觉石榴姑娘应该不是这种人,瞧她年纪小小,身上的沉稳之气却是上了年岁的人也比不过的,还有那双眼睛。 平哥你看人一向准,石榴姑娘那双眼睛清亮得很,不会是心思不正之人,若是平哥你将说不得石榴姑娘会更真心实意的帮咱们的。” 那停顿的未尽之言是何意在场的几人都听得明白。 “怎么能拿出来!怀璧其罪,那刘贼只是怀疑都能这般下狠手,若真叫人见了真章,咱们焉能有好下场!”伍成急道:“平哥,你可千万别轻信人啊!” 伍平神色变幻,摇了摇头,“不行.再等等。” 这个再等等,不知是说再等等叫伍叁他们来,还是再等等什么。 伍成几人便都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第327章:打听清楚了 “姑娘,那身量瘦小的小子两刻钟之前偷偷溜出村往村北山腰上去了,怀里还兜着几个馒头和鸡腿,小的跟上去看了,山腰上的坳里还藏着三个人。” 胡振进来禀道。 闻言,石榴放下了手里的书,微微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他们不止四个人。 只进来四个,却留了三个在外头 “注意盯着,不要惊动。” “是。” ——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往年宋氏都是要往黄花沟宋家去的,但今年,她也有闺女出了嫁今天要回娘家拜年来,这头一年,更是重要。 是以,宋氏早就跟宋老头那边说好了,明儿再去给他拜年。 今儿一早,宋氏早早的就开始准备闺女爱吃的菜色,就等着闺女女婿上门来了。 孟家离得也不算多远,坐车出门,辰时末,李香梨同孟冬生就到了。 赶车的孟家新买不久的小厮和怜秋大包小包的提了东西进来,拜年礼准备得不可谓不丰厚。 李香梨和孟冬生打头进来给李老爹老袁氏宋氏李继和问好。 才十天不见而已,宋氏只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似的,看着闺女激动得很。 一番寒暄之后,李继和和李荣榆兄弟陪着孟冬生说话,宋氏和老袁氏就拉了李香梨去石榴房里说话。 无非就是说些家常,过年咋样,在孟家过的习惯不习惯云云的。 李香梨红着脸,道一切都很好,让家里不用担心她。 宋氏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想也知道闺女没说谎,但便是知道,也要亲口问过了才放心不是。 当娘的,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的,到了别人家里做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 能碰到好的婆家,公婆慈和,丈夫疼爱,就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了。 吃完中饭,宋氏也没多留女儿女婿,又给准备了一堆的东西叫他们带回去,目送着骡车走远。 石榴看着她娘眼巴巴的样子,不由道:“不如上元节咱们去了城里过,然后娘你就住在城里了,我那个宅子离大姐的近,住在那里你出门走两步就能见到大姐,方便得很。” 宋氏一顿,回头看向石榴,嗔道:“你还吃你大姐的醋了不成,你将来要嫁人了,娘一准比这还巴望你呢!” 石榴就笑:“我能吃大姐的醋?我是说真的,大嫂也要带着宝珠去城里的,难道你不想宝珠?去城里住你想看宝珠就看宝珠想看大姐就看大姐,不用多折腾,怎么不好?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宋氏心里确实心动,不说城里热闹不热闹的,能常看到孙女和闺女,自然是好,“那你去吗?” 石榴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去,宋氏肯定就不去了,便道:“今年我常要出门的,在哪儿住都是一样,娘在城里,我就多往城里去呗!你可别管我。” 宋氏听着,便就松了口,“那就去吧,让你爷奶也去,那天我还听你爷念叨城里的戏好听呢。” 正好走过来的李老爹听到了就道:“戏虽然好听,但我还是住在村里自在,城里可没有你大伯公他们。” 这是舍不得村里这些老伙计呢。 石榴就道:“等你和奶奶过六十大寿时,我给你们请个戏班子回来热闹热闹!” 李老爹胡子都吹了起来,显然是高兴得很,“那啥,我出去溜达溜达。” 老袁氏看着他的背影嗔道:“这是想出去显摆呢,信不信,不出明儿个,满村里都知道他过大寿你要给他请戏班子回来!” 石榴也是忍不住笑:“爷爷爱显摆就显摆吧,戏班子肯定是要请的,不会叫别人笑话他说大话的!” 闻言,老袁氏也是不免老怀安慰,这个孙女啊,真是好。 —— 初三一早,宋氏李继和一家就往黄花沟去了,宋家现常年住在城里,倒是过年特意回村里来过的。 搬去了城里住不是说就是城里人了,这黄花沟才是他们的根咧! 吃了中饭,稍坐了一会儿,一家人就回家来了。 石榴刚回到家换了身衣裳,外头拂冬就进来禀道:“姑娘,左成回来了。” “这么快?咱们这儿离乡宁县差不离两日路程呢,要不说骑马快呢。” 骑马确实快,说起来,石榴望了许久的马,还是托刘东家的福,总算是在刘东家的年礼里得了两匹还算不错的骏马。 一匹纯黑色的,一匹棕红色的。 那黑马毛发黝黑发亮的,石榴一眼就喜欢得很,当即就替代了之前的骡子,正式充做了自己的爱驾。 另外这匹棕红色的,脚力也好,就留着胡振他们会骑马的日常要办个什么事的骑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呢。 风尘仆仆的左成大步进了屋,冲坐在榻上的石榴拱手道:“姑娘,小的都打听清楚了!” “说来听听。” “乡宁县城城门处就贴着伍成几人的通缉告示,说他们杀了人,还有乡宁县的刘县令的妻侄陈七确实是仗着自己姑父在乡宁县横着走,无恶不作。 小的找人打听了伍家村,人们说起这事也是津津乐道呢。 都说伍家村是做了恶事遭了天罚,一夜之间,突然一场大火就熊熊燃烧起来,烧死了所有的人,还说若不是天罚,怎么可能没一个人逃出来呢。 但小的往伍家村去了,跟近邻的村落悄悄打听了,那些人一说起伍家村就变了脸色不肯多言,后来小的使了银子找了一个二赖子,那二赖子说伍家村大火之前,县里的衙差来过几回,还有县令大人也亲自来过,后来伍家村就突然烧起来了那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当时他吃醉了酒,就躺在伍家村外头不远的苞谷地里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有人放火” “至于这个什么五藏秘录,小的没有打听到。” 石榴听罢,微微沉思,真有什么天火惩罚恶人的话,这世上还能有人作恶? 恶霸陈七,县令侄子,邻村人讳莫如深,有人亲眼看到衙差往伍家村去—— 这么看来,伍成所言,十之八九,不是假的。 她叫来胡振询问,“那边什么情况。” 胡振道:“昨夜那伍金也偷偷往村北山腰上送了吃的去,白日里他们倒是老实,连屋子都没有多出过。” 石榴思索一番,若这事是真的没错,那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道不说,既知道了,她也做不到当不知道。 那可是整整一百零八条性命。 如此视人命为儿戏的县太爷,这般为官者,也是百姓之苦—— “去请伍成他们来。”须臾,石榴吩咐胡振道。 第328章:答应 不多时,伍平四人来了。 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住了两日,但他们没一刻敢放松的,一直提心会不会突然有人来把他们抓走。 但过了这么两日,也没什么动静,伍平微微松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应该没有找错人。 这厢,被石榴请来,伍平也是眼露期待,是不是石榴姑娘想清楚了,做好决定了? 她愿不愿意帮他们呢? 不管愿不愿意帮,这两日的收留,他也会铭记于心的。 “石榴姑娘。”伍平几人拱手见礼。 “几位这两日住得可习惯?”石榴笑眯眯的问。 伍平道:“住得挺习惯的,姑娘周到,我等实在是感激不尽。” 石榴微微颔首,却是话音一转,“既是习惯,不妨将那三位壮士也一起请下来,天寒地冻的,那山里到底冷了些。” 闻言,伍平几人顿时面色一变。 他们自以为隐蔽,没想到人家早就发现了啊。 伍平反应也快,面上汗颜道:“是我等小人之心了,实在是血海深仇,全村被灭,只剩我们这七人,不敢大意,不得不多做一手准备,还请姑娘见谅,我们并没有别的心思的。” 石榴听得他这话,也多少能理解了,不是故意之举另有目的且就罢了。 要换作是她,也许也会像他这样做的。 只是到底是走投无路,太过信任旁人了些,若她真有歹心,这伍家村最后的火把也是休矣呀! 石榴心中感慨几分,嘴里道:“我已经派人去过乡宁县,查实伍壮士所言十之八九,我便愿意相信伍壮士一次,这个忙,尽我所能,能帮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几位若也信得过我,不必防备,那三位同伴,就一起请进来安顿下吧。” 伍平闻言心中也是暗暗赞叹,原来那日石榴姑娘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稳住他们将他们留下,是并不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且转头就派人去乡宁县了。 若他们所言有假,那这会儿等着他们的可就不是这番面对面的谈话了。 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但确定了真相,便愿意出手帮忙,民怎敢与官斗,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的。 石榴姑娘,真是难得的良善,心怀大义,令他佩服! 伍平动容至极,心里有一个冲动跃跃而出,但最终还是暂且忍下了。 他拱手,郑重而恭敬道:“多谢石榴姑娘愿意相助!不管结果如何,石榴姑娘都是我们兄弟七人的大恩人,今生来世,当牛做马,都任凭姑娘差遣!” 石榴道:“伍壮士客气了,贪官恶霸,为一己私利残害百姓,本就令人不耻,人人得而诛之,相信任何良善之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的,我明儿一早便会启程往府城去,你们暂且安顿下,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伍平闻言大喜,激动得无法言喻,当下扑通跪了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番谈话罢,伍金就带着梁正去了村北山腰,将伍叁三人给带了进来。 七人分别两日之后团聚,这两日虽然有吃的,但着实冷得够呛的伍叁三个烤上了火,换上了厚厚的棉衣裳,也是舒服的直搓手,再捱两天,他们真是要给活活冻死了。 只是这一路的担惊受怕,伍成生性多疑,这会儿见没有外人在,忍不住怀疑道:“石榴姑娘.真会帮我们吗?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咱们这是不是自投罗网啊?要不,咱们今晚想办法跑?” 伍叁已经知道了这两日的事,闻言便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帮我们,我们现在都只有选择相信,而且,你觉得我们跑得掉?” 他们七人如今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地盘上,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了。 “我相信石榴姑娘。”伍平莫名的自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是初次相见,并不相熟,他凭什么就确定对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帮他们呢。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 “不用跑,咱们就好好的等着,若最后.我也认了!” —— 初四一早,石榴便坐上了马车带上胡振和梁正出了门,留了左成在家里以防万一。 本来今儿该是要去丁家拜年的,但因为要去府城,也去不成了,石榴就让二哥李荣榆替她走一趟,跟义父那边解释一下,回头她再往丁家去。 马车快,到了大风集码头,天还早着,上了要去州城方向的客船,还等了一会儿,船才启动,驶离渡口。 出发得早,申时许,船就停靠在了洛川码头,目的地府城的船客一一下了船,客船少不得再接上了府城要往州城去的船客,这才驶离,继续往前行去。 石榴如今也是阔气的人了,人坐船,马车也上了船,倒省了到了府城还得去租车了。 下了船,胡振赶着马车便汇入了街市,直奔梨花胡同去。 梨花胡同的宅子,石榴来府城都是住在这里的,童玩斋的木工们就住在前头倒座房,后头有黄忠一家四口打理着,也是干干净净的,随时到随时都能住的。 黄忠一家见主子今儿来了,也是诚惶诚恐的上前来见礼,然后买菜整治晚饭这些。 这宅子里,主子来跟主子没来自是不一样的。 坐了大半日的船,石榴也是累得很,先让胡振往刘府去递了拜帖,便即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歇了歇,用了晚饭,早早的歇下。 早歇早起,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石榴便往刘府去。 这新年新岁的,刘东家作为已经接了权就差正式上位的刘家家主,自然是应酬多多,忙得抽不开身的。 但接了石榴送来的拜帖,刘东家还是特意抽出了今儿上午的时间用来招待石榴。 是以,石榴一路到了刘家就被直接请进了三房的荣涛院,见到了早早等着的刘东家。 梁氏自然也在,一番见礼,梁氏就亲切的拉了石榴的手,笑盈盈的道:“我常念叨着你呢,你也是忙,难见你一回,三月里你芙姐姐出阁,你可一定要来啊!” 石榴忙应道:“肯定是要来的!” 梁氏嘴里的芙姐姐就是刘东家和梁氏的长女刘芙,刘东家一共四个孩子,下头还有一儿一女,年纪尚还小。 石榴跟刘东家合作至深,两家走动得勤,跟刘东家的几个儿女自然也是相熟起来的。 而梁氏,作为枕边人,自然知道相公有多重视看好石榴,是以,她也是不会慢待了石榴的。 一番寒暄,也是气氛极好。 石榴这才话音一转,提起有事想单独跟刘东家谈。 梁氏并不多想,款款起了身,借口去盯着厨房安排菜色,避开了。 刘东家便请了石榴往他的书房去详谈。 第329章:说得上话 移步书房,刘东家的贴身小厮送了热茶进来,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刘东家,石榴和拂冬主仆二人。 刘东家以为是生意上的事,便先说起建议今年石榴到别州府分开吃食作坊的事。 这一两年,特产店越开越多,几乎遍布大晋,刘武带队的车队真是一年到头没得闲,都是在下河村和各州府来回奔波,路程远,费的时间就多,且特产店越开越多,多少有些供不上需求。 这事石榴也有考虑过,谁会嫌赚钱多呀,她可是要当首富的人。 如今州城和大名府辖内八县都开上了药膳馆,她打算的就是今年要往其他州府去扩开药膳馆的。 别的生意不说,这吃食作坊,往其他州府多建几个作坊,缩短出货距离,拉高生产量,也更多一笔大进项,本就是早该做的事。 今年她有钱有闲有人,万事俱备,自然是要放手去做的。 她点点头,表示都在章程之中,“这事咱们容后再谈,今儿我来,实则是有一事想请刘东家您帮忙的。” 闻言,刘东家不由坐直身体,脸上也正色起来,“何事?你只管说来。” 合作这么久,石榴姑娘还真没有要他帮什么的忙的事,帮忙收购羊毛或是买马都不值一提。 他想好好的笼络住这个生意伙伴,这些远远不够。 现下终于有一件事值得石榴姑娘大过年的专程前来,事情一定不小,他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见刘东家这般正色,石榴心里也更多了一分底。 “不知刘东家对新任知府成大人了解多少,此人可是为官清明,铁面无私,能替民做主做实事的人?” 刘东家听她问知府,也是好奇。 那政绩平平也没有什么大能力的宋章已经平调去了别府,去年底新上任的成知府为人具体如何,还不能完全看出来。 不过这成知府的岳父是襄阳侯,而襄阳侯夫人的亲妹妹嫁给了靖安侯府的二老爷,是姑奶奶的二儿子,说来他是要叫一声表叔的。 不但如此,成知府的侄儿也是五皇子的伴读,这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派呢。 世家姻亲错杂,一弯拐着一弯的,算起来,他们刘家跟这成知府也是有些渊源的,真有什么事,不是说不上话,再说了,还有他妹夫同知大人呢。 “这成知府是从京城外放下来的,为官如何,我还不甚清楚,可是碰上了什么难事?需得官府出面不可?真有要紧事,我在成大人那里许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他是相信石榴的为人的,心里也纳罕,没听说李家近来出了什么大事啊? 有王勉护着,洛水城也没谁敢为难李家才是。 石榴听他这般说,就大概有了数,不管那成知府为官如何,刘东家说得上话就行。 这新上任的成知府是京城外放下来的,那就不会和那乡宁县令有渊源,她让左成细查过的,这刘县令当了半辈子的县令了,就没去过京城。 如此,那便好说。 当下,石榴便将伍家村的事一一说来。 “我已经派人往乡宁县去过,可以确定这刘县令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纵容妻侄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乡宁百姓敢怒不敢言。 伍家村一百零八条无辜性命,也实在是叫人义愤填膺,我虽只是普通人,无权无势,但也见不得此等恶事此等贪官存在,不知道不说,这知道了,就没法置之不理。 但我能帮的不多,想来想去,便只有来麻烦刘东家了,刘东家同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相信知道这种事,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我今儿来找刘东家,就是想请刘东家帮忙,将这事揭于知府大人知晓,让有罪之人伏法,让无辜之人沉冤昭雪,还乡宁百姓一片清明!” 石榴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她当然可以直接去府衙击鼓鸣冤,面见成知府向成知府陈情替伍家村伸冤,但一则是府衙初八才开印,二则,谁知成知府会不会听她一个小姑娘陈情呢? 而且,这事也不宜事先闹出太大动静,悄悄的来,更好。 思来想去的,找刘东家帮忙最妥当。 其实她早在成知府上任就打听过的,自然知道成知府同刘家的姻亲靖安侯府也是沾亲带故的事的。 不管成知府为官如何,但看在靖安侯府的份上,这又是惩治贪官扬名立万,也是作为知府,乡宁县令的顶头上司该做的份内之事,想来成知府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治下有这么个大蛀虫,知府也是难辞其咎不是? 刘东家目光凝重,他也是没想到,竟有这种事。 那乡宁县令,他偶有听闻其性贪之名,但这天下之官,真正一心为民清正严明的可不多,贪点银子的县令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县令竟为了一己之私谋害一村人的性命,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他相信石榴,此事应该不会有假。 一番思索过后,刘东家沉声道:“这事交给我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今晚他妹夫会宴请成知府,他走一趟,找机会跟成知府陈情此事。 石榴得了刘东家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刘东家出马,总比她要好的。 石榴便放心的回去等消息了。 当然,这个回去可不是这就回下河村去了,怎么也得等有了个眉目,再回去不迟。 毕竟,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石榴前脚回了梨花胡同,后脚刘曦就追了来。 “我刚从我外祖家回来,进门就听说你来过,你是去找我三叔的?怎么也没留了饭再走?我许久没见你了,这不,听说你来了又走了,便赶紧追着来了!” “有点事,处理好了就先回来了,刘东家也忙,我怎好多耽搁他呢?”石榴笑道:“是好久没见了,今儿正好,我请你吃中饭吧!” 刘曦一拍手,“正合我意!走走走,去药膳馆还是一品斋?” “去一品斋吧!”她记得刘曦就喜欢吃一品斋的烧鹅。 “走着!”刘曦挽了石榴的胳膊,带着她就往外头去。 可惜这难得约一次的饭到底是不那么顺利的。 马车刚出了梨花胡同,走上汇隆街往南门大街的方向,就突然出了意外。 第330章:食量不大 府城本就热闹繁华,这正月里,便更是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今儿初五,府城最大的杂耍班子就在汇隆街上表演,引得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 这人多了,就容易出意外,也不知怎么起的,突然就发生了拥挤,当场暴乱起来,都怕被人踩倒,所以都拼了命的往外跑。 越怕越乱,直接就倒了一片。 那时,石榴坐的马车刚好到汇隆街,就正好跟冲过来的人流给撞上了,马儿受了惊,不安的踢着马蹄。 幸好胡振反应迅速,拉着马奋力的往一旁的小巷子里去避着了。 等官府疏通好了人群,街上重新恢复正常,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这一场意外,拥挤踩踏死伤了十数人,大过年的,也是不幸。 即便是街上恢复正常,可刚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没人再往这边来,显得这条街上冷清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街本就冷清呢。 这一番耽搁,午饭的点都过了。 马车继续往南门大街去,刘曦直抚胸口,“刚才真是太吓人了!幸好我坐的是你的马车!” 要是她坐自己的马车跟着,车夫可不会有胡振这反应。 石榴也是心有余悸,刚刚要不是胡振反应快,在马儿暴躁起来做出反应,要真让马儿狂躁惊跑起来,车厢被带飞下去,她们还不得被人踩成肉饼? 更别说马儿狂跑起来,还不知要踩踏多少百姓。 因这一变故,本来想着吃了饭再一起去逛一逛的,这厢也是没这个心情了。 吃好饭,回了梨花胡同,刘曦坐上自己的马车就跟石榴告辞了。 拂冬沏了一盏热茶进屋,便见自家姑娘侧卧在软榻上,脸色不好的样子,不由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前:“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石榴摆手,“不用,我没事儿,就是先前惊着了。” “奴婢去叫柏翠煮安神汤来。”拂冬想着刚刚街上的意外也是心有余悸呢,不怪姑娘惊着,忙放下了茶盏,就往外头去了。 石榴紧靠在抱枕上一动不动,她不是胆子小的人,只是先才那人挤人、那惊险的场面,让她不免想起了她穿来这里之时。 即便过了十多年了,仍旧这般清晰深刻。 当时他们三五好友相邀着一起去夜爬,爬上去都好好的,哪曾想突然就下起了大暴雨,山上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 偏偏当晚去夜爬的人还不少,人头攒动,一个接一个的,都想往能躲雨的地方跑,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场面就混乱起来,只能被迫的跟着流动— 混乱之间,她当时站的位置离悬崖不远,这人挤人的推搡过来,都来不及躲开,就被一股冲力给撞击得往栏杆处去,最后生生给挤掉了下去…… 今儿这突发的意外,让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种恐慌,那失重感——这会儿她的心都是砰砰跳的,真是有些心神不宁呢。 等拂冬端了安神茶来,她喝了再睡了一觉,这感觉就好多了。 虽是正月里,夜晚街上更热闹,但石榴今晚也不打算出去逛,一个人没意思,这种大热闹,还是留着回去和家人逛上元节灯会再说。 是以,用过晚饭之后,就在房里看了一会儿书,便就早早的睡下了。 因为挂记着刘东家那边的情况,这一晚石榴睡得也不是太踏实,早早的就起了。 到后院跑了一圈,又打了一套拳回来,换了身衣裳,石榴看今儿的天气还好,便干脆带了拂冬溜达着出了门。 拐出了梨花胡同,外头便有好几处的早食摊子。 腾腾热雾里,羊杂汤、酱肉包子、油条豆浆、咸甜豆花、豌杂面条.各样的香味串在一起,香味浓郁,叫人闻着便口水垂涎。 石榴深深吸了一口气,挑了个居中的豆浆摊子的空桌子坐了。 拂冬如个早起的小蜜蜂左右奔忙,不多时,一碗羊杂汤,一屉酱肉包子,一碗咸豆花,一碗豌杂面条,再加上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就满满当当的摆在了石榴面前。 嗬,这食量,看得同样出来觅早食的人都惊了,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能吃的小姑娘。 别怀疑这是这两个姑娘一同要吃的,没看那忙活的姑娘转头又叫了一碗面条来吃吗,那才是她的早食,而前头这些,全是这穿玫红小袄的姑娘的。 周遭的食客包括摊主都不由好奇的频频张望来,就想瞧瞧这小姑娘是不是真能吃下这么多的东西。 石榴可不是大胃王,她就是闻着这些个吃食都是她喜欢吃的早饭没错了,所以都想尝尝罢了。 别说她浪费,她有钱,她任性,她就想都尝尝。 吃不吃得完的不说,但都尝了,心情美啊! 但周遭频频望来的眼神也是叫她无语。, 不是,你们倒是吃你们的啊,都看着我做甚?还有,那边那位吃豆花的大叔,你的豆花都吃完好一会儿了,还不结帐走人? 这些人都看她且罢了,冷不丁的,石榴觉得手烫的惊人。 不免偏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下窝着的小乞丐正眼巴巴的望着她手中的酱肉包,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都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顿了顿,石榴便让拂冬将剩下的几个酱肉包都包了,给那小乞丐拿去。 拂冬照做了,那小乞丐接了酱肉包,猴子一般蹿的一下就跑远了,那速度,快得惊人。 也不知是不是要躲到哪里慢慢的去吃包子呢。 石榴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端了羊杂汤来舀了喝。 唔,如闻着就勾人一样,这羊杂汤汤味儿鲜浓,没有膻味和腥味,口感清新鲜香。 石榴喝得不住的点头,这街边的小摊子,老手艺了,就是自有一番风味呢。 一碗羊杂汤忍不住都下了肚,石榴刚吃了两个酱肉包的,其实差不多就有些饱了,但还有好几样没吃呢。 顿了会儿,石榴又拿了那油条准备在豆浆里泡一泡吃。 这时,却听到了一连串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抬头,就见几步远的位置站着好几个的乞丐,刚刚拿了酱肉包就跑的小乞丐赫然在列。 石榴:.这是打量这里有个大方舍食的人,所以闻着味的都来了呢。 被食客们盯着,石榴可以恍若未觉吃的坦然自在,但被这么些乞丐盯着,石榴是真吃不下去了。 特别是这些乞丐年纪都不大,一个个脏兮兮的,穿着松松垮垮不合身的衣裳,脚上穿的不是草鞋就是破了好几个洞的鞋子,那裸露的皮肤都生了冻疮,溃烂流脓. 第331章:尽管放心 本还能再吃些的石榴是一点都吃不进了,搁下了手里的油条,她摸了手帕出来擦了擦手。 一边让拂冬去将那几个小乞丐都带了过来。 几个小乞丐,最大的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最小的那个,估摸着看有没有五六岁呢。 脏兮兮的脸,一双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三分防备三分眼巴巴的渴望,看了石榴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去,手指搅手指的,看得出拘谨来。 正好这豆浆油条的摊子这会暂时没有别的客人,石榴让他们都坐下,先给几人都点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来。 摊主见乞丐上桌本也是不乐意的,这有乞丐坐在这里,还有谁往他们这摊子来? 但见石榴一口气点了这么几碗的豆浆和油条的,就算这一时半会儿的有客人来,也不定能点这么多,生意怎么做不是做? 再看这几个小乞丐年纪都不大,也是可怜,他们没能力施舍他们,这有个心善的姑娘愿意给他们吃的,他们要是拦了,也是作孽不是? 是以,摊主没二话,很快上了豆浆和油条来。 年纪最大的乞丐飞快的看了石榴一眼,确定这眼前的这个漂亮姑娘是真的要给他们吃的,就迫不及待的抓了油条,带着其他几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石榴见他们这阵仗,本想让他们慢慢吃的,也不免默默咽了回去,只让拂冬又去叫了几碗热乎的羊杂汤来给他们。 豆浆喝了,油条吃了,好吃的吞了舌头的羊杂汤也吃了,一点不剩,碗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年纪大些的这个乞丐带着其他几人起了身,哐哐哐的就给石榴作起揖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您真是人美心善天仙下凡!是菩萨座下的女童子,您这般心善一定会有大福报的——” 这小嘴叭啦叭啦的,还真会说,世故,圆滑,机灵,却又莫名叫人浮起一丝丝心酸来。 石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恩人的话,我叫狗蛋,今年十四了!” 十四了?这身量,看着可不像,石榴以为他顶多十三。 又看了看其他几个看着更不得也更小的乞丐孩子,石榴默了默,又让拂冬去叫了几屉酱肉包给他们打包,这才让几人走吧。 狗蛋带着几人对着石榴又是一番作揖,抱着酱肉包一步三回头的,直到拐过街角,才拔腿狂奔起来。 拂冬结了账,追上了石榴的脚步,两人沿着原路回梨花胡同去。 进了胡同,拂冬看着石榴的目光欲言又止。 石榴哪能看不见呢,不由瞥她,“看我做甚?想说什么就说。” 拂冬犹豫会儿,道:“那几个乞儿挺可怜.” 石榴微微叹了叹,道:“确实可怜,但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如他们这般的乞儿也数不胜数,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帮不上他们,就算能帮上,又能帮多少呢?” 帮得了这几个,帮不了那几个。 福利院这种体系,不是想想就能立马办成的—— 纵然她能立马找一个很大的地方,将这些无家可归的乞儿都收容过来,可然后呢? 给他们一顿三餐,有得住有得穿,不饿肚子不受冻,这就行了吗? 俨然不行。 所以,现下的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心善可以,但没这个能力之前,善心也不是随便发的,可大可小,承担不起这份善心,只会害了别人又害了自己。 拂冬若有所思,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回去坐上了马车,石榴便往童玩斋和药膳馆还有糖铺都巡视一番,府城过年也热闹,便是除夕夜,也是有很多铺子都照常营业的。 大部分的,也只关张除夕和初一罢了。 童玩斋和药膳馆便也一样,糖铺更甚是除夕都开着张的。 年关的生意好,这年初的生意也不差,特别是童玩斋里,因着上新的鲁班锁这些,进进出出的客人可是不少。 书院的学子都放着假,呼朋唤友的往童玩斋来,那生意,可观得很。 糖铺也是一样,这正月里,亲朋好友的走动拜年的,这走礼送糖也是这两年特别时兴的。 石榴在铺子外头看了一会儿,就见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就没断过人。 上午正是忙的时候,石榴也不进去添乱,看过了就是,最后去了药膳馆,在药膳馆吃的中饭,又看了看掌柜呈上来的药膳馆这几日的账目情况。 午后,刚回了梨花胡同,刘东家那边的刘全就来了。 石榴一听刘全来,也是赶紧让人进来说话。 刘全先拱手给石榴见了礼,便即道:“石榴姑娘,我家主子让小的带话,事情已经上达,相信不日便会有好消息,让石榴姑娘尽管放心。” 闻言,石榴自是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刘东家办事这么稳妥呢。 这个靠山和生意伙伴,还真行! “辛苦刘管事了,麻烦刘管事回去给刘东家带回我的谢意,改日我再请刘东家喝茶。” 石榴笑吟吟的说罢,让胡振送刘全出去。 得了刘东家那边的好消息,石榴也是放了心,也不再耽搁,翌日一早就坐上了回去的船。 在大风集下了船,天还早着。 在往下河村回去的官道上,便是这么凑巧,遇上了熟人。 坐在骡车里的范晋冷不丁听到了外头胡振吁的声音,便是一个激灵,麻溜的丢了手里的书,掀了车帘子探出头去,就看到了后头的马车,赶车的可不就是胡振? 范晋大喜,忙让八方将车往旁边让,等后头的马车驶上来,与骡车平行的时候,他望着那车厢,朗声道:“石榴姑娘!” 坐了大半日的船,倦得慌的石榴正靠着软枕准备打个盹,冷不丁听到外头这带着跃跃的惊喜的声音,也是一个激灵。 范晋 这么巧。 那日在无茗楼一叙坦明了身份之后,她没再见过范晋,但范晋陆续让樟哥儿给她带过三次东西。 一次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地理风情的书,一次是一包小巧精致的点心,一次是一个刻得不太精致但看得出刻的人很用心的羊。 这一世她属相猴,可上辈子的李诗柳,属羊。 跟上辈子一样,只不过这次负责转交各种东西的人换成了李荣樟。 这辈子没有那些个奶茶蛋糕之类的女孩子都喜欢吃的东西了,但范晋送的,也都是用了心的。 石榴知道对面的人一定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这道车帘,她只要掀开这道车帘,就一定能看到那灼热的目光。 抬了抬手,她又很快缩了回去。 第332章:乱糟糟 缩回的手搓了搓,顿了顿,石榴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掀开了车帘。 一米不到的骡车上,身穿青色衣裳的少年目光熠熠生辉,带着满满的欢喜,灼热至极。 那上辈子好好掩藏着的情意,这辈子是一点不带藏着掖着的了。 石榴被烫得立马缩回了目光,再投回去的目光只落在了那窗上,不敢与其对视。 “范公子。” 范晋看到石榴,眼睛又亮了不少,搓着手指,他找话聊,“石榴姑娘你这是往哪里去的?” “刚从府城回来。” “府城啊,之前我去府城考试,听人说府城的一品斋烧鹅很好吃,下次有机会,我请石榴姑娘去吃好不好?” “一品斋的烧鹅确实挺好吃的,我已经吃过了,范公子可以带家人朋友一起去吃看看。” “哦好!上次那本异域志石榴姑娘看着可好?我觉得那上头描绘的滇南比后来的云省更美更有风情,若是有机会,真想去看一看玩一玩呢!” “确实挺美。” “是吧?那.有机会一起去看看?” “这个,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家里还等着呢。”石榴礼貌的点点头,随即快速放下了车帘。 遮挡住了那热切的目光,石榴下意识的松了一大口气,惹得拂冬都忍不住偷偷的瞥她。 石榴被她看得不自在,瞪过去,“又偷偷看我做甚?” 拂冬张了张嘴,又忙不迭的摇头,“没。” 她不说,石榴也知道她想什么。 范晋那灼热的目光,又不是傻子,谁能看不明白? 她为何回避当不知道? 只因被人真心喜欢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她只想找个人合作应付了这一世的爹娘,而后逍遥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潇洒养老,乐意就过继个不错的小辈,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继承她的家业,不乐意将来自有侄子们给她养老,家业就给侄子们分巴分巴。 人生伴侣这种事,啧,她还真觉得没自己一个人好。 想当年她那父母没结婚前不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可一结了婚就各种摩擦不断,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复杂得很。 以至于那女人生下她连月子都不坐就立马跑人了,她还真得谢谢她没狠心到直接在她还没出生之前就解决了她? 而那个男人不也是转头就走跟着当了甩手掌柜何曾多看过她一眼? 许是打小心里就带着对父母的怨吧,所以她觉得结婚真是件复杂的事情,若有可能,她是真的半点不想去沾的,麻烦。 范晋这人挺好,从他目光中,她感受得出炙热来。 她并不能回应他什么,所以就应该避而远之,其实连那些李荣樟带回来的东西都该立马让李荣樟给还回去的。 可上辈子到最后知道了那些东西其实都是范晋让好友带给她的,她当时心里是复杂难言的,还兼了一丝丝的惊喜? 毕竟,她和好友也曾窝在被窝里偷偷讨论过‘范教练可真帅’、‘啧,范教练那一身的荷尔蒙可真杀人’等等的话题。 是以,当时她的心里下意识的就浮起一个念头来,‘哦!原来范教练喜欢我呀!’,这兴许就是那一丝惊喜的原因吧。 如今的范晋可谈不上多荷尔蒙不荷尔蒙的,但知道他就是范晋范教练之后,尽管石榴不承认,但事实也是,她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的目光才坦然不起来? 总之,石榴心里乱糟糟得很。 —— 看着那道放下的车帘,和随即就加快的速度的马车,范晋灼热的目光也不由的黯淡了下来。 李诗柳.石榴姑娘这是讨厌他? 不,也不是说讨厌,应该说她是对他丁点没那个意思,所以在回避呢。 “公子,咱走快点吗?”八方弱弱的出声。 范晋回神,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道:“走快点。” 八方便驾的一声,赶了骡车往前追去。 只是骡车再快也是快不过马车的,即便八方用了全力,但仍然差了马车一大截。 “公子,下回咱也换辆马车?” “换!” 八方听着,再看了眼前边的马车,不免转了转眼珠子,“公子,您是不是喜欢石榴姑娘,想娶石榴姑娘呢?” 范晋一颗脑袋挂在车窗上,就看着前头的马车,难得碰上一回,即便看不到人,能看到她坐着的马车也行啊。 听到八方这么问,他想也没想的道:“想啊。” 上辈子他就想,脑子里都规划设计了无数种表白的场景、求婚的场景,但李诗柳总是很忙,一周来不了俱乐部两次,来了也是沉浸在健身之中,他都来不及多说两句健身之外的话,她就练好了匆匆走了。 所以他鼓了一回回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一次又一次的,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表白。 可眼下看来,她压根就没把他放进眼睛里,若上辈子他真表了白,结果应该也是要被拒绝的。 她连上辈子阳光帅气健壮高大的单身优质男都能不往眼里去,这辈子这个还一事无成勉强中了个童生、不健壮也不高大的他,就更看不上眼了。 前头向她提亲的人可都不差,就说那个周秉文,他前不久在书斋碰见过,同为男人,他都很欣赏呢。 范晋的心里微微冒酸泡泡,回神,听到八方的话,他也是嘴角一抽,“你说什么?” 八方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所谓精诚所至玉石为开,公子您就多往石榴姑娘跟前凑,总有一天能打动她抱得美人归的!” 范晋:.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但也只是有道理罢了。 石榴姑娘这么厉害,生意做得这么大,银子赚得盆满钵满的,他有什么? 想缠人也是要有资本的。 要说上辈子他的条件,他自信得很。 但如今嘛。 范晋幽幽叹了口气,待他今年先中个秀才,还有多赚点钱再说。 “我抽不出空,城里你多来盯着,尽早让她们上手。” 听得公子吩咐这个,八方发散的思绪赶紧回正,应了一句是,便又忍不住发散起来。 他家公子行事是真难捉摸,花了不少银子买了几个姑娘,又在城里置了宅子安置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外室呢! 可公子让这些姑娘做什么? 想到那奇奇怪怪的动作,还有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八方就摇头得很。 范晋:你懂什么?要不是时代不允许,他恨不得亲自上! 管你是王妃还是郡主、侯夫人还是官太太,你总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要身材走样等等,谁不想保持身材? 他可是娱乐圈都鼎鼎大名的范教练,找他帮忙产后塑型健身的大明星数都数不过来。 他比不过石榴姑娘的脑子会变着花样的赚钱,但利用这一点,赚一笔大的,也不是难事。 瞧着吧。 第333章:定能拨开云雾 马车刚进了村子,就被人叫住了。 石榴掀了车帘,看着李族长道:“族长爷爷,你专门在等我?” 李族长见了她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咱边走边说。” 这离村东头还有一段距离呢,石榴便让他上车来坐。 李族长应了一声,上了马车去。 “可是这两日村里出什么事了?” 石榴看着李族长拧着的眉头,猜测道。 李族长一蹬拐杖,“可不是?从你出发往府城里的那日起,护卫队夜里巡逻时就发现村外有异动,还有,白日里也总有生面孔在村口徘徊。” “我怀疑,是不是那伍家村惹来的麻烦?这事,你可有个数了?”李族长担心道。 那日伍平说那些事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民不与官斗,那乡宁县的县令这般狠辣,能烧村杀百姓,还能放过伍平这几个漏网之鱼? 现在伍平他们就在他们村里,又有生人来,不用想,肯定是那刘县令的人闻着味的追过来了。 一旦让他们确定伍平几个就在他们村里,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别到时候害了他们村的人。 刘里长不知道伍平几人的事,这两日也是担心是不是有什么贼人盯上他们村的红火日子了呢,他不好多说,就望着石榴快些回来拿主意呢。 石榴听着这话,也觉得肯定是刘县令那边的人追上来了,想到刘东家的话,便即道:“族长爷爷不必担心,过不了多久,这事就能彻底解决的,这几日我会让护院们多注意着的,放心,就是想抓伍平他们,这些人也不敢闹大了的!” 得了石榴这话,李族长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想着也是,这可是洛水县,他们是洛水县管辖的,那刘县令得多嚣张敢对他们也放火烧村杀人? 再说了,就是敢,他们村也不是好招惹的,护卫队这些孩子每天训练得多认真? 他们连土匪都敢杀,还怕啥? “那就好,行了,我也没别的事,让我下车吧,对了,石榴,明儿你侄儿满月酒,你可得来吃席啊!” 李族长的二孙子李荣显又得了个大胖小子,正是腊八生的,明儿个可不就是满月嘛? 石榴点头应下,“我一定来!” 等李族长下了车,马车继续往前,不多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石榴跳下了车,进了门就迎面碰上小跑出来的李荣樟,“二姐,你可回来了!我明儿就又要上学堂了,这个年,你都没好好跟我玩过!” “上元节你要沐休的,到时候带你玩!喏,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石榴笑着让拂冬将一个布包拿来。 李荣樟看见那正正方方的布包就连忙往门里退,“那什么,二姐,我正看书呢,你回来就好,这么客气做甚,礼物就不用了,啊,我先看书去了!” 说罢掉头就跑。 石榴眼睛里盛出了笑意,“拂冬,给樟哥儿送去。” “是。”拂冬应声,也是忍俊不禁,樟哥儿可真聪明,还没看就知道这里头是书呢。 不过樟哥儿回回闻书色变,可只要书到了手里,还是会好好的看的。 “你又给他买了书?”宋氏走出来,也是摇头笑。 他们家就数樟哥儿最福气了,以往连书本都摸不着的,现今个樟哥儿那房里的书都能开半间书铺了,他二姐待他这般上心,端看这小子回头能不能给她二姐长脸了。 要是不能,她都得拧他的耳朵不可。 “府城的书铺好书多,回头等他们放消暑假了,我领他上府城逛逛去,娘,我给你们也都带了礼物呢!” 石榴说着,等胡振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一给宋氏他们,就找出了给宝珠买的拨浪鼓逗她去了。 抱着宝珠玩了一会儿,左成就来了,“姑娘。” 石榴回身,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左成,抬步往外头去。 出了大门,左成就道:“伍平那边知道您回来了,想见您呢。” 石榴颔首,人就拐进了前边的门,进了木工坊里头。 木工坊已经开了工,最初的学徒们都陆续出师了。 当然,这个出师可不是说他们木工就做得多厉害多厉害了,反正也不是要当什么木工大家,挣钱最主要不是? 这基本的活儿没问题,眼下做棋子做积木小玩具什么的,那都是随便上手的事,早不是当初只管饭的学徒工了,现下一个月也能挣上不少工钱了呢。 是以,现下木工坊里分做了几大块,平日里就由宋大舅宋二舅给管着,忙得是有条不紊的。 石榴走过工坊,一路往后头去,木工坊上了工,要住在这后头的工人也没几个,多数都是本村的,腾出一两间屋子来给伍平他们住也不是问题。 石榴刚进了后院,就见伍平几个都在门口巴望着进门的方向,见她进来了,下意识的往前一步。 “石榴姑娘!”伍平眼露期待,想问又怕问,只道:“我们今晚就离开,绝不给你们村带来麻烦。” 石榴就道:“不必,你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放心,且再等个几日,定能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伍平迎上她黝黑发亮的眼睛,也是心中一动,旋即拱手,郑重的一揖,“多谢姑娘为我伍家村奔走,姑娘大恩,莫不敢忘,我等定衔草相报!” 石榴说完就走了,不露这个面,她也是怕伍平他们坐不住,万一跑出村去,正好自投罗网被外头等着的人抓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报恩不报恩的,她不过也是见不得贪官残害无辜百姓还逍遥法外罢了,相信每一个正义之人都做不到熟视无睹的。 送走石榴,伍平几人回了屋里。 伍金先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石榴姑娘一定能帮上我们的!” “现在还不知道的,只凭她嘴上说,怎么做得真?”伍成疑道。 伍金瞪他,“咱们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的来骗咱们的?她要真想害咱们,这都几天了?村口徘徊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怼完伍成,他就看向伍平道:“平哥,我相信石榴姑娘!她说让咱们等好消息就一定没问题的!” 伍平颔首:“我也相信,先安心等几日吧,不要添乱。” 第334章:贪污受贿 瑞康二十一年的年过得极是热闹,童玩斋的鲁班锁在年关引起了大热潮,引得无数学子甚至是闲散人等痴迷。 以至于过年走动期间,人人嘴上挂着的都是各种花样的鲁班锁,凑在一起玩的也是鲁班锁,往年比学问斗诗作对,今年比的也却是谁谁谁的鲁班锁解得好。 各州府的鲁班锁都卖断了货,抢手得很。 要说别的州府还有得抢,但大名府辖下除了洛水城之外的七个县城,那还真是没得抢。 因为这七个县城里都没有童玩斋,只有散商专门从洛水城童玩斋进了货都拉回自个县城来售卖的,多一道功夫价格贵点不说,这货自然是没那么快就供足的。 但这也只是普通人,稍微有点能耐的,早就派人往府城或是洛水城来买了,压根不在这里散商手里买,也用不着巴巴等。 乡宁县县令公子刘巍便是如此,作为县令公子,他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吱个声,下边的人自会给他送到手里来。 前段时间他着迷童玩斋的跳棋得很,后来又迷军棋,这些费脑子又不费脑子的玩意,他玩着也挺有兴致的。 但近来送到他手里的鲁班锁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起先觉得还好玩,可玩了老半天都解不开,同样一个样式的,他那下贱姨娘生的庶出弟弟竟能解开来,这就叫他着恼了。 然后过年这几天,出门跟一群狐朋狗友玩,他发现大家都能解开那几种简单花样的。 别人都能解,就他怎么也解不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比别人笨? 这叫他怎么承认? 他不可能比别人笨!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这鲁班锁的问题! 是以,正玩得兴起的乡宁人就突然被衙差敲锣打鼓的通知不准再玩鲁班锁,并且,那好不容易进到一批货正打算回来大赚一笔的散商也被衙差把货都扣了毁了,一分钱不赚不说,还血亏! 这么好玩的鲁班锁不让玩,凭什么啊? 还以为是上头禁止呢,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那刘巍做怪,自己不玩还不让别人玩! 那刘县令也真是以势压人,弄权啊! 旁人怕刘县令,但有人不怕。 以往是没犯到他们身上来,这厢,刘县令不准他们玩鲁班锁,这不就是犯到他们手里了? 于是乎,到府城走亲访友的乡宁县大户郑家公子在跟着自己任训导的叔父一起参加一场宴会时“凑巧”碰上了通判严大人,将此事一表。 通判本就有监察府县官吏的职责,严大人又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甫一听说这事,如何能容忍? 当即便派人往乡宁县暗访去了。 暗访得知郑公子所言确属事实不说,这刘县令还中饱私囊、收受贿赂、鱼肉百姓、等等,总之,不是个清官,不查不说,一查了,就没法不将人查办的。 严大人顿即将此事奏报成知府。 此时正好是成知府从葛同知府上赴宴回去的第二日,成知府正准备派人往乡宁县走一趟,严大人就来了。 “成大人。” “严大人。” 知府官职虽高于通判,但严大人年长,与成知府的父亲同辈,尊长爱幼,成知府自是对严大人客气几分的。 眼下衙门还没有开印,两厢都穿得便服,自是随意些,打了招呼落座,成知府便道:“昨夜严大人没来,我和葛大人也说呢,少了严大人一起喝两杯,真是少了几分趣味。” 严大人方道:“喝酒什么时候都行,昨儿缺席,实是手里有一件紧事—” 成知府不由身子坐正,“哦?不知是出了何事?” 严大人方脸严肃,“成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我收到了一桩检举之事,举乡宁县令刘保德徇私枉法,只因其子不玩鲁班锁,便大张旗鼓下令不许乡宁百姓玩,且扣了一商贾手里的鲁班锁并都砸毁之—惹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得了此检举之后,我便派人秘密前往乡宁县暗访,发现在别处玩得火热的鲁班锁在乡宁县却不见一点踪影,连有卖童玩斋玩具的铺子都没得卖,确有其事不说,且这刘保德连任乡宁县令九年余间,中饱私囊,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叫人震惊! 乡宁县有此县令,实乃百姓之哀,也是我失察—” 严大人说着,起身冲成知府一拱手,自罪道。 通判有监察官吏之责,大名府下辖出了个这般县令,确是通判失察没错了。 但严大人任大名府通判也才一年有余,那刘保德任乡宁县令九年,早已是地头蛇老油条了,对其失察也不算什么。 好在这不是也察举出来了么。 成知府摆摆手,神色也是严肃起来,“巧了,我也刚收到了一桩上表,检举这乡宁县令刘保德徇私枉法残害无辜百姓——” 严大人挑眉:“倒也不意外,我的人暗查来的消息,这刘保德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其办下的冤案错案只怕也不少。” 成知府摇头道:“这可不只是判错了案这般简单——”将所知一一说来。 ‘啪’! 严大人一拍桌子,神色震惊且怒,“只为一己之私便放火烧村,害死一百零八口无辜村民性命,这比中饱私囊贪污受贿还要可恶!此人当诛啊!” 圣上爱民如子,晋康十一年,绵州澄波府大同县令张涧为一己私利,谋大同乡绅家财设计将乡绅一家九口充判贼处死,后来被人揭发出来,圣上得知之后大怒,把其时已经升迁至知府的张涧革职,判了腰斩,且三族都抄家流放,在当时可是轰动了天下的。 这刘保德为一己私利迫害一个村一百零八条性命,其性质更严重更骇人听闻,上达天听,只怕圣上更为震怒。 而这事就发生在他们大名府下辖—— 严大人可以想象届时的雷霆之怒,倘若是办不好此案,他们都得遭殃—— 严大人神色一拧,“我手中关于刘保德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人证物证皆已收集妥当,还请成大人下令,立即捉捕刘保德归案,严查其罪!” 成知府也是神色一正,他昨儿得刘建明说了之后,虽是信了九分,但也是打算先派人去暗查过才做动作的。 但今儿又得了严大人已经暗查过刘保德,不说刘建明所说事实如何,只说刘保德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就已经足够将捉拿查办了。 当即成知府就下了令,捉拿刘保德。 第335章:拍手称快 乡宁县离府城也就一日路程,严大人这边雷霆出击,初九的下午,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气氛中的乡宁县百姓就围观了刘保德被捉拿、刘府被查封的大戏。 严大人高坐县衙大堂,自有人在县衙外高喊话语。 乡宁县百姓正好奇怎么突然黑心县令就被抓了并在心里暗暗拍手叫好呢,听得喊的话语也是一怔。 随即人群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犹豫之中就有人大步往县衙里去。 “草民前塘村村民陈山,要状告刘保德纵容其妻侄霸占草民的妹妹,还打断了草民的右腿,害得草民家破人亡!” 随后这人就被让进了县衙,围观百姓亲耳听得进了里头的陈山跟严大人陈情其冤情.严大人接了其状告,然后这陈山好好儿的走出了县衙—— 有了这一开头,随后便陆续又有人迈出了这一步,且越来越多,以至于严大人都受理不过来。 “草民东街纸扎铺洪兴,状告刘保德纵容其妻侄强抢草民的女儿为妾,草民女儿不从,那陈七就对草民的女儿用强,最后掐死了草民的女儿,草民上县衙状告陈七,反被刘保德命人关进了大牢” “草民大丰村王平,状告刘保德侵占我王家千亩田产,将我爹污成杀人犯捉拿下狱判了斩首” “草民西街米行何久,状告刘保德胁迫草民向其行贿,前后多达两万七千八百两.” “草民.” 一个接一个,严大人一一受理,让主事记录在案,没有一点不耐烦,且随着越听越多,严大人的神情也是越发的严肃。 一直到天近黄昏,县衙里都点上了灯,灯火通明,状告还在持续,似乎没个尽头。 就在这时候,堂外有人高声。 “草民伍家村伍平,状告刘保德以权谋私,残害我伍家村一百零八口人,活活将他们烧死,为了斩草除根,冤草民等七人为杀人凶手,派人一路追杀” 正是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伍平等七人。 石榴有刘东家的报信,得了这风声就立马让伍平等人出发赶回乡宁县来,就为了走到人前,状告刘保德,告诉世人伍家村不是受了天罚被天火烧了村,而是被刘保德害死的! 伍家村一夜之间被大火烧成了灰烬,这事在乡宁县也是轰动一时的,便是过了大半年,还有不少人记得这事,都以为是天降大火来着。 这会儿听了伍平的话,围观百姓无不震惊! 不是天火,而是人为? 竟是刘保德? 放火活活烧死一百零八个人,这是何其的残忍? 真是令人发指! 县衙彻夜灯火通明,状告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至天亮以后,还有城外不少的百姓闻讯赶来。 下到欺男霸女之小事,上到侵占财产谋人性命,一桩桩,一件件,所记录的案宗便是厚厚的几摞,简直是壮观。 严大人留在乡宁县三日,清查此案,桩桩受理,无一缺漏,从刘府查抄出现银三十三万两有余,还有各种田契房契珠宝玉器—— 所有受其迫害的苦主——该还田产的还田产,该还家财的还家财,该正名的正名. 那横行乡宁无恶不作的陈七被下了大狱,刘保德一家也皆被入狱 案宗整理妥当之后上报州府,并州左右布政使王大人盘大人得知此案,也是大为震怒。 最后一步步呈报之京城,折子到了御前,龙颜大怒。 是以,严大人拟议刑部复批准的判刘保德腰斩三族流放、陈七斩首就变成了刘保德五马分尸其家眷男丁皆斩首女眷皆充为官奴且三族流放、陈七腰斩并全族流放。 当堂宣判的那一天,乡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行刑那天,百姓皆瞪大了眼睛看,扔臭鸡蛋烂菜叶的,真是群情激愤,难得的一次看人家砍头这么解气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严大人清查此案,将涉案人员皆关进大牢,宣判了结果。 虽还没有等到最终的宣判,但结果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刘保德犯下的这些恶,到了上边复审还能被判无罪不成? 那鱼肉百姓黑心的刘保德算是倒了台再翻不了身了,整个乡宁县可谓是比过年还要高兴,恨不得大放三天鞭炮来庆祝。 时隔大半年,伍平七人终于回到了伍家村,看着一片残垣断壁,杂草野蛮生长的村落,想到了它从前热闹祥和的样子,皆都红了眼。 当初匆忙又被追捕,村人们惨死,连尸骨都没人收敛后事都没人办。 此刻,也终于能够办了。 伍平七人自己动手,小心翼翼的从满村的废墟荒沙中一一翻捡出了亲人们的尸骨。 因为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最后,伍平七人就决定将大家合葬在一处。 在伍家村村尾的山坡之上,挖了一处大大的坑,让亲人们入土为安 这之后,伍平七人就动身赶回了下河村。 石榴见他们回来,也是微微挑眉,“亲人们可都好生安葬了?那刘保德被关进了大牢,还没有行刑呢,你们不想亲眼看到他伏诛?” 伍平拱手道:“若不是姑娘,我等七人只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何谈替亲人们沉冤昭雪报仇雪恨?眼下刘保德被下大狱,我等也亲手将亲人们入土为安,起先做下的承诺也当应诺,到时候那刘保德行刑之日,还请姑娘能允我等前去观刑。” 伍平说罢,其余的六人都跟伍平一起拱手。 而后,七人齐齐冲石榴跪下,朗声道:“伍平/伍叁/伍金伍成愿誓死效忠姑娘,若有背叛,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石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心中也是震撼。 古人重誓重诺,只因为她帮了他们,他们就愿意发下毒誓誓死效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怎么不让人震撼感慨呢? 她也是需要用人之际,这伍平几人谈吐言语间也是识字能读之人,不管得用不得用,只凭这份效忠之心,便就能用。 “快快请起!几位既是信得过我愿意追随于我,我定拿真心来待诸位的忠心!” 石榴说拿真心,就愿意君子之交,直接拒绝了伍平要签卖身契当牛做马的话,聘他们为管事随从做事,一切待遇从优,将来他们若想离开,也随时可以离开。 得了石榴这话,伍平几人也是感动难言,心里暗暗发誓,他们此生到死都跟定了姑娘,绝不背弃! 最开始还对石榴多番有疑的伍成也早就汗颜惭愧万分,心里打定主意往后定好好的替姑娘做事,忠诚不移。 主从相交,就从这一刻起。 第336章:大家都好 接了伍平七人的效忠,石榴也没急着给他们安排差事,而是先让他们跟着左成操练操练。 伍平几人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但没有章法,练一练,往后出门也有个防身的保障,百利而无一害。 转天就是上元节,一大早,石榴一家便往城里去过节看灯会。 主要是晚上的灯会。 大风集上也有,但不如城里热闹,往年是没有这个机会,但有了嘛,自然是要看热闹的灯会的。 李继富李继贵一家还有李荣松他们也都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在城里没有宅子,好在石榴家在城里的宅子多,随便一处也够他们今晚安顿下了,不必担心看完了灯会没地方住,去年也是这样的。 一路进了城,蒋氏看着热闹的县城街道,也是忍不住眼睛发亮。 如今石榴家不说,族长家,大伯家在城里都是有宅子的,还有族里好几户都陆续置买了,村里里长家和孙族长家还有孙老旺家也都有。 可以说,十里八村的,在城里置买了宅子人家最多的就是他们村了。 能在城里有处宅子,咋着都方便。 这攒家置业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置不是? 她盘算着自家的银钱,椿哥儿也要明年才说亲,下头几个更还早着,儿女亲事上暂且不花什么银子,也就是送桦哥儿去学堂,一年要花几吊银子。 她和孩他爹满打满算在作坊干了两个整年,她又是作坊的小管事,比普通工人还要多三钱银一个月。 还有椿哥儿木工坊的工钱,以及青枣在羊工坊的工钱,还有冬枣一年织出来的布,虽不多,但一年也是能有点银子的。 这攒积下来,除开花用,现在手里头也是拿得出来五十来两银子的。 听说大伯家买的那个宅子就三十多两。 蒋氏目光转了转,看向宋氏道:“二嫂,你说我家也在城里来置办一个宅子好不?” 宋氏听她有这个想法,点头道:“那肯定好啊,城里有宅子,方便,就是暂且不住,租出去一年也能得些租金,总比银子放在手里的好。” 一旁的黄氏听着,心里也是意动,“他四婶,你银钱够?” 蒋氏笑道:“置买个大伯家那般大的宅子还行,多的是不能够的了。” 黄氏听着就有了数,她是想置买的,可惜,银钱不就手。 虽说他们两口子跟老四两口子的工钱不相上下,但椿哥儿也出师挣了一年多的工钱了,还有青枣和冬枣呢。 他家桂圆虽也在羊工坊做工,荣梧也在童玩斋挣一份工钱,但他的这份,他娶完媳妇这些就花用的不剩啥了,他们两口子还给贴了的。 毕竟,娶的是城里的媳妇,彩礼钱就比村里多些。 枫哥儿读书跟桦哥儿读书一样的花用,她纵然能就手,可二儿子桐哥儿这马上就要说亲了,也是一笔花用。 她比老四家多一个儿子呢,便即就多一份花用的。 置买宅子这事,她暂时还不敢想。 黄氏没做声了,蒋氏转头就笑着同宋氏道:“这城里的行情我们也不熟,还得麻烦石榴帮忙费心一二,给寻处价钱合适的宅子才是。” 都是嫡亲的一家人,这点小事哪有不帮的? 何况自作坊开工以来,老三老四家都踏踏实实的做工,从没个啥麻烦的,不像有些兄弟间,一家发达了就各种找事添麻烦的—— “金牙人是老熟人了,让石榴跟他说一声,不是啥大事!” 说罢,宋氏不由又看向黄氏,“她三婶儿,你家也趁着一起置办一个?梧哥儿在童玩斋做工,这城里有个宅子,他们小两口一处感情也好,早日给你添孙子呢!” 李荣梧成亲后继续在童玩斋上工,黄氏见着宋氏也没留儿媳在村里倒是叫跟着往城里去的,是以也没留彭氏,但是彭氏不惯跟着住童玩斋里,就仍是住在娘家的,就使得李荣梧下了工之后也是往丈人家住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彭家招赘了呢。 彭家也是有儿子的,到底不方便。 黄氏听着,心里自然更是意动,只可惜…… 宋氏哪能不知道她犹豫什么? 当下道:“银子不趁手,我这里先借给你!” 嫡亲的兄弟妯娌的,要是寻常就不说了,但现下他们家的家底,借十几二十两银子,还真不叫个事儿。 而老三家又不是借了还不起一年工钱也就还上了不是? 她就拿自己的私房借她便行了。 再说,她可是听石榴暗下说过的,现下洛水城里的童玩斋虽是荣棕掌着柜,但总窝在一方小县城里怎么行? 要是闺女生意做大了做宽了,她将来肯定是要将哥哥们往远处拉拔的,走更远的地方,见更多的世面不是? 那到时候这洛水城的童玩斋也得有信任的人盯着不是? 荣梧这孩子机灵,这两年跟着,也是会识字会扒拉算盘了,要不那彭记杂货铺老掌柜能看上他当女婿呢。 对信任的外人都能厚待重用,更何况信任的亲人呢。 黄氏听得也是一热,二嫂愿意借银子给她自然是好的了,要买宅子也趁早买。 她心里热乎,嘴里也甜乎,“那可真是多谢二嫂了!这个情我可是记下了!成,让石榴帮忙也给我们家寻个宅子,银钱不就手,二嫂你借我点,回头发了工钱一点点还!” 这般说定了,等到了石榴在城南榆钱胡同的宅子,安顿下后,宋氏就将这话跟石榴说了。 石榴听着就道:“置田置业都是能传家的,当然是好的,回头我就让金牙人多留意着!” 说话的,就让左成跑一趟去找金牙人说一声。 石榴这宅子是个二进的,平日里不常来住,从二里庄上调了腿脚不那么方便做不得重活的老解头来看门,洒扫着宅子,免得积灰,还有里头的花圃这些也需要日常打理着。 有老解头在,这厢住进来都不用怎么打扫的,每个屋子里床和被褥这些都是齐全的,抱出来铺上就行。 黄氏蒋氏各自铺床去,江氏和万氏就带了杨桃几个去厨房做中饭。 等饭做好,大家伙正开吃呢,左成就回来了。 “姑娘,金牙人说巧着,手里正好有几处小宅子要出手的,离着也不远,说您要是得空,不如今儿下午看看去?” 石榴一听,左右下午没事,灯会也是要傍晚才开始的,便点头,转头看向蒋氏黄氏他们道:“那就下晌看看去?” 第337章:灯会 这么说定了,等吃过中饭,其他人留在家里带娃的带娃,休息的休息,石榴和宋氏李继和,黄氏李继富,蒋氏李继贵就一起出了门。 金牙人也找了过来,领了他们出了榆钱胡同就拐进了相邻的这条胡同。 “这胡同里就有一处宅子,不大,两进,前头后头加起来十六间屋子,不过没有井,得买水,要不然就去胡同口的公井挑水,你们瞧瞧。” 说着将人带进了这处宅子,自让他们好好看看。 两进的宅子不算小了,十六间屋子也不算少,尽够住的了,就是没井不方便,不过这宅子离胡同口也不远。 他们在村里,上河里挑水村井挑水的,比这个可远上些。 蒋氏里里外外看过了,就有些意动,主要离石榴的宅子也近,有个照应啊! 便即问起价钱。 金牙人道:“这宅子也是我一个老熟人的,我跟石榴也熟,不坑熟人,价钱保管合适,三十五两!” 蒋氏一听三十五两,也觉得差不多,大伯家的宅子跟这个差不多大,也是三十几两,是这个行情。 她心中满意,先看黄氏,“她三婶儿,这宅子你看咋样?” 黄氏虽然也觉得还行,但这里离童玩斋可远了不是一点半点,她买这里不方便,见蒋氏中意,就道:“我觉得也挺好,她四婶,你喜欢你先买,我再看看就是!” 蒋氏就笑了,又问石榴和宋氏,听他们意见都说行,便就决定就订下这里了! 她今儿银子是没带够的,便先跟石榴借了银子把宅子买下,回村了就还。 还有黄氏要看宅子买宅子的,先就不急着往县衙去过户,等再看看,到时候看中了一起去也免得多折腾一回。 又接着看了两个宅子,都不太中意,最后一处,在城北这边,正巧,跟李荣棕的宅子挨着不远,都在六柳胡同里,而宋氏两口子的宅子也在隔壁胡同。 黄氏还没看宅子,只听着这话,心里就先中意了七分。 这买宅子当然想跟自家人挨着有个照应的了,而这里,离童玩斋也不远,每天上工下工的,荣梧能和荣棕一道,咋不好呢? 黄氏想着只要这宅子不是啥凶宅没啥问题的,她不讲究别的,一准要买下的。 金牙人自然不会给石榴介绍凶宅恶宅,但这宅子只得一进带一个院子,三间正房,左右四间房,小了点。 不过也够小两口住了,将来有了孩子,也够住。 黄氏盘算的清楚,桐哥儿枫哥儿将来就是成了亲也不能来这宅子里一起挤不是? 各住各的好,后头他们努着力,再给一人买一个宅子就是。 是以,黄氏都不带犹豫的,赶紧定下。 这宅子价钱也合适,才二十八两。 多的那点,是因为这宅子自带水井。 一口出水的水井都值七八两银子的了。 这一下午没白忙活,妯娌俩都看中了合适的宅子,交了银子去衙门过了户,就得到了一张房契。 蒋氏和黄氏摸着那房契,就跟得了什么大宝贝似的,可是金贵得很,嘴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离傍晚还早,黄氏等不及,就先往童玩斋去找李荣梧了,这宅子都买下了,别浪费,明儿就赶紧搬过去住呗! 趁他们都在,把房暖了。 蒋氏倒是不急的,她的大儿子椿哥儿还没说亲,等说亲到成亲也还有一两年呢。 再说了,椿哥儿不像荣梧他们在城里做工,他在木工坊做工呢,就在村里,住家里近便。 这宅子,她就是备用着桦哥儿将来。 眼下用不着,是以,蒋氏随即就托了金牙人帮着给租出去。 这宅子租出去一个月也能有一两银子,一年下来也有十余两银子,这不比银子放在手里好?钱生钱呢! 如此租个一年两年的,她便即就又能在城里置买一处宅子了。 就是不买,银子也生出来了呢。 青枣眼看着也说亲了,她比老三家少一个儿子,少一份压力,也争取给闺女多点嫁妆不是? 虽说做不到香梨那般丰厚的嫁妆,但都是堂姐妹,她也尽当娘的最大的能力吧,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 不得不说,有李香梨那丰厚的嫁妆叫人开了眼在前,如今下河村里当爹娘的多多少少心里的想法都有变了不少的。 他们下河村可是被十里八村齐刷刷看着的村子,村里儿女婚嫁这些,落了人去不是叫人笑话? 再者,他们各家的闺女差不多的都在羊工坊做工,自己个就挣了不少了工钱呢,到出嫁,还能挣不少,他们能亏待了闺女去? — 傍晚初至,城南南大街满满当当的都是灯笼,各种各样,灯火辉煌。 来逛灯会的人摩肩擦踵的,热闹得不行。 除了各种卖灯猜灯谜的摊子,其他卖小玩意卖吃食的摊子也是数不清。 不管你是多少人结伴一起来看灯会的,到了这街市里,那都能被冲散开,反而不如人少的方便。 有去年看灯会的经验在前,今年石榴他们可不是浩浩荡荡的一起挤的,早分做了几路,各逛各的。 石榴在中段的酒楼订了一个大包厢,晚饭他们就是在这里用的,吃了饭,各自看灯去,看累了就回包厢里歇着,吃吃茶点的,就不用到处找人了。 走散了,回这儿就行。 当然,像小孩子和杨桃这些个小姑娘的,那都是要牢牢拉住不会让她们冲散走的。 这灯会热闹归热闹,就怕有人拐子。 这样重大的节日,不管是县衙还是府衙州衙的公职们都是严阵以待的,在各街口巡逻,以防突发情况。 府城里,新上任不久的成知府都在高处坐镇呢。 今儿这样的日子,别人都能放假,这些公职人员是没得假放的。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文职人员。 知府和同知通判这些都在外头,府衙里倒是空了一片,只留了少许衙差当值。 一个留着公羊胡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走向府衙。 门口当值的衙差见了他,笑着招呼道:“谢书吏,今儿不陪家人去逛灯会呢?” 男人笑道:“吃饭时想起还有些文件还没有整理好,明儿还得交给同知大人呢,这不,只有来加班加点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不然,同知大人要是知道了,可得训我了!” 那衙差忙笑,一副“咱们都懂”的表情,目送着男人进了府衙去。 谢立进了府衙,便直奔存放案宗的屋子去了…… 第338章:五藏秘录 府衙静悄悄的,除了公堂那边亮着灯火,侧后这一片却是黑漆漆的。 一簇小火苗渐行渐近。 ‘吱呀’一声,一间屋子的门被推开,复又被关上。 谢立就着微弱的烛火在架子之中穿梭,很快找到了编号最近的那一个架子,从里头抽出了一大摞卷宗。 到一旁的桌子上,将手里的灯盏放好,开始翻找起一册册卷宗来。 不是、 不是、 不是、 一册被翻过又搁到了一边,再继续翻下一册。 时间一息息过去,谢立不时注意着外头的动静,额间也起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终于…… 他眼睛一亮,盯住了手中的这一册卷宗。 就是这本了,那伍家村案的卷宗。 县令刘保德妻侄陈七看中了伍家村村长之女,可伍家村村长不愿,这陈七就威逼利诱,让伍家村交出五藏秘录来. 这伍平几人的证词所言,这都是陈七捏造出来的,什么五藏秘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而刘保德的证词则是陈七同他说的,五藏秘录是一册藏宝图,上面有数不清的宝藏,他爱财心切,这才信以为真,从而威逼伍家村不成,下了杀手. 至于说出这话的陈七.证词上说是有一次不经意听人说起过五藏秘录,可事后他也查过了,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以,这才以此作了借口 三方证词在一起,便是上头,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这五藏秘录如陈七所说,只是他听过一耳朵就捏造出来的让刘保德对伍家村下手的名目罢了。 要真有什么藏宝图,那不早就引得天下人蜂拥而至了? 而这五藏秘录,都没谁听说过. 烛火绰绰,谢立的神色也是忽明忽暗的。 他目光定在伍平几人的证词上反复的看过,突然摇了摇头。 不对! 这几份证词不对,就跟商量过的一样,看似无辜没有一点破绽,但恰是这样,就是最大的破绽了。 他们真不知道五藏秘录? 谢立不由想到,那个传言,最后消迹的地方就是在并州. 当下不好久留,谢立忙将一切恢复原位,悄然的来,悄然的去。 只想着明儿再来府衙上值时,职务之便,再好好的查看查看这伍家村的信息。 —— 跟去年的灯会也没什么不同,倒是今年多了一个表演特别厉害的杂耍班子。 石榴带着拂冬,身后跟着胡振,挤在人群的前头,看着那杂耍人员簇簇喷火,随着人群拍响了手掌。 哇哟,厉害啊! 喷火表演之后还有顶盘子的表演,那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好家伙,双手双脚,一个个盘子往上摞,最后起码摞了几十个,一个都不带掉的。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想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呢。 石榴摸出了一块银子直接丢进了那锣盘里。 后头再来的几个表演虽然也精彩,但石榴就没有多看了,因为内急。 回了酒楼去净了个手熏了香再出来,石榴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即溜达着往前边的吃食一条街去。 今晚满城的吃食摊子都往这里来了,各种各样的美食,简直是来勾馋虫的,还一勾一个准。 石榴一眼先看到,胖妮和她表哥正卖炸黄鱼呢,抬脚就凑上去。 “胖妮,生意怎么样?” 胖妮忙着收钱,听到石榴的声音望来,咧嘴笑:“还行!你没跟堂伯他们一起看灯啊?” “刚刚还遇到过,我们人太多了,都各逛各的,我爹跟我娘一起呢。”石榴嗔她:“今儿难得过节,也不给自己休息一天。” 胖妮嘿嘿,“今儿都过节了,铺子那边生意平平,我就想着晚上来这边摆摊,顺便也看灯了不是?吃炸鱼不?” 说着就让表哥给石榴包一份。 石榴也没拒绝,接了过来,“那你先忙着,待会儿我再找你啊!” 一边吃着炸鱼,一边继续往前,看见好吃的,都买买买。 不多会儿,拂冬和胡振手里都拿满了。 有些没法打包的汤汤水水,石榴看见想吃的,就在摊子上坐下来尝尝。 一番吃吃喝喝下来,石榴撑了,就往上官桥那边去找宋氏他们,今晚城中有钱人家的灯楼都摆在那边,看灯的都往那边去了。 从手里的一堆油纸包里摸了一块酸枣干喂进嘴里抿着的拂冬突然让后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来,似乎只是好奇的张望了一下罢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拂冬靠近了石榴,小声道:“姑娘,后头有人跟着咱们呢。” 石榴听的挑眉,没往后看,但胡振就在身后,要真有人跟着,胡振没发现? 跟着往这个方向去的人可不少 石榴心中一动,“你听见什么了?” 拂冬这丫头,耳力异于常人,不说逆天了顺风耳,但对一里之内的声音还是很敏感的。 拂冬忠心,到她身边不久就将这个能力告诉了她,所以她才喜欢出门都将拂冬带在身边,后来就习惯了。 她还奇怪过的,对一里之内的声音这么敏感,那耳朵不得被吵聋?人都得疯了吧? 拂冬就露出一对小虎牙来,笑眯眯的表示,她打小耳朵就能这般了,渐渐的,她自己就能做到只听想听的声音,甚至她还乐在其中呢,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听听周遭的声音,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石榴当时就很羡慕!她也想有这样的乐在其中,可惜没有。 拂冬脸色愤愤,“有人心怀不轨,想害姑娘。” 想害她? 谁呀? “二姐!二姐!” 往前没走一段,斜刺里就有人冲上来,“二姐,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半天!” 石榴看到李荣樟,刚想问找她干什么,酒楼里碰头不就行了嘛,余光就看到了他身侧上来的范晋。 范晋面色不显,眼底有光,“石榴姑娘!好巧,你也看灯会呢?” 石榴:.好巧?难道你不是专门拉着樟哥儿满灯会找我的? “.范公子,好巧。” 石榴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就看向李荣樟道:“行了,你自己玩去吧,我还得往前边去。” 李荣樟看了眼范晋,忙道:“二姐你要去哪里逛?我跟你一起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起逛,热闹!” 第339章:揍到他招 石榴想也不想摇头,“你自己逛去吧,我要去的地方你跟着不方便。” 她要看看是谁要害她呢,带着这么多人人家不动手了怎么办? 说罢,石榴就迈步往前去,不再给李荣樟说话的机会,拂冬和胡振连忙跟上。 原地,李荣樟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看向范晋,“师兄,我二姐不让我跟。” 他也怕二姐啊,可不敢跟上去,万一二姐有要事,他跟上给坏了事,二姐不得拧掉他耳朵啊。 范晋看着石榴走远的背影,抿了抿嘴。 石榴……真这么讨厌他么。 或许上辈子不是因为忙,而是单纯是因为讨厌他这个教练,所以不乐意多说话,练完就走也不常来? 范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相了,一时间,心情也低落起来。 李荣樟见范晋盯着前方出了神,跟魂被牵走了似的,也是不由摸了摸鼻子。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真是复杂,他是看出来了,范晋师兄喜欢他二姐得很,可二姐,压根不喜欢范晋师兄啊! 虽然范晋师兄很好,很适合当二姐夫,但二姐不喜欢,他就是有心撮合也不行啊,回头二姐还恼了他呢! 二姐和师兄,选谁,这还用想吗? 李荣樟毫不犹豫做了决定。 “师兄,咱们去灯谜吧!刚刚过来那灯谜摊子挺有意思的!” 范晋被打断思绪,收回视线来,也没多少心情去猜什么谜,这灯会热闹如斯,可他的心里冷清至极。 但也不好拂了李荣樟的意,点了点头,转身同李荣樟一起反方向去了。 石榴这边,见李荣樟没有非要跟上来,也是松了口气,这弟弟,还是很听话的,回头再多给他买几本书作为奖励! 李荣樟:我谢谢您嘞。 就要靠近上官桥时,侧方有一条暗巷,石榴跟胡振说了几句,胡振便先往前头去了。 石榴则大了音量同拂冬道:“诶?那里头好像有亮光,咱们看看去!” 说着,便带着拂冬往那暗巷里去了。 一直跟着人流装作看灯实则一直不远不近的注意着石榴主仆动静的人看到胡振不知为何先往前去了,而石榴被暗巷里的什么亮光给吸引进去了,也是双眼一亮。 老天给机会啊! 这都不用他们多费心思找机会了! 当下,这两人便快步上前,避过人流脚步一转,踏进了那暗巷口。 “姑娘,没看见亮光啊?” “估计是我看错了?不会是…鬼火吧?哎呀呀,可吓死我了,拂冬,我腿软,快来扶我,咱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刚进了暗巷的人听到这对话,心下更喜。 “石榴妹妹,我来扶你呀!”一人带着窃喜,循着石榴的声音快步过去。 但暗巷里漆黑一片,只巷口因着外头的灯火看得清一点,但往里来,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 很快,他摸着了个人,鼻息间也闻到了女人的磬香,登即咧开了嘴,“石榴妹妹,别怕,我来保护你!” 一边说着,还一边四下摸搓起来,想将人往怀里搂。 见对方没反抗,这人也是心下更喜,看着是个端庄的,原来私下竟是个浪妇啊! 这倒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他今晚生米煮成熟饭,明儿就拿着肚兜上门提亲去,李家还能不同意? 到时候,李家的这些家财生意可就都是他的了! 吴泰激动得都要升天,摸索着往领口去,想要脱了对方的衣服…… 手却突然被一把抓住,哎哟,疼疼疼。 他好奇这姑娘力气怎么这么大,手怎么一点不柔滑。 但也没多想,嘴里忙哄道:“石榴妹妹,乖,放开哥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保管叫你欲仙欲死,回味无穷呀!” 说着,以为对方会放开他了,正准备抽手继续动作。 但那抓住他的手却反而加重了力道,拧得他的手腕都要碎了般。 “疼…石榴妹妹,你这是做甚?快放开哥哥好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掌嘴。”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但似乎不是在面前,而是在身后? 吴泰疑惑不已,还没来得及反应,左右便哐哐各挨了一个嘴巴子,那力道大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熊掌给拍了。 脸都麻了,嘴里都给干出血来了,整个人直接被扇到了墙上贴着。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那清脆的女声又响起,吴泰算是听出来了,他心心念念的石榴妹妹可不是刚刚他抓住的这个。 下意识便想装傻充愣,“我心悦石榴妹妹已久,刚刚远远看见石榴妹妹,就想着上来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 呵。 石榴吩咐:“揍到他说实话为止。” 吴泰预感不妙,可根本跑不掉,铁锤一般的拳头哐哐哐的往身上砸来,疼得他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 不知是哪根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起,吴泰惨叫连连,可那拳头仍旧没停,即便他一直说是误会误会…… 最后吴泰实在疼得受不了了,那铁拳还一拳砸到了他心口,他只觉自己都要被打死了,赶紧松口,“我说……我说!” 那拳头这才停下。 吴泰逃过一劫般,大口喘着气,龇牙咧嘴一番,忙如竹筒倒豆子的都交代了。 他叫吴泰,家住城西四方里,家里略有一点薄产,但因为他嗜赌,也都输得差不多了,前不久他又输了一大笔银子,赌坊给了限期,要是三个月还不上,就要剁了他的手脚。 只可惜,就算他卖了仅剩的房子,都不够还输的银子的。 他将能找的人都找了,大家都不愿意借银钱给他,他也是没办法啊,这才听了小厮的主意…… 李家姑娘有钱又会挣钱,也不像别的姑娘那般足不出户难以见到,找个好机会,哄得李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或是霸王硬上弓,左右只要得了李家姑娘的身子,让她必须得嫁给他,到时候,李家的钱财生意不都是他的了? 赌账还上不说,还有了这么个会挣钱的媳妇,往后他不愁没银子,想怎么赌就怎么赌,想想就美啊! 这不,今儿上元节,就出来碰碰运气,没曾想真的就遇上了李家姑娘,于是乎,就赶紧琢磨一番,跟了上来,找机会下手。 结果,机会是有了,却是他倒霉啊! 他也不傻,这么哪能看不出来,这是人家故意引他下套呢? 不禁疑惑,对方是怎么晓得他想做什么的? 难道他身边有内奸? 毫不犹豫的,吴泰就怀疑上就自己的小厮。 要不是他衣来张手饭来伸口什么也不会,他早就将这小厮给卖了! 哼哼,居然吃里扒外! 吴泰愤愤想着,却不小心扯到了痛处,痛得他又是一番龇牙咧嘴的。 怕那铁拳又落下,他缩了缩脖子,尽量贴近墙,好像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对着一边的漆黑道:“就是这般了,李姑娘,我可什么都还没做啊!下次绝对不敢了,不敢了!你就放了我吧!再打我就要没命了啊!” 第340章:猫小姐 吴泰可怜兮兮的求着饶,心里却在不老实的想着,等他待会儿从这里出去,便嚷嚷开来报官。 到时候,为了名声,这李姑娘不得赔他点药钱?不然,他就说他已经得了李姑娘的身子! 他可不能白挨打的。 反正,名声这种东西他已经没有了,豁出去呗! 谁脸皮厚,谁不吃亏! 漆黑中,石榴似乎能看清他眼底滑溜溜的不老实一般,生生阻了他的幻想。 “把他的嘴堵了,绑树上。” “是!”胡振应了一声,黑漆漆的,也能准确无误的抽了吴泰的裤腰带,三两下就将人捆了绑到了树干上,并打了个死结。 又如出一辙的将那从头到尾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厮也给绑了,就是这小厮坏水,出的主意呢! 然后把两人的鞋子给脱了,各自的袜子交替塞进了对方的嘴中,堵住了那喊叫的声音。 …… 暗巷中漆黑一片,遮住了所有的鬼魅浮生,暗巷外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热闹不凡。 人们有说有笑,看灯猜谜,三道身影从暗巷出来,重新汇入人群里,也无人察觉。 拂冬嫌弃的用手在鼻子下扇了扇,离胡振远了点,“胡大哥,快去洗洗手,不然回去红袖姐姐可要嫌你臭咯。” 胡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老实往台阶下去了。 石榴笑出了声,停下了脚步,看着胡振在河边蹲下洗手。 河对岸人头攒动,热闹喧天,那高高的灯楼灯火明亮,漂亮得不行。 等胡振洗好手,三人绕上石桥往河对岸去,刚下了桥,还没挤进人群里,李荣松顶着寿哥儿就凑了上来,“石榴,二叔他们在那边!” 寿哥儿也忙喊着石榴姑姑。 石榴抬手,将手里的糖葫芦拿给寿哥儿,一旁上来的被李荣柏顶在脖子上的祥哥儿呀呀着手也想要。 石榴笑着塞给他一个鱼叫叫,“祥哥儿你还小,还不能吃哦。” 别看人家才半岁多,但可不是傻子,一看自己的这个和寿哥儿的那个不一样,就不肯要,挥舞着双手想去抓抢寿哥儿手里的。 寿哥儿吃得正甜呢,见弟弟也想要,犹豫了犹豫,决定让他也尝一口好了,毕竟,这糖葫芦可真好吃。 但没想,祥哥儿够到了后就一把抢到了手里,抓的紧紧的,就要往嘴边送。 石榴怕他卡住,赶紧踮脚抢了过来。 李荣柏也忙转身往一边去,逗着祥哥儿看大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才反应过来糖葫芦被弟弟抢了的寿哥儿也是哇哇哭了起来,石榴忙将拿回来的糖葫芦还给他。 这一通忙活的,石榴直呼好累。 所以生孩子这种事情,她可万万不能沾。 没事就逗逗宝珠,闲了抱一抱,随时不想抱不想带就能还回去,这要是自己生的,还给谁?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上心着?冷了热了拉了饿了的,想想都忙活得慌。 宋氏他们都在看灯楼的,城里各家大户,争奇斗艳似的,就比谁家的灯楼高谁家的灯楼漂亮的。 丁家也有灯楼在,做了好多年了,反正中规中矩,图的就是一个意思,也是洛水城大户人家的象征了。 见石榴过来,宋氏拉了她小声说话,“石榴,咱们明年上元节也做个灯楼摆这里来点上?” 石榴看着这些灯楼确实挺漂亮的,便道:“娘你要是喜欢,就做呗。” “我喜欢是喜欢,也不是说非得做,这不是听不少人都在嘀咕嘛,说如今洛水城的大户,咱们李家也能算一户了,咋没看见咱家的灯楼呢。” 石榴听着暗笑,流动资产十来万两,算得上洛水城的大户吗? 好像是算得上,之前义父还打趣她来着,说她现在比他都富呢。 “明年就做!” 不差这点银子,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嘛。 灯会彻夜通明,不过他们有老有小的,自然是不会看得太晚的,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往酒楼去汇了合,确定大家一个不少都在,就准备回去了。 李荣樟是最后赶过来的,一行人出了酒楼,也不坐车了,榆钱胡同离得并不远,走小巷的近路还比坐车更快呢。 刚走到对街准备进入巷道,石榴余光便瞥见不远处站在面具摊子边望着这面的范晋。 顿了顿,石榴出声让宋氏他们先回去,她随后就回。 她身边有胡振跟着,宋氏是不担心她安全的,也不多问,摆摆手让她只管去就是。 这就是在家中有话语权的好处了,慢说是李荣樟,这会儿突然说想要走开待会再自己回家,肯定都会遭宋氏说道的。 等宋氏他们悉数没入了巷道,石榴脚尖一转,往那面具摊子去。 一直望着这边的范晋见石榴突然停了脚步说了些什么,然后别人都走了,她就抬脚往他这个方向来了,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从摊子上摸了个面具将自己的脸遮住。 仿佛这样石榴就看不见他了。 只要看不见他的脸,是不是就不讨厌他了呢? 看见他这番动作的石榴:“.” 她停下脚步,看了眼那面具摊子,随后拿起了角落里的一个纯白色的猫面具覆在脸上。 “狐狸先生,一起逛逛?” 那猫面具只遮了上半张脸,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红唇,配着那面具,一张一合间,格外的魅惑。 范晋喉结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反应过来她嘴里的狐狸先生应该就是他,他没把面具拿下来确认,这里也没其他的人。 “深感荣幸,猫小姐。” 见一青一红两道身影隔着两拳距离行走在灯火映照之中,拂冬和胡振对视一眼,不紧不慢的跟上,拉出了三步的距离,不会打扰到二人,也不会叫二人脱离了视线,以免出了意外。 八方也赶紧的跟上,多少有些形影单只,但他可不觉得,满心正替自家公子欢喜呢。 即便时辰已经不早,但灯会上的人仍旧不见减少,且正值高潮,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有奔着去看收尾压轴的杂耍大戏的,也有急着去猜重头戏的灯谜的,一不小心就能将走在一起的人给冲散。 刚才的两拳距离悄无声息的缩成到了一寸,几乎并肩。 为了防止石榴被人挤到,范晋下意识的伸出了绅士手,挡住人群的冲挤,将石榴护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 挤挤攘攘的,终于挤过这最翻涌的一阵,两人也被涌至了一处灯谜摊子前。 看着摊子上所剩无几却个个精致得不行的花灯,显然都是灯谜难得别人都猜不中的,范晋扭头问石榴:“喜欢这些灯吗?” 石榴挑眉,“喜欢你就能猜中?” 范晋心里一跳,跟着激动雀跃起来,“可以试试。” 第341章:‘约会\’ 孔雀开屏便是为了吸引异性,人亦是。 难得石榴要同他一起走走,还接了他的话头,不行也得行啊。 正好,就为了今儿这灯会,他可是好好的恶补了一番猜谜语的,就想着今儿能同石榴一起逛灯会,再送她几盏灯。 可惜,先才石榴都不乐意搭理他,他本以为今晚只能失望而归了,哪里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呢。 当下范晋也是打起了精神来,先指了那盏八角琉璃灯,“这个喜欢吗?” “唔。”石榴唔了一声,抬手做了个‘看你表演’的手势。 范晋便即让摊主取下那盏灯的灯谜来,捏在手里一看,沉吟一番,几息作答,“半写江村对愁眉。深!” “公子才思好生敏捷!”摊主也是有眼色的,立马取了那灯递到了石榴手里。 石榴接了灯,抬手就指了最上面的一只巴掌大的南瓜灯,“喏,那个。” 摊主便立马去取灯谜来递给范晋。 范晋捏了一看,几息思索,“火烬炉冷平添意马心猿。驴!” “哎呀!公子好生厉害啊!”摊主是真心称赞,连忙又取了这盏南瓜灯给石榴。 石榴伸手接过,摇手继续一指。 摊主取得快,猜谜的人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的越猜越快。 “出自幽谷,迁於乔木。呆!” “渔村半落夕阳中。橹!” “熙熙攘攘。州!” “.” 直到灯谜摊子上剩的灯都猜完,石榴的手里也拿不过来了。 看着双眼亮晶晶等着她继续往往下一个灯谜摊子指指指的范晋,石榴忙道:“够了够了,我已经领教到了。” 闻言,范晋顿即笑了,掩在面具下别人看不到的脸上是满满的欢喜。 他伸手拿过了石榴手里的所有灯,只留了那盏南瓜灯给石榴提着。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就到了一溜溜的吃食摊子区。 范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问石榴要不要吃点宵夜,但转念一想吃东西就要摘下面具。 他怕面具一取,这场‘约会’就要中断,便咽下了话头。 石榴不饿,也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这点心思,她正迎上胖妮的挤眉弄眼呢。 虽然带着面具,但熟人再看这身衣裳,胖妮能知道是她也不出奇。 再看胖妮欲欲跃试的要冲上来,石榴连忙拉着范晋脚尖一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什么饿不饿东想西想的各种心思在手腕被抓住的一瞬间悉数消散,范晋的心唰的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张嘴都能飞出来。 石榴牵他了,石榴牵他呢。 范晋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都不敢转头去看石榴,如个木偶一般的随着石榴走,生怕自己动了一点点,石榴就要松开手了。 走了一段,范晋的心仍然跳得厉害。 他小心翼翼的搓散了手心的汗,又轻轻的在衣裳上抹了抹,鼓起勇气准备去牵住石榴的手。 牵手这种事情,该男生主动才是。 但他刚想去牵的时候,那抓着他手腕的手就放开了。 手腕一空,心里也没来由的跟着一空。 “看!孔明灯!”石榴指了空中说道。 范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跟着抬头,看着冉冉上升的孔明灯,“喜欢?” 石榴道:“喜欢啊,这么大的灯在天上飞,多好看。” 范晋听着,暗暗记在了心里,当下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灯,直到灯升高星星点点。 夜也不早了,身后的热闹开始慢慢退散。 “夜深了。” 手里的南瓜灯灯芯正好也燃完了,暗下来的灯少了精致和光泽。 “南瓜灯灭了,猫小姐也该回家了。” “是挺晚了。”范晋心中不舍,但还是道:“我送猫小姐回家?” “不用了。”石榴摇头,“狐狸先生再见,谢谢你的灯。” 说罢,石榴提着灯转了身。 范晋下意识的跟了两步,拂冬和胡振两人也上了前,接过了他手里的几盏灯,断了他跟上去的借口。 他只得原地站定,目送着那道身影走远。 不知过了多久,八方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公子,石榴姑娘已经走远了。” 都没影了,公子还舍不得收回眼睛呢。 范晋这才回神,想到今晚同逛灯会,猜灯谜—— 他抿嘴笑了,今晚,是他来这么久,最最开心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知道她就是她。 范晋抬手取下了面具,垂眼一瞧,却是愣住了。 手上躺着的分明是个猴子面具,可她怎么叫他狐狸先生呢? 范晋先是困惑,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上辈子他每每托她的好友带给她的各种吃的喝的包装上都有一个狐狸头,因为那都是他学了亲手做的。 而他的微信头像也是狐狸。 原来,她喊的是这个狐狸先生啊。 范晋心里突然就蔓延开来一股难言的喜悦来。 她记得那个狐狸头 但随即他又浮起一丝困惑来,她讨厌他吗? “当然不讨厌啊!公子您想啊,石榴姑娘要是讨厌您,能和您一起逛灯会?” 八方叽叽喳喳的凑上来。 范晋这才惊觉自己嘀咕出了声,给八方听到了。 是啊,应该是不讨厌的! 这般想着,范晋就又高兴起来,心里攒出了满满的劲来。 努力,努力,努力! - 走远的石榴缓缓揭下了脸上的面具,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提着灯笼。 进了门就见李荣樟靠在门后挤眉弄眼的看着她呢。 “哦哟,这么多的灯!都是二姐你猜来的?” “是啊。” 李荣樟嘴里啧啧,“我才不信,既然是二姐你猜来的,这么多你也挂不完,送我两个吧。诶我看二姐你手上这南瓜灯就挺好。” 说着作势就要伸手来拿。 “听说书斋明儿会有新书来,明儿我带你逛逛去?” “那什么,夜深了,我睡觉去了,二姐也早点睡,好梦啊!”李荣樟立马收回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掉头就溜。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 石榴笑了笑,看着拂冬两个手里的灯,让拂冬都提进她屋里去挂着。 这么精致的灯,自然是舍不得送人的,挂在屋里每天看着,多赏心悦目。 拂冬得了吩咐照做,心里却不免嘀咕:姑娘是因为喜欢才舍不得送人还是因为这花灯是范公子特意猜给她的才舍不得给别人呢? 第342章:命案 石榴已经习惯了早起打拳,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例外。 锻炼完天还早得很,她就干脆往外头去,打算去买些早食回来大家起来了吃,也免得折腾了。 拂冬和胡振照样是雷打不动的跟上。 出了榆钱胡同,还要拐上一条街,才是一个热闹的早市,恰好,离着昨日灯会热闹的南大街也不过一条巷子的事,近道。 “诶听说了没?昨晚有个喝醉的醉汉死在了后边那青苔巷里,被打更的老胡发现的!那醉汉旁边的树上还绑着两个人呢!” “听说了!那醉汉不知道是谁,但那被绑着的人我可认识!” “哦?是谁?” “说来跟我还沾点亲故,可不就是那败家子吴泰?听说他欠了不少赌债,前不久还找我借钱来着,我没借给他!不知道他昨儿得罪谁了,被人给绑在树上冻了一夜,一身都快冻僵了。” “那他可说了是谁把他绑在树上的?怎么杀了那醉汉不杀他?” “不知道啊。这不是才不久的事?衙门里的衙差才刚收队呢,那吴泰都被冻迷糊了,不得缓一缓?还不知道冻傻没有呢。” 卖豆花的摊子上坐了几个客人,正说得起劲。 石榴正好经过,听了个清楚,微微蹙眉,有些预感不妙。 怎么这么倒霉,偏就死了个醉汉在那儿? 豆浆油条、酱肉包、豆花、肉粥等石榴每种都让拂冬买了不少,人多,大家口味都不一样。 买好了早食,也没多逛,原路返回榆钱胡同,宋氏等人也陆续都起了,见她还出去买了早食,江氏几个也赶忙来接了去厨房拿碗筷这些出来摆桌。 石榴接了一碗拂冬盛过来的粥,正准备吃,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起了。 老解头忙去开门,门一开,见外头站着的衙差也是吓了一跳,“几位官爷这是?” “石榴姑娘可在?快快叫她出来。”那打头的捕头说道。 老解头听他的语气还好,不由也松了一口气,正要进去禀报。 石榴已经闻声赶来,“何捕头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公干?还没吃早食吧?进来一起吃点?” 何捕头见了石榴,面色缓和,特意上前了一步,小声道:“姑娘惹上了一桩官司,昨夜青苔巷死了个人,有人做证,说是姑娘你杀的人。” 说罢,又不着痕迹的退开,这才公事公办道:“有一桩命案与石榴姑娘有关,我等奉县尊大人命令,请石榴姑娘过公堂问话!” 这何捕头跟王三公子相熟,石榴之前也跟他打过几回交道,对于他这般透露也不意外,不动声色的给何捕头眨了眨眼,表示了谢意。 何捕头见她有了数,便催促道:“县尊大人还等着呢,请吧!” 后头宋氏等人追上来,见衙差要带走石榴,也是吓了惊慌起来。 “官爷,我家女儿犯了何事?你们为啥抓她?” “要抓就抓我吧!” “.” 一堆的人都护在石榴身前,不让她被带走。 石榴忙道:“爷爷奶奶,爹娘大哥你们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去过个堂,跟县尊大人说清楚就回来了,放心。” 她的语气镇定,仿佛只是出门去走走罢了,也叫宋氏等人跟着冷静下来。 但冷静归冷静,眼见着石榴跟衙差走了,他们也是坐不住的,随即就跟了上来,想着去县衙亲眼看着这才放心呢。 洛水县治安好,百姓安居乐业的,几乎就没有过几宗杀人大案,县衙每天升堂办的,无非就是这家爹死了留下财产几个儿子分不均,或是东家的牛去吃了西家的草,谁家的儿子被人打这般鸡毛蒜皮之事。 再恶劣一点,也就是偷盗这般的。 难得出了个命案,还是在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且听说竟还跟那石榴姑娘有关,这不,一传开来,闲着没事爱凑热闹的百姓便都往县衙跑。 等宋氏他们追到县衙,是跟不进去的,只能在公堂外头看。 有认识李荣棕哥俩的,见得他们一大家子都来了,还个个神色焦急的,也是起劲。 好些只以为是谣传呢,但看见李家人都来了,那就错不了了,那石榴姑娘还真杀了人? 哎哟,这可不敢想。 他们对这石榴姑娘的印象是:年少沉稳,聪明能干,会做生意,还能当军师,带领全村老少勇抗土匪,将土匪杀得片甲不留,奇女子也。 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姑娘会杀人呢。 公堂里头‘威武’的升堂声响起,范晋带着八方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他一早起来出来吃早饭就听说石榴惹上命案了,便赶紧赶来了。 石榴昨晚和他一起逛灯会呢,怎么会惹上命案的? 范晋目光紧紧的盯着里面,预备着随时进去给石榴作证清白。 随着‘威武’声,一身官服的张县令从内堂出来坐在了明镜高悬下,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跪着的吴泰抢先道:“草民吴泰,见过县尊大人。” 另一边的石榴随后跪下,“民女李石榴,见过县尊大人。” 心里暗暗腹诽:来这边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上公堂给人下跪,上一次下跪就不说了,那是接圣旨,不得不跪。 石榴余光冷冷瞥了眼这个让她赶趟儿来给人下跪的吴泰,看他怎么说。 上首张县令道:“李石榴,吴泰指认你昨夜在青苔巷中杀了陈四,你可有话说?” 石榴跪得笔直,“敢问大人,陈四是谁?民女不认识。” 张县令就看向吴泰:“吴泰,你指认李石榴就是杀害陈四的凶手,可有证据?” 吴泰早就打好腹稿,当下忙道:“回大人,草民和草民的小厮亲眼所见!” “哦?你细细说来!” “大人,昨日上元节,石榴姑娘约草民戌时一刻在青苔巷幽会,草民按时赴约,在青苔巷见到了石榴姑娘,一碰面,石榴姑娘就朝草民投怀送抱,嘴里说着要草民好好的疼她一番。” “噗!”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响起一声笑。 吴泰看过去,“石榴姑娘你笑什么?” “我笑你大白天的就做梦呢!我投怀送抱?你?”石榴抬着下巴睨了吴泰一眼,那表情可大有深意。 上首看得分明的张县令也是嘴角一抽,这话真是够打击人的。 但不得不承认,没错啊!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吴泰虽然长的有鼻子有眼的,但可绝对称不上俊俏。 这石榴姑娘是眼瘸了还是怎么的?这么不开眼要对他投怀送抱呢? 除非她长的丑没人要。 可石榴姑娘长得可不丑,且洛水城谁不知道,那貌比潘安的周秉文都向石榴姑娘提过亲呢。 公堂外头虽看不到石榴表情,但只听这嘲讽,不少人也跟着乐了起来。 这吴泰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第343章:清白 公堂外的指点打趣,吴泰一点不慌,脸上也是无辜道:“我承认我确实算不上生得俊俏,但谁知道石榴姑娘的眼光呢?说不得她就喜欢我这样的?毕竟,她要真喜欢长得俊的,之前那提亲的周秉文,她怎么不应?” 这话说来,众人也觉得好像是有道理哈? 再细看这吴泰虽然算不上俊,但腰窄屁股翘的,某些男人隐秘的一笑,自觉懂了。 “肃静!” 张县令一拍惊堂木,公堂外安静下来,“继续说你的证词,别扯远了。” 吴泰应是,开始一脸的不好意思起来,“石榴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草民也早就对她倾心不已,心爱之人投怀送抱,是个男人也忍不了,草民正欲谁知那喝醉酒的陈四却突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那陈四还没醉彻底,认出石榴姑娘来,就威胁要石榴姑娘给他一笔银子封口,不然就将他看见的事宣扬开来,叫整个洛水城的人都知道。 我也劝石榴姑娘拿银子封口是了,可石榴姑娘怕陈四拿了银子不认账,到时候败坏她的名声,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陈四的额头!” “当时我都吓傻了!哪里想到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说杀人就杀人呢!后一想,她连土匪都敢杀,哪里会怕杀人呢? 那陈四醉狠了,被石头砸了一下就倒地不起了,我伸手探他的呼吸时还有气,便劝着石榴姑娘赶紧将人送医,别酿成大错,杀土匪不犯法,杀无辜百姓可是犯法的! 但石榴姑娘压根就不听我的,见我聒噪,反而叫了身边护院进来,将草民同小厮一起都给捆了绑在了树上,还堵住了我们的嘴,然后她就走了! 后来打更的更夫经过发现叫出声来,我这才知道,那陈四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呢!本来他是不用死的—— 大人,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公堂外,听着吴泰的叙述,不少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别说,这石榴姑娘连土匪都杀得,杀个醉汉更不是难事了!” “哎呀,没想到,这石榴姑娘竟是这种人呢!” “我就说怎么这么多的好亲事找上门去她都拒了,谁家都不应呢!原来,是就喜欢这私底下与人啧啧!不知道这洛水城还有多少人是她的裙下之臣呢!” “好好的一个姑娘,竟这般不知廉耻呢!” “.” 李家众人听着这些人难听的话,都气得不行,张嘴就反驳。 上头了的人只顾一张嘴说,可不会管其他的,反而越说越起劲,仿佛他们昨夜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似的。 公堂上。 “噗!”又是一声嗤笑响起。 吴泰看过去,“石榴姑娘你也别怪我实话实说,我奉公守法,可不能替你遮掩的!杀人偿命,你还是赶紧认罪吧!” 石榴看向他道:“你这故事编得可真是精彩,我差点都相信了,不过,冒昧问一下,你说,陈四撞见了我与你幽会,所以我杀人灭口,可你和你的小厮亲眼看见了我杀人,我怎么就不灭口了?” 这话一出,外头刚刚还说得起劲的众人一愣,然后又转了风向,就跟墙头草似的,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就是就是!反正都杀了陈四了,还怕多沾两条人命?” “陈四撞见的只是坏了名声罢了,这吴泰主仆撞见的可是要命的事,换作是我,肯定是也要杀了他们两个灭口的,怎么只把两人绑了,还就绑在命案现场?” “我说,这吴泰说得也忒有漏洞了。” “.” 吴泰慌了一下,但很快镇定,道:“我怎么知道石榴姑娘你怎么想的?或许你当时就想着快快逃离现场,没想到要灭口呢?” 说罢,冲张县令拱手道:“还请县尊大人明察,草民所说句句属实,杀了陈四的就是石榴姑娘!” 张县令看向石榴,“李石榴,你有何话说?” 他心里是不相信石榴会杀人的,就看石榴怎么自证了。 石榴道:“大人,民女想问吴泰几个问题。” 张县令想也不想,“你问。” 吴泰心里一慌:怎么瞧着县尊大人偏颇李石榴呢? “吴泰,你说我昨晚约了你戌时一刻在青苔巷碰面,那么,你是几时到的,我是几时到的,那陈四又是几时进来的?” 跪着问话可失了气势,石榴见张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口间就不经意的站了起来。 吴泰看她便要仰着头了,脑子快速转动起来,“我记得我是戌时一刻前到的,等了没一会儿你就来了,然后.陈四进来的时辰应该不会超过戌时三刻!” “你确定是戌时三刻?” “.确定!”吴泰咽了咽口水,怎么好像他是犯人在被审问一样呢? 石榴便即朝向张县令,拱手道:“大人,照吴泰所说,陈四在戌时三刻左右进了青苔巷,然后被民女一石头砸得倒地不起,便再也没有起来过,但是——” 石榴话锋一转,“大人,民女有人证,可以证明陈四亥时初还在清风酒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吴泰慌了神色,他不该说具体时辰的! 张县令看得分明,一拍惊堂木,“传证人!” 很快,便有一人上了公堂,“民妇苏氏,乃清风酒肆老板娘,见过县尊大人。” “苏氏,昨晚你可见过陈四?”张县令问。 苏氏道:“回大人,陈四是我们酒肆的常客,昨晚他也在酒肆喝酒。” “哦?他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酒肆,你可记得?” “回大人,民妇对他熟,昨晚他喝得有些多,结账离开时,民妇还问过他要不要让伙计送他回家呢,民妇记得很清楚,当时已经是亥时初过了,大人若是不信,还有几位客人当时都听着呢。” 有了苏氏证词,这就很清楚了,张县令看向吴泰,“吴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泰忙想好了对策,“大人,许是草民记错了,对,就是草民记错了!石榴姑娘约的是草民亥时一刻碰面才对!” 石榴道:“大人,倘若是亥时一刻碰面,那陈四就是亥时三刻左右进的青苔巷,莫说陈四吃醉了酒跌跌撞撞的走不快,就是正常人,正常脚速,从清风酒肆出来再到青苔巷也是需要至少三刻钟的!难不成陈四还能飞?” 这话在理,张县令微颔首,“吴泰,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草民记错了,那陈四说不得是亥时四刻或者亥时五刻进来的?” ‘啪’! 张县令一拍惊堂木,“满口胡言!公堂之上,尔也敢糊弄本官,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来回话!” 第344章:想得挺好 “大人!冤枉啊!” 吴泰大喊冤枉,可衙役们动作迅速,很快就将他给架了出去,就在堂外,众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啪啪啪的就打起了板子来。 “大人,饶命啊!”吴泰被打得大喊饶命。 “大人,草民知错了!饶命啊!” 任是吴泰大喊大叫的求饶认错,张县令都不松口,叫他挨足了三十大板被拖回来,这才道:“为何污蔑李姑娘?那陈四是不是你杀的?还不快如实招来!” 这个关头了,吴泰可不敢再不老实,别陷害李石榴不成,反倒把自己折腾成了杀人凶手。 是以,吴泰再不敢隐瞒,如实说来。 “草民招!” “大人明鉴!草民没有杀陈四啊!石榴姑娘能替草民作证,草民和小厮被她的护院绑在树上呢,哪能杀得了陈四? 当时那陈四提着个花灯跌跌撞撞的进了青苔巷来,就在离树不远的位置,绊了一脚,一头栽了下去,好巧不巧的就磕在了那块石头上,然后就没了动静,草民和小厮两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呢! 是草民迷了心窍,记恨石榴姑娘让人将我们绑在树上挨冻这才起了坏心思想栽赃污蔑石榴姑娘的! 大人明察,草民也没有杀陈四,是那陈四运气不好自己把自己给摔死的!” 吴泰的声音响彻整个公堂内外,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吃醉了酒的人自己把自己给摔死这也不稀奇,前些年那王大,不就是喝醉了自己一头栽进了河里给淹死了吗? 所以对于吴泰的话,大家都不怀疑,吴泰跟陈四又没有过节,何必杀他呢。 不过,石榴姑娘为何将吴泰主仆绑到树上,大家都很好奇。 张县令也很好奇,于是看向石榴,“吴泰说你能给他作证,可是?” 石榴便道:“回大人,吴泰所言民女不能完全作证,毕竟,谁知道他被绑了之后能不能杀人呢?不过,的确是民女让随从将他们主仆二人绑在了树上。” “为何?”张县令身子下意识的往前一倾。 “这个,大人不妨让他自己说——”石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张县令便瞪向了吴泰,“与本案相关,还不快细细招来?若有隐瞒,那陈四便是你杀的也不无可能啊!” 吴泰:.有这么办案的么,大人偏心。 心里虽这么想,可吴泰面上可不敢露出来,他怕死怕疼,昨晚被打了一通还没缓好呢,刚刚又被打了三十大板,快要了他半条命了,他可不想再被打。 丢脸就丢脸呗,也不少块肉。 当下吴泰也是豁出去了。 “草民不敢隐瞒大人,是这样的,因为草民欠了一大笔赌债,家中能卖的都被草民给赌光了,就剩那么两间房子了,也不够抵赌债的,草民的小厮就给草民出主意,说要是草民能娶个家有小资又会挣钱的媳妇,不但这赌债能还上,往后我想还不是想怎么赌就怎么赌? 这不,草民就就相中了石榴姑娘,她长得漂亮不说,又会挣钱,简直是最合适的媳妇人选了!” 众人:你倒挺有脑子! “可惜,就草民这个家底名声,去提亲肯定是不成的,所以,草民就起了歪心思,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那不就水到渠成了?” 众人:你还真会想! “正好老天都给机会,叫草民昨晚遇上了石榴姑娘,草民想着机不可失,所以就决定下手,哪知——石榴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草民被石榴姑娘的护院暴打了一顿不说,石榴姑娘还不肯放过我,让护院把我们绑在了树上,差点被嘴里的臭袜子给熏死不说,我是真的差点被冻死了!” 吴泰说得委屈巴巴,众人却都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活该! 不少人先才还觉得吴泰这抄近路的想法好像还真不错,要真能生米煮成熟饭,娶这么个漂亮能干又会挣钱的媳妇,那可真是造福子孙后代。 但一听吴泰的下场,都不可避免的打了个摆子,能杀得了土匪的人,那是好惹的? 还是算了算了,这近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后来陈四就醉着酒的进来了,我还指望他能救我们,哪知他没走两步就给摔了,倒地就不起了,大人,陈四真不是我杀的啊!”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明了,那陈四虽死于额头上的大伤口,但不是谋杀,便就能结案了。 这陈四孤家寡人一个,回头将尸体送去义庄就行。 至于吴泰,张县令眼睛微眯,他最讨厌的就是将祖产败光的败家子! 是以,张县令硬是以吴泰调戏良家妇女心术不正败坏风气为由将吴泰收了监,准备关他个三五半个月的,叫他吃吃苦头。 还想着回头偷偷的再教训教训吴泰的石榴:也好,花点银子请狱卒多多‘关照’他不是更光明正大? 还不知道进了牢里将会有什么等着他的吴泰因为赌坊追债近在眼前也松了口气,巴不得呢。 他进了大牢,赌坊就没法追债了,想砍他的手也没得砍了! 至于被放出来之后?还是先管好眼前不被砍手重要! 很快之后,吴泰:还是被赌债追比较好,起码他还有得跑有得拖,大人,快放他出去啊! 当下,退堂之后,石榴走出公堂,就看见了家人们一个不少的都在外头呢。 她笑了笑,“我都说没有事的,你们怎么都来了,这一大早的,都饿坏了吧,走,咱们直接上大姐的药膳馆吃饭去,我请客!” 看见女儿全须全尾的啥事也没有,宋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转即却道:“那啥吴泰的,你昨儿咋都没跟我们说?” 想着闺女被这种坏心思给盯上,宋氏都惊出了一身的汗,幸好闺女身边有胡振跟着。 之前还觉得孙女浪费银钱买那么的护院的李老爹这会儿也是一点不这么觉得了,孙女做得对,孙女这么会挣钱,外头盯着他们家的人不知道多少呢。 他觉得孙女身边跟的人都少了,往后出门都带十几二十个的,看哪个宵小还敢起坏心思! 一家子惊吓过后又放下心来,这肚子就挨个开始唱起了空城计,早饭没吃,这都快吃中饭了,能不饿嘛。 当下一行人就近的往药膳馆去。 石榴看着人群里的范晋,也没有停下上去说话,只冲其一颔首。 范晋看着她好好的,也是松了一口气,目送人走远,这才带了八方回家去。 第345章:有孕 谢立今儿来上值得格外早,进了府衙,和诸位同僚打了招呼,他就去了自己的公办处。 他是户房的典吏,户房本就是管户册税收这些的,他借着整理的名头便光明正大的找到了乡宁县的户册卷宗。 一番查看起来,谢立的眉头由紧蹙到舒展。 不等下值,谢立就找了个由头出了衙门,坐上马车往城中的一处药铺去。 这家挂了吉盛药铺的铺子地段位置不算多好,门面也不大,生意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不像别的药铺,一早抓药的就络绎不绝,这吉盛药铺里这会儿一个抓药的都没有,药童托着下巴在柜台边打盹,穿着一身素袍的掌柜坐在柜台后喝茶。 听见有人进铺子的声音,药童立马直起身来上前去招呼,“客官抓药还是看诊?” 谢立道:“抓药,酸枣仁三钱、甘草一钱、知母二钱、茯苓二钱、川穹二钱。” 药童正想问没有药方吗?没有大夫开的药方药铺是不给抓药的。 柜台后的掌柜闻言,却是立马抬眼望来,看见谢立,他目光一闪,先一步开了口,“客官想治什么?不如移步到后堂让我为你好好的诊治一下。” 说着,走出了柜台,做了个请的姿势。 药童看着客人二话不说跟着自家掌柜的往后头去了,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黄大夫这会儿不在,掌柜的也是会拿脉的。 药童打了个哈欠,继续靠在柜台上打盹了。 后面,朱旦将谢立引到了一处小室,关紧了房门,这才回身,看向谢立,“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五藏秘录有消息了。” 朱旦闻言,面色一变,“快说!” 谢立将乡宁县的事说了,“我刚查清楚了,这个伍家村在八十来年前还只是一片荒地,八十年前,一族人到乡宁县落户后,这里就成了伍家村。 我们之前一直查到的燕王仆人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就是并州,这十八户落户的伍氏一族也对得上,我可以确定,那五藏秘录就在他们手里!” 朱旦肉眼可见的激动,“如此说来,找到那伍平等人,就能找到五藏秘录了?你可有打听到,他们眼下在哪里?” 谢立摇头,“当时乡宁县状告之后,听说这几人是回了伍家村,但我之前就派人走了一趟伍家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不过,等那刘保德行刑之时,他们一定会来观刑的。” 朱旦便即点头,“我这就传信回去,让家里速速派人来,等行刑那天,定要抓住伍平几人!这事你不用管了,你继续潜伏,万不可露了身份!” “我知道,你放心。” —— 上元节之后,宋氏和李继和就直接住在了城里,也不去大儿子挤,人小两口一起过日子多好,他们就住在离得不远的自己的宅子的,不管是去看孙女还是看闺女,都近。 李香梨和孟冬生也早在初八就搬来了城里,几天下来已经安顿妥当了,知道爹娘住进城里了,李香梨带着怜秋出门买菜的功夫,就溜达过来看爹娘。 一进门,宋氏看着李香梨走路间腰胯的摆动,不由目光一喜,随即拉了闺女到房里问悄悄话,“你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李香梨不明所以,“是该前几日就来了,但还没来,许是这过年吃得太油腻了身子吃不消,我正想着多炖两回药膳吃吃,清清脾胃呢。” 宋氏忙道:“药膳可不能乱吃。” 又让怜秋赶紧出去请个大夫回来。 “娘,我大姐怎么了?”一旁准备陪爹娘住两日再回村的石榴纳闷。 宋氏就笑,“十之八九,你大姐这是有孕了呢!” 石榴:“.” 等等,大姐腊月十八成的亲,到今儿硬算也才一个月,要真怀孕了,啧啧,这是什么易孕体质? 不是,就算怀孕了,从末次月事算,这最多也才三四十来天,她娘这是b超机不成,怎么就看出来了? b超机都不定看出来,她娘这是透视眼呢! 宋氏笑得隐秘,“你娘我眼睛灵得很,我说你大姐有了她就是有了,不信待会听大夫咋说。” 不同于石榴的纳闷,李香梨却是深信不疑,都不用等大夫来,她抬手抚摸着自己肚子,浑身都散发出了母性的光辉来。 她就要当娘亲了—— 石榴看得分明,先是抽了抽嘴角,最后也为大姐高兴,她可是知道的,大姐想当母亲得很。 做大姐的孩子,一准是被母爱包裹着长大的,幸福啊。 不多时,大夫被请来了,一把脉,先是一犹豫,又细细的把了又把,这才道:“好像是喜脉,但时日过浅,不能确定,这位太太不如过个十日再请大夫把脉看看,不过这些日子也要注意着些。” 虽说不能确定,但十之八九是错不了的,送走大夫,石榴看向宋氏的眼睛都神了。 她只知道有些有经验的妇人能看出姑娘家是不是那啥处、子的,但不想,有经验的,还能看出人家怀没怀孕。 这经验,可真是无敌了。 好吧,也就是说,再过九个月,她就要当姨母了啊! 哎哟,石榴想想就高兴,已经在脑子里琢磨着给小外甥女送什么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等等的了。 想到缩小板的大姐,石榴恨不得现在就抱在手里rua一rua。 不知道小闺女想到啥美事了笑成这个模样呢,宋氏摇摇头,看向大闺女,“这些日子你自己可当心点,前三个月可大意不得,和女婿也说清楚,不能做的事可别冲动——” 李香梨顿时红了脸,看了眼石榴,“娘,石榴还在呢!” 宋氏反应过来,忙噤声,又转了话题道:“虽是有怜秋,但我也不放心,要不跟女婿说说,你搬来家里住,我每天照看着你,我放心些!” 一旁的石榴垂下头,心里腹诽:我可不是小孩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说我都懂! 听自家娘要让大姐搬过来住,她忙道:“这搬来搬去的也不方便,大姐搬过来了,那姐夫怎么办?总不能一起住过来吧,这也不方便,娘要让他们小夫妻成亲没两个月就分开啊?你给大姐接来万事自己操心着,那哪行? 娘你不放心,我记得怜秋娘还会接生呢,对妇人怀孕这些的事,她熟,就让怜秋娘到大姐身边每日照看着,至于药膳馆那边,马氏走了,六婶和全表婶忙不过来,再从庄子上给调一个妇人去就是了。” 她盘算着大姐这生了孩子后也要人手,她就提前的为她外甥女也给准备一房人。 听她这般安排,宋氏也觉得行,反正离得近,她常过去看着就是了。 这怀胎十月呢,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闺女也不是没有婆婆,她确实是不好都包办了去的。 第346章:去乡宁县 乡宁县一案上达了天听,是以一系列流程比别的案子快了不是一点半点。 自皇帝的判决一下,刑部这边立马就将案宗发送原地。 不过二月初,大名府这边,众人就知道了关于刘保德陈七的判决,比严大人判得更甚,刘保德被判五马分尸,陈七被判腰斩。 深受其害的乡宁县百姓可谓是双手双脚的欢欣鼓舞,高兴得就像过年,个个都山呼万岁判得好,刘保德陈七就是罪有应得。 骂刘保德和陈七的可不止乡宁百姓,还有他们自己的家人族人。 特别是陈七的族人们,真是把陈七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没他们事的,陈七砍头就砍头好了,可这下,他们也要被流放了! 百姓们可不管二人的亲人族人们有多咬牙切齿,确定了行刑日,就雀跃的等着了,那日,他们可得亲眼看着,那黑心刘保德和作恶的陈七是怎么死的! 狱中的刘保德得知了判决也是悔恨万分,他总归也要一死,五马分尸和腰斩都是死,可他的儿孙这些,却也要被砍头了,要是流放,起码还有条活路不是? 还有妻女们. 可任是他悔恨万分,事已至此,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下河村这边,得了行刑日期的伍平七人也来找石榴请假了。 石榴知道他们看过了仇人伏诛再回来就能安心当差做事了,当然也没有不准的道理,正好她也想往乡宁县去一趟,便即决定同他们一起出发。 自知道孙女上元节那晚差点被登徒子欺负的事,李老爹可是每回孙女出门哪怕只是去个大风集,都要让她带够人的。 这厢知道她要去乡宁县这么远且还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更是担心,直让她多带人,恨不得她把家里的护院都带走。 石榴也是哭笑不得,知道爷爷是担心她,“放心吧爷爷,我虽是头回去,但乡宁县的药膳馆都开了快一年了,去了也不是没地方落脚,再说了,伍平他们对乡宁县也熟,有他们七个人一道,我再带上胡振和左成还有梁正,已经很多了。” 李老爹想着胡振三人都跟着,这青天白日的,就是有宵小也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倒就放了些心。 但老袁氏在孙女说了要去乡宁县后右眼皮子就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老袁氏实在不放心,“石榴,再多带几个人吧?” 她也不能让孙女不去,只能让她多带些人,遇事多几个人护着。 再者,或许只是她眼皮子抽筋,跳错了呢。 石榴也不跟奶奶反着,当即应下来叫老人放心,不过就是再多带几个人罢了,花销不大。 但等启了程,石榴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己这前簇后拥的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啥大人物出行呢,实在是真有点社死。 好在她坐在车厢里头,没人看得见。 乡宁县跟大成府交界,走水路陆路都行,从府城去走水路更快,但从下河村出发,走陆路比水路差不到哪儿去,也更方便些。 所以一行便是走的陆路。 清早出发,天气不大,中午也用不着避日头,是以,傍晚时分,就进入了一个叫江津的小镇。 这江津镇属于从安县管辖,左接洛水县的地盘,右边跨过去就属于乡宁县了。 离伍家村也就半日不到的路程,从前伍平等人还来这江津镇做过工,对这里也熟。 是以,在伍成的带路下,一行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吃了晚饭,洗洗漱漱一番,赶了一日的路也都累了,大家都早早的歇下。 石榴沾了枕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拂冬已经打来了热水供她洗漱。 吃了早饭,一番整顿,一行人继续出发。 及近中午时,一行就到了伍家村,石榴掀了车帘,看着那一片的杂草丛生荒芜了的村落,从那些残垣断壁里也能窥出这里从前是一个多祥和的村子,那一座座的房屋比邻而居紧紧依偎着,仿佛手拉着手靠在一起的亲人。 石榴还是头回见这么紧促的村子,像他们村,尽管也有墙挨着墙的人家,但一般几家之后都是要隔出一片的,总是就是有得分布。 不像这伍家村,统共没多少户人家,都挨成了一个圈,全是头能望见尾的。 这住得也真是太近了些,要是开个村里集会,都不用敲锣打鼓了,只用嚷上一嗓子,这全都能听见了。 在前头的大集上时,伍平几人就买好了香烛,打算经过的时候进去祭拜一下亲人并告知他们仇人刘保德和陈七将有的下场。 这会儿到了村口,伍平上前来同石榴道:“姑娘,里头乱糟糟的,您就在村口稍等片刻,我等去去就来。” 石榴颔首,让他们自去便是。 伍平几人便即提了东西往村里去。 这个成了一片废墟的村落,上次他们回来时,留下了他们的脚印,这会儿依然清晰,但除了他们来过的痕迹,似乎还有别人踏足过的痕迹—— 眼神最好使也最警觉的伍金面色微变,“平哥——” 伍平也变了脸色,心里想了什么暂且不提,他面上只道:“先去祭拜。” 几人便都略过了这不寻常的痕迹,继续往前,到了村尾,竟发现亲人们的坟堆都似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下,几人的脸色真是难看的不行了。 谁家亲人的坟被人动过能高兴得起来呢? 冷静的烧完了纸钱,伍成迫不及待的开口,“平哥,会不会是他们找来了?” 伍平嘴唇紧抿,不能确定,但也没有更好的怀疑对象—— 起初他是想着不做贼心虚才大大方方的照事实说出来的,他想着有上公堂的那天,到时候要是刘保德哪里说出了五藏秘录这个因由而他们这里却没提,不是引人怀疑有问题吗? 一般人也不会知道的。 可他没有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些人也仍然没放弃呢。 还蛰伏得这么深,稍有一点风声,就闻着味的扑了上来—— 朝国都没了近百年了,如今的大晋国泰民安,他们想做的事,又哪里那么容易呢。 深吸一口气,伍平做了一个决定。 第347章:奇怪 石榴饿了,让拂冬拿了点心来先垫垫肚子,给胡振他们也都拿了些。 刚吃完喝了口水,伍平他们就出来了。 “这么快,好了吗?”石榴说着,让拂冬将留给他们的点心拿给他们,都垫垫肚子,这要到可以吃饭的地方,只怕还有好一段路呢。 伍平没接点心,却突然跪了下来。 他一跪,伍金六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石榴吓了一跳,微抿嘴,“这是做什么?” 伍平一脸愧意道:“姑娘收留我们助我们状告刘保德,报仇雪恨,我们也发过誓要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的报答姑娘大恩,只是现下我们恐怕要食言了。” “姑娘,请容我们来生再报答姑娘!” 说罢,伍平重重的给石榴磕了三个头,然后起了身,也不等石榴说话,拔腿就跑。 伍金几人照做,随后也都头也不回的跑了,似乎慢一步就有什么豺狼虎豹追上来似的。 石榴:“?” 左成一脸愕然,“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姑娘帮了他们,这厢那刘保德终于要被行刑了,他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梁正也不平道:“亏得姑娘为他们奔波呢,若没有姑娘,那刘保德现在还当着县令,他们说不得早就被刘保德给抓回去弄死了!这就过河拆桥了?嘁!当姑娘还真非他们不可了?” 少了他们七个替姑娘做事,姑娘难道就做不成事了? 姑娘身边人可不少! 一众护院对伍平几人的突然翻脸并头也不回的走人都很是看不上。 石榴却是微微挑眉,就上个坟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拂冬。 拂冬将她听到的几句话说出来。 石榴沉眉,会不会是他们找来了,这个他们是谁? 伍平他们又在忌惮着什么呢? 所以,是因为惧怕忌惮这个‘他们’,怕给她带来麻烦,对吗? 这个伍家村.有什么秘密呢? 五藏秘录到底是真是假,是真.这又是什么呢? 石榴遥遥看着伍平他们跑远的方向,顿了顿,“走吧,我们先自己进城。” 伍平他们跑开的方向跟去县城的方向不一样,石榴没去追他们,继续往乡宁县城的方向去。 期间先进了一处小镇子,找了家小面馆一人吃了一碗面填饱了肚子。 继续赶路,到日暮黄昏,城门落钥之际,堪堪进了城。 要是再慢上可半刻钟,他们今晚也只有在城外找地方宿了。 乡宁县比不得洛水县繁华,但也不小,街面上林立的商铺都挂上了红通通的灯笼,下了工或是什么的人都匆匆把家回。 之前来过的左成带路,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位于县衙不远的李记药膳馆。 正是饭点,药膳馆里客人满堂,一路过来见过的酒楼饭馆也没几家比得上药膳馆里。 早从账面上就知道这乡宁县的药膳馆自开张起来生意就不错的石榴,这会亲眼见到了这客人满座的情形,也不由暗暗点头。 客人进进出出的,他们就不往大门里进了,石榴转头便吩咐往泗水胡同去。 早在这乡宁县寻摸铺子开药膳馆时,当时负责的姜丙就一同给置买下了一处宅子,方便往后落脚,左右这里的一个宅子也不贵。 而后月前刘保德被抄家,石榴也是逮着先机让人守着的,那些被抄的产业,官府这边一放出,她就赶紧下了手,买了不少。 就是城外,还有一个农庄呢。 所以刚刚要是没能赶得及进城,她也能掉头去那农庄上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宅子和两个铺子。 这其中泗水胡同的铺子离得近些,比之前她置买的那个宅子方便。 石榴在决定来乡宁县之前就给药膳馆掌柜的带了信,让他把宅子收拾出来。 这厢到了泗水胡同的宅子,开锁进去,一切都是布置妥当的,可比住客栈舒服。 这么晚了,买菜做饭什么的可就算了,一群护院也没谁会做饭。 石榴便直接让左成带人出去打包了饭菜回来,大家吃了饭,洗洗漱漱的便就歇下了。 刘保德行刑的日子是后日,是以,翌日一早起来,石榴先去药膳馆看过,然后就找了个中人,让他帮忙把手里的两个个宅子和一个铺子都给租赁出去。 至于剩下的一个铺子,石榴留着要开童玩斋的。 是的,她这趟来乡宁县,除了视察那个刚到手的农庄之外,就是为了在乡宁县开一家童玩斋。 不像章南县和平和县离府城和洛水城都近,货商们来洛水县童玩斋拿了货再回自己的县里也方便,这乡宁县到底离得远了些,也不缺乏市场。 如今木工坊连学徒都上了手,出货效率不差,供货得过来,再开一处童玩斋也是可以的。 这铺子地段好,铺面也不小,石榴实地看过了之后,当下就把从家里带来的李荣杨留在了这里,还给他配了个从大枣庄上调来的王明以及两个小子,让他负责,尽快把这里装潢妥当好开张。 李荣杨在洛水城的童玩斋两年,对童玩斋的经营这些那是有数得很,且也跟着识字打算盘,都没什么问题的。 但他年纪小了些,石榴这才调了个王明来辅佐他,王明人至中年,识字会写,人也沉稳,再合适不过。 除了掌柜和伙计这些,这次石榴也直接带了专门负责做大型滑滑梯这些的几个木匠过来。 负责买菜做饭这一块的,自然就是李荣杨的媳妇和几个木工的媳妇了。 住自然是住在泗水胡同的宅子。 吃住都得安排妥当才是。 安排好这些之后,石榴就等明儿之后没,就往城外的农庄去。 第二日一早,整个乡宁县里就沸腾热闹起来,城外村落的人天不亮就往城里赶来,就为今儿亲眼看刘保德被五马分尸呢。 石榴觉得那场面肯定血腥,但还从没见过这古代行刑呢,是以,吃过早饭,便也带了人往行刑现场去。 一般县里砍头什么的地方都是在菜市口,但这刘保德不是要被五马分尸吗?菜市口还真施展不开,也怕太血腥了,然后菜市口都给弄废了。 这不,今儿行刑的地方定在了城西的牛马集市。 往日日因为味道大一般除了要置买牲口的就没人来的牛马集市,今儿可谓是人山人海。 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这还没完,等一路从县衙外等着跟着囚车扔臭鸡蛋烂菜叶来的一批人挤进来,那更是人挤人的,说乡宁县的百姓今儿都在这里了也不为过。 石榴被胡振几个护着找了个不算靠前但也不靠后的位置,看着行刑官将手里的令牌一丢,不远处,五匹马也准备妥当了。 那场面,看得乡宁百姓紧握拳头激动不已,一个个的眼睛都不眨就想亲眼看着。 石榴喵了一眼,就赶紧垂下了头。 妈呀,太血腥了,那声惨叫差点没给她送走。 第348章:密林逃生 都不带歇的,刘保德上了路,一旁,陈七和刘保德的儿孙也陆续上了路。 那弥漫的血腥味,简直了。 乡宁百姓们大呼痛快,石榴却是捂着嘴赶紧撤,再不撤,真要吐了。 一直到出了牛马集市上了马车,石榴忙丢了两片奶片在嘴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下次谁谁谁砍头的,她都不凑这个热闹了。 拂冬也是直抚胸口,她没见过砍头这样的场面,刚刚姑娘低头得快,她还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呢,那五马分尸的场面她瞧了个正着—— 真的,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吃肉了。 胡振等人因要四下注意着,倒是全程看得分明的,就那点场面,确实挺血腥,但他们一点没被吓到。 见车厢里没声响,胡振不由开口询问,“姑娘,走吗?” 奶片化开,石榴缓了过来,“刚刚可有看到伍平他们?” “回姑娘,不曾。”他刚刚可是好生张望过的,并没有看见,许是人太多了。 “嗯,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原地,朝前去。 行刑结束,百姓们也陆陆续续的散去,有专门的刑场收尸人上前将尸体收拾了丢去乱葬岗。 像刘保德他们这种,族人都没流放了的,是没人来替他们收尸的,就是有,还怕起了坟堆都被人给挖了呢。 没有正好,直接丢去乱葬岗,连个席子都不用了。 收尸人绕是收惯了头身分离的死刑犯尸体,这分成五块的和从腰间分成两块的,还真是头一回收,也着实是有点发怵的。 这不,匆匆忙忙的往乱葬岗一丢,片刻都不停留的,赶紧走人,生怕慢了一步沾上什么晦气。 虽然,本来就挺晦气了的。 是以,收尸人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出现在乱葬岗,提走了刘保德和陈七的头。 —— 林间小道上,几道身影迅速往一个方向奔跑着,其中两人手里提着个黑布裹着圆溜溜的东西。 树影茂密间,清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走在最前头的伍金突然慢了慢脚步,目光锐利警惕的朝密林一处看了看,小声道:“大家小心!” 这话刚落音,一旁的林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而后,二十来个身穿灰衣的人在一个黑衣大汉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抓住他们!” 伍平七人快速转了身形,把后背交给自己人,迎上了冲上来的人。 打斗,一瞬即起。 许是因为要活捉,怕失了手,这些灰衣人手里的剑都没出鞘,只做棍棒一般攻击。 伍平几人虽徒手,但此前跟着左成他们练了大半个月的拳,倒也勉强也应付这多出两倍的人手。 但渐有不敌,危急关头,伍金和伍平大喝一声,浑身竟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来,一个起飞回身一个扫堂腿,唰唰唰踢倒了数人。 两厢开花一般,瞬时踢懵了一群人,没想到几人中还有两个深藏不露的。 就这一瞬时,抓住一个口子,伍平赶紧带着几人往斜刺李蹿逃。 跑路他们可是专业的! 黑衣人见他们跑了,连忙下令众人追上去。 荒无人烟的密林便即上演了惊险刺激的绝处逃生。 很快,伍平几人就要被追上。 “你们先走!”伍平和伍金停下来,转身,望着追上来的人,目光坚定。 “平哥!”伍成几人喊了一声。 “走!” 最终,咬咬牙,伍成几人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跑得飞快,似乎只有他们跑得别人都追不上,也能给伍平他们也争取到撤退的时间。 伍平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一踢,两根不粗不细的木棍子飞起落到了手里,他丢给了伍金一根。 旋即握紧木棍冲上前,和追上来的人又交上了手。 那跑走的五人无妨,只要能抓到哪怕一个都行。 是以,灰衣人拉成了一个圈,将伍平二人牢牢的围在了里头,交手间找准机会好将两人一举拿下。 伍平二人以一敌十,腹背受敌,眼看着就体力不支。 就在这时,眼疾手快的伍金找准了机会,抽出了近前的一名灰衣人的剑,唰唰唰几个横挑,瞬间场上就见了血。 灰衣人们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唰唰唰拔了剑,就着空挡,伍金已经撕出了一条小口子,将伍平甩了出去。 “平哥你快走!不要管我!”喊出这一声,伍金抱了必死之心,死死的堵住了这道口子。 想靠上去的灰衣人都被他的剑风给挑退。 伍平咬牙,眼中目呲欲裂,最终还是转身跑了。 见又跑掉一个,黑衣人也是冷了眼色,这一个,决不能让他跑了。 很快,伍金被一剑刺中了肩膀。 他眼神坚定,死也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正想反手自我了断。 但预判了他的动作的黑衣人一个飞挑上前,刺中了他拿剑的手腕,而后,剑柄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动作迅速直接给了伍金一个手刀,伍金便即昏厥了过去。 有灰衣人看向一个方向,“那几个,追吗?” 黑衣人看了眼昏迷的伍金,道:“你们两个先带他走,其他人跟我继续追!务必将他们都抓回去!” —— 看完刑场,石榴便即直奔牙行,打算添置一批人。 她打算在乡宁县这边分开一处作坊,不知根知底的,请附近的村民也不妥,还是多花些银子,直接买了人,卖身契捏在手里的更妥当。 就像二里庄,不请外人,就买回来的这些人,作坊也做得挺好的。 这乡宁县过去就是大成府接甘州,在这里设置一处作坊,刘东家的人来此拉货往大成府及甘州方向也近便了不少。 仔细挑选了一批人买下,拿到了卖身契,等吃过中饭,石榴便即带着这些人出了城去。 那刘保德被查抄官卖出来的农庄就在城外十里不到的十里堡。 听姜丙说,这庄子不大,田地就二三十亩,山地多,主要就是出产些鸡鸭羊瓜果这些的。 也正因为田地不多,石榴才能抢到手呢,听说有几个田地多的大庄子,都是被乡宁县的大户给瓜分了的。 不过能得了这么个庄子,石榴也觉得再好不过了。 她如今手里其他的三个庄子,田地已经够可以的了。 因着没什么田地,所以这农庄也没有什么庄户,原就是刘家的仆人在这里看管着的,刘家被抄了家,这些家仆自然也要被重新发卖的。 是以,石榴当时让姜丙买下的时候就去牙行先买了一家人先送来这庄子上打理着的。 毕竟,庄子上的牲口这些当时也是折价一起买下的,没人打理着,这些牲口怎么办。 这厢到了庄子,报上了名号,那柴胡一见是主家来了,也是惊喜过甚,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第349章:农庄 柴胡是一家四口,被买下送到了这庄子上,得知今后自己一家就管着这庄子,也是欢喜不已的。 他们被辗转卖了多次,好不容易一家人都能被买到一处,又是这般不用勾心斗角的地方,自是万分珍惜。 是以,虽一直不见主家来人,也一直不敢大意,将庄子上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之前的刘家许是不曾来住,都是给下人住的,这庄子上的小院前后两进,也没什么摆设,除了几间住人的,都空旷得很。 石榴看过之后,也是觉得正合意。 三十来亩的水田跟草坡相邻着,草坡上有牛有羊,西边院子出来是一大片的菜园子,东边是成片成片的山头,山头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山头下一排排的石头房子,里头养着猪,外头栏着鸡鸭。 院子后头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池塘连着一条小河,弯弯绕绕的,一直绕向了水田这侧。 石榴看着这一处处的,也是直叹要不这些有钱人都想有庄子呢,瞧这庄子上的出息,要什么有什么的,多享受。 她二里庄上倒是种西瓜,可和大枣庄一样,都是没什么果树的,倒不知道府城那庄子,有没有这样一片片的果树,她只派了姜丙去做了交接,自己还没有去看过呢。 想着等这趟回去,下趟行程她便是要往府城这庄子去的。 将庄子里里外外看下来,就去了不少时间,等石榴再回到院子正堂里喝了杯茶,柴胡的媳妇毛氏就期期艾艾的进来,道晚饭做好了,问她这就摆饭还是? 石榴看了眼渐沉下来的天,也确实饿了,便即点头。 很快,毛氏母女俩便将饭菜摆上来。 石榴有饭前先喝一碗汤的习惯,拂冬先前在毛氏来问她姑娘有什么喜欢忌口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一句,这便上来的就有一道汤羹,拂冬上手盛了一碗递给了石榴。 石榴接了慢慢的喝了一口,不禁亮了眼,这毛氏手艺还不错。 一碗汤下肚,石榴让毛氏母女都下去吃饭去,不用在这伺候,然后又让了拂冬坐下来一道吃。 出门在外,拂冬常和姑娘同桌,这厢也不扭捏,姑娘叫了就大大方方的坐下来,拿了公筷夹自己面前的菜,并不翻翻挑挑的,免得惹姑娘不喜,极是有分寸。 吃罢饭,石榴到院子里溜达着消食,看着柴胡将今儿她带来的这些人有条不紊的安顿下,随后招手让柴胡上前说话。 “柴庄头,明儿一早,你带杨立他们几个将这处院子除了正堂之外的屋子都打通收拾出来,再去外头找会砌土灶盘火炕的师傅回来.让你媳妇带着人去周围村落多收些鸡蛋鸭蛋.” 她一番吩咐,柴胡虽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但也不多问,连声点头应下。 消食罢,石榴进了布置的簇新的上房,拂冬打来了热水,她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就抱了手炉子当床上去窝着,看看书再睡。 这二月里的天,夜里还是挺冷的,不比寒冬腊月里好多少。 每年在倒春寒里感染风寒的可比寒冬腊月里多,最是要注意的。 拂冬知道自家姑娘热天怕热冷天怕冷的,怕这换了地方她睡不舒坦,还特意多弄了几个汤婆子给床的四角都放上,烘得这被褥里暖和得不得了。 石榴窝在里头,舒服得只吁气。 没看两页书,就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外间小榻上睡的拂冬再一次的探头,见姑娘睡着了,便即掀了被子下地,轻手轻脚的进来将灯给吹灭了,这才回了小榻,安心睡下了。 姑娘没有起夜的习惯,向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也好了她,可以一觉睡足了去。 拂冬常常都想,再没有比姑娘更好的主子了。 过年回庄子上,娘还说呢,端她这般幸运,能被姑娘选中随时带在身边,让她一定用心伺候姑娘。 她自是知道自己有多幸运的,若不是因为她耳力好使,其实稳重机灵的念夏更适合跟在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的。 现在想想,她可得感谢老天爷叫她的耳力异于常人呢。 拂冬这般想着,轻轻翻了个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不久,她就唰得一下睁开了眼来。 侧耳倾听姑娘已经睡熟,拂冬咬咬嘴唇,轻手轻脚下了榻,穿上了外衣,出了屋子去。 快步往胡振几个歇的屋子去,到了门口,拂冬抬手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胡振他们还没有睡下的。 “姑娘有吩咐?”见是拂冬,胡振忙道。 拂冬摇头,“姑娘睡下了,胡大哥,你们今晚警醒点,庄子外似乎有动静。” 闻言,胡振眼神一凝,他是知道拂冬的耳力异于常人的。 当即便决定今晚不睡了,并跟左成等人都排了班,让他们分两队四下巡逻。 庄子北面的树林里,漆黑夜色下,有数道火把在晃动。 “找到了没有?” “你那边有没有?” “没找到!怪了,人明明就往这边跑了!” “他们受了伤跑不远的,继续搜!” “大人,前头二里处有一个庄子,他们是不是躲进了那里?” 夜已深沉,‘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柴胡,他一个翻身爬起,穿上衣服出了门。 见得胡振等人就在院子里也是一愣,这大晚上的,他们穿得妥当,难不成还没睡? “有人敲门,胡护卫,开吗?”他下意识的问询。 那敲门声却越发急促起来。 胡振示意他去开,柴胡便大步往大门处去,“谁呀?” “我们是官府中人,例行公事,速速开门!”外头有人说道。 柴胡一惊,怎么来了官府的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却也不敢耽搁,赶紧开了门,抬眼望去,却见外头站着的一行人也不是穿着公服的,正纳闷呢。 “我们秘密捉拿钦犯,你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原来是办密案? 怪不得没穿公服。 柴胡这般念头想着,忙摇头,“回差爷,不曾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啊!” 黑衣男人见他面色正常,不似说谎,抬眼往里头看了一眼,抬手收了队。 柴胡关好门,回身往里去,见了胡振就道:“也不知出什么案子了,这些衙门公差抓钦犯呢。” 胡振也听得分明,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倒真不像衙门中人的行事风格,都敲开门了,若真是怀疑,为何不直接冲进来搜一通,而是只听柴胡说不曾见到就这么走了? 奇怪。 第350章:怕不怕 而外头,走出一段距离,一名灰衣人也很是不解,“大人,为何我们不直接冲进去搜查一番?万一他们就真的躲在里面呢?” 黑衣人沉了眉,“看见门口挂着的那金绣灯笼了吗?这庄子定是哪个官员的,他们应该不会在里头。” 柴胡:这灯笼好看,取了多可惜,主家没交代,就好生挂着呗。 石榴:我还真不知道官员的庄子门口都要挂金绣灯笼呢。 —— 胡振觉得奇怪的很,当下亲自带队,又将庄子四下好好的巡逻了一遍,没发现异常,正要回去。 “什么人!”突然,左成喊出一声。 众火把齐刷刷的照响了左成所指处。 胡振打眼望去,只见那杂草突起的土墙下躺着一个人,火光照近了,看见了这人身后的狗洞,也看清了这人血糊糊的脸。 “伍平?!” — 石榴睡觉不挑地方,汤婆子捂得又暖和,是以,她睡得香极了。 却被叫醒,她迷迷糊糊的捂嘴打了个哈欠,看着微弓着身的拂冬,“怎么了?” 拂冬道:“本是不该惊醒姑娘的,但这事,觉着还是要立马告诉姑娘的好。 两刻钟前,咱们庄子上有人敲门,说是官府秘密办案要抓什么钦犯,咱们自是没看见什么钦犯的,柴庄头如此回了之后,那些便服公差也没有进去搜就走了。 而后胡大哥带着人四下巡逻,发现了钻狗洞进来的身受重伤的人,却是伍平。” 便服公差抓钦犯?伍平? 石榴脑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掀了被褥下床,“伍平现在怎么样了?” “身上有两处剑伤,幸好都不是致命伤,咱们带的有伤药,胡大哥正给他处理包扎呢。”拂冬赶紧拿来了外衣裳,石榴穿上后,又裹上了厚厚的大氅。 随后迈步往外头去。 伍平被安置在了胡振他们住的隔壁,他伤了胳膊和后背,伤口被处理上药过包扎起来,咬牙扛过了一阵阵的疼。 本是疲倦不堪,但他精神却异常高亢在坚持着。 很快,听到了石榴的声音,他忙望向门口。 “怎么样了?” 胡振退开来,“已经上好药了,没什么大碍,好好养一阵就行。” 石榴颔首,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了胡振和拂冬在屋里。 她看向叫了声姑娘就垂眸不敢多看她的伍成,直接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便服公差追捕你?你怎么就成了钦犯?伍金他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伍平下意识道:“他们并不是官府的人,姑娘别担心—” 说着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也不对,不由收了口,紧抿住了嘴。 石榴直直盯着他,也不说话。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莫名有一种压抑感。 良久,伍平终于是扛不住石榴的目光,抬眼来看向了石榴,“姑娘,我……” “若是怕连累我,或许我现在就应该把那些人叫回来,说我帮他们抓住了钦犯?” 石榴这句话说得伍平一个激灵。 是啊,姑娘又救了他,除非他们愿意被那些人给带回去,否则,已经是给姑娘惹上麻烦了。 与其落到那些人的手里被折磨开口或是宁死扛着,那个秘密…… 还不如告诉姑娘。 可告诉姑娘也是给姑娘带来了祸患…… 伍平神色间纠结不已。 石榴看得分明,脑子里也转得飞快,胡振说那些便服公差很奇怪,不像是真的公差,伍平也说他们的确不是官府的人。 那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伍平? 之前还好好的,偏偏再去了伍家村,伍平他们就要离开,生怕给她带来麻烦…… 不可能是刘保德的人,伍平他们还得罪了谁?又能得罪谁呢? 脑中灵光一闪,石榴突然顿住,而后挑眉,“那个什么五藏秘录……莫非确有其事?” 闻言,伍平心里一跳,姑娘可真聪明!这么快就联想到了。 “我若说是,并且这个五藏秘录不是别的,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姑娘怕吗?”他目光灼灼。 石榴迎上伍平灼灼的视线,从他的眼中,看明白了他的深意。 若她说不怕,那么,伍平就将告诉她这个秘密。 若她说怕,伍平肯定会就此离开,抛开生死。 石榴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宝藏这种事,富可敌国的宝藏啊,谁听了不心动? 不然,那刘保德也不会只听了一耳朵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对伍家村下手了。 所以,那些人就是为这个宝藏来的? 不是官府的人,却要追踪这个宝藏,他们是什么人?难道是江湖中人? 不知怎么的,石榴竟在伍平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期待来。 伍平期待她不怕? 讲真的,石榴当然是怕的。 她有家人有软肋。 谁知道这些人有多少人?都敢冒充公差了,他们的胆子大得很,为达目的,谁知道他们又能多狠呢? 她现下身边只有胡振在内的十几个人,就是家里以及庄子上会拳脚能打的人都凑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十人罢了。 就这点人手,就是知道了宝藏在哪,她敢去寻? 别人要钱不要命,她,还是要命的。 但到这个份上了,石榴自然不可能对伍平他们见死不救还把他们推出去送死。 既要护着他们,她就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她得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不是? 深呼一口气,石榴缓缓道:“你能告诉我什么,都告诉我。” 伍平也松了一口气,比起那些人,或是将这个秘密带下地府,他当然是更愿意告诉姑娘的。 姑娘于他们有大恩,便将这个宝藏送给姑娘,也未尝不可。 燕王妃的仆人是他太公他们,不是他们。 都过去近百年了,燕王妃兴许都已经投了两回胎了。 这个宝藏,他们一直护着,也没什么用。 要么一直埋着不知被谁给挖走,要么,给那些人做资本来复国? 他觉得如今的大晋国泰民安,皇帝仁政,不比朝国差。 朝国若不是气数已尽,又如何会被灭呢? 想来,这也是燕王不愿将宝藏交出来的缘由? 那些人,虽是朝国人,如今说来也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贼罢了。 深呼一口气,伍平看着石榴,定定道:“好,我把一切都告诉姑娘。” 第351章:宝藏由来 烛火摇曳着,偶尔发出滋啦滋啦的燃烧声。 被牢牢守着的上房,伍平被胡振扶到了罗汉榻上趴着,避免拉扯到背后的伤。 石榴就坐了下首的圆椅,喝了一口拂冬泡上来的热茶,醒了醒瞌睡。 拂冬站在她身后,胡振则站去了门口的位置,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一片静谧中,伍平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娓娓而来。 “姑娘可知道前朝?我们伍家一族落户到伍家村的祖先们其实是前朝燕王妃的忠仆。 燕王乃前朝先皇最小的儿子,还在腹中那年,当时的四皇子逼宫谋反,杀了太子,逼迫先皇禅位,而后四皇子登基。 四皇子登基之后,将一众兄弟杀的杀囚的囚,也只燕王,生在了他登基之后,为堵悠悠众口,四皇子并没有杀他,而是封了其为燕王,襁褓之中便送去了封地。 燕王从小在封地长大,远离皇族,生性淡泊名利,最好游山玩水,在一次游历中,遇见了一女子,机缘巧合之下结伴而行,然后互生情愫,最后燕王风光迎娶其为燕王妃。 也是迎娶燕王妃之后,燕王才知道自己的王妃来头不小,竟是富甲天下的沈三万的独女,坐拥数不清的财富。 皇帝自登基之后便暴政淫奢,弄得民怨四起,但皇帝只顾享乐,甚至还要大肆修建行宫以及建龙舟游江南,可皇帝登基几年国库越发空虚,赋税一年重过一年,再无可增,大臣们纷纷劝谏,倒叫皇帝大怒抄了不少大臣的家。 为了自保也为了巴结皇帝,有人便将燕王妃乃是富甲天下的沈三万独女并且沈三万已经去世所有的钱财都在燕王妃手里的事告知了皇帝。 皇帝得知之后,当下下诏宣燕王燕王妃进京,打着万寿节朝贺的名目,实则是想等燕王夫妇进京之后便扣下二人,让燕王妃交出所有家财。 这事被燕王夫妇提前收到了风声,为保下家财,不被暴君拿去挥霍残害百姓,燕王妃便即让跟随沈家数代的忠仆秘密转移家财,埋下了宝藏,想着等有朝一日,再取出来。 后来,皇帝见他们竟不肯进京,便以燕王谋反的名头,派宣威大将军带兵前往捉拿。 为了自保,燕王夫妇不得不反。 只可惜,皇帝心狠手辣,久攻汤阳不下,竟往水源里投毒,使得城中百姓中毒者无数,此毒厉害且罕见,城中大夫无人能解,皇帝逼迫燕王夫妇束手就擒便会给百姓们解毒。 为了封地无辜百姓们,最终,燕王夫妇选择了打开城门…… 皇帝的人搜遍了燕王封地,没有找到任何金银珠宝,被带回京的燕王妃便被严刑逼供,要燕王妃说出家财的下落,燕王妃抵死不开口,不愿让家财落到暴君的手里,而后死在了酷刑之中,燕王得知燕王妃死了,也毫不犹豫的跟着殉了情。 没得到沈家富甲天下的钱财的皇帝恼羞成怒,将燕王燕王妃挫骨扬灰…… 残暴不仁的皇帝也引得民愤更甚,不久,各地起义之军纷起,誓要反了暴君,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最终,宫门被破,暴君被砍下了头颅祭天,朝国不再……” 石榴静静听着,如今的大晋历朝百年不到,当今皇上也还是大晋第三任帝王而已。 前朝的朝国皇帝是如何的残暴不仁,荒淫无道,大家都清楚得很。 就是没经历过的,也都是被长辈们没少在耳边说起的。 石榴就常听李老爹说来着,毕竟,李氏一族的先辈就有死在暴君的暴政之下。 当皇帝的残暴不仁,自然要被人反,当今的大晋,太祖皇帝就是被暴君杀害了全家揭竿而起一路势如破竹收纳各路义军最后亲手杀了暴君建立了大晋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宝藏,竟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呢。 听起来那燕王妃好像是有点傻,命都要没了,钱财留着有什么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可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燕王妃,愿不愿意为了保命而将家财交出来? 不用犹豫,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交出来给暴君嚯嚯?且就算交出来,暴君也不见得就不杀她了。 既如此,肯定是不交啊。 只是可惜了。 石榴难免有些惋惜。 伍平顿了几息,继续叙述。 大晋立国不久,南边的苍州有一支军队打出了反晋复朝的旗帜,告知天下裕德太子才是正统,而他们拥立的正是朝国裕德太子之子李文瑞。 在暴君上位之前,先帝也算是勤政为民,裕德太子在民间的声名也很好,是以,这昭告一出,还真有不少人前去投靠效忠。 毕竟,朝国屹立数百年,潜意识里,不少百姓们还是觉得自己是朝国人的。 但当时拥护太祖帝的人也不少,他们浴血打下来的江山,怎么可能迎这个劳什子的黄毛小子来当皇帝?管它什么正统不正统呢,朝国已经被灭了,太祖帝就是正统! 吃到嘴里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谁来抢,打跑谁便是。 一场有名的百祁关战役之后,李文瑞的“正统之师”被大晋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而后,身受重伤的李文瑞被心腹护着撤离,此后,销声匿迹…… 一直到大晋太宗帝在位时,一次,太宗帝微服出巡,遭遇了一场刺杀。 朝廷这才知道,仍然还有人在反晋复朝。 这时大晋朝政已经稳固,百姓们说起太祖太宗,无一不赞贤明仁君,安稳了这么多年的百姓们也一点不想再起战事。 是以,各地捉拿反贼的行动纷纷展开…… “当年我的祖先便被李文瑞的人追捕过,为了躲过追捕,他们花了不少的心力,最终成功甩开了追兵,到了并州遮掩了痕迹,装作乞丐蛰伏了多年才敢在乡宁县来落户,如普通农户一般生活。 都以为反贼已经被悉数剿灭了,我爹也这样认为,但没想到,他们还在,且藏得更加的深。” 伍平道:“燕王妃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任何的后人,唯一沾得上关系的,就是我们这些沈家的忠仆之后了。 所以,我愿意把宝藏图送给姑娘,想怎么处理,都任凭姑娘你。 那些人虽然厉害,不过也都是地下的老鼠罢了,见不得光,端看姑娘怎么筹谋。” 第352章:救人 “端看姑娘怎么筹谋。” 石榴心中一动。 原来那些追伍平的人是反晋复朝人士。 若还真有李氏皇室在,这都多少年了,是那李文瑞的孙子还是太孙子抑或是别的李氏后代? 在大晋建朝之初都没能复朝成功,如今就能了? 她觉得希望不大,就跟前世她所知的历史一样,就没几个被灭了国的还能复国成功的。 且大晋国泰民安,哪哪都好,相信没哪个百姓愿意再起战争,又换个皇帝。 她也不愿意。 改朝换代,生灵涂炭,倒霉的都是百姓。 所以,这宝藏肯定不能叫他们这些人给得了去。 石榴沉眉思索了一番,暂时还不得万全之策。 便道:“这事容我好好想想,你先好好养伤,对了,伍金他们呢?” 伍平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跟伍金断后,让伍成他们先走了,我们事先约定了在什么地方碰头的,找回他们不难,但伍金…估计已经被他们捉了。” 一听伍金被抓了,石榴想着这个眼神澄澈机灵聪明的小子,也不能叫他出事。 “我想想办法,救伍金。” —— 只敢夜里大肆搜寻的人白日里却是不敢大张旗鼓的,至少,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冒充什么便服公差。 三岔路口的一处茶竂上,刚刚开张不久,就迎来了一大群的灰衣人,茶寮老板见这些人带着剑呢,一看就不好惹,也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这些大爷们不满,砸了他这茶竂。 这茶竂开在三岔路口上,一条路往乡宁县,一条路往平镇通洛水县那边,另一条路则通西镇可到大成府,生意自是不说的。 太阳慢慢升起,不多时,便有行人车队陆陆续续的经过此,本想着进来喝杯茶水歇歇脚,但见里头坐得满满当当的,也是没敢进来。 胆小的不做停留继续赶路,胆大的也只找了茶竂老板买了些热水就是了。 茶寮老板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走,坐在这里,这不是生生的耽误了他的生意嘛,要是待会能结账还好,要是恶的不结账,他今儿,可就亏死了。 而被他心里嘀咕的人可半点不慌着走,这里是必经之路,昨夜他们搜了一夜都没有搜到人,不信这人就遁了地上了天,总要露头的,他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很快,打左手边路上走来的一个人就引起了邓飞的注意。 这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布衣,身后背着个包袱,埋着头赶路。 那身量.叫邓飞眼熟得紧,昨儿跟他交手最后被他一剑刺进后背的被另外那人叫‘平哥’的人! 邓飞半眯起眼,见人走过茶竂也没停,继续保持着之前的速度走过,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他也没能看清这人的脸,但是—— 邓飞微微耸了耸鼻子,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及淡淡的药味,而后立马抓了剑起身,“抓住他!” 灰衣人们闻声立马出动。 那埋头赶路的人听到这声,身形一僵,而后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前跑。 邓飞见状,便再确定不过了,兔子,守到了! 一群人拔腿追去,茶竂里顷刻间就没了人,徒留茶竂老板敢怒不敢言,这些人还真不给茶钱呐,他就知道,今儿一上午白忙活了! 可他不敢追,万一追上去被一剑给抹了脖子呢,叫这些人多凶,也不知道刚刚那人怎么得罪了他们,瞧瞧,被追的慌不择路的。 哎哟!那个方向.是死路啊! 茶寮老板摇了摇头,不多管闲事,老实收起茶碗来。 搜了一个晚上的人还真都累了,没多少精力的,但刚刚休整了一番,再加上前头这人跑得也不快,很快,就要追上了。 前头那人想来也是跑不动了,只见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一扑,好巧不巧的,前头就是一个缓坡,然后人就一头栽下去了。 追上来的人往底下一看,见这缓坡还挺高,几个人顺着滑下去,另外的就绕了路下去。 等一群人追下山坡时,便见那人趴在了一棵树前,没了动静。 “这是.给摔晕了?” 有人惊讶着,小心翼翼的上前,用剑将人挑翻过来,便见这人脸色苍白,胳膊上都渗出了血迹,这是摔下来又牵动了伤口,人也摔晕了呢。 “大人,人抓到了!” 邓飞随后赶到,见这人正是昨儿同他交手的伍平没错了,也是不免露了笑意,“有两个人暂且也够了,将人绑起来,带走!” “是!” 很快,一行人就撤离了此处。 等他们离开后,不远处的大石头后先走出来一人,也是一身布衣,跟伍平身上的一模一样,豁然就是左成。 “咱们跟上去!” 他说罢,快速朝那个方向而去,身后,梁正等人立马跟上。 折腾了这么大番功夫的邓飞只想带着这二人赶紧返回交差以免再生变故,是以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西镇,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 一路不近不远小心跟着的左成等人很快也跟到了这里。 “我留下盯着,梁正你去接应姑娘。” 梁正应声离去,左成小心的盯着宅子,却没想到不过一刻钟,那门就打开了。 两辆马车驶出来,灰衣人紧紧的护着这两辆马车,一路驶出了巷子。 拐角口,直至一行人出去了,左成才露了头,见他们这阵仗,猜到马车里头就是伍平伍金,他们这是要走了。 咬咬牙,左成留了个人在这里接应梁正他们,自己带着其他人先一步跟了上去。 —— 石榴来得也很快,天不亮行动之后,她就直接让胡振进城去高价雇了一支镖师。 等镖师来了,便立马出发,在路上就与一个护院汇合,知道他们往西镇方向去了,便马不停蹄的追上来。 刚进了西镇,便撞上了梁正,又一路赶至了那处民宅,但只见到了左成留在这里的护院,得知他们走了,又继续追去。 而左成这边,一路跟到了大名渡口,确定姑娘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是以,在看到邓飞他们即将登船时,就毫不犹豫现了身。 就怕他们上了船,再想追回人就不容易了,所以,他们只有先动手。 “站住!” 正要登船呢,冷不丁的,身后就冲上来七八个人,邓飞也是眉心一紧,只看来人也不是那跑掉的几个人,他就更疑惑了。 第353章:信任 左成带着人冲上来,一马当先的挥了棍子就朝邓飞而去。 邓飞正思索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但见对方来势汹汹的,也是赶紧应战。 顷刻间,渡口上就打斗了起来,其他要登船或是船上的人都被这阵仗给吓住了,赶紧躲的躲跑的跑。 那艘邓飞他们正要上的船见这架势也不等了,赶紧跑路要紧。 是以,本想让人将伍平二人先登船带走的邓飞也是郁闷了,只得让人守紧二人,其他人跟他一起,先解决了这几人再说。 邓飞见他们身手也是被训练过的,且紧咬不放,也是好奇,一个侧身躲过左成击来的一棍,挥剑刺去,嘴里一边道:“你们是什么人?” “别废话!把人留下!”左成大喝一声,棍子抡得虎虎生风。 见他们是为伍平二人来的,邓飞也是冷了脸色,不再留手,剑刃出了鞘。 二十来把剑齐齐出了鞘,刀光剑影的,吓的刚刚还只是躲起来的人这下躲都不敢躲了,快跑吧,要出人命啦! 人数上的悬殊和武器上的压制,眼看着左成他们吃力不敌起来。 邓飞也是打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一剑挑开了左成的一棍,飞身就朝左成一脚提来。 左成躲避不及,受了一脚,还没翻身,剑也随之到了身前,眼看就要刺进胸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身赶至,挑开了这一剑同邓飞斗在了一起。 正是胡振。 后边,石榴带着雇来的镖师们也到赶到了,见此情形,石榴对那镖头道:“拿下这些灰衣人!” 立风镖局什么样的镖都接,不管是押送物品还是护送活人的,这帮着抓人也不是头一回,雇主给的银子又多,这镖他们接了自然就是要付出全力的。 当下,那镖头就带着十几个镖师冲了上去。 再加上石榴的人,眼下场上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灰衣人,形势瞬间变化。 且胡振身法利落,拳拳生风,一人就牵制住了邓飞,剩下的灰衣人身手自是比不过邓飞,不出一刻钟,就被镖局和梁正他们给拿下了。 胡振这里,随着一拳打中了邓飞后,也成功拿下了邓飞。 镖师们手脚利落的将邓飞等人全都绑成了粽子。 伍平伍金也成功的救了回来。 只是,看着这些被拿下的人,石榴也是觉得难办。 杀了他们,未免太过残忍,但放了他们,他们转头肯定就要带着帮手再追回来的。 思前想后,石榴干脆加了镖,让镖头将他们送至大名府。 镖头接了镖,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押镖上路,两天后,就到了大名府。 城肯定是不能大大咧咧的进的,是以,石榴给的地址是刘东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子。 镖头将人送至并附带一封信,这大张庄的庄头也是纳闷,随即便派人往主家送信。 彼时,正在府里受宠若惊的款待好一位贵重的客人的刘东家听说石榴请镖局往他庄子上送了二十多个人,也是纳闷不已。 好奇的拆了信一看,他就微变了脸色。 “爷,听说石榴姑娘往乡宁县去筹备分作坊的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一旁的刘全也是好奇。 刘东家一脸复杂道:“她说抓到了一批反贼,托我帮忙送至官府呢?” “反贼?”刘全也是惊了,“之前是杀土匪,现在去一趟乡宁县还能遇上反贼?这石榴姑娘的身边也真是精彩,不过,乡宁县怎么有出了反贼?没听说有什么反贼啊?她怎么不直接扭送去乡宁县衙,还特意雇镖局送来给爷您帮忙?” 刘东家眼眸微深,“因为不是普通反贼,她说,这些人是前朝余孽。” 刘全更惊,脸上满是愕然,“前朝余孽?可是自先皇遭遇刺杀之后,各地捉拿反贼无数,这些人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难道还没有灭干净?” 这不是反贼,是蟑螂吧?灭不完呐。 这般想着,刘全又激动起来,“爷,若真是前朝余孽正好五殿下.您可立大功了呀!” “我立什么功?若真是,那也是石榴的功劳。”刘东家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睨了他一眼,吩咐道:“备车,我这就亲自出城去瞧瞧,你留在府里,小心伺候着那边,千万别怠慢了。” “爷您放心,小的明白。” 刘东家坐了马车匆匆出了城,在大张庄前碰上了石榴一行。 石榴是后头处理交代好了农庄上的事之后再坐船赶来府城的,倒是正正好。 刘东家见了石榴,连忙问道:“石榴,你给我的信是什么意思?真是有你说的前朝余孽?” “刘东家,这里不方便说话。”石榴道。 刘东家会意,随即请了石榴进了庄子,到了书房说话,外头有人守着,不怕被人听见什么。 书房里只石榴和刘东家两人,石榴定定的望着刘东家,“刘东家,你相信我吗?” 刘东家听得好笑,却也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当然,你我合作三年,早以是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不管是生意利益,还是私人情分,我都是百分百信任你的。” 他这话可不是说假,若不是石榴已经认了义父,他都想当她义父的,不过义父没得当,他觉得永久合作的生意小友关系也一样牢固。 石榴缓缓笑了,她自然也知道刘东家可信,而她能信也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刘东家了。 那宝藏太厉害,她还真不敢独吞,跟着能分一杯羹就行。 想来想去,刘东家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生意做的大,遍布大江南北,做什么都方便,且背后还有靖安侯府和五皇子—— 有门路又有靠山,再好不过。 “刘东家可知道乡宁县伍家村一案提及的五藏秘录?” 刘东家眉心一动,“有所耳闻,不过,这不是那刘保德的借口之言?” “不是,这是真有其事,且它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石榴定定道。 刘东家听的心口一跳,他忙抬手制住石榴的话头,“等等,你为何告诉我?” 石榴轻笑,“因为我也一样,百分百信任刘东家啊。” 刘东家一怔,随即摇头失笑,“你啊你。” 他胸腔里热乎乎的,暖得不行,因为这份信任。 商人本就逐利,他从小在勾心斗角里长大,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遑论外人了。 他也是没想到,这个给他带来了不少好运的小姑娘,这般的信任他,信任到连这种事都可以告诉于他。 这份信任叫人心生暖意的同时,也沉甸甸的不行。 他必是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伤害这个关系牢固的小友的。 第354章:好好筹谋 “刘东家可知道前朝的燕王妃?” 刘东家一怔,他不像石榴,对很多事都只是听过一二,他知道的事还是不少的。 这个前朝的燕王夫妇,他自然知道,听说那燕王妃乃是富甲天下的沈三万的独女,继承了沈家的丰厚家财,前朝皇帝就为得到这笔富可敌国的钱财,生生逼死了燕王妃,更引得燕王自杀殉情。 只可惜,也没找到这笔厚财。 据说大晋建朝之初,太祖帝也曾派人寻过,但并没有寻到。 有人说沈家的家财早就在沈三万的手里就败光了,还有人说,是被江湖人士给抢了。 也有人说是沈家的家仆带走了所有的金银珠宝趁着朝国大乱逃出了朝国往南溪国去了。 最后这个传说最靠谱,很多人都相信,毕竟,有传言沈家祖上发家的那位先人就是在妻子的辅佐下才发了家的,而他的妻子正就是南溪国的子民。 一个寻不到的东西,太祖帝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潜心治国,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刘东家也是没想到,这个子虚乌有的五藏秘录,原来竟是一笔宝藏,而这个宝藏,就是沈家那富甲天下的家财—— 他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即便他们刘家现下也算是和大晋首富并肩了,但谁都知道,富甲天下的沈家数代人的积累,靠的就是海上买卖,那财富,可是数不清的,是他们两家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沈家已经没有血脉在世上,归根结底说来,这笔宝藏当初是燕王妃托付给家仆的,在没有沈家血脉的情况下,就是沈家忠仆得了这笔宝藏,也是合情理的。 而沈家忠仆后人又心甘情愿将这笔宝藏送给石榴,那就是石榴的。 是以,刘东家对于石榴竟毫不隐瞒的告诉于他,也是既震惊又感慨。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他呢? 刘东家好奇石榴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信任吗? 石榴缓缓道:“实不相瞒,就凭我一人之力,即便知道这宝藏所在,也是不敢去寻的,毕竟,这些前朝余孽也在虎视眈眈呢,所以,我须得找一个人合作才行。” “跟刘东家合作这么久了,默契自是不必说,要选人合作,我自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刘东家你了。” 刘东家听得又是一番感慨,诚然石榴看重的估摸着是刘家背后的靖安侯府,但真论选择,王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能说,石榴这句话说得对,合作久了有默契,自是比其他人更好的。 他当下表态道:“这事我们可以合作,但要想取出这笔宝藏,咱们还得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这是自然。” 刘东家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不瞒石榴你,五皇子出门游历,如今就在大名府。” 石榴眉头一挑,对于这个储君人选呼声最高的五皇子,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有机会巴结,那自然是要好好巴结的。 她选择告诉刘东家宝藏的事,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就是刘东家不将宝藏之事告知五皇子,得了宝藏也是会无条件地拥护五皇子的。 而分享这个宝藏的她,拉拢了刘家,那就是在五皇子跟前多了个说话的人。 但是,如此怎么比得过亲自跟五皇子搭上话呢? “五皇子既是出门游历,若是能抓获前朝余孽,皇上和朝臣知晓之后,会如何?” 刘东家赞赏的看了石榴一眼,随即道:“据我所知,此次可不止五皇子出门游历,朝中关于立太子的事已经争论了许久,只怕这次皇子们游历过后,皇上就要定下了。” 说是游历,其实就是皇上在对皇子们最后的考量,如此,在游历中大放异彩得了皇上和朝臣关注的人,自是更能多几分成算的。 别说皇上本来就很宠爱五皇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意。 “既如此,咱们便这般做————” —— 两辆马车停到了府衙门前,二十来个捆成了粽子的人被押进了府衙。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口,下来一个穿着一身锦袍二十出头的青年,刘东家伴随他左侧,府衙里头,成知府快步出来,朝那青年一拱手,请了二人进去。 东堂里,有人看见这前后的两幕目光微深。 “宋主簿,今晚没别的事吧?咱们好久没聚了,一起喝俩盅?” 被叫做宋主簿的年长男人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没别的事,怎么,谢书吏请客?” 谢立笑道:“能请宋主簿你喝酒,是我的荣幸。” “那敢情好!”宋主簿是好酒之人,可惜家中母老虎看得紧,身上一文钱都从不给他多留的,能蹭别人的酒喝喝,自然是美了。 两人这般说定了,勾肩搭背的就一起出了府衙,往一处酒肆去。 到了酒肆,谢立十分大方的点了酒肆最好的梨花酿,又点了烧鸡和花生米等下酒菜,两人做了楼上的小隔间,倒也清净。 两杯酒下肚,谢立看着宋主簿喝得尽兴,不免东扯西拉的说起一些杂事来。 说着说着,话头一转便道:“刚刚宋主簿也看到了吧?这都下衙了,怎么送来了这么多的犯人?瞧着是哪里的山贼?” 谢立常请宋主簿喝酒,所有府衙很多小道消息,只要宋主簿知道,他一般都不瞒着谢立,毕竟,吃人嘴软嘛。 再说了,这些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山贼,听说是从乡宁县那边抓到的反贼!” 宋主簿左右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好像还是前朝余孽呢!” 谢立十分吃惊,差点呼出声,反应过来忙捂了嘴,看着宋主簿道:“前朝余孽?不是说先皇时候就已经把这些前朝余孽都灭干净了吗?” 宋主簿喝了口酒,啧啧道:“谁知道呢,要我说这些人也是吃饱了撑的,朝国都灭了这么久了,这国还有什么好复的? 就那裕德太子的儿子都没能复国成功,这才是正统呢,如今这些,还不知道是不是正儿八经的李氏皇族呢,说不得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这般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能成个什么事?” 点在一旁的烛灯正好一半打在谢立的脸上,照得他脸忽明忽暗,在宋主簿看不到的时候,谢立的目光冷得吓人。 却很快就恢复如常,“宋主簿说得是。” “不过,还有那刘家当家人陪着来的青年,也不知道是谁,咱们大人竟亲自出来相迎呢。” 第355章:怎么死的 闻言,宋主薄一脸的讳莫如深,扯了个鸡腿啃起来,“有些不该咱们知道的事,咱们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谢立连忙正色应是,拿了酒壶给宋主簿倒酒,“宋主簿,来,喝!” “喝喝喝!” 满脸醉意被仆人扶着上马车的谢立嘴里还在四下找宋主簿,“宋主簿,咱们接着喝啊!” 也红着脸但并没醉的宋主簿看着也是好笑不已,交代那仆人道:“赶紧带你家老爷回去,喝点醒酒茶好好的睡一觉。” 这谢书吏,回回喝酒都醉得不行,明明不会喝,还偏拉着他不醉不归呢。 也真是,不过他今儿是喝痛快了。 马车缓缓驶离,车厢里,刚刚还醉得找不着北的人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态? “去吉盛药铺。” 仆人应是,马车便拐了弯。 不久,马车在吉盛药铺的后巷停下,谢立下了马车,步行走至了吉盛药铺后门,抬手三短两长的敲起了门。 很快,门从里头打开,谢立立马钻了进去。 朱旦探头看了看四下,这才关好了门。 暗室内。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见邓飞了。” 朱旦脸色一变,“在哪?我之前收到了他的信,说是抓到了两个人正准备送回,可后来就失去了联络,不知道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下衙前,他和手下人皆被押进了府衙。” 朱旦脸色大变,“怎么会?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连几个人都抓不住,反倒被人给抓了?你可弄清楚了,他们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谢立微微叹气,“听说是怀疑他们是前朝余孽。” 朱旦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来回的踱步,“邓飞能捱住刑审,其他人不一定,真要是叫他们给招供出些什么,那可不妙!” “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被抓的?” 朱旦踱步来回,最后撑到桌上,定定的看着谢立,“这事,你得弄弄清楚才好,还有,绝对不能叫他们说不该说的话!” 谢立点头,“我明白。” 说罢,又顿了顿,“十有八九可以确定,五皇子来了大名府。” 闻言,朱旦一喜,“那边已经查到二皇子和四皇子的踪迹,这厢咱们又知道了五皇子的行踪,只要杀了这三个皇子,大晋朝廷必定是一番动乱!我立马将此事上报布置人手,其他的你不要管,盯紧了邓飞那边。” ———— “招了吗?”成知府问, 何推官摇头,“不管怎么用刑,这些人都坚称他们是江湖中人,并不是什么前朝余孽,不过下官看其中有几个人已经快守不住了,最迟明天,应该就能撬开他们的嘴。”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得亲自盯着,万不可大意。” “大人放心。”何推官亲自送了成知府出去。 ——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倒春寒的天,更是冷飕飕的。 到了一日只一次的放饭时候,提着桶的狱卒刚刚走进长长的甬道,两边牢房的犯人就麻溜的往牢门处靠拢,等着放饭。 狱卒粗鲁的将碗往地上一搁,拿着大勺勺了一勺连汤带水不知是菜汤还是清粥的玩意在碗里,又骂骂咧咧的往下一个牢房去。 外头的小室里,冷的不行的狱卒们正凑在一起烤着一盆炭火,吃着热乎乎的饭菜,有说有笑。 等放饭的狱卒放完饭收了碗离开,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日复一日都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吃完饭,谁也不愿意离开暖和的火盆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还是猜拳。 输了的那个狱卒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拿上棍子去牢房巡视。 匆匆巡视了一圈就赶忙继续回来烤火取暖来了。 今儿真是太冷了。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的,这天黑下来,就呼呼的刮上了冷风,夹杂着雨丝儿,冷得刺骨。 没预料到今晚会变天的石榴本是听说一品居出了道新菜特意来尝尝的。 吃了饭出了酒楼天就飘起了刮骨的雨丝,冷得她打了个摆子,拂冬护着她等胡振把马车赶过来。 石榴正要上马车呢,余光便瞥见对街的墙角缩了个小乞丐,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等等,左成你去把那个小乞儿带过来。” 左成应声而去,很快,带了那哆哆嗦嗦的小乞儿过来。 石榴凑近看了他,这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小乞儿正是上次她来府城碰上的那几个里的其中一个。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狗蛋他们呢?” 见这孩子比上次见到的还要惨,一张小脸都冻得流了脓,身上都青紫了,瘦得跟个骨架子似的,好像一根手指就能拧起来,石榴也是忍不住的心里一抽。 那小乞儿似乎认出了石榴,眼中一抹亮光闪过,嘴皮子哆嗦道:“狗蛋哥在..在鱼香.酒楼那边” 石榴听着,让胡振将他抱进车厢里来,也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倒是他自己,直往车角缩,尽量将自己团成了一团不站位置。 马车里有汤婆子煨着的热水,石榴让拂冬给他倒了一杯喝。 马车缓缓行进着,不多时,便就到了鱼香酒楼。 胡振扫视一圈,没看到人,左成干脆下了马车四下去找,最后在鱼香酒楼的后巷里,找到了正在泔水桶里扒拉刚刚收桌倒进来的残羹剩饭的狗蛋。 石榴看着怯怯进来的狗蛋,以及他手里用树叶子兜着的剩饭菜,上面那不剩几丝肉的鸡骨架子格外的刺目。 “先坐,你们平日里都是住在哪里的?另外几个都在哪里?带我去找他们。”石榴柔声道。 狗蛋听得石榴温和的声音,又接了拂冬递过来的热水,肩膀顿时往下垂了垂,似乎松了松,乖乖的挤着同伴坐了,脸上的神色却是强忍着哭意,“他们几个.都死了,就剩我和小猫了。” “什么?怎么死的?”石榴听的大惊,明明上次见他们也就是一个月来前的事而已。 狗蛋道:“小喜饿得受不了,没忍住偷拿了包子摊的馒头,被摊主给打了一顿,夜里就死了。 那天晚上太冷,豆子睡过去就没再醒来。 水壶得了病,没钱看大夫,没两天就痛死了。 还有阿斗,他平日里乞讨的位置被新来的大乞丐给占了,他就是争了一下,那大乞丐就推了他一把,叫他撞到了石头上,给磕死了。” 第356章:药铺 石榴心里一阵抽痛,有点喘不过气来。 虽然她跟这些孩子无亲无故的,他们怎么样跟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但陡然知道这几个一个月前还好好活着的孩子不过一个月时间就都死了,这份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若她一开始就没见过他们,都不会这般冲击。 她不禁想,要是上一次,她不多考虑,直接狗蛋几个都安顿起来,小喜他们几个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陡然间,石榴就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受。 这感受,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轻快不起来。 再得知他们这些无家可归无亲可靠的乞儿死了也不过是破草席一卷丢去了乱葬岗,石榴便更是叹息不已。 先将狗蛋和小猫两个带回了梨花胡同,让黄福带他们两个好好的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又让钟妈妈去准备热乎的吃食。 石榴拿热帕子擦了脸,坐在圆桌前撑着下巴思绪翻飞。 别管她能帮的了几个了,也别管有没有这个能力,担不担得起这份善心,更别管以后的事了。 这个当下,她就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管她能帮几个,也不管最后会不会是农夫与蛇。 她只想着,她能帮几个,是几个。 若是一个月前她就这般做,小喜几个就不会死。 她不想想太多,这样就足够了。 石榴在心里做下了这个决定。 忽听得外头动静,石榴抬了眼,“怎么了?” 外头拂冬大步走进来,“姑娘,黄福不是带狗蛋他们俩洗澡吗?狗蛋和小猫反应大得很,怎么也不肯,一问才知道,原来小猫是个姑娘家!奴婢已经让柏翠带她洗去了。” “是个小姑娘?”石榴听得也很惊讶,那瘦得跟猫儿似的,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女孩。 想想这么小的女孩子成了乞儿流落街头,石榴也是叹息。 “明儿一早就让黄福去请个大夫回来给他们俩好好瞧瞧,要是有个什么不妥的,该吃药的就吃药。” 小猫那么瘦的身体,还不知道身体各处有没有妨碍呢。 拂冬想着刚刚看柏翠给小猫脱下衣裳,真是骨头都快凸出来了,是得叫大夫好好的看看才是。 “好的,姑娘。” 拂冬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石榴一眼,道:“姑娘,您真好。” 石榴惭愧,“我要是真好,上次就该带他们回来的,若不然.” 拂冬忙道:“这也不是姑娘的错,姑娘可别往心里去,就如姑娘上回说的,满大街都是乞丐,咱们能帮得了几个?” “是啊,所以我现在就想着能帮几个是几个。” 石榴道:“等明儿大夫来给狗蛋他们瞧了,让黄福带狗蛋一起出去,这府城狗蛋熟,哪里还有小乞儿,都给带回来再说。” 她能帮的不多,自然是以年纪小的乞儿们为主,那些成年人,她暂时是顾不上的。 —— 天光放亮,何推官直奔大牢,牢头谄媚的迎上来,“何大人,今儿先审哪个?” “把张乙王甲先提出来。”何推官道。 牢头应声,立马吩咐手下狱卒去提人出来。 狱卒去了,不多会儿,却听得一声惊叫。 有狱卒匆匆跑回来,“何大人,死死人啦!” 何推官脸色大变,拔腿就往牢房那边去。 只见这间牢房里关着的四个人竟都死了! 何推官脸色难看,就是这四人,眼看着就快撑不住了,他觉得顶多再审两回就能松口的。 可他们却死了! 还是自杀! 这也太蹊跷了。 几乎不犹豫,何推官便笃定府衙里肯定有反贼的内应,或是有人被收买了。 当下,何推官便让人将昨晚值守的狱卒统统带回来问话,以及负责放饭的狱卒。 不多时,手下人带回了昨晚值守的狱卒,那个负责放饭的狱卒却是不见了踪影! 何推官将此事上报,并且查到了这个黄三的所有信息。 “张乙他们旁边那间牢房关押的是偷盗抓进来的仇六,据他说,昨儿黄三在放饭时,在张乙他们的牢房间停得最久,还嘀嘀咕咕的跟张乙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般看来,可以确定,是黄三跟张乙他们说了些什么,才导致本来就要松口的张乙四人齐齐自杀了。 黄三没成亲,也没什么亲故,据左右邻居说,他昨晚就没回家,且平日里也很少同这些左右邻居往来,也没见他跟谁来往密切,据共事的狱卒们所说,黄三既不赌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可以排除被人收买的可能,下官已经让人全城搜捕黄三了。” “真是好得很呐!这是连府衙都被这些反贼给渗透了不成?”成知府一拍桌子,脸色难看至极。 “抓紧时间接着审其他人,一定要从他们嘴里挖出有用的消息,牢房也要严加管控,决不能再出此类事情!” 事情紧急,通判严大人便决定亲自审讯。 不知道是不是张乙几人的自杀有了影响,一番审讯下来,还真有一人精神恍惚下受不住刑具松了口。 只可惜,这人只是小喽啰,知道的事情只是皮毛,连反贼头目都不知道是谁,就更不知道这些反贼大本营在哪了。 不过庆幸的是,这人还是说出了点有用的。 比如,这大名府城里就有他们的香主在此据守,这次抓伍氏兄弟的命令就是香主下的。 而问起这个香主是谁,据守在府城何处,这人说不出更多的,只知道香主以一家药铺为据点。 药铺! 当下,严大人严密封锁住这人招供了的消息,并秘密派人监视排查起了府城中的所有药铺,一旦发现可疑,先抓为敬! —— 石榴难得想事情想得晚睡了,好在事情也理顺了。 今儿便起晚了,也难得的没有晨练。 不过今儿的天灰蒙蒙的,小雨还下着,还实在是冷,就是晨练,也就是在屋里打打拳罢了。 石榴穿好衣裳,还是在屋里打了套养生拳,这才洗漱一番,到厅中吃早饭。 钟妈妈的手艺还不错,一桌丰盛的早食合胃口得很。 石榴一边吃着,一边问起请大夫的事。 拂冬回道:“黄福一大早就出去请了大夫回来,已经给狗蛋和小猫都看过了,狗蛋没什么问题,就是小猫,身子亏虚得厉害,不过那黄大夫说了,好好的喝药饮食精细些养着,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养起来的,这会儿黄福送那黄大夫回去了,顺便也抓药回来。” 石榴听着,点着头,“那就好好喝药养着,是哪个药铺的大夫?” 第357章:取个名字 “就是离咱们胡同不远的那家吉盛药铺。” “吉盛药铺?”石榴想着经过时好像也瞥见过几回的药铺,瞧着不怎么打眼的,也不知道这药铺名声怎么样。 “让左成好好去打听打听这药铺。” 她可是听人说过的,有些药铺卖药卖得贵得很,贵不说,很多还以次充好来糊弄不懂行的人呢。 小猫这身体亏虚,要好好养着,就少不得长期喝药,花钱就不说了,这药肯定要吃好不是? 不能白花,也不能巴巴去遭那高价呀。 拂冬应是,转头就跟左成说去了。 石榴继续吃着早饭,一口饺子进嘴,外头,狗蛋和小猫一前一后的挪了进来,对着石榴就跪了下去。 “姑娘您真是活菩萨,您大恩大德,狗蛋一辈子都记住了,往后定要给姑娘您当牛做马!”狗蛋嘴皮子又甜又溜。 小猫就只管跟着磕头,小嘴一张一合一字不漏的跟着重复。 石榴看着,让二人快起来,地上凉,又招手让小猫到跟前来。 洗的干干净净穿着柏翠改小的衣裳,梳了两个小啾啾,整个人看着真是大不一样,就是忒瘦了点。 石榴瞧着小猫黑溜溜的眼睛,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脑袋,“怕吃药吗?” 小猫摇头,“不怕。” 姑娘是个活菩萨,请大夫给她看病呢,她一定好好喝药,喝了药就不会像水壶哥哥一样死了。 石榴点头,“那就好好喝药,养好了身体就能快快的长大了!” 小猫也点头,“嗯!养好了身体给姑娘当牛做马!” 石榴哭笑不得,不禁叫了狗蛋也上前,看着他们俩道:“我可不要你们给我当牛做马,只要记得,好好的长大,健健康康的,做一个善良的、心怀感恩的人就行。” 狗蛋已经十四了,见过了人情冷暖的他本就比同龄人更加的知事,他听着石榴的话若有所思。 须臾,重重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做一个像姑娘一样的人!姑娘,我已经长大了,不能白受您的恩,你可以吩咐我做事的,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做,我跑得很快的!” 石榴轻笑,一脸煞有其事的道:“还真有一件事非得是狗蛋你才能帮上忙呢!” 狗蛋大喜,跃跃欲试,“姑娘尽管吩咐!” 石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道:“待会儿等你黄福哥回来,你跟着他就知道了。” 狗蛋拍着胸脯应下,想到什么,又忙朝石榴跪下来,“姑娘,您给我重新取个名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名,狗蛋这个名字还是因为从前我跟狗抢一个鸡蛋,后来就这么叫起来了。” 小猫看了狗蛋一眼,也机灵的跟着跪下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巴巴的望着石榴。 石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起名啊?拂冬四个都是她春夏秋冬随便起的,起名这事还真是费脑子的事,既要取,总要好听不是? 要是每个带回来的孩子都叫她起名字,她一准是不干的。 但此刻面前的狗蛋和小猫,石榴很愿意为他们取一个。 仔细琢磨了琢磨,石榴先看着狗蛋道:“清风,往后就叫你清风怎么样?至于姓——就跟我姓李,你看怎么样?” 狗蛋激动的不行,连声道:“好好好!清风,李清风见过姑娘!往后我有姓也有名,我叫李清风!” “姑娘.”某小猫眼巴巴。 石榴笑着看向她,“小猫也姓李,叫明月,好吗?” 小猫笑弯了月牙,“明月,李明月!” 石榴含笑点头,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甚好甚好。 —— 府城最大的茶楼,也是刘家的产业,里头设了假山流水,还有轻盈流长的小曲唱着,雅致得很。 三楼皆是单独的雅间,间间装潢雅致漂亮,日常都只为茶楼的贵重客人开放。 今儿整个三个都被人包了场,楼梯口有人看守,不准闲杂人等靠近,茶楼的客人们都是好奇不已,不知道是谁这般大手笔呢。 要知道,这家茶楼的三层,包下来可是要花费不少的。 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绣窄袄下穿银灰绸子马面裙的姑娘进了茶楼,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眼看着那姑娘一步步的上了二楼,到了上三楼的楼梯口却没受任何阻拦的往三楼而去,众人都惊了。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那姑娘是谁?这么大手笔包下了三楼?” “她你都不认识?我有幸见过,这姑娘就是洛水的李石榴,石榴姑娘是也!” “她就是石榴姑娘?怪的是神机妙算杀匪百数,还能同刘家做生意呢,瞧这通神的气度,是真不像个村里姑娘。” “是她就不奇怪了,这里是刘家的产业,莫不是她和刘东家又有什么大生意要谈?我先才好像看到刘东家也来了茶楼来着。” “难道是童玩斋又要上新了?别呀,我手里刚买的这套鲁班锁还没有解出来呢。” “.” 底下的纷纷扰扰与石榴无关,她带着胡振和拂冬一路上了三楼,到了尽头处最大的那间雅间。 雅间门口守着的人看见她,立马进去禀报。 等石榴踏进雅间的时候,刘东家就迎了出来,“石榴来了,来,我同你引荐五公子。” 说着,带着石榴往圆罩门里去。 里头,圆桌前坐着的青年看到进来的石榴也是不禁眉头一挑,这就是那个计谋灭匪、叫父皇都赞过一句的李家石榴? 年纪倒真是不大,做的这些个事还真让人看低不得呢。 “见过五公子。”石榴款款行了个福礼,大大方方,她也乐的对方不摆架子,只以五公子的名头,不然,这会儿她还得下跪恭恭敬敬的拜见皇子殿下呢。 “李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我对李姑娘也是久闻大名,今儿得见,李姑娘果真是名不虚传呐!”赵禛道。 “五公子谬赞了。”石榴坐了下来。 刘东家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提了茶壶给赵禛添了茶,又给石榴斟了一杯。 初次见面,自是一番浅浅的寒暄,有刘东家居中,倒也相谈甚欢。 基本的寒暄过后,就该说起正事了。 这番事刘东家早已同赵禛说好了的,当下也是面见石榴,最后落成而已。 是以,赵禛直接看向石榴道:“李姑娘大气,这份人情,赵某记下了,就如表叔所言,三三四,我没有任何问题。” 第358章:谈好 一日没坐上储君之位,就不能避免变故。 赵禛也不能肯定最后他就能坐上那个位置,反贼要反晋复朝少不了金银财宝招兵买马,而他这个皇子,也是少不了钱财筹谋的。 虽说有刘家一直支持,他还真不缺银子,但不知道且罢,既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财宝落到反贼手里,更不能叫它落到他任何一个兄弟手里了。 是以,赵禛对这个三三四分一点意见都没有,毕竟,宝藏图在李姑娘手里,这事也是她主动说出来的,他可不是二哥那种只顾自己的人,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 李姑娘出的宝藏图,怎么也不能让她白出不是? 说起来,白得四成的他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且表叔得了三成也能随时为他所用,全算起来,就是他得了七成,而出宝藏图的李姑娘只得三成。 如此,他岂会有意见? 不但没有,他还记李姑娘这个人情呢,若将来,他大事能成,自是会庇护李姑娘的。 石榴微笑颔首,“既如此,那就合作愉快?” 赵禛微愣,随即也笑开来,“合作愉快。” 这个词可真是新鲜,有趣。 条件说定了,当下三人便就细节好好的商议了起来,比如,这宝藏怎么取,取出来又怎么的转移——此事干系重大,是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 至少,三人谁都不希望叫别人知道他们得了所谓的宝藏。 赵禛的目标太大,他的人是不能用的。 刘家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倒是适合负责转移,也不会引人注意—— 一番细商之后,三人以茶代酒,预祝一切顺利,便即各自散去。 石榴刚回了梨花胡同,去查吉盛药铺的左成就回来了。 “姑娘,这个吉盛药铺没什么问题,在这一带名声还不错,货真价实,也从不糊弄人,那黄大夫的医术也是好的。” 石榴听罢,点点头,没问题就好,那往后就放心让黄福就在这吉盛药铺抓药了。 摆摆手,让左成下去休息。 左成拱手行退礼,但退了一步又顿住,回身来,“姑娘,小的在查吉盛药铺的时候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 石榴挑眉,“哦?” “好像有官府的人在暗中盯着吉盛药铺,且不止吉盛药铺,这城中的其他药铺好像也都有人在暗中盯着。” “是吗?”石榴好奇起来。 她是知道如今官府的重心在哪的,盯上了城中的药铺,难道说那前朝余孽跟药铺有干系? 某个药铺就是反贼在大名府的据点? 这些暗中搞事不敢光明正大露头的人,搞潜伏这一套很正常,有潜伏就必然得有供联系的据点不是? 药铺啊? 府城这么多的药铺呢,要是对方有所察觉,查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谁知道人家明面上的身份有没有问题呢。 不过,这都是官府的事。 她只要保证那邓飞等人都好好的在大牢里出不来,那样,她救下了伍氏兄弟的事,那些人就不知道,就沾不到她这儿来。 不过,这会的石榴是不知道昨夜有几个反贼自杀在牢中的事,要是知道,她就不会这般自信了。 —— 正被全城搜捕的黄三此刻就躲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他将昨儿放饭从邓飞嘴里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谢立微微眯眼,之后,看着黄三道:“眼下风声紧,你就在这里躲好,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再找机会送你出城。” 黄三点头,他知道轻重,自是会老实待着的。 靠墙的多宝架缓缓朝一旁移开,谢立大步走了出来,那多宝架便立马复了原位,一点都看不出挪动过的痕迹来。 书房里立着个人,谢立吩咐他道:“药铺那边暂时不要接触,你亲自往徐记酒肆去,告诉徐岁,务必盯紧李氏石榴。” —— “大人,这是城中所有药铺的东家以及掌柜底细,看不出来谁有问题,这两天盯梢下来,也没发现哪家药铺有异常。”何推官将一摞纸张递给了严大人。 严大人接了纸翻看起来,“看不出问题不说明没有问题,这些查的出来的身份,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不是就替反贼效力?” “咱们的行动你确定没有走漏风声?” 何推官忙道:“都是下官亲自安排下去的人,绝对信得过,不可能走漏风声的。” 严大人轻嘶了一声,搁下了那沓纸,拧眉道:“你说,狱卒里有他们的人,衙役里有没有?咱们之中又有没有?” 闻言,何推官大惊,“这些人,已经是这般无孔不入了吗?” 严大人幽幽道:“从先皇在位时大肆剿灭反贼至如今都多少年了,谁会想到竟还有前朝余孽没被灭干净?而这些年,谁知道这些人暗中都做了些什么?” 有句话严大人没有说出来,他甚至怀疑如今大晋朝的官员中都有他们的人。 何推官抹了一把冷汗,显然想到了如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一举一动万一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了呢?如此,能查出是哪个药铺有问题才怪。 这般一来,他们很被动啊。 “我去见成大人,你暗中将府衙中的人都好好的排查一遍。” 严大人说罢,前去找成知府去了,两人在书房中密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谢立如常来上值,便听说了成知府刚下了令,明日午时便要在菜市口将邓飞等反贼斩首示众。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立立马就慌了起来,邓飞可是一员大将,绝对不能叫他被斩首的。 不行,得想办法! 但慌过一阵,谢立就很快冷静了下来。 成知府不可能这么做的,又没昏了头,再说了,五皇子还在大名府呢,抓更多的反贼在皇上跟前长脸不好?直接杀了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立便就确定了,这是针对他们的陷阱。 想利用邓飞他们引得更多的同伙来营救,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微微勾了勾唇,谢立暗道:好,那就将计就计好了。 第359章:陷阱 府城百姓们见多了秋后处斩的,还没见过这二月里砍头的,都颇为的新奇。 但不管什么时候,看热闹的心都是一样的。 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百姓们一见被押解来的死刑犯哗啦啦的十来二十个都惊呆了。 “这是谁家被抄了家满门抄斩?也没听说啊?” “嘿你不知道?这可不是被抄家的,听说这是反贼!” “反贼?哪来的反贼?” “听说啊,是前朝余孽!先皇那时候,各地接连斩杀了不少的前朝余孽,都以为他们被灭光了呢!哪曾想,这几十年过去,这些杀不尽的前朝余孽又冒头了呢!” 一个老人听着就皱了眉,“这些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咱们如今的大晋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皇上也是难得的圣君,勤政爱民,我觉得挺好!这真打起仗来,苦得还不是咱们老百姓?” “老丈你说得对啊,谁想天下大乱啊?我看这些反贼也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起来的,赶紧的把他们全都灭干净才好呢!” “就是就是!” 百姓里议论纷纷的,竟都是对中间那些即将被砍头的反贼指点的,一番听起来,竟没一个不同的声音,都是巴不得这些反贼被杀干净的。 百姓们可不在意谁当皇上,他们只想天下太平,不用流离失所。 所谓民心所向,这得不到民心的大业,注定是成功不了的。 茶楼二楼上,石榴轻轻的摇了摇头。 眼看着午时已到,监斩官严大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底下的人头攒动,这么多的人中,有没有反贼同伙呢? 他缓缓拿起了令牌,高高的举起,“午时已到,斩——” 一个斩字还没落音,一衙差匆匆上了监斩台,到严大人耳边低语了一句。 严大人面色一变,连忙下令将囚犯都给带回大牢,自己也匆匆的下了监斩台上了轿子。 石榴看着这一变故也是提了心,忙吩咐左成去瞧瞧,出什么事了。 前脚回了梨花胡同,后脚左成就回来了,“姑娘,五皇子在望星楼遇刺了!” 石榴脸色顿变,“五皇子怎么样?伤得可重?” “幸好幸好,多亏了护卫挡住了那一箭,殿下只是胳膊被划伤了,没伤大碍。”老大夫道。 成知府听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若是五皇子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的项上人头可不保了。 确定了五皇子没大碍,赶来的严大人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些反贼这般狡猾!” 放好的鱼饵鱼儿不但不上钩,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趁着他们将全部的精力部署在菜市口时趁机刺杀五皇子。 若不是五皇子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还有刘家请的高手护着,今可真是险了。 成知府微微眯眼,“如此看来,咱们府衙中有奸细是十之八九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何推官,你这里可查出眉目了?” 何推官忙道:“下官一番暗查下来,觉得有两个人很可疑,但若要确定是谁,下官想,咱们还得一起演场戏才是——” —— “招了招了,总算是招了!”宋主薄走进户房,一脸的红光。 “什么招了?”一个姓胡的书吏好奇道,“这是出了什么大喜事?宋主簿您这般激动呢?” 宋主簿道:“这些日子府衙里乱糟糟的一片,咱们想躲个清闲也不成,我早就憋闷了,眼下好了,听说牢里头那些反贼又有人扛不住刑招供了,这次还供出了不得了的大消息呢!想来很快就能将大名府藏着的反贼都给一网打尽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跟宋主簿共事这么久呢,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偷闲的人呢,胡书吏闻言也是好笑,巴结道:“主簿说得极是,那回头我请主簿你喝酒,您可千万赏光啊。” “好说好说!”宋主簿巴不得别人请喝酒。 一旁的谢立目光微闪,开口加入,先打趣胡书吏喝酒这种好事可不能忘了他,然后话头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问起,“那些反贼都扛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就招了?也不知道招了些什么?这次真能抓住大鱼?那可真是好呢,咱们也能又躲躲清闲呢。” 宋主簿不甚在意道:“具体招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听他们说要赶紧往什么药铺去抓人,免得漏了风声打草惊蛇什么的,哎管它呢,这些同咱们没关系!我就想着快快把人都抓光,也免得衙门里事儿这么多!” 谢立目光一紧,笑着附和了两句。 脑子里也汹涌翻腾起来,他怀疑是不是又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可有人捱不住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除了邓飞,其中好几个都是知道吉盛药铺的。 谢立不敢去赌这几个人不会吐口—— 若是真的朱旦危矣! 朱旦决不能出事! 谢立抓着笔的手猛地握紧,下了决定,赌一把! 他起身跟宋主簿请假,“我家那美妾主簿你也是知道的,最是矫情,我要不看着,她准是不肯好好吃药的,我就回去看着她把药吃了就回来!” 宋主薄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笑得隐晦的很,“你呀你,去吧去吧!” 谢书吏家那美妾,哎哟,那叫一个勾人,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的,也不怪谢书吏这般喜欢! 看着谢立走远,宋主簿便和胡书吏这样那样的说了不少关于谢书吏家中美妾的事,女人碎嘴,男人有时候也一样八卦的! 谢立出了府衙,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吩咐车夫回家。 走道一半,谢立掀了车帘吩咐车夫,“先去一趟兴隆斋,给姜姨娘买些肉松一口酥回去。” 车夫应是,在前头的十字路口便调了方向,往兴隆斋去。 到了兴隆斋,车夫麻溜的跑进去买点心去了。 马车就停在兴隆斋外头,谢立掀起了马车一角,看向了斜对面的徐记酒肆。 徐记酒肆生意好,来买酒的客人不少,伙计忙不停的打酒,掌柜的算盘拨的哗哗响,收着银钱笑送了客人,似是不经意的望了出来,往兴隆斋这边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车夫买好了点心回到马车上,赶了车继续晃晃悠悠的往前。 回到家的谢立,将点心拿给姜姨娘,陪着她吃起了点心。 算着时辰的,谢立又出了门,坐上马车回府衙继续上值。 他跟宋主簿请的假,也仅是能离开府衙一小段时间罢了,这才中午过,他还得继续回来做事的。 但不想,他前脚刚踏进府衙,后脚,就被何推官带着人给围住了。 何推官笑眯眯的问他:“谢书吏,兴隆斋的点心好吃吗?” 第360章:审讯 谢立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却分毫不显。 “兴隆斋的点心自然是好吃的,整个人并州的人都知道,家中美妾就偏好兴隆斋的一口酥,这不,这几天她得了风寒胃口不佳,卑下就特意绕去了兴隆斋买了点心回去哄她吃药呢。” “何大人这是?”谢立看了一眼四周人,一脸的疑惑不解。 见他这般,何推官也是不禁笑:“谢书吏可真是稳如泰山呢,既这般稳得住,想来也是不惧刑房的,来呀,请谢书吏去刑房坐坐。” 话落,再不给谢立说话的机会,便有人上前来架了谢立往刑房去。 谢立被押着,脸上露出惊慌无措又惶惑的神情来,嘴里直问着何推官这是何意。 但心里却是快速翻转着思绪,思索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又露了多少,该怎么圆清楚—— 森森的刑房里,明明不见一丝血腥,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的腥锈味,闻惯了的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头一次进来这里的人脾胃浅了却是忍不住作呕的。 刚巧谢立就属于这种,是以,甫一进刑房,被绑在了那不知被多少人光顾过的老虎凳上,没两息就吐了起来,吐了个天昏地暗。 血腥味闻不着,可这作呕的秽物的味道窜腾着,何推官也快吐了。 他紧皱眉,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眼前这进个刑房就吓吐了的人能是反贼? 但吓吐了也好,害怕才老实招供不是? 何推官一个眼神,自有衙役上前迅速收拾了一番,门窗打开,屋里的味道也散去了不少。 “说吧,黄三在哪里?这府衙里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吐过了的谢立嘴里难受得紧,急需一杯清水漱漱口,但看何推官这个样子,也是别想的,“何大人这话是何意?卑下跟黄三压根不熟,何大人怀疑我什么?” 何推官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嘴硬?我若真没点证据,能二话不说就抓你进刑房?” 说罢,何推官一抬手。 须臾,隔壁刑房响起了惨叫声。 “听听,这声音你可耳熟?” 谢立听得那惨叫声,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这.徐岁! 徐岁怎么被抓了? 谢立心中乱麻起来。 先才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以免落入圈套反而暴露了朱旦,是以并没有亲自往吉盛药铺去,而是让徐岁前往报信。 他也没有亲自见徐岁,不过是往兴隆斋门口一停,遥遥同徐岁对视了一眼,徐岁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早就约定过的报信暗号。 就算有人一路跟踪盯着他,可从头到尾他并没有接触过徐岁,徐岁是怎么被抓的? 徐岁被抓了,那.朱旦呢? “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卑下不懂,隔壁有我的熟人?这声音听着也不像是我认识的人啊。” 何推官见他还嘴硬,不由道:“府衙里有反贼内应,要对邓飞等人斩首示众这事事先知道的人就没有多少,一排查就能查个大概,我怀疑的人不止你一个,只是没有证据确定,是以,就特意设了一个局,看看谁会上钩。 果然,听说反贼里有人熬不住招供了,你便坐不住了,立马告了假,是想去通风报信对吧? 我就等着你通风报信呢,从你离开府衙起,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中。 要说停在兴隆斋前等着车夫去买点心的功夫掀了车帘往外头看一看本也没什么可疑的,但这当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值得怀疑,是以,我就多了个心眼,布了人盯住了兴隆斋对面的几个铺子—— 还真歪打正着了,你的马车刚离开不久,那徐记酒肆的掌柜徐岁就匆匆回了后头,从后门出去了,那酒肆生意正好,买酒的人多,忙都忙不过来,他突然就离开,这不是大有问题? 于是乎,我的人跟上了他,一路跟到了吉盛药铺——哈!先前只知道城中有药铺是反贼的一处据点,但不知道究竟是哪家,我们正费劲排查呢,你这番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直接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眼下,不止徐记酒肆被官府查封了,吉盛药铺也被查封了,你家也正被查封中,谢立,我若是你,现在就该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免得受罪。” 谢立听着,心里波涛骇浪,没想到这真是一个陷阱,他上了当不说,还这么轻易的就暴露出了徐岁和朱旦—— 他们在大名府潜伏多年,一直没做什么大的行动,这乍然遇了事才知道,他们自以为隐秘的潜伏,官府真查起来也不过就是弹指间的事。 在大名府多年的布局也功亏一篑啊! 是他大意了,他的错。 谢立苦恼不已,但认罪?招供?不可能! 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听到半个字。 何推官一直注意着谢立听着他说这些话的神情呢,每一个反应都不放过,见他从头到尾都淡定得很,也是佩服。 但冷不丁的,见他嘴里动作,何推官大惊,反应迅速上前捏住了他的嘴,从他的后槽牙里取出了一颗黑色的东西来。 成功阻止下来,何推官也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幸好幸好。 他也是没想到,这是个硬茬,嘴里竟放了毒药,只有死士才会这样做的,可谢立显然不是死士。 那么,就说明了这是条重要的大鱼,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何推官兴奋起来,将毒药给处理掉,看着谢立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好歹你也在府衙待了这么久了,还没亲身体会过我的手段吧?不急,今儿我就慢慢叫你尝尝。” —— 几个反贼在何推官的眼皮子底下自杀,这就很叫何推官着恼了,他自己也憋着一鼓劲呢。 这厢,终于是叫何推官立了一大功。 吉盛药铺就是反贼在大名府的据点,陆千户带着人雷霆出击,打了朱旦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徐岁和朱旦刚碰面的功夫就冲了进来,将两人齐齐给抓住,并查封了吉盛药铺和徐记酒肆,一并抓回了伙计药童数人。 还在吉盛药铺发现了暗室,只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书信之类的东西。 而一番审问,伙计药童都只是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唯三知道的谢立徐岁朱旦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嘴硬,用尽了刑都不肯吐出半个字,就跟那邓飞一样。 好在查抄谢家那边有了点收获,在暗室里抓到了搜捕多日无果的黄三。 第361章:硬骨头 黄三就算不得嘴硬了,一个老虎凳折腾下来,就连声喊着:“说!我什么都说!” 但一番问下来,黄三知道的也不多,谢立就是他在府衙的上线,平日里他负责潜伏在狱卒之中,有事听谢立吩咐,无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狱卒,没什么特别。 这么多年,头回听的一个吩咐也就是怂恿张乙四人自杀罢了。 再深的,黄三就不知道了,他甚至不知道朱旦和徐岁。 也就是说,这也只是个小喽啰。 是以,突破口还是在谢立三人身上。 只事这三人实在骨头硬,能用的刑都用了,一身都没个好肉了,还是什么都不说。 何推官叹了口气,“严大人,您看这该怎么是好?下官怕再审下去,什么都审不出来,他们倒先给审死了。” 严大人为官这么多年,也是难得遇到这么硬的硬骨头,他也算擅刑名之事,但这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们开口了。 “那个姜姨娘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没有?” 何推官摇头,“这个姜姨娘是谢立三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回去做妾的,她知道的不多,据她所说,谢立从不对她说外头的事,家里也没见来过什么可疑的人。 那些仆人包括车夫都审问过了,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谢立的近随,不过这人在我们去谢家查抄之前就跑了,下官已经让人比对谢家仆人描述画了画像全城通缉,眼下还没有消息的。” 严大人沉吟一番,“不排除这城中还有反贼的据点,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吩咐大家都警惕着些,在谢立三人没有说出有用的消息之前,决不能让他们有事。” 何推官点头,“严大人请放心,下官已经将大牢严密筛查过,外头全是心腹之人看守着,保证不会出纰漏的。” —— 黄福带着清风早出晚归的跑了好几天,石榴也没多管,只听拂冬说起前头的东院里已经快住不下了。 吃罢早饭,她溜达着往东院去,钟妈妈和柏翠正给这些陆陆续续带回来的孩子们捉虱子。 是的,虱子,那头上身上的虱子都快长满了,先前清风和明月身上头上都是叫柏翠他们足足捉了两天才抓干净呢。 还没走近,石榴远远看着就头皮发麻。 倒也不是嫌弃,真说起来,上辈子她小时候也是长过虱子的,小山村里条件不好,哪能天天洗头洗澡勤换衣裳呢? 大热天的,跑出一身汗没立马洗头那虱子就一窝一窝的长了,从小到她到县里去读书之前,她长过不止一回。 每次一长,奶奶上街的时候就会买回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来,白白的粉,哗哗的给她往头上一抹,然后用塑料袋给脑袋严丝合缝的蒙起来。 药效发作了,杀得头上的虱子在头发里撒丫子的乱蹿,痒得死个人,想抓却是不能抓的,因为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奶奶说了,抓不得,抓了要毒死人的。 总之,就是能毒死人的东西,后来长大了她就知道了,那药还真能毒死人,小时候用了好多回,没给毒死,也是命大。 不过那药是真的好用,回回一长虱子,只要用那药杀了,再洗干净,用篦子篦,篦下来的就全是死的的虱子或是半死不活的了。 那药这年头是没有卖的,就是有,石榴也不敢买回来杀虱子,万一给谁毒死了可还行? 如此这虱子就只有一只一只费劲的慢慢抓了,这也是考眼睛的事。 石榴上辈子也给邻居家的妹妹抓过,那虱子抓在手里用指甲一掐,吧唧一响,还有血呢,单抓抓还有点好玩。 但那也就是一颗脑袋的事,眼前,二三十个孩子呢,个个脑袋上都密密麻麻的翻。 石榴看着就不敢往前去了,生怕那虱子爬到她身上来。 “都请大夫看过了?这些孩子没什么病的吧?” 退出了东院,石榴扭头问拂冬。 拂冬道:“除了身子骨弱着些,都没什么病,那吉盛药铺不是被查封了吗?黄福就又请的济信堂的葛大夫来看的,明月的药也上济信堂抓了。” 姑娘要安置这些乞儿,她也是上心的,早交代过黄福要请大夫好好的看,关心这些孩子的身子是一回事,就怕谁别有个什么肺痨病之类的,那可是要传染的。 石榴点点头,转头就看向了胡振,“听说那吉盛药铺还有正北街的那家徐记酒肆都是反贼的据点?” 胡振点头,“正是,听说府衙里也有反贼的人潜伏呢。” “难怪。”她就说之前怎么突然就有反贼想招供却突然又自杀了呢。 没有内应,哪里反应这么快呢? 石榴想着,突然就眯了眼,等等既是府衙里有反贼的人,那邓飞他们是怎么被抓的事,反贼应该也知道了吧? “最近咱们附近可有可疑之人出没?” 胡振道:“正要同姑娘您汇报呢,小的从昨儿起就觉得似乎暗处有人盯梢,今早出门走动了走动就更确定了,咱们胡同,有人盯着呢。” 石榴顿了顿,便即吩咐胡振套车,准备出门。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梨花胡同,往城东的方向去。 “姑娘,后头有人跟着。” “想办法将人甩了。” “是。”胡振应了一声,赶着马车拐进了一条小巷,七拐八绕的再出来就是一条热闹不凡的街道。 再往左边一拐,上了另一条街。 两刻钟后,胡振汇报道:“姑娘,人已经甩掉了。” 石榴微颔首,“去天壶茶楼。” —— 雅间门推开,刘东家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圆桌前坐着的石榴道:“怎么不来府里?五公子另择了密处养伤,并不在刘府里,倒是无妨的。” “外头方便些。”石榴道:“五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 石榴颔首,“听说抓了捣了反贼的两个据点,可查出有用的消息来了?” 他们如今握着藏宝图,但迟迟还没决定去寻取,不就正是因为这些藏在暗处的反贼嘛。 对他们一无所知,做事难免就束手束脚了些。 此事干系重大,他们想悄无声息的,知道五藏秘录的反贼,就不得不防的。 刘东家摇头,“府衙的书吏,那吉盛药铺的掌柜,还有徐记酒肆的掌柜,都是大鱼,他们肯定知道的不少,只是这三人都是硬骨头,刑具都受了个遍,仍是不肯开口半分呢。” 第362章:收获 “那便审不出个什么了?” “就怕再用大刑,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三个人也要死在大刑之下了。” 石榴顿了顿,“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若是用这个办法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说,想来也就是没得说了。” 刘东家来了兴致,“哦?什么办法?你快快说来,我这就往府衙找成知府去。” …… 又一轮刑讯下来,嘴硬的谢立仍旧嘴硬。 何推官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肯说?” 回应的他是谢立无声的一笑,那眼神里的意思十分的明显: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半个字。 何推官紧紧盯了他半晌,须臾也笑了,“便看你嘴硬到何时。” 说罢,他转身退了出去。 谢立以为像之前一样,很快就会有人来将他带回牢房,在牢房里,他也能得到短暂的的安宁。 但很快有人进来,却不是押他回牢房,而是在昏暗的刑房里点上了一支支的蜡烛,火苗摇曳着,照的整个刑房里亮得惊人。 这几日都在昏暗的环境中,乍然这么的明亮,谢立有些不适的的眯了眯眼睛,心里也是纳罕,这是想做什么? 别说,这么多的火苗簇拥着,还真暖和。 谢立不禁打了个哈欠,浑身的疼痛被这暖和裹着,使得他昏昏欲睡起来。 ‘哐’! ‘哐!哐!哐!’ 敲锣的声音哐的一下响起,把谢立惊了一大跳,昏昏欲睡的瞌睡瞬间被赶跑。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提着锣出去的衙役,脑中沉思:这是想做什么? 又过了一阵,瞌睡再次袭来,谢立闭上了眼睛。 ‘哐!’ ‘哐!哐!哐!’ 又再次被锣声惊醒。 只要睡着就会立马被吵醒,反复几次下来,谢立整个人都脑子都木了,昏沉沉的,眼睛也干涩得紧。 那正陷入瞌睡里却突然被吵醒的滋味,脑子嗡嗡的。 本来还觉得暖和的火苗在反复被惊醒之后都觉得照在身上实在是不好受,也刺得干涩的眼睛难受得不行。 谢立只能眯上眼睛,头皮发麻的忍受着。 他不知道的是,同伴徐岁和朱旦同样不好过。 夜深人静,本是瞌睡来麻了的时候,朱旦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左边几个右边几个的大嗓门唱曲的唱曲说话的说话,还有敲锣打鼓的吹唢呐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几乎要击碎他的耳朵,也搅麻了他的脑子,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嘿,刘三爷这法子实在是好使,下官瞧着再这般来上两日,一准是有人撑不住的!” 何推官语气佩服道:“咱们以往怎么没想到呢?这刑讯犯人还能这样做,拖着人不让人睡觉,从早到晚,睡着了也立马给他弄醒,可不是折磨人嘛?” “我看那徐岁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严大人也是佩服,往后将这法子用起来,不用见血不伤皮肉,便能给人莫大的摧残,可比将人打的血肉模糊都要来得有用些。 就是有些费人费蜡烛。 —— 五日过去了。 这五日一天十二个时辰谢立三人都待在点满蜡烛亮得惊人的屋子里,不是一睡就被锣敲醒,就是被七嘴八舌吵得不行的各种声音给弄得压根无法入睡,抑或是被不停的刑讯、刑讯、刑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但如此,还被控制了吃喝拉撒。 身体上精神上心理上的三重折磨整整六十个时辰下来,徐岁最先崩溃,精神紊乱下,在何推官的审讯下终于吐了口。 “除了谢立,府衙里可还有你们的人?” “有” “谁?” “捕快刘冲、王甲.” “大名府城里可还有你们的据点?” “有倚红楼.” “你们的主子是谁?” “是裕德太子一脉后人.李氏皇室正统” 何判官问出一桩便立马有人去通报给严大人,等徐岁该吐的都吐了整个人昏睡了过去,外头,徐岁供出的刘冲等人都已经被拿下,倚红楼也被陆千户带人迅速围了,将老鸨龟公等人统统抓了起来。 又过了一天,谢立和朱旦也都相继崩溃了,前者在精神紊乱下疯了。 究竟是真疯还是疯不能完全判定,谢立整个人又哭又笑胡言乱语,且试探他,那可真是给屎吃屎给尿喝尿,确实不像个正常人了,这样的状况下,也别指望能问出什么东西来,便先将人给关进了深牢里先观察着。 至于朱旦,除了招出了徐岁招过的这些,他知道的比徐岁更多,比如,作为据守大名府的香主,朱旦供出了他的上线,回回飞鸽传书都是送往州城的丰记灯笼铺,以及负责据守并州的堂主莫文邴。 还有反贼的老巢,正是在沧州。 此番可是大大的收获。 当即成知府便秘密派人前往了州城,将密函交给了右布政使王大人。 王大人接了密函,立马出击,拿下了时任布政使司右参议的莫文邴,并查封了丰记灯笼铺,抓获反贼数人。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哗然! 早在先帝在位期间就大肆清剿干净的前朝余孽竟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沉寂几十年甚至更甚,连一州布政使司的参议都是反贼,这可是四品官,管着一州的粮储水利等事! 什么堂主香主舵主的,并州有堂主,其他州呢?并州的堂主是四品官,其他州的呢? 天子脚下的朝臣中又有没有?皇宫里又有没有? 他每天上朝面对的臣子里说不定就有反贼,他的身边宫女太监说不定也有,真是细思极恐! 敌人都悄无声息渗透了整个大晋,可他竟然才知道,这叫瑞康帝如何不怒? 当即瑞康帝便密令锦衣卫指挥使陈矩暗查,务必要将大臣小吏中潜伏的反贼都给揪出来。 同时命令昭威大将军白行带兵前往沧州,清剿反贼,捉拿裕德太子后人李琰。 做好这些应对之策的同时,瑞康帝对于赵禛这个儿子也是忍不住的欣慰。 据说此次能发现反贼踪迹捣破反贼在并州的据点并抓获反贼无数,都是多亏了这个儿子。 相比之下,往南边去的老二听说因为好胜却有没这个脑子要查什么陈年旧案反引得苦主豁出命的刺杀,就显得格外的上不了台面了。 瑞康帝摇摇头,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第363章:回家 并州各处都陷入了清剿抓捕反贼的热潮中。 大街小巷里,有经年的老人不禁忆起,先皇那会儿清剿反贼也是这般个阵仗来着。 只希望这次能将这些反贼都给清剿彻底才是,太平了三朝的大晋天下,小老百姓们也都不希望再生动荡。 大名府里反贼的据点都清查干净,包括府衙中潜藏的反贼都给抓了个干净,一时间,大牢里都几乎装不下了。 而此时,也已经是二月底了。 石榴出门大半个月,就近在府城,还没回过家呢,恰时宋氏送了信来,说是族长爷爷家的荣生中了童生,还有大嫂林氏又有了身孕,石榴便决定先回家一趟。 这半个月待在府城,她也没闲着,将府城大街小巷看得着看不着的无家可归的乞儿都给收容了起来,上到十四五岁,下到三四岁的,都有。 这么多人全放在梨花胡同的宅子里也不行,是以,石榴还特意置了一处宅子,挂上了‘朝阳慈幼院’的匾,将所有孩子登记造册。 又从大南庄调了一对夫妻来管事,以及一个会拳脚功夫的来教他们练练,强身健体,还专门聘请了一个老童生来教他们识字、一个老绣娘来教女孩子刺绣。 暂时也先就这么着,后头再慢慢的完善起来。 对于管事的人选,石榴也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这两口子人到中年,但因为没有生育能力,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最是爱孩子的。 这样爱孩子的人,才不会苛待孩子们。 且她还有‘卧底’在里头呢,只要这慈幼局里有什么虐待孩子乱七八糟的事发生,清风和明月都会暗暗的记下来然后告诉她的。 若是有哪个孩子心思不正之类的,也是一样。 大南庄便是之前给鲁班锁的图纸时刘东家给她的那个庄子,就在府城外头不远,这次她也是好好的去看过的。 这大南庄有两百亩的山地,之前便养着不少的羊的,石榴便让庄头接着多发展些羊养起来,母羊下的羊仔这些都不要再卖掉,全都养着。 当然,猪和鸡鸭这些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大南庄上庄户多,近八十户,四百多号子人呢,农忙之外闲着也是闲着,多些生产,多些出息,庄户们也能多挣一份不是? 石榴便即让庄头也僻出了一块地方来建了作坊,往后也生产吃食这些,那往常州等方向的货就可以就近从这里出,也省了一日多的路程。 工人就是庄户,还有挤羊奶制了奶粉往下河村羊工坊送,以及一年剪两次的羊毛也可处理了就地针织,庄户里也不缺手脚灵活的媳妇闺女们。 以往大南庄的庄户们除了分摊在每户头上的田种了和养羊养鸡鸭这些的出息,一年到头,也不剩个什么攒积。 这换了新主家,一来就这般的‘大动干戈’也叫他们看到了殷实的希望,一个个的都是卯足就劲呢。 虽说是庄户,但庄户就不想过殷实的日子呢? 那当然想了,挣了银钱,一家子吃好穿好,建砖瓦新房,不愁儿女亲事,跟普通的农户人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船在洛水码头靠了岸,出了船舱的石榴便即一眼看到了等在码头上的李荣棕。 “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荣棕将妹妹上上下下好一通瞧了,见妹妹没瘦,也是放了心,笑道:“娘知道你今儿回来,早早的就去买菜做饭了,让我来接你呢!” 他不说自己也是想妹妹得很的话。 石榴听得心中暖暖,让了大哥上马车来坐,一行便缓缓进城去。 “大嫂几个月了?一切都好吧?” 李荣棕说着也是心疼,“刚刚两个月,这胎也不知是小子还是闺女,不比宝珠乖,磨得你嫂子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的,闻着肉味菜味都要吐,整个人都要瘦脱相了! 现每天娘就给她熬些蛋粥,她才勉强能吃得进去一些,娘说等熬过这一个月慢慢就好了。” 石榴虽没结过婚怀过孕,也是知道的,因为怀孕时的孕激素不一样,有些孕反厉害有些就啥事没有,这都是正常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能吃得下什么就尽量吃什么好了,至于营养,只有等后头孕反没有了再慢慢的补上来。 不过怀孕的人遭罪,石榴也是少不得跟大哥多说两句,让她可得体贴照顾大嫂的情绪云云的。 李荣棕听得直点头,不用妹妹说,他也心疼媳妇着呢! 又说起荣生中童生的事,“这可是咱们李氏的第一个童生,也是咱们下河村的第二个童生,族长爷爷高兴着呢,不管后头能不能再中秀才,这中了童生就是祖坟冒烟的大喜事不是?所以族长爷爷说了,要摆酒,还要告祖宗,就等着你回来呢!” 石榴听得点头,“荣生厉害,才十三岁就中了童生,是咱们李氏的头一份呢!可不该摆酒庆祝庆祝嘛!” 李荣棕就道:“知道你今儿回来,族长爷爷说了,摆酒的日子就定在后儿个,让咱们明儿就都回去呢!” 因着林氏又怀了身孕,宋氏便即搬来了六柳胡同住着,一边带宝珠,一边也照顾怀孕的林氏,至于大闺女那里,有怜秋娘在,她再时不时的过去看一看,还有亲家母常往城里来的,大闺女怀相好,倒也不用多操心。 这不,一进了门,石榴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味道熟悉得很,都是她爱吃的,她娘的好手艺! 石榴钻进了厨房里,一把从后头抱了宋氏,“娘!” 宋氏听见闺女声音,又猛地被闺女抱住,这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偏嘴上却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快出去,别碍了我事,饭菜马上就好了,你洗洗手去。” 石榴嘿嘿笑,不肯松手,在宋氏的后背好一通蹭,“娘,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你一出门就是大半个月,娘连你啥样子都记不得了,才不想你呢。” “嗯,我知道娘也想我得很呢!这次我多待几日再出门。” “只待几日?又要出门多久?” “这次再出门可就久了,要往南方去一趟,估摸着在爷爷大寿之前能赶回来。” “这么久?”宋氏一听就忍不住了,眼泪哗的一下就流出来,闺女出门在外,她这心里就没个不惦记的时候的,还又要去南方这么远又这么久,她更担心呀。 只是当娘的,哪能拖孩子的后腿呢,她可不能拦着不让孩子去,就只得叮嘱孩子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好好照顾着自己了。 “娘您放心吧,下次出门我带的人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看这次,我出门大半个月,不也好好的回来了嘛!” 第364章:跟我来 宋氏忍不住转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你大姐说的,跟条滑溜溜的鱼儿似的,真把你拘在家里规规矩矩的那就跟上了岸似的,要放你出了门,那才是回了水里头,自由自在得很呢!” 石榴嘿嘿一笑,“要不说打小我就跟大姐睡大的呢?大姐就是懂我!” 宋氏无奈摇头,“我倒是不拘着你,但这亲事胖妮可就只比你大半岁不到,她四月里可就成亲了,你还没个影呢。” “那不是因为她表哥年岁大嘛,可不就得早点成亲?我还想劝她来着,这也刚刚满十五,大可不必这么急呀。” 不过虽然四月里就成亲,但她可是跟胖妮说过悄悄话的,可别这么早生孩子,少说多等个一两年再说。 胖妮不知道她的深意,蛮以为她是想她等着点她,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等她也成了亲再怀孕,到时候他们俩好前后生孩子做个伴。 当时她也就是笑笑,顺着胖妮的话让她可一定说到做到,并没有多说是因为过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 宋氏也知道胖妮定得急了些,要不是因为嫁的是侄儿,庆弟妹也不会同意这就嫁闺女的。 但就算不急着办喜事,这亲事,今年怎么着也该定下来了才是。 “我让你姨奶奶给你留意着呢,争取你这次出了门再回来就有得相看,实在不行咱也不拘那么多讲究,找个厚道孩子咱招赘也行,反正生了孩子还跟你姓,咱也不怕他图不图你的家产啥的了。” 石榴听得一脸震惊,“您和爹愿意让我招赘?” 这谁家有三个儿子还让闺女招赘的呀,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的。 反正十里八村的都没有过这样的事。 且谁家好儿郎除非万不得已了会愿意倒插门呢。 宋氏不甚在意道:“你族长爷爷他们连祠堂都能让你进了,在他们眼里,你跟男丁也没啥区别,不就招个赘嘛,我觉得他们一准乐意!” 石榴:.这倒也是. 她想着这事的可能性,也就没堵宋氏的话。 宋氏见她这样,心里就想着回头就跟姨娘说,直接就往这方面找了,男方家穷点没事,只要不是事儿精,娶了一家人不会跟癞皮狗似的都粘上来,这男方脾性要弱点,不要太强硬,会疼媳妇,厚道老实—— 吃过饭,散着步的石榴便往孟家去看大姐。 孟家在城里开了家瓷器铺子,卖得就是自家陶窑烧得这些陶器瓷器,也接圆管的订单那支给石榴家建过新房的砖瓦匠因着下水道这一特色,找他们建新房的人多得数不过来,也因此让孟家陶窑的名声红火起来。 孟冬生管着这铺子,每日也是忙得不行,这会儿也才刚回家吃过晚饭,正跟妻子说话呢,见小姨子来了,孟冬生打了个招呼,就主动的避开了去,留了空间让姐妹俩说体己话。 “知道你今儿会回来,我正说明儿早上过来呢,来,让大姐好好瞧瞧,大半个月不见,你这瞧着好像又长高了?”李香梨拉着石榴好一通的看。 石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樟哥儿,还蹿个子,大姐你把我当小孩子呢,倒是让我好好瞧瞧大姐你。” “嗯,大姐胖了不少,胖了好,怎么样,孩子在肚子里不闹挺吧?” “好着呢,我都没什么感觉,就是胃口大了不少。”这算起来刚好才三个月,肚子都还没显怀呢。 “好就好,大姐你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体。”石榴又叫了怜秋娘来问了一通日常,吩咐她上心照顾,这越到中后期越是要注意着些的。 姐妹俩再说了一通体己话,石榴也没久留,便即告辞回去了。 等翌日一早,一家人就启程回村去。 回了家,见了李继和老袁氏李老爹他们,少不得都是拉着石榴好一通看的,出门大半个月,家里人都担心她。 又听得她过几日还要出门,都是跟宋氏一样的惊,惊过之后也只是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李老爹更是恨不得让她把村里的护村队都给一并带上才好,弄得石榴也是哭笑不得。 等傍晚,李荣樟下了学回来,看见石榴回来了,也是激动得直上蹿下跳。 “二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嗯,听说你荣生哥中童生了,我回来瞧瞧。” 李荣樟撇撇嘴,“先生说了,让我明年也下场试试水去,说不得明年我也中童生了!” 石榴笑,“你要能中,明年也给你摆酒。” 李荣樟也不由乐了起来,“行!” 一家人难得团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 饭后,石榴洗漱一番,回到阔别大半个月的闺房,也是难得的惬意。 一时睡不着,抓了纸笔来写写画画。 门口有颗脑袋探进来,“二姐。” 石榴抬眼,招手示意他进来,“今儿的功课做好了?” “还没.” “那你来做什么?” 李荣樟眼珠子直转悠,“二姐,你这一出门就是大半个月,有人天天跟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家,在外头好不好呢?” 石榴抿嘴,没说话。 “知道你今儿到家,我耳边可是才清净了下来。” 李荣樟说着,又瞄了石榴一眼,往书案上瞥了瞥,“二姐,不忙吧?跟我去个地方呗?” 石榴看了他一眼,脑中想到了上元节那晚,顿了顿,“去哪?” 李荣樟见有戏,连忙抓了她手腕,“跟我来,去了你就知道了!” 姐弟俩往外头去,正好出来的李继和看见了,不由问俩人干啥。 李荣樟忙摆手,“爹,我跟二姐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们先睡!” 一路出了家门,李荣樟拉着石榴直奔清河河岸。 河岸矗立着一排排的作坊,但也跟清河留了一片距离的。 青青的草地,波光粼粼的清河,遥遥望得见对面村落的几家灯火。 “做什么?” “别急,马上你就知道了。”李荣樟拿手放在额头上,踮着脚的往对面瞧了又瞧,“怎么还没动静呢?” 石榴看他这样,也不禁往对面望去,好奇到底有什么等着她。 不多时,李荣樟就惊喜的喊了出来,“来了来了!” “二姐,快快,你坐下,师兄说了,让你坐着慢慢欣赏!” 石榴一脸莫名其妙的被他拉着坐下,再望向对岸,便见对面的河岸边似乎亮起了一盏灯笼,映照出了一道模糊修长的身影。 而后,那灯笼冉冉上升,飘荡在了清河之上。 第365章:孔明灯的表白 是孔明灯啊! 石榴瞪大了眼,看着那缓缓升空的孔明灯仿佛飘荡在近前,上头写着的字也十分的清晰。 很快,又一盏孔明灯升了上来。 一盏,又一盏。 奇怪的是每一盏孔明灯似乎都如风筝一样被人牵着线似的,升到清河之上固定的一个高度,就不会继续上升,飘离这片上空。 而每盏孔明灯上都有字。 身旁的李荣樟嘴里叹着:“师兄还真是有点东西!不过,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二姐你看得懂吗?” 石榴当然看得懂,因为写的都是拼音。 范晋在跟她表白呢。 因为上元节她说了喜欢看孔明灯,所以这便送了她一场孔明灯的盛宴? 用孔明灯表白,也只有他想的出来。 耳边是李荣樟的嘀嘀咕咕,石榴看着那孔明灯上的字出了神。 忽而,笑出声来,嘴里轻喃了一句,“什么啊。” 真是文艺男青年的既视感。 纸上谈兵,倒还挺浪漫。 李荣樟看的一头雾水的,但见自家二姐竟还笑了,这是看懂了? 总有种二姐和师兄有什么秘密但别人都不知道的感觉呢。 罢了罢了。 李荣樟不再纠结这灯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反正只要二姐能看懂就行,那师兄也就没有白费功夫。 他往对面看去,见师兄就站在河岸边望着这边,灯也是都放完了。 “二姐,师兄在看你呢,你招招手?” 石榴深深看了眼对面那道身影,转身,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困了,回去睡觉。” 李荣樟见她拔腿就走人,看了看对面,忙抬脚跟上来,“二姐,你咋想啊?明儿师兄要是问我你看了灯什么反应,我该怎么说?” “你看到什么说什么呗。” —— 对面,范晋遥遥看到那道身影远去,抬头望了望飘着的灯,“你说,她看到上面的字了吗?” 八方跟着抬头,“这么大的字,看是肯定看得清的,就是这真是字?公子您确定石榴姑娘看得明白?” “看得清就肯定看的明白。”这片天空下,除了她,再没谁能看得懂的了。 只是,她就这么走了? 范晋再看了看孔明灯上写的那些东西,他想说又当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写得挺好的嘛。 上帝的珠宝掉落一地,所以我看见满天繁星和你的眼睛。 我还是会相信,星星会说话,石头会开花,穿过夏天的栅栏和冬天的风雪过后,你终会抵达。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只要最后是你,晚一点也没关系。 “收了吧。” “哦。” 八方应了一声,麻溜的将手里拽着的一把线往下一拉,空中飘着的孔明灯便俱都跌落了下来。 清河之上恢复寂静,睡得早的村人们压根就没人发现今晚这里还有过一场孔明灯宴。 便是看见了,还以为是谁在为科举祈福。 毕竟,四月里还有府试,八月里也有院试呢。 —— 第二日,下河村里一片喜气洋洋。 李族长借着这次大办宴席,当然,请的只是本村和李族长家的一些亲戚罢了,说是大办,还真没有要嚷得十里八村皆知的程度。 族里夫人们都来帮忙张罗酒席,石榴跟李老爹他们一起到了族长家,迎面就被李族长他们请了进去。 堂屋里有说有笑的,今儿的主人翁李荣生被一众老头老太太打趣着,一张脸都红得不行。 他今年十三了,说亲还不急,但老太太们见了好娃子哪管急不急呢,有个合适的都想说上一说的。 等石榴进来,大家这才放过了李荣生,转而就盯上了石榴。 石榴也是个说亲的热门人选,但大家也只是打趣,可不敢真凑上来说给她做媒啥的,毕竟,他们谁家的亲戚侄孙的,可自问是配不上石榴的。 石榴可不像李荣生那般脸皮薄被说红了脸,大大方方的和一众长辈们都是有说有笑的,谁说个什么都能接住话,绝不让话掉地上的,也是逗得长辈们高兴的不行。 一番说闲下来,石榴溜出了堂屋,转头就遇上了李荣生。 “荣生,你厉害啊。” 李荣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石榴堂姐,你可别打趣我了,也是我爷爷太高兴了,今儿这酒摆得我也是不好意思得很,毕竟,我还没真的中上童生呢。” 石榴就笑,“县试你场场都榜上有名,名次还这般靠前,府试自然是没问题的,族长爷爷高兴,也能理解。” 毕竟,这可是李氏一族搬迁落户在下河村这么多代人的头一份,别说府试没有意外必中,就是府试真被刷了下来,这县试的前几名,也够荣耀一番了不是。 李荣生暗暗的握了拳,“府试我会努力的。” —— 吃了族长家的酒之后,石榴也没在家里久留,隔日就辞别家人,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家里作坊这些有李继和和姜丙几大管事盯着,吃食作坊这些有都是族人村人们,过命的交情,羊工坊这边也多是族人村人和各家的亲戚们,没乱七八糟的人,都是尽可放心的。 大家按时上工,稳定拿工钱,一年致富,三年奔小康的,谁也不会怠慢了事。 石榴回来匆匆,离去匆匆,倒是叫家里人为她担心不少。 除了家人,还有人挂记着她呢。 “又出门了?”范晋听到李荣樟的话,怔了怔。 “是啊,我二姐说了,这次出门估计得几个月才会回来呢!唉,又得好久见不到二姐了。”李荣樟也很是感伤。 范晋沉默了须臾,才缓缓道:“那晚看了孔明灯,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就没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吗?” 李荣樟摊手,“师兄,你昨儿就问我了呀,是真的没有,要是有话叫我带我还能自己吃了不成?那晚看了灯我二姐就说困了要回去睡觉了,我看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是,师兄你那到底写的什么玩意?我一个字都没有看懂,我估计我二姐也什么都没有看明白,毕竟,她识字都是我教的!” 范晋:.‘识字’还用得着你教。 不过范晋陷入了自我怀疑,拼音有出入,说不得她还真没有看明白他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看来表白这种事,还是得亲口说出来。 范晋深呼了一口气,等下次吧。 第366章:刘府喜宴 三月初六是刘东家的长女刘芙出阁之喜,也是整个并州的一大事。 石榴本是可以直接往南边去的,又绕回府城来,便是为了喝喜酒来着。 到了这一日,前来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这是石榴第二次来刘府吃酒席,第一次,是去年刘老太爷大寿,那时她还寂寂无名,来刘府也是不入流的小人物,没几个人瞧得见她的。 但这次就不同了。 如今的刘家内宅都在梁氏手里管着,今儿又是长女出嫁,自然都是梁氏说了算,石榴甫一进来,梁氏便直接让嬷嬷将她请来了主厅坐的。 这主厅里的宾客,都是身份贵重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夫人太太这些。 因着去年下河村被圣上御赐为天下第一村,消息灵通的,知道石榴也是被圣上赞过一句的,这番见了,便不能拿她当普通的小村姑看待。 再者,她们的丈夫儿子孙子的,就没几个不钟爱童玩斋的玩具的,还有他们自己,也是喜爱李记出产的吃食和糖这些的。 再加上谁都看得出来梁氏对石榴的看重,想要巴结刘家的人,就不可能给石榴冷脸子的。 一时间,还真有不少的人跟石榴说上了话。 一番交谈下来,见这传说中的石榴姑娘谈吐得体,从容大方的,也是暗暗称奇,这可真不是个一般的村里姑娘,怪不得有这般的能耐呢。 有些见她样貌生的好、谈吐也得体的太太就暗起了别的心思,便有洛水城来的太太八卦普及道:“这位可是把整个洛水城数得上名号的人家的提亲都给拒了的,虽是贤惠能干,但眼高于顶,不是良配。” 听得这话,有心思的人不由就又歇了那份心思。 把全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提亲都给拒了?不过是半路发家的农户,便是发家发得快了些厉害了些,也改变不了还是农户的事实。 如此,还真不值得替儿子去费这个心思。 这般眼高于顶的,万一去提亲被拒了,反倒是落了自家的脸面,不值当。 不过,也有自信满满的。 石榴隐隐发现这位穿着宝相纹直领褙子的妇人忒过热情了些,别人都是聊聊就继续往别的圈子去了,就这位,一直坐在她这桌,拉着她侃侃而谈着,让石榴有种遇到了居委会大妈的既视感。 这么善谈还能家长里短的妇人在这里还挺少见的。 石榴一直保持礼貌的笑,好在很快刘曦找了过来。 “石榴你在这里啊,走,我给你介绍我表妹他们。” 石榴便顺势起了身,礼貌的跟那妇人一颔首说了句失陪。 刘曦拉着石榴出了主厅,往后头的池塘去。 三月里草长莺飞的,天气明媚,水里的鱼儿也嬉戏打闹着。 走上长廊,石榴好奇,“不是要介绍你的表妹给我认识?” “待会儿给你介绍,我就是扯个借口先把你带走。”刘曦说着,拉着石榴到亭子里去坐。 “怎么?”石榴若有所感。 刘曦就道:“你有所不知,那曾家说得好听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世代开着织坊染坊的,但这代的曾家少爷也就是这曾太太的儿子就是个败家子,除了做生意和读书不行,其他样样都行,你白日里去茶楼酒楼戏园子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至于晚上,去那些个红楼楚倌,也保一找一个准。 曾太太也就是糊弄糊弄外头的人罢了,这府城里的人家,知道底细的,谁乐意同他家结亲啊? 就这么个败家的纨绔公子,嫁给他都是眼睛瞎。 这不,曾太太也知道在府城内找不着结亲的人家,就不得不将目光往下头放呗!你可别被她那热情和善的嘴脸给蒙住了!” 石榴还真不知道曾家的内情,倒是知道曾家也挺富来着,毕竟世代积累。 听刘曦这么一说,她也是反应过来了。 她就说曾太太刚才那热情样像是要给她保媒那劲头,敢情是替她儿子保媒呢,打量她乡下来的好糊弄? 看不上洛水城的人家,就一准看得上府城的人家了? 石榴知道了曾家的内情,心里就有了数,等开席的时候,那曾太太再凑上来,自认为先前的底已经打好了,这厢竟还真的话里话外的说起结亲的事来。 这种事,不经过媒人和父母,就这么和人家小姑娘谈上了,也真是。 石榴也没给她面子,直接就四两拨千斤的带了过去。 哪知曾太太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脸皮厚,竟还自顾自的接着说了起来,就跟石榴已经答应了似的。 石榴也是忍不住冷了脸,这是坏她名声呢。 “曾太太,您的口水溅到我碗里了,叫我这汤怎么喝呢?” 嘎? 正口若悬河的说着亲事的曾太太被打断话,直接愣住了。 同桌的几个人都不免掩嘴笑了起来。 这曾太太,为自己儿子的亲事,也真是把人都当傻子了,那副嘴脸,叫人真瞧不上。 还是这李姑娘说话有趣,还以为她得被曾太太伪善的嘴脸给糊弄过去呢,结果不声不响来这么一句,哎呀,可真是有趣极了。 曾太太着了恼,到底没再张口说话,毕竟,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口水不口水的,着实不太有面子的。 她往后还要出门赴宴呢。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石榴偏头,对上了刘曦眼中促狭的笑,俏皮的眨了眨眼。 —— 刘府喜宴之后,石榴便踏上了往南边去的行程。 往南的方向要走前坪县的,是以,她傍晚经过下河村,还回家住了一晚,跟从乡宁县赶回来的伍平等人汇合上。 这大半个月过去,伍平和伍金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石榴留了梁正同他们一路的,这厢梁正回来,石榴也少不得问问庄子上的情况,知道柴胡已经把作坊建好,作坊也正式开始生产了,便不由放了心。 又喊来了姜丙交代了各处事宜这些。 第二日一早,几辆车就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往前坪县的方向去。 这次在府城,石榴又得刘东家帮忙买到了几匹马。 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马的就坐骡车,一行浩浩荡荡的,赶在日落之前进入了前坪县城。 第367章:谷丰村 榕江县是个富庶的县城,人口和繁华都不亚于洛水县。 又和锦州交界,来来往往的商队也不少。 石榴一行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城,连去几家客栈都已经客满了。 倒是开得有药膳馆和糖铺,但也不合适落脚,是以,石榴便干脆让左成去临时租了一处小院子。 一番折腾下来,等吃上了酒楼打包回来的晚饭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吃罢晚饭洗漱一番,赶紧都歇息下。 翌日一早起来,吃罢早饭,一行便出了城。 先一步去探路的左成很快回来带路,不过三刻钟,便到了一处村庄。 “姑娘,这里就是谷丰村了。” 石榴掀了车帘探出头来,便见眼前的小村落,正值春播之期,村前的地里有农人正在忙着耕种。 进村的路太窄,马车没法通行,石榴就干脆下了马车来,带着一胡振几人往村里去。 经过田垅间,有农人抬头来看见,不禁露出好奇的打量。 左成就上前搭话,“大爷,请问周绪斗周秀才是哪一家?” 见得这一行人是来找人的,找的还是熟人,这老头也是忙道:“你们找根娃子?我这也空不出手,等等,我找人领你们去吧!” 说着就朝四下看了看,正好看到村口玩的一群孩子里有个眼熟的,忙招手喊道:“黑子!你来,这些客人们是来找你叔的,你给领家去!” 那叫黑子的小子闻声抬头,不舍的丢下玩得正起劲的石子儿,拔腿就往这边跑来。 那老头冲左成他们道:“这孩子正是根娃子的侄儿,他两家挨着的,你们跟着他去,一准错不了。” 左成便即跟老头道了谢。 那人如其名的黑子也是个不怕生的,冲前头的左成咧嘴一笑,“走吧!” 又看了眼一行里那穿的漂亮得不得了的姑娘,好奇这些人是什么人,来找根子叔啥事呢。 黑子带着一行人进了村,经过村里的人家,留在家里的人看见石榴一行都是好奇不已,少不得问起认识的黑子。 “诶黑子你不跟家里帮忙播种,又跑出来贪玩呢?” “黑子这是你家亲戚?” “.” 黑子一律摆手回,“找我叔的!” 一听是找村里唯一的秀才老爷的,村人们更是好奇不已。 他们村难得中了个秀才,只可惜秀才名下只能免税三十亩的田地,他自家和丈人家以及亲叔叔家的田地加起来刚好够免,他们这些村里人家,是挂不着的。 是以,他们村里就盼着周秀才能赶紧再中个举人呢,举人可是能免两百亩的。 到时候,他们这些村里人家也好求上门去让帮着挂几亩田地在名下免税不是? 只是周秀才前年去年连着去考了,都没能考中呢。 这去一趟州城就是不小的花费,更别说去京城了,所以听说周秀才暂时是不打算再考了,说要找个学堂当先生,一边挣份束脩一边再继续温书,后头有机会再去考乡试。 这一行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说不得是专门来请周秀才去当西席的? 听说城里有些人家都是请了先生到家里去专门教自己孩子的。 其实说起来,周秀才自己办个学堂倒更方便,听说好多秀才都是自己开学堂收学生的,教得好束脩也挣得多,只可惜,周秀才在城里没房子,没法在城里办学堂,城里也不缺学堂,而他们这周遭村子都穷,没几个人家舍得送孩子去读书的。 村人都巴望着是有大户人家专门请周秀才去当西席的,如此,月钱给得合适,只用教一个孩子的话,周秀才也有更多的时间自己温习书,那样就能早日的再去考乡试了。 是以,有手里没多少活的,就跟上去凑热闹了。 黑子是个不怕生的,见左成似乎也好说话的样子,一路就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活像个小向导似的。 石榴在一旁一边听着,对这个谷丰村也更有了数。 谷丰村没他们下河村大,跟天宝村差不多,只有五十来户人家,都是杂姓混居的,村长也是由村里田地最多的那一户人家担任的。 周家在村尾,两户周家挨在一起的,黑子的爷爷和周绪斗的爹是亲两兄弟。 而周家对门这户人家,就是周绪斗的丈人家。 他们的地也在村尾这一片,正是忙春播的时候,几家本就人口不多的,这会都在地里忙活呢。 黑子将一行人先领到自家,招呼了妹妹给先招呼着,自己就往地里去喊人。 黑子撂下话就跑了,石榴一行同那四五岁的小女娃大眼瞪小眼。 那女娃怯怯的偷看石榴和拂冬,也不知咋招呼这些客人,便麻溜的去屋里搬凳子出来给她们坐。 石榴见她跑了一趟又一趟的搬出来几条凳子,搬的吭哧吭哧的,搬完了就在一边站着,偷偷瞧他们,也是不禁好笑。 从荷包里摸出一包糖来,冲她招手,“来,你叫什么名啊?告诉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听到有糖,女娃顿时咽了咽口水,往石榴手里看了一眼,许是这些客人是自己哥哥带回来的,她就没那么怕,“我叫杏花。” “杏花啊,这名儿真好听,来,姐姐给你吃糖。”石榴打开油纸包,抓了几颗果糖出来递给她。 杏花见那糖可真漂亮,也是忍不住诱惑,碎步上了前,怯怯的看了看石榴,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真的要给她。 石榴便将手往前探了探,干脆抓了她的手来放到了她手里。 杏花手小,几颗糖到手里,她赶紧用两个手捧着,生怕掉了。 “尝尝看?”石榴温声道。 杏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拿了一颗果糖往嘴里送。 很快,杏花瞪大了双眼,“真好吃!” “糖,糖。” 这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石榴闻声望向门口,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年轻的小妇人,正看着杏花手里的糖眼巴巴的呢。 杏花看了眼石榴,“姐姐,我可以给我婶婶吃一颗吗?” 原来这是杏花的婶婶,石榴笑了笑,“可以,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想给谁吃都没问题。” 得了石榴同意,杏花便哒哒跑了过去,踮着脚喂那小妇人吃糖。 那看年岁跟她大嫂也差不离的小妇人弯着身张嘴接了糖吃起来,然后拍着手跳起来:“好吃,好吃!” 石榴不禁微微诧异,这妇人好似不太正常? 看着是成年人的模样,但这一举一动的,怎么好似有点孩子气呢? 第368章:叨扰 石榴诧异那小妇人不像是正常的成年人,看着心智不太成熟的样子,正想悄悄的问一问杏花呢。 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妇人瞧见石榴给杏花糖吃便也有些眼馋,但他们到底是大人,可不好意思凑上去要,有那机灵的,就想着去喊自家娃来。 这姑娘看着这么和气,想来见了其他娃子也会给散两颗糖吃吃吧? 想着要讨好这姑娘着些,见她盯着那小妇人好奇的样子,有妇人就搭起话来,“姑娘,你不是找周秀才吗?这就是周秀才的媳妇阿秀!” 石榴听得微惊,这是周绪斗的媳妇,那打小定的娃娃亲? 之前知道周绪斗有一门娃娃亲,周绪斗提起这未婚妻也是笑意满满说是年底回去就要同未婚妻成亲,她当时想着二人青梅竹马,定也是一桩琴瑟和鸣的好亲事。 但却不曾想到,这未婚妻有些不太寻常。 “周秀才和阿秀打小一起长大的,打小两家就定下了娃娃亲的,阿秀她爹娘也就她这一个孩子,两家定了亲事就是把周秀才当自己亲儿子对待的,两家关系好得很! 就是没想到,阿秀八岁那年落了水起了烧,虽保住了命,但脑子也给烧糊涂了,这身子是长大了,但脑子里还就是个八岁的娃娃呢! 姑娘你就当她是个孩子就是,要是有啥怠慢你的,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妇人絮叨叨的说起,也是怕石榴知道这是周秀才的媳妇觉得秀才咋娶了个傻媳妇笑话,“周秀才是个有情有义的,便是阿秀这个样子,他也不嫌弃呢,照旧娶了她不说,这成亲一年多,我们这些村人都是瞧着的,周秀才对阿秀好得很,疼媳妇着呢! 阿秀也就是孩子气了些,别的没啥的,人也是能干的!” 石榴听着也是唏嘘,一边感慨周绪斗有情有义,一边也不禁庆幸,幸好没烧成个傻子,这傻子和八岁孩子的智商那又是不一样的。 八岁虽孩子气了些,但两人好歹能正常的聊天谈话。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声音,黑子哒哒哒的跑了回来。 “我叔回来了!” “叔,那些客人在我家呢!” 紧接着,一身短打看着很不像个读书人的周绪斗也进来了。 他乍眼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人都陌生得很,好奇到底来找他做什么的。 但余光很快瞥到了拂冬,顿时瞳孔一缩,再看向拂冬身前的石榴,他顿了顿,走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李姑娘!李姑娘怎么来了?寒舍简陋,怠慢姑娘了,还请李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便要请石榴往隔壁自家去。 那正和杏花凑在一起吃糖的小妇人凑上来拉了周绪斗的手,笑得一脸的开心,“相公,糖,好吃。” 周绪斗下意识的牵住了她的手,冲她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忙给石榴介绍道:“李姑娘,这是家妻,说起来还没当面给李姑娘道谢呢,你送的新婚贺礼真是太贵重了,还没请李姑娘喝杯喜酒,今儿李姑娘可一定留下来吃顿便饭才是。” “周太太。”石榴冲阿秀笑了笑,而后从善如流道:“周公子不请我也是要厚着脸叨扰一顿的,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才是。” 阿秀被她一声周太太喊得懵了懵,不好意思的冲石榴笑了笑,就躲在了周绪斗的身后。 周绪斗神情自若但略带歉意的同石榴道:“家妻胆子小了些,李姑娘不要介意。” 石榴摇头,“无妨。” 周绪斗请了石榴往隔壁自家去,石榴抬脚跟上,恰在这时,好几个小孩子都朝这边跑了来,说是找杏花玩的。 石榴看着,便将油纸包都给了杏花,让她给孩子们分糖吃。 先前那几个妇人瞧着,也是露了笑,忙喊着周绪斗道:“周秀才,家来了贵客,可要我们帮着张罗饭食?” 周绪斗便即拱手道:“那敢情好,就麻烦福嫂子你们了。” 石榴抬脚迈进了周家的院子,身后的左成悄无声息的退下。 很快,周绪斗的爹娘和阿秀的爹娘就都回来了,得周绪斗介绍,这就是之前在府城碰上帮助过他还赠过他银两且后来又送了新婚贺礼的李姑娘,不善言辞朴实的两对夫妇都忙对石榴表示了谢意和欢迎。 不会说,就做。 家里的红糖翻出来,鸡蛋拿出来,很快就张罗上了糖水蛋来。 石榴这厢只带了拂冬胡振左成并伍金和另一个护院常兴以及管事钱进忠来,一人四颗蛋也是要二十八颗蛋的。 耳力好的拂冬听见了厨房里周绪斗的娘和丈母娘正在小声商量着要杀了后院的母鸡再去谁谁谁家借白米来张罗饭食云云的,便告诉了石榴。 石榴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接了周绪斗的话,“之前听周公子提起过谷丰村是个山好水好的好地方,我想要寻个地方开个作坊,想来想去,这榕江县里我认识的就只有周公子你了,便就不请自来了。” 周绪斗后来就打听过恩人,知道李家是开作坊做生意的,榕江县城里那生意极好的特产店卖的就是李记作坊产的吃食,之前阿秀生病吃不下饭,他就进去买过一两肉松回来给阿秀吃来着。 那肉松,是真的好吃得很。 还有城里开着的李记糖铺和李记药膳馆,他也是知道的,这都是李姑娘的产业。 这突然听到李姑娘要来榕江县开作坊,他也是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惊喜道:“李姑娘的意思是说想把作坊建在我们村里?” “不知道方不方便?这榕江县我就认识周公子你,在周公子的村子里建作坊,我也放的了心。”石榴道。 “方便,当然方便了!”周绪斗心中高兴万分,他也想为自己的村子做些事的,他们村太穷了,若是李姑娘愿意在这里建作坊,雇些村里人去作坊做工,那么,大家的日子都能慢慢的好起来。 “李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村长来!” 周绪斗说着就要出去,周老爹在旁听到了儿子的话,虽不知啥作坊不作坊的,但见儿子这么激动,他便忙道他去叫村长,让儿子陪客人说话,不然,儿子走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招呼贵客呢。 见自家爹去了,周绪斗便坐了回来,继续同石榴摆谈。 第369章:激动 村长还没来,村里的王大富先来了。 “根娃子,鸡我给你拎来了,放哪儿啊?要不要我帮忙给杀了?” 周绪斗迎出去,“大富叔,这是?” “有人买的鸡,让我给你家送来!” 周绪斗不解,这时,左成扛着一袋米进来了,王大富指他,“喏,就是这位小哥来我家买的这两只鸡。” 周绪斗不由看向石榴,“李姑娘,这如何是好?是我该请李姑娘吃饭的,倒怎好又叫你破费?” 石榴笑的爽朗,“我应你请留下吃顿饭,但我这么些个随从呢,都是些能吃的,这离城里也远,总不能叫他们回去吃,也只好都留下叨扰了!” 她这话说得巧妙,周绪斗请吃饭,她吃啊,但这些随从不好白吃,这买回来的鸡和白米就当是随从们的口粮了。 周绪斗还真不好说什么,也只得受了这份情。 周秀才的娘和丈母娘看着这客人还自带鸡和白米的,也是有些无所适从,见儿子没说什么,想着那李姑娘说得随从能吃,便干脆将扛进来的白米都给蒸了。 又杀鸡炖鸡的,又舀了自家的两合面来摊葱饼子,自家的老母鸡也给杀了炖汤——几个帮忙的妇人帮着一起张罗着,真跟张罗酒席似的了。 很快,周老爹也请了村长来了。 谷丰村的村长姓梅,四十来岁,上一任的村长是他爹,下一任的村长又将是他儿子,他们家是谷丰村里五十多户人家里田最多的,人口也多,这不,村长的位置就落到他们家传承上了。 好在这梅家当村长也素来公正,该是啥样就是啥样,村里人便也都信服的。 “根娃子啊,你叫我来啥事啊?” 对于自家村里唯一的秀才公,梅村长也是看重的,忙着耕种呢,一听是根娃子找他,他就立马丢下活计来了,都没耽搁的。 周绪斗忙给梅村长介绍,“村长,这位是李姑娘,是从洛水县下河村来的,是我的恩人,她这番来是想在我们村建个作坊,村长您看看咱们村可有合适的空地?” 梅村长看向石榴,“洛水县,下河村,啊!” 他猛地瞪大眼,激动起来,“可是那个天下第一村?” 石榴笑,“正是。” 梅村长激动得不行,“你是李姑娘,不会那神机妙算剿灭了百十号恶匪且十分厉害的杀了武功高强的土匪头子的石榴姑娘就是你吧?” 石榴:.上次听到别人说这个的时候说她一个人就杀了十多个土匪来着,到这里,就成了土匪头子就是她杀的了 “我就是李石榴,但.” “哎呀!真是你啊!石榴姑娘,你可是大英雄啊!我妹子的大闺女嫁的村子就被这些恶匪给屠了村,我这外甥女一家都叫土匪给杀了,你可是帮我妹子帮了仇啊!这土匪杀得好!今儿这饭该我家请才对!” 梅村长激动的快跳起来,当场跟周绪斗抢起了当东道主,最后好说歹说,还是周绪斗争赢了,但梅村长转头就让黑子帮忙去他家里叫人,喊他媳妇赶紧把家里的腊肉提来,再去对面村里买鱼来。 不去他家吃,他给多添几个菜行吧! 但土匪头子真不是她杀的,石榴默默咽下了这被打断的话。 行吧,想来就是解释也不会有人信的。 上次她就解释来着,说她动手杀死的勉强也就两三个土匪而已,但那大娘咋说?管它两个还是三个呢,反正灭了土匪的就是你! 主打的就是一个‘信不信随我,你别管’。 先就说了黑子是个大嘴巴,是以,这一路嚷着去了村长家,再回来,除了村长家人,还跟了一溜的村里人。 这都是听说那个天下第一村杀匪的李姑娘来了他们村里所以赶紧跑来一睹英雄为快的。 那些土匪就是榕江县的,那两个月不是这个村被屠就是那个村被屠,其中不乏有他们的亲戚所在的村子,他们也日夜提心吊胆的生怕土匪来他们村呢。 对于这些土匪的印象,没人比他们更深刻了。 去年底消息传过来,知道那些土匪都被灭了,他们可是都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那个因为灭匪被皇上封了天下第一村的下河村,也早就好奇不已了。 也就是离得太远,不然他们早就跑去下河村,好亲眼瞧瞧这个英勇和土匪对抗的村子了。 现在,就有这个村的人来了他们村里,且还是那个计灭土匪杀了土匪头子的李姑娘,他们咋能不跑来看看呢! 一个个的挤进周家的院子里,朝堂屋里的石榴望来,那是都激动得很! 哎呀,这就是那厉害的李姑娘啊! 就是她,杀了那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 石榴:真不是我杀的. 再然后,看过了石榴的村里人又哗啦啦的跑走,接着就你拿来两个鸡蛋我拿来一把菜的,都要给周绪斗娘做了给李姑娘添盘菜,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这些人都是有亲戚什么的死在了土匪的刀下的。 石榴听着看着,也是感慨不已,这些淳朴的村里人啊。 梅村长激动过后,这才想起李姑娘的来意,建作坊?嗯,他听说过的,那天下第一村就建着两个大大的作坊,满村人都在作坊里做工,短短一两年时间,家家户户都过上殷实好日子了! 这来他们村建作坊的大好事,傻子都不能拒绝啊! 更别说是杀了土匪的李姑娘,他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当下梅村长就道:“李姑娘,进村来那里有几亩的宅基地,我们村人口少,没分家的,这宅基地也一直空着,你看这里用来建作坊可行?” 石榴想着刚刚进村来左手边是有一大片的空地,就在村口,也挺方便,便即点头,“行的。” 随即又给梅村长介绍了钱忠进,她打算留在这里管事的就是他,该交涉的就让他来,她是不会久留的。 随即梅村长就和钱进忠细聊了起来,把那几亩宅基地买下,当下先要做的就是把作坊建起来。 然后再忙活招人开工的事。 梅村长确定了建了作坊会在村里招工人,也是心中火热,巴不得作坊明儿就建好,也是上心得很。 他决定了,耕种的事交给儿子,当务之急他就帮着钱管事,赶紧的把作坊建起来再说。 村里能调的壮劳力都调出来,这种事自然要先紧着本村人的—— 第370章:春暖花开 一干妇人热火朝天的整治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炖的鸡,烧的鸡,炒的腊肉,蒸的鱼—— 真真是吃酒席似的。 阿秀就帮着上菜出碗筷,忙得跟只小蜜蜂似的,石榴眼瞧着周绪斗一双眼睛随时都在注意着阿秀生怕她端菜给烫了摔了似的那模样,也是不禁笑了笑。 终于开饭了,石榴被请上了主桌,由梅村长和周绪斗陪坐,好生感受了一番谷丰村人的热情。 别小看村里妇人的茶饭手艺,就是没什么好调料,这桌饭菜整治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石榴很给面子,最后还差点吃撑了,叫看着的周绪斗娘他们也是忍不住心里乐开了花。 对于忙活家长里短的妇人来说,辛苦忙活出来的饭菜能受到客人的喜欢,那便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饭后,石榴一行被谷丰村的人热情相送出了村,一直到出了村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去,村人才停下了脚步。 石榴朝梅村长和周绪斗拱手:“今后作坊就要麻烦梅村长和周公子多多费心了。” 梅村长拍着胸脯保证:“李姑娘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叫作坊出乱子的。” 周绪斗也表示村人都感恩,一定都会好好的干,不会叫李姑娘的作坊在他们村里给耽搁了事的。 石榴笑了笑,最后才看向钱进忠。 钱进忠拱手道:“姑娘请放心。” 石榴颔首,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行驶开,目送马车走远,梅村长便笑着请钱进忠回村去。 今后,钱进忠就驻扎谷丰村了,在作坊建起来之前,他就暂时借住在村长家。 有周绪斗在,石榴倒也不怕钱进忠在这里会出什么事。 她信得过周绪斗,就信得过谷丰村, 再者,城里还有药膳馆和糖铺的掌柜的都知道钱进忠在这里,会常来看看的。 等后头她再回程,经过这里时,想来作坊已经建好开工了。 在这处有了分作坊,再往锦州那边的急货就先从这里出,近便了好几日的路程呢。 —— 离家的第九日,石榴一行进入了锦州地界的金堂县辖内。 此时三月中,春风和煦,风景怡人,出行的人都变得多了些。 这行了大半日,还没看见城郭,倒是前方一处茶竂旗帜迎风招展着。 负责探路的左成便即禀道:“姑娘前头有一处茶竂,还有包子卖呢,可要停下来歇息一二?” 赶路途中,倒也不是时时都那么就事的,吃几顿干粮还是常有的事,听的有热包子吃,坐了大半日早就闷得慌了的石榴也是眼前一亮。 “嗯,进城还不知道要多久,先填饱肚子再赶路。” 石榴一发话,车队行进到了茶竂处便停了下来。 茶竂里已经有好几桌的过路旅客,天南地北的说得正热闹。 石榴他们一行安置好车马坐进来,很快老板娘就上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热茶来。 石榴捧着热茶,一边听旁几桌的客人们闲聊。 “诶?听说了吗?朝廷派昭威大将军去沧州剿灭反贼,结果却扑了个空,一个反贼都没有抓到,更别提那反贼头子李琰了。那沧州压根就不是反贼的大本营!” “怎么会?不是说那被抓的什么香主亲口招供出来的吗?难道还有假?” “老鼠会打洞,谁知道老鼠到底待在哪个洞里呢?这反贼抓不到,最近连进城都盘查的严了些,倒是叫我们这些商队麻烦不少。” “唉,别说了,麻烦归麻烦,就怕有些盘查的打着盘查的名义叫我们花钱免灾呢!前两天我过蔚县就遭了一大笔银子。” “阎王难遇,小鬼难缠,有什么法子呢?” “王哥,你这趟去哪里?” “我去长平府!” “那还且有好一段路程呢,听说宣州四月里有大盛事,王哥你这趟倒赶着凑回热闹了!” “嗐,那江湖上的事跟咱们往南闯北走生意的也不相干,不过那牡丹花会倒是可以去见识见识的!” “什么牡丹花会?” “牡丹花会呀” 石榴夹了个肉包子吃起来,听着这些对话也不禁挑了挑眉。 扑了个空? 那朱旦供出的沧州如何就不是真的呢? 在那个情况下,朱旦不可能还故意说假话的。 也就是说,这些前朝余孽有一个明面上的大本营在沧州,至少这些个基本的香主堂主的都知道,但具体的大本营在什么地方,那个李琰只怕藏得深着呢。 想到自府城出来,这一路后头都有人悄悄的跟着,石榴抿了抿唇。 跟吧,跟吧,都跟着她才好呢。 —— 春暖花开的大好天气,又逢沐休,范晋坐了骡车进了城。 他在四条胡同购置了一处二进的宅子,那买回来的几个人就安置在这里的。 平日里都是八方常往城里跑来看进展,这两三个月过去,几人按照他给的册子都已经练得极为的熟练,就在半月前,红姑就成功的进入了洛水县大户胡家的内宅,帮刚生产过的胡家大奶奶恢复调理身材。 胡家有钱,胡大奶奶和胡大少爷成亲没两年,胡大少爷又是个爱美色的,胡大奶奶自然是想牢牢的套住丈夫的,有这个心思,红姑利用起来,成功到了胡大奶奶跟前。 相信只要后头胡大奶奶见了成效,自然会更信任红姑,有胡大奶奶这个案例在前,洛水县内宅的市场不愁打不开。 这不,这便又接了一单生意,福记绸缎庄的千金从小痴肥,这到了说亲的年岁,说亲却是老大难的,是以,这何姑娘就想改变自己这身材,正好胡大奶奶同其是表姐妹,便将红姑介绍给了何姑娘。 这就有两单生意了。 只要能使客人满意,这一单生意就能赚得百两不等的。 范晋不会做其他的生意,也就凭着这个挣些家底了。 进城来少不得去书肆逛逛,挑了几本书买了,又买了些纸墨,刚出了书肆,就碰上了之前参加县试府试结识的书生向东和。 “范兄!” “向兄!” “范兄,今儿玉湖边有文会,周兄他们都在,你可要一起去?” 范晋本不想凑热闹,但听说周秉文也在,就应下了。 周秉文去的文会就不会是花招子,多去听听人家的见识,也是好的,毕竟,读书一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是不行的。 第371章:偶闻 一上午的文会参加下来,范晋受益良多。 周秉文学识渊博,又讲了不少关于今年八月院试的事,他常在府城走动,知道的多,又是考过院试的,自然比他们多经验的。 范晋从去年中了童生之后,就有在好好的磨练做文章的功夫。 他上辈子虽然是体育生,但也不是头脑发达的体育生,说起来文科还是学的挺好的,主要他记忆力好,每天起早锻炼的时候,就总会一心二用的一边锻炼一边背书什么的,那记忆起来也是很有效果的。 做文章这种事,只要四书五经背得熟,按照那个格式往里套,一般都错不了。 前世里,他也是有幸去瞻仰过状元的试卷的。 已经到午时了,范晋带着八方溜达着经过一家小饭馆,肚子饿了就干脆进去吃个饭吧。 这家饭馆虽不大,但干净卫生,饭菜的味道也是挺有自己的特色,之前范晋就来吃过几回的。 这厢也是熟门熟路,找了位置坐下了,点了几道想吃的菜色,就端了茶水一边喝一边等上菜。 这家饭馆就一层,但不像其他饭馆那样一桌一桌都挤在一堆,而是每桌都用竹帘单独的围起来的,倒也是有隐私性的。 虽不是包厢,但这桌的也是看不到哪桌的客人,任你怎么吃饭喝汤的,也不怕被别人瞧到。 因此,这家饭馆生意向来很好。 正值饭点,饭馆里几乎是满座,这家饭馆是老板一家人自做的生意,炒菜的就是老板和老板的儿子,这速度就快不起来。 好饭不怕等,范晋一边等着菜上来,一边也被迫的听着隔壁桌的客人讲话。 只是离的近,说话的两个妇人又说的劲头上没个停,范晋想听不到都难。 本来他也是不想细听人家的隐私的,可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字眼,叫他忍不住竖直了耳朵。 “娘,我看你最近又憔悴了不少,弟弟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本就是用药吊着命的,这又到了花开的季节,每天都喘得厉害,上不过气的,我瞧着也是难受得紧,你弟弟前儿个还同我说,叫我给他买包砒霜回来,他喝了也能早早的解脱。 我何曾不知道他难受啊?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去死呢!可真是疼死我了!” 女子叹了叹气,似乎也在小声的啜泣,“弟弟打生下来就没怎么出过屋子,连城里都没来瞧过,每天都是喝不完的药,或许也是对他来说最好的解脱呢?” 后头这妇人几欲哭出声来,捶打胸口的声音响起,“可我怎么舍得呢?尽管每天喝不完的药,可好歹我能瞧着他,要真是.我可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我的儿啊!” 女子赶忙安慰起妇人来,好一通温言碎语才勉强安抚好哭得不行的妇人。 随后,便听得那女子道:“六妹可有回来?弟弟跟她感情要好,六妹多回来陪弟弟说说话,弟弟也会开怀些。” “别提了,你六妹怨我呢!压根不肯再回来。” “怎么,六妹还在为去年你给弟弟说亲的事记恨你?准是弟弟跟六妹说了什么的,说来这事我也是想不明白,为何你和爹突然就想要给弟弟说个媳妇了?明明弟弟不能这事我们都是知道的不是吗? 你要是想给弟弟娶个媳妇解解闷照顾他,也可以找个家中不富裕的多给点彩礼也不是问题,或是干脆买个丫头,怎么想的,偏偏请媒人去下河村李家提亲的? 别说六妹那婆家本就有跟她不对付的妯娌了,就是我,公婆慈爱的,说起这事都是纳闷极了,还一度觉得你和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呢。 那李家姑娘,哪能答应这门亲事呢,倒弄得左邻右里的笑话不少,说咱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妇人语气委屈,“这哪能怨我呢?我也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这事我一准不能应的,打那事以来,对门那张大花就没少奚落笑话咱家的,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女子好奇,“怎么听娘这意思是另有隐情?过年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和爹有事瞒着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是不相信你和爹会做这种事的。” 妇人深深叹了口气,“这事我不能说,总之你明白这事不是我和你爹的本意就是了。” “到底怎么的,娘连我也不能说吗?我的嘴巴一向紧,娘还怕我知道了说出去不成?” “娘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唉.” “哎呀,娘你就告诉我吧!让我也有个底不是?” 妇人似乎在是犹豫中,顿了许久,才又开了口。 可那声音显然压得不能再低了。 范晋将耳朵使劲贴在了隔着的竹帘上,恨不得干脆扯下这竹帘凑过去明着听了。 好在那妇人坐的就是他背后的位置,他屏住呼吸,隐隐约约听到那妇人说:“.不是其实是那李姑娘.你说我也是想不通.哪有姑娘家这样折腾自己的亲事呢.想娶那李姑娘的人可不少.” 女子惊呼出声,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半晌才稳住了,“娘你是说.可这是为什么呀?哪有姑娘家不想嫁一个好丈夫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的呀,难道是她有难言之隐,所以不想好好的成亲?” “我哪知道呢,总之这事你可别往外说,事后她可是给了银子封口的,要是叫这是传出去了,可是不好了。” “我知道的,娘你还不放心我呀。” 后头母女俩扯开了话题,没多久就结账离开了。 范晋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只是神思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他知道上李家提亲的人很多,这洛水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那周家,那姓佟的举人,不管是有功名的还是有钱的,或本就是官宦的县丞家。 这其中,最叫人拿出来笑话一嘴的就是那黄家。 毕竟这么多上李家提亲的人家中,李家答应相看的就三家,这黄家能和周秀才以及佟举人并在一起,自然少不得被拎出来笑话的。 主要就是这黄家儿郎是个病秧子,打小就没有断过汤药就没两年好活的。 这样的人也有脸上李家提亲,那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嘛。 当时范晋听说的时候也觉得好笑来着。 但现在,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第372章:荒庙避雨 春夏多雨,天气瞬息万变,一会朝霞满天,一会就狂风大作起来。 刚从漳县出来没多久的石榴一行见变了天,大雨随时能落下来,不得不赶紧找地方避雨。 骑马去前头探路的左成很快回来禀报前往不远有一个破庙,当即一行人便忙往破庙赶。 运气也好,几乎是刚踏进破庙之际,外头哗啦啦的雨水就泼了下来。 “看这雨也要下一阵,姑娘,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吧。”拂冬麻溜的僻了一处稍微干净些的角落收拾了收拾,抱了稻草来,又铺了一块从车上拿出来的布,拍拍让石榴坐。 石榴点头过去坐下,让其他人也都坐着歇息歇息。 不多时,便有赶路的行人拔腿跑进了破庙来,显然也是避雨来的。 陆陆续续的,很快,不大的破庙里就挤满了人。 躲雨的人不一,有挑着粮食要进城的农人,也有背着个药箱的年轻大夫,还有一行走商—— 其中,有个农人用担子挑了圆簸箕,里头用桑叶铺了,小心翼翼的盖着一颗颗鲜红欲滴的樱桃。 看着那樱桃,石榴恍然,又到了吃樱桃的季节了,这樱桃来得快,熟了就得赶紧吃,不长久,洛水县那边种樱桃的少,说起来她也是好久没痛痛快快的吃回樱桃了。 见这樱桃颗颗都漂亮得紧,显然是熟透了的,石榴心喜,便即搭了话,“大叔,你这樱桃怎么卖的?” 那大叔被搭话,见石榴被这么多人簇拥着,一看就不是普通小姑娘,不由就有些紧张起来,“二十文钱一斤,起早树上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呢!姑娘买点?” 二十文一斤比肉都贵了,但在大晋,种樱桃树的虽不少,特别是锦州这边种的最多,但也不是谁都舍得吃的,到底是摘下来就放不得的玩意。 石榴难碰到这么新鲜的樱桃,二十文一斤她也不觉贵,见这两个簸箕里堆着的约莫也就十来斤的样子,便干脆都要了。 大叔接了拂冬递过来的碎银子也是激动得不行,不用进城就将樱桃都给卖了,他这就能回家去了,咋不激动呢。 估着这碎银子还有多的,他也没铜钱找补,干脆将簸箕都一起送了。 石榴见这樱桃干净得很,也不讲究,抓了两颗就往嘴里送,唔,真甜。 “好吃。”她让拂冬伍成他们也都吃,这么多呢,她一个人也炫不完,也不能久放。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知道姑娘大方不拘小节,待自己人好得很,当下也不客气,都过来抓了捧去常,樱桃呢,还都没吃过。 破庙里躲雨的人不少,他们这一堆人有滋有味的吃着樱桃,大人们都能忍,不去看就是了,倒是孩子忍不住。 石榴感受都有道热切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看过去,便见不远处那被母亲抱在怀里的男童正眼巴巴的望着她。 那男童也不知几岁的年纪,头发枯黄,脸色蜡黄,一看就是生了什么病的。 顿了顿,石榴用空了桑树叶包了点樱桃让拂冬给那男童送过去。 男童的父母受宠若惊一般连连道了谢,捧着那樱桃小心翼翼的喂给男童吃。 石榴见那男童吃了颗樱桃,露出浅浅的梨涡来,也是不由的笑了笑。 但刚收回视线吃了两颗樱桃,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阿宝?阿宝!你不要吓娘啊,你咋了?” 却是那男童吐了母亲满手,脸色黄白的吓人。 石榴也是吓了一跳,这是中毒了还是?他们吃了也没事啊? 这时,那年轻的大夫上了前,“我是大夫,让我给他看看。” 那妇人一听,仿佛看到了大救星一般,忙道:“大夫,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外边的雨渐渐收了势,又忙着赶路的人等不及雨彻底收住就出了破庙准备继续赶路了。 等雨完全停下来,破庙里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了石榴一行,和那一家三口,以及那个年轻的大夫。 年轻大夫收了针,擦了擦额上的汗,“没事了,这孩子脾胃太弱了,下次这样的生冷之食还是不要给他吃了。” 两口子大松了一口气,忙给大夫磕头,求着他给开张药方子,他们这孩子是早产生出来的,打生下来就常病常灾的,大夫看了不知多少,药也吃了不知多少,就是养不好。 他们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自然是宝贝的,只要能治好儿子,看多少个大夫都行,刚刚见这小大夫扎针扎得好,便想着他开的药方说不得也好呢。 年轻大夫被求得没法拒绝,便从药箱里拿了纸笔里给开了一张药方子。 得了药方子,见这药方子跟以往大夫开的药都不太一样,两口子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高兴得不行。 转头这才发现破庙里人都走了,只剩那一行,妇人便即冲石榴笑笑道:“多谢姑娘的樱桃,是我家阿宝身子弱,吃不得,跟姑娘没关系的。” 石榴见那男童没事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妇人还是讲理的,若换成那不讲理的,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呢,准要闹起来呢,谁叫吃了樱桃就吐了呢。 在后世这样的人可多,石榴想她还是心软了些,刚刚看到那男童眼巴巴又生着病的样子就忍不住,下次可不能了,万一碰上个不讲理的,她还没处说理去。 雨停了,太阳又很快冒了出来,一行整顿好继续赶路。 下了雨的官道湿漉漉的,就没先才那般好走了,速度就慢了起来。 石榴便挂了车帘起来,欣赏外头的风景。 拂冬趴在车窗上四下瞧,发现什么似的,“姑娘,刚刚那个大夫跟咱们走一个方向呢!” 闻言,石榴探头出去往后头瞧了瞧,果然看见那年轻大夫背着药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他们后头不远。 这马车慢起来,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空气里都热乎了起来,又行了十来里路,官道上便都是干的了。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前头去探路的左成还没发现有城镇的,也就是说,他们今儿中午要吃干粮了。 石榴想着刚刚还剩的樱桃,见左手边不远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那头有一条的河沟,当即便决定就在这小树林停下来歇息。 第373章:宛南有个雁山谷 一行停下来,石榴下了马车,众人都动起来,牵马去河边喝水的喝水,在上游洗樱桃拿水囊装水的装水。 又捡了柴火来生了火,架了自带的小铜锅来烧水,姑娘说了,出门在外,野外露餐的时候,生水都要烧开了来喝,别直接喝生水。 索性烧个水的事,也不麻烦。 见小河边青草依依的,石榴一时兴起,带了拂冬去挖野菜,春日里野菜长得好,不多时,两人就挖了满满的两大捧的蒿菜。 在河边淘洗干净,回去时铜锅里的水也烧开了,石榴将洗好的蒿菜丢进去,又撒了点盐巴在里头,一锅清香四溢的野菜汤就有了。 干粮是在昨晚歇宿的漳县买的馒头以及糕点,还有大大的一油纸包的酱牛肉,就着这热乎乎的野菜汤,还有饭后的水果,一顿春日的野餐吃的也是有滋有味的紧。 吃罢中饭,伍成几个将火堆扑灭掩埋了起来,一行又歇息了片刻,便即出了林子,继续赶路。 走了不多久,便见那背着药箱的年轻大夫一步步的缓缓的走在前头。 又遇见了也是缘分,石榴便让后头的马车捎这大夫一程。 后头赶车的伍金经过时,便停了下来,冲那年轻大夫道:“这位大夫,上来,我们捎你一程吧!” 年轻大夫认出他们来,拱手道:“那怎么好?你们是往彬县方向吗?” “对!我们要往彬县,上来吧!大夫!”伍金热情招呼。 听得他们也要往彬县,这大夫就不再推拒,将药箱放下来抱着,坐上了车座。 路途闲来,伍金也是个多话的性子,便跟大夫搭起话来。 “大夫贵姓?” “免贵姓王。” “原来是王大夫!王大夫,我看你年岁也大不了我多少,医术还厉害得很呢!刚刚那针扎的,跟我在医馆见的老大夫也差不离了!” “当不得厉害,就是家学渊源吧,我打会说话起就开始背草药名了!” “那不就是厉害嘛!佩服佩服!” “小哥听你们口音不是锦州的,是从外地来的?这是走亲的还是干什么?” “我们姑娘是行商的!此次出门是做生意呢!” “这样啊!” 日暮之前,一行便进得了彬县城门。 出了城门甬道,王大夫跳下马车来,跟伍金道谢道:“真是多谢你们了。” 又从前头的马车遥遥拱了拱手,“那咱们就到这个分开了,有缘再会!” 这一下午天南地北的聊下来,伍金还挺喜欢这位王大夫,“王大夫,有缘再会!” 照样是找了吉祥客栈来住,这一路,但凡是有吉祥客栈且有空房可住的时候,石榴一行都是住在吉祥客栈的。 毕竟,这是刘家的连锁客栈,住起来也放心。 石榴报了身份,掌柜的不但给优惠,安全上也是不用多担心的。 赶了一日的路,好生的洗漱了一番,早在的歇下。 第二日一早起来,吃了早饭,一行便继续赶路。 先出了一趟门的左成来汇报进程,“姑娘,咱们今儿傍晚之前能到魏县,过了魏县,就是云州境内了。” 石榴拿了随身携带的一张纸出来看了看,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到了,听说那雁山谷风景美得很,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去好好的看一看!” 马车缓缓驶离客栈,往城门方向行去。 身后不远的茶摊上,有人结账离开,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城门口出城的人不少,石榴一行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长长的队伍之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人快速跑了过去,跳进了那马车里。 “大人,他们要去云州的雁山谷!” “没听错,是去云州?” “没错,就是去云州!” 一身黑袍的微微眯了眼,怎么是去云州?他们都觉得应该是在宣州才对。 “这雁山谷在什么地方?” “在宛南府!” 黑袍男子迅速拿了舆图出来招到了云州宛南府的位置,嘴里喃喃:“雁山谷,雁山谷原来是在这里!” “我留下继续跟,你通知他们,先行赶往宛南府!” “是!” 排了不久的队,便就到了石榴他们,一行缓缓出了城,踏上了平整宽阔的官道。 不疾不徐的赶了一上午的路,中午停在了一个小镇吃的中饭,然后接着赶路。 按照这样的进度,傍晚时分是能抵达魏县的。 当然,这是不出意外。 但不出意外,一般就要出意外。 此时,刚刚经过了一片榆树林,就遇上了前头掉头回来的行人,说是前头的路塌了,走不了了。 不过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就是不是官道,没那么好走。 那塌了的路不知道得等几天才能修好再通行呢,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等的,若是返回彬县也太麻烦。 见那几路人都选择了往小路绕行,石榴便也做了决定,跟了上去。 上了小路,道路颠簸,果然是不那么好走的,其中有一段,马车都过不了。 石榴他们不得不下了马车来步行,车卸了给抬着过去,幸好只是车厢没什么货物,不然且还得好一番麻烦的。 终于通过了这段路,众人都累得够呛,便即停下来歇息一二。 就是这歇息的空挡,林子里突然冲出了一拨手拿大刀的土匪。 “哈哈,那路没白弄塌,等着这么条大鱼!”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打劫打劫!” 一群土匪狞笑着冲上来,嘴里也没停了叨叨。 前头同行的几拨人或是独行或是两三人结伴的,见这阵仗都给吓住了。 但见这些土匪明晃晃的直奔那有车有马的一行去,有大鱼在,谁还顾得上他们这小虾啊,有那机灵的,跑腿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跑。 见土匪压根不管他们,不一会儿,几拨人就跑了个光。 而石榴一行也被土匪们给牢牢的围住了。 那带头的土匪看着石榴等人,嘿嘿笑道:“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马车统统都留下来,饶你们小命!” 身上值钱的东西可不少,还有马,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买到的,怎么能留下来呢? 石榴眨眨眼,胡振等人便整齐划一的挥了木棍迎上了这群土匪。 第374章:借宿 石榴这趟出门带的人不算少,胡振左成在内的护院二十个,还有伍成七人。 这些土匪也就二十来个人,根本没在怕的。 估计这些土匪就当他们是普通的家丁伙计了。 开玩笑,他们可是杀过恶匪的,就这点小土匪,算什么事? 不过一刻钟,一群土匪就被打得落荒而逃,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许是觉得落了面子,土匪头子跑出老远还不忘回头来逞强一句:“你们给老子等着!” “呸!死土匪,光天化日的想打劫也不长长眼睛!”年纪最小的伍金冲土匪跑来的方向啐了一口。 回头看向自家兄弟,脸色就变了变,“贵哥,你受伤啦!” 伍贵极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想让大家看见,这厢却被伍金给喊破了,脸不由涨成了猪肝色,又白又紫。 他是真觉得丢脸,就二十来个土匪,大家都好好的,偏他挨了土匪一刀,真真是丢脸极了。 见姑娘过来关心,伍贵连忙摇头道:“姑娘,我没事的,就是点皮外伤,不用上药明儿就好了!”真的,他没那么没用。 石榴看他肚子挨了一刀,那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不管是不是伤口不深,这都大意不得的,忙让拂冬上马车去拿了金疮药来给伍贵上药包扎一下。 出门在外,金疮药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这玩意贵,但石榴可不吝啬买了好几瓶随车备着的。 拂冬拿了药来,这会儿被捅破,大家都知道他受伤了的人伍贵也撑不住了,白着脸的就晕了过去。 “姑娘,血止不住,伤口太深了!” 石榴一听也是急了,忙道:“快,将他搬上马车,咱们加紧赶路到魏县!” 大家应着,将伍贵往车上抬。 帮着打下手的伍金不经意回头望了望,便看见后头有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往这个方向来。 走得近了,伍金看见他背上的药箱,眼睛就是一亮,“姑娘,是王大夫!” 说罢,抬手就冲后头挥了起来,“王大夫!好巧啊!你也往魏县走啊?” 昨儿就听王大夫说过,此番是特意出门来游历的,他们家的传统,医术学成了都是要出门四处游历一番,积累多多的经验,再回家去坐堂家里的医馆的。 所以,这厢又碰上王大夫,伍金也不意外,就是感叹有缘分而已! 王大夫走上了前,看见他们也是不禁露了笑,“好巧,你们也是去魏县啊?早知道就同行了,那边的官道塌了,听人家说这边能走,可这路太难走了,给我摔了好几跤呢!” 伍金也看到了他身上的泥泞,“这路是不好走,不过前边过去就又上官道了!” 说着,忙让他帮个忙道:“王大夫,我们刚刚遇到了山贼,我这哥哥挨了一刀,麻烦你给帮忙瞧瞧成吗?” “遇到了山贼?”年轻的王大夫也是变了脸色,吓得不行,往伍贵看去,“他这伤得可不轻,这伤口得立马缝合才行!” “王大夫,您能治吗?麻烦您了。”石榴出了声,拜托道,昨儿在破庙看过这王大夫出手,医术应该是不错的。 王大夫摆摆手,“不麻烦,医者仁心,我既遇着了可没有坐视不理的。” 说着就取下了药箱,从里头拿了鱼线等东西出来,上了马车去为伍贵治伤去了。 众人便护在马车旁等待,也谨防那些土匪万一再卷土重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出来马车来,“伤口已经上来药给他缝合好了,万幸没有伤到里头,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伍金仗着跟王大夫熟络些,便即接了话,“那就好!辛苦王大夫了!” 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伍贵的伤口处理好了,石榴便吩咐启程继续赶路。 多亏了王大夫帮忙,这厢自然不能留王大夫一个人,便入昨儿一样,请了王大夫上车同行。 不过今儿这么一耽搁,预计的天黑之前进入魏县是不成了。 眼见着天渐渐黑下来,城门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好在看到了前方一处炊烟袅袅的村落。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了这个村子。 左成前去打点,不多时回来禀报道:“姑娘,这个村的村长家有几间空屋能让咱们借宿一晚,小的已经跟村长说好了。” 当下一行人便直往村长家去,一路少不得收到村里好奇打量的眼神,村里人都热情,见他们望过来,还有礼地冲他们笑呢。 这是个还算富庶的村子,村长家便是一个不小的青砖大院,看着还挺气派。 头发花白的村长上前来招呼,“寒舍简陋,还望诸位不要嫌弃的好。” 石榴看他一身细棉直缀,竟还是个读书人,也是福了一礼,“叨扰老伯了。” 三月中下旬的天气,赶了一路不洗洗石榴也是不习惯,也不好麻烦村长家人,胡振几个借了水桶就吭哧吭哧的上村里公井担水去,不多时就给村长家的水缸装了个满满当当。 村长的两个儿媳手脚麻利的给整治了饭菜来招待,饭菜不说多丰盛,但家常便饭也是用了心的。 石榴只觉得这村长家还真是待客热情,想着明儿走了,这借宿费也是不能少给的,毕竟,住客栈也是要花费的。 洗漱过吃了晚饭,就早早地歇下。 石榴虽是不认床,但这在别人家里借宿跟住客栈又不一样,一时半会儿,她打了几个呵欠竟也没有睡着。 倒是听的隔壁震天响地呼噜声忍不住发笑,这屋子还真不隔音呢。 不用猜,就知道这打呼比雷声响的是谁,白日里就常听胡振他们打趣来着,伍贵睡觉打呼厉害得很。 他今儿又受了伤,晚上睡得比都早,这谁熟了的呼噜声,也真是没谁了。 在他后头入睡的人也是无奈,又打了个两个哈欠,石榴听着这震天响的呼噜声,不知不觉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睡的迷迷糊糊地,突然听到声响,本就睡的不踏实的石榴猛地醒了,却发现正被人捂住口鼻,她想也不想地要出手。 一旁同屋的拂冬先就醒了,“姑娘!是婢子!” 见捂着自己的是拂冬,石榴要出击的手刀堪堪停住,便听得拂冬道:“姑娘,迷烟来了,咱们住进的果真是个贼村没错了!” 第375章:贼村庄 夜里吃过饭要准备睡前石榴就感叹这家人待客热情来着,但跟前的拂冬却脸色不对。 “姑娘,这村子不对劲。” 石榴眉心一动,“你听见什么了?” “那村长的儿子出了门,去了隔壁人家,跟隔壁的人说话呢,说听咱们口音是外地人,又是行商的,没什么来头,可以下手,让他去悄悄地通知村里人,晚上等他的信号。姑娘,那村长儿子打算等咱们睡着了往咱们屋里放迷烟呢!” 闻言,石榴也是微惊,就说这村里家家户户都富庶的样子,村长家待客还这般热情,原来竟是个贼村,专打过路借宿人的主意? 还别说,这里离魏县还有好几十里路,周遭又没别的村落,经过这里碰上了天黑,来此借宿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说这个村子这般富庶,都是些不义之财呢? 石榴沉吟一番,让拂冬借着去上茅房跟胡振说了,晚上都警醒着些,别中了招。 先前听着伍贵的呼噜声一时睡不着也只是其一,这不是一直提着心嘛,谁知道迷烟什么时候放? 但赶路累,迷迷糊糊地时候就睡着了。 好在拂冬警醒,听见了那村长儿子过来了,就立马捂住了石榴和自己地口鼻。 而外头,这时也响起了一声‘闷哼’。 很快,敲门声响起,“姑娘,你们没事吧?” 拂冬松开了手,前去开了门。 胡振踏进来,“姑娘,那村长的儿子被小的打晕了。现在怎么办?” 石榴道:“绑了,将村长一家都给看住了,等天亮再说。” 这一晚上的,大家都没怎么睡呢,石榴让他们分了几班,都抽空眯眯觉,一点不睡,明儿也遭不住。 村长一家被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而村里人,还在时刻准备着,就等村长儿子的信号就一蜂窝冲进村长家绑人劫财呢。 也是这行人多,同行人又有个大夫,不然,他们早就如以往一样将迷药下在饭菜里了。 这行人多,他们本来不敢下手的,但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又是行商的,端看那为主的姑娘地穿着打扮,就知道这行人钱财不少,还有这么的马呢,都值不少钱。 财壮怂人胆嘛。 只是,这都快三更天了,怎么还没信号发出来? 村人们等得不耐,但没有信号,他们也不敢妄动。 就这样等了等,等到了天亮,等到了这行人坐上了马车出了村长家门,见了村里人,还如昨儿一样笑着打招呼呢。 怎么回事?难道村长昨夜后头又改主意了?哎呀,这不动手了咋也不来跟他们说一声?害得他们干干等在天亮,幸好还没什么蚊子,不然,都喂蚊子了! 见这行人出了村子,众人齐齐往村长家去,想着问问到底咋回事。 但进来门却傻眼了。 村长一家都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呢! “姑娘,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马车上,拂冬好奇不解。 石榴放下车帘,收回视线来,“这村子虽离魏县几十里路,但也不是什么偏僻的村子,想来他们下手的过路借宿人不少,可这么多人的失踪在这一路,这么多年竟都没被官府注意,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姑娘是说他们背后有人?” “不然呢?哪个普通村子会这么大的胆子?”除了背后有人,她想不到其他。 现在想想才觉得疑点不少,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昨儿他们进村,这村子里的好像都闲得很,且家家户户看着日子都殷实,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倘若他们背后真是官府,他们就是去魏县报了官,也是无济于事。 而之所以昨晚只是绑了村长一家,不打草惊蛇,也是焉知道这村里有什么依仗呢?万一真打起来,说不得他们是讨不着好的。 就这样全身而退,更好。 当然,石榴也不是说就不管了,这样一个立在官道旁的村落,背地里做着劫财地勾当,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呢。 之前的她管不着了,报官也报不了,她便将这村子的勾当让更多人都知道从而防备起来,以后不会再有人被害,就是很好的了。 这事也不难,刘家的车队南来北往的多,只消跟他们说上一声,路途之上,闲来无聊,说些行路途中地趣事跟旁人听,一来二去,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事也就传开了。 — 正午之前,一行人总算是进了魏县。 昨儿大家都疲累又没有睡好,是以,石榴也不打算下午接着赶路,便找了吉祥客栈住了进去,想着休息好,明儿再离开魏县。 因着跟云州交界,魏县县城虽然不大,但却还算繁华。 吃过中饭,歇了个午觉起来,石榴就打算出去好好地逛一逛。 这一路赶路,鲜少有停留在一个地方多久,说起来,都没有好好地逛过街呢。 正好今儿天气凉爽,这魏县风貌也好。 留了伍平他们在客栈守着行李和伍贵,除了拂冬,石榴只带了胡振和左成出门。 魏县不大,跟人打听了,也就东城有一条闹市街还算有逛头,便直接去了那里。 一番逛下来,石榴买了不少有特色的小玩意儿,难得出了门来,她也是想跟家里人带些有特色的礼物回去。 听说云州特产的鲜花饼和火腿就好的很,到时候她去云州也是打算买些带回去的。 翌日一早,一行再次启程,出了魏县,朝云州行进。 同行的依然有王大夫。 王大夫也是打算去云州的,多一个人也不多,也好有个照应,这不,就干脆邀了王大夫同路了。 毕竟,有位会医术的大夫同路,怎么不好呢? 出了魏县,行了几十里路便看到了云州的界石,过了这里,就进入云州界了。 两天之后,一行来到了黄平府辖内的忠县。 这忠县不止通一个地方,继续往南是宛南府,往东则是另一个府。 石榴他们定是要去宛南府的,所以,伍金便问就问王大夫接下来要去哪里,看看同不同路。 王大夫笑眯眯地道:“我走宛南府,听说宛南府有家药堂坐堂的孙大夫医术不凡,精通针灸,此番我也是想去找认识认识的,你们去哪?” 伍金道:“哎呀,真是巧,我们也是去宛南府!咱们还是可以接着同行的!” 一旁的石榴听着,不由抬眼看了那个王大夫一眼,这才垂了眸,继续吃碗中的馄饨。 第376章:宛南府的百花节 此时他们正在城门口的一家馄饨摊子上吃馄饨,昨夜没能赶进城门来,宿了野外。 这一早地进城来,也是饿极了,进了城闻到这馄饨香就走不到道了,干脆停下来吃碗馄饨再说。 这吃完馄饨再往南城门出了城,就往宛南府去了。 是以,伍金才有此一问,这几日都与王大夫同行,难免处出了情谊来。 王大夫说话风趣不古板,医术又好,他们几个身上多少带点小病小痛的,这厢都是被王大夫给开药或针灸治妥帖了。 要是王大夫是往东去,那他们可就要就此分开了,想想确实是有些不舍得。 不想,王大夫也是往宛南府去,还可以同路,这就太好了! 伍金顾着高兴,生性多疑的伍成却是眯了眯眼,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伍平一脚。 这也太巧了,他们去宛南府,这王大夫也去宛南府? 伍平看了伍成一眼,知道伍成的意思。 但他们没跟王大夫说过要去宛南府,这厢也是王大夫先说的去宛南府,又是去宛南府拜访一个有名的大夫,有名目的,好像也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他抬眼看了另桌的姑娘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馄饨。 一碗馄饨下肚,众人又稍坐了会儿,等左成去添置了些点心等能放半日一日的吃食回来,一行便继续启程,出了南城门,往宛南府的方向行去。 宛南,宛南,这个名字听着便十分的诗情画意。 三月底的天气暖和得不行,一进入宛南府的地界,便随处可见山花烂漫,美不胜收。 不怪乎有闻名天下的鲜花饼,瞧这里,随便一个路旁,都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呢。 石榴干脆将车帘挑了起来,一路吃着果脯蜜饯的小吃食,一边欣赏过路的风景。 昨夜在城外歇宿了,今儿一早,马车缓缓驶进了宛南府城。 阳光打进繁华的府城里来,只见街面上都是人,簇拥着往一个方向去,场面十分的壮观。 石榴好奇的看了看前方,让左成去打听这是有什么盛事,怎地这般热闹。 左成应声去了,很快回来,“姑娘,今儿是宛南府一年一度的百花节!是宛南府的大盛事,全城老小都去看呢! 宛南府以花为名,家家户户未出阁的小娘子都会精心种出一盆花来参加这个百花节,听说有专门的人评选,评出的前三名能进入宛南府最大的绣阁学习绣艺不说,也能闻名全城呢。” 石榴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出风头打出美名的盛会,赢了还能进绣阁学绣艺,能被作为彩头,那这绣阁定然也是有特别之处的。 难得凑回热闹,石榴也不能错过,当下赶紧找着了就在城北这边的吉祥客栈入住,把行李马车这些的寄放好,留了两个人在客栈,就带着其他人出门去看热闹去了。 百花盛会就举办在城北城东交汇的望月湖畔,此时,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真是好不热闹。 只见一个个花一般的小姑娘面前或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小花盆或面前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花盆,正聚在湖岸边围出来的一方空地里,满心期待的等着百花节开始。 一边少不得打量其他人种的花,做一个对比。 湖中心矗立的一个大大的凉亭里坐了不少的人,那便是今儿百花节的裁判们。 敲锣声响起,石榴便看见一个个的百姓手持一方小小的竹牌过了入口走进了那一方空地里,低头欣赏起了那些花。 然后,便有人将手里的竹牌放到了某盆花旁边的竹筒里。 石榴好奇这是做什么,听得旁边看热闹的百姓的议论就知道了。 原来在裁判最终评选之前,还有一道评选呢。 这些手持竹牌的人也是每年百花节盛会的常客了,他们会给看好的花投上一票。 最终得票最多的五十人才能进入湖心亭,被裁判们评选。 “那没被选中的花呢?”拂冬好奇的问。 那大婶子见他们一准是外地来的,也乐得给他们说道,“没被选中的花啊,当然也不会白来,这些能来参加百花节的花都是精心侍弄出来的,咱们宛南府爱花的人可不少,等这一番挑选完,咱们就都能进去瞧瞧的,有那爱花的,看中了哪盆花,那小姑娘愿意卖,就可以买下来的,总之,就是成不了头三名,把花卖个高价,也不白种,明年再来呗!” 石榴一听这些落选的花还能买,不由也起了兴趣,她远远瞧着,有几盆花都好看得很。 虽说离家远,但好好的侍弄着,也不愁带不回家去的。 有这个打算,石榴便认真的瞧着,等见那入口的门开放起来,不少人争相往里头涌去,她便也跟着进去了。 在第一轮落败的花可不少,没有上百盆也是有百十盆的,花花绿绿的,真是叫人挑花了眼。 先前在外头她打量着的好几盆中意的花都入了选,进湖心亭去了。 这剩下的,她看来看去,一时半会儿还没瞧中哪个。 先前那大婶子也跟着他们一道挤了进来,见她光看不买的,不由道:“这些都瞧不上别急,那进去的五十盆花里还能有四十七盆可以选呢!就是那些自然是要比这些花贵的,还贵不少!要我说其实都一样,姑娘你瞧,这里头也是有不少好看的花的!我看那盆花就好看得很!” 她说着,指了不远处的一盆花。 石榴顺着看过去,见她说的是一盆杜鹃花,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差了点意思。 “大婶你看着好,你怎么不买呢?” 大婶子嘿嘿笑了笑,“我也得有钱买才是啊!” 石榴看了眼那小姑娘,又看了看身边这大婶子,“我说婶子,那小姑娘该不会是你闺女吧?” 眉眼看着很有几分像不说,这么多花这婶子偏指那一盆,很难相信没有内情呢。 闻言,大婶子脸色一僵,讪讪笑了笑,“姑娘你眼睛还真好使,那就是我闺女,我闺女这花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种出来的!姑娘你就买下呗?” 还真是如此。 她就说怎么这婶子这般热情,一直黏在她身边可劲的介绍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婶子介绍得这么卖力,倒还真叫人不好拒绝。 石榴便即抬步朝那小姑娘走去。 那小姑娘见她娘还真带了客人过来,也是忙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呼。 石榴默默瞧着,也是回过味来了,这看似热闹的百花盛事,这么多人参加,这么多人看热闹,说是为了评出头三名,其实更多的,都成了这些明知选不上也不指望着选上的做生意的地方了。 这么一盆花,十两银子呢! 啧! 第377章:寻宝吗? 石榴摇了摇头,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当冤大头也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她笑着婉拒了,只说再看看,便转身走了。 那对母女见费半天嘴皮子却没推销出去,也是着恼,“这外地来的小姑娘,咋这么人精呢!” 石榴一圈看下来,见冤大头还不少,只能说她理解不了这些人爱花的心理了。 不过她也没有急着离开,等湖心亭里评选出了前三名,剩下的四十七盆花退出来,立马遭到了不少人的围观哄抢。 石榴也挤了进去,看见有自己先才瞧中的那盆月季花,也不由上前问价。 这盆月季开了三朵花,都是近乎纯白的花瓣,立在翠绿的叶丛中,妩媚又风情动人。 花的主人显然也很喜欢自己的这盆花,不太想卖,是以叫的价也高,颇有些好叫人知难而退的意思。 石榴一听这盆花要三十两银子也是挑了挑眉。 换几年前她还真舍不得,不过现在嘛,三十两买盆喜欢的花,于她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小姑娘显然也是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不由暗暗懊悔早知道就该再喊高点的。 这厢也不好反悔说自己不卖的话,小姑娘只得忍痛割爱了。 好在她家里还有月季,好好的培育,不愁来年种不出更好的月季来。 石榴花了三十两银子,捧回了一盆月季花。 进了客栈,便遇上了王大夫。 “李姑娘这月季是在百花盛会上买的?这月季不错!”月季可入药,王大夫在此道上也有些眼光的。 听得王大夫也赞这月季好,石榴也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打算好好的照料着,可别等还没回家就枯死了。 石榴不太懂养花,见王大夫对此道熟络,便少不得好好的请教一番。 正好也午时了,便叫了饭菜来,一边说,一边吃。 虽说已经同行好几日了,但一路上,石榴同桌的都是拂冬和胡振左成,还没跟王大夫同桌吃过饭的。 这厢近近打量了,她才发现,这王大夫吃饭一举一动间优雅得不行,一看就是哪个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公子哥似的。 王家,王家,回头得找刘东家打听打听,有哪个世代行医的大家姓王呢。 “王大夫是去寻那孙大夫了?可寻到了?” 王大夫道:“那济世堂今儿病人多,我就远远瞧见过孙大夫一眼,没找到机会上前说话。” 石榴听着便道:“左右也在宛南府了,倒是不急这一时半会。” “李姑娘说得是。”王大夫点头道:“李姑娘你们要在府城停留多久?听伍金小哥说李姑娘是做吃食生意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路多亏了李姑娘一行照应,实在是不好意思。” 石榴道:“会停留一段时间,王大夫给他们都看好了病痛,怎么能说没帮上忙呢,说起来是我们要多谢王大夫才对。” 吃罢饭,石榴回了房间,洗了把脸,换了身上的衣裳,躺上了床午睡。 昨夜借宿在城外的小村子没有睡好,这厢躺在客栈的床上,换了自己带的被套枕套这些,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石榴就睡熟了去。 足睡了一个时辰,再起来,石榴可谓是精神头十足,神清气爽的带了拂冬和胡振左成出了门,找了家很有名气的本地特色茶点去喝下午茶。 这茶楼卖的是云州特产的普洱,点心吃食也有石榴念叨了一路的鲜花饼。 石榴吃着不住的点头,想着可得打听打听哪家铺子卖的鲜花饼最正宗最好吃,回头就上这家吃去。 茶楼斜对面不起眼的酒肆里,坐在窗边的两个人一边小酌着,时不时的往茶楼投去一眼。 “确定真是宛南府?我看这姑娘可不像是来寻宝的,倒像是游山玩水来的。” 瞧瞧这一路,不紧不慢的,一点急迫感都没有。 郭常他们已经将雁山谷里里外外探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正是因为寻宝,才不能急,怎么,还得一路嚷嚷恨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人喝了一口酒,放下了酒杯,又看了茶楼一眼,“都跟了这么久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对面那人抓了个花生丢进嘴里,“哪能不急呢,蛰伏这么多年,就等这一日了!” 只待成事,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啊! 但急是急不来的,等着吧。 宛南府繁华非凡,连夜市都是独一份的,白日里歇够了午觉,石榴精神好,傍晚就逛夜市来了。 夜市上,各种特色小吃数不清,各种小玩意也是琳琅满目,还有杂耍、套圈等娱乐项目可供消遣。 石榴玩得那是一个不亦乐乎流连忘返。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白日里逛名胜景点,逛金楼银楼,晚上逛夜市,吃最有名的吃食—— 她这边悠哉悠哉,暗中观察的人却是坐不住了。 这姑娘怎么回事? 不是来寻宝藏的吗? 不是就在雁山谷吗? 雁山谷就近在迟尺,你还不去? 每天吃喝玩乐,这是干什么呢? 还记得你来干什么来的嘛? 他们都恨不得现身去提醒一二了。 就在他们急得不行的时候,盯梢的人传回了最新的消息。 “大人,那李姑娘一行去了威风镖局!” “去镖局做什么?”柯子庆目露好奇。 这几日那姑娘都在吃喝玩乐,突然去了镖局,很难不让人激动。 “他们重金雇了威风镖局最好的一支镖师,说是要去雁山谷寻什么药材!” 寻药材是假,找宝藏是真! 柯子顿时精光闪闪,“终于来了!” 虽然他也很奇怪这种事为什么还要雇镖师,但仔细一想他们就二十来个人,那么多的宝藏找出来,怎么运得回去? 若他是李姑娘,没更好的办法,估计也会选择雇镖师,给了高价,让镖师负责将宝藏运回去,安全放心。 — 石榴看完了手中的信,让拂冬拿来了火折子烧成了灰烬。 拂冬看着姑娘眉眼间的兴奋激动,不由好奇,“姑娘,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石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下方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轻笑道:“明儿咱们就要去寻宝,怎么能不高兴激动呢?” 拂冬听着点头,“是挺激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呢!” “明儿就知道了。”石榴幽幽说道。 第378章:这般寻宝 翌日一早,一队镖师就来了吉祥客栈。 穿了一身束袖衣裙的石榴带着胡振等人下了楼。 姓马的镖头迎了上来,“李姑娘,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石榴点点头,一个箭步就跳上了马车,端的是利落干净。 看得一众镖师都不由连连侧目。 出发。 马镖头领着一半的镖师打头领路,中间是石榴等人,最后面再是一半的镖师护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离吉祥客栈,往城门方向行去,在渐渐喧哗热闹起来的早间街市里格外地引人注目。 “哟,这不是马镖头嘛?这是又接到镖了?”路边喝着早茶的一个穿细袍的人看着一行过来,往中间的马车看了看,“接的又是人镖?” 马镖头压根不理会他,打马就直接越过来他继续往前。 那人啐了一口,便冲马车上喊道:“我说你们怎么请了这马春押镖啊!去年马春接了个护送人去威名府的镖,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土匪,那姑娘主仆全被土匪给掳去了,镖师也死伤一堆,你们找他押镖不怕出事啊!” 马春听到这人这么嚷嚷也是黑了脸,就因这个,本地找他们威风镖局走镖的人越来越少了,眼见着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这好不容易接到个大镖,他也是生怕客人听到这个就突然反悔不找他了。 虽说定金不退,但这趟镖完成能赚的银钱不少,他也不想就这么断了。 他下意识地往马车上看了一眼,又跟行在身侧的左成道:“别听这人胡说,这出门遇上土匪也不是我们镖局能预料到的事,当时那些土匪人又多,我们奋力抵抗也是没办法,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镖被土匪给抢了去——不过事后我们报了官,也尽力的帮着官府将那姑娘给救了出来了!” 就为那一镖,他们最后反倒赔银子不说,镖师也损失惨重,连他也是受了重伤养了许久才养好呢。 如今他们镖师人手不济,因这名声没得镖接不说,就算接镖也是不敢再往远了接的。 好在老天爷也不想看着他们镖局关门,这厢来了这个大生意,就在府城外不远不说,给的价钱还高,且活也简单,就是帮着他们去雁谷山找寻药材。 说到这个,马春昨儿高兴之余也是纳闷了一晚上,作为宛南府人,他对雁谷山也算熟悉,倒是从没听说过那雁谷山里有什么珍稀药材值得这般大费周章的高价雇镖师帮去寻的。 他想,什么药材值价这么高啊? 他隐隐有点觉得这李姑娘钱多任性。 钱多任性的李姑娘听到马车外的嚷嚷也不以为意,押镖技术不行?谁在乎这个呀。 好的镖局押个镖还要东问西问规矩多,这快开不下去的镖局就挺好,有个镖接就千恩万谢了,哪管那么多呀! 那细袍男人嚷了一大堆见那马车上的人连个车帘都不掀来看一下的,也是气闷。 他跟这马春是对门邻居,矛盾不少,就是见不得马春好,巴不得他的威风镖局开不下去呢。 邻桌的一个男人见状,不由接了话,“说来也是怪,听说这起外地来的雇了威风镖局,是去雁谷山里寻什么药材的!” “寻药材?”细袍男人转过身去看他,“我怎么没听人说那雁谷山里有什么好药材还值得外地人大老远的来寻?” “谁知道啊!那为主的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呢!兴许是家里有钱任性?出来游山玩水闹着好玩?” 说着无意,听着却有了心,街边的两个闲汉将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对视一眼,溜达着离了人群,到了僻静的巷子里才停下来。 一人道:“我觉着这寻什么药材也忒古怪!前段时间我在市集那边溜达,就听那樵夫说那雁谷山附近总能看到生人,不知道在里头找寻什么呢!而前几日我又遇见了那樵夫,樵夫说又看见了雁山谷出现不少的生人,这一拨又一拨的,有名堂的很!” “可是能找什么呢?难道那里头有啥宝贝?”另一人道。 两人说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精光。 “万一真是找什么宝贝呢?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咱们?我先跟上,你去找麻子他们随后跟来!” —— 雁山谷坐落在宛南府城往南三十里,一路经过两个小村落,下了官道,也越发的僻静起来。 有镖师们领路,一路不停歇的,看到山谷的入口之时,日头也升得老高了。 今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 到了这里,车马是没法往里头去的了。 石榴留下了两个护院在谷外看守车马,其他人连同镖师们一起徒步进了谷。 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往里延伸着。 左手边是一大片的杜鹃花开得烂漫,远远看去就像火苗在熊熊燃烧,右手边则是一条同小路一样蜿蜒的小溪潺潺流淌着,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鱼儿在水中快活地嬉戏。 而小路尽头的远方,是层峦叠翠的山峰,山高林密,古树参天,郁郁葱葱,仿若一大块无暇丝滑的绿绸缎。 山谷中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虫鸣,如梦如幻,不似人间。 “李姑娘,不知要寻什么药材?这药材长什么样子?能给我们瞧瞧吗?”马春上前来问。 这进了谷了,自然就该好好地做事的,早点找到药材,他们也早点完镖不是? 石榴遥遥看了眼远处的山峦,“许是在那里头,这山这么大,一不小心就容易迷了路,依我说咱们还是一起走,不要分开的好。” 马春一听,自然不好多说,难得接了个镖,雇主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当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那山峦进发。 看着近,实则走起来却是不近的,足走了两刻钟才到了山脚下。 这会儿日头早就升到了顶空,不过山间大树笼罩着,不觉燥热不说,反而还阴凉的紧。 石榴看着那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找了个空地,让大家伙都坐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知道今儿个出来一时半会的是回不了城的,所以早便准备的有点心这些个吃食的,各自带的有水囊,吃吃喝喝,填饱肚子再上山不迟。 他们这边停下来吃起了东西,隐在山林之中的众人却是不耐地皱了皱眉。 柯子庆心想,就没见过这么不急不慌的人。 都到雁谷山了,还不抓紧将宝藏寻出来,还有闲心吃东西呢。 不像他们,昨儿晚上就守在这里等着了。 第379章:宝藏呢? 就在柯子庆等人等得十分的毛躁起来的时候,山脚下的一行人终于吃饱喝足的动了身,往山上来了。 上了山,石榴便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来,低头看了看羊皮纸,又抬头来看看四周,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往这边走。” 马春带着镖师拔腿往这个方向去,心里头却猛地惊疑起来。 寻药材? 刚刚李姑娘拿的东西,看着可不像是什么药材的图纸。 那好像是羊皮纸啊? 什么东西用羊皮纸画? 想到之前走镖时听人说过的江湖传闻,马春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就说怎么会有人花高价雇人找药材的,莫不然竟是找什么宝贝来的? 这样的话,也就不难解释了。 所以说,他们这是来寻宝贝的? 马春隐晦的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左成等人,再看看自己这边的镖师人数,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又出现了岔路,石榴停下来,又拿出了羊皮纸细细地研究了一番,随后指了左手边的路,“往这里。” 这神神秘秘地样子,出现了两次的羊皮纸引得这些镖师也是连连侧目。 便有镖师小声地跟身旁的人问起来,“诶我说兄弟,咱们这到底是来寻什么呀?这走了大半天,只看到树和草,也没看到啥药材啊?” 被问到的伍成扯了扯嘴角,“听我们姑娘的,后面你就知道了。” 这一副不能多说的样子,也是更叫人心里痒痒。 镖师们心里痒痒,隐在暗处跟着的人也是痒得不行,同时还伴随着激动。 那埋葬了近百年的沈家宝藏,终于就要重现天日了。 一个时辰后,翻过两座山峰下到了一处山涧的石榴一行终于停了下来。 对岸奇花异草遮天蔽日般散发出幽幽清香。 面前清冽的溪水涓涓流泻,叮叮咚咚,仿若琴奏。 溪水的尽头流向一方山洞,那山洞之上树林茂密,无端透着阴森,而洞口黑幽幽的张着大口,也显得格外地神秘。 石榴坐下来歇脚,再一次拿出羊皮纸来看了看,而后嘴里发出兴奋激动的声音来,“就是这里了!” 马春等人随她看向那黑幽幽的山洞,神情也莫名起来。 歇了片刻之后,石榴起了身,带着胡振等人大步朝那山洞去。 要进那山洞,就得下到溪水里,这个时候,也没人在乎鞋袜打湿不打湿了。 石榴毫不犹豫迈进了溪水里,淌着溪水一步步往洞口去,其他人紧紧的跟在后面。 不多时,所有人都没入了那黑幽幽的洞口里。 背后的林间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不多时,数道灰衣人自林中现了身,将溪边站了个满满当当。 弯身掬了一捧溪水痛快的喝了一大口,柯子庆看着那山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会听我口令行事,看见宝藏之后,这些人,一个不留!” 未免出声引得声响回荡,灰衣人齐齐点头以示回应。 柯子庆甩了甩手上的水,率先下了水,朝山洞里走去。 外头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这进来之后才发现其实里头并不漆黑。 洞壁上透着一个个的小孔眼,折射出莫名的亮光来,照着这山洞甬道里虽不比外头明亮,但也是能看得见事物的。 脚淌溪水顺着甬道往里行了约摸一刻多钟,溪水钻过来一道石壁之下,就无法供人通行了,不过右侧有一道石室,上去之后,就是七拐八绕的甬道。 看着眼前数条甬道,柯子庆蹲下来,细细的探查哪一条才是正确的路。 很快,发现最靠右的这一条有湿漉漉的脚印,柯子庆笑了笑,提步往里去。 又走了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偌大的石室,但石室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柯子庆并不气馁,继续往前头去。 很快,又看到了一个石室,不过这石室比先前的小了些,青苔丛生的,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往前走,柯子庆突然停下脚步来,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纵深里传出来的欢呼激动声。 他不由握了握拳,加快了脚步往前去,“快!” 终于,穿过长长的甬道之后,看到了眼前的石室里站满了人,正对着一口口的箱子激动的比划着什么。 柯子庆一颗心激动的快要飞出来。 “哈哈!原来在这里!” 柯子庆大喝一声,带着人围住了那石室。 石室里众人闻声大惊,回头一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后头跟了这么多人,也是面色大变。 左成忙道:“你们是什么人?” 柯子庆笑,“我们从大名府就跟着你们了,跟了你们一路,你们说,我们是什么人?” 左成瞳孔一缩,“你们.” “好了!多谢你们带路,现在,麻烦你们退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柯子庆不耐烦的打断道。 灰衣人们齐刷刷拔出了剑,他们又被堵在石室里,无路可退。 石榴不甘心地咬咬牙,最终只能道:“我们退出来,你们得答应放了我们。” “那是自然。”柯子庆微笑,心里却在想着:宝藏他们知道就行,其余见过的人,怎么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呢? 犹豫了片刻,石榴挥了挥手,一众人从那石室里慢慢地退出来,警惕的望着这些灰衣人。 见他们出来了,柯子庆也不急在这一时灭口,大步迈进了石室,看着石室一口一口的木箱子满脸红光,激动得不行。 “站住!” 外头有动静响起,柯子庆转头。 有灰衣人喊道:“大人,他们从跑进那条甬道去了,门堵上了!” “什么?”柯子庆面色大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灰衣人委屈,谁知道那壮汉突然发难呢,这甬室又窄,完全施展不开,他们人也不少,就像是演练好的,一蜂窝地就涌进了那甬道,还不等追进去呢,竟有一道石门落了下来,堵住了出路。 柯子庆见来的甬道被关上,忙让手下找机关开门,自己则回身进来石室让人把箱子都打开来看看。 箱子打开来,却见里头装的都是石头和杂草! 柯子庆脸色难看得不行,他们这是.被骗了? “大人,找遍了,没有找到机关,兴许开门的机关在外面?” 打不开门?难不成他们要被困死在里头? 柯子庆气急败坏起来,“给我砸门!砸门!” 可这么厚重的石门,又岂是砸得开的? 第380章:一场好戏 先头进来的第一间石室里,跑出来的石榴一行在此稍作休息。 站在门口的马春看了看身后的甬道,再看看坐在石室里歇息一脸气定神闲的小姑娘,瞳孔微微一缩,闪过了一丝畏惧。 随着进入这山洞,走进这甬道,他越发觉得就是来寻什么宝贝的,正在脑子里琢磨着待会见了宝贝该怎么见机行事呢。 很快,他们进到了刚才那石室里,看到了一口又一口的木箱子,他的心都快吊出嗓子眼了。 随着箱子打开来,里头的石头和杂草叫他傻了眼,可偏偏这李姑娘一行人却欢呼嚷叫起来,好像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宝贝,让他一度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眼睛花看错了,可手下镖师们分明都是跟他如出一辙的傻眼。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干什么,还是李姑娘一行脑子都有毛病?找到一箱一箱的石头有啥可高兴的?还是说这石头下头还有好东西? 不等他想明白,这个时候,身后就来了人。 那些人显然是跟着他们来的,如此他就更不怀疑是来找什么宝贝的了,石头下头肯定有好东西! 可惜,那些人个个拿着刀剑,没看李姑娘都只能一脸失望的退了出来吗? 他本以为他们今儿小命不保了,但退出了那石室,看着那领头人带着几个人进了那石室后,这李姑娘身边的人就突然发了难,一脚将离得近的灰衣人给踢向了其他人。 就这空挡,他们退出来时本就是默默离得出口近的,眼见那李姑娘带着人冲了出去,他想也没想,也赶紧带着手下冲出去。 再然后,那甬道就被大石头给堵住了,叫他都给傻了眼。 不是,他们到底是来寻宝贝的,还是为了把这些人引到这里来困住他们? 马春十分的想不明白。 气定神闲的李姑娘自然没错过马春等人投向她的惊愕眼神,不由无声笑了笑。 没错,从大名府开始的一路南行来云州,本就是她演的一场戏罢了。 伍平兄弟都在她身边,那些反贼自然知道五藏秘录在她这里,不跟着她跟着谁?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亲自去寻宝藏,不是傻么? 所以这一路,不过是故布迷阵,转移视线罢了。 她明面上大摇大摆地将这些反贼给引来,暗地里,刘东家也派了心腹拿着真正的藏宝图出了发。 她到宛南府还在吃喝玩乐一点不急,就是在等刘东家的好消息,昨儿她收到的那封信,便是刘东家送来的好消息。 这厢,宝藏早就秘密取出运送回去了,谁也不知道。 而这个山洞,也是之前和刘东家还有五皇子合作之后商议出来的一环,早在她在大名府还没出发之前,刘东家便秘密派了人来了此。 之所以选在雁山谷,还是刘东家手下的一个人偶然来过这里发现这里有个山洞,这才正好利用起来的。 她手上拿的羊皮纸,确实也是路线图没错。 将这些跟着她的反贼引来这里困在这里也是五皇子的意思,不费一兵一卒,灭一个反贼是一个。 再者说,这些人跟着她一路来了云州,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寻到,难保恼羞成怒对她下手,她也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今儿放走这些人,明儿她可就难回并州了。 至于马春等人 石榴看过去,笑眯眯道:“马镖头,我要寻的药材便在这里了,还请马镖头带着诸位镖师押镖走吧。” 说话间,左成拨开了一角散落的干草,露出了里头的一个洞口,只见里头摞着两个大箱子。 马春吞咽了一口口水,深深看了石榴一眼,挥挥手,招呼手下上前去把那两个箱子抬出来。 打开一看,里头扑出一个浓浓的药味来,确实是干药材没错。 抬头,再看李姑娘的一干随从皆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只是,手里握着的棍子不暗暗的抡起来就好了。 马春一个激灵,他们接了李姑娘的镖,就是来雁谷山寻药材的,没错,没错。 来时七拐八绕的寻着路,回时就要快多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山谷,太阳也才转到西边不久。 谷口的大树下栓着车马,可两个护院却不见了人。 众人四下张望一番,正准备四下寻一寻。 就在这时,一旁的矮坡后头迅速蹿出来一大群人,将石榴等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穿着不一,但统一都用布巾蒙了脸,想来是怕人发现身份。 可马春一眼盯住了领头的一个眉间有颗大黑痣的人,“吴来保你小子这是想干什么?我押的镖你也敢动?” 似是没想到一上来就被叫破了身份,吴来保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头,这面巾是白带了。 但他嘴却硬,“什么吴来保?你认错人了!我们哥几个可等你们老半天了,快快将箱子留下,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说着眼睛几乎都黏在了那两口大箱子上,眼神近乎贪婪。 那里头,一定是大宝贝! 马春才不信他,跟石榴道:“这吴来保是城里有名的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的在城里四下收保护费的,许是在哪听说了咱们来雁山谷的事,跟着来了呢。” “我那两个随从呢?你把他们怎么了?”石榴出声。 吴来保看了她一眼,恶狠狠的吓唬道:“自然是杀了!你们要想活命,就赶紧将箱子交出来!不然,就让你们下去陪他们!” “杀了?”石榴语气一冷。 这些二流子为了抢东西敢杀人? 今儿她就教他们做人! 石榴活动了活动手腕,两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向了吴来保。 似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敢先动手,吴来保反应过来,堪堪矮身躲过了这一脚。 但石榴一脚踢空,转头就一拳打中了吴来保身旁的一个人,那人压根没反应到自己会被打,生生挨了这一拳。 “个小娘皮!”吴来保啐了一口,扬手就要朝石榴打来。 见石榴动了手,胡振等人都不带犹豫的,纷纷出了手,马春看着,也带了人动了手。 石榴只偏头躲过吴来保打过来的这一巴掌并抓住了他的手,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功夫,其他的二流子们就已经都被胡振他们制服了。 二流子看着人多,但都是花架子,还真不是胡振他们的对手。 这厢被打得再地上哎唷连天的,那场面,好看得很。 “错了错了,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吴来保见势不好,挨了一拳就顺势滚在了地上,捂着脸的直告饶,真是能屈能伸。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一群人瞬间成了老鼠。 石榴盯着吴来保,“我再问你,我那两个随从呢?” 第381章:人在哪儿 吴来保忙不迭地指矮坡那边,“在那后头绑着呢!没杀,姑奶奶,我们可是良民,怎么敢杀人呢?就是跟您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梁正带了两个人立马往矮坡那边去,果然从那后头发现了被绑了手堵了嘴的两个人。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被救回来,看着石榴都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姑娘,这些人一来就将我们给压住了,他们人多,我们实在不是对手。” 石榴微颔首,见他们没事也是放了心,这幸好只是些二流子,二流子真敢杀了人,她今儿也是不会放了他们的。 再看这些抱头求饶的二流子,石榴冷了脸,“快滚吧。” 石榴这话一出,一群人跟得了什么大赦似的,麻溜的爬起来就往一个方向跑了,生怕慢了一步石榴就改了主意。 呼出了一口气,石榴看着天色道:“我们也快回去吧,待会晚了城门就该关了。” 一行整顿一番,赶紧上了路。 一路紧赶慢赶的,都没敢停歇,总算是赶在城门落钥之时顺利进了城去。 天色渐暗,两边商铺挂着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散发着橘黄的光。 正值饭点,街边的酒楼食肆都热闹非凡。 一行人回到了吉祥客栈,马春翻身下马,忙让几个手下将两口箱子给抬下来,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畏惧讨好道:“李姑娘,这箱子是给您抬去楼上还是?” “就放这吧,今儿辛苦马镖头和诸位了,这是尾款,马镖头收下,这趟镖就算是结了。”石榴笑了笑,看了一眼左成。 左成便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马春。 马春看了石榴一眼,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银票,“李姑娘说得对,结了,结了。” “慢走不送。”石榴颔首。 “告辞。”马春一抱拳,带着手下镖师们转身离去,等拐过了这条街,脚下的步子都变得大了起来,仿佛身后有狗在撵似的。 石榴抬脚进了客栈,柜台后的掌柜的笑着招呼,“李姑娘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麻烦掌柜的给准备些热饭热菜上来。”石榴应声。 抬步往楼上去,正好碰上王大夫下楼。 “王大夫,这么晚了还出门?” 王大夫看见他们,眼底闪过一丝不容人察觉的意外。 “在房里看了一下午的医书,晚饭就干脆下楼来用了,今儿一天都没见李姑娘你们,你们这是上哪儿去玩了?” “去了趟城外寻药材。”石榴说道:“对了,王大夫是大夫,能不能麻烦王大夫帮忙瞧瞧,这些可都是药材?” “当然。”王大夫目光微闪。 当下一行人便都上了楼,在胡振他们住的房间里。 两口箱子打开来,王大夫看着里头晒干的夏枯草,眼底浮起暗光,须臾,抬头来看向石榴笑道:“这些都是夏枯草,有清热散结之功效。” “那就好,麻烦王大夫了,正好我们也都没吃晚饭的,王大夫不如同我们一起吃?”石榴露出真切的笑意来。 王大夫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孙大夫一起吃饭。” 石榴一听,替他高兴道:“王大夫结交上孙大夫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大夫也笑了笑,“那我就先去了。” “去吧去吧,王大夫回见啊。”石榴挥挥手,送王大夫出了房间,再目送他下了楼,出了客栈。 扯了扯嘴角,石榴转身吩咐左成道:“准备准备,咱们明儿一早就启程回去。” 出了客栈的王大夫不紧不慢的朝一个方向走去,脸上浮着一丝惊疑。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夏枯草罢了,如何值得这般大费周章呢。 —— 接了个大生意赚了一笔大的,本该是和镖师们好好的庆祝庆祝的。 但马春没这个心思,回了镖局,仔细叮嘱了一番手下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再给他们发了这个月的工钱,便就挥挥手,让他们都各自回家去了。 这并不大的威风镖局是马春的爷爷一手创办的,想当年,那可是整个云州都赫赫有名的镖局。 如今啊。 马春自嘲地笑了笑,拿了一壶酒坐到了院子里自酌了起来。 一口,一口,很快,一壶酒下肚,吹够了风的马春脚步踉跄的往屋里走去。 过门槛时,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地上,马春脑子晕乎乎的,闷头就打起了呼噜来。 不知睡了多久,马春是被冷醒的。 爬起来揉了揉脑袋,他摸着黑的往床上去。 就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 马春惊觉,顺手抓了压在枕头下的大刀就砍向来人。 但他不是来人的对手,又喝了酒,不在状态,不过几招就被来人夺了刀去。 “老实点,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吗?” 感受到抵在脖子上的冰冷,马春酒都醒了一大半,吞咽着口水,“明、明白。” “你们今儿接了那李姑娘的镖去了哪儿?” 一听对方问这个,黑暗中,马春瞳孔一缩,显然惊吓不少。 “雁、雁谷山。” “在雁谷山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啊?李姑娘带我们进了谷,找着了放在那里的两箱药材,我们就回来了。” 那抵在脖子上的刀猛然收紧,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一痛。 “你们遇上了一行人,那些人呢?现在在哪?” “什么人?你是说吴来保那些二流子?我们就教训了他们一顿就放他们走了。” “不是他们!” 脖子上的刀再次收紧,马春只觉得只再回答不对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抹了他的脖子。 而一丝侥幸不留给他,对方冷冷的道:“想来你其他镖师也清楚,我便直接杀了你找他们问去好了。” 马春浑身发冷,那些镖师他知道,肯定会说的。 反正他不说,对方最后也能知道. 马春咬咬牙,最终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他们还在雁谷山,被李姑娘困在了一处石室里。” 黑暗中,对方静了一瞬,然后道:“别耍花招,等明儿天亮,你带路!” 脖子上的威胁离开,马春大松了一口气,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不敢大意,连忙点头,“是是是,明儿一早,我带你找他们去。” 第382章:找人 一大早,吉祥客栈前。 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的石榴带着拂冬出了客栈,转身同跟出来的王大夫道:“来时同行,回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王大夫,有缘再会!” “李姑娘一路顺风。”王大夫拱手。 石榴颔首,带着拂冬上了马车,胡振等人也都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 伍金在车座上冲王大夫不舍的挥手,“王大夫,有缘再相见啊!” 王大夫亦是挥了手,“各位慢走!” 车队驶离客栈门前,渐行渐远。 王大夫收回视线来,掩下了眼底的异色。 …… 就在石榴一行出了宛南府城往北行去之时,雁谷山里,一行人也正好进谷。 马春被押着在前头带路,在山谷里七拐八绕的走着。 眼看着日头升高,鹰眼男人不耐的用剑柄捅了捅马春,“到底在哪儿?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你敢耍花样?” 马春欲哭无泪,“不是,实在是昨儿那李姑娘带着我们就是东拐西绕的,一会儿东一会儿又西,我就走了一次,这山谷里看着还都差不多,还真有些不太记得具体的路线了。” 鹰眼男人冷声道:“好好想,赶紧带路!” “诶!诶!”马春应着,东看西看的很是纠结了一番,然后选定了一条路往里去。 在鹰眼男人第三次用剑柄捅马春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山洞前。 “就是这里面?” 马春点头如捣蒜,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鹰眼男人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让马春走在前头先进去。 马春缩了缩脖子,“好汉别啊,这里头邪门得很,我可不敢走在前头。” “别废话!” 又挨了一剑柄,马春无奈只能下了水,磨磨蹭蹭的往那山洞里去。 两刻钟后。 马春指了指面前的石壁,“喏,他们就是在这里头了。” 鹰眼男人抬了抬手,跟来的手下便立马动起来,四下找寻有没有什么机关按钮之内的。 鹰眼男人则摸上了那石壁,贴着耳朵听了听,冲里头喊道:“柯堂主?柯堂主?你们在不在里边?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里边没有回应。 一旁垂着头的马春不由瞳孔微缩,堂主? 原来这些人是反贼! 近段时间官府热火朝天的搜捕反贼,谁都知道这什么反贼弄了个反晋复朝会,里头堂主啊香主的小头头都是核心人物呢! 江湖上的帮派可没有堂主这个称呼。 “大人,没有找到机关。” 搜寻了一圈的众人没有任何发现。 鹰眼男人不由看向马春,“这门怎么打开的?” 马春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啊?昨日全程我们都站在后头,跟着云里雾里的,压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不过,石壁从上头落下来之前,我看见李姑娘那随从进了那条甬道里。” 鹰眼男人顺着他指的看向那条黑乎乎的甬道,又是一捅马春,“你进去看看!” 马春眼底有不满一闪而过,提步犹犹豫豫的往那甬道里慢慢地靠近。 很快,马春的身影就没入了那甬道里,因为很黑,鹰眼男人看不见他,只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找到了没有?” 里头没有回应。 鹰眼男人往那甬道口走了走。 “.哇.” 突然,甬道里传出了惊呼的回音。 “马春?” “金子!好多金子!”回音又传出来。 金子? 一众人脸色变幻,难道宝藏真的在这里?那李姑娘还没来得及取走? “马春,里面什么情况?”鹰眼男人又问。 可惜,里头再没有马春的声音传来,倒是有呜呜的风声,似乎夹裹着叮当的清脆声。 这是瞧见宝藏说不出话来了? 马春想独吞宝藏? 鹰眼男人犹豫半响,抵不住手下人心的浮动,最终道:“进去看看!” 那马春还在里头呢,能有什么事。 一众人激动万分的踏进了甬道,火折子被吹燃,照得狭窄的甬道里影影绰绰地,犹如鬼魅横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火折子顿时熄灭了。 “啊!” “胡三你鬼叫什么?” “有什么东西抓我的脚!” “别吓唬人.啊!” “刘洪?你怎么了?说话!” “火折子呢?” “火折子掉了!” 黑暗中,无形的恐惧被放大,甬道里顿时乱做了一团。 等鹰眼男人摸到了火折子重新照亮甬道里时,只见前后都倒着人,他们个个瞪大着眼睛,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鹰眼男人抓着自己的喉咙,满眼的不甘,最终,慢慢停止了呼吸。 火折子一歪,火苗一瞬间舔上了一人的衣角,哗!火势立马蔓延起来。 很快,整个甬道里烟熏火燎。 一墙之隔的马春拔腿狂奔着,一直跑出了山洞,扑的一下滚进了溪水里。 须臾,他从溪水里坐起来,看着山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不多会儿,马春起了身,上了岸,抖了抖身上的水,大步往谷外的方向去。 谷口,几人牵着马正仰着脖子眺望着谷内,眼见有道身影慢慢地从里头出来,几人大喜,忙即迎上去,“大哥!” 马春看见他们,不免露出了笑意,走上前,接了一人手里的缰绳,他翻身上马,“走!” 其他几人也都上了马,几人策马狂奔起来,很快就上了官道,朝北边的方向追了去。 —— 四月里的天气已然是热了起来,南方热得更早,这正午的日头笼罩着,还真有几分受不住。 别说人了,就是马也受不了。 章镇出来十来里的一处官道旁的茶寮,此时便有好几起的过路人在人喝茶歇脚躲荫。 这茶寮除了有茶水卖,老板娘还煮得一手的好面,笋子肉沫的臊子淋在颇有劲道的面上,那叫一个滋味十足。 一两面下肚,石榴吃得都出了汗,但浑身的舒坦。 好久没吃过这般有滋味的面条了。 “大嫂子这做面的手艺可真是没得说!”她笑着跟老板娘搭了话。 那老板娘三十出头的年纪,并不算老,但被石榴这么个小姑娘喊着嫂子,她也是笑意不止,她闺女也不比这姑娘小几岁咧! “家传的手艺,传到我这儿都好几辈人了,姑娘觉得好吃就好,我也不算丢了先人的手艺!” “大嫂子这般好的手艺,怎么只在这荒郊撑了个茶寮?若是去镇上或是城里开家面馆,生意一准红火。”石榴好奇道。 第383章:早有预料 老板娘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的明媚,“这地方好啊,离家近,不多折腾,一日下来挣的也够一家老小嚼用了!” 石榴听着,看了看侧后方的村落,倒是不再说什么了。 午后的微风吹着,无端叫人困倦,石榴打了个哈欠,起身上了大树下的马车上打起了盹。 怕车里闷热,车帘掀起一面来,胡振和左成牢牢的守在马车左右,也闭眼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茶寮里歇脚的行人陆续接着上了路。 石榴抻了个懒腰下了马车来又坐进了茶寮里。 老板娘提了一壶热茶送过来,好奇的问:“这会儿日头慢慢往西去了,姑娘还不急着赶路?” 石榴淡笑,“不急,我们还有人在后头呢,不打扰大嫂子你做生意吧?” “原来是这样啊!不妨碍的,这个点后也不会有多少过路人了,姑娘想坐多久就坐多久。”老板娘爽快道。 石榴颔首:“劳烦大嫂子给准备着,待会儿帮我再煮几碗面。” 老板娘应了一声,便回单起的一个小棚子里揉面去了。 等面揉好切好,便听得有马蹄声传来。 老板娘抬头望了一眼,问茶寮里的石榴,“姑娘,可是煮面了?” “麻烦大嫂子了,煮。”石榴眺望着前方。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入眼的前路有几人几骑正策马朝这个方向而来。 很快,那几骑便到了茶寮处,吁住了马,几人翻身下了马。 老板娘的丈夫连忙上前招呼,帮着牵了马去喂水喂草料。 几人大步进来茶寮来,为首的马春一身地风尘仆仆犹不觉,他看向石榴,咧着嘴拱手道:“叫姑娘等久了!” “不久,面正好煮好呢。”石榴笑了笑,让几人都坐下来。 一人喝了碗茶的功夫,香喷喷的笋子肉沫臊子面就上了桌。 饿极了的几人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来。 吃碗了面,又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儿也吃好歇好了,一行人便启了程。 老板娘挥手相送,“姑娘慢走啊!” 石榴也冲老板娘挥了挥手。 车队行远,石榴手肘撑在车窗上,车外是骑着马的马春。 “怎么样?” 马春回道:“姑娘预料不错,昨晚就有人找上了我,拿刀逼着我带他们找人呢! 是以,今儿天不亮我们就等着出了城往雁谷山去了,一切都照姑娘安排好的,那些找人的人,也都留在了那山洞里,一个不少。” 石榴微微颔首,“辛苦马镖头了。” “为姑娘做事,不辛苦!” 车帘落了下去,马春遂将目光望向了前方,满心都是对前路的期待跟激动。 威风镖局在宛南府已经没了名声开不下去,可威风镖局不能就这么断送在他手里。 他相信李姑娘,就算换一个地方,威风镖局定能重新崛起,名声响亮天下的。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李姑娘。 而那些人都是反贼,朝廷正诛反贼呢,身为大晋朝的百姓,这么做,他也没多少心里压力。 ——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宛南府城中,一家药铺的后院桃树下坐了两个人。 “陈明还没有回来?”年轻的那个出了声。 对面的中年男人摇头,“还没有消息。” 年轻人抬头望了望天,幽幽道:“一个雁山谷,难不成有吃人的精怪?” “去威风镖局看看。” 不多时,有人翻墙进来,“主子,威风镖局挂着锁呢,属下还发现,那威风镖局的几个镖师也都不见了,听人说,他们今儿一早就背着包袱出了门,像是要出远门。” 闻言,年轻人低低的笑了,那笑,莫名冷意。 “好一个小姑娘啊。” —— 石榴跟面前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半晌,石榴败下阵来,揉了揉眼睛,再看着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小丫头,不免失笑,“我说小妹妹,偷了我的钱袋子的是你,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倒像是我偷了你的钱袋子似的?” 石榴也是无语,赶了两天的路好不容易在一处县城落了脚,她就想着出来逛逛夜市,放松放松,就带了拂冬跟胡振二人。 哪曾想就买个酒酿小圆子吃的功夫,迎面就被一个小丫头给撞了,撞了就撞了吧,这小丫头还拔腿就跑。 她低头一看,就发现钱袋不见了,自然是让胡振去追。 这小丫头跑得倒挺快,费了一番劲给抓住了,钱袋拿了回来,这小丫头还不服气呢。 就没见过这样硬气的小贼偷。 “为什么偷钱袋?” 小丫头梗着脖子,就是不答话。 “行,不说是吧?胡振,将她带回去,等明儿一早就送官府去!”石榴板着脸吓唬。 谁知这小姑娘听到要送官府也不怕,反而更凶狠很的瞪着石榴。 要是眼睛也能杀人,石榴想,这小丫头已经杀了她一百遍了。 什么小丫头啊,不过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这么凶? 石榴看她穿着松松垮垮,不破不旧的,肩上还斜挎了个大布袋,倒有些意思。 “将她带回去。” 好好的夜市就逛了一半,回了客栈,石榴看着被拎进来气鼓鼓地跟头小狼似的小丫头,让人去夜市买了一大堆的吃食,就当着她的面,和拂冬吃的那叫一个香。 “这炙烤五花肉可真香,又酥又脆的。” “唔,这糍糕真绝了!” “再尝尝这糟羊蹄,唔!太好吃了!” “诶?拂冬,你吃着呢,还吞口水?” “姑娘,婢子没吞咽口水啊?” “不是你那是谁?” 小丫头忍无可忍,“你可恶!你是坏人!” “谁是坏人?”石榴看向她,“我可没偷人钱袋,这些也都是正儿八经花银子买来的。” 小丫头抿紧了唇,瞪着石榴,又不说话了。 石榴笑了笑,突然摸了摸肚子,“哎哟,肚子不舒服,拂冬,陪我去上个茅房吧。” “好嘞!” 主仆俩说着起了身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那小丫头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桌上的美食,在逃跑和留下之间权衡一番,而后,扑到了桌前,抓起那酱猪蹄就啃了起来。 逃跑什么的,外头肯定有人守着,她也得跑的掉啊,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小丫头一手酱猪蹄一手大肉包子吃得满嘴流油,压根没发现身后的门又开了。 石榴双手抱肩的走进来,“好吃吗?” 闻声,小丫头一僵,扭头来看了一眼,干脆豁出去了,一口接着一口继续吃,压根不管石榴的。 石榴挑了挑眉,坐到了床上去,“吃吧,吃饱点,等明儿就将你卖给人牙子去,看你这模样,想来也能卖点银子!” 小丫头啃猪蹄的动作一噎,突然就哭了起来,而后越哭越厉害,猪蹄也掉到了地上。 第384章:金花 小丫头说哭就哭,眼泪跟开了自来水似的,哗啦啦的流。 石榴也是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凶恶的小丫头哭成这样,任谁也想不到啊。 “诶,你哭什么?刚刚不还一直瞪我吗?我看你挺厉害的,怎么还会哭啊?” 小丫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瞪着石榴,“你还是把我送官府吧,我宁愿被发配去做苦力,也不要被卖给人牙子!” 石榴好奇,“为什么?我给你找个正经的官牙来,买了你也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去,不比做苦力好?”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你有钱有人伺候的,你知道个什么?阿银姐姐就是被人牙子买了卖到了青楼去,受尽了折磨,最后染了脏病,被那黑心的老鸨给给一卷破席子扔到了乱葬岗,死了都没个好!” 石榴顿住,叹了口气,“吃吧,待会都冷了。” 小丫头愣了愣,看了石榴一眼,抬了袖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抓了一旁的烧鸡大口啃起来。 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饱了再说! 须臾之后,小丫头摸着肚子直打嗝,真是好久没吃得这般的饱了。 她转头看向石榴,瞪她道:“我白偷你的钱袋子,但也吃了你一顿,明儿你爱把我送官府还是卖给人牙子,随你!我不怕!” 说着,小丫头哼了一声,自如的走向了屋中除了床之外的一个小榻,鞋子也不脱,直接躺了上去,闭上了眼睛,不多会儿就响起了浅浅的呼噜声。 还真有点豁出去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想来若不是石榴坐在床上,她肯定是奔床上去的。 “姑娘。”拂冬看了看自家姑娘。 “罢了,你今晚同我睡吧。” 客栈的床不大,两个姑娘家睡着也正好,虽说有些不习惯,但睡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一觉到天明,石榴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拂冬先一步起了身,穿好了衣裳去开门,“谁啊?” “姑娘起了没?”外头胡振的声音响起。 “马上。”石榴应了声,随即也穿好了衣裳,收拾了一番,让拂冬打开了门。 门一开,胡振进了来,手里还提溜着个小丫头。 石榴忙往小榻上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她还没发现人竟没了呢。 胡振道:“这小丫头天不亮抱了个包袱从窗户跳到了后院,想从后门跑,正好被小的逮了个正着。” 石榴看向小丫头手里的包袱,不正是她的包袱嘛,里头装着她在云州买的首饰这些呢,叮咛当啷的一包,也亏她提得起,还能从二楼跳下去,厉害啊! “不是不怕我叫人牙子来?跑什么?”石榴好笑。 “落在你手里了,我认栽!”小丫头梗着脖子,嘴上这般说,可明显一脸不服气。 石榴便即道:“左成,出去寻个人牙子来。” 门外的左成应声,立马就去了。 小丫头眼神微闪,抿紧了唇。 不多时,左成便带了个人回来。 “是这个小丫头?”人牙子对着小丫头上下打量一番,“模样还行,就是瘦了点,买回去还得养养,二两银子怎么样?” “二两太少了,你往青楼里转手一送,就能赚个两三番的。”左成摇头。 人牙子摸了摸下巴,“四两!不能再多了!” “成,那就四两,这小丫头,你带走吧!” 左成和人牙子一唱一和,眼见人牙子摸了四两银子出来,就要伸手来抓,小丫头终于忍不住,身子往前一窜,躲到了石榴身后。 “别把我卖给人牙子!” 石榴转头看她,“你吃了我的东西又偷了我的首饰要跑路,我为什么不卖你?” “反正你别把我卖给人牙子,吃了你的东西大不了我给你干活,赔给你就是了!” 石榴便道:“不卖你也行,告诉我,为什么偷东西?” 小丫头理直气壮:“肚子饿!” “肚子饿就偷东西?” “不想当乞丐讨饭吃!” “……你没有家人?” “死绝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偷了多少人的钱袋子?”这丫头手法还挺利落,显然没少偷。 哪知听得她这话,小丫头却怨念的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 这是什么意思? 石榴不解。 小丫头没好气得道:“我跟仇爷爷学了好久,仇爷爷总算让我出了师,我出来转悠了两天,刚找到机会下了手,但却遇上了你,真是我倒霉!” 石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小丫头这样,还以为是老手了呢。 原来竟是头一回! 唔,头一回偷钱袋就碰上了她,确实挺倒霉的。 石榴瞥着这小丫头枯黄的头发,叹了叹,道:“你既没有家人,往后就跟着我吧,你一个姑娘家,偷钱袋子过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的这话,小丫头惊讶的看着石榴,“跟着你?” “嗯,跟着我,愿意吗?”石榴爽朗道。 “我叫金花。”小丫头纠结了一番,“跟着你可以,但教我偷东西的仇爷爷还在城隍庙,他病得很重。” 她偷钱袋子,就是想给仇爷爷请大夫治病的。 石榴一听,便即道:“带我去瞧瞧,我给他请大夫。” 小丫头顿时喜出望外,“我先前说错了,你是个大好人!” …… 说是城隍庙,但这城隍庙早已没有香火,破败不堪,成了城中乞丐们的栖息之所。 还在门口没有进去,便听的里头咳嗽声不断。 请来的大夫一脸的晦气,要不是银钱给的高,他可不想来这地方给乞丐瞧病。 等进了里头去,石榴也是震了好一番。 里头除了那个病得很重咳嗽连连的仇爷爷,还有不少的老乞丐,病得一动不动的,死没死的都不知道。 这且不说,关键的,还有好几个小乞儿,瘦瘦弱弱的病在这里,无人问津。 石榴看得叹气,让左成再去请两个大夫来,给他们都好好瞧瞧。 再让伍成带人去买些包子馒头的吃食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纵然给乞丐看病晦气,但请来的几个大夫看在银钱的面子上,也都没人说什么。 一番看下来,却都是摇头。 “姑娘,这些乞丐病得太久了,身体早就拖垮了,没的治。”言外之意,就是活不久了。 “那几个孩子呢?”石榴不禁问。 一个大夫看了看石榴,“那几个孩子倒是还有的救,只是,就算吃两副药好起来,就他们这情况,也是无济于事。” 为什么会生病?还不就是因为常吃不饱嘛。 乞丐能常吃饱肚子,那才是怪了。 石榴便道:“麻烦大夫,给他们都开方。” 除了小孩子,那些老乞丐,不管治没得治,喝点药总归能好受些。 大夫便不多说,开了方子,这姑娘愿意花钱,别人管不着。 第385章:回家了 那仇爷爷也没得治,咳得厉害,心肺劳损,大夫断言,也就是今明儿个的事了。 金花哭得泣不成声,等药抓回来了,亲自熬了喂给仇爷爷喝了,还拿了肉包子给他吃。 可惜,不等天黑,仇爷爷就咽了气。 他撑着一口气,就是等金花回来。 见她虽没偷到钱袋子,但认识了这么个善心的姑娘,往后跟着这姑娘也算有了靠,他便放了心,死也瞑目了。 而其他老乞丐,连吞咽药进去都困难,也是没办法。 倒是几个小孩子,左成几个给喂了药,又买了粥给他们吃,倒都是吃得下去。 这些老乞丐石榴也管不过来,帮着金花给仇爷爷安葬好,她便问那几个小孩子,愿不愿意跟她走。 几个小乞儿没想到他们病得厉害,竟还有贵人愿意带他们走,一时激动得不行。 不管是当牛做马,能活下去谁愿意在这里等死呢,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石榴便让左成再去置买了一辆车来,带上了金花和这几个小乞儿。 因几个孩子都要吃药,这路上就快不起来,遇镇便停的,一路停停歇歇的,等回到下河村的时候,已经是五月里了。 好歹还来得及赶上李老爹的六十大寿,石榴都是估计着的。 一行到了下河村的村口,石榴便吩咐左成带两个护院一起,将几个小孩子都送往洛水城。 早在她出发往南边去之前,便让人在洛水城也办起了一家慈幼院,这几个孩子,年纪都小,送去慈幼院里正好,这一路吃药养病的,病是都好了的,再到慈幼院里去,每天吃饱喝足的,不愁身体养不起来。 还有马春等人,也先去洛水城里的宅子安顿下,过两日她就给他们做安排。 村里到底住不下。 琢磨着这个,石榴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房子该扩一扩啦。 望着左成等人走远,马车才上了石桥,往村里去。 金花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姑娘,我不用跟虎子他们一起去吗?” 石榴回她道:“不用,往后你就跟着我。” 十一岁的姑娘了,就不去慈幼院了。 金花听着,放松了身体,她想跟着姑娘。 “姑娘给我改个名吗?”她听拂冬姐姐说了,她们到姑娘身边都是改了名的。 石榴摇头,“不用,金花很好听。” 拂冬看了金花一眼,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这丫头,有福呢。 清河边的作坊正一日如一日的忙活着呢,守在库房的李荣发看见一行马车进来,惊喜的喊叫出来,“石榴回来了!” 他这一喊,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作坊里忙活着的人丢不开手,但歇班的人纷纷都探出了头来,看见赶车的胡振,确定真是石榴回来了,也是都露了笑,忙打起招呼来。 “石榴回来了啊!” “石榴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趟出门两个月呢!你爷爷昨儿还在村口转悠望你呢!” “回来了好,石榴一路都好吧?” “.” 石榴早掀开马车帘,笑着回应村人们的招呼。 一路被热情的目送回到了村东头,早得了消息的李老爹拄着拐杖还跑得飞快,在作坊拐弯口就迎了上来,“石榴!” “爷爷您跑慢点,当心摔着!”石榴忙跳下了马车,上前扶住了李老爹。 李老爹看见她,上下打量一番,“还好还好,没瘦,不是说顶多一个来月就回来?这都两个月啦!你奶奶担心你着呢!” “只有奶奶担心我?”石榴撇嘴。 “咳,还有你爹,你爹也担心你!”李老爹吹着胡子,总之就是嘴硬不说自己也担心就是了。 石榴可不依着他,“刚刚会婶子还说您见天的都去村口转悠看我回来了没有呢!” 李老爹顿时尴尬,清咳了两声,“快回家吧,你奶奶听着你回来了,去厨房给你煮糖水去了,该端出来了!” 石榴扶着他往家门去,一边道:“我可没忘了爷爷您的寿辰,赶回来的刚刚好呢!” 李老爹眼中满是笑意,嘴上却道:“赶不回来也没事,你的事重要,对了,这趟出门,你要办的事都办妥了吧?” “都办妥了,爷爷,家里一切都好吧?” “好着呢!每天好吃好喝的,我跟你奶奶身体倍儿棒,你爹今儿进城去了,不知道你今儿回来,不然,他就不去了,这天渐渐热起来,城里也热得慌,你大嫂眼见着月份也起来了,你爹进城接你娘和你大嫂回来住,还是村里凉快些。” “村里也还好,还是庄子上凉快,等您过了寿辰,咱们还是如去年一样,去庄子上避暑去!” “成,都听你的!”李老爹满心的暖乎,“对了,上个月荣生去府城参加府试也过了,如今试正儿八经的童生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族长爷爷高兴得很吧?”之前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这要是府试没过,还是要逗人说道的,起初族长爷爷顾着高兴,肯定没多想这些的。 现在好了,再不怕别人说的了。 “那是!你族长爷爷高兴得不得了,说等你回来了,咱们三家再一起好好地吃顿饭呢!” 又吃饭? 石榴嘴角抽了抽。 族长爷爷是真激动啊。 说着话的,也进了家门,石榴一看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老袁氏,便即脱了鞋子进了轩屋,凑到厨房的窗口冲老袁氏笑,“奶奶,两个月没见,您瞧着年轻了!” 老袁氏看见孙女也是高兴得不行,偏听得这话也是好笑,“奶奶是妖精不成,还能越长越年轻?” “是真年轻了!不信您问爷爷!” 最先跟孙女见面但却没被孙女夸变年轻的李老爹不乐意了,“哪里?我咋没瞧出来?” 老袁氏听着就哼了哼,盛了煮好的糖水蛋出来放到桌子上,叫石榴过去坐着吃,然后道:“我年轻没年轻不知道,反正你爷爷年轻了,都成小孩子了!” “奶奶,这话怎么说呢?”石榴好奇。 老袁氏就道:“成天满村遇着了人就跟人说让人家二十那天早点来吃寿酒看唱戏,说了又说的,还专门坐了车去你大姑奶奶和你二姑奶奶家去请人呢,到处炫耀,这不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石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不都说嘛,老小孩,老小孩。” 李老爹:“.”我是老了,但没聋。 第386章:深受打击 吃了满满的一碗奶奶亲手煮的糖水蛋,石榴只觉整个胸腔里都是满满的暖乎。 这就是家的感觉,不管走得多远离家多久,人都是要回家的。 因为家里,有盼着等着的家人啊! 走了远路,都要吃碗糖水,惜春和念夏两个忙活着煮了一大锅的,给胡振和伍平他们都吃了,一个不落。 吃过糖水,石榴就让金花跟着拂冬去安顿,原先怜秋睡过的床正好空给她住。 至于伍平几个,还是先去木工房的小院那边暂住着。 石榴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不多时,李荣樟就下学回家了。 如往常一样,他跟在家里的老袁氏打了招呼就要回房做功课,但冷不丁瞥见二姐的房门开着,愣了愣,顿时大喜,“我二姐回来了?!” “二姐!”拔腿便往那屋里跑。 石榴正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想着先把给大堂哥和三叔四叔他们家的送过去,还有给大伯公和族长爷爷带的普洱茶,自家的,等明儿爹娘他们都回来了,再一起给大家。 见小弟跑进来,不由笑道:“下学了?最近学业怎么样?我离家两个月,你有没有好好的看书?过来,让我看看。” “二姐,哪有你这样一回来就问我学业的,这趟去南边,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李荣樟背着书袋走过去,好奇的往箱笼里张望。 “先看看你的学业,满意你就有,不满意,有也不给你。”石榴将理出来的拿给拂冬,叫她和惜春给几家送过去,然后往一旁的书案边去坐下。 李荣樟抽了抽嘴角,二姐的字都是他教她认的,真不知道二姐哪来的自信能考较他的学问。 这般想着,李荣樟跟过去坐下,看着石榴,等着她考问。 “《大学》第十章,背。” 李荣樟一听,信心满满,“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 一口气背完,李荣樟冲石榴挑眉,“背完了,二姐。” 心想四书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二姐考他这个,真是没难度,再说了,就是他背错了,二姐肯定也不知道啊,她又没学过。 不过二姐也是为他好,他就不拆穿二姐明明听不懂还要装作懂啦!只要二姐高兴,考就考呗! 石榴颔首,继续道:“上次给你买的那本盐铁论看完了没有?” 李荣樟头皮一紧,“还没,就看了前面一卷。” “那就背《错币》这篇。” 李荣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大夫曰:‘交币通施,民事不及,物有所并也。计量委,民有饥者,谷有所藏也,智者..智者.” “智者有百人之功。”见他智者半天接不下去,石榴不由提醒。 经她提醒,李荣樟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记起些来,忙往外背,“智者有百人之功,愚者有不更本之事。人君不调,民有相万之富也。此其.……故人主积其食,其食、其食.” “守其用,制其有馀,” “对!守其用,制其有馀!”李荣樟想起来,要继续背,但猛然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向石榴,”二姐,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也看过这盐铁论?!“ 石榴白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看过了前面一卷?连第三篇都背得磕磕绊绊的,小弟,你不行啊。“ 被说不行的李荣樟满脸通红,但心里更惊异,明明二姐又没有上学堂,识字还是他教的,二姐每天都忙着做生意,怎么会知道盐铁论的,他背不过去的地方二姐都能给他提醒,一次也就罢了,还能次次,这可不能说是凑巧。 李荣樟咽了咽口水。 所以说,二姐对盐铁论比他熟?! 有了这个认知的李荣樟惊悚万分。 他觉得他的书都白读了。 “二姐,你什么时候看的盐铁论?” 石榴轻描淡写,“哦,没告诉你,给你买的每本书我也都有,闲来无事也就看看,打发时间而已。” 李荣樟只觉自己受到了万分打击。 打发时间而已? “二姐,你应该只看完了盐铁论吧?” “不,我都看完了。” “那你肯定不会都背得下的吧?” “唔,六万多字呢,哪能都背完呢。” 李荣樟刚松了一口气。 “大概也就会背大半吧。” 噗- 李荣樟只觉心里在吐血。 别救他,他没救了! 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变幻万千,须臾,李荣樟忧桑的叹了叹口气,深深看了石榴一眼,“二姐,别说了,我服了。” “服了就行了?你天天上着学堂,还有秀才功名的先生教你,背书却背不过我,你说,这说得过去?李荣樟,你不行啊。”石榴挑眉。 李荣樟傻眼,“二姐,怎么出了趟远门,你嘴都变毒了?”不过他背书背不过二姐,想想这真的有够丢人的! “或许我激发了毒舌技能?”石榴冷冷一笑,“那你可要小心了。” 李荣樟被她的冷笑弄得头皮一紧,忙抓起了书袋,脚下准备开溜,“二姐,你放心,我会再刻苦刻苦又刻苦的!” “所以呢,两个月都没背下一卷的盐铁论,什么时候能背下哪怕两卷?” “三个月?”李荣樟试探的问,见二姐面无表情,赶忙改口,“我觉得两个月..哦不,一个月!一个月就行!” 石榴微笑,“好的,一个月后,二姐再来考你前两卷。” 李荣樟后背都汗湿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二姐,我先回房做功课去了!” 看着小弟仓皇跑走的身影,石榴摇头失笑。 小孩子读书,不时不时紧紧皮子鞭策一番,可是不行的。 不打击不知上进。 她了解这个弟弟,就是得鞭策着他,他才能更好地奋发图强呢。 天黑了下来,该吃晚饭了,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李老爹在门外喊孙子吃饭。 “爷爷,你们先吃,我做完功课再来!” 李老爹听着孙子今儿这么用功,也是欣慰,进了轩屋去,让老伴拿了空碗给孙子把菜留出来。 挑灯夜读到深夜的李荣樟疲惫的洗漱上床,沾了枕头就睡着了,天不亮便爬了起来,先打了一套健身操,然后读书。 再然后,拿了早饭边走边吃,一路进了学堂,他直奔甲学舍去找范晋。 范氏学堂里,考中了童生的都统一调到了甲学舍,先生也是范氏学堂里最好的先生。 见了范晋,李荣樟张嘴就道:“师兄你不知道我二姐有多恐怖,她连盐铁论都会背!师兄,你会背吗?” 还不完全能背下的范晋一懵,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喜道:“你二姐回来了?” 第387章:好事 “你二姐回来了?!” 李荣樟点头,“昨儿刚回来的,一回来就考我背书,虐惨我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兄,盐铁论你会背吗?” 范晋高兴石榴终于回家了,脑子里迅速想了一百种和她见面的场景。 听到李荣樟执着的问话,他脸一热,惭愧道:“还不能背完,只能背个大概。” 李荣樟:“.”再见! 深深叹了一口气,李荣樟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师兄,我二姐可算是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事你要有个数哦,估摸着今儿我娘回家来了我二姐就知道了。” 说起这个,范晋也是正了脸色,细细想了一番,让李荣樟帮个忙。 — 一早从城里出发,因要顾及着刚刚坐稳胎的林氏,车赶得慢悠悠的,等到家里时,已经是大半下午了。 还不知道闺女已经回家了的宋氏一进了门先抱孙女宝珠去洗手洗脸,洗了出来就看见轩屋里正在跟林氏说话的身影,愣了愣,顿时迈大了步子往轩屋里去,“石榴!” “娘!”石榴回身冲宋氏道:“快来吃鲜花饼,我从云州带回来的特产!” “石榴你回来了!”宋氏笑意藏不住,进了轩屋来坐下,接了闺女递过来的鲜花饼,还没往嘴里喂就被怀里的宝珠给一把抓了个两半,“宝珠乖,奶奶给你喂!” 说着又问石榴,“这个饼宝珠能吃吧?” “娘我来,你吃!”宝珠已经七个来月了,石榴冲她伸手,她立马就朝石榴怀里扑了来,逗得石榴直笑,“宝珠记得小姑呢!” 这话刚说完就被打脸,到怀里的宝珠直奔她耳朵上戴着的珍珠耳坠,显然是被这个给吸引过来的。 石榴忙往后一躲,“宝珠,可不能抓,小姑耳朵会痛的,这个也不能给你玩。” 这么小的珠子,待会往嘴里喂就完了。 宋氏也顾不得吃饼了,忙把宝珠抱了回来,“这孩子这两个月手快得很,看见啥东西都要抓一抓的,我跟你大嫂现连个首饰都不戴的,要是戴了抱她,一准得被她给抓下来的,你可别抱她了,她力气大得很,待会给你耳朵拽出血来。” 林氏也附和笑道:“就是,宝珠力气大得很,我现都不敢抱她呢。” 上次在她怀里扑腾得劲差点没给她整摔了,所以现婆婆都不叫她抱宝珠了,就怕宝珠给她弄摔咯。 一旁的老袁氏笑出了褶子,“力气大好啊,力气大身体好!”当老人的,就爱这胖胖乎乎的小孩子呢! 石榴看双手双腿粗得跟一节节的藕似的的宝珠也是好笑,这力气能不大就怪了。 “我看宝珠长了四颗牙啦?娘你给她掰碎了喂她点尝尝就是,也不好吃多了,宝珠爱抓漂亮首饰是吧?正好,这回我给她带了个好玩意回来,可劲她抓。” 说着,石榴忙让拂冬去将那小匣子抱出来。 很快,小匣子抱来,石榴打开,先从里头拿出一个项圈来,那项圈是银的,但上面镶嵌了好些的宝石,红的蓝的绿的,还有几颗珍珠呢。 这花花绿绿的颜色,小孩子肯定喜欢,当时她在那铺子里一眼看到这个就买了下来,想到的就是宝珠呢。 “来,宝珠,看看小姑给你带什么了?” 正被奶奶喂着饼碎渣的宝珠吃得香着呢,冷不丁眼前出现了一个东西,立马就被吸住了视线,饼也不吃了,张手就把项圈给抓了过来,笑的咯咯的。显然喜欢得紧。 “这上头的宝石珍珠都嵌得牢着呢,不会掉。” 林氏看着,笑道:“这下宝珠可有得玩了,瞧她喜欢的,还是她小姑疼她!” 石榴笑笑,“不止宝珠有,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回来呢!” 说着,就从小匣子里继续往外拿。 “这个是奶奶的。”先拿出一对金镶银镂空雕五福捧寿纹样的手镯给老袁氏,“这镯子不重,奶奶日常也能戴着,瞧这雕的是五福捧寿呢,愿奶奶多福多寿!” 接着又拿出一套二十八件的金镶玉的头面给宋氏,一套二十六件的金镶银头面给林氏。 宋氏嗔笑道:“又给娘买头面,我就一个脑袋,头面都快戴不过来了!” 林氏也是不住的点头,小姑人好大方,对家里人谁都不厚此薄彼的,她嫁进这个家来,真是八辈子修的好福气。 小姑自今年起,便将城里的童玩斋给了相公,所有进项都是相公的,相公手里有了钱,这才几个月呢,都给她买了三回首饰了。 别说娘了,她的头面也快戴不过来了。 石榴笑道:“戴不过来就换着花儿的戴呗!女人家妆匣子里首饰多正常,这可都是能传家的!” 宋氏听着就想也是,首饰她戴不过来,都攒着,回头留给子孙后代们。 林氏也想着回头宝珠出嫁了她可以给宝珠做嫁妆呢! “你这丫头,出趟门不容易,这一路辛苦吧,还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宋氏道。 “正是因为出趟门不容易嘛,那云州难去一趟,碰上好东西肯定要往家带的!” 老袁氏不由同宋氏道:“她还带回来个小姑娘呢,那姑娘长得好的很,老婆子活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正说着呢,金花就跟惜春往厨房里去了,小丫头勤快得很,眼里有活,反正见惜春他们做什么她就忙跟着做什么的。 “就是这小姑娘?”宋氏看着也是惊了惊,婆婆说得不错,这小姑娘,长得是真的好啊! 虽说头发黄了点,丫头瘦弱了些,但那张脸,那双眼睛,真真是精致的没的说。 宋氏心道她家石榴就是个爱好看的,想来就是见这小姑娘好看才给捡了回来吧? 这般想着,宋氏又想起前些日子姨娘黄袁氏带来的信,“娘,那事你给石榴说了没?” “没,这不是等你这当娘的回来说吗?” 石榴好奇,“奶奶,娘,什么事啊?” 宋氏看向石榴,抿嘴笑道:“好事!” 第388章:好像还行 石榴心中一动,“别是您上回说的那事,您还真给我张罗上了?” 宋氏点头,“可不是?” 说起这事来,她也是高兴,“你走后我就请了你姨奶奶来家说了说,本也没想着也这么快就有结果的,可是巧,说来这肯定也是缘分呢!” “当时你姨奶奶听着咱要找个入赘的,还要家里简单清净,后生模样老实厚道的,就说只怕不容易,毕竟,那愿意将儿子送出来招赘的,哪家那么清净啊?不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没法子了吗?这儿子送出来,几个心里真的乐意啊? 不曾想,你姨奶奶就照这个寻摸,还真给寻到了个顶顶合适的! 是前头那八里村的一户人家,姓杨,家里穷,这后生爹娘都先后病死了,兄嫂霸占了房子和家里的田地,一点不给他分,这杨家只是八里村的散户,也没个宗族啥的管着的,这后生老实厚道,自己不跟兄嫂争,村长也就不多管这个闲事了。 于是乎这后生就自己个在山脚下搭了个窝棚住着,没地种,就拿了柴刀上山砍柴去卖,农忙了就去地主家打短工,勉强也不饿死了自己。 这后生长得也好,你姨奶奶看过了,说长得浓眉大眼的,端正得很,就是黑了些,不过男娃子黑就黑了,没啥,你姨奶奶探过他的口风了,他愿意入赘,他又没个房子,挣钱也只够勉强养活自己的,压根讨不上媳妇的,只有入赘了。 你姨奶奶去说的时候,没提咱家,我想着等你回来了,自己个去相看相看,相中了的话,咱再正儿八经上门去跟这杨武提亲去!” 提亲 石榴嘴角微抽,真要招赘,那可不就是她给人提亲去嘛? 嘿,别说,这感觉还挺妙。 爹娘没了,兄嫂占了房子赶他出来,这兄嫂也就当啥也不是了,孤身一人的,没什么复杂关系——这听着好像还成哈? 石榴顿了顿,便即道:“那就听娘的,咱先相看相看!” “行!明儿我就给你姨奶奶带信去!”宋氏笑咧了嘴,心里的感觉也是妙着呢。 小闺女搁家招了赘,就相当于她有四个儿子,将来叫她奶奶的孙子孙女都能多几个呢! 唉,早知道,当初大闺女也留家里招赘好了,这样他们家谁也不少,多好? 不过宋氏也就是这么想想,香梨嫁的好,女婿对她掏心掏肺得好,每天还给她洗脚呢! 亲家公亲家母也是难得的慈和,这样的好婆家,嫁得没得说! 事就这么说定了,宋氏转即就让人带信去了。 这媒人是自家亲姨娘就是好,有个啥事的,消息捂得紧,不管成与不成的,都不怕别人知道。 他们家想招赘的事,除了自家,外头可没谁知道,就是村里族里也不知道呢! 这事不到说定的那一天,宋氏也不想嚷得大家都知道的。 宋氏想得好,但她不知道家里有个小内奸。 ‘小内奸’下了学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见娘果然回来了,也是头上冒了汗,“娘,我二姐呢!” “你这是干啥呢?你二姐昨儿就回来了,你还能没见着,急啥?”宋氏不解。 “我找二姐有事!” 宋氏咕哝两句,“你二姐刚往响鼓坡作坊去了。” 话音还没落呢,小崽子就蹿了出去,宋氏看着直摇头。 荣生就大章哥儿两岁,人都中童生了,她家这个,还跟个毛孩子似的,风风火火的,真不愧是他二姐带的。 李荣樟一路跑到了响鼓坡,找到了正在作坊巡视的石榴,倒也没有不懂事的打扰,只忍着话的等石榴忙完。 眼下五月里,各地的羊毛陆陆续续收购了送来,羊工坊里忙的不行。 好在今年也不是头年了,陆东和小姑李春芳对这些都是上手着的,一切有条不紊的,没什么错漏。 石榴一番看下来,也是不住的点头。 见小弟在身后跟个尾巴似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呢,石榴便也没有久待,看了一圈就出了作坊,往家回。 “说吧,找二姐什么事啊?” 忍了半晌的李荣樟这才忙道:“不是我找你,二姐,是师兄托我带话呢,明儿晌午,他在无茗楼等你。” 石榴:“.谁说我明儿要进城?” “二姐,你明儿不进城?” “.再说吧。”她明儿确实是要进城的,跟刘东家约好了呢。 不过,见不见范晋 想着姨奶奶这回说和的亲事,石榴幽幽叹了口气。 李荣樟拿眼睛偷偷睃石榴,“二姐啊?娘没给你说什么事?” “说什么事?” “就是那什么杨家.” “哦,说了啊,怎么了?” “二姐你不会真要招赘吧?” “招赘怎么了?你不想二姐留在家里?”石榴停步看他。 李荣樟纠结十分,“当然想了。”可是师兄怎么办? 唉,要是师兄愿意招赘就好了。 李荣樟默默地想。 但师兄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还有个寡娘,怎么可能来招赘嘛。 唉,长大了真麻烦!说亲真麻烦! 李荣樟挠了挠头,不管了,反正话他也带到了,明儿就看师兄的造化了。 —— 天不亮,一辆马车就缓缓驶出了下河村,下了石桥,往外头的官道上去。 先经过上河村的村口,赶车的胡振先发现了停在路边的骡车。 骡车见他们走过了,那赶车的小子就赶了车行上来。 胡振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出声道:“姑娘,后头跟着辆骡车,上河村的。” 车里的石榴闻言顿了顿,没说话。 马车保持匀速地往前去,后头的骡车拿出了吃奶的劲来保证不会落的太远。 很快,经过青山村后,两边都是密林的一段,马车停了下来,石榴掀了车帘往外看了看。 嗯,天色尚早,这前后正好都没什么人。 骡车紧赶慢赶地追上来,见马车停下了,也是傻了眼。 八方心里一突突,不是,他是跟着停下还是直接越过去? 胡振已经跳下了马车,车上的拂冬跟着下了车来,冲后头的骡车道:“范公子,我家姑娘请你到马车上说话。” 刚好奇车怎么突然停了下来的范晋闻言,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很快,车帘子掀开,一脸淡定的范晋下了骡车,阔步上前来,到了马车前,冲里头道:“石榴姑娘,我进来了。” 石榴脑门黑线,“进来吧。” 范晋掀了衣摆上了马车,弯身进了车厢里去,一眼就对上了里头端坐着的石榴的视线。 第389章:甘之如饴 今儿石榴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齐胸襦裙,梳了个垂挂髻,只以青色的发簪做装饰,耳垂上戴了同样青色的耳珠,衬得小巧的耳垂莹白如玉。 范晋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忙垂下了视线,挨着车门的位置坐了,“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石榴:“不是你找我有事吗?我今儿在无茗楼约了刘东家谈事,你有什么话,现下就说了吧,也省得你跑一趟了。” 马车突然动了起来,范晋忙贴紧了车壁。 听着石榴的话,他抿了抿唇,道:“樟哥儿同我说了,你预备招赘,那杨家的后生我也托人打听过了,确实还不错。” “所以呢?”石榴挑眉。 “所以你相看过,就要定下吗?”范晋目光灼灼。 那烫人的目光又来了。 石榴视线微微往旁边落了落,“如果还不错,自然要定下,我今年也及笄了。” 今年不定下,她娘准要跟她急了。 退而求其次都招赘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只要那杨武人看得过去,也确实是真的老实憨厚处得来的,她也是不介意娶个“小丈夫”回来的,反正是招赘,成了亲她照样四处跑,赘婿可是管不着的。 不像嫁了人,上头还有婆婆管着,丈夫要管也有名目底气。 范晋定定看着石榴,心中已经盘旋了许久的念头,这一刻再藏不住。 “我也可以的。” “之前偶然我听见了那黄家婶子的话,我知道你想找个人成亲应付,不是真的想成亲,但就算再怎么万无一失,可别人怎么比得上我知根知底呢?不管怎么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咱们可以先成亲,有名无实我也可以的。”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每日都看着你。 范晋眼神认真,眼底闪过一丝察觉不到的狡黠。 只要能名正言顺,又何愁不能日久生情呢? 总是比现下好的。 石榴一怔,黄家…… 那徐氏跟谁说话呢,怎么就叫范晋给听着了? 幸好听着的是范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听着呢。 不过别人听着了也罢,这事都过去了,说出来她也不怕。 她飞快睃了范晋一眼,见他满脸认真,显然是深思熟虑,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般说的话,自然是万全之策,不管是招赘还是找一个久病不医的,谁知道在相处得过程中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范晋有句话说得没错,她相信他,他肯定是不会伤害她的。 说起来,两个异乡人,于灵魂上本就是在这个时空里最亲近的人了。 只是,这样对范晋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石榴深深的看了范晋一眼,“何必呢,你找个好姑娘成家生子幸福美满不好么?” 范晋微叹,“可好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石榴目光定定,“纵然一辈子有名无实,你也乐意?” “甘之如饴。” 范晋想,不知道李诗柳也活着还就在这里且罢,可知道了,他如何能和别的女子过得下去呢? 即便只能有名无实,但一辈子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他觉得便是极好的了,如此,他活在这个时空里,才有生趣。 石榴沉默了。 一时间,马车里只闻两人的呼吸声,因着空间狭窄,那两道呼吸仿佛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过了良久,石榴再抬眸望去,见范晋还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也是不免叹气。 “容我好好想想。” 闻言,范晋便即笑了,笑眼璀璨仿若星辰,“好,慢慢想,我不急。”只要你愿意想。 石榴微怔,脑子里不免浮起一张阳光帅气的脸来,仿若隔世。 而眼前的人更显白净斯文,少了那份阳光和孔武有力的性张力感,却温柔如斯,润物细无声。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与上辈子的长相,也是大相径庭 马车很快过了大风集,在无人来往的一段再次停下来。 石榴看了眼范晋道:“你继续进城还是回村去?” “都走到这儿来了,还是进城吧,左右我也请了假。”范晋道。 石榴便点点头。 看着范晋,嗯?怎么还不下去? 她挑挑眉。 范晋看懂她的催促,不免遗憾,要是能继续同车而行便好了,这短短的几里路,真是一晃就过了,太快了。 有些不舍的,范晋多看了石榴两眼,没等到她开口,只得动弹起来,不紧不慢的掀了车帘下了马车去。 “公子。”赶上来的八方见自家公子又下来了,也是跟着遗憾,不过转而又露了笑,冲自家公子直挤眉弄眼。 公子好诶,总算是又跟石榴姑娘同车了。 您可跟石榴姑娘表明心意了? 范晋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拍了拍挤眉弄眼的八方,上了骡车去,“跟着马车走。” “好嘞!公子!”八方欢喜应着,见前头的马车动了,赶紧跟上。 “公子,话说咱们什么时候换马车啊?” 车里的范晋还在回味刚刚跟石榴的同处一车呢,听见这话,他便道:“等回头去府城了瞧瞧能不能买到好马吧。” 银子他是有,但洛水城里马不好寻啊。 正好八月里他是要去府城参加院试的。 马车和骡车一前一后的,在外人看来一点不搭噶的,不紧不慢的,赶在巳时左右进了城。 看着马车直往无茗楼的方向去,八方问范晋:“公子,咱们去哪儿啊?” “去四条胡同吧!” 那胡家大奶奶产后恢复得很好,日常出门聚会少不得被其他奶奶旁敲侧击的打听,再有那何家姑娘这两个月减肥的成效也很大,红姑几个的名声在洛水城里是彻底打了出去了的。 如今接了不少内宅的活呢。 这些不用他操心,都不知红姑背后是他,他手里捏着红姑他们的卖身契,放心是放心的,平日里也是八方来交涉,但他得空也是要来看看,过问过问情况的。 这边,马车直奔无茗楼。 石榴下了马车,带了拂冬进了无茗楼,便有伙计熟稔的迎上来,“石榴姑娘来了!可有好段时间没见您了!” 石榴颔首,“刘东家到了吗?” “到了到了,还是在老地方,您楼上请!”伙计忙迎了石榴往楼上去。 第390章:再合个伙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二楼的雅间里,身着石青色长衫的刘东家正端坐在圆桌前喝着茶。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眼望去,便见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石榴姑娘!”刘东家眼底闪过一丝喜意。 石榴莲步进了雅间,欠了欠身,“刘东家!” 这才在对面落座。 刘东家提了茶壶亲自给石榴斟了一杯茶,看着石榴道:“这趟出门一切可好?” “万好。”石榴笑得深意:“刘东家呢,一切可好?” 刘东家低低笑了笑,“各归其处,照你交代的,你的货,都放到你在城北的那处宅子里了,还是及时查验的好。” 石榴点点头,然后端起了茶杯,冲刘东家道:“敬刘东家,辛苦了。” “你也辛苦。”刘东家举了杯。 别的话并不多说,刘东家只说起这一段时间并州搜查反贼的事,“大大小小的据点拔了不少,并州算是安生了,但那沧州,朝廷前前后后大搜了几次也没找到那反贼头目李琰,只抓了些不起用的小喽啰,也不知道那些那李琰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 “不过现下嘛,他们就是有心起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的,毕竟,招兵买马还有粮草这些都是少不了银子的。” 说着,刘东家看了石榴一眼,“今儿我来,五公子也交代了我一事,那反贼没找到宝藏,势必是要咬着你不放的,你身边不安全,他想派几个人到你身边来,一则是保护你,二则也想来个瓮中捉鳖。” 只要那些反贼找到石榴,那便来一个抓一个,这也是抓反贼的好法子。 只是如此,石榴就相当于是诱饵了。 对此,石榴倒是无所谓,那些反贼盯着她是肯定的,还怕反贼狗急跳墙对她下死手呢,五公子派几个高手到她身边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石榴毫不犹豫就点了头,“那敢情好,劳烦刘东家替我谢谢五公子了。” 刘东家颔首,嘴里先道:“叫刘叔吧!咱们都这么熟了,往后更是长长久久的来往,叫刘东家,太见外了!” 经过这一次分宝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更加的密切了,真不必见外的。 石榴微笑,“刘叔!” 刘东家也笑,随即道:“这几个人武功高强,还是隐在暗处保护你好,放在明面上也怕打草惊蛇,你心里有个数便是,若是有事,他们自会现身的。” 石榴点点头,转即说起今儿她约刘东家的正事来。 “此番去云州,我结识了一人,他家三代开镖局,此前也是名声极好的镖局,只是到了他这代,便渐渐不显了,此番这马春也帮了我大忙,我应承了他要帮他谋一个更好的出路,将这镖局扩大化争取有一天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他才带着几个心腹镖师随我一道回了。” 刘东家听着,想着云州有名过的镖局,也有所听闻的,“姓马,是不是那威风镖局?” “正是!刘叔也知道这威风镖局?” “听说过!当初最先开这威风镖局的应该是这马春的爷爷,那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诚信之人,是个有能耐的,凡托给他的镖就必不会有纰漏,只可惜,死得太早.” 刘东家说着一顿,“你要帮这马春?打算怎么帮?” 不知怎么的,对于石榴说的让威风镖局有一天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竟一点不意外,心里只觉得这是石榴能做到的事。 石榴便道:“按我规划设想的,我打算将镖局和驿站两者功能兼并开一个快驿站。” “快驿站?”刘东家摸了摸续起来不久并不怎么长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来,“你说的这个驿站应该不是咱们所知的驿站吧?” 石榴颔首,“刘叔,咱们一直以来所知的驿站乃是为官府传递公文和军事情报以及来往官员食宿等以及换马的场所,而大户人家送信送物也有自家的管事车队,要么便是雇镖局,但平民百姓送信送物这些雇不起镖局,要么托相熟的人,要么花点银子托驿站的官差顺带,如此麻烦,且送信送物有丢失事经常的事,并不稳妥。 如今咱们大晋商贸繁荣,货物传递这些需求不少,如刘家便有自己专门的车队,但更多的商人这些还是没有的,更别说信件传递,就更不完善了。 我设想的快驿站,于模式上,一方面按镖局来,不管是接镖押镖,照旧,这第二方面便为驿站模式,为货物以及信件等的传递,可以根据货物的重量以及寄送的距离来制定不同的合理的价格,向寄件人收取一定的费用。 于人手上,一则组建一支安全可靠稳定且快速的车队,二则招募伙计和派送员,车队负责将客人寄送的东西送至在城中要道设立的站点,然后再由站点的伙计进行分拣,最后由下边的派送员负责将货物和信件等准确无误的送到收件人的手里。 至于站点的设立,可以在各州设立总站,再在底下的府城和县城都设立分站,以便运营,州与州之间的货物就先送到总站,再由总站按照地址往底下府县分派,寄送的货物也是一样—— 这是我画的图纸,刘叔可以看一看。” 说着,石榴拿出一卷图纸来,上面清晰的绘制着快驿站的布局和运营流程,叫人一目了然。 刘东家仔细端详着图纸,眼中渐渐露出赞赏之色来,他就知道,什么事只要石榴做来,那就必定是令人眼前一亮的。 还没开始做,他就已经能预见若这快驿站能成规模的话,他日必定是造福百姓有利可图的。 “这想法极好,只是前期的投入只怕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也很费心力啊。” 石榴深吸一口气,看着刘东家,笑道:“刘叔说得是,这般大的投入光靠我一人之力可不行,所以这不是拿着图纸规划来找您了吗?都合作这么多次了,刘叔不介意咱们再合个伙吧?” 闻言,刘东家看了石榴一眼,眼中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不管前期投入多少,现下的石榴,可是随随便都能拿出来的,压根没压力。 关键的,是不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来啊。 但不管怎么说,石榴能想到他这个叔,愿意又找他合作,说起来都是他又沾了好呢。 是以,刘东家爽快道:“荣幸之至!” 第391章:验‘货\’ 石榴便道:“那就预祝咱们再次合作愉快!”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提风险不风险的事,做什么生意没有风险呢? 这快驿站只要能成规模,再多的投入都能赚得回来。 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风险大得亏无可亏,那便就当造福百姓了。 这一点,两人都十分的有默契。 石榴是没所谓,刘东家则是经手过宝藏,比石榴知道那三成的宝藏到底有多少,不差这个快驿站的亏损,便也没所谓了。 “照你这图纸看来,人手先不必说,需要的铺子是不少的,这也不是一日之功,我先让刘全筛查一遍,有些地方刘家合适的铺子能腾得出来的都先腾出来准备着——” “人手的事我来负责,铺子的事就麻烦刘叔你了,倒也不必拘泥于非得都在城中,主要以方便为主。” “这个我明白。”刘东家点点头。 两人都说了些细节,时候也不早了,刘东家直接让茶楼伙计去隔壁叫了一桌席面来,两人就在这雅间里用了午饭,刘东家也有要紧事,便即起身告辞,“城北宅子里的货,石榴丫头你也早些安置妥当才是。” 石榴点头应下,送了刘东家下了楼,目送他上了马车走了,便也坐上了马车,让胡振去城北。 她手里有闲钱,凡遇上了出手的产业,只要没问题的,都是想置买的,不动产留着有升值的可能,银子放在手里可不能。 是以,早便跟相熟的金牙人宋牙人这些都交代过的。 在洛水城里,前前后后的也置买了不少产业,城外的田地不说,这城北三进的大宅子就是去年底的时候买下的,只从庄子上调了上了年纪干不了重活的两口子来打理看守着,还没来住过呢。 洛水城里住的地方多,还真用不上这处。 石榴想着将这批‘货’处理妥当了,这宅子看是租出去还是怎么的。 不多时,便到了这处宅子。 胡振下车敲了门,开门的老头儿一见是胡振,忙卸了门槛迎了马车进去。 进了大门里头,石榴下了马车,老两口就迎了上来见礼。 石榴颔首,“前几日刘东家派人送来了一批东西,放在哪呢?” 老邓头忙道:“锁在东院里头的,小的晚上就睡在挨东院的屋里守着的。” “带我去瞧瞧。” “哎!”老邓头应声,忙拿了钥匙带路去了东院,开了院门,“东厢西厢都放得有。” 那一口口的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抬进来那天看着就重得很,将东厢正屋加左右耳房都堆满了,还不够放,就接着往西厢放了。 不过他虽好奇却也是没打开来看的,等人放好了就上了锁再没打开过。 开玩笑,他儿子孙子都在姑娘身边做事,都是姑娘的心腹,他对姑娘自然忠心不移。 不该他看的,他可不能乱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石榴让老邓头拿了厢房的钥匙,便摆手让他下去,不用跟着,老邓头也没二话,老老实实就退下去了。 只带了胡振和拂冬进了东院,到了东厢房门前,胡振接了钥匙上前开了锁。 门开了,还没进去,石榴心里先升起了几丝紧张来。 进了门,胡振自觉地把门给关上了。 东厢正屋和耳房都是打通的,此时里头一口挨一口堆放得整整齐齐的都是箱子,石榴下意识地数起来—— 呼! 她先指了近前两口箱子,让胡振打开来。 胡振应声,上前去打开。 箱子一打开,突脸的银光刺得他眼睛都花了花。 在没跟着姑娘之前,他从前的那个主家也是有钱的富户,他作为老爷的贴身随从护院头头,见过的银子可不少。 但当下他仍是被这满满一箱子的银锭子给惊了一惊。 再打开另一口箱子,里头的金光闪闪让他的手都抖了抖。 石榴也惊得不能再惊了。 这样子的箱子一般装十两一锭的银子能装一百个,之前刘武给货银就这么装过,所以她知道。 那么,这么一箱子就是一千两银子,同样的一箱金锭子,那就是一千两的金子,一万两白银? “再开几个箱子看看。”石榴咽了咽口水,镇定下来。 胡振也镇定下来,接着飞快连打开了六口箱子。 银子,银子,金子,金子,银子,金子— 石榴脑子里快速转动起来,一千两,一千两——三万! 不行了,镇定不了一点! “再开!都开了,拂冬也去帮忙!”来吧,直接吓晕她算了。 眼睛都直了显然已经吓得够呛的拂冬愣愣地上前,同手同脚。 一口口箱子一一开开来,开箱的人震惊得麻木了,看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让人眼花缭乱的金子和银子足足开出了八十箱,接着再开出的,便是更叫人眼睛直恍惚的珠宝,婴儿拳头般大的珍珠、玳瑁、玛瑙、玉石.一箱又一箱。 石榴:腿软,谁来扶我一把? 拂冬:扶不了一点。 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开了西厢的门接着开箱。 一番开下来,又开出足足五十厢的白银黄金,以及十几箱子的首饰头面—— 不行了,头晕。 石榴扶了额头,找了一旁的圆凳子坐下来,她得好好缓缓。 什么叫富可敌国,她今儿是领教到了。 就这些箱子,从这一刻起,她什么也不用干,当米虫吃吃喝喝坐吃山空,能吃好几辈子(还包括带上家人一起)。 再说个豪气万丈的,她能把整个并州的哪怕一草一木都买下来! 没吹牛,真没吹牛,这里看见的箱子只是明面上的,只因数目太庞大,在三三四分完之后,刘东家就当机立断的只各取了一成运送出来,其余的都原封不动的继续留在宝藏地了。 藏宝所在的地方十分的隐秘,刘东家带进去的都是刘家世代的忠仆心腹,完全可以放心,纵使只取走了三成,也不怕剩下的不安全。 不过,也不是就长久的任它放在那儿,等反贼的风波过去,慢慢地还是要找机会去取出来,各自妥当的安置好的。 也就是说,这里的所有箱子,只是她分到的那三成的其中一成罢了。 谁能想到那富可敌国的沈家宝藏他真就这么这么的多呢。 石榴缓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然后看向胡振,“冷静了吗?” 胡振咽了咽口水,拱手道:“请姑娘吩咐。” 第392章:安排 这么多的钱财,放在哪儿都不安全,更别说,反贼迟早要咬上来的。 云州一行后,她让反贼损失不少,那什么头目李琰只怕想活剐了她的心都有。 这些箱子虽就一成,就是没了她也还有两成,但到手的东西被别人抢去,可是要怄死人的。 “你这就去将伍平他们带来,注意暗处有没有异常。”石榴吩咐胡振道。 胡振拱手应是,深呼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震惊悉数压得死死的,又是那个面不改色临危不惧的总护院是也。 东院的院门重新锁上,石榴带了拂冬出去,老邓头老两口便即迎了上来。 “姑娘,老奴泡了茶水,买了些点心回来,您到前厅用?”老邓头的老伴邓婆子期期艾艾的道,难得姑娘来这宅子一次,可得好好地伺候着。 石榴颔首,迈步往前厅去。 邓婆子麻溜的上了茶点来,石榴便看了拂冬一眼,道:“这里不用伺候着,你同奶奶下去说说话吧。” 这老邓头两口子正是拂冬的爷爷奶奶,拂冬的爹和哥哥则在打理州城的糖铺。 拂冬也的确好久没见家人了,闻言自是欢喜,跟石榴福了一礼,便即同邓婆子一起出去了,祖孙在倒座房里说话,自不必多提。 只说石榴端了茶水喝了一口,脑子里细细的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些银子妥善的处理好。 午后的阳光燥热起来,这前厅正当过午的日头晒,不知不觉的便叫人打起盹来。 没说多会儿话的拂冬赶紧回姑娘身边来伺候,便见姑娘撑着下巴似是睡着了,她下意识地噤了声,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小杌子来静坐下,守着姑娘。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拂冬扭头望向门口,见爷爷开了门,进来的正是胡振等人。 她便即起了身,轻声喊起姑娘来,“姑娘。” 石榴缓缓睁开眼睛,掩嘴打了个哈欠,“嗯?” “胡大哥他们回来了。” 音落,胡振带着左成以及伍平七人就进了厅中来,一众拱手,“姑娘。” 石榴便即起了身,“走。”带着众人又开了东院。 进得东厢里,看着满满一屋的箱子些,伍平等人对视一眼,心口都跳了跳。 还以为姑娘叫他们来是有要事吩咐呢。 这些就是取出的宝藏? 箱子虽没打开,但只看着这数不清的箱子,就够叫他们震惊一番了。 倒吸冷气中,便听得石榴的声音响起,“你们也知道,这宝藏我一人独吞显然是不行的,是以除了刘东家,还有五皇子,这两人都是分了一杯羹的,我分了三成,这些,就是暗地里运回来的宝藏了。” 说着,石榴让胡振打开了面前的一口箱子,那箱子里是摞放的整整齐齐的金锭子。 金光闪闪,瞬间闪瞎了伍平等人的眼,几人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不是,姑娘这语气,也太淡定了吧! 好多的金子! 伍平暗暗点头,别人不知道,他们自然是知道姑娘和刘东家以及五皇子合了伙的,怀璧其罪,这宝藏有皇子一起分羹,便多了一层保障,他们是没有一点意见的。 虽说眼下看着这么的金子心里突突得慌,但早就决定了将五藏秘录送给姑娘,该怎么处置都是姑娘的事,即便这宝藏多得叫人眼热。 可送出去了就是送出去了,要不是姑娘救了他们,他们现在早已是一捧黄土,又何谈替伍家村报仇雪恨呢。 这般想着,心里直扑扑的伍平几人赶紧将火热给摁下去。 便听得姑娘道:“多的我就不说了,咱们先见者有份,胡振左成还有拂冬,你们一人拿五锭,伍平你们七个一人拿十锭,成了家的就养媳妇孩子,没成家的就拿着成家娶媳妇!” 一人五锭? 五锭是多少,五百两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都没人动。 哪有姑娘赏人一赏就是五百两的啊! 吓人。 伍平几个更是手心冒汗,这宝藏说起来本也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就是替人看守的,做了先主子的主将宝藏都送给姑娘了,那就都是姑娘的,可姑娘转头就送他们一人一千两—— 一千两啊,数目可不小。 姑娘大方! 见没人动,石榴不由挑眉,“怎么,有意见,还是嫌少?” 有意见?嫌少? 怎么可能! 胡振忙即带了头,上前从箱子里拿走了五锭金子来,而后冲石榴垂首道:“谢姑娘赏!” 左成和拂冬便都随之。 石榴再看向伍平。 伍平顿了顿,上前数起了金子,十锭太多,一双大手都拿不下,不免忙手忙脚的。 石榴便道:“你们七个的就放一起,这箱子给你们装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伍平便即从里头数出十五锭来,剩下的七十锭,就正好是他们七个人的。 数出来的十五锭,想往旁的箱子放,倒也放不下。 石榴便让拂冬拿了块布来装了五锭,让左成先替梁正收着,剩下的十锭,先放在一边。 “财不外露,此事干系重大,我希望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知,诸位都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才是。” 众人忙即一震,道:“是!” 石榴微颔首,“现在听我安排,左成你腿脚快,现在便带着伍金去车行雇车,有多少车就雇多少车回来。” 左成和伍金应声而去。 等左成二人去了,石榴继续道:“等车雇回来,伍平你和伍贵拿上二十个银锭子带车去置买米面粮油然后直接送去大枣庄,伍成你和伍亮等伍金回来一起带上三十个银锭子带车去置买布匹药材这些送去二里庄,伍洪和伍德带上三十个银锭子等左成一起带车置买面油酒还有碗碟这些运送回下河村——” 石榴冷静有条理的吩咐起来。 很快,伍金先一步赶回来,带回了十辆车。 侧门打开来,从东院抬出一个个的箱子先装上了车。 车行赶车的伙计好奇的看着这一箱箱的东西,瞧着不轻,便问要不要进去帮忙搬,得到了不用的回答,倒也乐得轻省,在车旁等着就是了。 不多时,伍平伍贵带队出了发,行至了街面上的一家米铺买米面,一袋袋的米面被搬上车来。 掌柜好奇的问了一嘴,“小哥买这么多米面啊?” 伍平笑道:“我们是大枣庄的,人多!” 掌柜的一听,便即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大枣庄的,那就不奇怪了。 那大枣庄是下河村石榴姑娘的庄子,庄子上人多,听说还养着不少的护院,吃的可不就多嘛? 之前也没少见大枣庄的人来买粮的,听说大枣庄本就有田地的,他也不傻,看出来那石榴姑娘囤了粮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哪个大户手里头不未雨绸缪的囤些粮的?再正常不过了。 第393章:丁家探望 一行车队出发,左成也带着雇好的车赶了回来。 很快,伍成三人也带队出了发,然后便是左成三人—— 两队都少不得被人问起,石榴现在也算是家大业大,洛水城里无人不知,多置买些药材和布匹的也不算稀奇。 至于左成这里,被问到就是笑眯眯的道:“我家老太爷马上六十大寿!” 掌柜的一听恍然,原来如此啊,那石榴姑娘的爷爷要过六十大寿了,李家如今不比旁的,可不得大办一场嘛! 等三支车队都离开,东厢已经空了,西厢还剩下了五十口箱子。 剩下的五十口箱子,石榴打算明儿再来处理。 时间也不早了,今儿是要留在城里住了。 想着出门一趟,也是许久没去看义父义母了,石榴便即决定往丁家去。 五柳巷离得也不远,也就一刻钟的路程,很快便就到了二条胡同丁家。 门房开了门,见上门的是石榴,也是赶紧跑进去通报。 等石榴一路进了二进门,迎面便见丁福光大步往这边来。 “义父!” “石榴!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想着你这两天准会上门来呢,今儿赶得巧,你义嫂过生辰,洪家人也都在,家里今儿请了城中近来名声大噪的金家班来唱戏,你义母他们都在花园里听戏呢,走,我带你过去!” 听得这话,石榴这才想起来,今儿十七,可不就是洪氏的生辰嘛?这一天忙的,她竟没想起来。 不过面上却不显,自然然的接了话道:“今儿中午同刘东家谈事耽搁了,这厢才过来,希望嫂嫂不会见怪才好。 “不会不会!本来也是定的晚上一起吃饭庆祝的,你赶得正好!”丁富光不疑有他,笑笑呵呵的要带着石榴往后花园去。 路上少不得问起石榴这趟出门一切可都好云云的,又说起这两个月糖铺的生意这些。 当初这羊工坊丁福光也是投了银子的,虽只占小头,但也是一份生意,作坊石榴管着,糖铺这块就是他管着的。 跟着石榴做这个生意,去年几个月他也是赚了不少呢。 说着话的就到了花园,见石榴来了,王氏和洪氏都笑逐颜开,连忙招呼了石榴去坐。 丁宝文看见石榴也是立马扑了上来,“小姑姑!” 别看孩子小,可心里记着会送他稀奇玩具的小姑姑得很呢! 要问宝文除了爹娘最喜欢谁,小姑姑都是排在外祖母前头的! 石榴赶忙接住了他,将人抱了起来,“哟,沉了,宝文长高了!” “真的?小姑姑,我真的长高了?”丁宝文不信。 “真的!”石榴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我就知道宝文乖乖吃饭肯定会长高了的,所以特意从云州给你带了布料回来做新衣裳呢!” 说着,便有丁府的丫鬟将刚刚在门口自马车上接下来的箱子抬上来。 打开一看,里头躺着的便是蓝的青的布料子。 小孩子不懂好与不好,洪氏探头看了眼不免惊住,“这是云州特有的天丝锦?” 她娘家就是开染坊的,对这些布料什么的了解得多,这天丝锦云州特产,质地软和,做成衣裳穿在身边十分的舒服,特别适合小孩子做衣裳穿的,还不便宜。 没想到小姑子给宝文带了这天丝锦回来,真是有心了。 洪氏笑意真切,“他小姑真是有心了,宝文,还不谢谢小姑姑?” 丁宝文还在为不是玩具而失落呢,但听得娘提醒,他忙抬头冲石榴笑,“谢谢小姑姑!”虽然不是玩具,但小姑姑送的他都喜欢! 很快就缠着要娘亲赶紧给他做新衣裳,他要穿。 一旁的洪太太看着也是眼神复杂,这两年看下来,这个她当初觉得是占了丁家好处便宜的小姑娘,后来真是打得她脸疼。 不仅没占便宜不说,还得益于她,去年几个月亲家就挣了不少的银钱,听说那羊毛制品的衣裳在京城周边都兴起来了,广传开来,今年只怕更不会少赚呢。 她不由出了声,笑得和气道:“宝文小姑可真疼宝文,有你这个姑姑是宝文的福气呢!” 闻言,石榴笑笑,“义父的孙子,我自然是疼他的。” 听明白她的话中有话,洪太太不免讪讪。 孟氏见状,就赶紧说起了台上的戏揭了过去。 石榴弯了弯唇,看向洪氏道:“嫂嫂今儿生辰,我也给嫂嫂准备了礼物。”说着,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洪氏。 刚刚在二门处听丁福光提了记起今儿是洪氏生辰,石榴就忙给拂冬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马车上拿东西,她在马车上放的有个箱子,里头倒是能挑出好东西来做为生辰礼的。 洪氏接了匣子,便即打开来看了看,见里头是一对做工精致的镯子,她也是受宠若惊,这个义妹,真是大方的没的说。 人都是相互的,这个小姑子大方,她自然也是不拦着公婆疼这个小姑子的。 礼物送到了,石榴便即认真看起唱戏来。 她对这个咿咿呀呀的其实没什么兴趣,但古代没太多娱乐,这唱戏听入迷了,也有点意思。 不怪乎这金家班名头响,唱得的确不赖阿。 石榴心中一动,爷爷大寿的戏班子,就请这个金家班好了。 这么想着,石榴就这么做了,跟洪氏说了这个意思,洪氏便让管事去请来了这个金家班的班主。 班主一听又有生意接自然是高兴,但听得是二十这天,便不由蹙眉,为难道:“实在是不巧,二十这天已经定下了,城南的许家老太爷七十大寿,也请了我们去唱戏呢。” 那确实是不巧。 石榴只得作罢,想着再寻其他的戏班子好了。 倒是金班主看了石榴一眼,开口又道:“不过我师兄的洪家班就在府城,我们同出一宗,金家班唱的他们也会唱,甚至唱得更好呢,若是姑娘有意,不如我带信帮你请洪家班来?” 石榴想着同出一宗的戏班子,都大差不离吧,便即点点头,“那就麻烦金班主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金班主笑眯眯,接不到地生意给师兄接了,也是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们师兄弟组建戏班子的那一日就一同喝酒发过宏愿,将来某一天定将各自的戏班子发扬光大,天下闻名。 在大名府打出了名声来,这才刚开始呢。 去天下第一村唱过戏,往后说出去也是一份谈资不是? 第394章:城中近事 台上的戏咿咿呀呀的唱了几折子,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花园里点了灯,搭了棚子摆了桌子,席面就摆到这里来了。 唱完戏的戏班子被请去了前头用晚饭,花园里静下来,只剩两家人吃饭谈笑的声音。 洪太太有心拉拢石榴,是以,席间也是没停过说笑,她本就是个善谈喜欢八卦的人,这城中的家长里短的热闹,还真没她不知晓的。 “你们听说了吗?这城中出了个奇人,叫红姑,据说会一种健身秘法。”她挑起了话头来。 “健身秘法?这倒是新鲜,亲家母快细细说来。”王氏满脸好奇。 石榴听着,也不由侧目望去。 见石榴也看过来,一脸有兴趣的样子,洪太太也是抿了笑,她就知道,女人家是没哪个不八卦的。 她缓缓说道:“这红姑啊,不知从何处习得这秘法,竟能助人瘦身。胡家大奶奶去年生了孩子你们知道吧?可前些日子我在银楼碰见她,她整个人的体态可一点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 还有她那表妹,福记绸缎庄那从小就痴肥的何家姑娘,你们都晓得的吧,我那日去绸缎庄看见她,她竟不胖了!瞧着只是比一般丰腴些,一点不像从前!瞧着还挺有几分小姑娘家的样子了呢!相信再过些时日再看,这何姑娘一准能瘦得亭亭玉立的! 这表姐妹俩都大变化的,我也是好奇,就多问了一句,那胡大奶奶也不藏私,就跟我说了!便就是请了这红姑帮忙调理健身来的!不管是生过孩子还是胖子想瘦下来什么的,找这个红姑,一准没错!” “哎呀,真有这般神奇?那何家姑娘我之前也是见过的,胖得跟个团子似的,走路都困难,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王氏惊讶得合不拢嘴。 “谁说不是呢,听闻这红姑的秘法并非是让其节食受苦,而是通过一些独特的动作和调理之法,循序渐进,才让那何家姑娘瘦了下来,而且啊,听说这红姑教授这健身之法收取的费用也是合理的,按课程收费,一个完整的课程周期为三个月,费用是两百两银子,瘦不下来分文不取。”洪太太说得绘声绘色。 “那这红姑岂不是要在城中名声大噪?想必求她传授秘法的人会踏破门槛。”洪氏不由接了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胎刚怀上,到时候生了,是不是也请这个红姑来帮忙调理一下?毕竟,她生了宝文后肚子上的肉缀得虽然不多,但作为女人,谁不想自己的身材始终如故呢。 洪太太点点头:“可不是嘛,听说好些人家都已派人去打听,想要请这红姑到府中指点一二呢,就咱们认识的张家大奶奶还有刘家奶奶——” 王氏皱了皱眉头,“只是这秘法不知是否真的有效,莫不是以讹传讹?” “管它真假,总归有人愿意去试一试。若真能瘦身成功,保持身材那可是美事一桩,哪个女人不羡慕。”洪太太笑着说,“我也是到这个年纪了,不然一准也是要请这个红姑进府的。” 说着,她看了儿媳孟氏一眼,“不过,等辉儿媳妇再生下一胎,肯定是要请的,我都打听好了的,要找那红姑,去四条胡同进去第四家的那户人家便是!” 洪氏摸着肚子,暗暗记在了心里。 倒是丁丰业的妻子叶氏听着便道:“四条胡同?那我明儿就请人去一趟。”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马上就要生了。 洪太太就点头道:“那可得抓紧,听说请红姑的不少。” 王氏见儿媳有意的样子,倒也是不好多说呢,多说了,儿媳心里只怕还觉得她不乐意她好呢。 不过这健身瘦身保持身材的法子,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小声跟坐在身旁的石榴道:“石榴,这什么红姑健身的,你听说了没有?” 全程听起来的石榴这会儿心里头也是讶异呢,健身秘法帮助产后女人保持身材什么的,除非这里还有别的穿越者,不然,她想不到还有谁比范晋更专业的了。 这个红姑,莫不然就是范晋推出来的人? 三个月一课程,两百两银子,还真不少赚呢,只花两百两银子就能使自己身材保持,哪个爱美的女人不愿意? 听得王氏问,石榴眼神微闪,旋即便道:“倒是有所耳闻,义母放心,保管不会是骗子的。” 王氏听着就暗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是哪里来的骗子,义女跟府城刘家走得近,知道的消息比他们多,她都说不是骗子的话,她就放心了。 席毕,时间也不早了,洪太太婆媳被送出了门,至于石榴,就被王氏给留了下来,道她难得来家一次,就住在家里呗,娘俩也好多多的说会儿话。 石榴在丁家住的院子一直都给她留着的,平日里也专门有丫鬟负责打理这院子的。 石榴难来住一次,两个丫鬟见了她也是高兴得很,忙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叫拂冬都没了用武之地。 石榴在这里的衣柜里也是挂满了衣裳,都是王氏按季给她做了备着的,随时来都有的穿,都不用另带衣裳来的。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石榴吃上了丫鬟岁绿端来的一碗酒酿小圆子,甜乎乎的,暖到了心坎里去。 听得是岁绿亲手做的,石榴嘴角含了笑意,直夸她手艺好,让拂冬看赏。 拂冬便解下了腰间的一个荷包,放到了岁绿手里。 岁绿接着那荷包,也是受宠若惊,忙道:“姑娘喜欢吃婢子回头还给您做,谢姑娘赏!” 她和时红被太太拨来打理这个院子,其实就是伺候姑娘的,只可惜姑娘不常住府里,也少来住,但姑娘人好,也好伺候,她和时红私下没少偷偷议论,说要是姑娘能常住府里,或是她们能常跟在姑娘身边就好了。 她们在丁家,可是知道老爷有多重视姑娘的,再说了,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那可是一条极好的出路呢。 只是姑娘身边已经有贴身丫鬟伺候了,她们不好妄想,只想着在姑娘每次来住的时候好好的伺候着,万一姑娘哪天瞧见她们的好就愿意让她们到身边近身伺候呢? 瞧,今晚姑娘不就夸她做的酒酿小圆子好吃吗?还给了赏呢! 第395章:钱庄 石榴在丁家陪着义父义母吃了早饭,这才离开了丁家。 岁绿和时红送她出门,上了马车,还看见两人眼巴巴的眼神,石榴也是忍不住笑。 拂冬偷偷觑了自家姑娘一眼,“她们两个想到姑娘身边伺候呢,要是姑娘想,就是一句话的事,岁绿厨艺好,时红女红好,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大丫鬟呢。” 石榴偏头看她,“我真把她们要到身旁来,往后出门可就不带你了哟?” 拂冬心里一瞬的不好受,但很快就平复道:“只要她们真心伺候姑娘,婢子没关系的。” 石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惜春厨艺也好,念夏女红也好,我带她们不是一样?但谁都没有拂冬你特别啊!” 耳朵好使的丫鬟带在身边出门,能预防多少暗中的危险啊。 闻言,拂冬忍不住乐呵起来,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偏面上还要装沉稳,“姑娘放心,婢子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好好伺候姑娘的!” 说罢,却又不免道:“其实姑娘出门该多带两个人伺候的,您瞧刘七姑娘,每回出门不就是带了两个丫鬟?还有个婆子跟着呢,听说府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院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一大堆,一等的二等的,管钗环首饰的,管茶点的,管衣裳的,管银钱的,跟着出门的,那都是各司其职呢!” 她觉得自家姑娘这排面也要走起来啊! 石榴听着,想着当初的四个丫鬟,怜秋给了大姐,惜春和念夏平日里都是在家里厨房忙活,只要拂冬跟在她的身边,如今的房里的首饰衣裳这些确实是一大堆,都要拂冬费心张罗的,也确实是忙不过来——岁绿和时红确实不错。 她暗暗琢磨起来,就她如今的家底,还真不愁养不起人,多几个生活助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挣钱嘛,不就是为了享受? 她看向拂冬道:“拂冬你说得很有道理,容姑娘我想想。” 拂冬点头,“那姑娘,咱们今儿去哪儿?” “今儿啊,去钱庄。” —— 汇通钱庄是大晋最大的钱庄,不同于其他钱庄只有兑换银子的业务,这汇通钱庄存银、汇兑、放贷等都是可以的。 听说是肃王的产业,肃王是谁?那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圣上对这个弟弟可是看重得很。 汇通钱庄能发展的这么快这么好成为大晋第一钱庄,也少不了这点。 毕竟,有一国之君的支持,那怎么能不好呢? 所以说,银子存在哪里都没有存在汇通钱庄更保险的了。 刘家就是汇通钱庄的大客户来着。 如今的汇通钱庄在大晋各地都有分号,汇通钱庄的银票也是大晋通用的,随是在哪个府县都是能兑取银子的,方便得很。 石榴今儿要做的,就是处理掉那剩下的五十口箱子。 先到了汇通钱庄所在的一条街,找了家茶楼坐进去喝茶,不多时,伍成伍亮伍金就到了。 他们昨儿负责将东西送去二里庄,一大早赶回城来,自是比其他人快的。 见了石榴,伍成忙先汇报昨儿的情况,“姑娘,按您吩咐的,那三十口箱子都已经安排妥当,除了姜庄头,谁也不知道藏在何处的。” 石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们坐下喝杯茶歇歇,吃些点心。 随即便让他们三人跟胡振一起,两人一组,去将城北宅子里的箱子运送到离得不远的六柳胡同。 今儿伍成他们进城也是赶了庄子上的骡车来的,有车篷罩着,里头装了什么,别人看不到。 等五十口箱子都拉去了六柳胡同之后,胡振便让伍金去城南榆钱胡同将马春几人给带了来。 马春几人在榆钱胡同住了好几日了,闲得都快发霉了,昨儿伍平他们被叫走,却没叫他们,他们也是屁股底下生疮,坐不住的。 今儿总算是来叫他们了,马春见了伍金就问,“是带我们去见姑娘吗?今儿咱们做什么?” 伍金道:“姑娘在万福街的茶楼等咱们,咱们先去六柳胡同姑娘的大哥家运些东西过去找姑娘。” 马春听着忙点头,也不问要运什么。 等到了六柳胡同,跟胡振三人汇了合,马春几个撸了袖子,帮着从屋里抬出一口口的箱子放到马车上去,一抬这箱子,马春就觉得不对。 他以前也是接过押送银子的镖的—— 这里头—— 马春心里念头闪过,但面上却不显,跟着姑娘一起坑过反贼,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下辈子就跟着姑娘发达了。 别的他说不好,但少说多做这事,他还是做的到的。 他爷爷教他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要讲信用。 很快,众人赶着车到了万福街。 石榴在楼上远远看着,便即下了楼去,出了茶楼,刚好和马车汇合。 上了马车,一行继续往前行了一段,便到了门面恢宏的汇通钱庄。 石榴带了胡振和马春进了钱庄,便见里头伙计们忙碌的穿梭着,算盘声清脆作响。 有伙计看到了进来的三人,便即迎了上来,“姑娘是来取银还是?” 石榴道:“来存银。” 一听是存银,伙计赶紧禀报给掌柜的,那掌柜的却是认得石榴的,便即请了石榴到里头小室说话。 “不知道李姑娘要存多少银子?我们汇通钱庄存银的手续是万两以下二十取一,万两以上十之取一,以此类增——不管存多久都是如此,只要存进我们汇通钱庄的银子,不管在天下各地,只要是有汇通钱庄的地方,都可凭庄票随时支取,方便至极,也绝对安全——” 掌柜的认识石榴,自然也知道石榴这是头一回来汇通钱庄存银,是以说得便详细了些。 石榴听着,脑子里也在转动着。 万两以上十取一的手续费,那就是存一百两就出十两,还真不便宜啊。 啧。 不过单是不管大晋任何地方只要有万通钱庄就能取,对于需要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却是很方便的,毕竟,带一张庄票,可比带一箱箱的银子在身上出门方便。 银子怕土匪打劫,庄票却是不怕,因为就算土匪抢去了庄票,不知道对应票根的暗号,也是取不到银子的。 人家汇通钱庄做的这般大这般周全,收费贵点也是自然。 是的,这里的钱庄跟后世的银行可不一样,银行存钱,是银行给利息你,这钱庄存钱,却是你要支付给钱庄保管费的,不过想取就随时能取,那可是比银行好的。 一番思绪也就是转瞬,掌柜的话音落,几息后石榴便即接了话,点头道:“明白,今儿我打算存五万两。” 第396章:絮叨 五万两?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万两以上十取一,想到这不菲的手续费,掌柜的面上也更是热切,“银子李姑娘都带来了?可要伙计帮着搬抬?” 钱庄伙计出动,帮忙卸车把五十口箱子都抬进了钱庄。 一口口箱子打开来,掌柜的瞧见里头白花花的银锭子也是目光一闪。 这个李姑娘他是知道的,短短三年功夫,就从一个小小的村姑发展到了如今身家,能跟刘东家做生意,自是不容小觑。 去年那新出的羊毛织品太过稀少,好些人都没有买到,可羡慕得很,听说好些人早早的就在刘家这边预订上了呢。 那羊毛织品的价钱他也有所耳闻,对于这李姑娘能拿五万两银子来存也并不意外。 银子他确信都是真的,但钱庄也有钱庄的规矩。 当下掌柜的跟石榴报一声不好意思,紧接着,便有伙计们拿了秤来,将箱子里的银锭子都小心的取出来,熟练地用秤称重,仔细辨别着银锭子的真伪与成色。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严谨而专业,容不得丝毫差错。 石榴在旁看着也不由暗暗点头,开钱庄的,严谨些也是应当。 在确认钱财无误后,掌柜的拿出一本厚厚的账簿,用毛笔蘸上墨汁,详细记录下存钱人的姓名、金额以及存钱的日期。这一笔一划,不仅是数字的记录,更是一份信任与承诺的铭刻。 随后,掌柜的就给了石榴一张特制的票据,上面盖有钱庄的印章,作为日后取钱的凭证,这就是汇通钱庄独有的庄票了。 只要拿着这庄票,再配上存钱时留根的暗号,不管石榴将来去到哪里,南还是北,京城还是边疆,只要有汇通钱庄的地方,就能随时取出银钱来。 在这个交通和信息不发达的年头,能做到这般,需要的人力物力可是不小的投入,是以,十取一,还真的不算贵了。 五万两进去,拿到了存银四万五千两的票据,石榴也是心下感慨。 这要不是钱多,还真舍不得花这五千两银子,拿来多雇几个人,放在家里多香? 不过嘛,存着也有存着的好处。 从钱庄出来,石榴便即往童玩斋去。 作为李记童玩斋的总号,洛水城的这处生意一直都是不错的,县里每年都有人丁增添,从不缺乏小孩子,还有富裕的人家一年给孩子换一次滑滑梯套装也是正常。 石榴进去时,李荣梓和后来的李荣柱正在招呼着进来的客人,柜台后,李荣棕指着账本上在和李荣梧说着些什么。 “大哥,四堂哥。” 听见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见柜台前站着的石榴,也是不禁咧了嘴。 “石榴,啥时候进城来的?” “昨儿。”石榴看了眼账本,“近来怎么样?四堂哥一切顺手不?” 自决定要将李荣梧提为这处童玩斋的掌柜,今年开年李荣棕就带李荣梧上了柜,至于打算盘识字这些,早在最初都是几个人跟着李继宗一起学的。 这掌了半年的柜,李荣梧也算是得心应手,这厢被问起,他笑着点头,但并不托大。 倒是李荣棕道:“都上手了,荣梧做事细,我瞧着比我还掌得好呢!” 石榴听着,便不由道:“那等爷爷大寿过后,四堂哥就正式掌柜吧!” 李荣梧一听,心中自是欢喜,当下也表态道:“石榴放心,我一定好好做!” 石榴抿嘴笑了,“听说堂嫂有孕了?” “是啊!”说起这个,李荣梧也有即将当爹的兴奋,止都止不住。 但媳妇怀孕不久,孕吐得挺厉害,也叫人揪心着,“我娘在作坊里做事腾不出空来,这不,我丈母娘在伺候着,我就想着要不买个小丫鬟,也省得总麻烦丈人家。” 石榴觉得这倒是行,“买个人挺好的,不过还是买个婆子吧,有经验些,后头堂嫂生了还能帮着带娃伺候月子的。” 三婶在吃食作坊管着事呢,请长假到底是不方便的,有这银子,买个婆子也是实在。 “成,我听石榴你的!等今儿打烊就去找金牙人!” 石榴也是失笑,如今他们村跟金牙人还真是熟络得很,瞧村里,但凡要在城里置买个宅子的,别说,那都是找金牙人,连堂哥想买个婆子,都找金牙人了。 “金牙人只管买卖田地宅子的事,这买婆子的事,四堂哥你明儿上午抽空去一趟前头西大街的那家牙行,看着买个婆子就是,那家牙行都不错的。” 她身边的胡振等,当初都是在这家牙行买下的。 李荣梧点头应下,又说起爷爷大寿的事。 李荣棕道:“我打算明儿下晌往家赶,铺子就让荣柱给盯着些。” 李老爹大寿,李荣棕李荣梧这两个亲孙子自然要回去,李荣梓这个侄孙也是一样,便只剩下李荣柱了,虽按辈分也是族孙,但到底隔了一层,不赶回去也不讲究。 石榴听着便道:“明儿一早就回去吧,爷爷六十大寿呢,咱们都好好的热闹热闹,都回去吧,铺子就挂个东家有喜关张三天的牌子就是。” “行!” 石榴接着又去了特产店,跟李荣榆和李继祖说了明儿一早回去的事,特产店自然也是关张三天。 至于糖铺,李继宗明儿回去了,铺子还有伙计在呢,丁家的伙计,卖卖东西算算账还是没问题的。 药膳馆就更不说了,有掌柜的在,不必关张。 溜达了两圈,石榴便去了大姐家蹭中饭去。 李香梨见了石榴高兴得不行,“你昨儿就进城了,咋昨儿不来家?倒让人送来了东西,那鲜花饼味道好极了,我连吃了三个呢!还有那料子,我想着给孩子做衣裳好得很,石榴你也是,出趟远门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这趟怎么样?辛苦吧?” 石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李香梨一脸莫名,“石榴你笑啥?” “我笑大姐不愧是马上要当娘的人,端是絮叨起来了呢!” 李香梨作势便要挠她,“你这妮子,还笑话起大姐来了!” 石榴佯装要躲,却仔细的护着李香梨的肚子的。 四个来月的肚子已是显了怀了,但并不显笨重,可李香梨折腾了两下竟还喘起来了。 石榴不免皱了眉,“大姐每天有没有多走动走动?” 李香梨抿嘴笑,眼里都冒着幸福的泡泡,“你姐夫什么都不让我干,我做个衣裳怜秋都看得紧呢,一天真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我觉得我都快成猪了。” 第397章:戏班子来了 “大姐,这样可不行。”石榴蹙眉,“你不多动动怎么行?我就说你看着胖了不少,听我的,大姐你每天早晚饭后多走走,也不走远,哪怕就在院子里走个几圈都是好的。” 这每天不动动,生产的时候没力气不说,养胖实很了容易难产的。 闻言,李香梨也是正了神色,“我听你的。” 她本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就是这嫁了人,丈夫疼爱,妹妹又贴心给陪了丫鬟伺候着,真是什么也不干了,闲着闲着就闲习惯了。 妹妹见识多,听她的准没错,就是每天多走动走动而已,也不会累着。 石榴到底不放心,不免叫了怜秋和怜秋娘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吃罢饭,石榴就陪着李香梨一起出了门去,四个月的肚子,出门逛逛街也不打紧。 也不走远,就溜达着逛了一条街,便去了孟家的陶瓷铺子里歇口气去。 见了自家媳妇和小姨子来了,孟冬生也是连忙将自家媳妇上上下下好一通看,确定媳妇没什么不舒服的,这才松了口气。 石榴眼瞧着姐夫这般紧张自家大姐,也是暗暗点头。 倒是李香梨被石榴看着地,不好意思得很,“我没事的,这般出来走走我觉得还有劲得很,石榴说了,每天要多走动走动,我总待在家里坐着躺着,什么也不做,对我的身体也不好。” 孟冬生听着,看了石榴一眼,“小姨子说得对,那就听她的,往后每天早上让怜秋陪着你在院里走走,等傍晚我回来,再陪着你到胡同里走走。” 李香梨点点头,抿嘴笑得温柔。 石榴看着,也是会心一笑。 —— 十九一早,城里众人纷纷往家赶,赶在中午时候便回到了下河村。 村里已经隐隐热闹了起来,石榴家门前,村里族里的巧妇忙着张罗筹备起了明儿的正席来,今晚上,族里各家也是要吃饭的。 鸡鸭鱼肉这些都是李继和带了李荣松兄弟几个去集上买回来的,调料酒这些也有前儿左成他们从城里拉回来的,连碗筷这些,这回也是不用各家借的,充裕得很。 石榴进了门,就见李老爹背着个手眉眼带笑地迎上来,“石榴啊,戏班子的事?” 石榴垮了脸,“爷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城里的戏班子明儿都没有空——” “啊?”李老爹不免失望,但见石榴也是一副愧疚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忙笑起来,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没有戏班子就没有吧!咱明儿照样热闹就是了!这算个啥事,爷爷不见你气,啊,别垮脸,笑吧,笑起来才好看呢!” 见爷爷明明心里不好受还撑出笑脸来让她别放在心上高兴的,石榴也是绷不住,立马笑了出来,“爷爷,我骗你呢!戏班子下晌就到!咱今晚就唱两出,先热闹热闹!” “真的?”李老爹大喜过望。 “真的!还是府城里的洪家班,有名得很呢!”一旁的李荣棕接话道。 洪家班不洪家班的李老爹不知道,但一听是府城的,他就瞪大了眼,再看向石榴,也是嘴都合不拢,“好,好好好!” “那什么,石榴你先回屋歇歇去,我出去看看办席!” 说着,就背着手出了门。 “爷爷准是满村吆喝去了。”李荣棕一副见怪不怪了解得很的语气。 压根不用意外。 果不其然,等石榴吃了中午出门,便有不少村里孩子往家跑来,就为问她是不是真的有城里的戏班子来。 石榴笑着答是真的。 孩子们便个个拍着手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还不到半下晌呢,村口就坐满了老人和玩耍的孩子,都眺望着村口的方向呢。 李老爹也坐在其中,一边跟老伙计们说着话,一边翘首以盼。 石榴看着这出,也是摇头失笑,转头继续跟族叔们张罗着,待会戏班子来了在哪片搭台子唱戏,都给拾掇出来。 明儿的酒席除了亲朋好友们,村里是人人都要来吃的,她可不兴拿什么吃酒一家只能来两个的规矩,都来!热闹! 不管小孩还是女娃的,都能坐席吃酒! 所以,这桌数可少不了,别的地方搭不下,就清河作坊内侧着一溜的村道正好,过年全村吃团年饭也是在这里的。 至于戏班子,就搭台在村祠外面,赶明儿一边吃席一边看戏,多有意思? 戏班子还没盼到,先等来了田李氏和何李氏两家,还有李春花李春香这些个出嫁的李氏姑奶奶们。 族里姑奶奶多,倒也不是都回来,至少李族长李义山的闺女和李义信那房的姑奶奶们都是回来的。 各先回自己的娘家住下,至于田李氏和何李氏两家,就分着住进老宅还有李继富李继贵两家,都是有空屋子的。 不多时,村口众人才等到了一支车队,只见那车上插了面红黄相间的旗子。 李老爹眯着眼看着,一把抓了身旁的人,“是那戏班子到了吧?” 李族长识字,见那旗子上的洪家班三个大字,点头道:“是咧!戏班子到了!” “哦哦哦,戏班子来咯!”孩子们便蜂窝涌了上去。 还没上石桥的戏班子便被一群孩子给团团围住了,洪班主也是好笑,这村里的人,可真热情。 左成穿过人群挤上来,迎了戏班子先到清河作坊的客堂里稍作休息。 “我家姑娘的意思是今晚先唱几出,洪班主,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搭台子!”洪班主爽快应下。 李姑娘出手大方,这趟给的银钱多,想来唱得高兴了赏钱也少不了。 听说那村祠里就供着圣旨呢,在皇上御笔亲题的匾前唱戏,那可是他们洪家班的殊荣! 瞧着吧,这戏他们可得卖力唱,将洪家班的名头唱得更响亮才是咧! 天渐渐黑下来,村里各家早早的吃了晚饭搬了凳子往村祠前来占个好位置。 李氏族里各家也在石榴家来吃了晚饭帮着收拾的收拾,老人孩子们也先往村祠这边来了。 很快,村祠门前的戏台子下,密密麻麻或坐或站的聚满了人,除了下河村的,还有对面上河村后面天宝村的,就连前边青山村都有不嫌远的巴巴跑来的。 听戏啊!这是多难得的事! 不像过年节时挤去城里紧巴巴的听那么一出两出。 今儿下河村的戏台子,他们可是能从头听到尾的! 咚咚咚咚呛呛,铛铛铛铛。 戏班子,开唱了。 第398章:李老爹寿辰 李老爹和李族长李义山等排排坐了最前边的最佳看戏的位置,再后边便是李家几家众人。 众人也知趣,并不跟他们抢前头的位置。 落座后七嘴八舌的嘴就没停过,可等台上一开场,众人的心神就都被吸了过去,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一双双眼睛紧盯不放,时不时一声“好”犹如雷声阵阵。 一出《武松打虎》唱完,紧接着就是一出《琵琶记》。 精彩绝伦的表演也赚足了众人的眼球和嗓子。 众人看戏看得认真,眼里都顾不得其他。 石榴陪着老袁氏他们看了两出,出去方便了一下,倒也没急着再回那戏台子底下去。 五月下旬的天,便是傍晚有凉风阵阵吹着,但人聚集得太满,多少透不过气来,难免闷热得慌。 她绕过作坊,到了清河边去,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吹着一阵凉风,舒服得舒了一口气。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没听到胡振的声音,石榴便猜到是熟人。 果然,转头一看,是范晋。 夜色下的范晋穿着一身不明显的青衫,头发梳得整齐,用一支玉簪束着。 “怎么不看戏?” 石榴问,戏开场前她就看到范晋来了的,今晚上河村来的人不少,多一个范晋,也并不打眼。 这还是范晋头一次来下河村里呢,近距离的看过了这些作坊,范晋心里对石榴就更佩服。 此刻,他走到石榴身边,望着她,“人比戏好看。” 石榴:也是,后世娱乐太多,还真没几个喜欢听戏的。 不过,这人能不能不要每每都用这般灼灼的目光看她? 自他知道她是她,这目光真是一点不遮掩了,明明前世不是还那么含蓄,含蓄得她都看不出来嘛? 石榴转头望向河面,任这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脸上,就当看不见好了。 范晋看着石榴,捏了捏手心的汗,紧张得心里蹦蹦跳,“你……可考虑好了?” 石榴:……这才三天! “还没……”其实根本也不用考虑。 “不急,不急。”听她还没考虑好,范晋忙道不急。 石榴睃了他一眼,“那红姑……是你的人吧?” 范晋微愣,“你都听说了?你放心,红姑几个都是三十左右的妇人了,都是成过亲的,我只给了他们册子,平日里都是八方跟她们接触的。” 说着顿了顿,“别的生意我也不会做,除了科举,总也要多攒点银子才好……安身立命。”才能养得起精致的小媳妇啊。 石榴:这一副生怕我吃醋的样子是什么鬼?谁会吃醋啊! 见他赶忙解释,生怕她误会,石榴也是下意识想笑,但赶紧抿住了,“不管什么生意,能赚钱就是好的,我瞧你这个就不错,等发展起来,传到了京城。未必不能赚得更多。” 范晋听着,若有所思起来,“你说得对,现下刚开始,慢慢来——” —— 明儿才是正日子,重头戏都要放在明儿才是。 是以,今晚上也就唱了几出调动了气氛,也就结束了。 众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散去,想到明儿还能听戏,还能听一整天,就立马精神一振。 嗯,回去早点睡,明儿再来! 你说人家村里办寿酒,他们这不亲不故又不吃酒的人咋好意思来? 哎呀,这么热闹精彩的戏,就厚脸皮了! 十里八村的,咱都是乡亲咧! 其实要李家不嫌他们礼薄,他们也想厚着脸皮来吃酒席走动起来呢! 不过,这么多的人,都来吃酒,李家招待不住。 许多人不免就想,啥时候李家能有钱得比那大地主似的就好了,就说前年,王家沟那边的王大地主老娘过八十大寿,王大地主就办了三天的流水席,十里八村的谁都能去吃呢! 他们也想沾沾李家的这个喜气咧! 石榴:我现真有钱办得起流水席,但低调,低调。 等爷奶七十大寿? 今儿六十大寿的李老爹可谓是喜气洋洋,穿着一身绣着松鹤延年花样的簇新衣裳,精神矍铄地坐在正堂里上首的椅子上。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着欣慰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堂中,一众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孙媳孙女孙女婿们正齐齐的跪了一地,给他祝寿呢! 堂屋里喜气洋洋,外头宾客络绎不绝,整个村庄都张灯结彩红绸飘扬的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 石榴家侧边临时搭建的大厨房里亦是炊烟袅袅,香气弥漫。村里的巧妇们纷纷前来帮忙,精心烹制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她们挽着衣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再往外,一张张的大圆桌顺着清河作坊一溜溜的铺排开,一直延伸到了村祠边。 村祠门口,昨儿搭上就没拆的戏台子这会儿已经开锣唱上了,不少人围在戏台下看的津津有味的。 今儿不止前后三个村里的人,还有更远的,今儿白日也不怕赶路的都早早的跑来凑热闹来了。 有那脑子活的小商贩,卖瓜子卖酸梅汤的卖这卖那的,都蜂蛹着来了,一边看戏一边做生意,看戏的人嘴里闲不了,少不得就买上一包瓜子来磕上了。 整个下河村热闹的就跟庙会似的。 给李老爹拜完寿出来迎前来贺寿吃酒的丁家人时,远远瞧着这人山人海的热闹,也是微微愣了愣。 这戏班子的威力真是杠杠的。 丁家全家都来了,石榴亲迎了他们进了家门去,丁福光带着两个儿子前去给李老爹贺寿,丁老太太他们就交给族长婆子老陈氏招待,本也是相熟,正好说话。 家里地方到底是小了些,今儿除了正堂和轩屋里,外头也是搭了不少的棚子来待客的,想去看戏的就看戏,不想去的,这棚子里备得有茶水点心瓜果这些。 李继祖李继富这些都散在各个棚子里帮忙招待客人。 像城里来贺寿的那些个铺子掌柜什么的,李继祖李荣棕他们就能招待好,平日里都是多番打交道的。 石榴这厢刚安顿好丁家人,外头左成就来禀刘东家来了。 石榴一听,忙即往外去,一边吩咐侧面上来的姜同,“让厨房那边腾出些人手来多做些寿包,待会儿开席了散给那些乡亲们。” 十里八村的大老远的来看戏的,中午指定是赶不回去吃饭的,说不得饿着肚子到戏班子唱完呢。 招待今儿来的所有人吃席是不行了,但给每人散上两个三个的寿包还是没问题,也是图个喜气了。 第399章:热闹 姜同应声连忙去了。 石榴出了门,迎面就迎上了由村口迎客的姜丙引进来的刘东家父子。 刘东家今儿能亲自前来贺寿,还带着自己的长子,也是表明了两家更进一步的亲厚关系。 不少人连连侧目,等进了正堂,刘东家更是拱手同李老爹祝寿,还送上了一份贵重的寿礼,整得李老爹也是激动得不行。 若不是孙女石榴,他做梦也不敢想自己过大寿能这么热闹,连并州首富刘家的当家人都能亲自来给他祝寿! 刘家走动来往的那都是什么人家?说出去都要吓一跳的! 李老爹只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起来,兴奋快飘上天了。 李族长几个瞧着,也是满面红光的很。 什么叫兴旺之相?这就是啊! 不多时,寿宴开始了。 丰盛的菜肴一道道的端上来摆满了桌子。 大家举杯,遥遥为李老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主桌首位,李老爹也是感动不已,眼中闪烁着泪花,他颤抖着双手举起酒杯,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多谢诸位乡亲,愿咱们下河村越来越好!也感谢今儿前来为小老儿祝寿的亲朋好友们,感谢,感谢啊!”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脸上也泛起激动的红晕。 众人跟着喝尽杯中的酒,气氛高涨。 席间说说笑笑,推杯换盏,村祠外头,戏台子亦是不停歇,达到了高潮,一出《八仙祝寿》合情合景,引得看客们拍手叫绝,呼声连连。 这边吃着席,戏台子底下照样没少了人,先前那些挤在边边角角的外村人这厢总算是到了前头近距离的看,高兴着呢! 尽管身后的酒香菜香闻得肚里蛔虫大作的,但能忍,看戏难得呀! 也有那手头富裕的,跟小贩买了点吃食垫了肚子的。 就在这时,数个妇人端着一个个大簸箕来了。 “今儿李家老太爷六十大寿,大家大老远的赶来添一份热闹,李家请大家伙吃寿包,都沾沾喜气咧!”有妇人大着嗓门喊道。 看戏看的认真的众人一听纷纷看过来,见李家还给准备了寿包送他们吃呢,一个个也是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李家也是真大方咧! “拿着,吃吧!” 妇人们散在人群里,将寿包发给众人,一人两个,拳头还大的寿包圆圆滚滚的,上头还点了红红的寿字,喜庆着呢! 众人接了寿包,一个个的也是遥遥冲李家那边拱手道:“李家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酒席在宾客们的有说有笑的渐渐地收了尾,有不少汉子喝的满脸通红酩酊大醉的被家里人给背回去醒酒去,没醉的自是乐乐呵呵地赶紧往戏台子去接着看戏去。 刘东家父子也没有多待,吃罢席跟李老爹见了番礼就告辞了,石榴一路把他们送出村口。 上马车前,刘东家看了看里头热闹的人群,问石榴道:“这几天没什么异常吧?” 石榴摇头,“一切正常。” 说来那些人要想找她算账,怎么也都赶来了才对。 “你一切小心点,出门多带点人。”刘东家叮嘱,也是真担心她的安全的。 石榴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早在回来的第二天她就让人从大枣庄上调了后头买回来训练过的护院回村里来,家人的安全护妥当了,她这里怎么都好,还有五皇子给的人在暗处呢。 刘东家见她有数,也不多说,只道:“并州内的铺子刘全都腾的差不多了,你这边也抓紧。” 说起生意正事,石榴也是一正,“明白,等这厢忙完就筹备起来。” 送走了刘东家,随后丁家也要告辞了。 宾客们陆续走了,村里的热闹还依旧呢! 戏班子铛铛铛的唱的热闹,连吃饭都是轮换着匆匆吃的。 吃过饭的李老爹等人也回到了戏台子底下,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戏来。 今儿这戏本就是为李老爹唱的,他一来,一个个的重头好戏都轮番上场,看的众人也是拍手不停。 午后的日头大起来,便是村祠外头有两科大树罩了些荫,但多数人还是露在太阳底下的,石榴就让人将先前待客的棚子都拆来这边搭上,也给大家遮个阴。 另外叫人泡了一桶桶的凉茶提来这边,让大家伙尽管喝。 一直到日头偏西去了,唱了一天的戏班子也终于收了工,十里八村众人这才陆续散去。 至于本村人,则都帮忙去张罗晚饭去了,中午地席面整地丰盛,还剩不少的菜,各家再拿来自家的菜瓜这些来整治整治,晚饭全村人接着一起热闹热闹,也是正好。 戏班子在收拾着行装,石榴让左成将一个匣子送上,看向洪班主道:“今儿大家都辛苦了。” 洪班主接了匣子,感受到重量,心里微微一惊,随后就露了热切的笑意,“不辛苦不辛苦,李姑娘觉得满意就好,下次若有喜事,一定再请我们洪家班啊!” “一定。”石榴笑着点头,下次也不会太久,也就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等送走了洪家班,村里短暂的冷清了一下,转而又热闹了起来。 只剩下本村人的晚饭,热闹的跟团年饭也没什么分别,大家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一直到天黑透了去。 灯笼打上,妇人们手脚麻利的帮着收拾碗筷这些,腾出来的桌子也由男人们帮着洗干净各搬回各家去。 石榴给今儿帮工的妇人人每人都包了一个大红封,妇人们吓了一跳,都不肯要,这村里谁家办酒席的,他们都去帮忙,这不是正常嘛,哪有还要红封的? 但石榴坚持给,天气大,整治这么些席面也是不容易,汗都不知流了多少,一点小意思罢了,又不是外人,都是本村人,作坊的工人呢。 妇人们推拒不过,这才笑呵呵的收下了, 累了一天的李家众人坐在一起听李老爹感慨今儿的热闹,见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竟还哭了起来,也是好笑。 老袁氏瞪了李老爹一眼,瞧这老头儿高兴的,明儿缓过神来可别恼,当着儿孙们哭成个孩子似的,也不嫌丢人。 她清咳了咳,打发众人道:“今儿大家多累了一天了,赶紧都洗洗歇着去吧。” 老袁氏发了话,众人赶紧闪人,免得多留了明儿遭自家爹/爷爷的白眼。 第400章:不太好 石榴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太阳都升到半空了。 洗漱一番进了轩屋,惜春便即端上了一碗醪糟蛋来。 醪糟可是个好东西,早上来这么一碗,荷包蛋煮得透透的,里头留一点点的糖心,一口咬开,糖心淌出来,那滋味,绝了。 里头还配上了红糖和糯米粉揉湿成团挤出来的小剂子,一颗颗软糯香甜,配上汤汁舀几颗小圆子入口,啧啧。 石榴满足的弯起了眼睛。 “大姐他们走了?” “跟你大哥他们一起,一早就走了,哪像你,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宋氏抱着宝珠进来,在石榴对面坐下,看着她嗔道。 “我又不是常睡懒觉。”石榴哼了哼,舀了颗小圆子逗宝珠。 小孩子可不知道好坏,见小姑喂她吃的,张嘴就要接。 石榴手里的勺子忙转了个弯,返回来喂进了自己嘴里,“这个有酒,小孩子可不能吃。” 张了嘴却没有吃到东西的宝珠一愣,顿即撇了嘴哭了起来。 宋氏忙哄她,又让惜春快把蒸好的鸡蛋羹端上来。 哭得不收嘴的宝珠,鸡蛋羹到嘴边,总算是消停了。 石榴看得直摇头,“宝珠这哭起来杀伤力也太大了。” “啥杀伤力?”宋氏听不懂,“这孩子嗓门就是大,哭得村口都能听着,幸好是个姑娘家,要是个小子,等能走路了,那不得上天了去。” 石榴看了眼宝珠,嘴角弯了弯,觉得她娘真是想得天真,谁说小子才调皮了?照她看,宝珠的拆家能力可一点不差,瞧着吧。 将碗里的醪糟汤都给喝干净,石榴搁下了碗,惜春便默默上来收了下去。 “爷爷奶奶呢?” 宋氏拿帕子给宝珠擦擦嘴,“你爷爷去你大伯公家溜达去了,你奶奶去老宅了,你大堂嫂瞧着快生了。” 寿哥儿如今已经两岁了,去年又怀孕的江氏算算日子,可不就是这几天就该生了嘛。 “这天气坐月子可不好受得很。” “谁说不是?你大堂嫂生寿哥儿也是这月份,那月子坐的,身上都长了痱子的,来了这么一回的,这二胎也没掐好日子,又赶上这月头。” 宋氏继续喂了宝珠一口蛋羹,被宝珠抓了胸口的布扣揪着不放,她轻收了下没扯出来,也就任她去了,左右这布扣也扯不下来。 石榴听着这话也是嘴角微抽,心想这怀孕的事自己还能控制了,又不是后世可以避着孕。 不过天热了坐月子确实不好受。 “我去趟老宅。”石榴说着起了身,却见宝珠抓下了布扣正往嘴里塞,赶忙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哎哟,这小妮子,什么都敢往嘴里喂。” 宋氏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孩子力气也忒大了,布扣都能给我扯下来!” 吓了奶奶和姑姑的宝珠犹不自觉,挥舞着手想去把石榴拿去的布扣给抢回来呢! 宋氏赶忙将项圈拿给宝珠,抓到红红绿绿的项圈,宝珠这才不闹了,也将布扣抛之了脑后。 石榴松了口气,直摇头,带孩子可真累。 “娘,要不从庄子上调两个婆子来帮着带宝珠,你也轻省轻省。” 宋氏嗔了她一眼,“当奶奶的带孙子孙女不是应该?哪有累着的。” 石榴一听,也不急着去老宅了,重新坐下来,“娘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谁说带孙子孙女就是应该的?这世上就没有应该的事儿,您带大了儿女本就该享福的了——” 说着,见宋氏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石榴也是气结,是了,她这想法太超前,她娘肯定理解不了。 吁了口气,石榴换了个说法,“就算是应该吧,但是,娘,咱家现下可不差钱,庄子上人多着呢,要不是家里住不下,我早都多调些人回来了,您看那些个大户人家,谁亲自带孩子啊?那不都是嬷嬷丫鬟一大堆嘛? 不亲自带孩子又不是说不爱孩子,每天也在您跟前呢,您想抱就抱,就是宝珠抱着这么沉手,您每天抱在手里,多累得慌?有个人帮着换换手,省省力不好嘛? 再说了,眼见着大嫂过不久就要生二胎了,到时候您忙得过来嘛?现在先找个人帮着带宝珠,宝珠跟她熟起来,到时候您也好腾得出手。” 最后一句,必杀,“庄子上的人都是咱家的人,您不用也是放着不是?” 听罢,宋氏想想也是啊,那些大户人家,谁亲自带人啊,那不都有丫鬟婆子帮忙带吗? 有力不省脑子不好使。 庄子上的人,那可都是去了银子买回来的咧! 这么一想,再看胖乎乎的宝珠,宋氏也觉得手臂酸得慌。 “成,就听你的。” 石榴这才笑了,忙道:“待会儿我就让左成跑一趟!行了,娘你先喂着,我去老宅了!” 说着,石榴出了轩屋,风一阵的就出了门。 宋氏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正事没跟石榴说呢,忙要叫她,但见人已经没了影,也是摇头,等她回来再说吧。 一碗蛋羹也总算喂完了,宋氏给宝珠擦干净嘴巴,抬头就见林氏出了屋子往这边来。 等着她进了轩屋来,宋氏便将石榴说得要从庄子上找两个婆子回来帮着带宝珠的事说了。 林氏一听,笑道:“还是小姑考虑的周到,宝珠这么能折腾,娘您一个人带着她也确实是累得慌,有人帮着换着手也好,这也是我怀上了,不然,也不能总累着您。” 宋氏就笑道:“宝珠可是我孙女,哪有累着的?等婆子来了,白日里帮把手,晚上我还是带着宝珠睡的,都习惯了,要不带着宝珠睡,我还睡不着呢。” 婆媳俩有商有量的气氛融洽。 这厢,石榴也到了老宅。 进门就见寿哥儿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快一岁但已经能自己走路的祥哥儿也坐在一旁跟着吭哧吭哧的玩得起劲,地上铺了个草团,也不怕脏了衣裳。 今年七岁的三妮就负责看着他们两个别乱跑,别打架吃泥巴什么的。 如今李春芳在羊工坊管事,今年十二岁的大妮去年也进了羊工坊做事,专门织羊毛袜这种小件,母女俩一个月下来的工钱也是不少。 二妮就专门在家里打理家务这些,再小的三妮更多的时间,就是玩儿。 上哪儿玩也是玩儿,李春芳就让她每天过来老宅帮着带两个孩子。 老宅这边,杨梅去年出了嫁,杨桃也在羊工坊做事,江氏和万氏则都在作坊做事,李荣松和李荣柏三天两头的往城里送货,又有家里的田地要照应,确实是没有什么时间的。 之前江氏肚子还不显怀,也没请了产假,两个孩子就是妯娌两个带去作坊一边做工一边看着,要么就是送到老袁氏这里帮忙照看下。 到江氏大了,就是江氏在家里看着孩子,三妮便过来陪他们一起玩,顺便帮着带一带。 这家里没个长辈的,就是不方便。 “石榴姐姐。” 见了石榴,三妮忙嘴甜的叫人,事实上她也喜欢石榴得很,一双眼睛跟灯泡似的,亮得很。 说起来,村里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石榴的。 石榴大方,常买了糖散给他们吃呢。 两岁的寿哥儿闻声抬头,奶声奶气的也跟石榴打招呼,“石榴姑姑。” 至于一岁还差点的祥哥儿,抬头看了眼就继续捏自己的泥巴了,他虽走路走得早,但说话还说不好的。 石榴将手里的核桃糕拿给三妮,让她带着寿哥儿哥俩洗了手一起吃,自己则大步往里头去。 屋外当守门神的李荣松见她来,喊了声石榴,只是精神有些不好。 石榴看着就知道他这是担心江氏,招呼了声,便往屋里去。 东屋里,江氏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哎哟哎哟的叫着,六叔婆正在给她摸肚子呢。 “石榴你咋来了。”老袁氏看见石榴进来,忙往外头来,拉了石榴就要出去。 大孙媳这胎的胎位有些不好,六嫂在给她正胎位。 石榴个没嫁人的小姑娘,见了这场面可不好。 石榴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拉出了屋,“奶奶,大堂嫂怎么样?没事吧?” 那场面不好见,但说着却是不妨,孙女不比一般,到底是多见识的。 老袁氏叹了口气,“胎位不太好,看看你六叔婆能不能给正回来。要是不能,怕是有些作难。” 石榴听着也是吓了一跳,难产可是要命的大事,她本是来说说看,要不趁着还没生搬到庄子上去,庄子上凉快,到时候生了就在庄子上坐月子,好受得多。 却没想到,江氏胎位竟有些不好。 一旁的李荣松脸都白了,直转悠,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定会没事的,要是六叔婆正不过来,我便让左成进城去请城里最好的稳婆来!” 六叔婆接了大半辈子的生,如今年纪到底是大了,城里,城里最不缺好稳婆了。 被她这么一说,老袁氏和李荣松脸色也是好了点,期望江氏没事。 老袁氏转头又进去了,石榴看了眼李荣松,见他神不守舍的,干脆道:“大堂哥。咱们到堂屋坐坐,我有事跟你说。” 李荣松虽不放心媳妇,但石榴找他有事,他还是抬起沉重的脚步跟了过去。 第401章:还是买个人 “石榴,你找我啥事啊?”李荣松问着话,眼神还往东屋那边飘着呢。 石榴道:“是这样的,我想着大堂哥你要不买个婆子回来?大堂嫂这胎生了,家里就是三个孩子要照看的了,大堂嫂和二堂嫂都要在做工,家里也没人照应着,买个婆子妥当着些。” 石榴给这个建议也是考虑过的,就算老袁氏也帮着照看人,可老袁氏年岁也大了,三妮年纪也小,当不得事。 若不是知道大堂哥不会愿意,她都直接送两个人过来了。 不过,就是不送,她算着大堂哥家的家底,买个婆子还是没问题的。 江氏和万氏在作坊都提了小管事,自家的作坊肯定是要先顾着自家人的,小管事每个月工钱是一两银,一年就是十二两,还有年节这些礼不说。 李荣松兄弟俩个你换我我换你送货这份活计每个月也是能一两银子的。 家里还有田地这些呢。 便是供了檀哥儿上学堂,一年下来,还是能攒积着银子的。 买个婆子不成问题。 李荣松听着这话,不由仔细琢磨起来,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这茬,可村里头除了石榴家,还没谁家买了人伺候呢。 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这买人伺候的事,还真有点不太敢想。 不过石榴说得也对,有个人在家里照应着帮着带孩子啥的,也能方便不少。 他媳妇和弟妹在作坊一年能挣不少银钱,要是谁不做了回来照应家里,那损失的,都不知能买几个人了。 马上媳妇又要生了— 这般想着,李荣松道:“是该买个人,只是这城里的行情我也不懂,能不能麻烦石榴帮忙买个婆子回来?” 说着,就要给石榴拿银子。 石榴也不推辞,接了银子道:“最多后儿个,人就给大堂哥买回来。” 说罢就转了话头道:“大堂哥今年地里的收成还是雇人收割吧,让二堂哥送货,村口挨官道的那块地我给买下了,我想让大堂哥监工着把房子建起来,到时候在这处办个快驿站分站,你来做站管。” 左右要开不少分站的,她有钱,在下河村建一处,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再说了,从洛水城到前坪县也不近,有什么镖什么货物要过的,在这处有个分站供歇脚中转什么的,也是妥当。 李荣松听得一脸懵,建房子他听懂了,但啥快驿站分站的?站管又是啥? “就是管事的意思,至于快驿站—我跟刘东家合了个伙,打算办个镖局和驿站融合的快驿站……” 石榴将事情大致的说了说,等到时候快驿站开起来了,具体怎么运营,就有数了。 李荣松听得震惊,暂时都顾不上担忧媳妇了,看着石榴的眼神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打小他看着这个堂妹就只觉得她话不多但做事有条有理,有主意得很,可从来也没想过,这个堂妹能有这般造化。 短短几年功夫,下河村的大变化,叫他觉得不知是他投错胎了还是石榴投错胎了。 这么能干的石榴,就不是李家能生出来的嘛。 换做他,他就想不到这一出又一出的挣钱生意。 从吃食作坊到玩具铺子到羊工坊药膳馆,再到这回的啥快驿站,这真不是一般脑子想的出来的东西。 虽还不清楚这快驿站到底是个啥名堂,但有一点李荣松是看明白了。 石榴也是提携他这个堂哥呢。 没说的,李荣松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怀,他们家承石榴的好,也不是一点半点了,没有石榴,他们家也没有现下这个光景。 他不知道该咋报答石榴,唯能做的,就是听石榴的,让他干啥,他都好好的干好,绝不给石榴添麻烦拖后腿! 第402章:修整修整 堂兄妹俩这厢说着话,不觉时间的流逝。 老袁氏再进来,已经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见了老袁氏,李荣松才想起媳妇,忙问:“奶奶,我媳妇咋样了?” 老袁氏也是松了口气,“祖宗保佑,胎正过来了!” 李荣松听着激动,忙跑去东屋看媳妇。 石榴也是舒了口气,正了就好。 她看向老袁氏道:“奶奶,趁着大堂嫂还没生,咱不如去庄子上吧?让大堂嫂去庄子上生,完了就在庄子上坐月子,凉快些。” 老袁氏听着也觉得好,但不知想到什么,却摇了头,“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石榴不明白,以为她是担心江氏肚子大了不好挪动,“大枣庄也不远,坐马车过去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我那马车上铺了软垫子的,颠不着。” “不是说这个。”老袁氏叹了声,小声道:“哪有生孩子上别人家生的?” 听得她是担心这个,石榴也是好笑,她才不信这些,“大堂哥跟咱们本也就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再说了,那是庄子上,也不是家里。” “我想着咱们都去庄子上避暑的,等奶奶你过寿辰,我再把洪家班请去庄子上,咱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清清静静的庆祝热闹一下,多好?若大堂嫂在家里生,这一耽搁的,到时候奶奶你寿辰人可齐不了。” 听她这么说了,老袁氏想了想,冲石榴笑了,“也好,奶奶听你的。” 等李荣松看过了江氏出来,也是后知后觉想明白刚刚石榴拉着他说话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想让他挂心太多,心里也是感激。 再听石榴说去庄子上这话,他更是感激得很,“那就麻烦石榴你了!村口的房子啥时候建?我就留在村里看着建房子,等你堂嫂生了去庄子上看看,到时候奶奶过寿我再来。” “啥村口建房子?”老袁氏疑惑。 石榴忙道:“这事我还没跟大家说,待会儿回去再说。” 老袁氏听着,当下也就不多问了,“那咱们回去吧。” 顺手将祥哥儿一把给捞走了。 回了家,老袁氏将祥哥儿抱进轩屋里,角落这边铺了软软的垫子,上头又铺了一张竹席隔热,平日里没事,宝珠就是在这上头爬着坐着玩的。 见小伙伴来了,宝珠也是啊吧啊吧的挥着手,抓了身下的玩具就扔给祥哥儿。 祥哥儿也是认得宝珠的,被放在竹席上,就乐颠颠的跟宝珠玩了起来,适应得很。 石榴就让拂冬看着点他们。 这边,老袁氏在矮桌边盘腿坐了,好奇的问石榴,“你先说村口啥建房子的?” 正要跟石榴说事的宋氏听着也是一愣,忙看向石榴,等她先说。 “就是村口挨官道那片地,托刘东家的关系,前儿个我就去县衙办了地契,将那块地给买下了。 我跟刘东家合了伙,打算做桩大生意,就是类似镖局这样的,到时候咱们村口也设一个分站,我让大堂哥盯着些,等分站建好了,这里就交给大堂哥管着,离家近,能照看家里不说,月钱也按管事的来,一个月二两银子,也是一笔进项。” 老袁氏听着,虽不甚明白孙女跟刘东家要做的生意具体是啥生意,但只听的孙女让大孙子做管事,她便不由笑叹了叹,“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她是真得感慨,这么多的孙子孙女,若换成另外不管哪一个,不说能不能有石榴这般能干,就是有,她觉得都不会做的有石榴这般好。 瞧石榴做的— 老三老四两口子都在作坊做工,三儿媳四儿媳当着管事,老三老四做些小木工,一年下来都不少争银钱,如今都在城里买上宅子了。 再说下一辈的,大孙子孙媳他们,哪个没给作坊做着工?梧哥儿更是马上就要掌城里童玩斋的柜了,桂圆几个也是都在羊工坊做工,不说多的,到出嫁之时给自己攒份嫁妆是差不了的。 还有和离归家的闺女— 老袁氏越想这些就越是感叹,再没有谁能比石榴做得更好的了。 石榴笑笑,“自家人用着放心,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说着顿了顿,接着又道:“除了村口建房子的事,我想着趁咱们去庄子上避暑,家里这边也重新修整修整。” 宋氏不由道:“家里修整啥?这住着好好的—” 不管是上茅房还是洗澡,咋咋都方便,这房子,她住着比城里还得劲呢,有啥好修整的,都是簇新的。 石榴就道:“还是太小了些,不管是来人来客什么的,还是家里想多添些人,都不方便,我想着把后头旧宅推了重建,跟前头这宅子合并起来,整个三进宅子,有归纳些,看着也齐整——” 后头说是旧宅,也是分家后才建的,还是新的呢,不过到底没前头这宅子方便,重新规划修整一下,两处并一处,看起来也壮观些。 老袁氏和宋氏听着她有章程的,倒也不多说了,都听她的,扩散些,确实也方便。 宋氏点点头,便即说起她刚要说的事来,“昨儿你姨奶奶说,跟那杨家后生说定了,明儿相看。 明儿一早咱们坐车去找你姨奶奶汇合,到时候一起去黄口镇,那杨家后生明儿会去镇上买柴火,咱先暗中瞧一眼,你要是瞧得好,咱们就上前去说说话,好好了解了解,要是不成,反正是在黄口镇,也不怕别人知晓——” 宋氏说完,老袁氏就接了话,“石榴,你马上也就十五了,成不成的上着点心,咱可不闹着玩。” 石榴听着这些,脑中下意识的想起范晋,想起他目光灼灼,说着那句‘甘之如饴’。 幽幽叹了口气,石榴点点头,“好。” 宋氏顿即笑起来,拉着石榴就要去她屋里搭配衣裳首饰去。 “虽是咱相看别人,但也得好好的打扮一番,到时候你真相中了这个,也叫人家瞧着,上门来给咱当女婿,可亏不着他,咱家闺女,生得好着呢。” 石榴:……真不用忙活,她那么多衣裳首饰,随便穿一身都差不到哪儿去的。 石榴真不想忙活这个,忙说自己还要去找里长叔和族长爷爷说事,就赶紧溜达出了门。 宋氏都叫不住人,也是嗔道:“这孩子。” 老袁氏便笑:“有甚好打扮的,石榴就是随便穿一穿,也好看。” 这倒是,宋氏笑开来,也就不管了,转而去看宝珠两个玩去了。 第403章:招工的事 石榴顶着日头跑出了家门,随后跟出来的拂冬机灵的撑了把伞上来,主仆两个沿着村里人家的墙根,尽往阴凉的地方走。 一路到了李族长家,便见李族长和李义山李老爹都在一堆喝茶说话呢。 石榴从南边回来给李族长和李义山这里都带了不少的茶,有普洱,还有白茶这些。 以往不讲究这些的李族长现每天也要泡两壶茶来喝着玩的,兄弟几个聚在一起,自然更少不得泡壶茶来喝。 石榴进门便听他们在讨论着茶滋味,不甚懂的喝也能喝出些门道来。 “石榴来了,快来喝茶,泡你的送我的那啥普洱茶,喝着就是比祖堂伯给我买回来的茶好喝,香的!”李族长赶忙招呼石榴坐。 石榴挨了李老爹旁边的位置坐了,也不要李族长动手,叫拂冬过去提了茶壶给她倒一杯来就是。 这可是普洱,滋味自然是好的。 不过石榴喝了一口就不由道:“族长爷爷,下次泡茶不要烧开的水就立马泡,稍微晾一晾再泡,水太烫泡出来多少影响口感。” “诶!我记着了!”李族长听着,赶忙记下,这可是好茶,不好浪费,自然要尝最好的味道的。 一旁的李义山也忙记下。 范氏妯娌婆媳的都在羊工坊做工去了,家里只有陈氏带着孙女在做绣活,听得石榴来了,陈氏忙出来洗了脆桃切了端上来给石榴吃。 几个老家伙是没这个牙口了,这脆桃,就适合年轻人吃。 石榴道了谢,拿竹签子叉了块桃子吃起来,“这桃子又脆又甜,好吃!” “石榴你喜欢吃,明儿我让你真堂哥去一趟他丈人家多摘点给你送去!这桃子就是他丈人家昨儿捎来的!”李族长道。 也不是拿亲家的桃子做人情,荣真媳妇的两个娘家嫂嫂都在羊工坊做工呢,要知道石榴喜欢吃他家的桃子,必定也是乐得送给石榴吃的。 石榴却赶忙摆手,“不用麻烦,庄子上也有,多着呢!” 有几个庄子在,她还真不缺水果吃。 李族长听着也就不说送的话了,转问起石榴过来是不是有啥事要说。 这时候,石榴让李荣真的儿子卓哥儿去请的刘里长也到了。 拂冬帮着给倒了杯茶给刘里长,刘里长接了茶喝了口,便即看向石榴道:“石榴,你叫我过来啥事呢?” 吃了两块桃子,石榴放下了竹签,便即把先前在家跟老袁氏他们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虽是天时大,不过也要紧,工钱可以给高点,避过中午最热的这一阵,尽量早点把房子给建出来,陈师傅那边我已经说好了,还得麻烦里长叔帮着找些杂工。” “村口那大块地石榴你都买下了?”李老爹也是来了劲。 石榴点头,“买下了,等房子建好,大堂哥当管事,另外再从村里找两个机灵勤快的小子当伙计,离家近,也是方便。” “这个好,这个好。”虽不明白快驿站是个啥站,但镖局和驿站是干啥的,李族长还是知道的。 驿站那都是官府承办的,他想着石榴和刘东家合伙这个,应该就是镖局这样的,给人押镖送货啥的。 哎呀,石榴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广了。 堂屋里的几人听着都是心里火热得很,石榴越好,他们村里就越好呢! “行,下晌太阳下来点我就套车上其他村里说说!”刘里长应道。 他们村里是找不出几个人来了的,又马上要农忙,只能从别的村里找。 石榴接着道:“除了这事,我们还要招工,里长叔可以一并宣传宣传,要是有意的,这几天只管上咱们村里来找我报名。 把招工条件和待遇也给说说,我们这快驿站主要招三种工,一种要力气大胆子大最好身手灵活的,会点拳脚功夫更好,这个需要走南串北的走镖送货,也辛苦,一年许是着不了几回家,但工钱没得说,包吃包住,每个月二两银子,干满三年工钱还得涨,若一直干下去,将来岁数大了退下来回家,每个月还给发五百钱养老。 这第二种嘛,要腿脚麻利又勤快的,这个不需要走南串北出远门,但也是要东奔西忙的四处送货上门这些,每个月一两银子,同样包吃包住,干得长久一样有养老钱。 至于第三种,最好得识字的……” 快驿站招工? 李族长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听这待遇,都恨不得让自家孩子去了。 “咱们村招吗?” 村里各家虽然都差不多的在作坊做着工的,但也是有一部分人不在的。 家里的田地农忙时可以请人,再不济还有老家伙们呢,这进快驿站干活,这么高的工钱可是实打实的。 关键的,是那干到老每个月还能领养老银子! 这可是到哪儿都找不着的好事,谁不去谁是傻子。 年轻辛苦点有啥?进了快驿站,老了动弹不得了,还有银子花呢,每个月五百钱,咋着也够花用了,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见石榴点头,李族长第一个给孙子报名,“你真堂哥识字,旦堂哥也识字!” 那走南串北的工钱虽然高,但同样的危险也大,李族长还是舍不得让孙子去的,毕竟,孙子也没那把力气啥的。 石榴点头,“我知道,咱们村里的后生,只要愿意去的,我都第一个安排!” 这就是同村的好处了。 刘里长高兴得搓搓手,自然不忘给自家孩子也提个名儿。 “石榴放心,下晌我把两个孙子都带上,各村都吆喝吆喝去,务必传达清楚,让他们都帮着给亲戚传一传!” 消息就是要人传人的,石榴当然也没忘了让各作坊管事给工人们下工前开个会说一说,让他们都回家说道说道,特别是羊工坊里,村里各家的亲家亲戚这些,那都是十里八村遍布的。 反正都是要招人的,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招起,也是给乡亲们一个帮扶了。 当然,这点人也是不够的,各州各府,差不多都要就近招募的。 现下就先从并州各府开始往外扩展,一步步来。 从小规模到大规模,急不得。 第404章:为什么 天还暗着,石榴就被宋氏叫了起来。 “娘,天都没放亮呢!” “咱们早点去早点回,别耽搁,待会儿日头大了,晒得慌。”宋氏催促着石榴快换衣裳。 石榴打了个哈欠,娘等着呢,她也不能再倒回床上睡去,只得认命的让拂冬找了衣裳来。 穿好衣裳,石榴自己梳头,让拂冬去后头把金花叫起来,“今儿把金花也带着。” 一番收拾妥当,猫着黑的,一辆马车就出了村,往黄口镇的方向去了。 家里众人还都睡着,到了每天固定的点,李荣樟翻身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先出去到院子里做操去了,什么起床困难不困难的,如今天不冷,还真没这个困扰。 一边打着拳,李荣樟一边背着书,站在上东屋檐下抻懒腰的李老爹听着,脸上都挤出了褶子来。 嗯,瞧瞧樟哥儿这书背的多好,听得他心情都澎湃起来了,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好啊! 也不出声打扰了孙子,李老爹背着手直接往后院出了门,溜达到四儿子家院子外头,没听到桦哥儿的读书声,他摇摇头,继续往前,到了三儿子家院子外头,也没听到枫哥儿的读书声,撇撇嘴,李老爹脸都拉下来了。 果然是人比人,这枫哥儿和桦哥儿一看读书就不行,只怕现下还在被窝里睡着呢! 也不能强求,如今日子好过,多送去读两年也多识点字明点道理,到时候长大了也好给石榴帮忙。 这般想着,李老爹不多做停留,继续往村中溜达去,一直到了老宅门口,远远就听到了里头传出的檀哥儿的读书声,李老爹再度笑咧了嘴,满意的直点头。 他能不能当上童生的爷爷,就看樟哥儿和檀哥儿了。 李老爹照样不进去打扰了孙子,继续往大哥家去找大哥说话去。 每天早上出来溜达这么一圈再回去吃早饭,精神! 老宅里头,李荣檀可不知道爷爷来巡视过,背完了两段书也做完了樟堂哥教的操,就往厨房去洗漱。 万氏和杨桃姑嫂两个已经做好了早饭,喊着檀哥儿快吃,吃了去学堂,她们也要去作坊上工了。 “还有一会儿,我拿着路上吃就行,二姐你先去上工,我来喂祥哥儿吃蛋羹。”李荣檀洗漱好过去接了杨桃杨桃手里的碗,催促她道。 杨桃上工要去响鼓坡,比万氏远上些,自然要早点出门的。 李荣檀虽才九岁,但也是懂事得很,知道兄嫂们供自己上学辛苦,平日里下学回来做完功课都会抽出时间来帮着家里做点活计的。 他这般懂事,江氏和万氏这两个当嫂嫂的自然也是真心的疼他的。 老宅的早晨其乐融融,石榴家这边,李荣樟同样做完了操背完了书,回屋去洗漱了一番出来,轩屋里,惜春已经将早饭给他摆在桌上了。 李荣樟赶着去学堂,快速喝完了一碗桂圆核桃豆浆,一手抓了个鸡蛋,一手抓了个馒头就跑,“惜春姐姐,我先上学去了!” “诶三公子!”惜春尔康手,奈何李荣樟已经如一阵风飘出了门,只得摇摇头,收拾了空碗,继续张罗其他人的早饭。 李荣樟边走边吃馒头,一路到了学堂,早饭也吃好了,迎面跟范晋撞上,李荣樟直冲他眨眼睛。 还没进学堂门的两人便往河边走。 “出什么事了?”范晋问。 李荣樟一脸夸张,“大事!你知道我二姐今儿天不亮去哪儿了嘛?” “去哪了?” “去黄口镇相看去了,就那杨家后生!” 闻言,范晋脸色顿时一白,伸手捂住了胸口。 她.答应要好好考虑的.竟只是骗他的托口之词吗? 为什么呢? 哪怕他打了先成亲再日久生情总有一天能打动她的主意,但即便永远不能,他也是真的不介意有名无实的只要能够陪着她每天看着她就行. 可她竟是这般也不愿意吗? 许是先前他意会错了,她还是讨厌他的. 她讨厌他 “师兄?师兄?” 李荣樟被范晋这模样吓了一跳,忙出声喊他,又道:“兴许也不是我二姐的本意?毕竟我娘催得紧,姨奶奶那边也定好相看的日子,不去不行啊,估计我二姐就是去走个过场,跟之前一样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范晋看了李荣樟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道:“敲钟了,回去上课吧。” 李荣樟实在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见师兄好好地跟在后头进了学堂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心里头不免也有些懊恼,早知道二姐是真的一点不会喜欢师兄,他当初就不该从中撮合的。 可.二姐明明灯会那晚挺高兴的,那花灯,一盏都舍不得送他呢. 唉,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苦恼,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李荣樟摇头叹息,一副老成的样子。 马车上昏昏欲睡的石榴可不知道小弟的苦恼,闷了一路,总算是到了黄口镇。 掀开车帘看着已经冉冉上升的太阳,不免嘀咕,“起得早回去也要顶日头,还正是最晒的时候呢!” 宋氏睨她一眼,“打起精神来。” 一旁的黄袁氏忍不住笑道:“这样看着才有小姑娘的样子呢。” 又说宋氏,“石榴一天四下张罗生意,本来就辛苦,在你这当娘的跟前,你还不叫她松快松快?” 当娘的哪有不疼闺女的? 宋氏看了眼闺女,到底不多说她歪在车座上没个样子了。 只看着黄袁氏道:“姨娘,咱们上哪儿看那杨家后生去?” 黄袁氏道:“那杨武今儿会来镇上给酒楼送柴火,估摸着这会儿已经送完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黄家村就属黄口镇管辖,黄袁氏他们日常赶的也是黄口镇的集,对黄口镇自然熟络。 宋氏没来过黄口镇,自是都听她的,见她挑了一角帘子盯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头也是微微有些激动。 不知道这回是不是闺女的正缘,若真能相中,闺女招赘上门,在自个跟前过日子,不叫她牵肠挂肚,她也放心呐。 第405章:你要气死我 也没过多久,石榴打了个哈欠的功夫,黄袁氏就激动的冲她招手,“石榴,快,就是这个了!你快来瞧瞧!” 黄袁氏语气里也是带了丝隐秘的刺激感,毕竟,今儿这种相看,还是她当媒婆这么久头一回呢。 头一回男方不知道女方暗地里来相看来了。 也是她自个亲侄孙女,不然,换做别人她也不做这般事,咋着也会私下跟男方说一声,让他好好表现的。 宋氏也激动,但惦记着是闺女相看呢,就忍着没往窗帘边凑,只催促着石榴快去瞧瞧。 石榴凑到黄袁氏身边,也不用黄袁氏指,一眼就看到了从那头正往这边走的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个扁担,穿着一身补疤衣裳,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有些黑,但确实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嗯,毕竟要常看见,长得太磕碜了,也是委屈自己的眼睛不是? “石榴你瞧着咋样?人长得不赖吧?”要不要我叫他过来说说话?”黄袁氏道。 “不忙。”石榴摇头,“先看看。” —— 杨武揣着今儿卖柴火的钱,想着许久没吃肉了,马上农忙要去地主家打短工了,卖的是力气,还是去买点肉回去煮了吃。 他迈着大步子往市集那边去。 突然,巷子里跑出一人来,直直撞到了他。 纵是杨武身板强壮,也被这人撞了个踉跄,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对方凶神恶煞冲他吼道:“你他娘没长眼睛啊!” 杨武抿了抿唇,一脸无辜,明明是他撞他 可对方显然不这么觉得,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杨武摇摇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他提步正要继续往前走,脚下就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钱袋子? 杨武弯身捡起来,想着许是刚刚那人的,忙转身追上去,“诶前头那位大哥,你的钱袋掉了!” 先前那人闻声,摸了摸自己身上,“还真是我钱袋子!” 说着大步走回来,一把就夺过了杨武手里的钱袋子,连个谢都没有就转头走了。 杨武也不恼,回身继续往市集去。 又走了一段,又有个小丫头撞上来,被他撞了个踉跄,杨武吓了一跳,忙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那小丫头摇摇头,很快就跑了。 这一出一出的,杨武摇摇头,转过街角,到了市集,找了家肉铺子,“老板,麻烦帮我割条猪肉,不要多了,这么点就行。” 说着比了个宽度。 肉老板爽快的应了,一刀下去,上称,“八个钱!” 杨武便即摸怀里,却摸了个空,他钱袋子呢? 杨武脸色一变。 “没钱?没钱你还来买肉?去去去!”肉老板白忙活,不耐地赶他走,别挡了生意。 杨武转身离开,沿着过来的路找钱袋子,想着是不是刚刚撞掉了。 等回到刚刚撞到小丫头的地方,果然看见地上躺着个钱袋子,可不就是他的嘛! 他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上前,弯身要捡。 这时,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捡走了那钱袋。 “这是我的钱袋——”杨武抬头,见对方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话音不由戛然而止。 但想着钱袋里不止今儿卖柴的钱,他的所有银钱都在里头了,柴棚没法锁门,银钱他都只得带在身上——虽然不多,但真要是没有了,他就只能饿肚子了。 是以,杨武道:“婆婆,这钱袋是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说还是我的呢,这掉在地上的钱袋谁捡着就是谁的!”老人护着钱袋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杨武。 杨武:. “可婆婆这钱袋真是我的,你看,上头绣着我的名字,武。” 钱袋子上确实有个字,但老人不识字,板着脸不肯认,“我捡着了,就是我的!” 她提防着看着杨武,忽而就拍着腿哭起来,“你就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被儿子儿媳给赶出门来,我也没地方去,我好可怜啊。” 老人抬着袖子抹眼睛,明明看着就很假的表演,杨武却还真信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不忍,忽而叹了口气,“婆婆,这钱袋里的铜钱我都给你,你把钱袋还给我可以吗?这钱袋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老人一听,迫不及待的将钱袋里的铜板倒出来,将钱袋丢给杨武。 那钱袋里倒出来的铜板,稀稀拉拉的,也不过几十个而已。 老人用衣摆兜了,像是生怕杨武反悔,爬起来就跑,那腿脚灵活的,哪像三天没吃饭的人? 杨武后知后觉自己许是被骗了,但愣了愣,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那钱袋子,抬脚往镇口的方向去了。 不远处的马车里,宋氏连连点头,“瞧这孩子,多厚道实在?明明别人撞了他,他也不生气,捡到钱袋子还追上去还给人家,要换那小心眼的,被人家撞了还骂了一通,捡着这人的钱袋,一准不会还的! 还有明明是小丫头撞了他,他却赶紧问人家有没有伤着,刚刚可以说是怕那人强壮凶恶所以不敢吱声,可这对待比自己弱的,他也不生气! 人也善良,明明自己穷得揭不开锅了,可见对方这么可怜,还是把银钱都送给对方了,只要回了自己的钱袋,因为那钱袋是自己娘给他做的,多孝顺?” 宋氏显然很满意,“石榴,你觉得咋样?” 被宋氏和黄袁氏双双注视着的石榴缓缓摇头,幽幽道:“我觉得不行。” 宋氏瞪眼,“这咋不行了?多厚道老实一孩子?那偷奸耍脾气不好的,我可不敢应。” 石榴就道:“太老实了,容易被人欺负。” 宋氏:. “老实还不好?能被你欺负不比欺负你好啊?”这招的是上门女婿,不要老实的可还行? 石榴心道:就是太老实善良了才不好啊,她亏心,对人家不公平啊,有点小毛病什么的她还容易接受些,毕竟,回头欺负起来才不那么亏心,反正各取所需更好? 不过这个石榴可不能实话说出来,只道:“反正就是太老实,没脾气,像个什么男人?我看不上。” 宋氏心口疼,这倒霉孩子! 招的是上门女婿,要啥脾气?没脾气才好啊!那有脾气的,谁压得住?真招进门来不是给自己个添麻烦嘛! “你真是要气死我!那像男人的啥啥都好的你倒是也乐意啊,你不也没相上?咱退一步来找上门女婿,看得过眼老实厚道不是更好?我觉得这杨武就挺合适,偏你还是能挑出毛病来!” “你告诉娘,你是故意折腾吧?”宋氏盯住闺女,一脸怀疑,“你该不会是真的不想成亲?” 她想起之前丁家提亲时闺女说过的那些话,顿时吓了个脸色苍白双手发抖。 第406章:说实话 车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车外,撞人大汉胡振,偷钱袋小丫头金花,假扮老人拂冬站了一排,眼观鼻鼻观心。 知道不少事的胡振和拂冬默默想着:自家姑娘可不就是不想吗?没少折腾。 “你给娘一句实话!是不是真的不想成亲?”宋氏看着石榴,仿佛只要石榴说出一句是真的,她就能立马去死一死了。 石榴心虚,脚尖碰脚尖。 但面上却是无比的坚定,“怎么可能!娘您可别多想,我哪能不想成亲呢?您都说了,不成亲往后入了不了祠堂,死后受不了香火,我可不想这样。” “真的?” “真的!” 闺女的坚定说服了宋氏,宋氏微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杨武挺好的,你听娘的,娘还能害你不成?” 一旁的黄袁氏也跟着劝,“是啊,姨奶奶看了这么多的人,绝不会看错眼的,你招了这杨武上门,他勤快能干,啥都能干,又老实厚道,一准会好好孝敬你娘他们,也会好好待你的!你想想,你可是个香饽饽,真招了那不老实的上门来,不怕起啥幺蛾子啊?” 细的话她都不必细说,石榴是个聪明孩子,一准听得懂的。 那心思不好的上门女婿,害了岳丈一家霸占了家产啥的,那都是没少听人说过的事。 石榴还宁愿对方爱财点有点小毛病呢,只要家里那头简单不麻烦,独身一人上了门,她才不怕看不住,她又不是傻子,当手下胡振他们都是白吃饭的? 如此招人上门来,不管怎么对他,她也不用那么亏心。 可杨武这人,虽没怎么接触过,但那双眼睛骗不了人,真真是个老实巴交又厚道的,这么被人对待都不生气,简直就是老实过了头。 没了父母又被赶出家门,老老实实勤勤劳劳的养活自己,这样的人,就该有个和和美美的日子,娶妻生子,别再苦了后半辈子。 但被两双眼睛死死盯着,石榴也是头皮发麻,忙道:“我考虑考虑?” 宋氏舒了口气,愿意考虑就行。 “那就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考虑。” “嗯嗯。”石榴点头如捣蒜,“时候也不早了,肚子都饿了,咱们找家酒楼吃饭吧?” 还没来过黄口镇吃饭呢,倒是黄袁氏熟,一口就能说上来哪家酒楼味道好,还打趣道:“今儿也托我侄孙女的福,吃回镇上最好的酒楼!” “走走走,侄孙女我请客!”石榴一拍胸脯,豪气万丈。 — 回到下河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霞铺在天那边,照得村子红光满面。 刘里长和李族长几个都在村口树下坐着乘凉,一边等她回来呢。 见马车下了石桥,几人赶紧望着人。 石榴跳下了马车,让宋氏先回去,她待会走着回去便是。 “族长爷爷,大伯公,爷爷,里长叔。”石榴走向树下,挨个打招呼。 “石榴这是去哪儿了?进城去的?”刘里长也就是好奇问一句,也不是真的想过问石榴的行踪。 招上门女婿这事宋氏可没有到处嚷嚷,没定下的事说出来不好,是以,别说李族长他们了,就是蒋氏黄氏他们也是不知道这事的。 石榴自是不会多说,只一句带过了,就问起刘里长帮忙找人的情况。 刘里长也忙说起正事,“建房子的杂工都找好了,人一听你们家找人做工,那是一点犹豫的都没有,人还多了呢,我想着也要不了那么多人,都退了不少,石榴你看哪天开工,吆喝一声就得!” “还有这招工的事,我也能通知到的都吆喝开了,他们还不信有这么好的活计呢!一听是你招工,便都相信了!我看传扬开来,明儿个估摸着就有人来咱村了!” 石榴听着直点头,“辛苦里长叔了。” 刘里长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石榴便道:“村口这边,明儿就动工,先把杂草碎石头拾掇了,把地夯实了——我叫大堂哥盯着这事,不过建房子的事还是族长爷爷你们有经验,还得劳烦你们也帮着盯着点。” 李族长和李义山自是点头没得说,他们这些老家伙,别的忙帮不上,帮石榴盯着这些事还是一点没问题的,石榴不说他们也是要多去转悠的。 虽是石榴的事,那也是他们村里的大事呢! 说完话,石榴就跟李老爹一起溜达着把家回。 作坊正好下工,一路路的工人出来,少不得就跟祖孙俩碰上,自是都热情的打招呼。 等再往前,又碰上了石板桥那头路路过来的羊工坊下工的工人,不拘是本村的,还是对面上河村的和前头村子的,从响鼓坡直接往下河村过来出村回家也是比从天宝村出村更近便些的。 一个个的自是也都跟祖孙俩打招呼,比自个村人还多了几分热情呢。 李老爹背着手,一路走下来,嘴角也是忍不住的上扬。 又忍不住看身旁的孙女。 往常石榴不在一路,这些工人打招呼可没这么热情—对着石榴,分明好像就多了两分啥。 具体多了两分啥李老爹也说不上来,是恭敬?讨好?好像也不贴切。 没读书,想不出来。 李老爹摇摇头,也就不做多想,反正他知道石榴厉害就是了。 一路进了家门,老袁氏宋氏林氏婆媳三代以及李继和正坐在轩屋里喝茶说话呢,晚饭还有一会儿,李荣樟还没下学家来呢。 等祖孙俩进了轩屋来,没有外人,宋氏这才说起今儿的情况。 “爹,娘,你们可得都说说石榴,我觉得那杨武挺好的——” 将今儿试探杨武的事一一都说了,宋氏也是希望多两个人好好给石榴分析分析。 “这么听来,这后生是不错—”老袁氏听得点头,不由看向石榴,语重心长道:“石榴啊,既然咱们决定招赘,这招女婿上门,还就得招这样的,你才压得住,那太有主意太有心思的,可是不成的。” 李老爹也不免附和,“是啊,石榴,你好好想想。” 他也不拎着要孙女嫁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的了,前头那些读书人不都没成嘛,不是正缘。 他觉着招赘也挺好,这事说起来也是皆大欢喜的,毕竟,孙女的生意根基这些都在村里,就留在村里不外嫁,咋样都方便。 第407章:只要你觉得公平 石榴一一听着,头大如牛,直点头附应着,敷衍过去再说。 这种情况下,对着来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家人们都觉得好,拧成了一股绳,一时间来了劲,还非得要石榴给个准话。 这杨武,你招是不招吧! 招,肯定招啊! 石榴默默点头,她已经让梁正走一趟,去八里村溜达溜达了。 那杨武生的健壮,有把子力气,反正住个柴棚,也无甚牵挂的,与个地主打短工,哪有快驿站赚钱? 不拘是进车队,还是送货员,都成。 想来不管哪样,杨武都定不会拒绝的。 干个两年,杨武就有钱建新房娶房好媳妇了,如何不好呢? 宋氏几人可不知道她当下心里若所想,见她点头,也是都松了口气。 宋氏更是转头就跟老袁氏商量起来这上门提亲的事。 毕竟,还没招过女婿呢,这招女婿上门是个咋样的流程,还真不太熟。 老袁氏道:“跟娶媳妇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就一样不同,聘礼要给,嫁妆那是没有的。” 毕竟,若不是穷,谁倒插门啊。 这个宋氏也知道,“那是照着荣棕他们来,还是?” 还是更厚点? 毕竟,银钱都是石榴挣的,还要看石榴的意思。 石榴托着下巴不说话。 老袁氏道:“倒也不急,这两月天热,又农忙,日子也是合适提亲这些,等过了这两月天气凉爽起来再说,到时候榆哥儿也把媳妇娶进了门,正好。” 去岁定下亲事的李荣榆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今年金秋九月。 该张罗的都张罗好了的,宋氏也不是第一回娶儿媳妇了,不会忙手忙脚,只等八月里把聘礼彩金送过去女方家就成,别的该没没什么要忙活的。 “要等这么几个月啊?”宋氏看了一眼,实在怕这小妮子后头又变卦。 老袁氏看她,“急啥,还怕招不到女婿?” 宋氏笑笑,“成,都听娘的。” 大人们说着话,石榴逗着宝珠玩,一把抢了宝珠手里抓着的点心吃,惹得宝珠哇哇大哭。 宋氏扭头瞪她,“你这孩子!桌上有你非抢她手里的。” 石榴哈哈笑,捏了捏宝珠的哭包脸,“哎哟,宝珠真可爱!” 宝珠哭的更大声了。 宋氏瞪过来。 石榴拔腿就溜,“我看樟哥儿去!” “这孩子!”宋氏嗔道。 李继和笑呵呵,“本来也就还是孩子,小大人模样的这般能耐,叫我这当爹的都脸热,难得瞧她孩子气,我觉得挺好。” “你倒是好了。”宋氏瞪她,忙抱了宝珠起来哄,又偷偷看了眼儿媳,见林氏脸上也带笑,并不见气松了口气。 溜出了门的石榴也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往村口的方向走。 拂冬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左右,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婢子觉得范公子挺好的。” “……” 见姑娘没了声,拂冬飞快抬眼看了一眼,默默闭上了嘴巴。 没走一段,便见李荣樟飞快朝这边跑来。 “后边有狗撵你?”石榴笑他。 李荣樟气喘吁吁,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撇嘴,“我都是为了谁—” “二姐,范师兄知道你今儿相看那杨家后生去脸都白了,今儿一天都心不在蔫的,还被先生罚了抄书呢!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范师兄在绿树湾等你,让你一定去见他一面!” 石榴搓了搓手指,遥遥看了看村外的方向,顿了顿,“你先回去,娘问起你就说我有点事出去了,待会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 “明白明白!”李荣樟忙不迭点头,心里十分高兴二姐能答应去。 出了村口石桥沿着河往青山村去的方向有一片树林子,那里就叫绿树湾。 不远,从石桥走过来,也就是两百米左右就进林子了。 这林子临河而栖,一路往下,一直能衔接到大青山的山脚下,自然是大而广的。 进了林子不久,石榴就看到了等在里头的两道身影。 范晋看见她来,眼底顿时欢喜,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暗淡了下来。 提步朝石榴迎了上来。 双方各走几步,很快就面对面了。 八方跟拂冬不熟,但这会儿眼睛直给拂冬眨了眨,想让她跟他一起往一边去,好叫自家公子和石榴姑娘单独说话。 拂冬眼观鼻鼻观心:眼睛有毛病,抽抽啥? “拂冬,去那边等我。” 还是石榴发了话,拂冬才挪动了脚步,跟八方一起往那边去了。 范晋定定看着石榴,“樟哥儿说你今儿跟那杨家后生相看去了,为什么?” 石榴知道他这个为什么是为什么,不由得有些气虚。 这事,说来是她不厚道。 但…… “我只说会想,又没说一定答……” 那个“应”字,在范晋定定的目光中实在是说不下去。 石榴微微叹息一口,“你也知道的,前世…我从小父母离异,是奶奶一手拉扯我到大的,曾经恩爱的父母最后却像生死仇敌一般,我对婚姻…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我恐惧它…不想重蹈他们覆辙…也不想苦了孩子……” 两人离得只有一步远,没有外人,石榴渐渐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压根不是真心想成亲,也不想生孩子,这样对你不公平。” 范晋的眼中闪过心疼来,他是知道她从小父母离异跟奶奶相依为命的,后头知道她出事的消息赶去…那一双父母是什么样他也亲眼目睹…… 经历过这些的她,对婚姻充满恐惧和不信任也是正常。 若不是没办法,或许她连敷衍都难得去浪费时间的。 多的话他现下也不说了,那都是将来的事,确定石榴不是真的讨厌他,这便好。 他看着石榴,认真道:“我不觉得不公平,我说了,我甘之如饴,哪怕有名无实,反正也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应付你家里,我觉得,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说不定老天爷让我也来了这里,就是帮你呢!” 哪怕真的一辈子有名无实,只要能正大光明陪在她身边就行。 “但,你可是范家单传,就你这么个香火,你不传宗接代,过得去?”这年头传继香火可是大事,别说这里了,就是在后世,只怕都没几个当父母的愿意。 范晋想也不想:“到时候就说我生不出来,过继一个就是了!” 要不知道石榴是李诗柳之前,他用了人家的身体,还真不能叫人家没了后。 可知道了,他压根就没办法让自己娶别人,不就是香火嘛?大伯家里儿子多,孙子也多,将来过继一个过来也不难。 是他“生”不出来,这样也怪不到石榴头上。 见他目光坚定又真诚,显然深思熟虑又深思熟虑的,在他那里,什么都不叫事儿。 都“生”不出来可以过继了,石榴还能说什么? 对上这样的目光,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默了良久,石榴终是道:“若你真不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的话……那便上门提亲吧。” 第408章:再好不过 范晋闻言大喜,忍不住双手扶了石榴的肩膀,“当真?!” 而这句话说出来,石榴的心里竟然还有一丢丢的欢喜? 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本来就是有点喜欢范晋的。 只是…恐惧罢了,再相爱的人最后也会因为柴米油盐鸡毛琐碎而变得面目可憎老死不相往来啊。 所以,她之前才不敢答应,因为对范晋不公平。 但范晋竟是真的不介意… 那么,反正都是有名无实,跟老乡+有点喜欢的人“有名无实”,怎么又不好呢? 再好不过了。 她看着范晋,道:“当真,不过你后头反悔也成,到时候咱们好聚好散,和离便是。” 确定是真的,范晋满心只有欢喜的。 反悔? 怎么可能? 到死也不可能的。 他巴不得天天跟石榴在一起! 日久生情,渐渐打开她的心扉,让她知道婚姻也可以是美满幸福一辈子的不好吗? 做什么好聚好散和离呢? 范晋眼底闪过一抹光,那是石榴看不到的势在必得。 “我一定请最好的媒婆,选最好的黄道吉日,上门提亲!” 出了林子时,最后一抹天光也暗淡了下去。 村里已有人家点上了灯,昏黄一片,老槐树底下早没了人,主仆俩下了石桥,往村东头去,并不引人注意。 倒是拂冬偷偷看了看自家姑娘,又偷偷看了看。 “姑娘,婢子瞧着刚刚范公子可高兴,跟捡着宝贝了似的。” 石榴瞥她一眼,“你刚刚听我们说话了?” 拂冬忙不迭摇头,“姑娘不让婢子听的话,婢子可不会听。” 所以她刚刚都没有放出耳力去听,只和八方大眼瞪小眼呢。 那八方,还拿糖讨好她来着,她才没要。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想贿赂她。 哼,再贿赂她她也是姑娘的丫鬟! 石榴笑了笑,不再多言。 很快,进了家门。 宋氏他们刚吃好了晚饭,见石榴回来了,忙喊惜春将留的饭菜给端上来。 石榴让拂冬下去吃饭去,洗了手进了轩屋坐下,一边吃着饭,一边听老袁氏宋氏他们摆闲。 吃罢饭,天也是黑得透透的了。 “娘,早点带宝珠去睡吧,明儿一早就要去庄子上呢。” 宋氏应了声,让柳妈妈抱上宝珠去给她洗澡去。 柳妈妈就是从大枣庄调回来专门帮着带宝珠的,昨儿下晌就来了,今儿宋氏一早去黄口镇,都是柳妈妈在带宝珠。 有林氏在旁看着,柳妈妈也是个带孩子的好手,一天不到,就跟宝珠熟络起来了,宝珠也不抗拒她抱。 除了柳妈妈,还顺带调了个杨妈妈和胡氏送去了老宅那边。 杨妈妈和胡氏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右腿有点跛,所以自梳没嫁,虽说跛脚,但并不影响干活这些,胡氏则是个寡妇,年纪还不大。 比起去外头牙行再买人,左右这两个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在庄子上牵绊着,就转卖给老宅这边也是正好。 李荣松见买一个人的银子竟买回来两个人,哪能不知道石榴帮衬了?本要再拿给石榴银子的,石榴自是不会要,只道杨妈妈跛脚就当是买一送一呗。 可刚进家门的杨妈妈手脚麻利做事灵活,李荣松看在眼里又哪能不明白呢? 但不多说,只打心眼里记下这个情便是。 家里多了两个人干活带孩子的,确实是方便不少。 石榴吃罢饭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回房玩了会儿鲁班锁,这才去洗澡洗头准备睡觉。 而那头,范晋等石榴主仆出了林子走远须臾,这才带了八方脚步轻快的往上河村里去。 八方看着自家公子春风满面的样子,也是纳闷,“石榴姑娘说什么了?公子怎么这么高兴?” 范晋咧嘴:“找个黄道吉日,上门提亲!” “这可太好了!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心愿得成!”八方一听,也为自家公子高兴得不行。 一路回了家,吕氏正等儿子吃饭呢,“下学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家?” “出去走了走,放松放松脑子。”范晋说着,往厨房去洗了手再回堂屋来,“娘先吃啊,这天热,饭菜也不会那么快冷的。” “放松放松也好。”儿子读书有多用功吕氏是看在眼里的,闻言也不多说,“娘等你一块吃饭有滋味些。” 范晋笑了笑,给吕氏夹了个鸡腿,“娘,吃饭!” 吕氏忙要将鸡腿给儿子吃,范晋就利落的夹了另一个,“这里还有呢,一人一个,娘你快吃。” “好。”吕氏笑了。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然是要多吃饭的,咬了一大口鸡腿,范晋吃得格外满足。 就娘俩吃饭,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日里范晋上学堂,吕氏也是难得跟儿子说说话的。 是以,这吃饭间,少不得就要说些家长里短的。 范晋有问必应,娘俩边吃边说话,也是气氛融洽。 话头一转间,范晋就提了一句,“娘,劳您明儿去找人看个最好的黄道吉日,日子越近越好!” 吕氏听得疑惑,“看黄道吉日做甚?” 范晋不好意思却又欢喜的道:“儿子相中了一个姑娘,想让娘请最好的媒婆上门提亲去!” 吕氏先是一愣,自去年上李家提亲被拒之后,儿子读书越发用功,她也找了不少觉得合适的姑娘给儿子说和,可儿子没一个中意的,这好好的,就有相中的姑娘了? 在哪里相中的?怎么相中的? 吕氏难得先纳闷了一句。 但转即便是欢喜,儿子今年便是十八了,像他大伯家几个堂哥十八都成亲了,可晋儿连亲事都还没个着落呢。 好不容易儿子有了相中的姑娘,吕氏自是激动万分。 “好,娘明儿就去找你三叔公给看个好日子去,到时候再请城里的金媒婆,金媒婆名声好,也是咱们洛水县最好的媒婆了,你看怎么样?” 范晋点头,“自然是好的。” 吕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不免打趣,“不过,你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你得告诉娘啊,不然,娘让媒婆上哪儿提亲去?” 范晋笑得发自内心,“是对面下河村李家的姑娘!” 吕氏愣住,李家…… 对面李氏一族,人家不少。 “哪家?” “娘您认识的,就是石榴姑娘!” 吕氏顿时惊了个外焦里嫩,看儿子的眼神都不免怪异起来。 忍住想摸摸儿子额头的冲动,吕氏哄小孩子一般温声道:“晋儿啊,你怕是忘了,去年,咱托你堂姑上门去提过的,那李家,压根就没考虑咱们呐。” 第409章:兜兜转转 要不是儿子看着挺正常,吕氏都要以为儿子是不是发烧意识不清还是说梦话呢。 怎么好好的,这都一年过去了,又想起这茬来了? 被吕氏这般眼神看着,范晋也不恼,笑咧了嘴道:“娘,这次您大可放心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便是!我已经跟石榴姑娘通过气了!” 闻言,吕氏微惊,“你什么时候跟那石榴姑娘私下见过?” 范晋咳了咳,一本正经道:“之前请堂姑上门说和,那是石榴姑娘没见过我,只听长辈说的,以为我打小体弱身子骨不好,这才没考虑就婉拒了,后头机缘巧合,我跟石榴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咳,那什么,我对石榴姑娘一见钟情,石榴姑娘…想来也是中意我的… 所以,娘只管请媒婆上门提亲便是,这次,他们家定会应下亲事的!” 听着竟有这么番曲折,吕氏再看眼前身子骨健壮了不少身量也长高不少,跟大病之前完全不一样,也不由暗暗点头,身子骨好起来的儿子,看起来还是挺俊的,那石榴姑娘,有眼光。 她不禁高兴起来,“原来是这样!好好好,这事,娘一定给你办妥当!” 这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那石榴姑娘,说不得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呢! 吕氏想按捺下激动,可压根就按不住。 吃罢饭就忍不住回房翻出了一个大箱子来。 箱子里头有她的嫁妆首饰,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这些。 当年分家,他们分到了不少的银子还有八十亩水田,一家三口花销也不大,后头丈夫去了,花了些…… 但这些年下来,她也是攒积了不少的,不说多的,存银也是拿得出来一千两的。 那石榴姑娘是个能耐的,短短三年,便从小门小户到了如今名声响亮的一方富甲,说起来,这门亲事,已是他们家高攀了。 不过,既是那石榴姑娘相得中晋儿,别的她不说,定要拼尽全力来置办聘礼这些的。 当然,等石榴姑娘进门,她也会好好的疼她,叫石榴姑娘过得好,绝不让旁人笑话了石榴姑娘选来选去的结果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云云的…… 吕氏摸着箱子里的东西,心里头念头快速翻转着。 洗了澡出来的范晋见房门开着,里头叮叮作响的,不由迈步进来,“娘你干什么呢?” 吕氏转头冲他招手,“晋儿你来。” “娘这是……”范晋上前,看到箱子里头的首饰银子这些也是微愣。 吕氏便道:“那石榴姑娘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这聘礼上,咱们可得置办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娘当年嫁妆不多,但这两套头面也是你外祖母的嫁妆传给我的,还有这一对镯子,还是你姑奶奶从前回来省亲送给我的,是好东西,我打算都添在聘礼里,另外再使了银子去金楼打几套好首饰—— 还有洛水城的那个铺面,也拿来做聘礼,再看李家那边提多少聘金……” 范晋心里暖乎得不行,吕氏是个好母亲,待孩子真正是没得说,就跟他上辈子的老妈一样—— 想想还真是有点愧疚,不过,待成亲以后,他会努力打动石榴,争取名副其实名正言顺的。 “娘,我这里也有银子,还有四条胡同那个宅子和刚买下的那个铺子,都可以加进来。” 吕氏笑应:“好。” 她是知道晋儿让八方在城里折腾了个什么生意的,不过不影响晋儿的学业,她也不多管,毕竟,儿子已经大了,该顶立门户了。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瞧着好看,最重要的,今年的院试,你可得好好努力啊。” 范晋点头,“娘放心的,我心里有数!” 那么多的秀才举人提亲都不成呢,他凭什么成? 怎么着也要中个秀才才是。 别的他不行,就靠科举了。 娘俩这边的心思一河之隔的石榴自是不知道的,擦干了头发躺到床上去,翻来覆去的难睡着。 想着傍晚的事,忽而,石榴咧嘴笑了,忽而,又紧拧了眉。 各种情绪在脸上唱大戏。 窗外夜风缓缓吹着,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才睡着了去。 星星眨了眨,渐渐的隐入了云层,天光微微放亮了。 石榴家早有了动静,惜春带着念夏忙活好了早饭,大家伙也收拾妥当了,出来吃早饭。 这边,左成梁正带着护院们也把该搬的东西搬上了车。 要去庄子上住一个月呢,要带的东西可不少。 等这边装车妥当,这边,老袁氏等人也吃好了早饭。 石榴送他们上车去,她还得留下来张罗张罗,过两日再往庄子上去不迟。 那边,护院赶了石榴的马车去接了江氏和杨妈妈胡氏并寿哥儿兄弟两个。 老袁氏也让人去把三妮带了来。 人都齐了,车队便即出了发。 石榴只留下了胡振和左成,梁正带着其他护院都护送去了。 等车队离开,天还早着。 石榴便即带了左成去看之前运送回来的箱子。 那些箱子都锁在后头旧宅的仓房里的,大氏他们都知道这里头是石榴的东西,所以不去动,但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护院都走了,这后宅里倒是腾空了来。 “挖吧。”石榴看着胡振和左成道:“辛苦了。” “不辛苦!”胡振和左成摇头,便即拿了锄头铲子忙活了起来,在院子里开挖一个大坑。 到时候等坑挖出来,便将箱子都埋在这地下,地夯实,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底下埋得有东西。 这都是实打实的金子,要将来真有个什么,那都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好退路。 左右修整这旧宅也不会改动院子,只把房屋推倒了重建,好加上下水道这些,如前头的格局,并不会影响到院子。 拂冬和金花也是闲着没事,便也来帮忙,至于胡振媳妇红袖,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倒是没法帮手,就帮着把着门。 护院们都走了,这后宅也不会有人来。 便是有村人经过听到里头的动静,红袖也只笑说一句:“姑娘让他们先收拾收拾,好重修整。” 石榴家的旧宅要重修这事,村里已经都知道的。 至于石榴,被里长家的小孙子来叫去了。 今儿一早,便有不少外村人找到刘里长家来了,为的就是那招工的事呢。 第410章:招工报名 李家要招工的事,短短两天功夫,早就传得十里八村皆知了。 之前李家的羊工坊只招了本村人的亲戚这些,他们不沾亲带故的,可是巴望了好久的。 终于又等到李家招工,大家伙都是激动的不行。 但李家这次招工却是不一样,不是羊工坊或者吃食作坊招工,不要妇人,啥快驿站的,他们也听不懂。 但不妨碍他们对李家盲目的自信,李家准是不会糊弄他们害他们的就是了。 且这次招工,那待遇,听着就叫人心动得很。 二两银子一个月,包吃包住不说,干到老退下来,每个月还能领养老钱,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所以王大壮一点都没犹豫的,就联系了同村的几个人天不亮的就往下河村来了。 他身材魁梧,帮着自家屠夫大哥摁了几年的猪,有得是一把子力气,他看中的就是这二两银子一个月的活计! 虽说要走南串北常不归家,但能赚钱就是了,他还想出门多长长见识呢,以往是没这个机会,这次李家招车队,不就是正好给他的好机会嘛! 男儿志在四方,出门闯荡,还有银子挣,多好! 跟他同来的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想法都一样! 不过李家是哪家,他们还打不着方向呢,进了村,自然是径直问到了村口的里长家来。 还没进院子,就见里头已经有不少人了,热热闹闹跟个菜市场似的。 王大壮几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捏了把汗。 这么多人啊。 不知道李家这次要招多少人? 不会招不上他们吧? 也是,这么好的活计,肯定大家伙都是争相恐后的抢着来了。 瞧,还有穿长衫的,看着没甚力气的,那准是读过几年书的,要应征后一种活计的—— 石榴也被里长家院子里站的满满当当的人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暗暗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李家在十里八村也是打出好名声了,瞧这招工的话一出,来多少人? 人多不怕,怕的就是不来人呢。 她提步进了院门。 院子交头接耳的人看见她进来,有认出她的,都激动起来,还有些年轻小子偷偷红了脸。 不认识的,听旁边人一说也激动起来。 石榴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里站着的杨武,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会来。 嗯,上进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挣钱机会呢。 又瞧到不少生得健壮魁梧的,石榴暗暗高兴起来,今儿这车队就能组建起一支来。 里头刘里长见石榴来了,忙出来迎了她进屋去坐,又问她怎么个章程,这么多人呢,待会儿日头高了,也热得慌。 大家都在外头呢,石榴也就不进屋里去了,点点头,站到了堂屋前的台阶之上,面向院门口。 大家伙自是都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这样,不由都自发的噤了声,等着听她说话。 院子里站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 石榴看了一圈,出声道:“今儿大家来,想来也是对我们这次的招工清楚的,条件和待遇就如大家听到的一样,我就不再一一多说了,三种活计,车队押车,还是送货上门,或是站里分件接单,大家伙想干哪种活计应该也都想好了,现下便先到管事这里报个名——” 说着,分别就指了底下姜同姜丙陆东三人,让大家伙对应的报应去。 石榴话落,听懂了的众人便赶紧的往三人涌去。 王大壮跑得最快,直奔姜同,占了最前边的位置还不忘招手让同伴都赶紧靠过来,免得晚了人家都不招了。 显然王大壮的担心多了余,排在这一列的几十号人一个不落的,全都报上了名。 包括另外两列也是,石榴还嫌人不够呢。 报上名后,有人就问了,“啥时候上工啊?” 石榴便即道:“不急,大家伙今儿先回去收拾好行李,跟家里人说一声,后儿一早到大风集上的大通货栈汇合,到时候会有人带你们往城里去。 到了城里之后,大家得先做个培训,为期一个月,期间包吃包住,但没有工钱,一个月后培训结束,便可正式上工领取工钱,但有一点,若是培训不合格,便不能正式上工,只能拎包走人,都没有问题吧?” 众人听得仔细,都听明白了,虽然对于不能立马就上工有些纳闷,啥培训的也听不懂,但培训包吃包住呢!这个跟学徒好像也差不多? 而当学徒哪可能一个月就完事了?几年都得给师傅白干活呢! 反正这个不管是干啥活计吧,包吃包住也挺强,不也给家里省了口粮吗? 再一听一个月后啥培训不合格的,人家可不要,只能回家来,大家也是捏了把汗,心想一定要好好干,可不能被赶回家啊! 想想也是,那一个月这么高的工钱,待遇又这么的好,哪是这么容易的? 众人纷纷应声:“明白!” 石榴便摆摆手,让大家伙都先回家去,待会日头上来了,也晒得慌。 当然,也不叫人家就这么回去,石榴让作坊食堂那边专门冲了鸡蛋水来,给大家伙都喝上一碗解解渴,再赶路不吃。 说是鸡蛋水,其实也只有蛋清,咸蛋黄作坊每天出来的蛋清不少,作坊食堂反正是顿顿少不了蛋清汤的,都快吃腻了,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但即便只是蛋清水,可还放了糖的,甜津津的,也叫众人激动得不行,这上哪家去找活计完了主家还给专门冲了鸡蛋水给他们喝了再回家啊! 只有李家! 早就听说了李家对自家工人们厚道大方得很,今儿他们也是小小的窥见了一点了,不免都有些憧憬,自己正式成为李家工人的那一天。 一群人喝着鸡蛋水的功夫,有陆续有外村人问问讯而来的,石榴照样将该说的话说了,让他们去姜同三人那里报了名。 等到第二日,还有不少人往下河村赶来,也是照样。 两日下来,十里八村知道的,会来的,该来的,也都报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本村小伙子们,和对面上河村后头天宝村的,那人数也是相当可观。 石榴看着报名册子的人数,也是暗暗有了个规划。 第411章:媒婆来了 等到了约定的第二日,大风集上也是难得的热闹,不知情的见这阵仗,还以为官府征兵丁呢,不免嘀咕,如今国泰民安的,也没听说边境在打仗啊? 实在好奇一打听,哦,原来这些都是李家招的学徒工! 下河村李家啊,他们自是知道的,可李家不是开吃食作坊玩具作坊的?都开了两三年了,这好好的,突然又招这么多的人,还个个不是五大三粗就是年轻力壮的,这是招家丁护院啊还是啥呀? 大风集闹闹哄哄的,连卖吃食的小摊子今儿都难得的生意好的不行。 十里八村距离各不相同,等报名册上的人陆续都到齐,时辰也是不早了,当下不多耽搁,石榴安排护送进城的左成几个一吆喝,众人便一齐出了发。 这么多的人,都坐车自然是不能的,那得多少辆车才能坐得下? 所以都走路呗! 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们,走三十里路也难不着人,再加上人多,一路有说有笑热热闹闹,感觉都没走多久似的,便就到了洛水城城门下。 守城兵看到这么多的人,乍眼一看还个个都年轻力壮的,自然也是吓了一跳,不敢轻易放人进去的。 这时候,左成上前交涉一番,守城兵知道是下河村李家,也早得了县令大人知会的,当下并不多拦,看过了一圈,便即放了行。 浩浩荡荡的大小伙子们进了城也是一道格外吸引人的风景。 一路招摇过市的总算是到了城北,都快成耍猴戏的了。 城北的三进宅子,石榴暂时也不出租了,就先做培训基地吧。 就在城里雇了几个做饭的婆子,也是早早的就忙活上了,等众人进了门,便先吃上了培训基地的第一顿饭。 有肉有菜,油水十足,叫大家伙激动得不行,来应招的,家里日子艰难的不少,别说顿顿吃肉了,一年不吃几回肉的都有,见了这饭菜,自然是差点没把碗给吃了。 像下河村本村和上河村天宝村的倒是还好,他们日子好过,吃肉也不是稀奇的事,倒是都好奇,到底会咋培训他们呢。 等吃过饭歇息片刻,便是先安排住处,都是大老爷们,就按村来,相熟的挨着挨着地同住一屋呗,反正天热,一张竹席直接打地铺就妥当得很,也不麻烦。 三进的大宅子,除了正院之外,其他的房屋都住上了人。 等住处安排上了,就是说怎么培训的事了。 报名车队的,便被马春几人聚到了一处,从明儿开始,为期一个月的训练,到时候左成也会帮着来指点指点。 虽说天下太平,一般也不会出什么事,但都是没出过门的,光有一把子力气也不行,系统的训练训练,学点防身的功夫也是很有必要的。 王大壮等人一听一个月就是教他们练防身功夫呢,也是激动的不行,艾玛,有吃有住,还能学功夫,还能有比这好的事吗? 一个个的都表示肯定好好地学,这学到自己手里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倘若押车在外,真出了个啥事,说不得也能保自己一条小命咧! 不得不说,李家可真是周到又厚道。 杨武身处其中,也暗暗为自己选择来了这里而窃喜,本是身无分文来试试的,反正他了无牵挂,但这么看下来,他来的没错! 至于选择做送货员的,也要先跟着这边训练半个月,锻炼锻炼体力呗,剩下半个月,再做其他的培训,比如送货上门该怎么送、顾客至上云云的—— 而识字的李荣真李荣显等人,只用培训半个月,吸纳接收分拣员接单员都该怎么做—— 这之中还有石榴看好的预备要做站管的苗子呢,自然都得好好地培训出来。 城里的事自有左成带着马喜文盯着,不用石榴照闲,只等培训结束,快驿站便能正式运行了。 刘东家那边选好的铺子以及城外官道旁合适的位置也都在火热的装修或者建造中,就如下河村村口一样。 李荣松每天都盯着呢,甚至亲自加入进去干起了活,有劲得很,短短几天,就有了个雏形。 石榴这边,该埋的东西埋妥当,旧宅也正式开始动工翻修,请的自然是老熟人陈师傅一伙。 陈师傅就是靠这下水道火起来的,这两年接了不少的活赚了不少的钱,吃水不忘挖井人,石榴一喊,他就立马先把别出的活计往后推,先往石榴这里来了。 看过了图纸,陈师傅也有了数,当下就忙活了起来。 天气日渐大了,干活也有干活的章程,早上天渐亮就开始干活,到巳时停了,吃了中午歇个午觉,申时过再开工,一直能干到天黑透呢。 在孟家订的圆陶管到时候也会送来,这翻修出来的宅子自然都是要用上下水道的。 石榴让姜丙姜同照看着这边,自己就往大枣庄上去了。 老袁氏他们已经在庄子上住了好几日了,就盼着她来呢。 而到庄子上的第三天,江氏就发动了,大枣庄上擅接生的婆子就有好几个的,虽生的有点艰难,但好歹是母子平安。 庄子上清凉,不但江氏能坐个舒服月子,孩子也舒服。 对此,江氏心中自是对石榴万分地感激的。 石榴到庄子上正好赶上兴哥儿的洗三酒。 兴哥儿就是江氏刚生的儿子,这名字是李老爹亲自取的。 因在庄子上生的,江氏的娘家人来吃洗三酒自然也是来的庄子上,瞧着这么大又清凉的庄子,江家人心里自是惊叹万分。 石榴便客气地留他们多住两日。 江家人虽然心动,但家里可走不开,只得多谢了石榴的挽留。 庄子上的苞谷收得要早些,没两天,就忙活起了收苞谷。 这一日,众人正聚在穿堂风阵阵的厅里头说闲顺带着搓苞谷粒玩,不说李老爹,李继和也是两年没种过地干过农活的了,这搓搓苞谷玩,也是一种乐趣。 去年来庄子上避暑,反正也是没少搓的。 这正搓着呢,庄头便进来禀报道:“老爷太太,外头来了个媒婆,说是受人之托上门来提亲的!” 闻言,宋氏几人对视一眼。 媒婆?提亲? 来庄子上提亲— 众人不由得唰唰看向石榴。 “这都多久了,咱家又有媒婆上门了?不知道这次是哪家?” 宋氏说着也是好奇,这洛水城辖内的人家该提亲的都来提亲过了,这次说不得是外县人家? 他们可都准备好招婿了,就等几个月看好日子呢。 不过,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不管怎么样,可没有将媒婆拒之门外的道理。 当下宋氏忙让庄头快将媒婆请进来。 第412章:提亲 李家的门,登过的媒婆不知凡几,这庄子上,来媒婆还是头一回。 许是许久没有媒婆上门过了,也或许是因着已经打算好了要招婿杨家后生的,今儿这媒婆提亲肯定是不成的,宋氏下意识地也忘了要叫石榴回避去。 不多时,身穿绿裳头戴红花满脸堆笑的媒婆就扭着腰肢的进来了,她手中摇着一把绣着牡丹的团扇,那团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散发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宋氏一见来人,哟,还是熟人! 这不是城里的官媒金媒婆嘛! 前前后也是来家过好几回的,不过都没成就是了。 但跟周媒婆一样,这金媒婆也是洛水城里数一数二的官媒了。 这次还是洛水城的人家? 宋氏暗暗嘀咕着,面上不显,赶紧请了金媒婆坐。 金媒婆也是满脸带笑,先给李老爹老袁氏都见了礼,寒暄一番,见正主也端坐在这儿呢,顿了顿,但想着这姑娘也不是常人,那是能做自己主的主儿,便即说起正事来。 “李老爷李太太,大喜大喜!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您府上的女儿更是众家求取的对象,咱们也都是老熟人了,我说话可不拐弯子,今儿我来,就是受人之托,来向你家女儿提亲的!” 宋氏清了清嗓子,走正常流程,“哦?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虽是走流程,但宋氏也是真好奇是哪家。 金媒婆眉飞色舞道:“这男方生的一表人才,温润俊秀,还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如今已是有童生功名在身,今年更会参加院试考取秀才,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光宗耀祖啊! 再说这男方家,那也是家大业大,家中良田百亩不说,城中也是有宅有铺,家境殷实着呢!且还是独子,家业都是他的,与你们李家,那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呢!” 金媒婆吧啦吧啦一通天花乱坠,一边用团扇比划着,那模样,叫人也是不自禁的听入了迷。 但媒人的嘴宋氏等人早就领教过了,只听取五分便得。 “听金媒婆您说得倒有几分意思,不知究竟是哪户人家?” 金媒婆团扇一挥:“正是那上河村范家是也!” 范家? 那上河村不都是范家吗,到底是哪家?就不能一次说全乎嘛! 但媒婆说媒不就是卖尽了关子嘛。 金媒婆笑笑,张嘴就唱起了词来,“哎呀听我来把男方讲,他家家庭情况不寻常。 家住大宅房,族里多兴旺。良田百亩广,麦浪闪金光。 祖辈积德名声响,世代忠善传家邦。 虽是其父早病亡,可叔叔为官在朝堂。 寡母贤淑又端庄,持家有道还心善良。 嫁入此家福运长,荣华富贵共畅享! 哎哟哟,正正是那清河边上的吕寡妇她儿子是也!” 石榴连忙掩嘴,这金媒婆可真是有趣。 宋氏几个更是没忍住,直接就笑了起来,这曲唱的,也忒有意思。 不过他们也听懂了,搞半天还是老熟人! 那范举人的侄儿,吕寡妇的儿子,孤儿寡母,可不就是范氏去年受托前来提过的嘛! 宋氏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但金媒婆嘴比她快,“李太太!这可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啊!这范家孤儿寡母,人口简单,那吕寡妇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柔又善良的,有这样的婆婆,这哪个姑娘嫁进他们家也不会受苦受欺负的! 再说这后生,年纪轻轻便已是童生,今年考院试想来也是不在话下的,如此,这闺女进门可就是秀才夫人!这且不说,只说这后生也是好脾气的人,都说什么样的母亲养什么样的儿子不是?那指定是个会疼媳妇的人! 这后生不知你们离得近的见过没有,反正我是见过的,我金媒婆说媒从不说假话,这后生生得那叫一个白净俊俏,斯文有礼,没得说!跟你家闺女,要我说,那就真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此番他们家也是真心求娶,诚意满满呐!瞧,让我带来了他们家祖传的一方玉佩,作为提亲礼呢!” 说着,金媒婆就将带来的小匣子给打开来,里头铺了红布的,躺着一枚圆形的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宋氏现在也不是那不识好东西的农妇,这两年陆陆续续的,石榴可没少给他们买首饰这些。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金镶玉的镯子她就有两对,石榴买的可不便宜。 像这么大一块玉佩,自然更稀奇。 别说,这范家时隔一年郑重请了媒婆登门提亲,还真是诚意满满了。 宋氏心里要说不感慨可是不能的。 别的她不清楚,就这村对村的住着的,那吕氏她也知道,的确是贤良厚道的人,这样的妇人,养出来的儿子必不会差。 再说了,还有樟哥儿时常回家挂在嘴边的范晋师兄,也能听出来,那后生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再不错,那也是个身子骨不好的人,说不得就要短命呢,她可不想叫闺女守寡。 石榴:咳,其实我挺想守寡的。 宋一不小心嘀咕出了声,老袁氏直清嗓子给她使眼色,这再不想应亲事也没有戳人心窝子的,传出去也不好。 倒是金媒婆愣了,“身子骨不好?这李太太你怕是弄错了,我瞧着那后生身子骨挺好的!说话醇厚有力的,可不像是个病秧子!再说了,都能进考场考过童生了,那身子骨能差到哪儿去?” 这话倒有道理啊? 宋氏一愣,不禁看向石榴,那眼神似乎在说:闺女,你咋想? 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看石榴。 李继和心想:招婿上门说出去还是不好听,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那杨家后生上了门会不会好好地当上门女婿呢?别回头招个财狼进门。 李老爹心想:上门女婿不上门女婿的,好像还是读书的孙女婿让人心动点?看石榴咋选吧! 老袁氏心想:石榴有章程。 被众人注视着,石榴低头轻掸了掸衣摆上看不见的灰尘,须臾,抬起头来,看向金媒婆,缓缓笑道:“劳烦金媒婆回去告诉范家,这门亲事,我家应了。” 宋氏等人:!!! 第413章:这就应了? 不是,有章程也不是这么个章程法呀? 这就应了?直接就应了? 相看都省了? 宋氏直捂胸口:闺女,别搞,我心慌。 老袁氏几个也反应不过来,不明白石榴咋一上来就直接应了亲事。 一众怔忪中,金媒婆反应最快,连忙起身将匣子合上快步上来交到了石榴手里,“哎呀真是大喜大喜,李姑娘好眼光,媒婆子我这就先预祝你们两家喜结两姓之好,往后和和美美了!” 心里头同时也在想:果然,这位才是能做自己主的主儿! 被金媒婆这欢天喜地的声音惊回神的宋氏等人眼睁睁的看着石榴接下了那匣子,张张嘴,想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金媒婆装作没看出他们的神色,笑呵呵的就道:“我这就回范家那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再择好日子上门纳采下聘书!” 这三书六礼,第一书就是双方决定结亲写下的婚书,第一礼就是男方带着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到女方家里来进行纳采了! 其实十里八村的,谁家结亲也没这么多讲究的,乡下人家,讲究那么多也讲究不来,差不多就行了。 但显然范家是讲究的人家。三书六礼都要走的,金媒婆心里也巴不得呢! 照城里大户人家一般三书六礼的走下来,她这当媒婆的拿到手里的喜钱也更多咧! “就别送了,我知道门儿,自己走就成!”金媒婆笑呵呵的,把茶端了喝干净,就摆着手挥着扇子告辞了。 本是要留下吃顿饭的,但金媒婆也不急在这时,她回头还得来呢,到时候再留饭不迟。 眼下还是快走,免得李家人回过神了就阻止怎么办? 她还急着回范家那边回好消息呢! 金媒婆走了,留下了一堂的脂粉香气。 穿堂风猛地吹进来,堂中,众人回神。 宋氏迫不及待,“石榴,你咋直接就应了?就算有意,咱还没相看过呢!哪有这么急的,这不显得咱上赶着了吗?” 石榴:不急我怕你忍不住转头就上杨家下定去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一本正经,“突然发现这门亲事也不错,就隔着一条河,我抬个脚就能回娘家来,要是被欺负了,吆喝一声你们在这面就能听见,拔腿就能来给我撑腰来了。 招赘说着简单,说出去也不好的,而别的人家,再没有比嫁到对面更方便了,我照看作坊这些也近便—— 再说了,常听樟哥儿嘴里多崇拜这范晋师兄,小孩子看人准,想来这范晋也差不到哪儿去的!且家里人口也简单,嫁进去也不担心费心神,他娘好相处,这都挺好。” 众人听着:好像有道理哈? “可是,那范家孩子他爹可是病死的,还死的那么年轻,这孩子身子骨真没问题?”宋氏还是犹豫这个。 老袁氏琢磨琢磨,“这事倒好说,让你堂嫂子回娘家打听打听就晓得了!其实那孩子要真身子骨不行,怕是也不会这么上门提亲来,到底沾亲带故的姻亲,没这么糊弄人的。” 宋氏听着也坐不住,“那我这就套车回村里一趟!” 一旁的石榴幽幽出声提醒:“那什么,其实大可不用这般大费周章,问樟哥儿不就知道了?” 宋氏和老袁氏一愣:是哈?樟哥儿成天跟这范晋待一处,这范晋有没有毛病还能不清楚? 宋氏便道:“明儿个樟哥儿他们学堂就放消暑假了吧?石榴你麻溜的让人回去,下晌等他下学就给他接来!” (本书网址:) 本章完! 第414章:我师兄硬得很 李荣樟一下学连家都没回,就被胡振给接来了大枣庄。 “二姐找我什么事啊这么急?我都没回成家,红袖姐姐新给我做的那两身夏裳还在家里搁着呢,还有我的书。” “不是我找你,娘找你。”石榴甩锅。 宋氏摆手:“衣裳书的赶明儿让人回家拿便是,现下娘有要紧事问你呢,你快进来。” “什么事啊?”李荣樟一脸好奇。 “你给娘说说你那范晋师兄。”宋氏道。 李荣樟一愣,好好的,娘问范晋师兄干什么? 想到今儿在学堂范晋师兄那笑眯眯的好像有什么大喜事的样子——李荣樟一顿,看了眼自家二姐。 旋即笑道:“范晋师兄挺好啊!他今年要去参加院试,刻苦得很,夫子说起他都是直点头呢! 范晋师兄对我也好,在学堂里诸多照顾我,常带点心给我吃不说,看过的书做过的笔记都二话不说借给我看呢!我最喜欢范晋师兄了!” 说起范晋师兄来,小脸上都是笑意,收都收不住。 宋氏看他那样子也是摇头失笑,“就这些我也没少听你说的了,现下不是问你这个,娘是想问你,那范晋,身子骨咋样?不是说他打小就体弱吗?” 听得这问,李荣樟一脸莫名其妙,“谁说范晋师兄身子骨不好了?我看他健壮得很,比大哥还有劲呢! 有次我进学堂跑得太急了撞他身上了,嘿哟直接给我撞了个四脚朝天,他那胸口跟个石头一样的硬!” 石榴听得嘀咕:厉害啊,这才多久,就给那小身板也练出胸肌腹肌来了?这古代长袖长裤衣的罩着的,她那日还真没看出来,瞧着还挺瘦嘛。 一边嘀咕着,脑子里就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前世那个充满性张力的身材— 吸溜。 石榴忙抬手捂嘴。 不过没人注意她。 宋氏听得李荣樟这话,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啊!我骗娘你作甚?不信娘你去我们学堂问呗!上次比赛掰手劲,就没几个人掰过范晋师兄的,他那手臂也有力得很,直接能将我提起来呢!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不是每天早上练那操吗?那就是范晋师兄教我的,听说他也每天早晚都练,练得还不一样,厉害着呢! 真要是身子骨弱,走个远路都费劲,哪能天天早起满村跑圈啊!” 至此,宋氏倒是不得不相信了,那范晋,还真的身子骨不弱! 照这般看来,这亲事还成? 反正成不成的,闺女都收了人家的玉佩了—— 宋氏幽幽叹了口气,便闭上了嘴,不管了,就这个女婿吧。 倒是李荣樟一头的雾水,拉着她问到底啥事。 一旁的老袁氏便将媒婆上门的事说了。 李荣樟先是一愣,随即原地蹦了起来。 “哎呀!我二姐应下这门亲事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范晋师兄当我二姐夫,挺好!” 他就说今儿范师兄怎么一脸的春风得意呢,原来是应在这个喜事上! 咦不对呀?范晋师兄在学堂呢,又没回过家,怎么就知道今儿媒婆来提亲一定就成? 想到什么,李荣樟冲石榴一阵挤眉弄眼——嘿嘿嘿嘿,一定是跟二姐早就商量好了呀! 哎呀哎呀,他看好的二姐夫,可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咯! 石榴被他猥琐的笑容盯得直搓手,啧啧,大热天的,浑身鸡皮疙瘩。 抬手便敲他,“还不看书去!” 李荣樟撇嘴,看向宋氏,“娘你看我二姐,我这一身汗的,都没好好歇会呢!” 宋氏自然是向着闺女的,“你二姐让你读书,还不快去?” 倒是李老爹笑呵呵道:“樟哥儿去吧,爷爷让惜春给你切盘西瓜来!” 李荣樟撇着嘴的下去了。 宋氏转头便看老袁氏,“娘看这亲事——” 老袁氏看了眼石榴,“石榴都答应了,这门亲事也没啥不妥当的,我觉得成,端看那边啥时候上门来纳采吧。” 说起这个,老袁氏也是感慨两分,范家倒是挺郑重,真按三书六礼的走齐全,嗯,她家孙女嫁过去,也风光。 一旁的李老爹道:“这事得给大哥他们那边都说一声吧?等范家上门来小定,咋着也要张罗几桌热闹热闹的。” 这话倒是,一个小定,一个大定,还有最后的添妆,女方这边都是要请酒的。 石榴只听他们絮絮叨叨的商量起来,转头溜出了正堂去。 太阳落了山,山风轻拂着,倒有几分凉快。 大枣庄庄子辽阔,那百十亩的山地青草种了一茬又一茬,满山的绵羊刚被剪了羊毛不久,正满山遍野的吃草溜达,真是好一番风光。 石榴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远远眺望着那片山地。 胡振从斜刺里跟上来,不远不近的跟在石榴身后。 “姑娘,庄子外头有生面孔转悠。” 石榴脚步一顿,“没看错?” “今儿才有,许是知道了您在庄子上呢。” 石榴忽而笑了,“都等了一个月了,可算是来了,就怕他们不来呢。” 来了也好,早解决早了,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不得劲。 不过,她不出庄子,怎么给对方机会呢? 默了默,石榴道:“明儿进城一趟,看看培训基地那边的情况。” 胡振立马会意,“小的这就去准备车马。” —— 吃饱喝足还歇了个觉的金媒婆笑容满面的出了范家门,骑上了毛驴走了。 目送金媒婆走远,常氏回身看着吕氏,也是禁不住笑:“这下可算是好了,李家那边应了这门亲事呢!” 她也是没想到,去年提了一嘴没能成的事这时隔一年竟能提亲成功,弟媳妇家这能得了那石榴姑娘做媳妇,也是他二叔在地底下显了灵呢! “我看那石榴姑娘长得就福气,这名字也吉祥得很,等进了门,一定能如石榴一般多多的开花结果,叫你们家热热闹闹的诶!” 吕氏心里头的大石头也落了一半,自是高兴儿子的亲事有了着落,还是儿子乐意的亲事。 对大嫂这话只是笑笑,石榴这名儿是吉利,但儿媳妇进了门,生多生少那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她这个当婆婆的,自不会话多。 她这辈子也只生了晋儿一个就坏了身子没能生了,儿女都是缘分,可不好强求的。 这时,范族长拄着拐杖被孙子扶着来得老快,见两个侄媳妇都在门口站着,也是纳闷,“不是说城里的金媒婆在你家吃饭?是晋儿的亲事说定了?” 范族长出了趟门,去吃老朋友的寿辰酒,去了好几天呢,这回来就听说吕氏这边有媒婆上门,来来回回的,这不,赶紧就过来瞧瞧。 常氏忙接嘴,“大伯,晋儿的亲事说成了,赶明儿选个吉日就上门纳采下聘书了!二伯文采好,这聘书还得劳烦他老人家才是!” “好好好。”范族长连声道好,又问:“可是上次说过一嘴的那杨家的姑娘?” “不是。“吕氏笑着请大伯进屋去喝茶,这日头虽往下落了,还热着呢。 范族长从善如流,进了屋去。 吕氏让婆子给上了茶来端给了范族长,这才回道:“不是杨家的姑娘,是对面李家的。” 刚刚那没回应的空挡,范族长还以为就是那杨家姑娘没错了,想着倒也是门当户对,那杨家也是个小地主呢。 但突然听得这话,范族长愣住,“对面李家?是李族长家的孙女?是不是成子他外孙女?” 他琢磨着那李族长家,原先有的田地不说,听说近两年也是在城里置了宅铺的,倒也是般配得上。 若是成子外孙女,说来也是有他们范家的一般血脉呢。 常氏笑咧了嘴,“不是,大伯您保管想不到是谁!” 不是族长孙女,那李氏族长,还有哪家? 不是他看重门第,晋儿已经是有童生功名的读书人,马上又要参加院试的,家境也摆在这儿,总是不能娶个普通一般人家的姑娘的。 但他只是当伯公的,也不是正经的爷爷,虽是族长,也没有干涉人家娶什么媳妇的道理。 范族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常氏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往那方面想,也是坐不住,直接便道:“哎呀,大伯,不是别家,正是对面李继和他小闺女,大名鼎鼎的石榴姑娘!” “什么?!”范族长显然惊得不行,“你说是石榴姑娘?” 又忙看吕氏,“那他们家应了?” “应了!我找了三叔公看了几个好日子呢,这就准备好东西好上门纳采去!”吕氏笑道。 范族长将拐杖头摸了又摸,心里头也是不可思议的很,“好好好,这都是缘分啊!” 他记得去年这侄媳妇也托了成子他闺女去李家探过口风的,可是没成。 说起来,他不也正儿八经的请媒婆上门给大孙子提过亲嘛,大孙子还是秀才呢,李家也给拒了,他当时难免遗憾得很,不过也是缘分,今年初大孙子就定下了一门好亲,还是县学教谕的女儿呢。 而去年没成的侄孙子,今年竟就成了,这可不就是缘分嘛! 哎呀,没想到石榴姑娘这只金凤凰最后还是落到了他们范氏一族啊! 一时间,范族长也是又感慨又激动得很,直冲吕氏道:“这门亲事可不好大意的,咱范氏是有名声的人家,三书六礼按规矩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一声,等纳采那天,我让今儿他堂伯堂伯母同去!” 第415章:我的亲事 从大枣庄进城又比下河村近上一段的,用不着赶天不亮就出发。 对于这么热的天石榴不好好地在庄子上避暑还三天两头的要往外跑,宋氏几个也是心疼,直叮嘱石榴可不要顶着日头赶路,该歇就歇,今晚赶不回来也别匆忙,就在城里歇一晚也好。 总之,天热,好好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宋氏还专门给煮了祛暑清热的凉茶用水囊装着,让石榴带上路上喝,别热着。 这样的天气,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不少,一行一辆马车几骑马,多少冷清了些。 一路不疾不徐的行着,不多时便进入了大风集。 马车并不直接过桥上官道,而是穿过大集,到了码头边的大通货栈。 石榴下了车,让他们先自去码头上的食摊吃早饭,自己则带了拂冬往货栈里头去。 里头柜台后坐着悠哉喝早茶的丁福光看见石榴来,也是欢喜。 “还没吃早饭吧?正好,咱爷俩一起吃!”丁福光伸手招呼着,转头就让何安跑腿去买几样石榴喜欢吃的早食回来。 又招呼着石榴坐下,抬手给她倒了杯茶,“庄子上还凉快吧?你义母他们前几天也往庄子上避暑去了,你奶奶六十大寿是在庄子上办?到时候就我和你义兄来。” 石榴接了茶,接话道:“庄子上凉快,到时候也不大办了,把洪家班请来唱两天戏,上次听了洪家班,我奶奶也喜欢得紧呢,再把亲戚这些都接来庄子上一起热闹热闹!” “这金家班和洪家班师兄弟俩,确实是都唱得好,请来唱两天也好!”丁福光应着,又说起石榴和刘东家合伙的新生意的事。 “大致什么时候能正式开张?我也识得些货商老朋友,到时候请他们都来照顾生意,给打响名头。” 石榴一听忙笑:“那敢情好,我就先谢过义父了!预备着月底,并州辖内几府和下辖的县都能先开张接货单——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刘东家和我想得都一样,先在并州有了规模成了气候,再慢慢往别州扩展。” 并州境内,车队来回再远也不过七八日的路程,车队走熟悉了,攒足了经验,再走更远的路,也多了几分底。 也算是试运营,看看在并州境内能办成个什么样子,要是一点不成,及时止损,也能省去不少功夫和金钱。 虽然不可能不成,但一步步来总是没有错的。 丁福光直点头。 恰时,何安也把早食买回来了。 石榴吃了口豆花,这才说起亲事来,“好叫义父知道,我的亲事,算是有了着落,等男方那边过来纳采下定,义父义母也来吃顿饭热闹热闹才是。” 闻言,丁福光一惊,这不声不响的,都没听到风声,就要定下了? “是哪家?”他赶忙问,作为义父,他也是十分记挂着义女的终身大事的,虽不能做主,但帮着掌掌眼也好。 石榴笑道:“是我们对面上河村范家,是个童生,今年八月里也准备下场参加院试,说他义父不清楚,不过说他的亲叔叔便是那位范举人,义父应该大致就晓得了。” “竟是对面范家?” 丁福光也是没想到,这后生他确实不知道,但范举人,整个洛水城都知道,毕竟,就在隔壁常州下辖一县做着县丞,听说考评极好,说不得就能升成县令了呢! 诗书传家,不错,不错。 “离得这般近,倒是极好!” 丁福光点着头,“义父就先恭喜你了!” 说着,他心里也在盘算着,他给石榴准备好的那一份嫁妆,也该整理出来给石榴送来了。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本书网址:) 本章完! 第416章:遇袭 吃好了早饭,再喝了杯茶的功夫,石榴便即起身告辞了。 丁福光知道她还要进城,也不多留,只道过几天上大枣庄看她去。 坐上马车,一行继续赶路。 胡振赶着车,身旁坐着的左成压低声音对车里道:“姑娘,那些人都聚上来了。” 那些人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出庄子,在大风集停了一停果然没白停,给了对方时间发信号将人都聚集过来呢。 石榴知道,那些人可不会放过她。 拉开车壁嵌着的暗格,石榴从里头摸出了一把匕首来,出鞘检查了检查。 抬眼,看对面的拂冬,“怕吗?待会儿待在马车里,别乱跑。” 拂冬摸摸抓紧了脚边的一根烧火棍,“姑娘别怕,婢子保护你!” 石榴:…谁怕了?你说话声别抖啊。 阳光打在密林之上,斑斑驳驳的光影倒映在官道上,夹裹起的尘土翩翩起舞。 车轱辘和马蹄声打密林边经过,那翩翩起舞的尘土飞扬起来,包裹住了那马、那车。 “大家小心!” 突然,马儿不安分的踢着蹄子不肯再走。 胡振一声喝出,随手就摸上了剑柄。 不止胡振,左成也有,还是在云州之时,石榴特意买了送给他们的。 那边是江湖中人盛行的地方,对武器管制不那么严格,只要在官府报备过,就能到铁铺里买到一把合心意的剑或刀。 大晋律令,也没有严令禁止普通人不能持有刀剑。 毕竟,像镖局一类的,不可避免。 再例如大户人家的护院,人手一把狼牙棒也是正常。 只是进入城门,查得繁琐些罢了。 比起棍子来,还是刀剑更唬人些。 这厢她也是给家里的护院们都配上了狼牙棒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胡振和左成摸住剑柄严阵以待,骑马的六个护院也抓紧了手中的狼牙棒时。 密林里迅速涌出了一批黑影,团团将一行围住了。 “保护姑娘!”胡振大喊一声,拔剑迎战。 我方胡振左成加护院六人,敌方人数却多达数十,场面一时间严峻得很。 石榴微掀了车帘一角看的分明,也是不免挑眉,对方恨极了她啊,竟派出这么多人来杀她。 想想也是,那折在雁山谷的反贼可不少,说不得还有那李琰的肱骨呢。 她要是那李琰,肯定也想取了她的人头回去祭旗的。 反贼人数虽多,但也不都是厉害的高手,胡振和左成勉强就能以一敌五,精心训练过的护院也能以一敌二,顺便再拖住一个两个的。 如此下来,倒也有反贼落了空找准机会往马车上摸来。 胡振和左成自是严防死守,奈何对方知道二人厉害,分出了两倍的人手来牵制住他们,马车便被撕开了一道豁口,有反贼跳上了马车座,挑开了车帘便往里头刺去。 石榴手里匕首出鞘,一把拉过拂冬,矮身躲过刺进来的一剑,往前一滚,匕首朝那人捅去。 也是吃了马车狭窄的好处,那人大概也没想过小姑娘竟有反击之力,躲之不及,堪堪往后一仰,那匕首就径直插进了他的小腿处。 石榴见一击击中,也是不敢大意,连忙用力将匕首一旋,跟绞肉似的。 那人痛得发出连声惨叫,一头栽下了马车。 “姑娘你真厉害!”拂冬星星眼。 话音还没落下呢,又有两个灰衣人跳上了马车来。 但这次不用石榴出手,便从天而降五道黑衣身影,两人同这二人交缠在了一处,不过须臾,就将人挑下了马车,然后如两个守门神似的紧守住了马车。 其他三人则加入了胡振他们,一柄软剑挥的虎虎生风,刀光剑影间,很快便有灰衣人倒下。 石榴舒了口气,再掀了车帘看着外头的情况,也是暗暗点头,五皇子的人就是五皇子的人,瞧人家这身手,真有大内高手的风范,压根不是胡振他们能比的呀。 今儿来的除非全是死士,不然可讨不了好。 石榴这般想着,战斗瞬息万变,都没有用上两刻钟,数十灰衣人就倒的倒在血泊中被缴了武器制服住的制服住了。 战斗结束! 石榴这才掀了车帘下了马车来,客气的冲那五个黑衣人道:“此番多谢几位壮士了,辛苦你们了,可有受伤?” 领头的那人抱拳道:“殿下吩咐我等保护姑娘安全,自当全力以赴。” 见他们都没有受伤,石榴这才看向自己人,自己人都挂了彩,胡振左成是轻伤,几个护院倒是有三个伤得比较重— 当下石榴忙让拂冬拿了车上的药匣子来给几人上金疮药止血并包扎伤口。 一番包扎后,伤得最重的那两个也是没办法行动的,就是胡振和左成,也是要好好养养才是。 本来石榴今儿也不是为了真的进城,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往城里去了,当下决定先返回。 至于这死的死伏的伏的灰衣人反贼们,就交给了五皇子的人,他们自会处理。 倒也分出了三个来继续暗中护卫石榴一起返回,只留下两人联系城中那边派人来处理尸体再将活着的反贼押回去—— 一早才出了庄子算算时间也就刚进城而已的闺女竟又回来了,也是吓了宋氏等人一跳,出来一瞧,胡振等人都受了伤,就更是变了脸色。 “这是出什么事了?” 石榴不欲多说,只道:“路上遇上了几个流寇土匪,胡振他们为了护着我受了点伤,也没办法继续进城,我们就先回来了。” “土匪?没听说进城这条路上有了土匪啊?” 大家都很是惊讶,又拉着石榴上上下下好好地看了看,见她一根头发也没掉,这才松了口气。 “既是有土匪,那近段时间咱可别往城里去了,就是去,也要多带点人才是。” “哎呀,过几天我过寿,香梨他们都要来,路上不会碰着土匪吧?” “还有荣松他们进城送货呢——” 见家人们脸都白了,越说越担心,石榴也是忙力挽狂澜,“已经没事了,我们回来时就有官差来抓走了土匪,咱们洛水县向来太平,怎么会允许土匪猖獗呢?只是我今儿运气不好,正好撞见罢了。” 听说土匪都被抓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抓了就好,抓了就好。” 第417章:小定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心疼石榴运气不好,咋就偏偏遇上了土匪。 害怕她吓住了晚上睡觉梦魇住,宋氏还专门让庄头去大集上找大夫抓些安神定惊的药回来亲自熬了给石榴喝。 石榴:药太苦,不想喝。 不止安神药汤,老袁氏还撸了袖子要给她身上捏一捏,“我小时候,有一回出门被吓住了晚上做噩梦,你太姥姥就给我这么捏,捏了好,捏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家人们的关心叫石榴也是吃不消,真是甜蜜的负担。 倒是彩衣娱亲由着奶奶高兴被这么全身的捏了捏,石榴惊奇的发现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咦?奶奶您这按摩的手艺不错啊?” “按摩?啥按摩?”老袁氏不懂,只捏着孙女身上觉着她瘦了些,不免心疼道:“近来看你吃饭吃的不多,说是苦夏可庄子上挺凉快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石榴只笑,“没有啊,奶奶,我挺舒服的,舒服的都要睡着了。” “那你就好好睡睡,奶奶多给你捏捏。”老袁氏笑的柔和,手上的动作不停,也越发的轻柔有力。 石榴心想让奶奶一个长辈给她按摩也太罪过了,但实在按得太舒服,迷迷糊糊地她就睡着了去。 老袁氏捏了半圈低头见孙女已经睡着了,这才停了动作,扯过了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住肚子,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去。 出了门,就迎面撞上宋氏过来,“石榴睡了。” “睡了?”宋氏道:“今儿说不得惊吓住了,喝了安神汤,叫她睡一觉也好。” 老袁氏点点头,“我记得石榴小时候爱吃你三弟妹炒的那蕹菜,你还记得是咋炒的不?” “蕹菜?我记得三弟妹是放了油渣炒的,那时候不是农忙嘛,娘你让继和在大集买了肥肉回来,那熬出油的油渣不少,就用来炒这个菜了,这蕹菜嚼起来就跟吃草似的,偏石榴就喜欢吃得很,光吃这个就吃了一盘子呢。” “是。”老袁氏想起这个也是忍不住笑,“我看庄子上没种这个菜,你让庄头去附近村子里问问,买上一把回来,待会炒了给石榴吃,下饭。” “好嘞!”宋氏应声就去了。 等石榴一觉睡了一觉起来,婆子端来饭菜,她就看见了其中一盘翠绿欲滴的蕹菜,也就是空心菜,加了油渣炒的,油乎发亮的,看着就叫人流口水。 “庄子上没这个菜啊?” “你奶奶叫庄头去附近村里买的,说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宋氏笑道。 石榴闻言一愣,心中涌出无限暖流来,“谢谢奶奶!” “你娘照你三婶那样炒的,快多吃点饭。”老袁氏笑。 “嗯!”石榴点头,端了碗,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吃了起来,“好吃!也谢谢娘!” 油渣炒空心菜,足足的油,确实是比肉还要好吃的东西了! 这年头这空心菜一茬一茬难吃完,要么都是哦剁碎了煮猪食的,人吃也是吃最嫩的那一截,也不过是煮来吃,简直丢了空心菜的灵魂。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家里买了肥肉来熬猪油,剩下的油渣自是不会浪费,那天恰好煮的是苞谷碴子粥,烧汤也是多此一举了,三婶黄氏便干脆没放水,就这么掺了油渣给这空心菜干炒出来。 虽然还是没有上辈子吃的那般好吃,但也是当下那个时候她觉得最对胃口的东西了,大家都顾着吃油渣,偏她吃了满满的一盘子菜,啧!真香。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奶奶还记得呢。 不但记得,今儿还特意弄了这个菜来让她娘炒给她吃呢。 石榴心里满腔的暖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吃罢饭,石榴去看胡振几个,短时间内她也不出庄子了,让胡振和左成都好好地养着,虽是小伤,也大意不得。 至于几个伤重的护院,更是叮嘱他们好好养着,又交代了厨房这边把他们的伙食做好些,养伤的人不补怎么养得好呢。 不过两日,石榴就收到了刘东家那边派人送来的信,那些抓回去的活口受了重刑,有几个松口招了,但还是没招出李琰的下落,倒是供出了在并州这边重新建立的据点来,官府派人前往查封,也只抓了些小喽啰。 那李琰肯定还在暗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盯着呢,而圣上万寿节在即,五皇子也准备要回京了,派在她身边的人自然要撤离,是以刘东家让她小心着自个儿,随时防范着,提防可疑之人。 石榴看完了信并将信烧了,看着窗外大片的火烧云出神。 也是,大boss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抓住的呢。 不过,这次对方又折了这么多人,短时间内,怕也是不会再有下一步动作的。 幸好,能缓一缓给她多一点喘息的时间也好。 经过这一次,她也是看明白了,对方恨她入骨,想杀她的心可不小,说不得下次派来的会是怎么厉害的人物呢。 是以,石榴想了想,便亲笔写了一封信,让梁正亲自走一趟,往千重派去送信。 之前黄山离开之时给她留了话的,若将来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送信给他,石榴这厢也就不客气了。 要是黄山能来,不管李琰那边什么对策,她也安心几分。 倒是刘东家说的,会帮她先雇请几个江湖高手来保护她,也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这年头,还真没有金钱不能办到的事情。 —— 范家那边选定的吉日来得很快,在老袁氏过寿前夕,二十二这天,由金媒婆领着范晋的族亲带着小定礼就热热闹闹的往庄子上来正式提亲了。 这一日上门小定也是告知过李家这边的,是以宋氏他们也早都通知了族里以及亲戚们。 大家齐聚庄子上,一起见证范家来放小定。 那准备的小定礼多达三十余种,礼饼、首饰、酒、茶叶等等,不难看出范家的诚意和用心。 李家这边,众人还没见过这般阵仗的小定呢。 倒是作为义父义母肯定不能缺席同来见证的丁福光和王氏在城里住久了见惯了这些的,不免跟李家这边悄悄说起,也叫众人好看出范家的诚意来。 李继和和宋氏作为父母,代自个闺女接下了定亲礼,正式应承下了这门亲事。 随后,范家这边奉上了写好的聘书也就是婚书,李继和略带紧张的在婚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这名字他已经暗地里练了好几天了,就想着写的时候能写好看点。 范氏可都是识字能写的,那字自是不差。 等李继和写好了自己的名字,这婚书转而又被丫鬟捧去了后头给石榴过目,随后石榴还得在范晋的名字后头写下自己的名字呢。 李氏石榴是个字落下,石榴心里的感觉也是很有些难言。 明明是说好的假成亲罢了,可这仪式这般郑重的,真是弄得人无端气虚起来呢。 第418章:嫁妆 写好的聘书还要给范家这边带走的,到时候等过大定的时候,会随着礼书一起再送来。 自此,范李两家的亲事就算是正式定下了。 这也不是范氏和李氏第一次结亲了,不过这次结亲的意义又是不同,范氏这边结亲的可是嫡支嫡脉,结的又是李氏这边声名远扬的姑娘。 不管是范氏还是李氏,都是乐见其成的。 范氏是高兴能娶到这么一个佳媳,李氏这边,虽然知道自家姑娘千好万好,可怎么说呢,这范晋可是范举人的亲侄儿,本身也是个童生,还马上要考院试,说不得就能成秀才,将来再考举人当官呢! 他们李氏再兴旺发达,没有官身,总归是差了一层的。 这自是不一样。 双方都满意,又怎么不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呢? 是以,席间推杯换盏有说有笑,也是其乐融融的很。 以至于最后范晋的族伯亲大伯都是醉醺醺的被抬着离开的。 李氏这边,石榴的族伯叔叔还有舅舅这些也没好到哪儿去,倒头就睡得天塌下来都醒不了了。 对此,石榴也是好笑,便留了他们都在庄子上住,等老袁氏过完寿再走不迟。 左右庄子上宅院大,前前后后三进还带跨院呢,完全住的下。 男人们喝醉了自呼呼大睡去,女人们就聚在花厅里说话摆闲。 二里庄送来的大西瓜在井里冰镇过,这半下午热烘烘的天儿切出来吃正是合适。 外头有说有笑的,东捎间里,王氏正将一个匣子递到石榴手里,“石榴,这是我同你义父跟你准备的嫁妆,虽是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你瞧瞧可合你心意,要是有不喜欢的,咱们再换换。” 一旁的丁福光也是摸着胡子直颔首,笑盈盈的望着石榴。 石榴虽早有预料,但当下打开匣子后,心中也是难言的感动。 只见最上面的便是一份礼单,下头有地契身契这些,只消看这礼单就一目了然。 义父义母给她准备了洛水城的两个铺子,府城里的一处二进的宅子,还有平和县城外的一百亩上等水田—— 另外还有四张身契,义父义母把岁绿和时红陪给了她,还有两个小厮。 她就说今儿义父他们怎么把岁绿时红都带来了,原来是应在这里,另外两个年轻小厮她也有印象,都是机灵踏实的。 再想到义父义母今儿来时一同抬进来的那些箱子—再看这礼单上头的头面四套、上等蜀锦十匹…等,便是如此了。 除了这些,最底下还压着一沓银票,百两面额一张的,足足二十张,正是二千两,以及礼单上有记但是用箱子装的银锭子十两一锭的五十锭和一匣子金饼子,还有另外一个小匣子装的一匣子金子打制的十二生肖和花生瓜子这些,一般大户人家,这都是专门用来赏人的。 这番准备,可谓是费心了。 石榴还未如何,听石榴念出来的李继和和宋氏先惊呼出了声。 宋氏更是拉着王氏道:“王姐姐,这可咋行,真是太贵重了!” 王氏便嗔道:“怎么就贵重了,虽是干亲,但在我们心里,石榴也是我们正儿八经的亲闺女呢!这都是该给她的! 她义父本还想着要置办一整套的嫁妆家具的,上好的红木,他都看好了的,不过我劝他了,这嫁妆家具,我们当义父义母还是不跟你们抢了。” 别说他们家去年因着石榴拉一把入了羊工坊的伙挣了不老少,就是没有,也该厚重的。 这些都是老爷把家产排了排,按十成分,给了石榴其中的两成呢! 因着去年小赚了一笔,这一成,自然是又要多上了些的。 宋氏听着这话也是捏了把汗,幸好没把嫁妆家具也给承办咯! 瞧这给石榴准备的,除了家具之外,也是很完整的嫁妆了,这体面的,便是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没几个能这般体面的。 毕竟,那些人家闺女多,哪能个个都给几千两置办嫁妆呢! 这些,她在城里住着,也跟几个商户家的太太来往过,都听说过的! 虽王氏没有明说,但石榴对丁家的家底也大致有数,又哪能不知义父义母给了她多少呢。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结干亲的多了去了,也没有哪个干亲能亲到这个份上的。 多的话就不说了,石榴都记在了心里。 当下笑着道:“我都很喜欢,谢谢义父义母!” “喜欢就好!”王氏笑:“岁绿和时红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来家里都是她们伺候的,你也知道,我们丁家发家也不过二十年,还没什么家生子不家生子的,包括这杜平和朱石,都是后头买进来的,正经官牙选进来的,你大可放心用。” 这是告诉石榴,即便是给了陪嫁的人,也都是单个的,在丁家那边可没挂钩的,让石榴别担心他们是放了人到她身边怎么样怎么样呢。 石榴哪能不知道这些呢,当下也是点头道:“义母有心了,之前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跟您讨要了岁绿和时红来呢,她们极好。” 丁家的庄子离得大风集也不远,丁老太太他们都还在庄子上呢,丁福光和王氏自是要赶回去的,只说了等老太太大寿那天再过来,反正近。 石榴一路送他们出了庄子,再回来,就先把义父义母给她的嫁妆先安置好。 出嫁还早,物件银子的,就都先存在庄子上。 那三十口首饰玉器等的箱子也都在这庄子上呢,这么多的护院庄丁,还有两个大粮仓坐镇呢,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 至于人,送来了就要用,可没有搁着的道理。 是以,石榴便做了人员大安排,照拂冬说的,城里大家姑娘有的派头,她也要有啊。 一等丫鬟四个,分别是拂冬、惜春、岁绿、时红。 拂冬日常带着出门,惜春管茶点膳食,岁绿管库房银钱,时红管钗环首饰。 二等丫鬟四个,分别是念夏,金花,玉珠,银锁。 后两个便是从大枣庄里选上来的,玉珠是大枣庄庄头的女儿,银锁的爹管着大枣庄上的粮仓。 玉珠和银锁都擅针线,就管她的衣裳针线,往后她的衣裳什么的,也不必出去买,也不麻烦红袖了。 家里的针线房让红袖带几个人出来,就专给家里其他人做衣裳这些。 至于杜平和朱石,就随时在跟前听差遣,帮着传个信什么的。 都安排上,齐活! 第419章:闺女给的底气 她把惜春和念夏调走了,等家里那边宅子修整好,到时候大厨房也要有人管着的。 石榴便趁这次一起在庄子上选了两个手艺好的婆子,另几个厨房打杂的婆子,人手多,做饭也忙得过来,毕竟,家里上上下下人也多了,总不能还跟之前一样,让家里的胡振等人同作坊食堂一道吃。 还选了两个洒扫宅院的婆子负责打扫卫生。 还顺便选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放在老袁氏跟前,没事就帮着捏捏腿捏捏肩的,一个放在宋氏跟前听吩咐。 若不是李继和和李老爹直摆手拒绝,她还想给他们一个挑个长随跟着,一个挑个小厮伺候呢。 至于也来了庄子上给奶奶过寿顺带避避暑的李荣棕和李荣榆哥俩,更是连连后退。 “石榴,你还是饶了我们吧!真不习惯要人伺候,自己的事自己做挺好的。” 有人一直跟着,不习惯啊! 反正他们还真适应不了的,后头再说呗! 石榴便绕过了他们,倒是给小弟李荣樟选了个书童,正是庄头的小儿子,年岁相当不说,也是个识字的。 现在就跟着身边,把感情培养起来,到时候不管李荣樟是去书院求学还是科举什么的,也有个伴。 不同于两个哥哥,李荣樟倒是高兴自己身边有了人,笑眯眯的跟自己的书童说:“等往后我上学堂,你就跟八方玩!等我下学,咱们就一起读书写字!” 新出炉的书童受宠若惊,觉得自己的主子可真和气。 书童自是要有名字的,石榴让李荣樟自己取。 李荣樟一抚掌,“要不就叫来财?” 书童瑟缩脖子,敢怒不敢言:公子,这好像是狗的名儿,庄子上的狗就叫这个。 石榴侧目,“什么来财?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就不能取个文雅点的?” 李荣樟一脸无辜,“八方来财嘛!” 石榴:……所以你是跟你范晋师兄穿一条裤子呢,人家书童叫八方,你就非得叫来财? 八方好听有气势,可来财…说出去多丢你的面子啊,弟弟! “好好好,我重想一个还不行嘛?”虽然觉得来财挺好,但屈服于自家二姐的眼神,李荣樟赶忙举手投降。 然后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起来。 “有了!”须臾,他双眼一亮。 书童满眼悄悄的期待。 “就叫广润吧!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广润?这个还行。”石榴微微点头,只要名字正常,她就不管了,左右是小弟的书童。 书童广润也连忙道:“小的谢公子赐名!” 比起来财,这个名字真是不要太好了! 他读书不多,但只听公子后边念这句,就知道广润这名字出自哪本书中呢! 宋氏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是忍不住的笑。 待吃过晚饭,天光还亮着,宋氏叫了石榴来自个屋中说话。 石榴信步前来,见屋中李继和和宋氏都端坐在罗汉榻上,一脸有事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了数。 她俏皮逗趣道:“娘您叫我来什么事呀?可是有好东西要背着大哥二哥他们给我?” “你这孩子,啥东西用得着背着他们?就算当着,也给得!他们还能说啥不成?” 这家里的哪样东西不是石榴挣来的。 “你过来坐,听爹娘跟你说话。” 宋氏招手让闺女坐到下手边来。 石榴乖乖过去坐下。 宋氏便看了眼李继和。 李继和道:“之前我在州城认识的那木料商,我给他联系了一批好木头,打算给你打嫁妆家具,你大姐的嫁妆家具是我亲手打的,你的自然也一样,爹就是想问问你,你要啥要求没?喜欢啥样式的?” 小闺女素来心里有盘算,不像大闺女,这事他还是先问过小闺女的意见再开始着手不迟。 石榴自是知道她爹去年在州城买回来一批木料的事,听说银子还差点不够,把压箱底的银子都使出来了。 当时她就猜到了一二,所以后头年底盘账完,就多给爹娘拿了一大笔银子来着。 家里的这些生意,虽说都是她想出来的,但不管是家里的谁,大家都有付出,便不能都算是她的。 所以呢,她将洛水城童玩斋和给了大哥,洛水城特产店给了二哥,府城童玩斋给了她爹,还都给买了一个宅子,而吃食作坊的所有收益除开成本这些赚到的钱,到年底也是平分了的。 她自个拢在手里全得的银钱,就是药膳馆的收益,和羊工坊这边的收益了。 总体算下来,她得的最多,不过爹娘还有大哥他们手里攒下来的银钱也不少就是了。 大家也都有这个默契,她自个拢住的这些生意,那便都是她的嫁妆。 只有樟哥儿,读书的花用家里出了,也只给他买了城里离县衙不远的宅子罢了,别的都没有。 不过石榴可不会落了他的,也悄悄的给他预留了一笔银子单独在一边的,到时候等他说亲,自会拿出来的。 回神,石榴看着李继和笑道:“爹还别说,我还真有点想法呢!您先别急,等我画好了图纸,您再看着打。” 听得闺女还要画图纸呢,李继和也是暗道:果然吧,他就知道石榴有自己的主意,幸好他先问了。 李继和便点点头,看向了宋氏,“那我没事了,听你娘给你说。” 宋氏就接了嘴,眼眶说着也有些红,这是激动呢。 “石榴啊,今儿听你义父义母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我和你爹这心里也是不好意思得很,你说我们手里有个啥?那都是你挣的,反过来又拿来给你做嫁妆,真是…… 你爹能做的,也就是亲手给你打一整套的嫁妆家具,而娘的,能拿得出手的自己的东西,就是亲手给你做些衣裳鞋袜啥的……” 石榴听的鼻头一酸,扬起笑脸道:“娘您这话可说得不对,您和爹给了我生命,养大了我,就是给我的最好的东西了!千金不换! 没有你们,哪来的我挣这些银钱家业呢?所以可别说什么都是我给的的话,那就是你们的!谁说你们给你们的闺女我置不起嫁妆了?这可都是你们的底气!” 宋氏真是有被安慰到,小闺女永远都是这么的贴心肝! 有时候,真觉得她就不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好像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像当娘的呢! 宋氏擦了擦眼泪,也不由笑出来。 “石榴你这么说,娘可就有满满的底气了!闺女给的底气,就是好! 你放心,你的嫁妆,爹娘一定给你置办得妥妥的!保证丰厚!” 第420章:费心 石榴听得忙出声,“可别!” “娘您和爹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的嫁妆你们就照大姐一样的来就是了,要是分个高低,这叫大姐的婆家人怎么想?外人怎么想?都是你们的亲闺女,大姐还是长女呢!哪能这么办事呢? 不能这样的!其实说起来,再加上义父义母给的,我的嫁妆本就已经很丰厚了!到时候抬去范家,保证亮瞎十里八村的眼,拿着水缸排队接下巴!” 还有暗地里不能说也不能亮出来的宝藏,其实放眼整个大晋,除了刘东家,估计也没几个比她有钱了。 她真不差钱使! 她富婆! 上辈子干得肝疼挣来的钱都抵不上这辈子的一成! 什么亮瞎眼拿水缸排队接下巴的,听得李继和和宋氏也是忍俊不禁,这孩子,说话可真有意思。 不过这话说得还真没差,就说石榴她义父义母给置办的嫁妆将来抬过去,少说都是几十抬,就已经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了! 那范族长闺女出嫁,都没这个阵仗呢! 石榴说得也对,都是闺女,他们不能不为香梨着想。 但这事,其实宋氏之前都是和香梨说过的,香梨也说,石榴的嫁妆,本来就该多。 眼下听石榴这么说了,宋氏想了想,中和一下,“行,娘听你的,就稍微比你大姐的厚上一成,可以吧?” 石榴点头,“行的!” 一成还好,她还真怕她娘一时头脑发热,折腾出厚几成的来。 宋氏便即点着头说起来,好叫石榴也自己拿拿主意。 “照你大姐的嫁妆,是一整套你爹亲打的家具,再有一个宅子一个铺子,还有洛水城外的五十亩良田,还有压箱底银子一千两。 但这宅子和铺子还有良田我们手里也不就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也买不着,你城里也都有,就都换成银子,还有范家那边的聘礼这些一样,都陪给你,一样不留,另外压箱底的银子爹娘给你压一千五百两,你看咋样?” 石榴自没有说不好的道理,这些她都有,接的是爹娘的拳拳爱意罢了。 “都依娘说的来。” 宋氏便笑开来,转而想起什么,接着道:“也不知道范家那边聘礼咋给,你有啥想法没?到时候娘好和金媒婆提。” 石榴心道:她就是和范晋假成亲,本来就挺麻烦人家的,哪有脸跟人家提东提西的?再说了,就是不提,范晋也是有数的。 端看这三书六礼的排场,也看得出范家的用心了。 她心里正虚着呢,哪还能提出什么来? “娘,我没什么想法,范家那边是有礼数的人家。” 宋氏听着点头:“这话也是,反正不管范家咋给聘礼,都给你陪过去便是!” 跟闺女商量过嫁妆的事,宋氏夜里回过味来一琢磨,便不由有些囧。 这算来算去,敢情他们就只出了银子,一点没费心啊? 好歹她爹还要亲自打嫁妆家具—— 想了想,宋氏还是决定要偷偷的给闺女做些衣裳。 但闺女的衣裳多的都穿不过来了,好些还都没穿过呢,做多了都是压箱底,还费人打理的。 宋氏一琢磨,有了! 她给闺女绣嫁衣喜帕这些吧! 说来也有些心虚,别家闺女谁不会点女工啊?偏她这小闺女一点不会,往后给女婿做个小衣小裤的都做不来还得劳烦底下人——想想都有些发窘。 但临时抱佛脚显然是不行的,也要闺女她自个坐的住啊,她那手,压根就捏不了针! 想想小时候拘着石榴做针线,宋氏头就疼起来了。 与其教她,还不如自己来。 可不是她当娘的不会教,大闺女的嫁衣这些都是大闺女自己绣的,绣得多好。 小闺女—是别想了。 左右外头也不知道谁绣的,她这个当娘的,就帮闺女亲自绣吧! 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石榴可不知道自家娘暗戳戳的要张罗着给自己绣嫁衣了,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便是定了亲,成亲?还早着呢! 她正忙着画图纸呢,打家具可不是短时间的事,更别说还是打一整套。 大姐的就打了一年,她还想着让爹边打边歇不要累着,所以早点开始打,打个一年两年的,也来得及。 家具设计是她的老本行,画起图纸来,她闭上眼睛都行。 前世里她就设计过不少现代风融入古风的家具,眼下画起来也是信手拈来。 花了两天功夫,石榴便将一整套的图纸都画了出来。 前脚刚拿给李继和瞧瞧,后脚,洪家班也到了大枣庄。 洪班主也是没想到时隔一个月,李家又请他们了,这次还连唱三天呢! 李姑娘出手大方,他也是巴不得多接她的生意呢! 当下见了石榴,洪班主便问戏台子搭在哪里,他们这就可以开唱。 石榴道不急,先让庄头给他们安排了院子住下,好好的休息休息,等日头落下来,再开唱。 至于戏台子,就搭在花园里。 庄仆们忙活起来,等太阳偏西去快瞧不见了,石榴便扶着老袁氏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了花园。 花园里,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戏台子下方,椅子桌几这些也摆放有序了。 石榴请老袁氏这个寿星坐在了正中,身旁是李老爹,再旁,都是一辈的长辈们,李族长,李义山等。 再往后,便是李继和这一辈。 最后才是李荣棕他们。 明儿就是老袁氏的正生,今儿城里的李香梨和夫婿孟冬生也到了。 李香梨和林氏还有李荣梧的媳妇以及李荣杨的媳妇几个都大着肚子,石榴便让她们大肚婆都坐最后一排,离戏台子远上些。 要是咿咿呀呀的听得肚子不舒服,便及时挪到后头的轩榭里歇着去,不打紧。 戏班子准备妥当。洪班主亲自捧了戏单子来请寿星点戏。 老袁氏哪里看得懂戏单子,见大家伙都等着她呢,便笑着道:“就唱上回那五女拜寿,我听着好!” 说着,又让洪班主问过李族长他们,叫大家想听啥都随便点。 石榴请了戏班子唱三天呢,想听啥都能听着。 这坐在花园子里头畅畅快快的听戏,还坐着,手边随时有茶水和瓜子点心这些吃着,这感觉,还真是好得很! 听什么戏都成,用不着点。 洪班主也是不免看石榴。 石榴就道:“先唱五女拜寿,接着的,就挨着唱,把你们洪家班的拿手好戏都唱出来!” 第421章:可惜世间没有重来事 老袁氏的六十大寿在庄子上过,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唱了三天,大家伙也热热闹的听了三天。 到戏班子收了工离开后,石榴笑问老袁氏,“奶奶这回听得可过瘾了?” 老袁氏咧嘴,“过瘾,过瘾,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今年我是不想再听戏了!” 李老爹就嘀咕,“这戏多好听,哪有听出茧子的。” 老袁氏睨他,“那石榴喊你到城里去住,天天上戏园子里头听戏去你咋不去。” 李老爹:那不是城里没老伙计嘛? 老袁氏:臭老头就是爱显摆。 石榴看着爷奶的眉眼官司,也是忍俊不禁,随即笑道:“我想着等中秋节,咱们上府城里过去,府城里有中秋灯会,可热闹得很,听说今年府城里还会有厉害的杂耍班子呢,到时候再喊上族长爷爷和大伯公他们,都一起,老爷子老太太们一起热闹热闹!” 听得这话,李老爹顿即来了劲,“真的?” 但随后又觉得不好,“这么多人,多麻烦?” 石榴笑:“不麻烦,起早到大风集坐船,傍晚也就到府城了,咱家在府城有处三进的大宅子呢,多少人都住得下,你们还没去过府城呢,去看看,去走走,那才有滋味呢!到时候我再带你们去府城外的庄子上,秋日里烤羊肉喝梨汤,咱们好好的玩一玩!那庄子爷爷你们还没看过,比大枣庄还要大呢!” 李老爹听着这些,心中也是满满的向往,就是老袁氏,眼底也闪过一丝期待来。 “好好好。”李老爹连声道好,却突然捂了眼睛背过了身去,瓮声瓮气道:“哎呀,眼睛进了个虫子。” 老袁氏睨了他一眼,不拆穿他。 石榴也是偷偷的抿嘴笑。 家人啊。 她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可劲的让家人们都好好的享受,苦了大半辈子,老了,也该好好的享福了— 石榴转身,快步往外去,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里,才忍不住双手蒙住了脸。 有水汽从指缝之间蒸发出来。 跟进来的拂冬见自家姑娘突然站定不动了,探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说着笑吗?怎么突然回了屋来,就哭成了这样呢? 明明姑娘一点哭声都没有发出来,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拂冬就是无端的感受出了姑娘满满的悲伤。 姑娘…好伤心啊。 拂冬弄不明白,是以急的不行,“姑娘,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你可要告诉婢子啊?” 过了须臾,拂冬才听得自家姑娘带着轻微的鼻音道:“给我打水来净个脸。” “诶!”拂冬忙应了,提出步往外头去。 刚出了屋就见岁绿迎上来,“姑娘怎么了?” “我给姑娘打水去。” “我去吧,你去守着姑娘。”岁绿说着便先去了。 见她去了,拂冬想了想,又转回屋里去,“姑娘,岁绿打水去了。” 石榴点点头,她听见了。 拂冬看着自家姑娘靠着椅子坐了,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眼睛红红的,抿抿嘴,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您……” 石榴微微扯扯嘴角,“我没事,就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一时情绪难控罢了,这事,不要出去说。” 拂冬赶忙点头应了,她是姑娘的人,姑娘屋里的事,自然不会出去多说的。 随即到桌前给姑娘倒了一杯水去。 石榴接了杯子喝了一大口,嘴里缓缓的叹了一声。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啊,莫过于如此。 她终于攒够钱了,可以回家陪着奶奶过好日子了,可她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想想,或许当初她不想着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而是留在大山里,守着奶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算清贫,起码,能陪奶奶很久很久啊。 那些在外打拼的日子,只逢年回家去,她陪伴奶奶的时间,到底少了啊。 她选错了路,可惜,世间没有重头来过。 有时候她想,老天爷既然给她这个幸运,为何不叫她重回小时候呢? 却偏偏让她来了这里。 她没办法再见奶奶,能做的,只有善待这里的家人们,再不留同样的遗憾。 深深呼了口气,石榴接了岁绿拧来的帕子,细细的敷净了脸。 跟进来的时红便取了香膏来打开。 石榴伸手从里头沾了些许,在手心里搓匀后,双手敷上了脸去。 “好了。”石榴平复好了情绪,又是那个沉着稳定的石榴了,“走,看石榴花去。” —— 时间进入七月里,立了秋,秋高气爽,天也没那么酷热难耐了。 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来月的众人总算是回了村。 经过这一个来月的功夫,家里的宅子也已经修整妥当了。 也不算新房重建,暖房什么的,倒是不必了。 就几房人在一起吃一顿饭就行了。 不过在这之前,回了家,当然是要安顿好的好。 宅子重新修整过,把前头宅子和后头宅子连贯起来,整成了一个小三进。 前头的部分都保持了原样,正堂带客,两边还是之前一样,李老爹和老袁氏住一边,另一边,没成亲的李荣樟住。 东厢两间重新打扫整理过,做客房,西厢两间,也重新整理过,李荣棕和林氏两口子就接着住这里。 再往后,之前的角院后罩房都推倒了,连着后墙,一直到原先后头的宅子的大门,扩出来的距离,建成了一个二进院子,跟前头一样的布局,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正房三间,给李继和和宋氏住,两人住不过来,也可以带着孙子住的。 东厢往后稍微挪了挪,就建做了一个大厨房,后头缀着的一排小房子,就是婆子们的住处。 之前前头的厨房,就做小厨房了。 西厢作为李荣榆的婚房,只等九月里新媳妇进门了。 再然后,一道垂花拱门,最后面,也就是之前的宅子位置,左手边建了一个小两层的阁楼,石榴打算自己住这里,大姐回娘家了,也可以来住这里。 往后等她再嫁了,到时候宝珠渐渐大了,就搬来这阁楼住,等二哥还有樟哥儿成了亲,将来生的闺女,都可以搬来这里住,姐妹们住一起,亲香。 中间用小园子分隔了,种了些花花草草,簇拥着一个不大的凉亭。 右手边连绕着后头一片,跟园子阁楼这边都是建了围墙挡着的,两处分建了两个小院子,后头一片,住丫鬟们,这面墙开了一道小门,抬脚好往阁楼这边来。 而左手边,住护院们,往园子的这道墙不曾开门,只再往前头去的墙开了一道门,另一头也开了角门,直接往这边出去也是成的。 至于家里的车马这些,则安置在了前头木工坊的侧方,那处建了个车马棚子。 一切便就是如此了。 对于新布局,宋氏等人也是稀奇得很,直夸好呢。 第422章:请姑娘婚配 都布置妥当,前几日便让人先回来打扫过的,当下也是直接就能入住了。 按安排的一一住下,没两天,大家都习惯起来了。 不仅宋氏他们,下头人住得也很是舒心。 护院房这边,一排排的房子不少,只胡振这个成了亲的可以单独的住一间,左成等,还是住一起的,等也成了亲,便可以搬出去住夫妻房了,旁边还空着好几间呢。 说起这个,左成和梁正不用跟着姑娘出门闲在家里就少不得聚在一起对胡振表示羡慕。 也不差两岁,胡振马上还要当爹了,他们都还是光棍汉呢。 胡振被两人羡慕嫉妒恨的盯着,不免跟二人出主意,“你俩早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了,到姑娘跟前去请姑娘给个恩典呗!” 梁正听得忙摆手,“你是说跟姑娘求她身边的丫鬟?那可不敢。” 胡振不由道:“你们都是姑娘的贴身护卫,娶姑娘身边的丫鬟不是正经?也配得!不过姑娘身边的丫头们年纪都不大,也不会这么早放出来,我说的也不是她们,你们别忘了,姑娘这么些个庄子,里头适龄的姑娘可不少。” 不是姑娘院里的丫鬟,庄仆间婚嫁,便也不会留太晚的。 左成会了意,当下便有些意动,拉着梁正道:“走,咱们一起求姑娘去?” 两人绕过了小门到二门上来找婆子禀报,二门上专门有婆子守着呢,轻易这后院也是进不去的。 婆子让他们先等等,进去禀报去了。 石榴正在阁楼的二层临窗画图纸,专门僻出来的一间书房,又大又宽敞,木地板上铺了一层的羊毛毯,也舒服得紧。 不过眼下这个天,坐在羊毛毯上还是有点热,所以石榴还特意隔了个凉垫子坐着。 凭几靠了软和的大枕头,撑着些腰背,坐在这里,画上半日的图纸也不会酸累。 惜春端了刚做好的点心上来,顺便禀报,“姑娘,左护卫和梁护卫在二门上,说是有事求见姑娘呢。” 石榴颔首,“带他们到亭子里说话。” 说着,她也搁下了手中笔,接了拂冬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拿了块点心吃了,又喝了半杯羊乳羹。 说起这羊乳羹,林氏奶水不够,又怀了孕,宝珠就早断了母乳,日常除了辅食,喝的便是羊奶,加了杏仁碎煮过制出来的羊奶粉,宝珠喝得也很是香。 所以家里常备着羊奶粉,石榴便让家里大家没事都泡着羊奶来喝,或是做了羊乳羹,特别是老袁氏和李老爹,喝了好。 至于石榴,也每天喝着呢,原因吗,石榴默默低头看了眼胸前,兴许喝什么补什么? 同样都是十五岁,胖妮发育的,啧啧。 而她,却是没眼看。 还是补补得好。 擦了擦嘴,石榴下了楼去,出了门,往园子里去。 左成和梁正已经等在亭子里了,见了石榴来,忙即见礼:“姑娘。” 石榴在石桌前坐下,让二人也坐。 但两人直摆手,哪敢同石榴一起坐? “那就坐廊靠上吧,在我跟前,不用那么拘谨。” 两人这才往后退了,挨了廊靠堪堪坐了。 “你们有什么事?” 左成梁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还是左成先出了声,拱手道:“姑娘,小的二人想请姑娘给个恩典,与我俩婚配个媳妇。” 石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庄仆们她不用多管,可在她跟前的人,她这个当姑娘的,可不得操心他们的婚姻大事吗? 不过一般姑娘身边的丫鬟少说也要十八九才会放出去嫁人的,她身边的拂冬几个,还小呢,就惜春大点,今年也才十六罢了。 定下是可以定下,但成亲可不会早。 石榴不禁问:“你俩今年多大了?” 左成回道:“小的和梁正同岁,今年都是二十一了。” 闻言,石榴一脸惊,二十一了?没看出来啊。 她以为他们顶多十七八。 石榴默默看了眼两人,娃娃脸什么的,显年轻啊。 说起来,她大哥今年二十,孩子都快两个了,这两人还大一岁,还没个媳妇呢。 石榴不免有些汗颜,都是她这个当姑娘的不称职啊。 这般想着,石榴语气也更温和了,“那你们可有相中的姑娘?” 结婚这种事,在她看来,还是两人都看得对眼才好,乱点鸳鸯谱这事,她可不干。 但不想,左成和梁正对视一眼,都道:“但凭姑娘做主。” 石榴:…… 顿了顿,石榴道:“行,这事我放心里了,你们先回去,有消息了我再叫你们来。” 左成和梁正大喜,只要姑娘上心就行,他们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当下二人告退了去。 石榴坐在亭子里琢磨了好一会儿,除了左成两个,姜丙他们几个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吧,也不知姜庄头他们自己有没有安排—— 这般想过,石榴便让念夏去把她两个堂哥喊来,再把门房上的李春喜喊来。 姜丙和姜同管着吃食作坊的账目,都在住在吃食作坊那边的, 像管着木工坊账目的田力和管着羊工坊那边账目的陆东,就是住在羊工坊和羊工坊那边的。 不多时,两人就同李春喜一道进来了。 “姑娘。” 不知道姑娘叫他们二人来什么事,还以为是要盘账,姜丙姜同还带来了账本。 来了才知道姑娘还叫了李春喜,两人就估摸着不是盘账了。 但账本带都带来了,两人还是多问了一句。 石榴不由道:“盘账的事不急,上个月的,魏风已经报给我了。” 家里这么多的生意,账本也不知道多少,她要真每本都亲力亲为,那就别做其他的事了。 所以总账房魏风可是派上了大用场的。 魏风敬她,做事也细致严谨得很,石榴也十分的信任他,账目的事,有他帮着过目,石榴也没什么放心的,只时不时抽查过罢了。 当然,到年底盘总账,她亲自参与的。 说起来,魏风今年多少岁了来着? 石榴觉得这些事还真不少。 揉了揉眼角,石榴看向三人道:“叫你们三人来,是想跟你们说说话,坐吧。” 等三人拘谨的坐下来,石榴便问他们岁数,又问亲事家里可有章程。 三人这便有了数,大概知道姑娘叫他们来做什么了。 最大的姜丙做代表道:“姑娘,小的跟姜丙同岁,今年十九,家里并没有张罗我们的亲事,我们都是姑娘的管事,亲事要姑娘做主的。” 作为姑娘的心腹,亲事自然是请姑娘做主,也荣光不是? 而且,作为姑娘的心腹,谁知道姑娘对他们有什么安排呢,家里可不敢随意他们的亲事。 李春喜也是点头附和。 第423章:配就配 石榴听着就有了数,这是都要她做主呢。 又问陆东三个,这三人跟姜丙他们岁数都相差不大,都是该婚配了,再拖两年,人家爹娘都要急了。 都是她的管事心腹,终身大事给人家解决妥当,人家做事也更有劲不是? 一般管事都是配姑娘院里的丫鬟最妥当的,但她身边虽然现在有八个丫鬟,可年纪相差这么多,姜丙他们可等不得,再说,她也不想拂冬他们嫁太早,都还是孩子呢,生什么孩子。 别人她做不了主,自己的丫鬟,她还是做的了主的。 如此,这人选就只有从庄子上寻摸了。 让三人先退下,石榴转头就让人去给姜德带口信,叫他抽空来一趟,还有大枣庄的庄头管长富。 大枣庄离得近,不过下晌,管长富就坐着骡车来了。 石榴在外头正堂见了他,招呼他坐下说话。 管长富诚惶诚恐的谢过,才堪堪坐了一半的椅子,背挺得笔直,等着姑娘说话,心里也是忐忑了一路,想着是不是刚到姑娘身边伺候的闺女出了什么差错,惹了姑娘不喜。 “管庄头,大枣庄上适龄还未有婚配的姑娘有多少,你可有数?” 听得这话,管长富悄悄松了口气,不是他玉珠惹了姑娘不喜啊? 他想着来报信的带话让他把庄册带上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个。 姑娘是预备给身边人说亲了? 姑娘身边的那些个小子,那可都是香饽饽啊! 嫁给他们,可比在庄子上与人嫁了的好。 想到年岁已经到了的侄女,管长富拿出带来的庄仆名册来翻开,一边回话道:“姑娘,庄仆名册都在这里了,适合婚配还没有婚配的姑娘一共有二十八人。” 二十八个啊,挺多。 石榴便即道:“管庄头,劳烦你回去同这些姑娘家里说上一声,若是愿意跟我身边的人婚配的,就让姑娘们拾掇拾掇,后儿个,我打算在大枣庄上办一个相亲宴,让他们都参加!” 管长富先是心想怕是没哪家不愿意的,又不傻。但随后就是听得一愣,相亲宴?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不直接指亲就是了吗?办什么相亲宴啊,难道还要让他们自个相看? 哎哟! 这么好的主子,这般用心,可真是少见咯! 管长富忙即正色,应下此事道:“请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安排。” 而姜德是翌日下晌赶到的,不止一辆骡车,带了三辆呢。 因为离得远些,为了不耽搁事,石榴让人带话就让姜德把二里庄上适龄没有婚配又愿意婚配的姑娘给带来了。 没大枣庄多,但也有十来个呢。 姜德也是来得激动,毕竟,这也关乎他两个侄儿的终身大事。 石榴见了姜德,给他说了一下明儿相亲宴的事,便即让他带着人直接往大枣庄上安置去了。 等翌日一早,石榴便给左成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自去大枣庄相亲去,到时候跟哪个姑娘看对眼了,就回来同她说,她让两个庄头操办事儿! 左成等人也是没想到姑娘动作这么快,一个个的也是心里火热热又激动得不行的赶去了大枣庄。 当然,可不止他们几个呢,还有护院里,年纪到了的也都去了。 还有留在大枣庄的护院,一样参加。 这些都是石榴要管着的人。 当然,石榴要管的,也不止这些。 昨儿她叫了魏风来说了话,问了他对自己的亲事什么想法。 去年魏家村出事之前,他爹娘就给他说了门亲事的,不过后头家里出了事,只剩他一个人,女方那边就找他退了亲事。 对此,魏风也硬气,退就退,他也不稀罕。 现下他也十八了,魏家村就他这么一个血脉,他还要给魏家延续香火,自然是要娶亲的。 但他已经没个长辈,在这里依靠的也是李家,这事,他自是愿意请石榴做主。 石榴听罢,就有了数。 魏风不是她买来的下人,也不是庄仆,是良民,石榴自是不能给他配签了身契的。 这事,她就不好出面了。 想了想,石榴直接提了两包点心上了一趟李族长家,请族长奶奶帮忙当个媒人,给魏风说门亲事。 老陈氏是族长婆子,一张嘴也会说,托给她,石榴放心。 下河村里,就没谁不认识魏风的,都知道魏家村当初被土匪屠了村,就剩了魏风这么一个活口,后来土匪被他们下河村灭了,魏风大老远的走来下河村给他们村磕头,要当牛做马的报答石榴呢。 而石榴可不要他当牛做马,雇了他当总账房呢! 这魏风模样也不差,又识字会写,还会打算盘,年纪轻轻就是总账房,一个月三两银子呢! 虽没置什么家业,但谁都知道他手里不差钱,今后也不差钱。 虽没有长辈,但反过来一想,没有公婆压着,嫁进门就是当家娘子,怎么不好? 这亲事,再好不过了。 老陈氏二话不说当了这个媒人,心里头还想着要不是二孙女嫁了,三孙女定下了亲事,小孙女还小,她也是真觉得这门亲事好呢。 自家不行了,这好事,老陈氏自然也是先想着自家族里的。 这不,拿了个鞋底子一边纳着就串门去了。 不过一上午功夫,李氏族里头就都知道了,还别说,动了心思的可不少。 石榴知道魏风的亲事肯定不会难说,毕竟,三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摆在这里的,还又才又有样貌的,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但她也没想到竟是这般快,她昨儿早上才托了族长奶奶呢,今儿早上,族长奶奶就来回好信了。 “族长奶奶是说找到合适的了?” 石榴也是好奇,她也没听说族长奶奶出过村,所以这人选,就是他们自个村的?虽说她托族长奶奶当媒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这也太快了,谁啊? 老陈氏笑眯眯道:“石榴你可不知道,就为这个,大家可是抢得不行,谁都觉得这魏风好呢!我都没来得及往村里说,咱们自个族里就内定了!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肯定也是帮着自个族里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倒是,石榴也是点头,魏风要真娶了族里她哪个族姐还是族妹的,关系就更近一层了。 但没想到,她还是叫老陈氏说出口的人选给惊了一跳。 第424章:魏风的亲事 “石榴你肯定猜不到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杨桃!这事,你大堂哥亲自找我说的,说让我来问问,看看魏风这边相看得上不。” “杨桃姐?”石榴脱口而出的惊讶。 大房的杨桃跟她同岁,今年也是十五,不过月份比她大,二月就已经过了十五岁了。 之前她还听奶奶说给杨桃张罗亲事呢,只是还一直没成。 大堂哥眼光不错,这门亲事,倒也不错。 魏风是个可托付的,杨桃在羊工坊做工,人也勤快踏实,这两人组成一个家庭,差不了。 要是成了,魏风可就是她堂姐夫了,真正的自家人了。 不过石榴也不能替魏风做决定,当下喊了魏风来说了这事,问他的意见。 但不想魏风听了杨桃的名字,脸上竟浮起可疑的一抹红来。 石榴不禁怀疑起来,“你跟我杨桃姐打过交道?” 魏风不好意思的道:“在羊工坊见过几回—” 见他这扭捏的模样,石榴就有了数,不由打趣道:“那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魏风点头,又扭捏道:“都凭姑娘做主。” 石榴便即道:“那成!咱们就请族长奶奶上门正式提亲去吧!” 魏风闻言,立马就将带来的银子拿了出来,“我也不懂这些,麻烦姑娘给帮着操持,该买什么提亲礼小定礼的—” 魏风自去年冬月正式领工钱,到如今,身上也是攒积了近二十两银子的了,他在李家有吃有住,还有季度衣裳的,压根就没怎么花用钱,都攒着呢。 “我既要成亲了,又娶的是好人家的姑娘,也该置个房子的,也麻烦姑娘帮忙看看,我能不能在下河村买块宅地建个房子?剩下的,操办亲事怕是不够,说不得还要麻烦姑娘,能先预支给我工钱才好。” 预支工钱的事一点问题没有,就这张罗礼的事,石榴也不懂那么多,索性让魏风拿来银子给她娘宋氏一起张罗了。 至于宅地的事,石榴道:“如今村里已经没有宅基地了,不过之前那被赶出的黄家的房子由村里出面买了回来的,眼下还空着,你若是觉得可以,咱们这就去找里长买下来,再好好的翻修一下,若是觉得不成,那就到天宝村去买一块宅地,离响鼓坡近点的,重建。” 魏风听着,一点没犹豫,“还是买黄家的房子吧,就落户在下河村里,好些。” 魏家村已经被大火烧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么,他在哪里,魏家的根就在哪里,就将在那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下河村,挺好的。 往后魏家的后人,也就是下河村人了,这个因为灭匪被圣上封为天下第一村的村子,杀了那些屠了魏家村的恶匪的村子。 相信魏家村所有先灵们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石榴便即带了魏风去了一趟刘里长家。 刘里长听得魏风要买黄家的那个房子,又是石榴帮着出面,自是一点二话没有,也不多价,多少银子从黄家手里买的,就多少银子卖给魏风。 当时黄家是被赶出村子的,房子不出手也留不着的,也是村里看着十几年的情分,才出了银子买,也不过五两银子。 魏风买下了这个房子,相当于买宅地基多了二两银子罢了。 刘里长看在石榴的份上,都不把魏风算外村人来落户的宅基地六两银子的价,叫魏风也很是感谢了一番。 刘里长笑眯眯的摆手道不算个事儿,他孙女孙媳们在羊工坊的工钱都要经魏风的手算呢。 黄家的房子就在村南头,离石榴家这边也不远,都是方方正正一亩地的宅基地,格局都是一样,正房三间,左右各两间,带前后两个院子,后头还僻的有菜地这些。 不过只正房三间是砖瓦房,其它几间都是泥瓦房。 十来年的房子,破是不存在的,就是有些旧了,又许久不住人,蜘蛛网横生的,正房翻新打扫一下便是,就是其他泥瓦房,墙体都掉的差不多了,翻修也不成的。 魏风便果断决定都推倒了重建砖瓦房,又托石榴帮忙介绍了那陈师傅,建新房也用那下水道方便上厕所洗澡的格局。 到时候成了亲,便先住这方便的西厢,反正也没有多的人,上房就用来待客吃饭这些,等后面有了孩子,孩子们渐大了,那时候这房子也久了,再将正房推倒重建便是。 魏风都有规划,不过亲事定下,就是成亲也没这么快的,房子慢慢建来,倒是不妨碍的。 石榴最后还是预支了魏风银子折腾这些的。 等宋氏帮着张罗了提亲礼老陈氏那边上大房提了亲,李荣松这个长兄自然是替妹妹应下了。 亲事便也就这么定下了,之后放小定这些,自是不一一提。 眼下还要说到傍晚时分,今儿去了大枣庄上的左成等人回来了。 一回来,自是先来跟石榴见礼问安。 石榴还没问话,只先看众人的神情,就大致知道了结果。 果然,便是眼带喜色的左成还有梁正以及田力和李春喜并几个护院相对眼姑娘了。 听说还有庄子上的好几个护院都各相中了,一番下来,大枣庄和二里庄的适龄姑娘,竟也没剩多少。 好家伙,这相亲宴可办得真成功,迅速得很。 反正看对眼就成,石榴点点头,当即道:“李春喜和田力的有你们爹娘操持,左成你们几个的,就让姜庄头和管庄头帮你们操持去!到时候就在庄子上办喜事吧,热闹,也宽敞!” 下人间自有人情走动,这些石榴就不多管了,左成和梁正身上不差银子,在城里去置房都是不在话下的。 倒是其他护院,石榴统一表示,到时候她都给包个大红封恭祝他们成亲。 至于田力和李春喜这里,自是又不同,连着左成和梁正两个,石榴特意让时红在她的小库房里各挑了合适的首饰赏给了他们,也是一种脸面,拿着去女方那边小定什么的,正好。 左成四个自是欢喜谢过。 一下子解决不少人的终身大事,石榴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就是没看对眼人的姜丙几个,石榴有些头疼,专门留了几人说话。 “你们不如跟我说说,你们喜欢什么样的?” 大枣庄二里庄两个庄子的适龄姑娘都看过了,他们几个没看对眼的,说不得她要让人往府城的庄子和乡宁县的庄子去寻摸了。 第425章:尽力而为 这年头,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小老百姓,亦或是下人籍,都喜欢多生儿子,讲究的是儿子多才叫人丁兴旺,才有香火传承。 瞧吧,男多女少,这一批还没解决明白了,下一批长成的又陆续上来了,都要成个家,上哪儿找这么多适龄的姑娘呢。 石榴想着之前了解过的,乡宁县的庄子上也没多少姑娘家,恐怕内部自婚配都不够,府城的庄子嘛,倒是人多,可男仆也同样多啊。 这解决婚姻也是桩大事,伤脑筋。 其他庄仆她不管,跟前的这些人还是要给他们解决到位的。 所以石榴很是有耐心的看着姜丙几人,等着他们说话。 姜丙姜同还有陆东,和城里专门叫回来参加相亲宴的马喜文,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陆东咬咬牙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先给石榴磕了三个头。 然后直起身来,嘴里说得飞快,生怕说慢了就说不出来了,显然鼓足了挺大勇气的。 “姑娘,小的想娶惜春!还请姑娘给个恩典,成全小的!” 恰时惜春就在石榴跟前伺候呢,对此立马闹了个大红脸,眼睛四下飘,就是不知道该看哪里,忙垂头飞快说了句:“婢子给姑娘切颗梨子去!” 说罢就赶紧躲了出去。 石榴:……难怪今儿没相对眼,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啊! 看着脸通红的陆东,石榴也是好笑,看中了惜春,早点跟她说嘛,她也不是那起不通情达理的姑娘。 “你先起来,这事我得先问问惜春的意思。” 陆东便即起了身。 石榴就又看姜丙几个,“你们呢,不会也是看中了我身边的谁吧?” 姜丙姜同直摇头,岁绿时红他们可还不熟,念夏跟惜春一样,那都是他们的堂妹。 至于马喜文,拂冬那是他表妹呢,又小那么多,压根就没想过。 姜同姜丙倒是没关系,但也不敢求娶拂冬,那可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年纪摆在那里的,姑娘也不会这么早放的。 石榴见他们三个摇头,也说不出来喜欢个什么样的来,想了想就道:“那你们三个的亲事我再琢磨琢磨,到时候给你们说。” 三人连忙点头。 这会儿,切梨子的惜春还没回来,倒是念夏端了切好的梨子进来了。 石榴便让陆东跟姜丙他们先回去,等她问好了再告诉他。 几人告退了,不多会儿,惜春才红着脸进来了。 石榴笑盈盈问她,“刚刚你也听见了,你自己怎么想的?若是愿意,那我就给你们做主,若是不愿意,也没事,我回了他就是。” 陆东大小也是个管事,年纪轻轻,能干得很,模样也不差,惜春跟他都是二里庄的,打小就认识,也对他家里人清楚。 这门亲事,想来她爹也是乐意的。 惜春自己嘛,她也觉得好。 当下红透了脸,“婢子随姑娘做主。” 石榴一看她这样,哪有不明白的,说是随她做主,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我愿意啊! 当下也是笑道:“行,那我就让陆东回家一趟,请他爹娘准备好,跟姜庄头提亲下定去!” “不过你年纪也还小,先定下来,不急着成亲,陆东既想娶你,那就要等得!” 惜春:“婢子都听姑娘的。” 身边的丫鬟许出去一个,剩下的,石榴可是轻易舍不得的,姜丙三个的亲事,石榴也琢磨了两天,倒叫她想起合适的来。 打理府城梨花胡同的宅子的一家四口,黄忠他闺女柏翠年纪好像到了婚嫁的时候了吧? 再有的,府城大南庄的庄头他好像也有闺女来着,不知道年纪合适不合适,先问问再说,庄头的闺女配她身边的管事,不差呀。 还有乡宁县她自取名梨庄的庄子上的庄头柴胡,他一家四口是她后来买了安置进去的,他那闺女她有印象,就是该说亲的年纪来着。 这么一算,刚好三个啊。 石榴当即抚掌,让人往这三处去递个口信问上一问,要是愿意,就把闺女送来她这里待些日子。 到时候她也叫她们有机会相处相处,谁能跟谁看对眼,那就是命定的缘分了。 要是不成,那就再说。 石榴这边忙活着手下人的终身大事,范家那边也看好了日子,请了金媒婆上门问名来了。 问名也就是合八字。 宋氏这边将石榴的生辰八字拿给金媒婆带回范家去。 吕氏接了石榴的生辰八字,便将其放在自家祖先香案上供着,三日之后,家中平安无事。 吕氏松了口气,随即又请金媒婆将范晋的生辰八字送去了李家。 宋氏接了范晋的生辰八字,便放在了自己房里供着的佛像前,三日过后,照样平安无事。 这八字也就是合了。 随即,范家那边就送来了金银首饰,这就是纳吉。 自此,一书三礼都到位了,还差两书三礼,不过这后头的,就快不了了。 别说石榴还没十五,就是有,也得再留个一两年的。 这事早在金媒婆正式上门提亲的时候,宋氏就提过的。 范家那边自然是没有意见,毕竟,疼闺女的想多留闺女两年,也是情理之中,再者,石榴本来年岁也不大。 范家这边不急,定下了就成。 纳吉过后,吕氏就忙着给儿子打点行装呢。 范晋要往府城去准备备考院试了。 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 虽说院试还有半个来月功夫,但提亲去也好,熟悉熟悉水土,以免出漏子,再则,范族长也想着让范晋早去了府城,叫长孙范曚指点指点他。 范曚已经是秀才,如今在府学读书,对府城熟悉不说,在府城也有不少的同窗这些,带着范晋多去跟他们接触接触,也增长一些见闻。 要科举的人,最忌讳闭门读死书,不知时事,如何写得好文章? 所以综合之下,范晋便是要提前去府城的。 上次去府城府试跟同窗们一起住的客栈,这次要住这么久,住客栈显然不方便。 吕氏正想着让八方去了府城多跑跑,租个清静点的房子。 范晋便笑道:“娘,不用麻烦,石榴姑娘在府城有宅子空着的,离贡院也不多远,她昨儿让樟哥儿带话跟我说了,让我就去那里住就成,到底比租房子清静些,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吕氏听着,不免道:“这怎么好?” “怎么不好了?别说我跟石榴姑娘已经定了亲,就是没有,依我跟樟哥儿还有荣棕兄的关系,借住也是可以的。” 范晋嘴上这般说,心里则在想,他跟李姑娘可是有非一般的关系的,这宅子,借住得,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一切以考试为主,这次,他可是卯足劲定要考中的。 吕氏听他这么说了,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道:“那你多注意着身体,别熬多了夜,尽力而为就好,身子最重要。”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第426章:如此兄嫂 一个来月过去,城里培训班的培训也圆满结束了。 结束这天,石榴让管事的马喜文和马春他们给所有人都先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回家一趟,三日后,再来城里集合,就正式分配活计了。 此次先在并州境内施行,并州州城设立了总站,石榴决定让大哥李荣松当总管事,另外配了一个庄子上调出来的、人过中年人生阅历多点的、管庄头的弟弟管长高作为副管事。 总站事务多,需要忙得肯定就多,另外再分派了伙计数名。 再往下,大名府大成府大充府大宗府等府各设立府道快驿分站,分派李荣真等识字之人作为管事…… 到之下的各县亦是如此。 另外,官道要路之中,也都设立了分站作为中转供快驿车队换马换骡补给停歇之用。 下河村外官道旁的分站便是如此,早就建妥当了,从木工坊拉来的桌椅家什等也配备整齐,门外高高扬起了三道旗帜。 李荣松这个分站管事正式上了任,石榴就给他配了两个出自下河村的伙计,离家近,这活计可香得很。 两个被选上的,一个刘里长的孙子,一个李义金的孙子,那可是笑开了花的。 李荣松就问了,这快驿站到底干什么,他又该做些什么。 石榴便告诉他大致上的方向,后头陆续做起来,就有数了。 到时候,若有左近的货物信件之类的也会直接先送到他们这处,再由他们负责派送到收件人手中进行签收。 再若有左近的人需要寄个信或东西的,不管是寄到县城还是府城或是更远的地方,他这处就负责登记收件,然后等快驿车队经过带走运送出去—— 而这些负责接驳中转的官道快驿站,都是常备得有马匹和骡子以供不时之需的。 为此,石榴早派人买了不少的骡子这些分发下去,至于马匹,也是刘东家走的门路,才能一下子买回这么多的马来。 而要打理马和骡子这些也需要人手,石榴就还另给这下河村分站配了两个人,不过不是下河村的。 此次李家招工,十里八村招上的人不少,早在一个来月前就结伴进城去了,这厢都各回家去,看着好像还胖了,家里人高兴的同时,就问可发工钱了? 结果一听这一个来月还没正式上工,是在培训来着。 什么培训的他们也不懂,以为都干了一个月了,搞半天结果还没开始啊。 杨武的嫂子巴氏本来见杨武也去李家招工还招上了,就眼红来着,可惜她儿子太小,丈夫还得留在家里种地,没办法去。 这厢听他们还没正式上工,好像培训过后就退了好几个人没要,就想着杨武肯定是不是就被退了没要的。 一时暗暗幸灾乐祸的想来看个笑话。 结果还没到杨武住的柴棚边,就听杨武和离得近的邻居在说话,托他们往后帮着照看着点棚子,这是选上了呢。 邻居问他选上哪种活计了,杨武说是进了车队。 巴氏听说过,这车队可有三两银子一个月,三年后还能涨工钱,往后老了退下来还有钱领。 这小子,咋这么好的运气呢! 明明该是窝在这破柴棚里打一辈子的柴,连个媳妇都讨不上打一辈子光棍的! 可如今他真进了李家车队,那一年得挣多少银子啊? 里长见风使舵的,看杨武好了,不会反过来巴结他,再帮他来要他该得的田地和房子吧? 这可不行! 巴氏暗暗想着,脚步一转,飞快回了家。 院子里,跟杨武生得有八成像的杨文正在吭哧吭哧的劈柴禾,挥汗如雨。 巴氏快步进了家门,喊了他道:“你先别忙着劈柴了,出大事了,杨武那小子选进车队了,往后就正儿八经上工去了,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呢!” “挺好的,他干一年回来,也能自个建房子娶媳妇了。”杨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继续劈柴。 巴氏伸手就推了他一把,嘴里怒道:“我就知道你背着我偷偷的接济他了吧?你心里盼他好,你干脆跟他过得了!这个家你别要了,你儿子你也别要了!人家都护自己的儿子,你是当爹的嘛!” 杨文眉间的印纹悄悄的又挤在了一起,日积月累的,一道又一道,已经没有一点缝隙。 他道:“我都听你的,把他分出去了,房子不给他分,田地也不给他分,被村里人戳尽了脊梁骨,你还想我咋样呢?” 巴氏拧他,“嫁了你这个闷头葫芦,真是我这辈子倒了大霉,想我巴兰花当年也是十里八村一朵花,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娶我,我为啥嫁给你,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答应了咱们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都听我的!” 听着已经快起茧子的话,杨文无可奈何,“你又想咋样嘛。” 巴氏得意的耸耸鼻子,眼珠子一转,道:“你偷偷接济了你弟弟也好,你弟弟心里记着你呢,他是个老实的,长兄如父,你跟他说啥他不会不听,你现在就去跟他说,喊他搬回来住,那柴棚住着多不方便?我这就去杀鸡,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一起吃顿饭。” “喊阿武搬回来?吃饭?你杀鸡?”杨文听着这话,不禁抬眼看巴氏,眼中的“你真是我媳妇?没换人?”情绪简直不要太明显。 巴氏就笑道:“你弟弟选中了李家车队,马上就要出门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那柴棚又没人给他打理的,往后回来也不方便,让他搬回来,到时候回来了就有软和地方睡,热乎饭吃,咱们作为兄嫂,杀只鸡好好给他补补身子,让他出去好好的赚钱,平平安安的回来!” 杨文眼中的狐疑更甚,差点就想去喊村东头的何大姑来给媳妇看看了。 “快去啊!”巴氏催促。 杨文站着没动。 见他不动,巴氏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瞪他,“你弟弟进了李家车队,往后每个月挣三两银子,他一个人,又没个媳妇,哪花用得完?别在外头大手大脚的都给糟蹋了,你作为他的亲大哥,等他来家了,就好好同他说,让他往后把工钱都托人带回来,我们给他攒着,到时候给他说房好媳妇—” 杨文拔腿就要往外去,找何大姑。 “当然了,他一个月挣那么多,娶媳妇也花用不完,柱子桩子都是他的亲侄儿,他不得多多帮衬着?谁叫你这个当爹的没用,咱别耽搁了孩子,柱子聪明,我想着送他上学堂去,还有桩子,等过两年他大了,也一道送去!到时候他们读了书识了字有出息,可不像咱们似的,将来说不得也能在城里买宅子当城里人呢!”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杨文脚步顿住,转头,倒回来。 哦,这还是他媳妇,没错。 第427章:怎会不怨 “哎,你又倒回来作甚?还不快去喊?” 杨文埋头摸了斧头继续劈柴,劈,劈,劈。 那架势,吓得巴氏忙往一边躲,生怕他不小心劈歪了劈着自己。 让到一边,巴氏叉腰就骂他,“我说杨文,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你听是不听?你别忘了,当初你要娶我,答应了我啥,说话不算话,你当心遭雷劈!” 又抹着眼睛哭起来,“我的命咋这么苦呀,你说说我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的儿子,我为这个家操多少心,你娘病了,可是我给她端屎端尿的伺候她呢,你亏待我,你不是人,嘤嘤嘤—” 杨文眉间皱紧,皱紧,再皱紧。 最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斧头,“你别哭了,我去喊就是了。” 巴氏立马变了脸色,“快去快去,我好杀鸡!” 杨文垂着脑袋到了山脚下,在柴棚附近徘徊了许久没过去。 倒是里头的杨武早看到了他,见他不过来,便出来喊他,“大哥?” 被兄嫂赶出来,啥也没分着,说他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但嫂嫂蛮横,大哥老实,也是没办法,谁叫他做不得主说不起话呢? 后头他搬来了这柴棚住,搭这柴棚的草料树根这些,大哥也是偷偷的帮他一起挑回来的。 每每上山去打柴时经过都会悄悄的丢进来一个布包,一个馍馍,或是半个馒头的,他知道,这肯定都是大哥自己偷偷省下来的口粮。 他说他怨大哥吧,也怨不起来。 大哥还是大哥,见着了,他也要喊上一声的。 “大哥,你来干啥?” 杨文被自家弟弟喊上了,这才抬脚挪过来,抿抿嘴,他道:“说你正式选上进李家车队了?跟那走镖似的,我听人说起过,是个有危险的活计,你…自己在外头小心着些,别实心眼,啥事都往前冲……” 杨武点头,“大哥,我知道的。” 要没有危险,工钱能那么高吗?他们这些选择进去的,都是心里有数的,这一个月跟着马镖头他们,也没少练,都认真着呢,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不过若真有事,到时候为了货物,他也要埋头往前冲的,谁叫他领着这么高的工钱呢…… 想挣银子,不出力咋行,他在地主家汗水洒一地费多少劲累的跟牛似的,一天也才挣二十文罢了。 杨文便沉默了。 杨武看了眼他,见他站着没动,不由道:“大哥你来是有啥事要跟我说吧?” 杨文回神,飞快看了眼弟弟,顿了顿,才道:“你嫂嫂让我来喊你搬回去住——” 搬回去住? 杨武瞬息就明白了,他那嫂嫂啥德行,他可太清楚了。 这是看他往后每个月能挣三两银子的工钱,眼红了吧? 连娘家都能斤斤计较恨不得一针一线的都往家扒拉来的样子,咋能干看着不想着占便宜呢? 自己不出面,推他大哥来,这是打量他能看着他大哥的情面上乖乖给她放血吸呢。 杨武想也不想,“柴棚住着挺好的。” 闻言,杨文点点头,“反正话我说到了,我先回去了,你自个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杨文掉头就走,那脚步甚至还能看出轻松来。 杨武默默目送他,看他走远良久,这才转身回了柴棚。 大哥啊,将来老了总要受苦的。 他挣了银钱贴补干啥嫂嫂侄儿啊,等将来老了,看大哥受啥苦头再说吧。 杨武心里有笔账,回了柴棚拿上问马镖头借的银钱买的两个糕点,便即出了门,从村后绕出了村,往黄家村去了。 这边,杨文回了家。 巴氏提着菜刀兴冲冲的迎上来,笑问:“你弟弟咋没跟你一道来?收拾东西是吧?你也是,咋不帮着他一道收拾了家来呢!” 杨文看着菜刀上的血,默默往后缩了缩,“阿武他说柴棚住着挺好的,不搬回来。” 果然,巴氏立马就炸毛了“不搬回来?我鸡都已经杀了!养了两年的老母鸡呢,还下蛋呢!我不管,你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不管你用啥法子,人不来你也别给我回来了!” 说着就将杨文推出了门去,并立马关上了门。 邻居悄悄旁观了,摇头直撇嘴巴。 杨文没办法,只得再次问村尾的方向去,到了柴棚,见里头没人,倒也松了口气,干脆上了山去。 趁着天还没冷起来,他多捡点柴火过去也好。 他想的是躲出来免得媳妇逼他,等傍晚再多扛点柴火回去,媳妇也能消点气。 但他压根没想到,把鸡炖出来见他还没回来的巴氏骂骂咧咧他好一通,拉着两个儿子就自个吃上了,连口鸡汤都没给他留。 等他傍晚扛了大捆柴火回来,吃上的只有一个苞谷馍馍。见巴氏没揪着杨武的事问,他也松了口气,一点不在乎吃没吃鸡肉的事。 日子过到他这个份上,只想图个耳根清静。 杨武可不知道他大哥憋屈到这个份上了,他提了两包糕点直奔黄家村,就是找黄袁氏来的。 他想着之前黄袁氏说给他介绍招赘的人家来着,虽然还没个回信,但他现下已经找着了好活计,用不了两年就能买地建房子,就不招赘了吧。 他来就是想跟黄袁氏说一声,不管成没成的,都退个信,虽说他也不知道那家到底是哪家。 除了说这个,他也想拜托黄袁氏帮他留意着合适的姑娘,现下是不行,但他努努力,争取两年建上新房,能娶房媳妇回来。 他娘在天之灵,也望着他成家生孩子呢,给人当上门女婿吃软饭,到底不好。 黄袁氏见了他来也是心虚来着,给人说得好好的,本来侄媳妇那边也是相中了的,但哪曾想范家上门提亲,石榴就自己愿意了呢? 这亲事是不成了,黄袁氏还想着过两天就上门去找他退信去,就说这事没成就行。 没曾想杨武先来了,也是退信来了。 黄袁氏多问了一嘴,才知道他上李家招工去了,哎哟,忙将心思压下,这事往后都不要说了,谁都晓不得就是了。 她忙应下,表示一定给他留意个好姑娘,这杨武挺好的,现在又能挣钱了,相信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少不了的。 杨武自是万分感激的谢过,说等下回有假回来,再来看黄袁氏。 黄袁氏要留他吃饭,他怎么也不肯,拔腿走得飞快。 目送他走远,黄袁氏也是暗暗点头,这命不好的老实孩子,进了李家做工,往后定能好起的。 第428章:谁打他 培训班结束放三天假,伍成几人也回了下河村来给石榴汇报事宜这些。 石榴给他们都各有安排,像伍成,就任派了大成府那边的管事。 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是心腹。 就三天时间,石榴见他们赶回来,也是好奇。 结果听得伍成的话,也是差点揉额头。 “你今年多少岁了来着?” 伍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二十了。” 二十了啊,是该成亲了。 想了想,石榴点头:“成,这事我托人给你们留意着。” 跟魏风一样,伍成七人也不是有卖身契的下人,虽然他们发誓要给她当牛做马一辈子,还非得要立身契,但石榴没同意,她手里的身契已经够多的了。 所以,他们要说媳妇,肯定也是要找良民的。 也不会难找,她也是知道的,伍成带着他们几个,拿着银子都在城里置买了宅子的,这样的条件,差不了。 主要得问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 伍成表示他无所谓,贤惠顾家的就成。 等伍成他们走了,石榴想起族长奶奶说过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想了想,还是先找她去了。 村里还有些没定亲的姑娘呢,要是能有合适的,自然是好。 老陈氏得了石榴这话,也是上心,自是各家串门子去了。 伍成他们已经出了发往各自任派的地方去了,这事也不急着这三五两日的,什么时候有信儿了,再说去就成。 石榴不急,倒是老陈氏是个急火性儿,转天就上门来了。 见了石榴就道:“那叫伍成的小伙子今年二十对吧?秀红她娘想把秀红说给她,年纪也合适,你也知道,这秀红先给她爷守孝耽搁了说亲,去年好容易出了孝该说亲了,结果她爹黑子又杀土匪没了! 这不,还得守孝两年才能说亲呢,到时候秀红就十八了,这姑娘年岁大了可不好说亲,她也是可怜见的,石榴你给问问,看看那伍成相不相得中秀红,要是相得中,愿不愿意先把亲定了,等秀红出了孝再成亲?” 说秀红,石榴没多少印象,毕竟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多少姑娘啊,不是李氏族长的,她记不太清。 但一说她爹黑子,石榴就对上了号。 去年土匪袭村,满村老爷们儿们奋起抵抗,最后赢得了胜利,将土匪们都给留在了他们脚下。 只是,代价也是沉重的,那些受重伤的,断胳膊断腿的,后头养好了都安排到了作坊里,做些轻省的活计,也能挣些银钱,毕竟,不好下地了,也是损失了一个壮劳力。 这都还好,最主要的,是死去的那二十四个人,却是永远回不来了。 石榴清楚的记得这二十四个人名字,相信下河村的每个人也都记得。 黑子,就是其中一个。 石榴依稀想起那个叫黑子的汉子,当时杀匪的时候,英勇极了,即便是挨了一刀,都没有后退半步。 她记得这刘家,黑子没了,就剩下孤儿寡母的一家子了。 黑子媳妇在吃食作坊做工,秀红是大女儿,如今也在羊工坊做工,下头好像还有弟弟妹妹,年岁都不大。 就靠秀红母女俩拉扯家里呢。 石榴默了默,看向老陈氏道:“这事,我会好好问过伍成的。” 她也不能直接替伍成做了决定。 老陈氏忙应下,道:“秀红她娘也说了,问问就好,就是不成也没事儿!” “至于其他几个,大家都还在考虑,一时没决定好,也是他们都光对这伍成有印象些——” 石榴道不急,除了伍成,其他几个年纪也都等得。 送走了老陈氏,宋氏不免冲石榴打趣,“你这姑娘当的也是费心思,差点都要成保媒的了。” 石榴也笑,“结婚这种事也是人生大事嘛,给他们解决好,大家做事才更有动力嘛!”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那就要对员工进行全方位的关心,务必到位,不然,谁愿意给你卖力气? 真心换真心,才能长久啊? 说着,见老袁氏脸上发愁的样子,石榴也是担心,“奶奶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坦?是近来闷了些?再等两天,咱们就出发往府城去了。” “不是。”宋氏忙替婆婆先应了,又看了老袁氏一眼,也是叹气,“是愁你小姑呢。” 石榴不解,“我小姑怎么了?不是在羊工坊好好的嘛?那一天劲头十足的,我瞧着她都越发年轻了呢!” 所以说干事业的女人就是不同呢,精气神都不一样! 现在她小姑看着,可刚和离归家那会儿可大不一样了。 她觉得挺好的,也没觉得小姑哪里不好啊? 宋氏道:“你不知道,前两天有人托到了你大伯奶那里,想给你小姑做媒呢,可你小姑啊,不愿意。” 老袁氏也出了声,“你说说,你小姑她也才三十出头而已,还这么年轻,难道真就一个人到老了?我倒也不是真要逼她,唉,那章洪,近来总在响鼓坡那边转悠呢,我也是怕呀!” “章洪?他想做什么?难道还想缠着我小姑要复合?”这事石榴还真是不知道。 见老袁氏这脸色就知道这准没错了,也是来了气,“奶奶您别急,我这就让人揍他一顿去!” 这章洪,当初家暴小姑,任自个娘卖了媳妇和闺女,就是个畜生不如的! 听说那刘婆子还想给儿子再娶个媳妇生孙子呢,但十里八的,谁不知道当初那事?谁敢把闺女嫁给他们家? 所以这章洪娶不上媳妇,这是又想来恶心她小姑了? 她不揍得她满地找牙才是怪事! 宋氏都来不及拦,石榴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不免担心,“那刘婆子是个混不吝的,石榴真打了她儿子,她不会赖上门来闹吧?” 老袁氏也担心孙女吃亏,但却道:“放心吧,石榴有章程,不是那起冲动性子,她知道数的。” 石榴当然知道数,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真不想跟刘婆子耗功夫。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谁知道是她打的,谁看到了?章洪自己看到了吗? 章洪他还真没看到。 他如昨儿一样,从天宝村的小路摸到了响鼓坡,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望妻石,就盼着今儿能见到春芳。 要是能见到,他哭着求春芳,给春芳赔小意,春芳最心软了,只要他一哭一求,春芳肯定会原谅他的。 到时候,他一定接春芳回去好好过日子,也不嫌弃她生不出儿子了—能拿银子给他用就行。 章洪正望眼欲穿呢,突然,眼前一黑。 “谁啊?干什么?!” 一口麻袋罩住了他,他挣脱不出,一阵拳打脚踢就朝身上砸来,跟长了眼睛似的,尽往他最吃痛的地方来,痛得他都快昏厥过去了。 不知挨了多久的打,章洪直接痛晕过去了。 等再醒来,自己就躺在草沟沟里呢,这是哪儿?不是响鼓坡啊? 刚才谁打他呢? 第429章:不嫁挺好的 左成回来跟石榴复命。 石榴笑得直拍桌,罢了嘱咐左成道:“让人盯着,那章洪敢再往响鼓坡来,就照今儿一样,来一次给我揍一次,揍得他不敢再来!” 老袁氏和宋氏也是忍俊不禁,“你这促狭的!” “他活该!对付他这种人就得这么的!”要是他还屡次三番的来,打都打不怕的话,到时候她就让人直接把他的腿给废了,看他怎么来! 反正,人渣别想再祸害小姑她们! 喝了口水,石榴不由好奇另一件事来,“我大伯奶说的什么人家啊?” 知道那章洪被狠打了一顿,老袁氏心里也痛快不少,“是她弟弟村里的一户人家,托她弟媳妇上门来让你大伯奶帮忙探口风。 说是个鳏夫,媳妇病死的,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男的自己带个儿子,一直都没再娶,家里有二十来亩地,他自己也有做灯笼的手艺,所以在镇上开了家灯笼铺子,带着儿子日常都在铺子里,家里的地都是佃给村里人种的,倒也是家境还行。 我让你大伯奶问清楚了,这男人脾气好,认识的都这么说,他那儿子今年也才九岁,在学堂读书,也是个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年纪跟你小姑倒也般配—— 那边说了,要是小姑愿意嫁过去一道过日子,只管在铺子当老板娘,卖灯笼这些就行,大妮三个也可以一起带过去,他当亲闺女养。” 石榴听着,想也不想就撇了嘴,“怪道我小姑不愿意,换做我,我也不愿意。” 宋氏睨她,“这亲事咋不好了?年纪合适,是个脾气好会疼人的,就算多个儿子,那孩子懂事,好好待他也不差,再说了,你小姑年纪也不大,还能再生的,那边也当大妮三个是亲闺女,两家和一家过日子,你小姑也有个伴,知冷知热的,咋不好?” 石榴‘一副你们才不懂’的眼神看了婆媳俩一眼。 “我没听出哪里好来,这过日子的事,光靠嘴说就行了?那边说会待大妮他们当亲闺女就是了?到时候真过去了,谁知道呢? 我听着就觉得麻烦,小姑嫁过去了当老板娘帮着卖灯笼就行?那家里活不要她操持?那父子俩不要她伺候?吃的喝的穿的,琐碎事多的很——也不轻松呢。 小姑现在多好,当羊工坊的管事不好?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自个挣钱自个花,底气啊! 真应了这亲事,那边怕也不会想小姑继续在羊工坊做工顾不着家里吧?” 被石榴这么一说,老袁氏也觉得好像有道理? “那长口镇离这里不近,你小姑来回不方便,要是住在羊工坊,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到底是想家里有个女人操持的。” “这不就得了!”石榴双手一摊,“所以我小姑不愿意啊!好好的管事当得不开心吗?干什么给人当老妈子去?” “奶奶你若真舍不得我小姑一个人没个知冷知热的,不如就给她招个女婿上门来!反正小姑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带着大妮他们再嫁出去,怎么可能?” 老袁氏听了进去,“这上门女婿哪是那么好找的?” 唉。 罢了,往后她多关心着点闺女吧。 大妮过两年也要说亲了— 不找了就不找了吧。 见她奶松了神色,石榴也微松了口气。 下晌往羊工坊去,见了小姑就将这事给她说了。 李春芳也松了口气,“我是真不想再找,眼看着大妮都快说亲了,还嫁啥呢?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那伺候公婆伺候男人孩子的日子,我是一点也不想再过的。” 石榴不免跟着点头,小姑头脑清醒,挺好。 “等将来看看吧,看二妮还是三妮,要是能招个赘也好,要是不能,到时候等他们都出门子了,小姑你就跟我们过!我大哥、二哥、樟哥儿,还有我,你任选,喜欢跟着谁就跟着谁,我们给你养老,一起住着也热闹!” “好。”李春芳听得心里暖乎,嘴里这么应着,但却不禁暗想,哪能呢,石榴也是要嫁人的,她跟她去,像什么样?在再说荣棕他们,也是自个的一家人呢,到底不方便。 她想着到时候她就买个小丫鬟在身边,日常有人说话也不孤单。 等老了动弹不得了,要走了,荣棕他们也不会不管她的,有人送终,挺好。 何必再找个夫家来框着自己呢。 见侄女一脸戚戚然的样子,李春芳一个激灵,忙道:“石榴,你可别被小姑吓住了,这世上也不都是章家那样的人家,你瞧咱们李家,不就挺好?可没有磋磨儿媳打自己媳妇的,那范家是读书人家,更明理,想来更是的。 小姑就是觉得我这把年纪了,没有再嫁的必要。” 石榴听得一笑,哪能不明白小姑的意思呢,这是怕她因为她而对嫁人这种事觉得害怕,所以赶紧找补呢。 “我知道的,小姑。” 就算没有小姑这事,那婚姻带来的鸡毛蒜皮再相爱的人最后都能走到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已经见识过了啊。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出来了。 —— 没两天的清晨,下河村里驶出了两辆马车并十来骑护院,往大风集码头去。 到了码头,连着马车一起上了包好的一条船,船工解了绳索,大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 洛水河波澜而壮阔,因船前进着,两边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两岸的青山村落,层层叠叠,风景好得不行。 “这就是坐船的感觉啊?我跟要飞起来似的,真舒坦!”李老爹咧着一嘴笑。 一旁叼着烟杆扶着船栏的李义山也是满脸的新奇和隐隐的激动。 倒是另一旁的李族长略显淡定,毕竟他之前坐船去过一回府城,不过,坐的可不是这样的大船。 这船被石榴包下了,只有他们这些人呢,多阔气! 李族长想着这个倒是更心神澎湃。 三老头之后的船厅里,老袁氏老陈氏老杨氏三个老太太坐在一起,激动得就比较内敛了。 “外头风大,你们还不快进来,当心伤了头风,没得要石榴操心你们。”老陈氏嘟囔他们。 “就是就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三小孩”嘿嘿笑了笑,这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厅里来坐。 石榴给他们倒了热茶,笑道:“这船要坐一天呢,你们先歇歇,等中午太阳出来了,再往甲板上去坐,要喜欢坐船,咱到了府城到时候再去游湖!” 这秋日里的早上,还是凉爽,老人的身体本就怕冷些,千万要注意的。 这次她带着老爷子老太太们去府城游玩过中秋,可得好好的照顾好他们咯! 第430章:带爷奶玩府城 老爷子老太太们都含笑听着她的,一个个直点头。 “游湖?我之前去过一回府城,听人说府城的澄月湖大得很?石榴说得可是去游这个湖?”李族长问。 “就是这个湖!”石榴点头,“这澄月湖的螃蟹也是好东西啊!这秋天正是好时候,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尝尝!” “螃蟹?就是咱们细水河沟里石头底下压着的那小玩意儿?那有啥好吃的!”李老爹撇嘴,打小他也是和大哥去搬过螃蟹的人! 石榴还没说话,李义山就瞪他了,“石榴说得那螃蟹跟你说得可不一样!我听继礼说过的,人家吃的大螃蟹当你巴掌大一个个的,肉还多,哪是咱们河沟里那指甲盖似的?” “是嘛?”李老爹还真不知道都是螃蟹,有啥分别,一副乡巴佬要进城的神情看向石榴道:“成吧,反正我们就听你的,你说吃啥我们就吃啥!” 石榴直笑:“好!爷爷放心,这次保管你们吃的开心,玩的开心!” 她都计划好了,半个月功夫,尽够把府城玩个遍吃个遍了! 戏园子要去,澄月湖要去,潭水寺要去…… 大螃蟹要吃,老字号水盆羊肉要吃,一品居的清蒸鳜鱼要吃…… 人不多,安排起来也到位! 这次没其他人了,就她带着三老头三老太在府城过中秋呢。 家里头,林氏都快八个月了,不适合出远门,宋氏自然不会走开。 至于其他人,都忙着在作坊做工呢,让他们去他们也舍不得这半个月不挣工钱。 总之,除了老头老太,就她这个闲人可以随便出门啦! 说起来,李老爹他们愿意跟她上府城过中秋,石榴也挺高兴的。 所以,一定好好玩个痛快就是了! 傍晚之时,船顺利的抵达了洛川码头。 还没下船呢,就看到河岸之上的灯火辉映,热闹人流,李老爹激动得张大嘴,“诶哟,这府城的码头在城里头啊!” 等下了船,马车驶进街道里,石榴干脆让把车帘子都掀起来,叫他们好看外头。 “府城好多人!这大晚上的,还这么热闹呢?” “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瞧这灯笼点得多亮,这一晚上得费多少灯油啊!” “好家伙,看那家酒楼,里头吃饭的人赶上咱们村坐席啊!挺多人啊!” “快看那边,那边还有喷火的!” “啥喷火,那是杂耍班子呢!可别去看,看了要你往外掏钱的!” 两辆车前后走着,街上人多,也走不快,几个老太老头脖子都快伸出马车了,叽叽喳喳的说话的,前后都能听清。 这不,老袁氏刚嚷了喷火的,后头李老爹就很有“见识”的说话了,别看,要钱! 石榴不免哭笑不得,对老袁氏他们道:“奶奶你们要喜欢,咱们明晚出来看,不会非得拉着你要钱的,那就是凭个自愿,人家表演得好,看得高兴了,给点钱也没什么!” 老袁氏还真以为看一眼就要给钱呢,听得这话。不由瞪了前头的李老爹一眼,这才津津有味的又看向那不远处的杂耍去,“这火喷得多好,人家也是挣个辛苦钱,该给的,我有钱!” 她说着拍拍自己怀里,怀里揣着钱袋子呢! 儿孙们给她的孝敬,她随便花! “那咱们明晚来,今晚大家坐了一天的船,还是早些回去歇歇。”石榴道。 老袁氏几个都点头。 不多时,马车就走过了这顶热闹的一条街市,一路左拐右转的,那节次鳞比的房屋建筑,干净锃亮的青石板街面,看得众人也是有得说头得很。 很快,马车便拐进了梨花胡同。 石榴指了前头的一家挂灯笼的大门跟他们道:“喏,你们瞧,这就是咱家在府城了宅子了!” 李老爹看着那气派的大门,嘴巴喔了起来,“范晋小子是住在这里吧?” 石榴摇头道:“不是,年初我在城东桂花巷买到个二进的小宅子,那边离贡院近,他住那里呢。” 李老爹听得范晋不住这里,还有点遗憾。 看出他心思的李义山不由瞪他,“马上就要进考场了,人家也要清静看个书,要真住在这里,不是打扰到人家了嘛。” 也是,考试重要! 本想着能跟范晋多说说话的,李老爹也立马凛了一瞬,不想这个了。 说话间,马车也停到了大门前。 左成上去敲门,很快,门就从里头开了。 黄忠带着儿子黄福迎出来,“姑娘到了,热饭热菜已经备好了!” 石榴先下了马车,挨个扶了李老爹他们下了马车,带着他们往里头去。 进了大门,住在前院这边的李继平三个也出来了。 他们负责府城的木工,一直都住在府城,逢年过节的才回家,这厢见到族里人,又是族长族叔这些,自然是跟看到了亲人似的。 李族长几个看见他们也是高兴,少不得问他们些家常。 一路说着话的,石榴带了他们进了二门上去,先让黄福和拂冬岁绿经由着他们洗把脸洗洗手的,这才到了大花厅里来用晚饭。 李继平三人自是陪着,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子呢。 到底是上了年纪,又坐了一日的船,兴奋了一路,这到了地方,疲惫也来得很快,吃过饭,也就喝了杯茶消消食,几人都打起了哈欠来。 石榴便让他们都快睡觉去,明儿起来有的是时间说话和玩的。 等老人们都安歇去了,石榴也回了房,好好的洗了个澡,散去了一日的疲惫。 岁绿端了刚煮过的热牛乳进来,石榴让她搁着先晾一晾,一边问拂冬:“跟钟妈妈说过柏翠了吧?” 拂冬点头,“说了,钟妈妈挺高兴的,还想来给姑娘您磕头呢。” 之前石榴就让人把柏翠还有柴胡的女儿以及大南庄南庄的女儿都送来了村里,她走之前,三个姑娘也是或多或少的跟姜同几个有过接触的。 看对眼这事,也不急一时半会儿的,就让她们多住住再说。 不过看那个样子,柏翠兴许是能跟姜同成,所以石榴让拂冬跟钟妈妈透个信儿,让她也好有数。 “磕头就不必了,让钟妈妈这半个月多费点心,好生照顾着老太太他们。” “钟妈妈晓得的。” 第431章:威风快驿 南门大街是城南的主街,也是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缺不了人的。 今儿,更是热闹。 只因处于街尾的一家三层楼的铺子今儿个红绸高挂,俨然是新开张。 只见这铺子红毯铺地,彩旗飘扬。 高大的门楼上,一块崭新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风快驿”四个烫金大字苍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这家铺子的雄心壮志。 而铺子外头,还迎面竖立着三道旗帜,红底黑字,左边这道绣的是一个李字,右边这道绣的是个刘字,而中间的,字就多了,威风快驿大名府站。 不管到哪里,凑热闹都是人们的特性,这般大的铺子又在这么繁华的地段开张,受到的关注自然更不小。 一大早的,铺子外头就围了不少的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个什么铺子?卖什么的?” 有人不识字,问旁边人。 被他问到的那人显然也不识字,“这么大的铺子,肯定是酒楼!” “酒楼?那里头也没瞧见桌子啊?要是酒楼,外头要挂个写了酒字的布幡,酒字我认识的!”这人纳闷。 旁边就有人笑开来,给两人解惑道:“这可不是酒楼!瞧见那招牌没有?那写的是威风快驿!” “威风快驿?这是个什么意思?”最先这人还是不懂。 解惑这人也被问住了,他识字没错,但还真不知道这威风快驿是个什么,不由再往身旁问去。 这一个问一个,拔萝卜扯出藤的问下来,好在总算有个清楚的。 “瞧见那旗子上的刘和李了吧?这是刘家和那天下第一村的李家合伙的生意! 快驿,意思就是专门帮人托送货物或者信件这些的,他们有最专业厉害的车队,不管哪里都能给你安全送到! 不只是送货物信件,你要想保个镖什么的,他们也接镖,护送人也没问题的!”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随即就是更激烈的议论了起来。 “专门帮人托送货物和信件这些,还又跟镖局似的走镖?这倒是新鲜!” “真是不管送到哪里都能安全送到?我邻居那婶子前几日还在念叨想给她儿子送封信呢!” “那你可以回去跟她说说这威风快驿啊!肯定能送到的,你还不信刘家嘛!刘家那是什么人家?还有那天下第一村,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名儿!李记的东西,你也没少买吧?那能有假?” “但她儿子在常州那边呢,离得有些远,这送封信也不知道要多少银钱?” “等待会儿这铺子开了张,进去问问不就得了!” 好奇的等着想进去瞧瞧问问的可不少。 千呼万唤始出来,在众人的围观下,擂鼓声响起,铺子里头便走出来一个身体挺拔的青年。 他眼底潜藏的一丝紧张外人看不到,众人看到的便是他眼神坚定,脸上自信而从容。 他对众人拱手抱拳行礼,声音洪亮道:“诸位!今儿是我们威风快驿开张,承蒙各位赏光前来!在下李显真,乃是威风快驿大名府总站的管事,我代表刘李两位东家在此承诺,我们威风快驿必将以诚信为本,护驿件周全,为各位客商提供最安全、最可靠的服务!” 他的话语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反正不管怎么样,捧场就是了,凑热闹呗! “这位李管事,是不是真的什么东西都能在你们这儿托送?送多远都行?” “李管事,送个信要多少银钱啊?” “……” 众人七嘴八舌,问题频出。 李显真不慌不乱,笑应道:“里头备了茶水点心,诸位不如移步进来,有任何疑问,咱们慢慢说——” 说着,他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众人早就想进去瞧瞧了,一听里边还有茶水点心提供,当即便迈开步子往里去。 顷刻间,外头就空了泰半。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石榴放下了车帘子,脸上浮过一抹满意来。 今儿并州内所有府县的威风快驿同时开张,端看这大名府城的热闹,就知其他地方也差不了。 生意什么的不急,开张的气势足够了就行。 开张开的响亮,名头响起来,也是很快的事。 好在这般看来,李记和刘家的名头,在并州挺好使。 老袁氏笑着对老陈氏说:“你瞧,刚刚荣真多神气,真有管事的气派咧!” 老陈氏也是笑,她刚刚也看到的,自家大孙子,今儿还真是瞧着不一样,真有他爹那几分神韵了。 老杨氏则是问石榴道:“这府城里就是荣真了?荣显他们又在哪里呢?” 石榴回:“显堂哥在隔壁平和县,杉堂哥在章南县……六叔在咱们县,这个大伯奶你知道的。” 三老太太听着,都是不住的点头,心想要不是石榴,哪有这些孩子这么出息的时候啊! 瞧瞧,现在一个个的都是管事了,便是还不是的,努努力,早晚有一天也能是的。 老袁氏拍拍石榴的手,脸上也满是欣慰,“石榴,咱们今儿上哪儿玩?” “族长奶奶昨晚不是说想去烧香?咱们今儿就先去潭水寺,等烧了香就在寺里吃斋饭,潭水寺的斋菜也是大名府的一绝呢!” “好好好!” 马车缓缓往城北的方向而去了。 如石榴所想的一样,今儿并州各府县同时开张,各处热闹自都是不凡。 便说洛水县这边,负责这处的管事李继礼出来热热闹闹的宣布开张大吉,看热闹的人先不说,便有好几人抬了货物前来要托送。 李继礼在吉祥客栈干了多年,在洛水县这个地方也是熟面孔了,认识他的人不少,他认识的人也不少。 当下笑呵呵的上前来亲自招呼,自是认出来,这几人便是丁大掌柜介绍来的货商了。 其中三人要走的都是短运,就送到榕江县,四日不到的路程。 另外一人则是要送到离洛水县要七日路程的大宗府下的来德县。 石榴跟刘东家早就按距离长短和货物轻重等制定了合理的价钱,每个管事乃至伙计,在培训时都是要背到了熟于心的。 不但管事人要背的,每处快驿站也写的有货物运输计价表可供客人自己详看的。 当下李继礼让副管事王东给几人填写快驿货单,自己则将计价表拿给几人看并给几人仔细介绍。 第432章:省事省钱 “几位老板请看,我们威风快驿的货物运输计价遵循公平、合理、透明的原则,综合考虑运输距离、货物重量、体积、运输方式以及特殊要求等因素来确定的运输费用。 如洪老板,托送的是染线,目的地是榕江县,从洛水县到榕江县是四日左右的路程,我们车队会走最近便的路,力求以最快的时间送达。 而染线运送起来不麻烦,洪老板可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想加急之类的,若是没有,就按基本定价来—这收费标准,洪老板可以仔细看看。 如此,洪老板的五车染线,按每车五钱银,每五十里路五十文,加起来就需得要二两七钱又五十文银。 如陈老板要托送的是两车磁器,虽运输距离都是一样的,但磁器易碎,便还需得多一份保险的费用,如此若是在运送途中磁器有损坏,我们威风快驿都会全部赔偿— 如此,陈老板需要支付的运费便是一车磁器七钱银,每五十里路五十文,再加上保险费三两银子,便即是三两六钱又五十文银。 而邱老板要托送的五车酒也是易碎物品,一车酒八钱银加路程费加保险费五两一共便即是九两二钱又五十文银。” “至于涂老板,要托送货物到大宗府,路程远些,费用自然又不同…… 几位可以完全信任我们威风快驿,预先结账或是先给定金等货送到之后看过签收单再结尾款都是没问题的。” 几位老板一边看着手里的计价表,一边听着李继礼巨细无遗的计算,也是很容易就听明白了。 这一听明白,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这威风快驿,搞这么大阵仗,他们还以为费用会很昂贵,若不是看在老丁的面子上,他们可不会第一天就来当这个出头鸟,肯定会多观望观望的。 但没想到,竟这么便宜! 洪老板心想他每个月都要往榕江县那边送染线去,派自家的伙计运送,路上还怕出什么事,就几车货都要配不少人,别看只是四日不到的路程,但一来一回的,每趟他要付出的花销银子可小不了。 可同样的货物数量,找威风快驿托送,竟然只要这么点银子! 洪老板简直不敢想,太便宜了好不好?往后就找威风快驿了,这得给他省多少银子多少功夫?! 当下洪老板都不废话多问的,立马就问李继礼运货单填好了没,他这就盖章付钱,直接全付,赶紧给他送出去,那边急等着要呢!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也赶忙催促。 李继礼以为自己还要再费口舌多解释的,没想到他们这么痛快,也是赶紧让王东将填好的运货单给几位各自过目—— 等一番忙下来,李继礼整理好了几份货运单子,便立即叫来了驻守洛水县的车队队长潘忠,让他点人出发。 前期都是生手,要力保万无一失,是以人手上就不能少,按规定,每车要两人左右押送,另再配二十人前后护卫,浩浩荡荡的车队立即就出发了。 彼时,看热闹的百姓还没有散去呢,见这威风快驿动作这般迅速,接了货就立马运送出去了,也是暗暗称赞。 等这支车队出发,往大宗府的却是不急,因着就三车货物罢了,邱老板也不加急,也是放得的东西,就再等等,看看还有没有往大宗府或者同个方向的托送,到时候好一起出发,也能省些功夫。 不过威风快驿也有规定,就算是客人不加急的,也不会超过三天,不管还有没有同路的,三天一到,都会发出。 接了这几个单子,后头一整日下来,都是进来问的多,要托送货物什么的,那是一个没有再。 不过李继礼也不泄气,这种情况,石榴早就跟他们说了的。 威风快驿要做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期多压力那都是正常,需得自己稳住了。 有这样的东家托底,他们自然不会人心惶惶。 到了打烊,李继礼和副管事王东一起将今儿进项入账。 王东看着那简单的账目,不由叹道:“今儿出发的三批货,一共得银十五两六钱又五十文银,车队出了四十四个人,来回的吃喝按一个人一天十五文算,中间有三天能住分站,其余的四晚,住大通铺一个人也要十文,便即就要七两银子了,还别说工钱呢,这一趟,相当于倒亏。” 李继礼听着,就看他道:“培训时东家怎么说的?这些都是预料中的事,东家有数,咱们尽心尽责的做好该做的事就行,总有一天,能只赚不亏的。” “再说了,也别这么想,你要想啊,万一他们回程,榕江县那边的快驿站就有货物能顺带捎回来呢?” “这倒是!”王东若有所思,咧嘴道:“还是您想的豁达,这点我还要跟您多学学呢!” 这是洛水县今儿的情况,而其他府县,各不相同。 光说州城位于城南的威风快驿总站,今儿倒是忙得够够的。 李荣棕已经做了三年的掌柜,不过那都是在洛水县小地方,这来了州城半个月,他也是领教到了州城的繁华而大,寸土寸金的,瓦片砸下来都能砸到个有钱人的,自是缺不了消费。 今儿一天,光是接货物的单子就接了二十几起,马春坐镇车队,先后派出了三起人,最后一起往离州城最远的大立府,他亲自带队出发的。 不止货物,还有要托送玉器金器的,这些都是看刘家的面子特意来照顾生意也是试试水的。 当然,其中也有要送信件的。 这种交托人送的自然都是家信,说重要也不重要,大户人家这种家信也不会交给外人托送,来托送的都是一般人家。 光送个信自然是大亏特亏的,好在有几封顺了路,车队可以一并捎了,到时候到了分站派下去,省事不少。 但其中有一封信,跟哪个车队都不顺路,李荣棕也没犹豫,派了两个人送走。 之所以不像货物一般等三日,也是石榴说过,信比货重要,万一人家就急事呢?这晚一天就耽搁一天,到时候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遗憾,可就是无法弥补了。 总之,但凡送信,一定不能耽搁也要务必保证一定送达。 所以,虽只一封轻巧的信,也要派两个人一同呢。 不管亏钱不亏钱的,送到位了最重要,石榴说了,这也是他们威风快驿建立的初衷,就是为天下百姓服务的! 第433章:院试 威风快驿如期开了张,势头也很不错。 各处信件到了刘东家和石榴的手上,两人对这些都了如指掌。 先前就说过,刘东家负责提供站点,石榴负责人手,也如说得一样,开张之前,除了在洛水县这边培训出了一大批的人手,在州城这边,石榴也是让人招够了左近的人手,培训了一个月的。 于人手上,现下就并州境内来说,暂时是足够的。 而这些人除了马春等人有南来北往的经验,其他人都没有,尽管已经尽量把马春几人分到各处了,但还是不够的。 所以这前期,刘东家那边也出了一批人手,都是从刘家的车队挑出来的,下派到各车队队长,这些人对各府县的路程都熟悉有经验,有他们前期带着,也多一层保障。 等往后,走得多了,相信大家伙都能攒足经验,到那时候,就好了。 至于亏钱的事,石榴和刘东家都是早就有预料的,还真一点不着急。 说白了,就是前一年甚至两年三年都是亏损的状态,他们也亏得起。 但真要是年年亏,连亏几年还是如此的话,那这威风快驿也趁早关门大吉了。 早就有数的事,总之就是用不着他们为此心中惶惶就是了。 石榴也没这个心思惶惶这个,她带着三老头三老太玩的高兴着呢! 这不,今儿他们就游澄月湖来了。 澄月湖位于城北,在湖岸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湖水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垂柳,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美的犹如画卷。 石榴特意包了一艘船,这船可有意思,船上有专人唱曲弹琴不说,还有专门网鱼呢,当然,你要是想亲自垂钓消遣也是可以的。 不管你能不能钓到鱼,左右中午都能吃上鱼就是了,这艘船上的厨子,做的一手好鱼,保管你吃得尽兴。 李老爹他们也是来了才知道石榴说得游湖是这么个游法。 湖景虽美,看得他们心情澎湃的,但在船上伺候的人又一次端来了新鲜的梨子等等洗得干净的瓜果来后,李老爹还是忍不住拉来拉石榴的袖子,示意她靠过来点。 “石榴啊,这船包一日多少银钱啊?” 石榴笑:“不多,爷爷你们尽情玩,可别担心这个!” “真不多?”李老爹不信。 “真不多。”石榴一脸认真,一日也就一百两银子罢了,到下船,船家还给送两篓子大螃蟹呢!这大螃蟹,你上外头单买,也不便宜! 李老爹觑了她一眼,心里还是不信,当然,他没有再揪着说,费钱肯定是费钱的,但孙女也是一片心意,罢了,他就玩个痛快,待会儿吃鱼也要多吃点。争取吃回本才是! 一边想着,一边抓了个梨子就开吃,还不忘招呼李义山他们,吃啊,梨子咬不动多吃点心,点心软和! 牙已经松动了不少的李族长啃不动梨子,就被塞了一手的点心。 他看了眼不远处弹琴的小姑娘,又瞥了李老爹一眼,心道他刚刚可是听见那船家说多少银子的,要是老四知道花了一百两银子的话,肯定要跳起来。 这得吃多少鱼才吃得回本? 梨子才值几个钱。 — 又一日,石榴带着李老爹他们去戏园子听戏,中午吃的便是一品居。 那一桌花了二十两银子的饭菜,在石榴结账时,李老爹几人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李老爹:这算啥,石榴前儿送了我一个痒痒挠,还五十两呢! 李义山:石榴送了我一杆嵌宝石的烟杆! 李族长:嘚瑟啥,我也有! 三老太斜睨他们:嘁!石榴送了我们一人一对儿玉镯子,说是玉养人! 开玩笑,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连两百两银子的斋菜都吃过,一百两一天的船都坐过,这一桌二十两的饭菜算啥? 但自诩见过大世面的老头老太太一回了家便忍不住跟石榴道:“石榴,要不咱们还是明儿就回去吧?” 这在府城住着,太花钱了,用的钱,他们都够花一辈子了! 心肝疼啊! 石榴看出他们的心思来,好笑不已,“不行!说好了要过中秋节的,府城中秋节那晚除了灯会还有精彩的歌舞表演呢!连位置我都给订好了,要是不去,人家也不退钱的,那一张票可不便宜!你们要是这就回去了,那钱可就白花了。” 老人们可舍不得白花了钱,一听这个,就都歇了心思。 “成吧,那就过了中秋,咱就立马回去!” “这两日我们就在家里歇着吧,玩累了!” “是啊,玩累了,走不动了,还是就在家歇的好!” 三老头三老太对视一眼,众口一词。 石一边看着,暗暗偷笑,累了?谁听戏听得那么起劲,喊都没听到呢? 不过她也不拆穿他们,老人们这是见花了这么多钱想给她省钱呢。 她就当不知,依了他们也不是因为花不花钱的事,的确,连着出门玩了这么多日了,老人们兴奋,可不知道身体吃不消,歇两日也好。 “那就歇两日,歇两日院试第一场也该放榜了!” 李老爹一听,忙问:“这么快就放榜?范晋不是昨儿才出了考场嘛?” 石榴点头:“跟县府试一样,三日就放榜,还得覆试一场呢,覆试就要多等几日了。” “还得覆试?哪日覆试?马上就过中秋了。” “放榜次日就覆试,刚好考完第二日就过中秋,这还好,要知道,乡试要考九天六夜,连中秋节那天都在考试呢!” 李老爹他们听得直咋舌,道:“这科举也是辛苦啊!能考上的都不容易,也不知道这次范晋能不能考上——” 八月十三,院试第一场放榜。 一般没考完都是不会报喜的,这第一场放榜,须得自己去看榜,当然,对于翘首以盼等着成绩的考生来说,也唯有亲眼来看更能缓解心情的,这搁家里等着,心里跟数万只蚂蚁爬,也等不住不是? 贡院外头龙虎墙下人山人海,八方以一己之力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自家公子奋力挤到了最前边,眼睛都差直接贴到那榜上去了。 院试第一场取四百人次,是秀才名额的一倍,发的依然是圈榜,分内外两个圈,越中间的就考得越好。 范晋知道自己的能耐,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考中内圈,所以直接从外圈开始看。 第434章:府城的中秋 这时,八方先瞧到了,大声叫出来,“公子您中了!您中了!第两百零三名!” 范晋迅速往前头的位置看,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两百零三名。 他暗暗捏了把汗,“走吧。” 后头等着看榜的人还不少,既看到了,就别挡着别人看榜了。 主仆俩又费了老大番的劲挤出了人群去。 刚出了人群,八方就欢喜得抓了胳膊,“公子您看,是石榴姑娘!” 范晋侧头看过去,便见那边茶摊处坐着的,可不就是石榴嘛? 当即一喜,大步朝那边走过去。 走过去了才看清楚,不止石榴在,李老爹他们都在呢,他忙拘了神色,恭敬的跟几人见礼打招呼。 李老爹几人和蔼得紧,赶紧招呼他坐。 “咋样?上榜了没?”李老爹迫不及待的问。 范晋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上了,考的不好,第两百零三名。” “上榜了?哎呀!范晋你可真厉害!”李老爹一听中了就立马夸出来。 李族长几个都是直点头,第两百零三名,听着好像是很后头,但他们村唯一参加过院试的孙文明当时连榜都没上呢! 能上榜就是能耐,管他多少名啊! 范晋有些汗颜,被几个老头老太夸得十分不好意思。 石榴看出他的窘迫来,忙出声解救他,“好了,爷爷,咱们看过榜了就是了,范晋他明儿还要进场考试呢,让他早点回去歇着吧。” 这话一说,李老爹几个也是直点头,是这个理,忙催促范晋快回去歇着去。 范晋拱手谢过,倒是眼神直瞥石榴。 老袁氏看得分明,笑了笑,出声道:“石榴,我们先去前头的茶楼坐会儿,你送送范晋。” 都已经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了,单独两个面说说话也没什么不能的,他们乡下人家,更是正常。 老陈氏几人都是一副过来人的神色,二话不说的就先往前头去了。 等人都散去,石榴看向范晋,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自打定了亲,这丫看她的眼神更是要将她融了似的。 不是知道这是假的吗?一副终于得偿所愿的样子是什么鬼? 不过,这做假戏本来也是对范晋不公平,他愿意什么眼神就什么眼神吧。 石榴尽量让自己适应,“明天还有一场,加油啊。” 范晋点头,“是该加油,秀才名额只有两百个,我这名次,悬得很,我尽量努力!” 这古代的考试,可是比后世的卷得很,可敢想,这院试第一场本来就是先看背默再看文章,背默是基本功,要是连这个都不行,文章再好都不成。 他背默已经也厉害了,可前头有两百零二个人,背默比他还厉害,真是如斯恐怖。 他本也不是文科生,好在这原身三岁就开始读书识字,虽然身子不好,但打得有基础在,要不然,任他多努力,这短短三年也是不够的。 也好在他本也没有想过要考的一鸣惊人,什么小三元大三元的,他就不做这个梦,力求稳扎稳打,逢考必过就成。 管它是第一名还是最后一名,中了就是皆大欢喜了。 明天他就争取再往里挤挤,力求不要掉下来,卡进去,哪怕第两百名呢。 不然,可得要后年才能再院试了,如此,乡试又更得等。 翌日,从考场出来,范晋的神情轻松。 轻松不是因为确定自己考的好,成绩没出来,谁也不能确定,只是已经考完了,他的付出最大的努力了,结果如何,也不知立马就知道的事,不必过多纠结。 明儿就是中秋节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过。 府城的中秋节夜晚可热闹得很…… 范晋这边刚出了考场,八方迎上来就接了考篮冲他笑道:“公子,石榴姑娘那边使了人来请了,说李老太爷那边让你明儿一起过中秋呢!” 范晋想也不想点头,“成,等我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咱们出去置买节礼,明儿好提着上门。”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还是李老爹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跟儿孙们过中秋,也不在家里,而是在府城。 这个体验,可谓是前所未有,也新奇得很。 让范晋过来一起过节也是李老爹提出来的,反正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规矩,范晋也是一个人府城,已经是未来孙女婿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中秋吧? 所以,不用讲究! 范晋一早提了节礼上门来,李老爹等人还高兴得很呢! 拉着范晋家长里短的说个不停,以往是对范晋不多了解,这一番同坐一屋聊天聊下来,李老爹也是喜欢这个孙女婿得很。 中午,是在府里过的,清蒸的大螃蟹,杏子酒,五花八门的月饼—— 大家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的,气氛融洽。 等到午睡过后,收拾一番,一行人就出了门去。 今晚石榴在一品斋定了位置,今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南门大街了,歌舞表演也在那边。 等在一品斋吃了晚饭,出门走不了几步就能到歌舞表演的地方,或者是赏花灯什么的,都方便得很。 夜幕还没落下来,南门大街上便已经是花灯如海,人潮如织了。 石榴有先见之明的,早一步带着李老爹他们到了一品斋,吃过晚饭,再往歌舞表演的地方去,倒是没被挤到多少。 今晚的歌舞表演也是大名府今年的一大特色,请的是通州那边有名的杂耍班子呢,有钱的买票有座位,没钱没票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后头,那人多的,跟大海里下饺子似的。 李老爹几人看得是眼花缭乱的,心头激动得很,今儿晚上这热闹,他们回去都能跟村里人说上三天三夜! 歌舞表演要演许久的,李老爹他们看得起劲,也不打算费胳膊腿儿的去逛灯会,老袁氏便直让石榴跟范晋两个年轻人自个去逛一逛热闹。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动,待会儿你们逛好了回来找我们就是。” 石榴虽觉得坐在这里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但架不住范晋看她的眼神,便即点头应下了。 “好,那我留了梁正他们在这里,奶奶你们要上茅厕什么的,一定要叫人跟着—我们去逛逛就回来。” 李老爹直摆手,“去吧去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啥事?倒是你们,人多,注意安全。” 如此,石榴和范晋就离了歌舞表演这边,往外头的灯会去。 第435章:人比月娇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灯光璀璨。 石榴和范晋并肩走在摩肩擦踵的灯会上,身后跟着拂冬左成和八方。 两边的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糖人的摊位前围满了孩子,手艺人灵巧的双手将糖稀变成一个个可爱的形象,引得孩子们拍手惊叫连连,跟随的大人们紧紧的盯顾好自家的孩子,生怕拍花子突然出现,也不由得被那栩栩如生的糖人给吸引了目光。 灯谜摊子上一盏盏精美的花灯悬挂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 有栩栩如生的动物灯,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 也有娇艳欲滴的花朵灯,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还有寓意吉祥的福字灯、寿字灯等等。 范晋指着那些灯谜摊子,笑问石榴:“喜欢吗?要不要?” “灯会灯会,当然是要有灯咯。” “那咱们猜灯谜去。”范晋一脸兴冲冲。 石榴扭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显然,两人都想到了年初的上元节灯会。 那灯会上猜回来的花灯,现在还挂满了她榆钱胡同的宅子呢。 不过,谁也不嫌灯多啊,要的就是这个气氛。 又如上元灯会那般,两人穿梭在各个灯谜摊子上,石榴指哪个范晋就猜哪个。 半个时辰下来,身后的左成几个手里都提满了灯,石榴和范晋自个手里也不得空。 再看身后跟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石榴也是忙道:“够了够了,猜够了。” 两人挤出了人群去,到了松动些的河岸边,这才大松了口气。 相视一眼,石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天上的月儿皎洁,照得面前的人儿莹莹玉光,范晋不由一怔,脱口而出道:“石榴,你真好看。” 石榴微愣,也不知怎么脑子发了抽,都没过脑子的,立马就接了一句,“石榴好看,也不是诗柳好看。” 范晋咧嘴笑,“都好看!” 石榴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也是囧得很,不过听得范晋这都好看,她还是忍不住瞪他,“瞎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李诗柳可没有李石榴长得好看。 范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冲石榴眨眼睛,“范晋也没有范晋帅气健壮啊。” 石榴听着,暗暗蛐蛐他道:所以你眼睛瞎啊,怎么就喜欢她的? 被她盯着,范晋却突然正色起来,“所以,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你是李诗柳,你是那个灵魂啊。 范晋目光灼灼,石榴忽而心乱起来,她不愿多想,赶紧煞风情,“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去吧!” 说着,转头便往外去。 范晋微微失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心里也暗暗给自己鼓劲,不急不急,慢慢来。 他慢了两步,抬脚跟上去。 “你想吃什么?”石榴扭头问他。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范晋回。 石榴便道:“刚刚看到那边有卖蟹黄包的,咱们就去吃那个吧,再给奶奶他们带些回去。” “好。” 两人并排往前去。 今儿没有宵禁,通宵达旦都是可以的,即便这个点了,街面上的人仍是多得摩肩擦踵的。 不知前头又有什么热闹看,一群群人争相往前头涌,刚汇入人流的石榴几人就被人群挤得往前而去。 范晋下意识的护紧了石榴,左成和八方也一边护着拂冬一边左右抵住免得有人冲撞了姑娘和公子。 但人流这阵子太汹涌,即便是这样,几人也被狠狠的冲击了一下。 石榴脚下一个没稳,差点栽倒,好在范晋眼疾手快,手臂极有里的抓紧了她的,将人往回一带,干脆直接揽在了怀里,一双手紧紧替她挡着所有的冲击。 石榴小小的个子,贴在这厢也并不如何高大的范晋怀里,嘈杂喧闹中,她清晰的听到了范晋的心跳声。 这样的情形下,她本来是该怕的,毕竟,前世她就是被人挤掉悬崖摔死的。 但听到这心跳声,她的心里竟格外的安心。 随着人流冲击,她好几次都被迫贴紧了范晋的胸膛。 范晋一直精神紧绷注意着任何突发情况,却是没发现,贴紧他胸膛的石榴暗暗发光的小眼神。 啧,丫得还真又练出胸肌来了?这才两三年呢,怎么练的? 隔着衣料都这么的坚硬,也不知道脱了衣服摸起来,又是什么样的。 石榴不小心吸溜了一口口水,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又想到了前世的范晋那性张力十足的健壮身材——流了汗之后,那诱惑更是别提了…… 打住,打住。 石榴摸了摸有点发热的脸,赶紧迫使自己淡定起来。 范晋可不知道怀里的人神游天外,一边注意着两边动静,带着人稳当的往前去,一边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见娇小的人在自己怀里安安静静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真可爱,真好。 他巴不得这汹涌的人流继续汹涌下去,汹涌一辈子都行。 可惜,很遗憾,很快,那所谓前头的大热闹就到了,又有衙差及时赶到来维持秩序,汹涌的人流很快就平复下来。 石榴从范晋怀里退出来,重重呼了口气,“这人也太多了,差点给人踩死!” 怀里的人离开了,范晋一瞬间的失落感,听到她这话,却微变了脸色,紧张道:“有我在,不会的!” 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挤到你,让你出一点意外。 石榴偷偷瞄了眼他胸口,再微微往下,又赶紧若无其事的瞥向侧方,“卖蟹黄包的摊子!快快,还有两张空桌子。” 说着,赶紧往那边去。 范晋顾不得遗憾她每每一到这种时候就赶紧岔开话题,忙追上去护着她,免得她被人撞到。 吃过鲜美的蟹黄包,提上打包给老袁氏他们的,几人刚走到歌舞表演这边的外头,便见这边乱了起来。 左成拦了个人问怎么了。 那人道:“听说里头有人持刀杀人,前座有个看表演的老太太被刺了一刀,里头眼下乱做了一团呢!” 石榴听得面色一变,“什么老太太被刺了一刀?那老太太长什么样?”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那老太太的家人已经送她去医馆了,就是前头那家!” 石榴一听,都顾不得再往里头去,拔腿就往前头那家医馆去。 心里头慌乱得紧。 第436章:考中 之前设计请君入瓮抓了不少的反贼,又捣获了反贼在并州这边新建的据点,后头一直太平,石榴还以为反贼偃旗息鼓,知道她不好对付,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对付她才对。 这段时间也一直太平无事,她都松了口气了。 可没想到,反贼竟然还没死心,这次竟然想杀她的家人报复她? 那家里呢,宋氏他们有没有事? 石榴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这些,脚下跑得飞快,连手里的花灯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一口气跑进了医馆,抓了个药童就问,“刚刚受伤的老太太,在哪儿呢!” 药童见她这般焦急担忧的样子,只以为是那老太太的亲人,便指了里头道:“正在里头,我们杨大夫在给救治呢,老太太年纪大了,伤得又是胸口,怕是不太好—” 石榴腿下一软,压根站不住。 一直跟着她进来的范晋一手提了两盏灯,一手忙托住了她,石榴只顾担心当局者迷,他却是注意到了,那守在小诊间外头的人压根不是梁正他们。 “石榴,关心则乱,说不得我们弄错了。”说着,指了给她看。 石榴经他提醒,这才看到守在外头的人,顿时心里也松了一半。 但还是上前问道:“请问这里头受伤的老太太是……” 守着的人正担忧万分呢,哪有心情跟别人搭话。 不过见是个小姑娘,又一脸关心的样子,到底不好不回应。 后头那随从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应道:“是我们家老太太,那该死的王麻子,欠了我们老爷那么多银子,催他好多次他都不还,他还有理狗急跳墙了!” 说着又继续宽慰起自家老爷来,“老太太一定会没事都,那王麻子已经被官差给抓了,小的已经让人打点了,一定不让那王麻子好过!” 石榴被晾在了一旁,但好歹弄清楚了,里头的,真不是她家老哪个老太太,不免大大松了口气。 那随从听见她松气的声音,不由朝她瞪来。 石榴赶紧收敛,出声说了些宽慰的话,这才找机会退了出来。 出了医馆,几人原路返回。 没走一段,就碰上了李老爹他们,看见三老头三老太都全须全尾的,石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爷爷—你们都没事吧?” “可吓死个人了,那老太太就坐我们后头,那人拿着刀冲上来的时候,还以为冲我们来的呢,我立马就拿了装瓜子的盘子准备跟那人拼了!”李老爹一脸的心有余悸。 见几人脸色都不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的,石榴便赶紧带他们回家去,又让钟妈妈煮了安神茶来给几人喝了,照看着他们都睡下了,没什么事,这才放了心。 一夜无事,倒是转日石榴刚起来,岁绿就来禀说老陈氏有些不好。 石榴赶忙往外头去,“去请大夫没有?” “黄福已经去了。” 说话间,从抄手游廊到了东厢这边,石榴进了屋子,李老爹他们都在呢。 “族长奶奶怎么样?” 守在床边的老袁氏摇头,“有点起烧,人也喊不应。” 石榴上前探了探额头,也是捏了把汗,让拂冬去门上看看,大夫请来了没有。 不多时,黄福就小跑着带大夫进来了。 床边众人忙让开给大夫诊脉。 诊脉过,好在没有大碍,就好受了惊伤了神,又上了年岁,开些压惊定神的方子喝,好好养着便是。 这岁数大的人,也用不得猛药。 当下送走大夫,黄福跟着抓了药回来,岁绿自去熬去,石榴也让人去药膳馆那边提药膳回来,给老陈氏好好将养将养。 本是定下的中秋节后就家去的,但这厢老陈氏生了病,自是要将养好才是,不然,轻易动身,虽只一日路程,万一路上发生个什么不好呢。 左右也不是要急着回去作甚,多养个几天,养妥帖了才动身不迟。 这一等,倒是便等到了院试放榜。 八方昨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今儿天不亮就来等着放榜了。 跟他一样摩拳擦掌的来等着了的人也不少,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等着。 等啊等,等到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终于,公差来张榜了,人群瞬间激动涌搡起来。 等榜张贴好,要不是要水火棍挡着,保不齐那墙上都能贴去人。 八方被左右夹击,于人缝中努力瞪大了眼睛往榜上看去。 这榜看得十分艰难,本来公子都不要他来的,说要是能中自会有人来报喜,不中,看了也没用。 但他坐不住啊,不管报喜不报喜,还是亲眼看过了才好。 就在八方差点被挤成肉饼之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看到了公子的名字! 早知道听公子的,从后头往前头看,也不费劲这么老多了。 哈! 八方努力挤出人群,拔腿就往桂花巷跑。 一路跑回去,八方进门就嚷,“公子,您中了!您中了!” 看似淡定的范晋一早上也是等得极不淡定的。 这厢听到八方的欢喜叫嚷,他也是双手一拍,差点原地蹦个三尺高。 中了!中了好啊! 很是激动了一番过后,范晋这才问:“多少名?” 八方道:“您考中第一百九十五名!” 范晋听得打趣,“嘿,不是最后一名?好好好!” 名次这么后,来报喜的官差也不会这么快,范晋让八方赶紧准备好喜钱,又让打理这宅子的人去梨花胡同给石榴那边报信。 等石榴带着想亲眼看这份热闹得李老爹他们赶到桂花巷时,正好碰上报喜的官差来了。 众人也没来得及多少几句话,范晋刚跟石榴说起这喜报就贴在她这宅子的门上,李老爹他们正咧嘴高兴呢。 敲锣声响起来,报喜官差到了,爆竹噼里啪啦,也引得整个桂花巷的住户都围上来看热闹。 哟,他们桂花巷出了个秀才! 八方笑着上前,将荷包放到了报喜的官差手里。 官差好话锣鼓的说了一通,随即将喜报贴在了门上。 识字的住户便围上来一看,看着那喜报上的“捷报贵府老爷范名讳晋考取本科院试第一百九十五名”的字样就有数了。 哦,这是个考了第一百九十五名的秀才! 不管名次后不后的,总归也是秀才,众人忙都拱手跟范晋他们道起喜来了。 李老爹他们站在一堆,也被拱手受了不少的道喜,被大家伙以为是新晋秀才公的家人,一时也是高兴得头脑发昏。 第437章:簪花礼 发榜的第二日,新科秀才们要去拜见大宗师,行簪花礼,吃簪花宴。 一大早,范晋便起了身,洗漱一通,穿上了簇新的秀才袍服,戴上了一支玉簪。 这玉簪是墨玉簪子,做工精细得很,是昨儿石榴送给他恭贺他得中秀才的。 说起来,范晋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来着,他想,要是石榴来考,指定不能考这么末后。 他考的这么末后,石榴还送他簪子恭贺,道他考得好呢。 石榴:你丫知道古代的秀才相当于后世的什么吗?考中已经很厉害啦! — 到了地方,众新科秀才按名次站位,最前头一排只得三人,自然是本科的前三名,往后每五人一排,范晋的位置便是在倒数的第二排的第二个位置。 前头一排排的后脑勺,远得他压根看不到前三名的模样,这偌大的鸿沟,也是无法跨越的。 但转头看见身边一排的秀才年纪都可以做他爹了,他又莫名有些高兴起来。 他这个年纪,考中了秀才就是一番能耐了。 人比人从来都是比不得的。 中了就好,他还是这么想。 队伍列整好了便有官差来教导簪花礼仪,范晋昨儿就听堂哥范曚同自己说过一遍的,但当下也是竖了耳朵认真倾听,就怕有什么遗漏的。 随即,负责这科院试的学政大人就进来了,他看着众秀才们,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然后便开始赐红花。 挂在身上的红绸都是一样的,戴在帽子上的花不一样,范晋得到的便是一朵桂花,前五十名的花不一样,后头的都是桂花,范晋倒觉得这桂花挺好,含义好,瞻宫折桂啊。 给他披红的也不如前头,只是个教谕罢了,那教谕见他年纪不大,倒是十分和气的送给了他一句奋发有为的话。 范晋躬身谢过,心里头也是暗暗攒劲,奋发有为,那是肯定的,他目标都定下了,中秀才,中举人,能中进士更好,要是不能,就如小叔那样走门路补个县丞做起。 反正就是要当官。 考得名次靠后不怕,考上就行。 那么多的状元探花榜眼的,也不见得最后都做了大官青云直上的。 簪花礼最主要的就是簪花了,这是大头,不管多少名,都是有学政大人亲自来簪,这也是朝廷给读书人的体面——从此刻起,秀才便可以见官不跪了。 簪花礼结束后,一众新科秀才还得跟着学政大人等一起前往孔庙拜孔圣,一路经过大街,街道两旁早就围满了人,都是来看这些新科秀才的风华的。 天子脚下有状元游街可看,他们也有案首看呢! 范晋走在队伍最末,在这么多的秀才里头并不打眼,但二楼茶楼上的李老爹他们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石榴快看,范晋在那儿!” “哎呀,范晋今儿这秀才袍子穿着可真精神,我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个官老爷呢!” 李老爹还激动得招手喊出来了。 这一喊,范晋就听见了,循声望来,看到窗口的石榴,也是璨然一笑。 石榴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不由嘀咕,这丫今儿还挺俊! 茶楼能看到的有限,不过稍顷,队伍就游行远了,街面上的百姓亦步亦趋的跟着,凑不完的热闹。 石榴他们倒是没有下楼跟上去,坐着再喝喝茶,说说话。 “咱们是明儿就启程回家吧?范晋可要跟我们同路?”李老爹问。 他现在十句话八句不离范晋,真真喜欢惨了这个未来孙女婿。 孙女婿挺多,但谁叫就这个是秀才,还是石榴的未来夫婿呢! “要跟我们同路的。” “成!那咱们等他!” 李族长便问,“那范晋是不是也要跟范族长大孙子一样去府学读书啦?” 听说考中秀才都能进府学读书的,府学教得好,先生多有举人老爷呢! 石榴点头,“应该吧。”毕竟,范家学堂先生最高只是秀才,中了秀才还留在那里,帮助不大,还是要多出来看看的。 听说范晋叔叔当初也是中了秀才上了府学读书,后头考中举人的。 坐着喝了两刻钟茶,又吃了些点心,石榴这才结账带爷奶他们回家去。 马车经过青竹街时,前方不知出了什么事,引得不少人看热闹,堵塞了道路。 石榴掀了帘子看,但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干脆让左成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左成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禀道:“姑娘,前头那家医馆门口有人闹事,说是那家医馆的大夫治坏了他媳妇,把他好好的媳妇给治死了,闹着要那大夫赔偿呢!” 石榴一听是医闹纠纷啊,这热闹也没什么好看的,一不小心,还容易见血呢。 便即让车夫往后退,绕路走。 但这会儿功夫,后头已经缀上来好几辆马车,这街道远不够马车随意泊车的,压根退不了,也没法绕路,只能等前头这事解决,空出道来了呢。 这一等,还真就等到了见血的场面。 只听的人群里突然惊叫连连,“杀人啦!” 然后人群做鸟兽散去,露出前头的视野来。 马车退之不及,左成带着护院们紧紧护着马车不让人冲撞了。 石榴挑目往前看,便看到那医馆门边瘫坐了个人正捂着胸口,看模样应是医馆的大夫,两个药童正跟那拿刀的汉子周旋,又怕他手里的刀不敢靠近。 好在,衙门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下制服了那汉子。 两个药童这才得以扑向那大夫,哭喊起来,“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这伤得挺重,还不赶紧把他抬进去治伤?”有衙差道。 药童哭得更厉害了,“这……我们二人不会啊—” 刚刚被刀吓得跑走见衙门人来了又倒回来看热闹的人不由冲衙差道:“这张家医馆就这张大夫一个大夫,他又是老板又是大夫,这两个药童刚招进去也没多久呢!” 敢情这么小的医馆呢,难怪治死人。 衙差摇摇头,赶紧让两个药童抬着张大夫往别的医馆去吧。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走上来一个青年,“这人伤得极重,还是不要轻易挪动得好,我是大夫,让我来给他瞧瞧吧!” “你是大夫?”衙差打量这青年两眼,忙招手,“那你快给他治!” 石榴看清那青年模样,微微缩了缩瞳孔。 是他。 第438章:巧 人群散开,道路也空了出来,马车继续前行。 直直经过那医馆门前,石榴再深深看了一眼,随即放下了帘子。 那王大夫,来并州了啊。 四个月前还在云州游历呢。 这可真是……巧。 次日一早,石榴等人启程回下河村,范晋早早过来梨花胡同汇了合,从梨花胡同出去,往洛川码头,经过汇隆街时,石榴没想到又碰上了王炎王大夫。 因着老陈氏病虽妥了,但有些偏头疼,石榴怕她上了船晕船,便让左成去买点晕车药。 马车就停在汇隆街的同兴药堂外头,左成下了马车往药堂去。 找了药童抓药,冷不丁瞥见了旁边坐堂大夫身后站着的青年,正好那青年也看了过来。 “王大夫!”左成便即先打上了招呼。 王大夫看见他,显然也很激动,“左护卫,你这是?” “我来抓点晕船药,王大夫,你不是在云州吗?怎么会在这里?”左成问。 事实上,昨儿在那张家药馆,他也是看到王大夫的,不过当时王大夫没看到他们,他就没上前招呼。 “我在云州待了两个月,后头又去了宣州,也是前几日,才刚刚回到并州,对了,都忘了同你们说,我正是并州人,这家药堂就是我们王家的药堂。”王大夫说起分开这几个月的事来。 原来王大夫是并州人。 左成道了句真巧,又说姑娘在外头等着呢。 王大夫便让他赶紧回去,倒是跟了上来。 左成到了马车边,便向里头禀道:“姑娘,小的遇到了王大夫。” 闻声,马车帘子掀开,石榴望出来,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王大夫,她露了笑,“王大夫?好久不见!你也来并州了啊?” 左成在旁道:“姑娘,王大夫也是并州人,这家同兴药堂就是他们家开的。” 台阶上的王大夫也是一颔首,笑道:“数月不见,李姑娘一切可好?” “挺好挺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石榴便道:“今儿真是不巧,还得赶着去坐船,等下回来府城了有机会,我再请王大夫你吃饭啊!” “该是王某请李姑娘吃饭才对,在云州多亏了李姑娘一路上照拂。” “…” 如此几句之后,马车便继续往前去了。 车里,老袁氏好奇,“石榴,你咋认识这大夫的?听你们说云州,这是云州认识的?” 石榴点点头,简单说了说便带过了。 倒是想着这同兴药堂,王家——回头让刘东家帮忙查查。 回去照样还是包船,一日的水程倒也还好,老陈氏并没有晕船不适,晕船药也没有派上用场。 三老太三老头一路跟范晋说话,范晋又是个会哄老人高兴的,那可真是气氛融洽得很。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风集码头,下了船,再坐回马车,继续往下河村去。 到了村口,跟范晋分了别,才上了石桥去。 刚进了村,知道他们今儿会回家,都在村口大槐树下等着呢。 “太爷爷,府城好不好玩?”李族长的曾孙卓哥儿蹦蹦跳跳的凑上来。 李义山的曾孙吉哥儿也朝李义山扑了过来。 还有族里的孩子们,村里的孩子们都凑了上来,热闹着呢。 石榴忙让拂冬和岁绿将买回来的糖果拿下马车来给孩子们散了吃。 大人们也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府城有啥好玩的。 李老爹被许多人簇拥着,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缓缓道来:“那府城啊,可真是热闹非凡!街道宽敞又整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的,中秋节那晚…………” 众人听得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哇,叫李老爹说的也是更起劲。 眼看天黑了下来,李老爹还在滔滔不绝,众人也听得有滋有味的,老袁氏也是撇嘴暗嗔这老头子! 随后赶紧拽了他一把,“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明儿有得是时间让你慢慢说的。” 李老爹意犹未尽的摆摆手,冲村里人道:“咱明儿慢慢说,还有好多热闹呢,一时半会都说不完!” 村里人也直点头道:“好好好,你们也赶路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咱明儿说!” 李老爹点点头,正要上马车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住,又往回走来两步。 众人好奇他要讲什么,便听得他笑咧嘴道:“对了,还有件大喜事忘了说,这个可等不了明儿,我家石榴的未婚夫婿,就是对面的范晋,中秀才啦!” 石榴:…… 老袁氏也是直摇头,跟石榴嘀咕:“瞧把你爷嘚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秀才了呢!” 石榴扑哧一声笑出来。 又被村人好好的道喜贺喜一番的李老爹依依不舍的退回来,就见老伴瞥他的眼神和孙女的笑不可支,也是老脸一红。 “哎呀,好像要下雨了,咱快回家吧。”随即若无其事的上车去。 一路回家,李荣樟也是兴奋得很,“二姐,我范晋师兄真的考中秀才了?!” “真的。” “多少名啊?” “一百九十五名呢!”李老爹语气得意的接话,“你可要同你二姐夫好好的学知道吗?争取将来也考个秀才回来,给咱们老李家光宗耀祖!” 老袁氏瞪他,咋就二姐夫了,还没成亲呢,不过正激励孙子,她就不说他了。 李荣樟重重点头应承:“好!” 但心想,范晋师兄背书那般厉害也才一百九十五名,他可得多多努力了,不然肯定难考上的。 上河村这边,范晋一进了村,自然也是受到了族里人的迎接。 范族长拄着拐杖在前头,见了范晋就满眼期待的问,“可中了?” 之前范晋在桂花巷住着,报喜的官差去过那里报了喜送了喜报,就没有再往上河村里来,所以村里人自是不知道结果的。 范晋重重点头,“考中了!” “好好好!”范族长顿即笑开颜,连说了几个好字,又让儿媳赶紧张罗酒菜,今晚他要和范晋好好的喝一杯庆祝庆祝。 吕氏听得儿子中了,也是喜极而泣,闻言忙接了话,“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的,做出来就吃,还是去家里吧!” 范族长闻言也是点头,都一样,总之就是要好好庆祝他们上河村又出了个秀才呢! 族长媳妇和常氏几个便都先一步跟着吕氏回去帮忙张罗。 范族长同范晋一边走着,一边又细问他这次考试怎么样,考了多少名云云的。 其他族人都缀在后头竖着耳朵听,像跟范晋同年下场考中童生的范清他们今次都没下场,想的是没把握再多等等的,自是好奇详情的。 范晋便一一说来。 第439章:孩子似的 听得范晋考中第一百九十五名,范族长也是提了口气,这名次太靠后,幸归也是中了。 晋儿头次参加院试就能考中,这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范清等人听见范晋的名次,心里也都有了数。 少不得又跟范晋请教这次的考题,赶明儿他们也做来看看,让先生给瞧瞧。 众人都有说有笑的去了范晋家,不多时,吕氏等媳妇子们也张罗好了酒菜,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一直到快夜深才消停下来。 范晋被拉着喝了不少的酒,原也不这么喝的,是范族长说他今年也十七了,又中了秀才,往后少不得要喝酒应酬的,这厢开始把酒喝起来,酒量练起来,也是好的。 这一身酒气的也不舒坦,赶紧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尽管夜深了,但范晋也没有懈怠,照样把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做够了数,这才歇下。 一早起来,又出去跑了拳练了操回来,吕氏已经让婆子做好看早饭摆在堂屋里等他了。 范晋走进去,吕氏便冲他招手,“来给你爹上柱香,昨儿太晚了,今儿你也亲自给你爹说说你考中秀才的事,你爹在天有灵,一准也高兴万分。” 范晋乖乖走过去,接了香照吕氏说的,恭恭敬敬的给香案上的牌位上了香,嘴里念了词。 吕氏在旁看着,也是湿了眼睛。 母子俩一起用早饭,气氛一如既往的融洽。 “什么时候去府学?” “过两日就去,到时候娘在家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别担心我,倒是你去了府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多找你曚堂哥商量——府学怕是不能带书童进去吧?你是住府学里头,还是租房子?” 范晋道:“少说也要在府学读一年的,还是住外头方便些,石榴在桂花巷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干脆跟她买过来了。” 吕氏听着便嗔道:“你倒总麻烦上石榴了。” 范晋咧嘴直笑。 吕氏看着,也是乐呵。 丈夫去得太早,她一个人拉扯大儿子,其中酸辛不便对外人言。 如今儿子总算长成,定了门好亲事,还中了秀才,她现下就盼着儿子科举有成,儿媳早日进门,开枝散叶——这个家,也会越来越热闹的。 “趁你这两日在家,你把聘礼单子亲自列一列,我好让金媒婆送去李家那边过过目,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再给添上——” 范晋点头应下。 —— 昨儿坐了一日的船,回来吃过饭洗漱一番就歇下了。 今儿一早,吃过早饭李老爹就背着手出去溜达去了。 轩屋里,老袁氏正和宋氏林氏说着府城的见闻热闹这些。 林氏已经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大得不行,好在能吃能喝,哪哪都好,听着老袁氏说府城的热闹,也是有劲得很。 马上就满周岁的宝珠已经能扶着桌子自己走两步了,放开手还不成,但这丫头是个不消停的,一错眼就能自己扶着东西走老远,碰啥摔啥的,也是破坏力惊人。 是以,柳妈妈一点不敢大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紧了宝珠的。 偏宝珠精力旺盛得很,就是还有宋氏带着呢,两人都给累够呛。 石榴这厢见宝珠要走路要玩不肯消停,柳妈妈弓着身子扶着她走路累的满头大汗的,也是摇头,这带孩子,真是累死个人。 她想着再从庄子上调几个人回来,马上林氏又要生了,又多一个孩子伺候的,多几个人帮着带着,也省心点。 她挨了矮桌坐下,惜春便从小厨房里端了红枣燕窝粥来,还有一碟子的水晶蒸饺。 这便是她的早饭了。 其他人都吃了,倒是宝珠看见她在吃东西,立马挥舞着小短腿小胳膊的冲这边奔来。 石榴舀了一勺粥喂她,宝珠刚张嘴,她就抽回来,一口喂进了自己嘴里,逗得宝珠又哇哇大哭。 石榴就哈哈大笑起来。 宋氏瞪她,“有你这么逗孩子的,将来你若当了娘,我外孙可不得一天哭个十回八回的。” 老袁氏和林氏也是哭笑不得,明明石榴随时都沉稳得很,不像个小姑娘的,可每每逗宝珠,真是个小孩子似的。 石榴撇嘴,又勺了勺粥,这次真喂进宝珠嘴里了,她顿时不哭了,高兴得直拍手,张着嘴还要。 “我就是逗宝珠玩儿,娘您说得我跟熊瞎子似的,哪有这么吓人。” 再说了,带孩子这么累,将来她才不生孩子——打脸警告! 宋氏瞪她,“有你这么逗的。” 见她又勺了一勺喂宝珠,又忙道:“她刚才吃了一碗蛋羹,就是个眼睛见不得别人动嘴的,你勺尖沾那么点糊弄她就是了。” 石榴就笑,“娘还说我逗宝珠,您才是逗宝珠,糊弄谁呢。” 宋氏忍不住气笑了。 石榴赶忙转移话题,“我二哥都快娶媳妇了,还没回家呢?” “彩礼已经往黄家那边送去了,正日子还有半个月呢,你不是将你祖堂伯调去从安县了?你二哥一个人带着个小伙计在铺子里,自己挑大梁了,可不得多上点心?” 石榴就道:“二哥都在那铺子快三年了,早就上手了,要不是二哥马上娶媳妇,我都调他去从安县的,年轻人嘛,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的,光待在一个地方怎么行?” 说着又看向林氏道:“大哥在州城也挺好,等大嫂你这胎生了,坐好月子,到时候过完年,我就让人送你们去州城。” 年轻小两口还是住一块的好。 宋氏一听就急了,“让你大嫂去就是了,孩子留家里我给带。”她舍不得啊。 “孩子要吃奶哪能离得开大嫂,到时候娘你和爹带着爷爷奶奶也去州城住呗!咱家在州城的大宅子,还是爹带人打的家具,你们还没去瞧过呢,不住一住怎么行?” 这倒也是,宋氏一听就意动起来。 老袁氏也是很有些心动,自这回去了府城,见了那么多的热闹,州城更大,还不知道更是咋样的热闹呢,活了大半辈子的,都老了,她想,有这个机会,她也多去看看,到时候死了也瞑目啊! 林氏摸着肚子,听着也是激动,她真是上辈子做了大善事,这辈子才嫁了这么好的人家呢。 这胎……生个儿子就圆满了,虽然婆母他们喜欢宝珠得很,但还是要生了儿子才有底气啊。 第440章:又一年出货 次日,刘东家那边便来了人,来的是刘文,带了长长的一支车队。 这是石榴还在府城时就跟刘东家定好了的。 眼见着快进入九月里,北方冷得更早,今年的羊毛制品也该卖起来了。 去年刚开始,货委实是供不上,不少人都没有买到下了预定的。 今年就好了,大半年的赶工赶货,仓库里货存少不了。 当下石榴亲自带了刘文往响鼓坡去。 李春芳和田力闻讯迎出来,一人拿着仓库货存单子,一人拿着账本记数。 一箱箱货装好被抬出羊工坊,直接便上了车,早在年初,响鼓坡到下河村的这条路就扩宽修整了,细水河上也架了一座石板桥,可供车马通行的。 如此出货就比去年方便多了,再不用人力一箱箱搬去村里装车耽搁功夫,直接在羊工坊外头就能装了车,便就能拉走了。 一辆车装满,前头的先行一步慢慢走着,免得后头堵起来。 一辆又一辆,等所有的车装满拉走,已经是一上午过去了。 当然,仓库还没有搬空呢,这只是今年第一次出货罢了。这趟拉走了,下趟过两日就来。 刘家的车队现抓紧时间为这个,有些并州内要送的肉松等货,刘东家都在洛水城的威风快驿下了单,让快驿的车队各处送,也是自己给自己拉生意呢。 刘文和田力对好了账目,李春芳也签了字,魏风就和刘文带来的账房噼里啪啦的开始算起了账来。 当然,一人打算盘,一人是主要是心算。 对于魏风如此厉害的算术能力,刘东家这边的人也是早就领教过,见怪不怪了。 说来刘东家之前还跟石榴提过来着,说魏风是个进户部的好苗子,可惜本朝不像前朝那般,科举细分,考算经的直接考算经就行,不用管其他。 不管想进什么部,那都须得先科举的。 这事石榴后头也问过魏风来着,魏风只说自己虽读过几年书,但并不是科举的料子。 石榴便也没说什么了,想着这么好的苗子在自己手里效力,总归是不要亏待了他,过年节她给他发的礼都比别人厚呢。 现在更好了,还马上就要成她堂姐夫了。 这厢两人算得飞快,最后一前一后算好,数目一致。 刘文便让人将几口大箱子抬进来。 再有一个匣子,里头装的都是银票。 “石榴姑娘,一共是七万八千五百八十两——这两箱银锭子是五千两,剩下几箱都是铜板,这匣子里是剩下的银钱,您点点。” 石榴便让魏风点了点银票,银锭子和铜板不用点。 点清楚后,刘便拱手要告辞,石榴便即将王家和同兴药堂的事说了,让刘文回去转告刘东家,请刘东家帮忙打听一二。 刘文自是满口应下。 等刘文走后,石榴让魏风把这批货的成本抛开后,剩下的净利润算好提出两成来,然后让梁正走一趟大风集,给义父丁福光送去,羊工坊所得,义父也占两成的股的,当初石榴拉丁福光进来,就是带他一起赚钱的。 顺便再拉些银锭子去换成碎银铜板回来。 然后剩下的银票便让拂冬抱回去给岁绿登记入库。 这羊工坊是她的私产,所赚并不归公来分。 当然,羊工坊的开销这些也是单独来的。 当下,石榴再让魏风他们帮忙,把铜板都串起来,都串成百个一串的,方便发工钱。 等梁正再换了碎银铜板回来,接着该串的串了,到下午,便让李春芳和田力叫工人们安排好手里的活计,依批次来领工钱。 这个点,每个人都领到了工钱,也差不多该下工了,正好。 发工钱如过年,先是奶片作坊的工人挨个来领了工钱,他们都是有定数的,每个月九钱银子,不多不少,直接一人九串钱,按了手印就能领走了。 接着再是羊织品作坊的工人们,除了流水线的工人有定数是九钱银子一个月,其余的,都是计件的,这发起来就要慢一些。 李春芳拿着厚厚的本子,上面记得都是这一个月每个人都织了多少件东西都织了些什么,记得清清楚楚,每天记过了,还有这个工人自己按的手印呢。 当下魏风就是对着这本子,算好一个就开一个单子,来领工钱的人便自个领了自个的单子,到石榴这边来领工钱,负责发工钱的,是田力和拂冬。 有些工人自个每天织了什么都是自个记了的,一个月下来,多少也是有数的,就是算不彻底,但知道李家是不会糊弄他们的,当下听了单子上的数目,领了工钱,都是没二话的。 像今年也进了羊工坊的范氏妯娌,和媳妇女儿,因着范氏识字,家里头也都是能算的,这账目自己也是算清楚了的,当下听得魏风这边算出来的是一样,也是乐呵呵的去领工钱了。 领到工钱的范氏,笑的眼角褶皱。 她这个月手脚麻利,织了五套羊毛衫并几双袜子呢。 织一套羊毛衫便即能得三百文钱,这工钱到手,这个月她可是挣了一两半多的银钱呢! 再看儿媳这边,这少不了多少。 不止范氏,工坊里手里麻利的媳妇和妇人可不少,如她这般工钱的也是不在少数。 像杨桃,接过魏风递来的单子,听到他说一两二钱多银子,心下高兴,面上也是忍不住脸红。 她和魏风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这见了面,可不得脸红嘛。 她不敢多看魏风,赶紧拿了单子去旁边领工钱去。 石榴见她过来,看了她手里的单子,顿即笑:“杨桃姐这个月很厉害啊!” 见石榴冲她笑,杨桃也是笑咧了嘴,她也觉得她厉害,一个月能挣这么多工钱呢,不过比起石榴来,就不厉害了,她心里佩服石榴得很呢! 领了工钱,等下了工,她一路跑回家去,江氏和万氏他们已经下了工,正逗孩子玩,杨妈妈他们腾出了手,就去厨房张罗晚饭去了。 杨桃把新得的工钱交了一半到大嫂江氏手里,剩下的一半,自己收着。 家里都是这样的,像江氏万氏,每个月工钱都是要拿出一半在公中作为花销的。 剩下的一半,大哥早跟她说过了的,就做她的嫁妆。 从去年进羊工坊到现在一年多了,她也攒了不少的银子呢。 石榴说了,等嫁了人她也能继续在羊工坊做工,就像大姐一样,虽然离得远些,但姐夫每天早晚接送她呢。 到时候她嫁了人,自个过日子,定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等有了孩子,她也一定好好养孩子,供他们读书,给他们过好日子,一定踏踏实实,不起歪心思。 第441章:王家 没两日,刘文带队又来出了一批货走。 吃食作坊这边也热热闹闹的发了工钱。 如今别说下河村里了,因着李家,把日子过殷实起来的人家也是不少的。 十里八村的,喜事一桩又一桩,在这金秋里,真是处处都见红绸。 这不,转日石榴就跟着李老爹他们喝上族里六叔公家的孙女的喜酒了。 还吃两边呢,因为喜菊嫁的就是本村的人家。 照例,吃酒一家只能去两个,但有石榴家每每办酒都是全家一个不少的请,村里头便也形成了这个规矩,但凡是办喜事,自个村里的,都来呗! 如今还真不差这口吃食,不像从前,一桌八个人八碗菜,下席了那碗都不用洗了,现在一桌八个人八碗菜,收桌子了还能收下剩菜来,大家坐席也不跟打仗似的全靠抢了。 石榴旁观这些变化,也是不住的点头,这就是家家户户小康啊! 又次日,金媒婆又上了门来,送范家那边拟好的聘礼礼单给李继和宋氏他们过目,要是有哪里不妥的,便提出来。 之前议亲,这彩礼怎么要的,宋氏还真没提过,也是知道范家知礼数自然会让媒婆上门来问的。 但没想到,范家直接送了礼单来,这规矩,可走得足。 宋氏不识多少字,这礼单便即给了石榴,让她给念念。 石榴接了礼单一看,也是瞪了瞪眼睛。 范家这礼单……挺丰厚啊。 石榴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宋氏在催促,石榴回神,赶紧照念起来。 “……洛水城八段胡同铺面…洛水城四条胡同两进宅子…洛水城东市铺面…足金头面四套………聘金六百六十两……” 宋氏几个听着,也是喔了嘴,惊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你说彩礼钱多少?六百六十两!” 铺子首饰都不说了,其他的按惯例都有的喜饼喜果这些都不说了,光这彩礼钱,宋氏愣是惊了一大跳的。 想想她给林家的彩礼钱也才三十两,黄家这里,月前送过去的也是三十两,不管如今家底多少,总之就是一碗水端平,多给了叫林氏怎么想? 可范家一上来就给这么多,这是真对她闺女的看重啊! 回过神来,宋氏也是不由得高兴,范家给的聘礼多,也越证明她闺女好不是? 她哪有把聘礼往外推的道理,反正这些都是要给石榴陪回去的,她一点不会留。 再听金媒婆问他们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这礼单还可以添改的,宋氏也是微笑:没问题。 倒是石榴,颇有些滋味难言。 被这般郑重的对待,又不是石头做的心,谁能无动于衷呢。 听李荣樟说范晋明儿一早就要出发往府城去了,石榴起了个大早,坐了马车出了村,没多会儿就追上了范晋的车。 那时赶车的八方听到后头有车轱辘声回头一看,顿即嚷起来,“公子,是石榴姑娘!她来送你呢!” 车帘子立马掀开,一边探出个脑袋来,这边的范俞看到后头的马车,抢先打趣起了范晋来。 另一边的范晋也是咧了嘴,高兴得不行。 等马车并驾,那车帘也掀开,露出里头一身石榴红衣裙的姑娘,范晋坐端正了些,但眼睛都快贴进对面的马车里去了。 “石榴,你也去大集呢?”他想说你来送我吗,又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石榴却道:“我来送送你。” 顿即,范晋笑咧了嘴,那笑容晃得石榴眼睛都花了。 范俞在范晋身旁坐着,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的,捂着嘴偷笑。 有范俞在,有些话自是不好说。 两辆车便这么并排行着,一路往前头去。 不多时,就到了大风集码头。 范俞是跟着来送范晋一程,完了再把车给赶回去的,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说,也不多留,笑嘻嘻的冲范晋挥挥手,就赶着车先一步走了。 凉风冽冽的码头上,衣袍被吹得飞舞。 范晋一眼不错的看着石榴,等着她会说什么。 须臾,石榴也只是道:“注意身体,好好读书。” 范晋顿即点头,“我一定努力,等明年乡试,便下场试试,争取等咱们成亲后,我也有了官做,到时候,带你去任上……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石榴听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假成亲呢,自然是要离家里远远的才好,免得被看出端倪来,他若是做了官,新婚两口子,想来吕氏也是巴不得她能跟去任上的— “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童玩斋找吴掌柜,若有家信,也可以让他帮忙送。” 她本是说的范晋要是想给家里写信,可以找吴掌柜帮忙。 但没想范晋记在了心里,此后每个月都给她写两封信回来絮叨日常琐碎,事无巨细,就跟出门在外的丈夫跟家中妻子汇报动向似的,真是就差一个手机了,不然,那还不得一日打三通电话? 但范晋每月两封,从不间断,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后来的后来啊,石榴深觉习惯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眼下,目送范晋登了船,站在甲板上冲她奋力挥手,石榴也是不禁笑了,抬手冲他挥了挥。 直到船行远,石榴这才转身,也不上马车了,就这么步行着,没几十步,就到了大通货栈。 丁福光见了她来,笑开了怀,赶紧让何安泡茶来,再去买些石榴喜欢吃的零嘴回来。 父女俩到后院去坐,身后的大树的叶子悄悄的泛黄,往下坠落,铺满了地面,连石桌上都有,也是别样的风景。 石榴伸手弹开了刚落到桌上的树叶,开口道:“义父对王家了解多少?” “王家?” 看义父误会了,石榴忙补充了一句,“是府城杏林坊那个王家。” 丁福光还以为她问的是自己的老东家王家呢,一听是这个王家,他都多少了解些。 “这杏林坊王家跟三少爷他们不是同出一宗的,只是恰巧都姓王罢了,听说这王家主支在河州那边,历代行医,在杏林中也是赫赫有名,早在前朝之时,太医院里的太医十之八九都是王家出来的,如今的太医院院院判,就是王家主支家主的弟弟。 杏林坊这个王家,不过是旁支,但也很有名声,他们家的同兴药堂遍布整个并州,这一辈更是出了个针灸天才。” “可是姓王名炎?”石榴忙问。 丁福光点头,“正是他!大家都说他于医术一道上很有天赋,是王家这么多年包括主支那边都难得的一个人才呢!”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王家?” 石榴摇头,“就是好奇,问问罢了。” 义父说的,跟刘东家那边打听来的也差不多,不过刘东家说得更细。 比如,这王家在前朝时可是厉害到跟皇室结亲的。 好巧不巧,裕德太子当初有个良娣,就是王家女。 第442章:总有马脚可露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直觉,石榴觉得那王大夫有问题。 所以才让刘东家帮忙好好的打听打听。 打听出来的就是这些了,那王炎王大夫,确实是杏林坊王家家主的小儿子。 但让她上心的,就是前朝的王家女是裕德太子的良娣这事。 这可有点意思。 但到底怎么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毕竟,云州那一路跟王大夫同行,那王大夫还真是个医术痴,也是真正的救死扶伤医者仁心。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若是真有问题,总会露出马脚的。 石榴在大通货栈吃吃喝喝待了半个时辰,便即告辞,打算往城里去。 丁福光听得她要进城,想起什么来,忙叮嘱她进城可多加小心,“前儿城里出了桩案子,柳记米铺家里的小闺女失踪了,昨儿我出城来的时候衙门都没有找到人的,那柳家姑娘也就十来岁,跟你年纪差不多,说不见就不见了,她娘眼睛都快哭瞎了。” 失踪?这是被人拐子给拐了还是? 石榴听懂义父的担忧,忙点头道:“义父放心吧,我带着胡振和左成呢。” 之前去府城胡振没跟着是因为他媳妇要生了,所以石榴特意给他放了假,这厢红袖都出月子了,胡振也能回来当差了。 丁福光也知道胡振和左成的身手,提醒了石榴知道这事就行了,她也能有个提防。 总不可能因为这个事就不进城了不是? 石榴正是要进城去采买些办喜酒的东西回去,顺便接了二哥李荣榆回家,几天后,就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了。 马车刚出了大同镇不久,突然停下来。 石榴下意识的将手贴上了车壁暗格,便听到外头朗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激动了,她还以为是反贼又来杀她了呢。 原是哪里来的宵小山贼? 她微掀了帘子往外看,便见马车前头围了七八个吊儿郎当匪里匪气的汉子,看那贼眉鼠眼的样儿,不是匪徒也是流氓二混子。 左成正将剑出鞘,咻得一下指向前方,寒光闪闪中,他冷声道:“要钱没有,要命—上来试试?” 看见那寒光闪闪的剑,和车座上脸色冷峻一看就不好惹的两个人,小山贼们你看看我看看我你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但想着己方人多,对面就两个汉子再加后头赶车的一个人罢了,怕个鸟? 于是乎,领头的恶狠狠道:“给你脸不要,就别怪我们了!兄弟们,上,抢了他们!” 话还没落就一马当先,挥了手里的柴刀就朝左成砍来。 其他人也都挥着手里的武器—或柴刀或斧头或锤子棍子的冲了上来。 见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还真不怕死呢,左成狞笑一声,让胡振守着马车,他一个人对付就够了。 随即长剑一挑,就先把冲上来的领头的手臂给刺了一剑,那人吃痛,手里的柴刀顿即落了地,还倒霉得很,径直砸在了自己的脚背。 “啊!”惨叫声惊飞了林子里的鸟儿。 其他人随后冲上来的人也给吓了一跳。 左成可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纵身一跃冲进了他们之中,左劈右刺哼哼哈嘿,不过半刻钟,七八个人就没一个还站着的了。 “还要买路钱不要?”左成咧嘴问。 那领头的捧着脚龇牙咧嘴,“撤!撤!”这是硬茬子,惹不起,今儿出门没看黄历。 七八个人你扶我我扶你的顷刻间就窜进了林子,生怕晚了一步人就追上来了。 “这是哪来的小土匪不长眼睛,连姑娘都敢抢,活该!”拂冬撑着车窗冲跑远的人做了个鬼脸,也是笑得乐不可支。 石榴微微皱了眉,以往都太平得很,突然就有土匪拦路抢劫,也是怪得很。 她摇摇头。 马车继续往前,在离洛水码头还有十里路左右的桥头乡背弯的地段,竟又冲出来十来个大汉拦住了去路,让着要劫财。 石榴眉头一蹙,“抓两个来问个清楚。” 左成和胡振领命,同时出手,也是不过半刻钟便将这些人打趴了,这次可不许他们跑了。 将剑抵在一人脖子上,胡振冷声问:“你们是哪来的土匪?谁让你们在这里抢劫的?先过去那些马车,你们怎么不抢?” 专等着他们抢,这要说没问题,谁信呢。 那人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冷,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动了半分,那剑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大爷,大爷,您手稳一点,稳一点啊,”他脸色都白了,说话都不敢多出了气。 “说!” “我说,我说……” 那人忙道:“我就是这附近村里的二混子,是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找几个人一起,假装是土匪,专门在这里等着抢你们呢!说能抢了钱财都是我们的。” “是谁?” “不知道啊,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我也不知道是谁啊。” 早知道对方这么厉害,他才不来呢! 见他们确实是不知道对方是谁的,胡振不由看马车。 马车里,石榴摆摆手,示意胡振放了他们。 众人得了这话,也是大松了口气,不敢逗留,赶紧溜了。 “姑娘,是谁故意针对咱们呢?”拂冬问。 石榴也不知道,最近…她也没得罪人啊。 得罪的就只有反贼了。 可反贼会使这样的手段?明知道她身边人厉害,几个小混子哪能抢得了她呢? 莫非是故意给她添堵叫她糟心呢? 如果是,那对方成功了。 这两番下来,是真挺糟心的。 眼看着日头不早,都快中午了,石榴摇摇头,赶紧让胡振左成上车,继续赶路进城。 这厢一直到进了城门,都顺顺利利的了。 进了城,便直奔李记特产店。 自李继祖被调去别处管快驿站,这特产店就是李荣榆自个管着了,又掌柜又账房,另外还叫了二姑婆何李氏家的孙子来做伙计。 两个人也忙得过来。 马车停在特产店外头,石榴下了马车往里头去,长得就机灵讨喜的何银柱见了她,立马迎了上来,“石榴表姐,你来了!” 这何银柱今年十四,比她小,是该叫她一声表姐的。 石榴冲他笑笑,这会儿铺子里也没客人,但柜台后空着,二哥不在,她不由问起何银柱来。 何银柱道:“刚刚九条巷那边来了人找榆表哥,好像是出了啥急事,榆表哥就跟着去了,让我看着铺子呢。” 九条巷出了事? 闻言,石榴面色微变,让何银柱好好守着铺子,她立马转身往外去。 “快,去九条巷!” 第443章:胖妮不见了 九条巷没别人,胖妮开的麻辣烫铺子在这儿。 胖妮去年底便跟自己的表哥定下了亲事,虽说今年也才十五,但因着自个做生意,舅家又都在帮忙,所以两家便把婚期定在了今年年底的,想着早把喜事办了,也方便些。 麻辣烫铺子生意一直不错,胖妮又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不久前石榴来找她就听她说起过已经攒够了银子,想跟金牙人把这处铺宅给买下来,让她帮着说和来着。 金牙人当然是不愿意卖的,不过有石榴说和,金牙人也只考虑了两天,也就同意卖了。 是以,眼下这处铺子,已经是胖妮自己的了,如此生意做起来也更踏实。 胖妮还说回头她得空了进城来要请她吃饭呢。 这厢李荣榆匆匆往九条巷去了,石榴也是担心胖妮的铺子出了什么事。 一路急匆匆赶去九条巷,还没到麻辣烫铺子,远远的就看到了铺子前头围了许多人,隐约还有衙差的身影,石榴心里一跳。 “出什么事了?”胡振和左成开路,挤进了人群到了最前头去,石榴一眼看到李荣榆,连忙问。 李荣榆脸色不太好,看见石榴,也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胖妮不见了!” “什么?”石榴脸色顿变,“怎么不见的?” 她看向胖妮的大表哥吴连生。 吴连生脸上的六神无主和懊悔显而易见,见了石榴,也是燃起了一股希望,石榴厉害,一定能找到胖妮的! 当下忙将事情缘由一说,刚刚他也正和衙差们说情况来着。 麻辣烫铺子生意好,每天需要的食材不少,买菜要起早,一向都是吴舅舅和吴舅娘两口子去的,胖妮和吴连生兄弟两个起来就忙活开张前的一摊事。 常合作的鱼贩每天早上会直接将鱼送来铺子,便即要麻利杀了好做鱼丸这些。 胖妮一直谨记石榴说的开吃食铺子一定要注意卫生和食材新鲜,所以头天剩的食材一般都是自家吃了的,给客人的,当天都是新备,好在生意好,也剩不下什么东西来,都得新做。 今儿吴舅舅两口子一早就去菜市场了,可送鱼的王阿三却一直不见来,胖妮担心,要是没有鱼就做不了鱼丸,这可不行,喜欢吃鱼丸的客人可不少。 当下她就让二表哥吴连根去迎迎,看看王阿三怎么还没来。 可吴连根也是一去不返,半晌不见回来,胖妮担心,便说她去瞧瞧看什么情况。 本来这事该是吴连生去的,可他昨晚在井边打水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打滑,磕在了井台上,头上鼓了大包,看着吓人得很,虽没什么大碍,但胖妮不放心他出去跑,就自己去了。 哪曾想,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王阿鱼因着昨晚儿子闹肚子,一早先去请大夫了,所以送鱼送的吃了些。 吴连根之所以半晌不回,则是路上遇到个晕倒的老婆子,他先送了她去医馆,却被老婆子的诬赖是他把她撞伤的,接着老婆子的家人也来了,拉着不许他走,硬是要他赔诊钱。 幸好诊钱不多,他掏了身上的铜板给了,这才得以走人,便连忙往王阿三家去,在半路上就碰上送鱼来的王阿三,两人便一起回的铺子。 但不管是吴连根还是王阿三,都不曾碰到胖妮。 吴连生当时就急了,正好吴舅舅两口子也回来了,一家人关了铺子出门去找,连王阿三都来帮忙,可找遍了九条巷往王阿三家的路途,都没有找到胖妮,还去了王阿三家里问他家里人,他家里人也说胖妮没有去过。 眼下都已经一上午过去了,胖妮也还没有回家,想到前两日失踪的米铺姑娘,吴连生不敢抱侥幸,赶忙报了官,又去特产店那边找了李荣榆来。 衙差刚到不久,听说不见的也是个小姑娘,忙派了人回去告诉自家捕头,这厢,何捕头也赶到了。 那柳家一天几次的往衙门跑问消息,大人也是烦不胜烦,命他一定加快破案呢。 这厢又有年轻姑娘失踪,他赶紧赶来,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吴家人又被何捕头问询去了。 石榴这边,听罢了吴连生说的情况,也是蹙紧了眉。 她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奇怪。 胖妮他们都搬来这铺子多久了,可以说晚上摸黑在院子里走都不会走错路的,吴连生常打水,对那井也熟得很,好好地,怎么就踩空了栽了一跤呢? 且说真是意外,毕竟打水泼了水,滑脚也是说的过去的,可怎么好巧不巧的,送鱼的王阿三他儿子拉肚子耽搁了王阿三送鱼,吴连根去找王阿三路上还被人讹耽搁了功夫呢? 石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等那边吴连根交代了该交代的话,石榴喊他过来,问他道:“连根表哥,你半路扶那老婆婆是哪里人你可知道?” 吴连根挠头,“我也不认识啊。” 说起这个他也是郁闷,明明是做好事,好心送那婆婆去医馆,结果反被赖上,被人骂一通不说,还倒贴银钱,真是倒霉透顶。 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他再也不瞎好心了! 石榴听他不认识,便问了是哪家医馆后,让左成跑一趟,去打听打听。 这厢何捕头问完了吴家人,又开始问九条巷的住户们—— 不多时,左成也赶回来了。 “姑娘,小的问过那医馆的大夫和药童了,他们还记得早上的事,但也不认得那婆子一家人。 但小的当时看那药童神色有异,便特意把他叫到一旁,给了他块碎银子,他就告诉小的,那婆子母子俩常在城里碰瓷讹人钱财的,以往也没少走他们医馆来。 那婆子的儿子凶得很,他便是知道吴连根被讹了,也不敢多话,还奇怪来着,今儿那母子俩竟只要吴连根赔了诊钱,像以往,非得拉着人再赔点银子才肯罢手的——” 石榴听罢,心里的预感更强烈,又问王阿三,“王大哥,能不能说说你儿子昨晚怎么拉肚子的?” 第444章:是谁 王阿三已经给麻辣烫铺子送了快一年的鱼了,还是石榴给胖妮介绍的呢,所以王阿三自然是认识石榴的。 听得她问这个,虽然奇怪,但还是说了。 “那孩子贪嘴,一向不记打的,昨儿邻居家菊嫂子煮了花生,喊了他去吃,咱们两家关系好,他也不客气,说是吃了一大捧呢。 昨儿我跟我家的大鱼捞了不少的小蟹,晚饭我就那口子做了焖蟹子,这孩子也吃了的,夜里就肚子不舒服拉得不行,今早大夫来问了,一听就知道了病因,说是花生和蟹同吃了就要腹泻的,小孩子脾胃又弱,更是不好,这才拉得厉害了些。” 娃子嘴巴太馋,王阿三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下次可不敢让儿子乱吃东西了。 石榴听着他说了原因,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孩子贪嘴,拉肚子也是正常。 但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不由多问了一嘴,“花生刚从地里收回来吧,这晒干了一斤也要卖不少钱的,这菊嫂子倒是会过日子,竟舍得收了花生就煮来吃呢?” 王阿三本没多想的,但听她这么一说,也奇怪起来,“不是啊,菊嫂子家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还不如我家呢,去年她可煮过花生,收回来都是卖钱的,也不知道今年咋了。” 虽然想不通,但王阿三想着自己儿子吃了菊嫂子花生,回头他也捞两条鱼给菊嫂子送去,左右邻居的,可不能占别人便宜,日子久了,可就有话说了。 石榴就又问他昨儿怎么想起捞小蟹子回去吃的。 王阿三道:“昨儿捞鱼的时候听胡家的媳妇说了嘴,河里那小蟹子用酱油焖出来香得很,我就顺手捞了半篓子。” 花生和螃蟹同吃了会腹泻,这一环一环的,也扣得太巧了些。 石榴转头看向在巷子里问话住户的何捕头,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何捕头。” “石榴姑娘。”何捕头自然认识石榴,不说王三少爷这层关系,自家县令大人对石榴姑娘也是赞赏有加的,石榴姑娘又和刘东家交好,不管怎么说,他见了石榴姑娘还是给面子的。 知道今儿失踪的姑娘是石榴姑娘的族姐,他也是上心呢。 “这些邻居住户都问过了,也没谁发现有什么异常。” 石榴便将自己刚刚问的那些说了,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都一一说了,又问何捕头那柳记米铺姑娘失踪的事。 何捕头办案多年,也不是个吃干饭的,先前他问王阿三和吴连根的时候没有多关注这些,但眼下听石榴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大大的可疑,当下便吩咐手下分头行事,去查查那讹人的母子俩,和王阿三的邻居们。 吩咐罢后,这才同石榴道:“那柳家姑娘不见得也是离奇,前儿一早,她娘让她将头晚做的发糕给她外祖家送些去,可柳姑娘去了就没回来,后头去她外祖家问,那边也说柳姑娘压根就没去过。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那柳家跟亲家周家离得并不远,都是一个坊市的人,从柳家走巷道过去,也不过就两条巷子的事。 事发后,我带人将这两条巷子的住户都盘问过了,竟没一个看见过柳家姑娘的,早上巷子里进进出出上工的买菜的,动静可小不了,若是柳姑娘走过,怎么可能没一个人看见?不可能所有的住户都撒谎吧?” 真是大白天的见了鬼了,说起这个,何捕头也是愁眉不展,只觉得棘手得很。 这事情经过两天,早就满城皆知了,要是再破了不了,弄得城里人心惶惶的,大人肯定要问他的罪的。 石榴听了柳家姑娘失踪的具体,也觉得离奇,但跟胖妮失踪的处处透着古怪比起来,还是后者叫她预感强烈些,她就觉得这是故意的。 有人针对? 可胖妮能得罪谁呢?她待人热情,招呼客人周到,跟左邻右里相处得也很好,谁会害她? 不会的。 想到今儿进城的事,石榴抿紧了嘴唇,她觉得,胖妮是受了她牵连—— 想到这个可能,石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同时又松了口气,对方既目的是她,那胖妮应该还是安全的—— 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石榴迫不及待地,想有人快快联系她,不管对方想要什么,只要把胖妮放回来,她都答应。 这么一耽搁,午时都过去好一阵了,石榴肚子饿的咕咕响,一问才知道吴家四口连早饭都没吃呢,当下也是忙让左成去正街上酒楼买了些饭菜回来。 吴家人没心思吃,担心胖妮得很,直说这可怎么给胖妮爹娘交代啊。 交代是肯定要交代的,但石榴心里等着有人找她呢,便道:“胖妮一定会回来的,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庆堂婶他们。” 石榴杀过土匪,又做这么大的生意,认识不少人,能耐得很,吴家人都信服她,觉得她说胖妮很快会回来就一定是的,当下也都忙点头,勉强自己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他们再接着出去找胖妮去。 吃罢饭不久,何捕头那边就有了消息。 “石榴姑娘,你猜得果然不错,那曹婆子母子已经招了,说是有人拿了银子给她,让她今儿一早等在九条巷外头,见了吴家人不管是谁出来,就想办法赖上他,故意耽搁他的时间。 还有菊嫂子那里也招了,说是有人拿银子买了她的花生,让她昨儿下午煮了吃,特意交代她给狗蛋多吃些的,包括那胡家媳妇,也是有人给了她一把铜板,让她故意在王阿三两口子面前提起酱油焖小蟹好吃的话的! 据盘问,找上他们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听声音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 石榴心中一跳,这下更确定了。 蒙面人,跟找上城外那些二混混的人一样。 这就是有人拿胖妮对付她呢。 是那些反贼—- 他们明着杀不了她,所以搞阴谋手段了! 真是可恶,有本事冲她来啊! 石榴懊悔得很,她只想着反贼恨她入骨,说不得会拿她的家人出气,家里随时有护院守着,远在州城的大哥李荣棕那里她也派了几个护院跟着,就是城里这边,她也派了人暗中保护二哥李荣榆。 包括大姐那里,以及宋老爹那里,她也都放了人。 觉得自己已经是防备的很周全了,但没想到,对方对胖妮下了手—— 这样算来,可拿捏她的地方太多了,她防不胜防啊。 石榴紧紧捏住了手,揪心得很。 第445章:内情 石榴断定胖妮是被反贼抓去胁迫她交出五藏秘录,她等着反贼送信来喊赎人呢。 可一直到第二日,她也没收到任何信,更没有人找上她。 几天功夫,城里失踪了两个年轻姑娘的事也叫洛水城里有些人心惶惶起来,家里有年轻小姑娘的,都拘在了家看着,不让他们随便出去。 柳家照样是一天几趟的往衙门去哭。 吴家人也是神色憔悴,又问石榴这事要不要送信回村里。 胖妮不见了,这事怎么也要告诉吴氏两口子啊,他们当舅舅舅娘的,弄丢了孩子,真是不知该咋面对了。 这秋日里天气干燥,本就容易上火,石榴嘴角都撩了几颗小水泡来。 拖得越久,对胖妮的安全就越不利,她哪能不担心呢。 可就是没人找上她,让她不禁怀疑,难道胖妮失踪不是反贼干的? 那是什么人? 真是什么歹人作祟,年轻姑娘被掳走,能有什么好,石榴不敢深想。 担心的坐不住,将左成派了出去,去二里庄找了些人来一起,满城找寻打听胖妮的下落。 虽不知这样有没有用,但也比干坐着着急得好。 至于胖妮失踪的事,拖得了两天,也不能一直拖,还是要告诉家里那边的,是以,石榴让跟来的姜同采买了东西和二哥一起先回去顺便就将这事告诉吴氏两口子一声。 吴氏得了消息,哪里坐得住,当下就和李继庆两个往城里赶来,不过没能进城,城门已经关了。 石榴也早有预料他们得了消息就会立马赶来,所以交代了姜同派车送他们的,这厢没能进城,姜同就先带他们在洛水码头边的大通货栈借宿一晚。 次日天不亮,就来等着城门开了。 那时候,石榴也起了,刚打了一套拳,换了身衣裳,外头左成就匆匆进来了。 “姑娘,衙门那边有消息,那柳记米铺的姑娘找回来了!” 石榴一听,顿时神色一振,连忙出门往衙门去。 到了衙门,却没见什么人,倒是何捕头一脸便秘的样子,很有些不好。 “何捕头不是说柳家姑娘找到了?是谁干的?他有没有交代,胖妮是不是也是他掳走的?”石榴急问。 胖妮已经失踪两天了,她心急着呢。 何捕头摇头,“别提了,这事闹的,你想都想不到——” 柳家两口子闹着不让多说,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能瞒得住呢? 石榴姑娘也是跟这案子有点干系,总得要说清楚了的。 当下他便一言难尽道:“那柳家姑娘不是被人掳走的,是自己自愿跟人走的!” 却原来,那柳家姑娘正值芳华,少女慕艾,竟喜欢上了走街串巷的货郎。 那货郎生得俊俏,一张嘴巴又会说,常在那一带走街串巷的卖东西,柳姑娘也少不得在他那里买些头花头绳针线的,一来二去的,就喜欢上了这货郎。 可柳家已经给女儿看中了一门好亲事,只待对方上门提亲定下此事了,哪看得上这没出息的货郎? 柳姑娘也是个单纯的,一心只想和货郎在一起,抗拒父母相中的亲事得很,又被那货郎花言巧语的哄骗着,竟就下了决心要跟人私奔! 之所以两条巷坊邻居谁都没看见过柳姑娘,便是因为柳姑娘从后门出去后就躲进了货郎的货担里,这也是两人商量好的,那日货郎专门把一边担子腾空了,柳姑娘身量娇小,刚好藏进去。 事后何捕头还问过货郎的,哪能想到货郎会撒谎呢? 而今次能找回柳姑娘,也是因为那柳姑娘跟货郎私奔后就被货郎带回了家藏起来,货郎跟柳姑娘说等这阵风头过去后就带她远走他乡。 但其实是骗柳姑娘的,货郎父母早亡,家中有房,哪舍得抛开这些背井离乡去呢? 不过次晚,货郎就哄着柳姑娘要拜了天地正式结为夫妻。 但柳姑姑娘离家一晚上心里就隐隐有点后悔了,她想起爹娘的疼爱,知道她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呢,就跟货郎说想回家去,爹娘那样疼她,只要她求他们,他们一定会如她的愿让她嫁给货郎的。 到时候明媒正娶风风光光,不比这偷偷摸摸的拜了天地的好吗? 到底是从小富裕的娇养长大的,柳姑娘见那寒酸的拜堂,就更是犹豫起来。 却不想,货郎面上哄着她依着她说明儿就送她回去,可转头就给她喝了迷药—— 等柳姑娘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还.没了清白。 这会儿,柳姑娘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货郎给骗了? 心中自是后悔不迭,可她被绑着紧实,又被堵着嘴,想跑也跑不掉。 货郎白日里照常出门走街串巷,谁也不知道他家里藏了人。 就这么过了几天,就在今儿早上,柳姑娘等货郎出了门,就撞翻了蜡烛—— 柳姑娘被货郎藏在没有窗户的小库房里,她哄着货郎说怕黑,但货郎前头几天都没有依她,许是看她这几日都乖乖的也不闹,所以今儿就依了她,给她点了半支蜡烛。 那库房没有窗户,这点蜡烛光,外头也看不到的。 这也是柳姑娘的运气,她奋力蛹动过去,一头撞翻了蜡烛,那蜡烛正好跌在身下的破布上,靠墙还有一堆干草—— 黑烟冒出房顶,隔壁正做早饭的媳妇发现了不对劲,以为货郎家着火了,货郎又出了门,是以忙大声喊了街坊邻居们快来灭火。 众人冲进货郎家灭火,撞开那门,便看到了黑不溜秋的柳姑娘。 要是救火晚点,估计柳姑娘就得被烧死了。 所以也是她的运气啊。 就是这运气吧,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了。 好的是活着回了家,不好的,好好地一个姑娘,往后还不知道得面对多少指指点点呢。 石榴听罢这前因后果,也是有点替这柳姑娘唏嘘的,女孩子啊,恋爱脑真是要不得的,这种事,男人不吃亏,吃亏的都是女孩子自己。 不过能活着回了家,就是老天怜悯,但愿这柳姑娘往后能坚强的活下去。 石榴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胖妮失踪,跟这桩案子没关系了。” “是啊!那货郎已经收监了,我也拷问过他了,他都不认识胖妮!” 何捕头说着,不免多看了石榴一眼,“柳姑娘这事起初听着失踪的离奇,却是这样的内情,那胖妮会不会也是” “不可能!”石榴听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出声中断他。 第446章:一根手指 石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何捕头道:“胖妮已经定了亲,就是她大表哥,表兄表妹,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他们腊月就要成亲了!” 所以,胖妮怎么可能跟柳姑娘一样跟人私奔呢! 何捕头也是顺口一说,但石榴姑娘似乎生了气,他也是忙住了口,也是,这种事不能乱说的,事关姑娘家的名声呢。 也不可能这么巧,失踪的姑娘都是自己跟人私奔的。 但是,胖妮到底是被谁给掳走了? 本来柳姑娘的案子破了,他都松了口气了,因为这就证明他们洛水县没出什么十恶不赦的淫贼或是不得了的人拐子。 可胖妮还没有找到呢。 何捕头不免叹了口气,连忙道带人再去好好地盘查盘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石榴也转头回了榆钱胡同。 刚进了门,就见姜同来了,一问吴氏他们去了九条巷,石榴又扭头出了门,坐上马车往九条巷去。 到了麻辣烫铺子,吴氏正拉着吴舅娘哭呢。 吴连生垂着头跪在姑姑姑父跟前,惭愧自己没有保护好胖妮。 一屋子的气氛,低迷得很。 石榴抬脚进去,先喊了人。 吴氏一看到她,也是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石榴,有胖妮的消息了没有?” 石榴摇头。 吴氏痛哭不已,拉着石榴直道:“石榴,堂婶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忙,帮堂婶将胖妮找回来啊!” 她认识的有能耐的人就是石榴了,除了求石榴,她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只要能将胖妮找回来,不管她”后面的话吴氏没有说下去,也说不出来。 但石榴明白她的意思,不管胖妮被谁掳走了,受到了什么事情,只要胖妮能好好地活着回来就行。 石榴鼻头一酸,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她郑重保证道:“堂婶放心,我一定会把胖妮找回来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柳姑娘都找回来了,现在可以很确定,胖妮就是被反贼给带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信送来,但她等着! 吴氏也不肯回去,要留在城里等胖妮的消息,石榴知道她回去也安心不下,就依了她,说有好消息依定立马来告诉她。 离开九条巷,石榴回了榆钱胡同,刚进了门,老邓头就捧来一个匣子道:“姑娘,刚刚有人送了这个来,说是故人送给姑娘您的礼物。” 石榴瞳孔微缩,忙问:“是什么人?” 城北三进的宅子,培训结束后,石榴就找金牙人做中给租赁了出去,老邓头两口子就调来她这个宅子守门了。 老邓头虽然有点耳背,但眼睛还好使得很,可当下却是杵着了,“那人.哎呀,老头子真想不起来了,那人敲了门,放下这匣子就走了,也没多留,我当时顾着接这匣子了,都没能多看他两眼,反正是个年纪不大的人。” 石榴听他说不上来那人的相貌,当下也不纠结,看着拂冬接过去的匣子,准备伸手去打开,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手在抖。 莫名奇妙出现的匣子,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胡振见状忙道:“姑娘,让小的来。” 石榴实在手抖得慌,闻言点点头,让胡振打开匣子,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紧了。 匣子里,是不是反贼送来的勒索信? 可信怎么用匣子装呢? 胡振慢慢打开了匣子,但刚打开他就立马关上了,脸色也有些不好。 他以为姑娘没有看到,就要扯借口不让姑娘看。 但石榴一直盯着呢,她已经看到了,当下双腿一软,脸色白得吓人。 见状,拂冬将匣子丢给了胡振,赶紧来扶住了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打开。”石榴深呼一口气。 胡振犹豫了犹豫,打开了匣子。 石榴瞳孔一缩,人也跟着退了两步,没看错,里头赫然是一根手指,还带血呢! 胖妮 石榴心慌的厉害,尽量让自己冷静,冷静,又再度走上来,靠近那匣子仔细看起来。 这一看,她又大大的松了口气,但神色依然凝重。 胖妮虽然这一年来瘦了不少,但她的手还是胖乎乎圆乎乎的,这根手指又干又瘦,不是胖妮的。 但有人这时候送这样的东西来,显然就是给她下马威呢。 这是在告诉她,胖妮在他手里,有可能,下一次送来的就是胖妮的手指了。 石榴捏紧了手,目光透过大门,遥遥往外头望了去。 来吧,我等着。 —— 府学坐落在城东的临江畔,且大且风景宜人,在此求学的多是秀才,也有少部分的举人。 府学食宿全免,秀才每个月还有稟粮领,若不是纸笔花大,倒也不算什么。 里头都是一心读书只为科举的人,没有范晋先以为的什么争争斗斗的,倒是平淡得很。 不过几日,范晋也很快就适应下来了,毕竟,在这里他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不说堂兄范曚在,还有那大同镇的秀才周秉文呢。 之前在洛水县,李荣棕也曾做东组饭局,他和周秉文也是熟络起来的。 只是如今他跟石榴姑娘定了亲,再见到周秉文,或多或少有些尴尬,当然,他是觉得周秉文尴尬。 但不想对方坦然得很,显然是已经不把那事放在心里。 如此,范晋在府学里也是有了伴,再经两人介绍,从而也结交了不少的同窗。 范晋表示,在府学里如鱼得水着呢。 不过他并不住府学,还是住在桂花巷的宅子的。 主要是不习惯与人同住宿舍,另外,红姑也带了人来了府城,经胡大奶奶介绍来的,算是慢慢打开了府城的市场,事关自己赚钱的大事,他也少不得要多上心几分的。 这日下午,范晋出了府学,回桂花巷去。 沿着临江而行,微风轻拂,丝丝凉意,一路欣赏着江景,还有妇人在桥下捶洗衣裳,也是别样的风景。 他一时看得来了兴致,干脆坐进了江边的一座供人歇脚的亭子里,文兴大发,便让八方磨了墨,提笔洋洋洒洒的做起了文章来。 “公子好生用功,真令小女子钦佩。”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范晋地思路。 范晋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见亭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个一身鹅黄衣裙的姑娘,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这不是古代吗?怎么年轻小姑娘一点不避讳呢。 他不欲接话的,但不搭理人也不礼貌,便客气的应了一句,“姑娘谬赞了。” 就低下头去继续作文。 想着这小姑娘也能看得出来他正忙着,知趣知礼的也该告辞才对。 但不想这小姑娘大胆的很,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副认真看他写文章的样子。 这下,就是八方都忍不住斜睨这姑娘了。 干什么呢?他家公子可是定了亲的人! 第447章:命案 范晋的笔也是一点也落不下去了,特别是对方还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小姑娘不知羞,他却是要避嫌的。 是以,便让八方收了纸笔,起身离去。 那姑娘却起身追上来两步,道:“公子为何就走了?可是小女子打搅到了公子?” 范晋:有自知之明就好。 却不想那小姑娘接着又道:“小女子观公子生得丰神俊朗,又如此用功,一时情难自禁罢了。 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平生最钦佩的就是读书用功之人了,公子不是做文章做得正好吗?何必这就离去断了思绪? 小女子定不出声,安静伴着公子做文章便是,公子说离去就离去,叫我这心窝子,可比那数九寒天的冰渣子还冷呢。” “不必不必。”范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脚步迈得飞快,一溜烟的就走远了去。 八方提着书蓝落后一步,也是走得飞快,生怕被人追上来似的。 直到拐过一条巷子,身后没人追来,八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抬袖擦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心有余悸道:“刚刚那姑娘真是好生奇怪,不会是哪里来的疯傻之人吧?瞧她那话说的,好像跟公子相熟已久,公子匆匆撇下她,就似负了心一般。” 范晋浑身恶寒,那姑娘脑子有问题是真的,他都不认识她! 那话说得那般别扭,好似又有点熟悉感…… 他猛地打了个摆子,想不明白。 要是石榴在这儿,准得给他解惑,这不是后世那有名的黛玉文学嘛! 说话就是跟个麻花似的,扭得很。 可惜石榴不在,范晋真是越想越恶寒,发誓往后下学一定早早归家,再不在那片逗留了,万一下次又遇见,给人瞧见了,说不得还真以为他同她有什么呢。 他可不想叫石榴误会。 石榴之前买下这处宅子的时候就顺道买了个老仆看门,范晋将这宅子从石榴手里买过来,便将这老仆一起留下了。 老仆还看门,做饭是不成的。 八方也只会煮粥罢了,总不能日日都吃粥。 所以趁着红姑带人来了府城发展,范晋又顺道一起买了好几个人,留下其中一个婆子,就专门负责做饭。 这厢范晋进了家门,婆子已经烧好了热水,又做了点心,八方勤快的去打水来伺候公子洗手净脸一番。 范晋换了身家常衣裳,吃了两块点心,就在书房静心,继续将刚刚没作完的文章给作完…… 时间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外头的天也渐黑了下来。 八方早进来掌了灯,又进来喊公子吃晚饭了。 范晋欣赏了一遍自己刚做好的文章,不禁露了个笑。 堂中,婆子已经摆好了晚饭,范晋洗了手,让八方坐下一起吃,向来都是这样的。 婆子不肯留下,自回了厨房去吃,至于老仆,也是端了饭菜在门房上吃的。 正吃着呢,忽听得急促的敲门声。 上了年纪的人被这急促声给吓得心里一哆嗦,筷子上刚夹的菜都掉到了地上。 但老仆顾不得,赶紧出了门房前去开门,嘴里一边道:“谁啊?” 门开了,只见外头站着三五个衙差。 “这里可是范秀才老爷府上?”为首的衙差问,语气还算客气,但神色却是来者不善的。 老仆吓了一跳,忙回:“是,差爷这是?” 衙差却推开了他,径直往里头来。 二进院里,范晋也早就听见了动静,正让八方来瞧瞧。 八方刚走到二门上,就见几个衙差气势汹汹的进来,老仆气喘吁吁的追在后头。 “差爷这是?”八方万分不解,好好的,衙差怎么上门了? 衙差径直到了正堂,看着里头的范晋道:“你就是范晋范秀才吧?衙门现出了一桩命案,怀疑与范秀才有关,还请范秀才跟我们走一趟!” 命案? 范晋听得唬了一跳,他才来府城几天呢,怎么就牵扯进命案了?莫名其妙啊。 但衙差都上门来了,他即便已有秀才功名,也不可能不听知府大人传召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也想知道,什么命案,怎么就跟他有关了。 当下范晋整了整衣衫,迈步往外来,“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那衙差见了范晋,心里也纳罕来着,这范秀才生的俊秀,眉眼清正,看着也不像是能杀人的。 但在衙门多年,什么样的案子他都见识过,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邻居口里的老好人也有可能是杀人犯哩! “走!” 八方见自家公子要被带走,忙即抬脚跟上,衙差也不拦,这书童常随范秀才左右,也有可能是人证,一起带回去给知府大人过审! 等到了府衙,范晋才发现这案子不小,都晚上了,知府大人竟要连夜过堂? 不止连夜过堂,公堂外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呢。 范晋主仆被带上了堂,八方老老实实的跪下见礼,范晋却是不用跪的,拱手执了个仕礼,“学生见过知府大人!” 明镜高悬之下,成知府一拍惊堂木,开始问案,“范秀才,你可认识王姑娘?” 王姑娘? 什么王姑娘? 范晋一脸疑惑,“回大人,学生并不认识什么王姑娘。” 这案子跟什么王姑娘有关? 不知怎么的,范晋隐隐预感不妙。 果然,身旁一直跪着的一个妇人就抬头瞪来,“亏你还是秀才老爷,竟然撒谎!你杀了我女儿,还矢口否认不认识她,你好歹毒的心啊!” 范晋:…… 他忙即正色,冲成知府拱手道:“还请大人明察,学生不过才到府城几天罢了,确实不认识什么王姑娘啊。” 那妇人也立马对成知府道:“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替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女儿死得冤啊,有人都看见了,民妇的女儿今儿下午就是和这范秀才在临江畔月牙亭会面,然后她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江里,不是他杀的,又是谁杀的!” 成知府一拍惊堂木,肃声问:“范秀才,有人今日申正许(下午四点多点)看到你在月牙亭跟王姑娘有说有笑,你可有话说?” 第448章:迷雾重重 范晋心里惊疑不定,下晌那说话扭里扭气的姑娘就是这王姑娘?她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晋想不明白,但他跟这王姑娘有说有笑?那看见的人是眼神不好吧! “回大人,学生今儿申正左右确实是在月牙亭,因学生今儿下了学漫步在临江畔一时文思泉涌,所以便干脆到月牙亭把所思作出来,写得正投入呢,就有一个姑娘突然进了亭子来和学生搭话,学生压根就不认识她,男女大防,学生便赶紧离开了,前后压根就不超过一盏茶(十分钟),还请大人明鉴!” 成知府便提传那证人上堂,“你今儿看见的,可是这范秀才?” 那妇人先给成知府磕头见礼,随后看了范晋一眼,忙点头道:“就是这范秀才!小妇人每日都在临江畔桥下洗衣裳,这范秀才每日早晚都要打临江畔走过的,这般俊秀又文气的秀才老爷,小妇人自然多关注了些! 今儿下午,小妇人就看见范秀才进了月牙亭,垂着头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有个年轻姑娘进了亭子坐在了范秀才对面,小妇人远远瞧着他们有说有应的,那姑娘还露着笑呢! 小妇人也就洗了两件衣裳的功夫,再抬头看的时候,那亭子里就没有人了,等小妇人把下剩的衣裳都洗完,挑着回家去,经过月牙亭,就见岸边围满了人,说是有人死在了江里,小妇人凑近一看,那捞上来的姑娘正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姑娘呢!” 这大嫂子说得这般有板有眼的,范晋也不好说她眼神不好使。 但不得不为自己正名。 “大人,学生真不认识那王姑娘,那姑娘突然进来跟学生搭话,学生就立马起身离去了,然后便直接回了家,在书房继续作文章,学生的书童和家里的老仆还有婆子都可以替学生作证的!” 八方待自家公子话音落就立马开口道:“大人,小的可以作证,我家公子说得都是真的啊!” 先前那妇人却道:“你是他的书童,自然是替你家公子说话的!” 又对着成知府哭起冤来,“大人,您可一定要替民妇的女儿申冤做主啊!她死的惨啊!” “肃静!”成知府一拍惊堂木,喝止了妇人的哭嚷。 又让衙差立马走一趟,将范晋说的老仆和婆子都传来。 不多时,老仆和婆子便来了,一得成知府问,便立马说来。 范晋是约莫戌时初的时候进的家门,回了家就一直在书房用功,没再出去过…… 而从月牙亭离开,到桂花巷的路程要两刻钟(半个小时)。 根据仵作验尸的结果,王姑娘死亡的时辰就是在申正(四点)和戌时初(五点)之间。 也就是说范晋离开月牙亭之后王姑娘就死了。 作证范晋是在戌时初左右进家门的证人是范晋的仆人,焉知证词能不能作真。 便是能,也有可能范晋是杀了人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那倒也对的上…… 但成知府叫衙差反复试验过,平日里身强力壮腿脚快的崔捕头,从月牙亭到桂花巷范宅,用最快的速度,也用了两盏半茶左右(二十五分钟)。 范秀才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能比崔捕头这习武之人更快? 就在这时,有桂花巷的住户前来作证,范秀才每日清晨便会出门跑步,他每日都能看见,这范秀才跑得极快。 这一作证,说明了范秀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每天晨跑,跑步的速度能比同崔捕头,也不是难事。 所以,杀人者就是范晋? 范晋头疼,“大人,我的书童是同我一起进的家门,我能跑这么快,他能吗?” 八方摇头如捣蒜,“大人,小的跑不快的。” 成知府便问那证人,范秀才每早跑步的时候这书童可有一起跑? 证人摇头说没有。 那原告妇人就再度嚷道:“这老仆和婆子都是范秀才的人,都听他的,他说是一起回来的就一起回来的?说不得这书童是过后再回去的呢!” 成知府便问范晋可还有人能为他主仆二人做证。 范晋摇头,也是这么凑巧,他俩回家这一路上,竟都没遇见什么人。 主要是他一路都恶寒今儿怎么遇见这拐里拐气的姑娘,没怎么注意这些。 八方却脑中一激灵,突然想起什么来。 “大人,小的想起来了!小的和公子在经过猫眼胡同口时,有个半大小子在胡同口遛狗玩,他看见我们的!” 成知府神色一振,忙即让崔捕头亲自去猫眼胡同,将这小子带来。 等待的期间,成知府去后头净手去了,堂中范晋他们也由衙差带着去净个手如个厕的,短暂的休堂一二。 须臾之后,再次升堂。 成知府问新加进来的证人,“洪娃子,今儿下午你可有见过这二人?” 那洪娃子约莫八九岁,已是能晓事的年纪了,这也是成知府容他上堂的原因,这般年岁,说得话也能做得数了。 当下,那洪娃子好奇的朝范晋和八方看来,看看范晋,又看看八方,最后对着成知府一脸认真道:“大人,小子见过他!” 说着话,手指指的却是八方。 八方忙道:“你看见我了对不对?还有我家公子,和我一起的,你看见了没?” 洪娃子摇头,脸上还有疑惑,“我只看见了你啊,你不是一个人走着吗?” 八方急了,“我跟我家公子一起的,你都看见我了,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家公子!” 那原告妇人又跳了出来,“小孩子可不会撒谎!这么说,这书童就是一个人后回去的,这范秀才杀了我女儿然后跑步先赶回了家,好让家中老仆和婆子作证他那个点回的家根本没有杀人的机会! 大人,杀了我女儿的就是他,您一定明察啊!” 八方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又急又悔,这洪娃子是他说出来的证人,哪里想到他上了堂说的话却对公子更不利了! 他想不通这洪娃子为何说谎,都看见他了,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家公子! 范晋也是被这一出出的给弄得七上八下的,这案子,真是处处透着诡异,明显对他不利。 难道有人故意在暗中针对他? 谁啊? 针对错人了吧! 他一个院试考倒数的秀才,还能妨碍到谁的路了不成? 第449章:帮忙 案子到了这个份上,证人证词都指明了范晋有杀人的可能,而范晋这边能作证的证人只是家中仆人而已,一句仆人肯定是向着主家说话还敢出卖主家不成,就能堵了路。 若换做一般的官,可能当堂就定了范晋的罪了。 可范晋到底有秀才功名在身,一旦定罪,秀才功名都要除去的。 成知府素来爱才,十年寒窗,中个秀才不易。 再者范晋又一直坚持自己没杀人,成知府办案不喜屈打成招,也不想轻易就定了案。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延后再判,先将范晋收了监。 八方只觉天都要塌了,可惜天色太晚,马上宵禁,他也无法去奔走,只得先回了桂花巷。 一夜煎熬难入睡,第二日天微亮,八方就跑出了家门,先往府学去找范曚公子替自家公子请假,又请托范曚帮帮忙,能不能给想想办法,他家公子没杀人,可不能被关在大牢里啊! 那大牢里又冷又潮湿的,他家公子怎地受得住—— 八方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哭得不行,越哭就越后悔,早知道,昨晚他就不将那洪娃子说出来了,要是不说出来,也不会给他家公子坐实了大嫌疑。 范曚从八方哭哭啼啼里东拼西凑的凑出了事情经过也是惊了一跳,堂弟会杀人,他是不相信的,这是得罪了谁吧? 不然怎么那么巧? 还有那洪娃子,他相信八方既说出来,肯定是真的,可怎么洪娃子到了公堂却说只看见八方一个人呢? 该怎么给堂弟洗脱嫌疑呢? 范曚也有些头大,他只会读书,也不会破案啊! 而堂弟才来府学几天,会得罪谁呢? 范曚沉吟一番,当下让八方回去等消息,别惊慌,“此案还没有结案,你家公子只是有嫌疑而已,你这就回去拿上银子去大牢里打点打点,再带些热乎的吃食给你家公子。” 八方这无头的苍蝇总算找到了门路似的,忙不迭的点头,“是!我这就去!” 拿银子给公子打点打点,好叫公子在牢里少受点罪! 八方拔腿就去了,范曚这里,也忙转身回了府学里。 他打算找同窗帮忙打听打听这事。 他在府学已经满三年了,认识不少的同窗,这其中不乏官家子弟,关系还挺要好的严同,他爹就是府衙的经历。 严同也是个赤诚之人,一听说好友的堂弟竟牵涉上人命官司了,也是上心,那范晋,他虽才只认识几天,但其人豁达率性,是极好相处的性子,他也不相信他会杀人。 当下便跟好友保证一定帮忙打听打听。 他也不住府学的,趁着中午的时候回了趟家,再回府学来就打听清楚了这桩案子。 看着好友,他也是微微摇头,“言闻兄,这事不太妙啊,弘载兄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范曚见好友脸色,心里也是一咯噔,他也是猜测堂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可我堂弟才来府学几天而已,白日里都在府学,也不曾去过别处,怎么会得罪人呢?子诚兄,你为何会这么说?” 严同便道:“你知道死者是谁吗?是杏林坊王家的姑娘,虽然只是王家三房的一个庶女,可这杏林坊王家向来护短,好好的王家姑娘没了性命,他们如何肯罢休?听我爹说,王家家主今儿上午亲自来府衙找成大人,请他快些结案呢!” 杏林坊王家! 范曚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在府城三年,自然也是对这个王家有所耳闻的。 府城有两王,那兴泰坊的王家如今多在州城里居住,背靠布政使大人,自是不容小觑。 而这杏林坊王家是河州王家的旁支,乃医术世家,在前朝时便极有名望,底蕴颇深,当朝太医院院判就是王家主支家主的弟弟。 且王家主支家主的嫡长女乃是当今恵王侧妃,恵王唯一的儿子就是其所出,而惠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听说杏林坊王家跟主支那边走动的极亲近,这一辈出了个针灸的天才,主支那边也很是重视。 这事若真闹大了,王家主支那边不可能不过问。 只想想,范曚就觉得手心发汗,他们范氏只是洛水城出名的小氏族罢了,如何能跟王家比。 若真是王家针对堂弟,他该怎么救出堂弟? 严同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言闻兄,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他先才回去就被父亲耳提面命了一番的,这事,不是他们家能沾惹的。 所以他很抱歉帮不到好友什么。 范曚摇头,直说好友能帮他问出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他很感激。 再说了,严经历就是愿意帮忙,也帮不上什么的,还能跟王家作对不成? 这案子,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查清真相,还堂弟清白,那样,就是王家想将屎盆子扣在堂弟头上都不成,他听说成大人素来清正,定会秉公办案的。 只是这案子所有证人证词都不利于堂弟,要怎么才能查清呢。 范曚又头疼了,他不擅长这个啊。 有了! 范曚灵光一闪,便即找上了另一个好友周秉文。 德润兄素来心细如发,洞察秋毫,上次府学里一同窗的玉佩丢失案,最后就是德润兄帮忙破了的。 连先生都夸,德润兄将来若做官,定是去大理寺的好苗子呢。 周秉文听说范晋卷进了人命官司,死者还是王家的姑娘,也是眉头紧蹙起来。 范晋杀人,他是不相信的。 一是他跟范晋此前在洛水城就认识,再加上府学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此人不像是会作奸犯科之人。 二便是因为范晋是李姑娘的未婚夫了,李姑娘既能择他为未婚夫,便是看中了此人的人品的。 与其说他是不由分说相信范晋,不如说他是相信李姑娘,李姑娘的眼光,总不会看上一个作奸犯科之人。 是的,虽然议亲没成,但周秉文对李姑娘是很钦佩欣赏的。 欣赏她小小年纪,睿智聪慧,干练大方,做大生意,钦佩她巾帼不让须眉,率领全村人勇猛抵抗土匪,保护自己的家园—- “我尽力。”他二话不说答应了帮忙。 范曚闻言大喜,除了周秉文,他实在想不到该找谁帮这个忙了,周秉文愿意帮忙就行,就是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他也感激他! 当下,周秉文便提出要去见见八方,实地重走一回,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450:自救 只说八方这一上午也是没歇着,让婆子熬了热乎的肉粥带上,就往府衙大牢去了。 别说范晋是秀才,案子又没落定,就是死刑犯,还没说不允许人探望的,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重犯。 更别说八方嘴巴甜,出手也大方,牢头十分满意他的大方,当下就让他进去探视不说,还表示一定多加关照范秀才。 八方被领去了范晋所在的牢房,一见了自家公子,也是立马红了眼眶,“公子,小的来看您了,您还好吧?我带了肉粥来,您趁热多喝点,暖和暖和身子。” 范晋也是一晚上没睡,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他头一回这般憋屈,这阴冷潮湿的牢房,就一堆不知被多少人睡过的干草,他要真能在这里睡着才是怪了。 睡不着,他这脑子里也是琢磨了一晚上,把自己来府城的事都给回想了一遍,就是去年来府试他都想了,硬是没琢磨明白,他也没跟谁生过口角发生过矛盾啊! 怎么就这么倒霉,被人针对上了? 难道是天妒英才,谁发现他有乡试高中解元的潜质,所以提前除掉他这个竞争对手? 不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明年的乡试会下场的人多如牛毛,就他知道的,周秉文,还有他堂哥范曚,哪个都比他学问扎实啊!人家都在府学三年了,他才几天! 再说了,他也没跟别人说过他明年乡试要下场啊! 堂兄他们都以为他要如他们一样在府学里多沉淀两年,等下次乡试再下场呢。 范晋百思不得其解,头秃! 闻到肉粥的香味,范晋也确实是饿了,昨晚晚饭都才吃一半就上了公堂,完了就被关进大牢了,什么也没得吃呢。 当下接了八方递进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再接了碗大口吃起来。 连着吃了好几碗,一直到把八方带来的一大罐粥都给吃完,范晋也连打了两个饱嗝。 不是他饿死鬼投胎,而是想着万一下次八方就不能进来探望他了呢,谁知道他要被关多久,那牢饭他可吃不下去,趁这顿吃个饱,今儿一天都不用吃饭,明儿饿一天也饿得。 他这可不是杞人忧天,既然暗中有人针对他,谁知道会不会在牢里收拾他呢。 这也是他一晚上没敢睡的最主要的原因。 吃了热乎的粥,浑身暖和不少,范晋的脑子又飞快运转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别别人还没对他下手,他先在牢里惊弓之鸟自己把自己担心出问题了。 他得想办法救自己出去啊,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可想什么办法呢,找谁帮他呢? 听着八方说已经找了堂哥,堂哥答应会帮他奔走,范晋觉得希望也不大,堂兄认识的人能帮到这个忙吗? 昨晚他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巡逻的狱卒,跟狱卒套上了近乎,已经从狱卒嘴里知道了这个王家的底细。 一般人,还真不敢为了他和王家对上的。 想来想去,范晋能搬的救兵只有‘老乡’兼未婚妻了。 石榴跟刘家相熟,要说这城里敢跟王家对上的,也只有刘家了。 范晋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跟未婚妻开口不丢人。 当下他就交代八方,让他离了大牢就赶紧走一趟童玩斋,找吴掌柜帮忙送信回去给石榴来救他。 只要能出去,别让他知道是谁针对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将来有能力了,看他怎么报这个仇! 范晋暗暗的想着,只要出去了,他还得加倍用功,奋发向上才是,明年的乡试,他下场下定了! 八方得了自家公子交代,深知此事重要,不敢大意,出了大牢就赶紧往府城的童玩斋去了。 吴义自是认识八方的,知道这是自家姑娘的未婚夫身边的书童,见他来找,忙询问是不是未来姑爷有什么吩咐。 姑娘此前叮嘱过的,未来姑爷在府城上学,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找上门来,一定二话不说的帮。 八方连忙把事情说了,吴义听罢也是心惊肉跳。 不得了,未来姑爷扯上人命官司啦,还被关进大牢啦,这可怎么是好! 当下吴义便喊来伙计嘱咐一番,让他立马套了车赶回洛水县报信去。 这个时辰了,坐船也赶不上了,要赶路,还是走陆路快些。 八方看着伙计送信走了,也是暗暗捏了把汗,他也希望公子能早点被救出来啊。 回了桂花巷不久,范曚和周秉文二人就来了。 八方连忙要请二人进去坐。 范曚摆手道:“八方,我请了周公子帮忙,能将真相查明还你家公子清白最好,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周公子。” 八方不知道周秉文得厉害之处,但听是堂公子特意请来帮自家公子查明真相的,也是万分感激,连声应道:“我一定好好配合。” 又问周秉文,“周公子需要我怎么配合?” 周秉文道:“你先带我把昨儿你和你家公子出了府学走过的路待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八方自是应好,忙即带二人去了。 先到了府学门口开始,一路往外,走上了临江畔—— —— 石榴收到了装着断指的匣子之后,一直提着的心反而落下来一半。 因为确定了胖妮是被谁掳走,确定了对方有所图,如此,胖妮眼下就必定是安全的。 只是虽是知道胖妮安全,但一天没见到她没把人救回来,石榴也不能完全放得下心。 她等着对方快快的再送信来,是要她的命还是要宝藏,是杀是剐,总得知道了才能做出应对。 要她的命,她肯定不能乖乖把脖子凑上去给人砍,总得想办法的。 若是要宝藏——大不了她将她得的都拿出来,先将胖妮救回来再说。 只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再有人送东西或是信来。 石榴草草地吃了晚饭,洗漱了一番歇下,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次日一早起来,照样雷打不动的练拳,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用力了些,她将面前的靶子当成了反贼李琰,恨不得将对方揍个稀巴烂。 阴险小人,玩阴谋手段,有本事直冲她来,再派人来杀她啊! 一番出气下来,出了满身的汗,石榴先回房洗了洗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出来吃早饭。 这边碗刚端上,外头,左成就领了一个人进来。 “小的见过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第451章:信 看见来人,石榴也是惊疑不定。 “府城出什么事了?” 来人正是府城童玩斋的伙计赵旺。 他昨儿出了府城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到二里庄上,天也黑了,只得在二里庄上住了一晚,今儿天不亮,就往洛水城来了。 这厢见到了石榴,他也是赶紧道:“掌柜的让小的回来给姑娘报信的,姑爷牵扯进了人命官司,现已被关进了大牢!” “什么?” 石榴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多问,恰时,老邓头就着急忙慌的进来了,“姑娘,刚刚有人敲门,老奴开了门不见人,发现地上放着这封信!” 拂冬忙将信接过来,再转递给了石榴。 石榴伸手接过,深呼一口气后,缓缓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展开来,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 明日巳时,城外红林坡,白银二十万两。 石榴攥着信纸的手微微一紧,陡然又放松来。 是那些反贼吗,她都有些怀疑了,竟是只要白银二十万两—— 不过不管怎样,这趟都是必须要去的,石榴当下细细嘱咐了左成一番。 左成拱手应是,便即退了出去。 嘱咐完这件事,石榴这才让拂冬把刚刚下去歇息吃早饭的赵旺给叫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范公子怎么会扯上人命官司?死者是什么人?” 赵旺也不甚清楚,只把掌柜的嘱咐的话一一说来,“掌柜的只叫小的回来报信,说是姑爷被告杀了人,前天晚上当堂审案过后就被关进大牢了,是姑爷的书童来找的掌柜的,请姑娘想办法救姑爷出来呢!” 石榴眉头蹙紧。 她才不相信范晋会杀人,可为什么会被人告上公堂?他才去府城几天,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设了套? 可更多的,赵旺也不清楚,石榴跟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过堂审问过后范晋被关进了大牢,但这件案子并没有当堂审判,也就是说,范晋只是有嫌疑,证据还不确凿。 只要还没有定罪结案,这事就还有余地。 明儿要去赎胖妮回来,相比之下,这个要更紧迫些,石榴只能做了选择,等明儿把胖妮赎回来之后,她再立马赶去府城。 不过虽是今儿不能赶去府城,石榴还是亲笔写了一封信,让赵旺这就赶回府城去,送去刘府给刘东家,让他帮忙跟成知府打一声招呼,确保范晋在牢里的安全,若是真有人陷害范晋,总不能叫那人搞什么‘畏罪自杀’的戏码! 赵旺收好信,便即离去,折返府城。 他走后不久,胡振回来了,石榴见了他,不禁面露期待,“如何?” 昨儿收到那个匣子之后,她就吩咐了胡振隐在暗处,时刻盯着,若是有人再送东西到门上,便悄悄的跟上去,摸清对方的来路。 是以,刚刚外头那人虽是放下信就走,但也逃不过胡振的眼睛的。 但不想,胡振却摇了头,“跟丢了。” 石榴有些遗憾,也是身边无人可用,胡振身手不错,可到底不擅跟踪,对方这次显然派来的实力不凡,跟丢了也是正常,总不能每次都是她站在赢的那一边,总要吃些瘪的。 这般想着,石榴也是微叹,之前她派人送往宣州的信,算算时间,黄山应该收到了才对。 可惜一直还没个消息,难道对方当初只是随口一说,如今已经忘了当时的诺言了?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到底是过于天真了些。 石榴暗忖一番,打算去了府城走走刘东家的门路,让他帮忙牵线,介绍几个可靠的高手。 只要有银子,不愁雇不到合心意的保镖。 —— 次日一早,石榴照旧起来练了拳,然后换了身衣裳吃早饭。 饭刚吃完,左成便进来禀报道:“姑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石榴喝了水漱了口,起身往外头去,“出发。” 榆钱胡同,一溜的马车从胡同口一直排到了石榴的宅子门口,自是引起了不少住户的注意。 不过石榴这宅子都买这么久了,榆钱胡同里的住户都知道认识石榴的,见这么多的马车,马车上装了这么多的大箱子,虽然好奇,但也只以为是李家要送什么货罢了。 还凑上来看热闹,也是因为这些马车昨儿下午就拉了这些箱子来过,这一大早的,又拉上这些箱子要去哪里? 话说,这石榴姑娘最近怎么常住这榆钱胡同了?不是听说她家二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吗? 常去特产店买东西的人就知道,石榴姑娘那二哥,小李掌柜的前儿个就回家备着娶媳妇去了呢。 有那消息灵通的,不免就跟身旁人说了,“听说石榴姑娘的族姐,就是九条巷开麻辣烫铺子的那姑娘失踪了,几天了还没有找到呢,这也没再有别的姑娘失踪,应该不是什么歹毒人犯案,大家都猜是不是被绑匪给绑架了呢!” “难道真是被绑匪给绑架了?这些箱子,拉的是赎银?” “不能吧?这要是赎银,这么多的箱子,那得装多少银子了?什么土匪这么狂妄,敢要这么多赎银!” “说不得是铜板子?” “要是铜板的话,那还差不多.” 人群议论着,目送车队出了榆钱胡同,汇入了街道。 听到消息带人赶来的何捕头就堵在外头正街上,“李姑娘,可要我们一同去?” 石榴掀了帘子看出来,推辞道:“不麻烦何捕头了,我带的人足够了。” 何捕头看着这么多的车,每辆车都跟着两个押车的护院呢,看起来,他带的衙差是有些多余。 既然不要他们跟着,何捕头便退到了一边。看着车队走过,他心里也是不住的嘀咕呢。 这哪里来的绑匪胃口可真大,李姑娘也真大方,为赎自己的族姐居然愿意拿这么多的银子出来,都说李家厚道心善,他也算是深刻的见识到了。 街边的茶楼二楼上,半掩着的窗户,有双眼睛也注视着车队走远。 “属下昨儿一直盯着呢,那叫左成的护卫亲自出了城,往二里庄去了,然后就带回了这支车队,看那车辙印迹,箱子里装的东西轻不了,应该没错。”身后站着的人说着。 那双眼睛的主人缓缓收回了视线,低头喝了口茶,“这么说来,她得的宝藏就藏在二里庄上了?” “应该没错,据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查探,能够确定,那刘东家应该就是其合伙人,两人玩了一出声东击西,她在明,假装引了咱们往云州去,实则是给那刘东家打掩护,宝藏估计早就被起出来了!” “便是两人对半分,那金银珠宝也少不了。” 所以他很纳闷,为何大人只提了要二十万两白银呢。 刘东家得了的那一份他们难以下手,这李石榴得的一份,他们必不能放过的,这丫头坑杀了柯将军他们,让主子损失了那么多的精兵,他们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以泄心中恶气! 坐着的男人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主子自有安排,休得置喙。” “是!”这人浑身一凛,不敢再多言。 第452章:交银赎人 西城门外十里路左右有处红林坡,也是往桐子沟木料场的必经之路。 这地方之所以叫红林坡,便是因为这乃是一片枫树林,眼下枫叶正红,这红林坡远远看着,如烈火滚滚,如红霞翻涌,美得不似人间。 对方选在这里,说实话,石榴也挺意外的,等到了这里,她更意外。 因为,来这红林坡赏红枫踏秋的人可不少,林子里的一大片空地上,铺了地毡,三五几个的少年正在此对枫吟诗作对,另一旁,还有结伴同游的年轻姑娘们—— 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对方怎么想的? 马上就是巳时了,石榴看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可疑之人来。 正纳闷呢,那处就有一个中年汉子迈步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那汉子走得四平八稳的,一脸的憨相,看着没什么出奇。 但胡振和左成却立马一左一右护住了石榴,严阵以待的架势。 “姑娘,此人就是昨日那人,武功不俗。” 都说内行看门道,石榴现在也算是半个内行,她见这人这步子身姿,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会武的。 对方只一个人,很快就到了近前,在离石榴五步远的位置站定,不再往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来,两根手指捻着,似一枚飞镖似的朝石榴这边飞来。 胡振长腿一伸,往前一步,伸手接住了那飞来的信,随后转身呈给石榴,“姑娘。” 石榴接了信,展开一看。 绕后五里,黄石沟,放下箱子,退后十丈之外。 石榴看了信,抬眼再看对面那人双手环胸高高挂起的样子,也是气笑了。 哑巴是不是?不会说啊,只会用写的? 有本事你说出来! 气罢了,石榴也是只能照做,挥手,吩咐车队右转,往红林坡后头的黄石沟去。 车队绕行而过,林子里悠闲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并不多关注。 沿着红林坡的外围行了半圈,便即绕到了后方。 高山草甸,怪石磷磷,河水潺潺。 河岸蜿蜒,一路延伸至天际,恍惚间似乎连接着天。 那一路隐约矗立的村落,也仿佛是云中村。 好美! 石榴禁不住赞叹,可惜当下不是赏景的时候。 她想着回头有机会,可定要来这里踏春赏秋才是。 此下不适合,是以,石榴的眼睛也没过多的在景色上停留。 看着先一步等在了河岸边的汉子,石榴看了左成一眼。 左成便即挥手,示意护院跟车们将车上的箱子卸下来,一口口、一排排的堆放在一处。 须臾,所有的箱子都卸了下来,左成一挥手,车队便往后退了十丈距离。 还能看到箱子,但触手难及。 石榴紧紧盯着前方,只见那汉子上前打开了箱子,一口,又一口…… 一连看了十几个箱子,都是毫无章法的跳着看的,并没有挨个看,显然是检查有没有假呢。 看罢之后,那汉子冲左手边的方向挥了挥手。 石榴顺着看向右边,便见河对岸山脚下的大石头后走出了几个人来。 那前头被捆了手,蒙着眼睛的,可不就是胖妮嘛! 石榴情绪激动,瞪大了眼睛将胖妮浑身上下扫视了又扫视,跟x光似的,确定胖妮从头到脚,全须全尾,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少,这才半松了口气。 那押着胖妮出来的几个人将胖妮撇下,淌过了河往那汉子靠去。 石榴见状,便赶紧让左成带人淌河过去将胖妮接过来。 等胖妮被左成背过来的功夫,十丈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数辆马车,正将箱子一一装车…… “胖妮,你没事吧?”石榴接了胖妮下来,又将人拉着好好的上下打量起来。 胖妮才在对面被松了绑解了布巾看到对面的石榴就已经是哭了出来,这厢挨着石榴,直接一把将石榴抱住,扑在她身上痛哭起来。 “石榴…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真好……呜呜呜……”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石榴一边细声安慰她一边顺着她的背将她身上好好的感受了一番,确定她身上不曾有伤,但还是问道:“我在呢,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胖妮摇头,“没有,我就是害怕……呜呜呜……” 石榴听着她这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好的就好。 她拉紧她的手,“走,我带你回家,堂婶儿他们都担心你得很呢。” 胖妮点头,紧紧贴着石榴,一起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之际,石榴视线和左成对上。 左成微微颔首。 “走!” 车队调转,原路返回。 接回胖妮的喜悦,连马儿都跑得快了些。 不多时,就将河岸远远缀在了后头。 那处,一口口箱子总算装车完毕,那中年汉子大手一挥,示意车队离开,“走!” 车队顺着相反的方向,沿着河岸一路往下,最后消失在了云中村某处。 幽深的树林深处,一支车队停在了一片空地,斜刺里窜出来数十人,利落干净的两人一抬,将一口口箱子抬进了林子的尽头,如此反复,直到将所有的箱子都搬进去。 尽头矗立着一幢竹屋,从里头先走出来一个青年,他大步迎上跟着箱子进来的中年汉子,“边将军!” 姓边的将军冲其颔首,“夏大人,银子已经带回来了!主子可在?” “我去请主子出来!”夏大人看着这些箱子,也是微露喜色,转身往里头去了。 不多时,一个样貌清瘦的年轻人缓步从里头走了出来。 “主子!”边将军恭敬抱拳。 年轻人微颔首,视线扫过那些箱子,“取一箱,犒劳兄弟们。” “是!”边将军闻言一振,主子向来大方,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他们三生有幸啊! 应声后,边将军挥手,让跟着的人抬一口箱子上来打开。 里头摞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得一众人也是心头火热,在边将军的指挥下排着队的上来,一人领走一个银锭子去。 年轻人看着,心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成大事者,招兵买马,粮草兵器,都少不了银子,养着这么多的人,没有银子更是不行。 失去的他都要夺回来,该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这?!” 突然,边将军的惊呼打断了年轻人的思绪,他抬眼看去,便见众人望着箱子里脸色大变。 他快步上前一看,顿时也变了脸色。 “将所有箱子都打开!” 中秋人团圆,祝各位小可爱合家欢乐,健康幸福! 第453章:欺人太甚 一口口的箱子被侧翻在地。 除了最上面的两层银锭子,底下竟都是银锭子同等大小的石块,甚至有些只有一层银锭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埋没在石块底下的银锭子艰难的折射出银光来,仿佛狠狠打了年轻人一个巴掌。 年轻人眼前一晃,似乎浮现出了一张娇俏的脸来,那脸上,露着掌控一切的笑容,好像在说:这二十万两银子可合心意? “小丫头欺人太甚!”年轻人顿时怒极,一脚将离得最近的一口箱子踢得滚翻出去。 夏大人等人脸色亦是不好看,跟在夏大人身边的一人忍不住拔了剑,跟年轻人请战道:“主子,让属下去杀了那贱人!” 竟敢如此戏耍他们,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年轻人拳头紧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也恨不得杀了那小丫头! 可他们的仇结大了,不是杀了她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事! 他定要让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以解他心头之恨! 你给我等着! 年轻人遥遥望着洛水城的方向,暗道。 “阿嚏!”鼻子痒的不行,一个喷嚏毫无预兆的打出来,石榴忙抬手遮掩住。 这一路经过石榴的温声安抚,胖妮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不再感到害怕,庆幸自己经过这一劫还好好的,往后一定能平平安安。 见石榴打喷嚏,她不由担心道:“是不是着凉了?这天气凉起来了,你早上还是别起那么早打拳了,姑娘家的身子可禁不得冷。” 石榴摇头,“没着凉,我身体好着呢。” 打喷嚏,应该是有人在惦记她呢! 想到这个,石榴不由笑了出来。 那些人应该已经发现了箱子的乾坤吧?定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呢! 哼,当她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她就是散给百姓做善事,也不给反贼用来造反! 他们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就是她现在将家财都双手奉上,对方也不见得会领情放她一马。 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那她当然是希望对方死而她活了。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只是想想,石榴还有些肉痛呢,她一个铜板都不想给,可此番也是便宜了反贼几万两银子呢! 到底需要遮掩,面上不铺两层银锭子,如何过得了关? 就当是丢河里打水漂了! 石榴看着胖妮想,胖妮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就够了。 一路到了九条巷,吴氏两口子和吴家人正眼巴巴的望着呢。 见了胖妮下车来,吴氏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一把将人给狠狠的搂在了怀里。 “胖妮!娘的胖妮啊!你可吓死娘了!” 李继庆当爹的不好抱闺女,只在旁看着闺女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是不禁红了眼眶。 吴家人更是在一边看得喜极而泣,吴连生把胖妮好一通看,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俩抱头痛哭着,这动静惹的不少街坊邻居的都围上来看,见麻辣烫铺子的东家姑娘失踪几天终于回来了,也是替这家人开心。 不过也有嘴碎的。 “听说是被强盗掳了去要赎金的?在强盗窝里待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啧!” 这妇人一说,就被身边人拽了一把,堵她嘴道:“小声点吧你!要死啦!你没看那石榴姑娘今儿拉了那么多银子去赎人回来啊?这姑娘跟石榴姑娘关系亲着呢,你敢说她闲话坏她名声,当下石榴姑娘教训你,那可是连土匪都敢杀的人,你敢惹?” 那妇人也是嘴碎,被这人这么一堵一说,便忙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说,只是眼珠子转溜溜的。 这人爱八卦的,哪有忍得住嘴的,不在这里说,背后难免要说的。 石榴听得分明,不由扫视了人群一圈,须臾,朗声开了口道:“今儿我这堂姐也是受了我连累,我李家如今生意做大了,挣下了些家财,惹得那起子宵小歹人眼红,对我的家人没处下手,就盯上我这堂姐,将人抓走,就是为了要我拿银子去赎! 这银子今儿我是带去了,也是他们盗亦有盗,讲规矩,把我堂姐全须全尾的交出来了,不然……” 说着一顿,她冷哼一声,继续道:“掳人要赎金如此恶劣,跟土匪也没什么两样,我杀得榕江县恶匪,还怕他们?!” “今儿我就将话撂在这里了,眼红我李家,你尽可眼红就是,但若是敢伤我亲族害我亲族,我必叫你如那榕江县的恶匪头子一般,死无全尸!” 石榴恶狠狠的放狠话,打得就是外人不知道这赎金的背后是谁只以为是哪股土匪,而那真正的“土匪”也不会站出来认领这事。 就当这次就是土匪作案,她说的似是而非的,众人便自动脑补出了那伙子土匪肯定没讨得了好。 有今儿在街上看到了,看见这石榴姑娘带了不少人去交赎金呢! 众人不免就想起去年下河村勇杀土匪的事。 听说,石榴姑娘亲手杀了土匪头子,并斩下了他的脑袋… 听说…… 总之,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 开玩笑,真简单的话,能和首富合伙做生意,将家业一步步的做得这么大吗! 先前那说嘴的妇人脸都白了,忙后人群后头缩。 这姑娘,她是得罪不起的,她躲还不行嘛。 众人也都附和起石榴,骂土匪缺德云云的话来…… 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听着石榴的这番话渐渐平复下来,见这么多事看热闹呢,还是别在这外头站着了,当下忙进了铺子去。 等石榴随后进来,吴氏和李继庆弯腿就要给石榴跪下。 石榴骇了一大跳,忙一手一个,死死架住他们,不让他们跪。 “庆堂叔,庆堂婶,你们哪能跪我,这是要我折寿呢!可别!” “石榴,婶感激你啊,多亏你把胖妮救回来了,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恩人同父母,咋跪不得? 吴氏觉得只有一跪,才能聊表她的万分感激。 石榴也快跪了,“真别跪,你们跪,我也跪,咱互跪?” 吴氏被她的话逗笑了,这才站直了腿,摆手道:“不跪了,不跪了。” 但她抹了眼睛,拉紧石榴的手,感激道:“石榴,婶谢谢你了!” 石榴忙道:“堂婶可别这么说,说起来是我连累了胖妮才是,要不是因为我,胖妮也不会被人掳走。” 这其中的曲折不好明说,但胖妮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得她连累的。 她要真不管胖妮,那还是人吗? 吴氏直摇头,“哪能怪石榴你呢,怪那些缺德不要脸的强盗才是!婶要谢谢你,拿银子去把胖妮赎回来了啊!” 说着又期期艾艾的问石榴强盗要了多少赎金——他们家拿不出来,可也不能都叫石榴破费不是? 石榴一脸轻快道:“没多少,看着唬人罢了,那箱子里头都是铜板,一箱铜板才多少银子?堂婶你们真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胖妮能平安回来就好!” 说着赶紧揭过了这个话题,转头叮嘱胖妮往后一定多加小心,可别一个人出门去了。 胖妮这次也是吓坏了,急忙点头保证往后再不一个人出门了。 吴连生也忙道往后不管胖妮去哪,他都守着她跟着她,会保护好她,再不发生这次的事了。 至于外头嘴碎说的清白不清白的事,吴连生一点都不在乎,胖妮能活着回来,他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要是胖妮不能回来,他都不敢想那个结果。 比起好好活着,别的又算得了啥? 第454章:线索 周秉文不愧是有破案大才的人,跟着八方将昨儿走过的路一一走下来,停在了什么位置,又停了多久,遇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 最终,叫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说你和你家公子昨儿经过这里遇见那洪娃子的时候,那洪娃子遛的狗不小心咬了你家公子?” 八方点头,“是啊,那狗又大又凶!我看着也是双腿发软呢!幸好那洪娃子拉扯住了,只咬着了我家公子的衣摆,要真给它咬着肉了,那可不得了!” 他家公子怕狗得很,后头回去的路上他还听公子一直念叨幸好没咬着,真咬到了就要变疯狗了。 他纳闷怎么被狗咬了就要变疯狗,谁说的呀?公子就说什么没有狂犬疫苗什么的肯定要糟的,他也没听明白。 昨晚在公堂上,那洪娃子古怪,竟说只看见了他,他当时又气又悔的,就没想到把这狗的事说出来,主要是也没想过狗能当证狗。 这会儿周公子交代要事无巨细,他自是一点不漏的都说了,哪曾想,周公子竟精神一振呢。 “快,你回去将你家公子昨儿换下来的衣裳好好瞧瞧,看看有没有问题!” 八方不敢大意,连忙拔腿就往桂花巷跑。 昨儿换下的衣裳,因着昨晚突然出了事,婆子还没来得及洗。 八方跑回去的时候,婆子正在洗衣裳。 “邱婆婆,公子昨儿穿的衣裳呢?快,先给我找出来,别洗了!” 也是巧,这件衣裳还没下水。 八方一把抓过,东看西看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同来,便抱着往外跑,迎上了落后一步进来的周秉文和范曚。 “周公子,这就是我家公子昨儿穿的衣裳,我看了,也没什么问题啊。” “我看看。”周秉文接了过去,直接翻了衣摆细看,这一看,还真叫他看到了点东西,顿时一喜,“你家公子昨晚被狗咬的可是这袍子的左下摆?” 八方回忆了一下,“是的!周公子您怎么知道?” 周秉文就指了那处给他和范曚看,“瞧这里。” 两人打眼一看,便见周秉文指着的那处赫然有一道小小的细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刮了一下,拉破了丝。 只小小的一道,这袍子颜色深,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但八方还是不明白,就算这里刮破了一点点,跟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秉文却不欲解释,而是道:“走,咱们去找那条狗!” 范曚也不明白好友想做什么,但德润兄此番神色,像极了之前查同窗那玉佩失踪案即将破案时的样子,叫他也不由精神一振,“好!” 术业有专攻,他不擅此道,总之,听德润兄的便是! 当下三人直奔井台巷,那洪娃子的家就是巷口的第一家。 洪家家境一般,不好也不坏,洪娃子养的这条狗凶得很,体型比一般孩子都大,井台巷的住户已经不止说过一次让洪家管好洪娃子,别让他把狗牵出来遛,吓得他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平常都不敢出门来玩了。 可洪家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三代单传,疼爱得紧,要星星要月亮都恨不得给他弄来,更别说狗了,洪娃子就是喜欢这狗,他们哪舍得不让他遛狗玩? 再说了,这狗护主,还能保护洪娃子呢。 别人说道,那洪娘子就呛声,说:“我家洪娃子的狗用绳子栓着呢,你不往上凑,哪就咬着你了?再者说了,这狗听话得很,也不咬人,就是跟你玩玩罢了,你要玩不起,就离我家的狗远点呗!” 气的说道的人也是咬牙,没法子,谁叫这洪家老两口小两口的都蛮横霸道呢,论吵架,这条巷子的妇人加起来都没洪家婆媳厉害。 好在那狗也真没咬到人,他们也就拘着孩子在巷子里玩,离洪家远远的就是了,但凡见洪娃子出来遛狗了,孩子都拘在家里,谁也不出去。 久而久之了,那洪娃子都是一个人和狗玩,巷子里的孩子没谁和他玩的,偏洪家人还自得的很,巴不得洪娃子一个人占了巷口这地盘玩,没人和他抢呢。 这些事情都是刚刚走到这里说起的时候,周秉文跟井台巷的住户打听来的。 周秉文相信八方不会说谎,那说谎的就是那洪娃子,所以对于洪家的事,自是要多打听几分。 眼下确定了他想确定的事,便是怎么确定那狗了。 只是,三人敲了门,见了那洪娘子,刚提出想看看他们家的狗,就遭到了洪娘子的拒绝。 甚至,周秉文说出钱买下狗,洪娘子也不答应。 看不到那狗,也没办法。 如此,周秉文就决定赌一把,这才过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罢了,他赌“证据”还在。 当下也不多说,直奔府衙去。 鼓声响起,后衙刚送走刘东家的成知府也是抬了眼,“有人击鼓鸣冤?” 便有随从往前头去了。 不多时,进来禀道:“大人,击鼓的是府学的两个秀才公,他们称是范晋范秀才的堂兄和同窗,有重要线索可证明范秀才的清白,还请大人升堂问案。” “果真?”成知府一听,也是精神一振。 刚刚刘东家前来请他多关照一番牢里,他才知道,原来这范秀才竟是那李姑娘的未婚夫。 别说有刘东家这层关系在,就是没有,那李姑娘于抓获反贼可是出了大力的,这点面子,他自然是要给的。 再说了,他不也是因为惜才又觉得这案子有疑点才不肯轻易结案吗? 可他把崔捕头等人散出去,也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的,这厢范秀才的同窗说有了重要线索,成知府也不耽搁,赶紧吩咐升堂。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分两边鱼贯而入,分站公堂左右。 不多时,一身官服的成知府就上了公堂,坐在了明镜高悬下。 范曚和周秉文执学生礼,“学生参见知府大人!” 八方老老实实的跪在一边。 成知府看到周秉文,也是眉头一挑,他是认识周秉文的,听陈学正说起过,这周秉文学识不凡,还足智多谋,可谓是人才,来年的乡试,这周秉文可是解元的热门人选之一,大家都看好他呢。 对于人才,成知府向来是高看一眼的。 是以,当下也是语气温和道:“听说你们发现了重要线索,可以证明范晋的清白?” 第455章:证据 周秉文拱手道:“回大人,是的,还请大人传洪娃子和他的狗上堂。” 线索应在这洪娃子身上? 其实成知府也好奇这点来着,昨儿那范晋的书童信誓旦旦的说出这洪娃子来作证,可洪娃子上堂却说只看见书童一个人,证实了书童说谎。 其实真说起来,若真是洪娃子没看见,那书童不会这么傻的将人说出来作证,还反给自家主人坐实了可疑。 他昨儿也是疑心这一点,只是,八九岁的孩子又如何会说谎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周秉文也说起了这洪娃子,成知府好奇,忙给了崔捕头指令,让他去洪家带洪娃子上堂。 哦,还有他的狗。 跟狗又扯上什么关系了?成知府好奇不已。 很快,崔捕头带了洪娃子回来,一并还有他的狗,自然也有不放心跟来的洪家人。 洪家人被拦在了公堂外头,只洪娃子牵着那条黑狗上了公堂。 这期间,牢里的范晋也被带上了公堂来,包括那原告妇人。 成知府见人狗到了,便问周秉文道:“人已经传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秉文便即将今儿八方带他实地重走一回的事说了。 又看向洪娃子道:“你说你昨儿只看到了八方一个人,并没有看到范秀才,是也不是?” 洪娃子想也不想点头,“是,我只看到了他一个人。”手指着八方。 周秉文又问:“当时你可是在巷口遛狗玩?” 洪娃子点头,“是的,我每天下午都在那遛狗玩。” 周秉文只问了他这两个都好,便转向了成知。 继续道:“但据八方忆起,昨儿他们主仆俩打井台巷巷口经过时,这洪娃子在巷口遛狗玩,那狗当时咬住了范晋的衣摆,而范晋怕狗得很,八方便催促着洪娃子赶紧让狗松口,可那洪娃子觉得好玩,还故意让狗扯着衣摆玩了一会儿,这才将狗给唤回去。 于是学生便让八方将范晋昨儿穿的衣裳找来一看,便发现衣摆处有一道被利器刮花的口子,若八方所言属实,那么,学生猜测,这狗的牙齿里必然会卡着棉丝! 还请大人叫人当堂查看,若真如其实,那就证明了洪娃子说谎!” 只要证明洪娃子说谎,那这案子就有了突破,说不得还能顺着洪娃子说谎的线,查明真正的凶手呢。 一旁的范晋听到这,也是猛然一捏拳,恍然的样子,哎呀,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昨儿他没顾上注意碰见过什么人,但这狗突然冲上来咬他的衣摆他还是心有余悸的,真要是被狗咬了,这年头肯定狂犬疫苗,他可不想得狂犬病死! 成知府听得精神一震,忙让崔捕头亲自查看。 一边还不忘看了八方一眼,这书童,这么重要的事,昨儿竟忘了说? 但不过他想就是说了,应该他也不会想到狗会有证据这点上。 如此也就不怪这书童遗漏了。 崔捕头应声朝那黑狗去。 黑狗被小主子牵着,见有人朝自己靠近,感觉到了危险,顿时冲着崔捕头狂吠起来,露着獠牙,作出了防御准备进攻的的姿势。 洪娃子也不由护在黑狗前头,一脸真诚的冲成知府道:“大人,我真没说谎,我只看见了他一个人,还有,我的狗从不咬人的。” 又拿提防又怯怯的眼睛觑崔捕头,“大黑胆子小,官爷你吓着他了。” 看着这一脸凶相吠得整个公堂上都震了一震的黑狗,崔捕头嘴角微抽:这叫胆小吓着了? 洪娘子在公堂外头也是忍不住的直道:“大人,我家狗真不咬人,不信您叫人问问街坊邻居,这狗养了两年了,从没咬过谁的!” 成知府一拍惊堂木,“闲杂人等,不得喧哗干扰公堂问案!” 罢了,觑了崔捕头一眼,“还不快看看?看过了就明了了!” 崔捕头点头,让衙役上来拉走了洪娃子,接了狗绳,那黑狗见小主人被拉走,以为,小主人有危险,便猛地朝衙役扑去,张口就咬。 另一个衙役吓了一跳,顺手扬起手中棍子便往狗背上一敲。 黑狗顿时叫起来,又凶恶得要朝衙役扑去。 崔捕头跨步上前,一脚踢向狗肚子,又利落的纵身一扑,死死锁住了狗脖子,钳制住了狗头。 衙役忙拿了绳子来将狗给捆成了粽子,只露了一张嘴巴来。 这才小心的用东西撬开了狗嘴给抵住,好生查看起狗嘴里头。 “大人!有发现!”崔捕头突然喊起来。 须臾,从狗牙缝隙里挑出了一根半指长,细细的棉线来——又跟八方呈上堂的衣裳做了对比。 最后,崔捕头呈给成知府看道:“大人,从狗牙里挑出来的棉线跟范秀才衣裳的料子和颜色完全吻合,可以确定,这就是范秀才衣裳上的!” 一直盯着的周秉文也暗暗松了口气,袖下紧握的手松展开来。 幸好幸好,他赌对了! 成知府颔首,顿即一拍惊堂木,看向洪娃子道:“洪娃子,这便证明了你的狗咬过范秀才的衣裳,你为何说谎!还不快如实招来!” 八九岁的孩子平日里再顽皮胆大,也没有不怕威严的官老爷的。 洪娃子顿时吓得哭了起来,直往外头看,嘴里喊着娘就想跑出来。 当然,自是被衙役给拽住的。 外头的洪娘子看着可心疼坏了,不顾刚才的警告,又忍不住嚷出声来,“大人,我家洪娃子不会说谎的,我家狗不咬人,说不得是他们为了给那范秀才脱罪,故意扯坏了衣裳缠在我家狗的牙齿上的,对,就是这样!大人明察啊!” 这话说得也是过于蛮横不讲理了。 周秉文拱手冲成知府道:“大人,这黑狗是如何的凶恶,大人刚刚已经亲眼看见过了,学生如何能接近它还掰开它的嘴巴将那棉线卡在它的牙齿里呢? 再说了,先才学生还曾敲过洪家的门,想见见这狗,确定确定,可这洪娘子压根就没让学生进去,这事,洪家的邻居也是亲眼目睹。” 成知府又拍惊堂木,“不得咆哮公堂,再敢干扰本官办案,板子伺候!” 洪娘子被吓住,不敢再多言。 那洪娃子听到打板子,而娘也不进来救自己,自己也跑不出去,刚刚还只是假哭哭而已的,这厢是真的吓到了,哭得彻底。 成知府也恼这孩子竟然敢说谎,若不严查,往后遇案涉及了小孩子一类的,要是都说谎,那得办多少冤案? 当下也是动了怒,吓唬洪娃子道:“洪娃子,快快如实招来!若是不肯说,本官可就让人上刑具了!” 洪娃子一听要动刑,忙即哭喊起来:“我说谎了!我说谎了!大人别打我!” 第456章:当堂释放 洪娃子哭得鼻涕横流的,一边拿袖子擦脸,嘴里一边说着话。 “大人,我撒谎了!” “我昨儿下午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经过的,大黑也真的咬了那个范秀才,那范秀才衣摆上绣了竹子,我家后院里种了竹子,大黑喜欢在那里玩,还爱拿嘴巴去啃竹根玩,它见了范秀才衣裳上的竹子去咬着玩的,它真不咬人!” “哦?那你昨晚为何说谎,说你只看见了书童一人?”成知府沉声问。 洪娃子打了个哭嗝,“后头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个人过来,跟我说,要是公堂传唤,让我不能说见过那范秀才,要是说了,就把大黑杀了!大黑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能让它被杀了!” 其实那人还给了他一块银子,洪娃子下意识的不想说出来,反正别人也不知道,要是说出来,官老爷要他把银子交出来怎么办? 那么大一块银子的,他可舍不得。 外头的洪娘子哪曾想儿子真撒谎了,也是直拍着大腿,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出来,怕官老爷把她拖进去打板子。 只急急想着,这事给她家洪娃子没关系,官老爷应该不会治孩子的罪吧?孩子都招了! 律法还真没判小孩子的,再说了,只是说谎,也判不得什么。 但成知府有心拿洪娃子当典型,好叫往后再有案子,牵涉了小孩子可都长记性别说谎,心里便决定要小惩大诫的。 当下先问洪娃子,“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洪娃子摇头。 成知府便让他说那人的样貌这些,叫师爷画下来,然后让洪娃子看看。 洪娃子盯着画像看了又看,好像有点像,也好像不太像,他好像也分不清了。 只忙点头道:“是的是的。” 成知府便让崔捕头立马去张贴文书,缉拿此人。 再看向洪娃子,一脸严肃道:“撒谎是不对的,但本官念你年幼,就罚你扫街,将阳平街和多宝街两条街打扫干净,任何人不得给你帮忙,若下次再敢撒谎骗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洪娃子也是吓坏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外头的洪娘子也是心疼坏了,扫大街啊,她宝贝儿子哪干的了这个活呢?可她不敢反驳大人。 当下成知府就让两个衙役领着洪娃子去了,必要监督洪娃子完成不可,顺便再跟百姓都吆喝吆喝他为什么被罚。 因着洪娃子这一证词,倒是证明了那王姑娘死亡背后另有隐情,不然,那人为何连哄带逼的威胁洪娃子说谎呢? 让洪娃子说没见过范晋,不就是想做实范晋的嫌疑嘛。 于是,成知府宣判范晋洗脱嫌疑,杀人不成立,当堂释放,此案凶手另有其人,衙门会尽快破案。 范晋大喜,正要谢过成知府。 一旁跪着的妇人却嚷了起来“大人!民妇有话说!” 成知府看她,“你有何话要说?” 妇人道:“大人,便是那洪娃子撒谎,但这也不能证明范晋没有杀民妇的女儿啊!” 成知府拧眉,“洪娃子昨日下午确实是看到了他们主仆俩一起经过的,如何不能证明? 若真是范晋杀了人,那么,他们主仆俩该一起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别说这书童跑不快,就是跑得快,在井台巷巷口遇见洪娃子,又被狗咬住衣摆,这前后就得耽搁一番功夫,算时辰和路程,那根本不可能!” 王姑娘死亡的时辰是申正和戌初之间,范晋主仆在月牙亭遇见王姑娘时是申正许,大约是申时五刻(四点十五分)。 按范晋所说前后不过一盏茶,那洗衣妇人的证词则是洗两件衣裳的功夫抬头就不见了人,那两件衣裳单薄,一盏茶洗出来也差不离。 如此,主仆俩离开月牙亭时就是申时六刻不到。 而路上被狗咬耽搁的功夫至少也要算半盏茶。 也就是说最快的用时两盏半茶再加上这半盏茶,也要两刻钟了。 要在戌时一刻之前进家门,申时六刻不到离开月牙亭就差不离对的上。 这且还是算的最快的速度,而范晋主仆下学归家,又不是急着做什么,这步子又能快到哪里去? 如此,范晋可没有杀人的时间。 妇人哑然,默了一阵,掩着嘴哭起来,“那是谁杀的我女儿呢?我的嫣儿死的惨啊!” 成知府轻叹,随即正色道:“放心,本官定会查明凶手,以告慰王姑娘在天之灵的。” 妇人自是谢过。 成知府这才继续宣判了一遍,判范晋当堂释放。 范晋也忙即拱手谢过。 等出了府衙,范晋也是一脸正色的冲周秉文拱手,道:“今次真是多谢德润兄替小弟奔走帮小弟洗脱了杀人嫌疑,小弟铭记在心,今后若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德润兄只管说来!” 周秉文摆手:“大家都是同窗,我怎能眼看着同窗陷入牢狱之中?且就是没有我,你是清白的,成大人也不会冤了你。” “诶!总之德润兄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我这在牢里待了一晚,也不太方便,改日我再请德润兄你吃饭!”范晋爽朗道。 转头又谢范曚。 范曚拍拍他的肩,“没事了就好!” 堂兄弟俩先别过了周秉文,一起往桂花巷去,进了家门,范曚这才问起范晋来,“晋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范晋纳闷,“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想了一晚上了,也没想明白,你说我能得罪谁?我也没跟谁有过争执或过结啊?” 范曚自是信他的,便想着这次说不得是晋弟倒霉,正好见过王姑娘,那王姑娘就死了? “罢了,总之今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这府城,不乏权贵,行事稳妥些,别轻易同人结仇。 我已帮你跟杨训导告过假了,今儿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上府学去。” 范晋点头,又好好的谢了堂兄一番,亲自送他出门。 —— 赎回胖妮之后,石榴也没耽搁,连饭都没顾上吃,直接让左成买了干粮路上吃,便就带了人出了城,直奔府城方向。 虽说一路马不停蹄,但当晚也是赶不及到府城的,在傍晚时分,到了大南庄住下。 这就是有庄子的好处了,不至于露宿野外,也不必找人家借宿,诸多不方便。 第457章:热切 大南庄的庄头姓马,四十出头的年纪,是个沉稳干练的人。 从前这庄子在刘东家手下,这庄子离府城近,也没少和刘府那边往来的,这马庄头的媳妇听说原就是刘东家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 后来刘东家把这庄子给了石榴,也连着这些个庄户。 从首富转到一个农户发家的小姑娘手里,要是那心尖掐强的人,怕是心里不得劲的。 可马庄头却是个很有眼色的,知道刘东家看重新主家着呢,是以,从石榴第一次来,就恭恭敬敬的,完全接受了这个新主家,各种差遣,都莫不听之。 月前石榴让人带了口信来,叫马庄头把适婚的闺女送去下河村,马庄头也二话不说就送去了。 知道姑娘身边已经有不少丫鬟伺候,叫他闺女去,是要给许门亲事,马庄头这心里,其实还是担心着,不知道姑娘会给闺女配个什么亲事。 马庄头的媳妇包氏也一直挂念着呢。 这不,好不容易盼到了姑娘来了庄子上,包氏借着给姑娘送热水的功夫,就找了拂冬期期艾艾的打听了。 她从前在刘家内宅里伺候过的,说话办事都滴水不漏的,跟人打听事,也不会叫人觉得有什么。 周到得很,还给拂冬带了东西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没人拒绝得了这样的。 要是问旁的,拂冬自然不会多言,问这个嘛,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要是包氏不问,姑娘本来也是叫她跟马庄头两口子提一嘴的。 “包妈妈放心,菊香姐姐在下河村那边挺好的,预计着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到时候,包妈妈和马庄头只管等着喜事上门便是!” 包氏听得心热,不由多问一句:“拂冬姑娘可否提前给透个气,好叫我们也有个准备。” 拂冬就笑道:“是姜同管事。” 包氏一听,就有了数。 大南庄到姑娘手里这么久了,对于姑娘的产业这些他们也都是了解过的。 自是知道那洛水城的二里庄,从前也是刘家的庄子呢,不过离得远,刘家这边一般不用那边的出息这些。 不过,那二里庄的姜庄头,他们从前也是认识的。 过后也好好的打听过,姑娘身边的得力管事,大都是从二里庄选上去的,这姜同,就是姜庄头的侄儿,他爹如今做着姑娘在州城里的药膳馆的掌柜呢。 这都是得姑娘看重的。 包氏心里自然是欢喜。 她家里的虽然说得好听是个庄头,但也没在姑娘那里得过力,就是管着这庄子罢了,现下闺女若是能嫁给姑娘身边的得力管事,对他们家来说也是极好的。 这门亲事好啊。 包氏笑意热切,“到时候喜事临门,定请拂冬姑娘喝杯喜酒哩!” 拂冬也笑,“这喜酒自然是要讨一杯喝喝的,包妈妈不知道,姑娘也上心姜管事他们的亲事着呢!” 这话就是跟包氏表明呢,姜同受姑娘看重,你闺女得了这门亲事,错不了。 包氏自然听懂了这意思,当下也笑得更是热切。 大南庄的庄子大,三进院子也气派得很,此前还在刘东家手里的时候,刘家的女眷就有来小住过的,一草一木,一应家具摆设都极是精心。 上次石榴来也是住的二进院里的正房,屋子又大又宽敞,床铺也大得很。 不过心里记挂着范晋那边的情况,便是床铺再大再软和,石榴也睡得不甚踏实。 天才刚麻麻亮,就起了身。 外间小榻上睡的拂冬听到动静,也赶紧起了身来。 “姑娘,清早天凉,您还是多穿一件夹衣在里头吧。” 见姑娘风雨不变的要出去跑步打拳,拂冬忙从箱笼里翻出了夹衣来。 九月里的天,已经穿上厚衣裳了,石榴觉得不冷,再说了,她打拳跑步本就要出汗的,多穿一件不是更不方便? 摆手拒绝了,只让拂冬自己多穿一件吧,也不用跟她出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待会儿他们就要走。 拂冬忙应下。 石榴就出去院子里活动去了。 跑了两圈,一套拳打下来,天也大亮了。 回屋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包氏也将早饭送来了。 姑娘难来一回,包氏也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精神来伺候着。 昨晚的晚饭便很丰盛,今儿的早饭,也是精了心。 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皮薄馅大,一半素馅,一半肉馅,鲜香十足,一碟小巧玲珑的蒸饺,漂亮精致,褶皱如花瓣般细腻,还有一碟散发着桂花香的桂花糕,松软至极,再有香浓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煮得软糯可口,另再配了几小碟子小菜佐粥。 一桌早饭,石榴看得胃口大动,吃得也是不住点头。 “包妈妈这手艺真是没得说!” 惜春的手艺就很好了,这包妈妈却更有特色啊。 包氏被姑娘夸赞,也是欢喜,张嘴便道:“多谢姑娘夸奖,姑娘喜欢就好,老奴也就这点手艺拿得出手了,对了,老奴那姑娘,菊香也是打小跟老奴学的,不说十分,八分也是有的,姑娘若喜欢吃这些,尽可吩咐她做了便是。” 石榴听得心中一动,自是明白了包氏提这一嘴的深意。 想着菊香若是跟姜同成了亲,姜同是她的管事,菊香自是要调进内宅来做事的—— 口腹之欲也是人生大事,厨房里多两个好手,也不算什么。 这般想着,石榴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包氏瞧着,便更是高兴,亲自上前给石榴盛起粥来。 一日三餐,早饭是最重要的,石榴又活动了那么一番,费了不少力气,肚子自然饿,一连喝了两碗粥,把包子和蒸饺都吃了大半去,这才搁下了筷子。 吃罢饭,又坐了一刻多钟,这才启程离开。 从大南庄进城也不远了,须臾,进了城门,石榴吩咐左成直接往童玩斋去。 童玩斋距上一次上新已经是大半年过去了,虽大半年没有上新,但童玩斋的生意仍旧是好的。 不管是上新许久的棋类玩具或是大半年前上新的鲁班锁玩具,都还热销着呢。 府城人口多,每年出生的孩子都有,一年大过一岁的孩子也不少,像过家家套装和滑滑梯玩具这些也一直是热销款。 而童玩斋里的玩乐屋,因为一直开放,也少不了人来玩。 这不,一大早的,童玩斋里就开始热闹了。 吴掌柜正在柜台后翻着订单,看看还有哪家预订的货没有送去,便突然听得伙计喊姑娘。 他忙抬头,果然见姑娘来了,顿时放下了手中事情,赶紧绕出柜台来相迎。 “姑娘!” 第458章:蹊跷 “姑娘,您到了!” 吴掌柜赶紧上前见礼,一边将石榴往后院让。 这前堂客人进进出出,楼上玩乐屋还有不少孩子玩,自是不方便说话。 进了后院,在后头做着木工的众人见了石榴来,也是忙即打招呼。 石榴先一一问过他们近况,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生活有没有哪里不方便的,得了众人都说好,她也是点了点头,让大家注意着身体,干活虽要紧,身体也同样重要。 东家厚道,这般关心雇工,一众木工们心里自然也是暖乎至极,手上动作却更麻溜。 石榴看过木工们,这才同吴掌柜一起进了休息的小室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公子怎么会惹上人命官司的?我让赵旺带回来的信可有送去刘府?”一落座,石榴就立马问起来。 吴掌柜亲自给石榴倒了热茶,这才回道:“我本是要让赵旺再跑一趟送信回来的,不过这小子赶路上染了风寒,眼下还躺着呢,我想着姑娘估计着也到要到府城了,就没再托人送信了。 是这样的,姑爷那边,在我让吴贵送信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当堂释放了,听说是姑爷的同窗帮忙查出了线索,证明了姑爷的清白——那证人洪娃子得了人威胁故意说谎诬陷姑爷,眼下满城都在通缉这个人呢! 至于姑娘让送的信,这姑爷已经没事放出来了,我就没让刘府送了,不过听说刘东家那边在姑爷关进大牢的第二天就往府衙去过的。” 听到范晋已经被放出去了,石榴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是松了下来。 没事了就好。 不过这么听着,还真是范晋得罪了什么人故意被人针对? 这次是多亏了同窗找出来线索洗脱了嫌疑,那下次呢,那人又会使什么手段? 防不胜防,还是要将这人揪出来才是— 不过眼下范晋在府学里上课,她想着等下晌再往桂花巷去见一见范晋。 知道赵旺染了风寒,石榴少不得问一嘴,“赵旺生病了?可请大夫看过了?” 吴掌柜点头,“看过了,也连吃了两日药了,只是一直没见好,不过姑娘放心,药一直吃着呢,我让人盯着的,叫他多养两天,估计就好了。” 这天气冷起来,得风寒的人就多,也是正常。 石榴点点头,“让他先好好养病,药钱这些都从柜上出,工钱也照算,让他不必担心。” 吴掌柜忙道:“姑娘大善,我就替这小子给姑娘道谢了,等他病好了,再叫他来给姑娘磕个头。” 知道范晋没事了,石榴倒也不急了,出了童玩斋,先往刘府去。 虽说信没有给刘东家送去,但人家主动帮了忙,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于情于理,她都该当面去给刘东家道一声谢的。 刘东家正巧在府里,听得她来了,忙即将人请进了书房说话。 石榴先道了谢意。 刘东家则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既叫我一声叔,依咱俩的关系,不管是你的家人还是你未婚夫,有什么事的,我帮忙不是应该?再说了,这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只给成知府那边打了招呼请他帮忙关照关照,还没来得及呢,你未婚夫就洗脱嫌疑被放了出来了。” 说罢这个,刘东家眉头便是一皱,“这案子我也叫刘全去听了,那暗中威胁洪娃子说谎的人显然是故意针对范秀才的,这事,你还是得给范秀才提个醒,让他好好提防着。” “还有那死者王姑娘,这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啊。” “刘叔费心了。”石榴点头道谢。 不免问起:“刘叔觉得怎么蹊跷了?” 刘东家就道:“那王姑娘是杏林坊王家三房庶出的姑娘,听说是王三老爷从青楼里赎出来的女子所生,那女子当时难产而亡,这王姑娘是由府里的奶妈子养大的,那王三太太自个就生了两子三女,对一个青楼女子生得庶女能有多看重?此番竟亲自出头替这庶女击鼓告状申冤——实在是叫人觉得蹊跷啊。” 他打小就生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大家族里,自是知道亲情单薄,人心有多可怖的。 他可不相信,那王三太太是真的疼爱这个庶女。 且他昨儿也问过妻子了,往日也没听过这王姑娘,想是一直拘着,都不曾带出来参加过谁家的聚会花宴的。 石榴听得是心口一跳,“杏林坊王家?” 刘东家看向她,“是啊,对了,你此前还托我帮忙打听过这个王家来着——” 石榴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腕子,心里有点猜测,但又不确定。 当下并没有多言,只道:“之前打听这王家是因为南边之行途中遇到那王大夫,没曾想他就是这杏林坊王家的人罢了。” 刘东家笑起来,“这王大夫啊,近来在府城名头可盛得很,一手针灸可谓出神入化,便是我家老爷子,也请了他过府来,行了两回针,那老寒腿都舒坦了不少!” “这王大夫的医术确实没得说。”石榴很是认同。 两人就这王大夫说了好一句,刘东家再提了一句王三太太这事蹊跷后,便转了话题,说起另一桩正事来。 “那剩下的宝藏,一直放在那里也不妥,我想着不如这次叫威风快驿送货,也是给威风快驿多添一笔单子,多积累一些经验,你看怎么样?” 石榴忙即道:“刘叔,这事不急—” 说着将反贼这些日子的动作一一说了。 “他们盯着我呢,自然也能猜出我是同刘叔您合作了,想来他们以为宝藏我们已经全部起出了,若是让威风快驿大张旗鼓的送货,难免会引起注意,不如就叫剩下的宝藏先留在那里,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刘东家听到反贼先后刺杀石榴不成竟绑架了石榴的族姐要赎金,也是唬了一跳,“反贼对你是恨之入骨哇,石榴你可千万要小心,家人那里,也要多多防备着。” 石榴点头,“正是想请刘叔帮个忙,您肯定有门路,能不能给我介绍些江湖高手?” 刘东家道:“是该多雇点高手保护你,这事交给我,我尽快给你好消息!” “那就先谢过刘叔了。” 该说的事说完,石榴便提出告辞。 眼看也快午时了,刘东家要留她吃饭,“你婶子已经吩咐厨房备好午饭了,留下吃了饭再走,她也许久没见你了。” 如此,石榴也不好推拒,就从善如流应下了。 第459章:招架不住 石榴跟着刘东家进了内院去见过梁氏。 梁氏见了她,果然欢喜,拉着她坐下喝茶说话。 又专门让丫鬟去喊了七姑娘刘曦来吃饭。 刘曦也是许久没见石榴了,当下见到,也是高兴得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了,再加上梁氏的长媳孙氏还有梁氏的小女儿刘悦,五个女人更是不得了,叽叽喳喳的说起城中最近的时兴首饰布料趣事这些,真是好不热闹。 刘东家知道自己插不进去,也没有久留,回外院去找儿子一起吃饭喝酒去了。 都是熟人,石榴在内院里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她听刘曦提起她姨母家的表嫂生产后请了个厉害的嬷嬷来帮着调理,前几日满月宴,她见了表嫂竟发现她一点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身段苗条得很,明明家里的二嫂生了孩子身材就大变了样。 梁氏婆媳果然听得来了兴致,忙问刘曦,“你表嫂请的是哪个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 刘曦道:“我姨母家哪能请的来宫里出来的嬷嬷呢?听说是从洛水城来的,在洛水城就很有些名声了,专门能帮妇人调理的,就是那从小痴肥的,也能帮你瘦下来呢!” “洛水城来的?”梁氏便看向石榴,“这嬷嬷石榴你可认识?” 石榴抿嘴笑,“认识,正是与我有些干系。” 范晋一个大男人又是秀才老爷做这种内宅女人的生意,说来不好听,是以明面上红姑他们从不说起背后有东家的。 石榴自是不会多说,但也想着梁氏他们能帮忙多介绍些生意,打出大名气来,所以故意说得似是而非了些。 再说了,她也没说谎,本来也同她有干系。 果然,梁氏一听就误会了,以为这就是石榴的人。 毕竟,石榴素来聪明,主意多且正,能弄出那些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弄出这帮助妇人调理身材的法子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当下便道:“这嬷嬷这般厉害,回头咱们府里也请她来!” 肚子里揣着二胎的孙氏闻言也有些期待,“这生二胎调理,还能有用吗?” 哪个女人不爱美?她生了雨姐儿后身材虽然没有大走样,但肚子上还是看得出来不同的,要是能调理得如没有生过孩子一般的身姿,自然是好的。 石榴话不说太满,“这个也要看各人体质,不过,只要按照嬷嬷说得法子来,坚持下来,或也不是问题。” 孙氏便点点头,心里决定了,即将生产之前就将这嬷嬷给请来,不管花多少银子,用什么法子,受苦都没问题,只要能将身材调理回来。 刘悦比石榴还小两三岁呢,对这妇人调理的事不敢兴趣,好不容易见了石榴,只拉了她一个劲的问起杀匪的事。 虽然杀匪都是去年的事了,但刘悦还一直记挂着呢。 作为小女儿,梁氏和刘东家都宠她得多,上面还有兄姐宠爱,所以刘悦打小就没有烦恼,天真可爱的性子,不喜女红也不喜弹琴作画的,反而爱舞刀弄枪的。 刘东家宠她,还特意给她请了个武师傅。 只是练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实战过呢,主要梁氏他们可不放心她,才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这不,对于石榴杀了武功高强的土匪头子,还砍下他的脑袋,刘悦一点不害怕,对石榴那是崇拜得很! 梁氏也是头疼,拿她没办法。 石榴则是嘴角微抽,再一次的解释,“悦妹妹,那土匪头子真不是我亲手杀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杀得了土匪头子的?他武功可厉害着呢,是我的护卫们合力把他打败的。” 刘悦才不信,“大家都说了,是你杀了土匪头子砍下他的头颅的,你还杀了许多的土匪,要不是你,那些土匪被打跑都够呛,哪能一个不少的,全给杀了呢?” 看着她一副“你说什么我才不信我就信我听到的”的表情,石榴也是无奈,同梁氏刘曦对视一眼,实在是忍俊不禁。 “好吧好吧,你说是就是。” 刘悦便笑起来,“所以啊,石榴姐姐,你快给我多说说,你是怎么杀了那土匪头子的?你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土匪吧?那土匪肯定凶恶,你当时害怕吗?吧啦吧啦……” 石榴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还是个话唠。 等从刘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半下午了。 刘悦拉着她不肯让她走,一直说说问问个不停,最后还是梁氏出手将人给拘回去了,她这才得以脱了身呢。 坐上马车,石榴深深呼了一口气。 远离话唠,还耳朵清静。 呼,这孩子,话太密了,应付起来费神啊。 昨晚没有睡好,石榴在马车上昏昏欲睡起来,一直到到了梨花胡同宅子,她已经小睡了一觉。 好歹精神了不少,下马车之前,她才想起来,先让左成去好好打听打听王家三房的事。 左成应声去了。 石榴下了马车,进了门去。 黄忠两口子见了姑娘来,自然也是高兴,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石榴常来住,这处宅子里什么都是齐全的,连衣裳首饰这些,也不少有,其实没多少张罗的,就是忙活着精心准备吃食这些。 高兴姑娘来,当然,也少不得问起闺女柏翠。 拂冬跟钟妈妈跟熟,更乐得说这些的,笑眯眯的就同钟妈妈道:“先恭喜钟妈妈了,你呀,很快就有女婿了!” 钟妈妈听着也是高兴,闺女能得姑娘亲自婚配,自然是荣光,配的还是姑娘身边的得力管事,就更好了。 不过到底是哪一个,钟妈妈也不免让拂冬给漏个底。 拂冬笑道:“是姜丙管事!钟妈妈放心,柏翠姐姐自己也相中了的。” 钟妈妈一听,就高兴得点点头。 姜丙管事啊,她知道!也见过的,生得端正得很人也稳重,很得姑娘看重的。 柏翠能嫁给她,好着,好着呢! —— 石榴在软榻上又歪了半个时辰功夫,起来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妆,喝了一碗钟妈妈炖来的燕窝羹,便即带了拂冬和胡振出门,往桂花巷去。 从梨花胡同到桂花巷也不远,经过两条街就是了。 马车进了水福街,石榴想起什么来,微掀了帘子往外看,正好看到街口牌楼下张贴的通缉画像。 那画像—石榴看得也是嘴角一抽。 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她怎么觉得街边走过的男人都长得有点像呢? 看谁谁都是这行走的通缉画像啊! 这要是能抓到人,那得踩多少堆狗屎才行? 第460章:没有也得有 一路到了桂花巷,范晋还没有下学,八方刚出门往府学去等范晋不久。 看门的老仆自是认得石榴的,当下忙恭敬的将石榴迎了进去,又悄悄给邱婆婆介绍了石榴身份,让邱婆婆好生伺候着。 邱婆婆此前没见过石榴,听老仆一说,知道这是公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女主人,也是不敢怠慢,赶紧让了人进正堂落座,又去泡了好茶来,还给捡了两碟子起早去兴隆斋买的点心来。 石榴来时才喝了一盅燕窝粥,倒是不饿,不过干坐着总要吃点东西才觉得对劲,便摸了一块一口酥慢慢吃起来。 唔,兴隆斋这点心师傅,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一口酥,做得更上一层楼啊! 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说是打发时间随便吃吃,但不知不觉的,石榴就连吃了好几块,等反应过来时,盘子里都快空了。 她忙住了手,拿手帕将手擦了擦,端了茶盏多喝了两口,消消食。 这会儿功夫,外头也响起了老仆的声音,“公子回来了!石榴姑娘来了!” “石榴来了?”范晋的声音惊喜不已。 随后,就听得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石榴抬眼望着,便见范晋大步进了二门,穿过天井,朝正堂来。 范晋刚进了二门上就看到了坐在堂中的石榴,当下脚步很快几个箭步跨进了堂中,张嘴便道:“石榴你来了!我已经没事了!我叫八方去给吴掌柜说了,让他给你送信告诉我已经没事了的。” 他以为石榴不会来的,但石榴还是来了,他心里喜滋滋的很,石榴也担心他呢。 石榴没说吴义还没来得及给她送第二次信的事。 只看着范晋道:“没事了就好,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罪了人?” 她来最主要就是问这个的。 范晋在石榴对面坐下来,这样抬头能和石榴对视,看她方便得很。 闻言,他摇头,“我才来府城几天?每日除了上下学,都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也想不通会得罪谁,记忆里,也没跟谁起过什么争执过节的。” 石榴听着,脑子里的猜测就更确定了几分—— 所以,不是范晋得罪了谁,而是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 又是那些反贼? 反贼不知道她和范晋的约定,当范晋是她的未婚夫,所以想毁了范晋,也给她沉重一击? 试问,有什么比定了亲事结果未婚夫杀了人被判了罪更能打击一个小姑娘的呢? 可反贼想诬范晋杀人,竟真的拿人命儿戏?真是歹毒可恨! 又为何是王家,这事跟王家又有没有关系? 这些,还要左成查过王家之后回来,她才能做出判断。 当下,石榴看着范晋,提醒道:“许是我得罪了人,总之,你在府城凡事多加小心,别被人设计了。” 范晋冲石榴眨眨眼,“放心,我也不是傻子,这样的事,上…嗯哼,见多了!遇到有姑娘落水,我叫人来救,参加什么宴会时有丫鬟不小心往我身上倒了茶水,领我去换衣裳,我一定不去,湿着就湿着,要不我就直接告辞回家换衣裳!要是有人灌我酒,想趁我酒醉做什么,你知道的,我酒量好得很,这里的酒哪能醉得了我? 总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上辈子什么狗血电视剧没看过?那些陷害人的小把戏,都演出花来了! 石榴面无表情的看他,“这次呢?” 范晋:…… “这次是个意外!那什么王姑娘一进亭子里拐里拐气的说话我就立马走人了,就是生怕她要坏我名声呢!但哪曾想我一走她竟就死在河里了呢!都说是被我推下去的,我还真说不清,幸好有德润兄帮我发现了蛛丝马迹,从而证实了那洪娃子说谎……” “下回,要再有这样的事,我可得立马嚷嚷起来,给我多找点人证才是!不对,下次我肯定不再往没人的地方去了,出了什么事,都说不清楚的!” 说着范晋也是有些懊恼,偷偷觑了石榴一眼。 别看他在大牢里让八点给石榴送信来救他,一点不怕丢人的样子,但这会儿真见了石榴,他心里还是有点丢人的。 瞧他这出息,出了什么事,还得麻烦石榴,说什么保护石榴啊。 唉。 石榴不会觉得他蠢吧? 石榴当然不会觉得他蠢,毕竟,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呢?他见了那有点奇怪的王姑娘就立马走人,就已经做的很好了。 “德润兄?是谁?” “就是周秉文。”范晋说着又觑了石榴一眼。 周秉文? 石榴想到这人清风明月一般的,学识过人,倒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 范晋见石榴想什么出了神,心里也是一突突,那周秉文那般优秀,长得也俊俏,女孩子会喜欢也是正常的。 石榴会不会…… 不会,不会,那周秉文可不会愿意跟石榴假成亲,且石榴也不会相信他啊! 还得是他! 这般想着,范晋又高兴起来,这点,他就比任何人幸运了,等将来,他一定能打动石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不过他又忍不住想,石榴这么好的女孩子,要真是换做周秉文,只怕他也是愿意跟她假成亲的吧? 都说谈恋爱的人最容易患得患失,可他和石榴还没有谈上恋爱呢! 石榴短暂的走神之后,回过神来,便见对面的范晋一双眼睛盯着她,神色变幻,一会眉头紧蹙,一会儿又咧嘴笑,但下一秒又狠狠拧紧眉头的,也是无语。 “你想什么呢?” 范晋思绪被打断,见石榴定定的看着他,不由脸上一热。 石榴的眼睛真亮,真好看,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让他不自觉的,就仿佛看到了那身体深处的灵魂…… “没……” 见他目光又灼灼起来,跟个痴汉似的,石榴也是眼神飘忽起来,坐不住,当下忙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范晋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么快就走了?” 话出了口,他顿了顿,又忙道:“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待会儿我送你。” “邱婆婆的手艺很好,做的醋鱼很好吃的!” 石榴垂头脱开他眼巴巴的视线,看着鞋子上缀着的小粒珍珠,“醋鱼?唔……那我留下尝尝。” 范晋闻言大喜,连忙冲外头道:“八方,快去市集,看看还没有鱼!” 堂外守着的八方听得石榴姑娘愿意留下来吃饭,也是差点蹦起来,闻声赶紧应道:“小的这就去!” 就是没有,也必须得有! 第461章:温馨晚饭 鱼最后当然是有的。 但吃饭还没这么快,石榴也不想和范晋这么干坐着,主要是正事说完了,不管说什么都好,两个人独处,这人的眼神忒叫人受不了。 便催促他赶紧去做功课去,府学没作业吗? 作业肯定是有的,范晋依依不舍的点了头,“那我先去写文章,你在院子里转转,我很快就来。” 等人出了正堂,石榴才呼的一声松了口气。 抬眼便见门口立着的拂冬拿眼睛偷偷觑她。 她顿即瞪过去。 被发现偷看的拂冬赶紧垂头看自己的脚尖。 唔,姑娘口是心非——她都看见姑娘的耳根子红了。 她虽还不太懂什么情爱不情爱的,但姑娘在跟范公子相处时,显然就不是心如止水嘛! 说什么假成亲,她用脚趾头赌,最后肯定能假戏真做。 哎呀!想到胖胖乎乎可可爱爱的小公子或者小小姑娘,拂冬就忍不住弯了眼睛来。 作为姑娘的丫鬟,她当然希望姑娘有人疼有人爱,这辈子能圆圆满满啦! 年纪轻轻的就跟迟暮似的说要什么一辈子不嫁不生孩子的,也忒没滋味了些。 范公子挺好的,满眼都是姑娘呢,每次看姑娘时那眼中的欢喜和爱意,叫她这个丫鬟都招架不住咧。 咯咯咯咯咯~ 石榴可不知道小丫鬟脑子里在想什么,只突然听到一串藏不住溢出来的笑声,她猛地又朝人看过去—— 做什么呢,笑得跟母鸡下蛋似的。 意识到自己怎么笑出声了的拂冬赶紧抬手捂嘴,侧目看见姑娘正看着她呢,她忙‘不打自招’。 “姑娘,婢子没有在想什么,真的!” 石榴:呵呵。 不久,八方提着一尾大鱼回来了,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拎去了厨房,“邱婆婆,要我帮着杀鱼不?今儿这顿晚饭你可得拿出看家本事来啊!石榴姑娘吃得高兴,公子待会儿可定是有赏的!” 邱婆婆直点头,“你放心吧!交给我了!” 说着推八方出去,别跟她抢厨房的活计。 她在厨房大半辈子的了,谁也别想跟她抢。 做菜,那可是她拿手好戏! 天渐黑,堂中早已掌了灯。 八方一趟又一趟的,一会儿送热茶进来,一会儿送瓜子,一会儿送剥出来的核桃肉,一会儿是削皮切块还配了竹签的梨子,总之是殷勤得不得了。 石榴笑呵呵的打趣他,“你怕是不想让我吃鱼了。” 这么个吃法,待会儿晚饭,她还吃得下么。 八方挠着脑袋笑得憨,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就是想跟石榴姑娘献殷勤,自然是变着花样的好好伺候。 确实没想到这会儿吃够了,待会儿还怎么吃啊。 要是待会儿晚饭石榴姑娘不吃了,那公子不得削他啊。 八方心里急了,可又不好叫石榴就别吃这些了呗,灵机一动,便道:“小的刚刚经过厨房,闻着那味儿,可香了,小的差点就流口水了!” 石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话却是对拂冬说的,“待会儿上菜你去帮邱婆婆,可别叫他沾手,我怕待会儿饭菜里有口水。” 拂冬憋着笑的应,“是!” 八方也听懂了,嘿嘿嘿的笑,也不着恼,“小的谢谢姑娘了,容小的躲懒呢,待会儿公子要是骂小的,您可得帮小的美言呐。” 石榴笑瞪了他一眼,这八方,还真是个有趣的。 这样的书童,欢脱又不失体贴细心,范晋真是眼光好,挑着了。 相比起来,小弟的书童广润就沉闷得多。 不过小弟那性子,还就得要个稳重的书童才行。 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总之,合适最好。 等范晋踏着月色进了堂中来时,晚饭也做好了。 说不让八方帮着端菜,他就果真不沾手,殷勤的端了热水来伺候着男女主子洗手好开饭,还专门去烫了一壶酒来。 这天气凉快起来,范晋就好喝口热乎的酒。 拂冬和邱婆婆将饭菜摆上了桌,石榴便叫他们也都去吃,天凉了,饭菜也冷得快,不必等他们吃了再吃。 拂冬便笑呵呵的拉了邱婆婆下去,连同八方和胡振一起,都去厨房隔壁的东屋里吃去了。 堂中便只剩石榴和范晋二人。 范晋先给石榴倒了杯酒,“你从前也是能喝酒的,就是不知道这副身子能不能喝?不过这酒度数不高,你先喝一杯看看。” 良辰美景,难得的一顿二人餐,当然要喝点酒助助气氛的,可惜,没有红酒,也没有啤酒饮料。 范晋这话,叫石榴不由想起上辈子,有一次健身俱乐部搞了个什么会员聚餐,她本来不想去的,但好友一个劲的怂恿着她去,还说范教练也在呢。 她当时便就去了,聚会上,大家吃喝玩乐的,兴头足,都喝了不少的酒,后头好友竟一个人先走了,最后她是被范晋送回去的。 现在想想,原来竟都是早有预谋。 不过这丫实在是嘴笨,那当下,竟然都没有开口表白—— 也真是憋得住。 后来啊,他们前后穿越,说来也真是缘分。 缘分妙不可言,不是别人,怎么就是他呢。 这个机会,也叫他终于开口表了白。 可她这心里,却反而踌躇了。 石榴伸手端起酒杯,跟范晋碰了碰,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不烈,我也喝得。” 虽不知能喝多少,但之前也曾偷偷小酌过的,总之,没有醉过就是了。 范晋便咧嘴笑,放下酒杯,就使了公筷,给石榴搛鱼。 鱼是草鱼,刺不多,也不少。 范晋先将鱼肉搛到干净的空盘子里对着灯光仔细挑刺。 石榴看着他认真挑鱼刺的样子,心头微动,张嘴却是打趣,“不会近视眼了吧?” “刺都挑干净了,只管吃。” 将挑过刺的鱼再搛进石榴面前的碗里,范晋闻言也是笑道:“是有点。” 每日挑灯夜读的,就那灯光强度,挺伤害眼睛的。 “不过我还没当过近视眼呢,感觉也挺好。” 闻言,石榴瞪他。 这是取笑她前世是个近视眼吧? 想着她却又不禁笑起来。 前世作息规律视力极好的他这辈子近视眼了,前世常熬夜读书画图近视眼的她这辈子视力好得很! 反正得有个人近视。 但笑罢,石榴便道:“还是仔细着眼睛,往后别总是晚上看书了。” 这年头眼睛用坏了就彻底坏了,可没有眼镜戴,也没有视力手术可做。 范晋得她关心,心里暖呼呼的,直点头,“好,往后我白日多看书,晚上就背书好了,这样也不用费眼睛。” 石榴点点头,就不再多说话了,低头认真吃起鱼来。 二人一个挑刺一个吃鱼,堂中一片静谧和谐。 晃眼看着,倒真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平淡,美好。 第462章:猜测 晚饭罢,时辰也不早了,范晋一定要送石榴回去,但石榴拒绝了。 “这一来一回的,马上就宵禁了,不方便,再说了,你明儿还得起早去府学,我有胡振跟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范晋说不过她,但还是坚持要送石榴出桂花巷。 安静无人的巷子里,两人并肩走着,范晋乐得隐形的尾巴都是翘着的。 只可惜,到巷口的距离就那么一点,便是小碎步着走,也很快就到了。 范晋依依不舍的跟石榴道别,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八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看着沉默下来的公子,不由道:“公子舍不得石榴姑娘,不如请金媒婆上门商量商量,早点把婚期给定下?争取过完这个年就迎姑娘过门?” 早点把石榴姑娘娶进门来,公子就能每天都跟石榴姑娘在一处了。 有石榴姑娘在的家里,可真好啊,热闹!拂冬胃口好,吃饭香,今儿的晚饭,他都跟着多吃了一碗呢!都吃撑了! 范晋瞥了他一眼,他倒是想呢,但这事得听石榴的啊。 再说了,虽然是假的,但他心里,也当是真的的,他想风风光光的娶石榴。 等明年乡试,他若是能一举中了举人,次年再一举中了进士,那时候再迎娶石榴进门,多风光? 不过连中,多少有点白日做梦了。 总之,他要努力啊,万一老天眷顾呢? 反正他觉得老天是眷顾他的。 他不求名次,能中就行,哪怕乡试最后一名,进士当个如夫人呢? —— 今晚醋鱼滋味好,石榴也吃多了些,回了梨花胡同,先让钟妈妈泡一杯山楂茶来喝了,也没急着洗漱换衣裳,直接在二进花厅里见了左成。 左成傍晚时候回来的,知道姑娘去了桂花巷,一直等着呢,这会儿见了姑娘,就忙将今儿查到的事情说来。 “那死者王姑娘是王家三房的一个庶女,是奶嬷嬷带大的,那王家三房也不是门第规矩多严的人家,小的使了银子跟从角门出来的一个婆子打听的,虽说凶手还没有抓到,死者不好下葬,可王家连个灵堂都没有,那王姑娘就一口普通的棺材停灵在偏僻无人住的西院里头,守灵的只有那奶嬷嬷—— 那婆子道,王姑娘在王家过的日子还不如太太跟前的丫鬟呢,不但王三太太不待见,王三老爷也是不待见的,眼瞧着王姑娘到了嫁人的年纪,王三太太欲将这王姑娘嫁与州城哪个人家为妾,就是前不久的事。 婆子说当时那王姑娘还曾到王三太太跟前来跪求过两天两夜,直到人跪晕了,王三太太也只是让人把她丢去了小佛堂反省,也没有松口呢。 听说那要王姑娘做妾的老爷年纪大的都能到王姑娘的太爷了,王姑娘自是不愿的,可王三太太发了话,就是王三老爷也不管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王姑娘竟就死了,这婆子当时还唏嘘了一嘴,说‘我看哪有什么凶手?说不得是七姑娘不想做妾自己投了江呢!太太准是心虚,怕七姑娘的鬼魂回来找她,才到衙门去装模作样的报官要替七姑娘找到凶手申冤呢!’ 这王家三房人才不显,都是依附大房过活的,家中男丁,包括王三老爷,都在王家的兴盛药堂或掌柜或给人看普通的病症的,是以,王三太太平日里也是巴结大房得很,没事就要去大房那边走动走动亲近亲近的。 姑娘您让小的打听的王大夫,他就是这杏林坊王家大房的嫡幼子,今年刚满二十,照理说该是已经成亲的年纪,可这王大夫不但没成亲,竟连定亲都不成,说来也是怪,不过都说王大夫沉醉于钻研医术当中,不想早娶,如今医术大成,名声大显,说不得是要往太医院去的,到时候亲事自然也要在京中由王家主支那边帮着掌眼定下。” 石榴听罢这些,先让左成下去歇息去,她也回了房,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再倚躺在软榻上时,她脑中一个激灵,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拿一个不受宠可有可无又不听话的庶女的性命来陷害范晋,让他担上杀人的名声,稍有不慎就是功名被剥夺甚至判刑的下场,又如何不可呢? 虽是王家的庶女,可到底是王家的姑娘,只要王家给府衙这边压力,最后若真查不到真凶,那罪名落到范晋的头上也是大有可能,毕竟,谁叫他最有嫌疑呢。 若对方真是想拿范晋来打击她的话。 王家、前朝跟皇室结亲的王家。 王大夫、王炎. 王炎。 石榴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太惊愕,用力过猛,甚至没稳住身子,半个身子歪出了软榻,又没能稳住,干脆整个人一骨碌翻了下去。 幸好天气转凉,这内室里地上都铺了地毡,不然,这这骨碌栽下去,准得摔疼。 拂冬在外间听到姑娘的惊呼,赶紧跑进来,就见姑娘跌坐在地上,忙上前来扶,“姑娘您怎么了?摔地上啦?” 石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拂冬不用来扶,她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大肚花瓶,继续投回刚才的思绪。 王炎 李琰! 有没有这个可能? 王大夫王炎的名字合起来就是琰啊! 石榴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但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啊。 在去云州的路上,怎么那么巧就遇到王大夫呢? 怎么这么巧,有人设计陷害范晋,死者却是王家不受宠的姑娘呢。 她觉得她的猜测完全有可能啊! 李琰的身份不能大大咧咧的摆在明面上来,这么多年,他需不需要一个可以替自己遮掩的身份? 而王家在前朝,有一女儿正是裕德太子的良娣,有这层关系在,说不得王家也是李琰的拥护者呢! 那么,正任太医院院判的王家人可是打进了皇宫内部啊! 石榴越想越惊,越想越有可能,上辈子电视剧看多了,什么狗血剧情都是有可能的好吧? 可眼下夜都深了,所有的猜测都不能立马去证实,石榴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惊愕和激动。 结果就是一晚上都难以睡着,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范晋:只要能中,乡试最后一名,进士当如夫人都行。 作者:放心,作者妈妈满足你。 范晋:……妈妈,那我想当第一名。 作者:乖,梦里想去吧。 第463章:请大夫 晨练也省了,一觉睡到了半上午,石榴这才醒来。 刚睁眼坐起来,她就先打了喷嚏,“阿嚏!” 拂冬端了热水进来,听到这喷嚏声,不由担心,“姑娘别是着凉了,要不请大夫看看?最近城里感染风寒的人可多了,今早钟妈妈出去买菜,想着买条鱼回来的,但东市鱼卖得好的那陈家,一家老小都感染上了风寒,鱼铺子都暂且关门了呢。” 石榴也不确定,毕竟她这身子骨挺好,从小到大,还没怎么生过病的。 但她惜命,这年头染个风寒都有可能死人的。 不管是不是着凉了,先喝点药再说。 只要吃药吃得快,不怕感冒找上来。 石榴忙即吩咐拂冬道:“让黄福去给我抓药。” 拂冬忙应下,但又道:“不请大夫把把脉开张药方吗?” 风寒也分很多种的,就这么去抓药,万一不对症呢。 石榴微顿,想到什么,她道:“请大夫,去兴盛药堂请,你交待黄福一声,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病了。” 拂冬一听要去兴盛药堂,那离桂花胡同可远了,一来一回就得耽搁不少时间的。 不过拂冬也没有多言,应声就先去外院交待黄福去了。 黄福一听姑娘病了要请大夫,也是不敢大意,说让去兴盛药堂那便去呗,黄忠怕远了耽搁事,还让他套了车来,请了大夫正好坐车拉回来,也快些。 黄福一路赶着车到了兴盛药堂,好家伙,里头看抓药的人可不少,都满了,大差不差都是感染风寒的。 黄福费了好一番力气,插着人缝挤到了前头柜台前,问:“有大夫出诊吗?” 药童忙得不可开交,都没空回应,掌柜的也又是算账又是帮忙去抓药的,忙得不行。 黄福连问了几声,那掌柜的才分出一点空来先回了他一句,“去别家吧,你瞧,今儿我们药堂实在是忙,大夫出不了外诊啦。” 若是别的时候,黄福还真的走了,可姑娘指定要请兴盛药堂的大夫,他哪能请别家的大夫回去? 当下黄福就腆着笑道:“我家姑娘就信您家药堂的大夫呢,能不能通融通融,看哪位大夫能腾的出手跟我走一趟?放心,诊金一定少不了的。” 掌柜的听得这话,拨算盘的手顿了下,抬眼看了黄福一眼,“不知是哪家府上?” 黄福回:“我家是梨花胡同李宅。” 梨花胡同?掌柜的听这家也不是府城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的话,他都知道的。 便摇了头,“实在腾不出来大夫,你还是上别家吧,若是不急的话,再等一两个时辰或许可以。” 黄福不由失望,肯定是急的,等两个时辰怎么行?可人家忙不过来,他也不能抢了大夫回去。 正好转身离去,想着先请个别家的大夫回去给姑娘看病要紧,回头他再来兴盛药堂请了大夫回去再给姑娘瞧。 “你家哪位病了?病的如何?可急?” 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黄福顿住脚步,望过去,见识个清瘦的年轻人,站在柜台里头那边的,应该是药堂的人、 他忙道:“是我家姑娘,她有些不适,许是着凉了。” 那清瘦男人看了掌柜的一眼,“从梨花胡同过来可不近,既是人家这么远的来请,也是信任咱们兴盛药堂,我去一趟吧。” 掌柜的也是惊讶,“三公子亲自去?” 倒也不多言,忙使了小药童跟着一道去。 黄福见有个大夫愿意去虽然高兴,可这大夫是不是太年轻了?医术成吗? 他家姑娘可是未婚小姑娘,怎好叫这么个年轻大夫给看诊? 面上不由就有些犹豫。 旁边正排队等着看病的人见他这模样,不由道:“小兄弟,这可是小王大夫,他医术好得很,能请到他去给你家姑娘看病,你就乐吧!” “小王大夫?”黄福反应过来,“您就是那一手针灸出神入化的王大夫啊?哎呀,快快快,王大夫请我跟走,我赶了马车来呢!” 王大夫带着药童跟着黄福上了马车,一路安静。 不多时,到了梨花胡同。 “王大夫您里边请。”黄福引着王大夫进了门,一路领到二门上,同迎出来的钟妈妈道:“这是兴盛药堂的小王大夫。” 钟妈妈也知道这王大夫的名头,见自家小子竟能把这王大夫给请来了,也是高兴,回头姑娘一准有赏的。 当下忙露了笑,请王大夫往里去。 一路到了东厢,钟妈妈冲门里道:“姑娘,大夫到了。” 片刻,拂冬掀了帘子出来,一眼看到王大夫,也是惊讶,“王大夫?” 王大夫看到她也是一惊,“你?生病的难道是李姑娘?” “是我家姑娘,王大夫快请进。”见了熟人,拂冬也高兴着呢,怪不得姑娘要大老远去兴盛药堂请大夫,王大夫的医术,她也是知道的。 “姑娘,您快看来的是谁?” 因要看大夫,就坐在圆桌前的石榴抬眼,看到了进来的王大夫,眸光微闪,面上露出了惊喜,“王大夫?怎么是你来?” 说着又笑:“都说兴盛药堂的大夫好药好,我才让家中小厮往兴盛药堂去请大夫,倒是没想到这么巧,王大夫竟亲自来了,如今找您问诊的病人肯定不少,您怎好因着咱们是熟人就特意来一趟呢?我这就是普通的着凉,随便来个大夫看看就得的。” 王大夫也是笑,“来前倒不知道是李姑娘你,今日药堂里病人多,全是感染风寒的,几个大夫都抽不出手,我主要擅长针灸,今儿倒是得空些,所以就来了。” “李姑娘哪里不适?” “倒是麻烦王大夫您了。”石榴道:“就是有些着凉,早起直打喷嚏,我这人最是惜命,一点喷嚏也看重的很,王大夫可别笑话我小题大做才是。” 说着请了王大夫落座。 王大夫坐下,让药童拿了脉诊出来,请石榴把手搁在脉枕上,一边伸手捉脉,嘴里一边应石榴的话,“身体最重要,谨慎些也是应该,近来感染风寒的人尤其多,还是不要大意才是。” “怎么样?”石榴担心的询问。 须臾,王大夫收回手,笑道:“脉象是有些浮缓,不过李姑娘不必担心,喝两贴药便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石榴也收回手,闻言松了口气,笑起来,“那就好,还请王大夫开方。” 王大夫点头,很快开好了药方。 拂冬伸手接过。 “今儿多谢王大夫走一趟了,咱们都是熟人,我让左成送您回去吧。”石榴客气送客。 拂冬便即送了王大夫出去,将一个荷包塞进了药童手里。 一路送至二门上,把药方给候着的左成,让他送王大夫回去,顺便将药抓回来。 东厢里,石榴看着晃荡的门帘,微微抿紧了嘴。 “叫黄福进来,我有话要问。” 第464章:保镖来了 黄福很快就来了,“姑娘,您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石榴问他,“把你去兴盛药堂请大夫的经过仔细说与我听。” 黄福不明就里,但还是赶忙将经过一一说来,他记性好,前后说了什么,包括掌柜的话和那病人说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 石榴听罢,眉头高高挑起,“你是说,兴盛药堂今儿忙得很,那掌柜的让你去别家请大夫,是王大夫突然出现叫住了你说要出诊?” 黄福点头,“是啊!王大夫医者仁心,说小的从梨花胡同这么远的地方去兴盛药堂请大夫,也是信任他们药堂,总不好叫小的白跑一趟,便就跟小的来了。” 石榴轻扯了嘴角,再是医者仁心,这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急诊,也不是直接表明要请他出诊不可,再说了,真若是见不得病人受苦,见了病患就想出手诊治,药堂里那么多排队等着看病的病人,他不是随便出手? 又何必大老远的出这趟诊呢?梨花胡同还能有什么特殊不成? 王大夫不认识黄福,却能跟着来,想来是听黄福说了梨花胡同李宅。 而王大夫沉醉医术的人,怎么能知道她住在哪里呢? 王大夫不该知道,反贼才该知道啊。 石榴笑了笑,但还没轻易下结论。 而是等到胡振从刘家回来,带来了刘东家的回话,刘东家说,那反贼李琰,不知具体年岁,但应该年纪不大。 石榴觉得这就可以下结论了。 她怀疑,王炎就是李琰! 但怀疑只是怀疑,捉贼那赃,光凭她的怀疑,怎么能将王大夫拿下呢? 人家一个不承认,谁会相信啊? 谁会相信这医者仁心的王大夫是反贼,还是反贼头子呢? 所以,石榴暂且压下这个结论,一边提防起王大夫,一边让人悄悄盯着王大夫的一举一动。 人手都是新鲜的,胡振回来,顺便还带回了刘东家给介绍的几个江湖高手。 四男一女。 四个男的,有两个三十余岁的年纪,本是江湖游侠,无门无派,此前也专接些保护人或替人做什么事谋些酬金的生意。 刘东家特意叮嘱过一句,只要银子谈得愉快,可以放心用,他此前也雇佣过他们。 这二人一个叫柯虎,一个叫万成。 另外两男只二十左右的年纪,还很年轻,一个叫卫兴,一个叫杨子丰。 刘东家说是才学成武艺出来做这行的,许没什么经验,不过武功不错,保护人足够了,不是老油条,其实也更赤诚。 剩下这唯一的女性,也有三十上下的年纪了,束着高高的马尾,绑了根紫色的发带,眉峰高挑,看上去不苟言笑,但眼神看得出来清正。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刘东家也说了,这人可以放心用,荀娘子的丈夫几年前死在了仇家手里,荀娘子费尽心血为丈夫报了仇,出来做些这般营生挣些银钱,也是为了养育孩子。 总之,武功也还行,主要是女子,贴身保护正好。 石榴得刘东家提前告知,知道一般的行情,但当下还是问几人道:“几位往后的任务就是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听我差遣,放心,我绝不叫你们杀人放火干坏事就是了,几位若是愿意真心跟从,只管提待遇要求。” 高手都是有傲气的,她客气一点,对方也就客气了。 果然,见这新雇主这般随和,几人面色也是稍缓。 年长的柯虎便即接话道:“姑娘尽管放心,我等就是做这行当的,江湖中人也最信重诺言,接下了姑娘你的雇佣,在雇佣期间,自然是全力保护好姑娘你,听从姑娘安排!” 万成跟着接上来,“至于雇金,按规矩来就是。” 另两人,杨子丰和卫兴却是站出来道:“我二人,姑娘不必提雇金,只包吃包住即可。” 石榴不解,高手保镖不要钱,只要包吃包住? 不是,这样她可有点不敢用了,你丫的别是惹了什么仇家专程到这儿来躲仇家来了吧? 那我收留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连其他三人都侧目看来,这新开的什么意思?不要雇金?坏江湖规矩啊? 卫兴见状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乃千重派弟子,黄山乃是我师父,是他派我们二人前来保护姑娘的,师父说,他欠姑娘一个承诺,此番派我二人前来,保护姑娘两年,两年之后,我二人再回师门。” “你们是黄师傅的徒弟?”石榴闻言一惊,此前送信去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她还以为黄山不理会她呢,但竟已派了弟子前来? 卫兴道:“正是,我二人都是师父的徒弟,此前师父收到姑娘你的信时我们门派正在招开比武大会,各大门派都汇集在千重派,师父实在抽不开身,是以特意抽调出了我们二人前来,让我二人带话给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怀他没有亲自来才是。” 石榴顿时受宠若惊,黄山师父也太客气了,她写信求助也是想着他能随便派两个人来就是,可没想过要他亲自来的。 没曾想,他竟派来了自己的两个徒弟呢。 当下石榴笑得热络,“黄师父也传授了我功夫,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是半个师父,二位便也算是我师兄啦。” 说着,石榴起了身,客气的同二人行了个礼,“见过两位师兄。” 卫兴和杨子丰也听师父说过教了这姑娘柔功的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两人也是忙摆手,让石榴不要客气。 “那我们就从善如流,托大叫你一声小师妹了!今后两年,我二人就在你身边保护,小师妹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就是!”卫兴爽快道。 石榴笑点了头,应了他们包吃包住不要酬金的话,“但二位身上也需要有银钱,买个什么也就手不是?这样的,算是我孝敬二位师兄,每个月给二位十两银子的月例银子,两位师兄可千万别推辞。” 虽这般,但石榴却想着等将来他们离去时,还会送他们一份厚礼的。 卫兴和杨子丰都爽快,闻言自是不推辞。 石榴这才看向其他三人,“按规矩,我便给三位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雇金,另外,在我身边每满一年后,每个月再加十两,以此累加,年节礼四季衣裳另算,都由我包了,三位觉得如何?” 只要肯尽心,她也大方得很。 待遇好,人家才更死心塌地的做事不是? 第465章:画像 柯虎三人还沉浸在这两个后生竟是江湖人鼎鼎大名的千重派黄山的徒弟的震惊当中,而这新雇主竟是黄山的半个徒弟,黄山还专门派人来保护她。 顿即也不由正色了些许,江湖中人,谁人不敬重佩服黄大侠呢! 再有他两个徒弟在这儿看着呢,本来拿钱做事九分尽心,往后肯定也要十二分尽心的。 谁也不想得罪黄大侠啊。 当下三人忙道:“没问题。” 是真没问题,这姑娘出手已是很大方了,如此头年能得两百四十两,次年就能得三百六十两,干的越久,银子越多,他们自然是希望长长久久的待下去了,总比做了这单又换那单来回奔波得好。 再说了,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保护起来不是简简单单?能有什么惊险事? 许久之后,三人:!!!他们错了,这姑娘身边的惊险事简直比江湖中打打杀杀还要精彩。 如此,石榴就正经多了五个江湖高手保护了,顿时安全感爆棚啊。 至于那盯着王大夫的事,石榴暂且不放心其他三人,但相信黄山,就相信黄山的徒弟,是以,这事石榴私下托了卫兴去。 又叫胡振将几位师傅安顿好,她不出门的时候,几人就在宅子里自由做自己的事就行。 那荀娘子,自是叫拂冬给安排在了内院里,就住在西厢,这样,要是晚上有什么情况,她能最快赶来。 荀娘子虽是不苟言笑,但手中一柄宝剑,英姿飒爽的,看着就厉害得很,很有安全感的。 — 喝了钟妈妈熬来的药,石榴苦得连吃了几颗奶片,中药太苦,她前世就不乐意喝,还曾喝吐过的。 作为喝药困难患者,又是想念现代吃药丸子药片的一天—— 缓了好一阵,才把喉咙里的那股苦味给缓过去,石榴张嘴问拂冬,“黄福将人带回来了没?” “带回来了,说给二十两银子,那洪娘子屁颠颠的就带着儿子来了!” 石榴闻言点头,让拂冬带上她的笔和纸,起身往外头去。 洪娘子牵着儿子坐在花厅里,看着气派的摆设这些,也是不住的咋舌,府城有钱人可真是多咧。 他们洪家在府城地地道道的住了几代人了,也只是比一般府城人家家境好一点,比起这家来,还是一点不够瞧的。 反正在公堂上都已经说了的话,再在这里来说一回,就能得二十两银子,洪娘子可是乐意得很。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她男人得挣多久才能挣到? 洪娘子不住的四下张望着,刚望到门口,就见一个上身穿玫红色锦缎小袄,下身穿莲青色松花马面裙,梳着矮髻两边缀珠花戴着珍珠耳坠,脚踩珍珠绣鞋的姑娘迈着莲步进来。 洪娘子眼睛忍不住的看,看到那姑娘手上戴着的金镯子,还镶着玉石呢,也是不住的咋舌。 啧啧,这姑娘,可真精致,全身上下的行头,怕是都够他们一家人嚼用几年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这人咋能有钱到这个份上呢。 真是羡慕死她了。 她不禁想到要是这镯子能戴在自己手上就好了,那该多气派啊? “洪娘子,这是我家姑娘。”见洪娘子直勾勾的盯着姑娘瞧,拂冬不禁皱眉出声。 洪娘子回神,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啊,姑娘,姑娘好。” 她腆着脸笑道:“我儿来了,姑娘想过知道什么,问他便是。” 石榴颔首,请洪娘子坐,迈步到福禄寿全玉石屏风前的罗汉榻上坐下,这才看向洪娃子道:“就把那日威胁你要你撒谎的那人的长相特征说与我听就是了。” 洪娃子看洪娘子。 洪娘子忙拍他,给他使眼色,“说,给姑娘再说一遍。” 洪娃子眼珠子一转,“我忘了。” 洪娘子就瞪他一眼,干笑着看石榴道:“你说这孩子,记性都被狗吃了,姑娘你别急,我让他好好想。” 说着一边催洪娃子赶快想,一边眼睛又止不住的看石榴手上的镯子,“就是这孩子记性不好,也不知能不能想起来呢。” 那眼神,那表情,意思可就很明显了。 石榴也不是傻子,不禁笑了笑,这是想要她的镯子? 真是人不怎么样,心却大的得很。 她手上这镯子可不便宜,她也喜欢得紧,怎么可能给? 石榴微敛了神色,端了茶水喝,“既是想不出来,拂冬,送客吧。” 洪娘子一听急了,哎哎哎她不要这镯子,就是想想,可别啊! 二十两银子还是要挣的。 她赶紧看洪娃子。 洪娃子眼珠子转转,“娘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姑娘,孩子想起来了!”洪娘子忙道:“你快跟姑娘说。” 洪娃子便上前两步,张嘴开始描述那人的长相。 石榴拿了碳笔和纸,唰唰唰的画起来。 须臾之后,石榴招手,让洪娃子再上前来,“瞧瞧,可是这个人?” 洪娃子依言上前,挨近了石榴,还没说话,先被石榴身上好闻的香味给迷住了,狠狠吸了口气,才顾上去看那画纸。 这一看,他就愣了。 之前在公堂上,他也是这么说的,可那师爷画出来的,他看着也说不出个像不像的。 但这会儿,面前这人,简直就是找他的那人啊!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就是他!”洪娃子连连点头,看石榴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 都是一样的说的,这漂亮姑娘竟画得跟自己也见过这人似的,真是太厉害了! 看到洪娃子眼中的崇拜,石榴低头看了眼画像,也是微微笑了笑,她画的,跟通缉画像上真是太不一样了,那通缉画像抓不到人,她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她擅长图设计图,这人物肖像嘛,只能说勉强还行,不过,在这里也够用了。 洪娘子顺利得到了两个大银锭子,出了门脚下都还是飘着的,生怕被人给抢了,一路拉着儿子跟做贼似的,赶紧回家。 石榴则让胡振将这画像送去给刘东家,让他转交成知府。 到时候,能抓出什么人来,她也很期待呢。 这趟来府城,石榴是来救范晋的,而范晋已经没事了,她也该赶紧赶回去了,后日就是二哥李荣榆的大喜之日了,她可不能缺席。 是以,石榴决定明日一早就回。 下晌先让胡振去找刘家的门路又买了几匹马回来,好给几位师傅出行用。 等到次日一早,用了钟妈妈起早做好的早饭之后,一辆马车并几骑马就准备启程,往洛川码头去。 洛川码头每日往洛水方向的客船不少,石榴有车走马的,自是要包一条中船,昨儿傍晚左成就来包好了的,让船家一早在码头等着便是。 这厢到了洛川码头,左成在一排排船中找到了昨儿那船老板,正招手靠过去。 突然,大批官差涌进了洛川码头,将所有船给控制住,不准离码头。 “奉知府大人之命,封锁所有出城的出口!所有人速速离去,不得逗留!” 第466章:恐是疫病(两章合一) 出什么事了?封城? 石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画像送去,成知府这么快就锁定了人,那人正欲逃窜出城,所以成知府下令赶紧封城抓人呢。 那这出口封锁,也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封的了。 要是官府厉害,抓人抓得快,说不得就是几个时辰的事。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回去,等过午再看。 若是还不能解禁,她就请刘东家帮忙,跟成知府走走人情,要一份出城通行令,到时候直接走陆路,连夜赶回去。 反正她不可能会窝藏贼人的,想来成知府不会不给这个人情。 但刚回到梨花胡同不久,石榴就见到了刘东家派来送信的人。 来人道:“从这个月初起,城中许多人就陆续感染了风寒,这天气冷起来,往年感染风寒的人也不少,但却没今年这么怪异过。 就这几日下来,每天染风寒的人越增越多,且有些看了大夫吃了药都不见好,城西那片,几乎全都感染上了风寒不说,有些家还一家人都染上了,从前儿起就开始死人了,一天便死了几十个,有大夫怀疑,这恐不是一场普通的风寒,说不得是什么疫病。 是以,成知府不敢大意,决定今儿一早封城,暂且不让人出城,并召集了全城大夫,集中诊治救治这些感染风寒的人,查明是否真是疫病再说。 少顷官差应该就会全城走访,若有感染风寒的,都得送去集中的地方。” 石榴听得一怔,这风寒恐是疫病? 她脑子一晃,猛然想到了前世,她出事穿越的前几个年头,疫情那可是足足折腾了他们两三年呢! 严重的时候,线上办公上学,每天几个口罩戴着出门做核酸,核酸,核酸,核酸,喉咙都要捅吐了。 现在想想,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但万幸的是她当时没有中招,那厉害的时候,也是死了不少人的。 后头全面解封之后,她倒是中招了,跟感冒似的,但比感冒还要难受,浑身疼得像是要死了,连喉咙都疼,喝水都咽不下的那种。 …… 这个风寒,难不成还是跟前世差不多的那种疫病?也会传染? 石榴猛然惊醒,好像是哈,感染风寒的人太多了,这两日她总能听到这话,但都没有深想过,还以为是今年冷得太早,天气变化快的缘故呢。 可再是风寒,喝了药怎么会不见好呢,除非身体本就不好才对。 石榴想了想,立马叫拂冬喊钟妈妈来,“钟妈妈,你先帮我做个针线。” 钟妈妈问:“姑娘要缝什么?” 石榴索性画了个图,又给钟妈妈比划了一遍,本也不难,钟妈妈很容易就看懂了。 不多时,就用细软的棉布做了个口罩来。 石榴当即拿给左成,教他怎么戴,吩咐他道:“你这就去童玩斋,问问吴掌柜,赵旺的病好了没有?若赵旺没好还没被官府的人送走,就问问他感染风寒之前都吃了什么东西,接触了什么人,有没有接触生病的人这些—— 然后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感染风寒的,要是有,就是被官差带走,多叮嘱一句,到了官府安置点同人接触什么的一定要随时戴口罩,就是你戴这个,跟吴掌柜说一声,让吴兴媳妇和苏兴媳妇看看你戴这口罩,拿棉布照着做些出来,再让童玩斋铺子里大家伙都戴着这个做事。 再回来的时候,记得往糖铺和药膳馆那边都去说上一声,就说我吩咐的,必须得戴。” 左成看着这形状奇怪的要戴在口鼻上的布块也是纳闷,姑娘要他戴这个做什么? 还要让所有人都戴。 但见姑娘神色郑重,他不由也郑重起来,乖乖戴好了口罩,应声去了。 等左成出了门,石榴让钟妈妈继续做口罩,多做些备着,家里一人发一个,谁要出门去,都必须要戴上口罩出门。 又喊来黄忠交代,不管谁出了门,回来第一件事,在门房上就先得洗干净手换身衣裳再往里来。 至于换下的衣裳,统一在外角院的水井洗。 特别是傍晚杨兴他们下工回来,更得让他们好好的洗澡洗头换衣裳不可。 为此,石榴还多交代了黄忠一声,让他得空在外院厨房里去两口锅都烧上热水预备着,好叫他们回来就能洗,也省了耽搁麻烦。 再让黄福等钟妈妈下个口罩做出来了,立马赶车出门,多买些米面粮油的回来——暂时也别忙着吃鸡鸭肉这些荤食了,多买点鸡鸭蛋还有鱼回来。 安排好这些,石榴尤觉不够,若真是会传染的疫病,这样也不知行不行。 口罩好说,还要多消毒,消毒… 酒精,酒精没有啊,酒精怎么做的? 她不知道啊! 就是知道,这当下也来不及制。 来回踱步之后,她只能祈祷这不是疫病,只是普通风寒,或者就算是,也不会太厉害,全城大夫们应该能很快查清楚病源开出对症的方子的。 可又不免担心,前世那般发达的医疗,都一度对那疫病素手无策呢,在这里,这些大夫,能行吗? 石榴感觉自己快疯了,别在前世没死在疫情里,到这里却死在了这疫病里,这就死得真憋屈了。 越想石榴就觉得自己喉咙都痒了起来似的,忙让拂冬把昨儿喝了一贴还剩一贴的风寒药给她熬一碗来喝。 药…… 石榴猛然一激灵,对啊,药! 前世疫情,大家买什么来着,连花清瘟颗粒! 她当时可囤了不少,居家期间,也没少喝,显得没事,她把这莲花清瘟的配方表都给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有印象! 当下,石榴赶紧拿了纸笔来按着记忆写起来。 连翘、金银花、炙麻黄、炒杏仁、石膏、……薄荷脑、甘草。 写完了,石榴看着纸上想,成份是都记得,但配比呢? 不知道啊。 管它呢,反正喝了清热解毒,喝了再说! 当下又让胡振也戴了口罩出门,去药堂抓药,将每样药都多买些回来,多花些银子都成。 等抓回来了,大锅熬上,叫大家伙早晚都喝一碗。 还有童玩斋药膳馆那边也是。 另外还有范晋那里,也送些去。 旁的,不是她不想送,主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图的就是一个心理作用,刘家那边就是送去,她反倒也不知怎么好说。 且就罢了。 一通忙活下来,石榴将自己丢在软榻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照这情形,明儿二哥成亲,她是无法到场了。 二哥肯定不会怪她,但她没有回家,又没个信,家里肯定会担心的。 还有,这风寒都持续半个月了,又有没有流通出去呢? 石榴不放心,也担心家里众人。 想了想,把杨子丰叫了来。 “杨师兄,以你的身手,城门高墙你能出的去吗?” 杨子丰道:“应该不是问题。” 江湖中人,谁还不会个轻功啊。 石榴闻言大喜,“杨师兄,我有一事要拜托于你……” 她托杨子丰今晚趁夜出城去下河村,赶在明儿告诉家里,她不能赶回去,让家里放心她。 再让家里提防着点感染风寒的,通知作坊也是,多通风,勤洗手等等,若有必要,口罩也一定缝制起来,大家都戴上—— 不过源头既是从府城起的,想来外头也没有传得那么快的,这必要,也是提前准备起来,好有个数。 杨子丰应下这请托,当下先去蓄精养神,只等天黑就出发。 石榴也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很快,派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先回来的倒是采买的黄福,他按石榴吩咐的,买了两车的米面这些回来,赶去的车不够,还让米铺的伙计送货上门了。 全程畅通无阻,自然速度就快了。 石榴想大家又不像她经历过后世的疫情封小区,谁知道会封多久,哪里能想到多囤点米粮在家呢。 不过她也是下意识多考虑了一点,毕竟,前世在小区住户群里这里捡点挂面那里捡点土豆的日子,她也是记忆犹新。 还是未雨绸缪,多备点的好。 反正人多,就是用不上,也吃的完,不怕浪费。 黄福将买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妥当,听他爹的在外院洗了澡换了衣裳这才往内院来跟石榴回话。 “姑娘,街上人少了许多,都是形色匆匆的,街边的医馆药堂全是人,还有不少官差在四下走动,小的回来时,看到一队官差正到了梨花胡同这边,估计很快就到咱们这了。” 恐是疫病的消息肯定没有走漏,但城西死了那么多人,想来还是有消息传出来的,又封了城,百姓们惶恐起来,也是正常。 石榴点点头,“官差是来查问各家有没有感染风寒的,你跟你爹说一声,官差来了,就说咱们府上没有感染风寒的,要是官差要搜查,且让他们查看便是。” 黄福忙应下,又道:“小的先才戴着那口罩出去,米铺的掌柜问小的戴着这个做什么,小的就照姑娘您说的说挡风,那掌柜就没多问了。” 今儿外头的风是不小。 石榴让他这么说也是借口罢了,总不能说是怕空气中有病源传播怕跟人接近说话喷出来唾沫里有病毒会传染吧? 这样说大家也不懂,说不得还当人有病呢。 不多时,左成回来了。 “姑娘,赵旺病还没有好,小的把姑娘让问的都问过他了,他说从洛水城赶回来当晚人就病了,路上赶路急,他吃的都是带的干粮,并没有吃其他地方东西,至于有没有接触感染风寒的人,他想起来,进城之前,在城门口拉了个生病要去药堂看病的老汉一路进城来,送去了药堂—— 刚问完这些,官差就来了,把赵旺给带走了,说要送去官府集中的地方安置,好叫大夫统一诊治。 另外,吴掌柜也病了,官差把他也一同带走了。 再有就是药膳馆两个伙计都病了,糖铺一个伙计也病了……” 石榴还没有听完,便赶紧道:“你再走一趟,让几家铺子暂且都歇业,备足吃食,就在铺子里待着,别出来走动,若出门,一定戴口罩,童玩斋这里让伙计守着,叫我族叔他们都赶紧回来,路上遇到胡振,让他把买的药给几处送些去,都熬上喝些。” 这三家铺子每天都要待客,人来人往的,真是感染,也是最容易传播到的了。 钱什么时候都能挣,眼下还是先关门。 左成应声赶紧去了。 他刚走,官差也上了门。 倒是态度都还行,问明了没有感染风寒的人,就立马往下家去了。 显然府城这么大,挨家挨户的查问也是一项费时的大工程,自然是不多耽搁一点的。 当然,这也是官差们都有数,端看这感染风寒的人,眼下多是普通的百姓,像这种大宅子里住着的人家,倒是很少。 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的。 官差走了不久,胡振回来了。 “姑娘,小的跑遍了多家药堂,要么就是这种药没有了那么就是那种药没有了,还有两家药堂,不见病人不给抓药,小的多使了银子,最后才在一家药堂买到了些,给几家铺子都留了点,范公子那边也送了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石榴看着那没有多少的药,估算着人数,让钟妈妈这就小分出一半来熬上,多放点水,多熬点功夫,等人都回来,一人先喝上一碗,完了药渣子再接着熬,总之一直熬到喝不出药味为止再换新药熬。 如此,也能喝个几天的了。 钟妈妈忙着熬药,黄福和拂冬都去帮忙做饭,中午就简单吃了。 很快,左成也将李继平等木工都带了回来,石榴让他们换洗了衣裳,再喝了药,就先在家里这边做些小件木工便是,也算手头有事做着。 等下晌,一下学的范晋就立马赶来了梨花胡同,一见了石榴,也是张口就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痛不痛?身上痛不痛?” “我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不过府学里有几个感染风寒的,今儿都被官差给送去安置了,邱婆婆说你让人送了药还有那口罩,明儿上学我就戴着口罩,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两人对视着,显然都想着前世的那场持续了几年让人心有余悸的疫情。 第467章:闹事 石榴抱的那丝侥幸到底是落空了,因为不过几日,城中就彻底笼罩在了恐慌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风寒,连官府临时安置宅里集中的病人,也一天就死去不少。 且不说高门大宅里,也陆续爆发出许多感染风寒的,先是仆人,后又是主子— 全城大夫组织起来每天研究,也终于下了定论,这就是疫病,跟风寒症状相似,但比风寒厉害,找不到对症的药,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染病时日多但且还活着的,都是平常身体就还算不错的人。 死的多是老弱妇孺。 成知府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他去年刚接任知府,这才一年功夫,治下竟就发生了疫病,眼下已经死了数百人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官途也完了! 他将希望都放在了大夫身上,亲自见了他们,请托诸位大夫一定要查出疫病源头,配出能治好这疫病的药来才是。 同时,封锁的城门仍是不敢撤的,这城门要是一开,只怕绝大部分人都要连夜逃出城去,到时候万一将这疫病带到其他地方,越传越广,他就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但随着感染风寒的人越多,死的人也增多,百姓们恐慌不已,不少人都堵在城门口闹着要官府打开城门,他们要出城逃命去,他们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可成知府如何敢放开城门,只能拿出雷霆手段来镇压,一边期望大夫赶紧研究出治病良方来。 石榴这边,幸好她反应迅速,又是让大家喝药,又是让大家勤洗手,少出门,出门也要戴口罩的,几日下来,大家倒是都还健健康康的。 粮食备得足,城里一乱起来,她就彻底让人紧闭门户,不再出门了。 只是一直这么封着,时日久了,也抵不住个事,要是全城百姓都染上了,她们躲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眼下还是要看能不能早日研究出治这疫病的药了。 — 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座城,给人一种压抑的朦胧感。 城西的青石板路微微潮湿,透着一股腐败感。 街边的房屋紧闭着门窗,偶尔传出几声微弱的咳嗽声,无端的叫人感到压抑。 因城西的病患实在数不胜数,统一聚集起来,恐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安顿,是以,这城西一片,并没有将病患集中,都各在各的家里,每日都会有大夫来给他们查看身体,有药童熬了药送来,还有官府集中的粥棚熬好的粥供应。 官府体贴,药和粥都是免费字,可随着每天都有人死去,城西的整个气氛不可谓不沉重,百姓实在没办法感恩戴德,心情都糟糕得很。 毕竟,看着亲人、左邻右居的死去,自己也熬在病痛里,不知什么时候也要死去,是个人都无法不恐慌的。 且他们说是还在自己家里,但也不能踏出城西坊门一步,跟看管在这里等死也没什么两样。 官府把他们关在这里,不就是任他们慢慢等死吗? 谁想死? 他们不想死! 终于,有人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纠结了一帮染了风寒但还没有那么严重的人闹了起来,连那病痛折磨得无法行走的爬也跟着爬来,就想着能逃出这里,去外头寻得一条生路。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都这么多天了,喝了你们的药一点用都没有,我们要出去,我们不想等死!” “州城的秦大夫医术好,我们要去州城找秦大夫给我们看病!” “对!秦大夫肯定能治好我们的!” “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放……” 人群躁动不已,几乎要冲破坊门口拦着的关卡。 十数个官差差点都抵挡不住他们。 眼看着关卡就要被冲破。 这时,大队官差赶了过来,将出口牢牢堵住。 “速速退散,谁敢再前进一步,统统以反罪论处!” 可众人满心都是不想活活关在这里等死要逃出去得一个生路的念头,虽畏惧了几分,也只是片刻而已,就继续要往前冲。 想着他们这么多人一起,难道这些官差还敢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再说了,不逃出去,早晚都要死,何不拼它一把? 见这些百姓不退反进,众官差也是一怵,抓紧了手中佩刀,等上官下命令。 是将这些闹事的百姓统统都抓起来,还是杀几个以震慑众人。 弓弦拉满,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城西坊市口外的一处民宅里,走出来一群人。 这里正是众大夫们研究此场疫病的所在。 为首的大夫走上前来,安抚众人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此等病症,我们已经找到了解治的办法,大家不要担心,只稍等两天,等药配出来,喝了就能慢慢好转了!” 众人看向说话这人,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我认得他,这是同安医馆的黄老大夫,他从前治好了我娘的病!” “那他说的话,可信吗?真找到了能治好咱们病的方法子?” “黄老大夫是个好大夫,应该不会骗咱们……” 人群交头接耳,但说归说,谁也没有退后半步。 毕竟,万一是骗他们的呢? 除非现在就把药熬来给他们喝,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那黄老大夫就又道:“大家都听说过兴盛药堂的小王大夫吧?” 许多人都点起头来,知道知道。 “我爹的腿有毛病了好些年,多亏了小王大夫给我爹针灸,虽然不能大步如飞,但好歹是能慢慢走了。” “我娘的腰打年轻时落了病,每每疼起来都直不起腰杆,也是多亏了小王大夫给我娘针灸呢!” “还有我媳妇也是……” “前两日这小王大夫来给我看病,他待人和气得很,真是医者仁心,是个好大夫……” 大家议论起来,但罢了也是纳闷,小王大夫怎么了? 就算小王大夫是个好大夫,但也有可能听官府的来骗他们啊。 黄老大夫道:“此次正是小王大夫找出了这场疫病的病症所在,和我们几位大夫一起商议,配出了能够治病的药方来!小王大夫的医术叫我等也是佩服得很,大家当信任我们才是,只需再等两日,配出来的药方便立马熬药来给大家喝,治好大家的病——” 众人一听是小王大夫找出了病症根源,配出了治病药方,对视一眼,这心里也不禁期待起来。 都说小王大夫的医术好,族叔还是给皇上看病的太医呢,说不得,小王大夫还真的能治好他们的病? 有了希望,众人再看堵着出口不放的众官差,也怕起死来,纷纷往后退了。 一场纷争就这么制止了,众官差也是松了一口气,真要他们对这些百姓下手,也难免于心不忍,可他们要真坚持冲破关卡要跑出去,他们也绝不能放任的。 到时候,势必要见血。 幸好,幸好。 领头的副尉也是冲黄老大夫拱手,“多谢黄老大夫解围了。” 黄老大夫道:“可不是解围,小王大夫真的找到了病症根源,配出了治病的良方!” “果真?!” 副尉还以为是为了解围故意哄骗百姓让他们退回去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当下也是高兴不已,让人赶紧去告诉知府大人这个好消息。 成知府得了这个好消息也是坐不住,立马赶来这里亲自见小王大夫。 “小王大夫,可有把握?真能治好这疫病?” 王大夫一脸肃然,“草民这些日子翻遍了所有医书古籍,又走访了这些染病的百姓,推断此次疫病应是一种特殊果子引发的,那最开始出现这等病症早几日前已经病故的患者的家人也证实,这人正是误食了这种野果才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的。 是以,草民潜心研究这种果子,最后还真找到了解病之法,已用兔子做过试验,相信应该没有问题。” 成知府听得大喜,“小王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啊!此次多亏了你,你放心,待疫病得解后,本官一定如实上报此事,定不会忘了小王大夫你的功劳!” 王大夫平静内敛道:“救死扶伤乃是行医之人的本分,能救得他们性命,草民很开心。” 说着又不免惭愧,“要是草民能早些配出对症药方来,那些死去的人或许也就不会死了。” “可小王大夫能救下其他更多的人,整个大名府都将感激小王大夫你的!” 说到这个,成知府也是感慨,但斯人已逝,此次能配出治病良方,解救剩下的人,降低死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敢想,要是不能配出治病的药,所有染病的人都要死,最后整个府城的人都要染上这个病,到时候,大名府就完了。 只说前朝那场大疫,足死了两个州的人,真是人间炼狱,为了防止疫病扩散,那同安县的人,最后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那是怎样的惨绝人寰呐。 成知府简直不敢想,若大名府到了那一步,又会如何。 所以,小王大夫能配出治病良方,他真是感激得很。 不愧是世代医药世家王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子弟! 相信太医院下一任的院判就在眼前了。 这小王大夫一手针灸出神入化,又这次又立下此等大功,进太医院也是定然的。 第468章:济世良医 府城封城的第十五天。 梨花胡同。 石榴正听钟妈妈来禀报说剩下的粮食不多了,是不是要出去采买。 加上李继平他们,上上下下的近二十个人,一日三顿下来,要吃去的粮食可不少,十天前采买回来的粮食,可不是不剩多少了吗,坚持不了两天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石榴也越发不敢让大家出这个门去。 特别是让来去自如身轻如燕的柯虎前后两次去打听回来的城中消息,今儿城西又死了多少人,城南的商户中、城北的大户人家又有多少人感染上了风寒,大夫研究所为此又有多头秃—— 但没得吃可不行。 问过了还能吃两天的,石榴让钟妈妈再等等。 等第二日过去,还没有解封的好消息传来,石榴不得不郑重吩咐黄福和左成一起出去采买,一定戴好口罩,不要多与人接触,买了粮食就立马回来。 这疫病厉害得很,前前后后都一个月了,谁知道是怎么传播传染的。 要是大意了,出去一趟把疫病带了回来,那他们可就全部要歇菜了。 左成和黄福也是不敢大意,戴好口罩出了门,快去快回。 上一次左成戴着口罩猫出胡同口看一眼外头的情况时,街上压根就没什么人,就连离着梨花胡同最近的这条街,商铺也大多是门户紧闭的。 是以,两人一路绕着巷道直奔东市去,想着这些普通的商铺关着门,那卖米粮这些的,肯定不会关,穿用可以省,但谁也不能不吃东西的。 等一路到了东市,两人略微傻了眼。 眼前的东市,挎着篮子卖菜的妇人,街边还有卖菜的小贩,商铺几乎都大开着门接待着客人。 这…… 黄福是个嘴巧的,又常来采买,当即窜进龚记米铺里去。 “龚掌柜的,这东市恢复如常啦?” 龚掌柜的见了他戴着怪模怪样的口罩,也不惊奇的半个月前他来买粮食的时候,他就见过了,“是黄小哥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黄福就道:“这不是这疫病太厉害嘛?我们主子闭着门户呢,存的粮食快吃完了,今儿便叫我们出来采买点!” 龚掌柜的一听,忙道:“怪不得!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治疫病的良方已经给配出来了,前儿起就给城西那片的人都喝了,昨儿就没人死了,活蹦乱跳了一大半呢! 这场疫病,眼瞧着是没事啦!这不,大家都放心出来了呢!想来等明后儿个,府城就要解封了!” 黄福听得也是高兴,不禁问:“果真?是哪个大夫配出来的治病良方?真是积了大德了!” “可不是?”龚掌柜的应和道:“正是兴盛药堂的小王大夫!小王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听说为了配出这治病良方,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呢!这次咱们大名府的人多亏他了,都得感激他才是!” “原来是小王大夫!”黄福想着自家姑娘跟小王大夫是熟识,一时也不由有点与有荣焉的样子。 既是快解封了,那也用不着再拉一车粮食回去的,两人差不多买了些,就赶紧往回赶,要回去告诉家里这个好消息! …… 城西,距黄老大夫说得两日后已经又过了两日,城西一片的病患已经都喝上了新配出来的药方熬来的治病良药。 眼见着昨儿就没人死了,猫儿巷巷口那户,病得快只进不出的耿娘子喝了一日的药,竟也慢慢又气出了,虽见好的不多,但只瞧这样,想来是不会立马就死的,再多喝几日药,肯定就能好。 而那身体好的大老爷们,连喝了两日药,今儿就活蹦乱跳,面色红润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了。 拦在城西坊门的关卡也撤了去,只留了几个人看着,毕竟,坊门口还搭着药棚,还要继续熬两天药给还没好透的人喝。 至于粥棚,昨儿起就撤了,各家各户几乎都有病渐好起来的人,自己便就能做饭吃的了。 整个城西渐渐恢复起生机来,清风一吹,那股子压抑的霉气都仿佛一扫而尽了。 被封了整整大半个月,终于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城西众人,内心的激动和欢喜庆幸,他们觉得,压根就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真激动啊! 是以,对于配出治病良方救了他们的小王大夫,简直就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有些人甚至商量着要给小王大夫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着。 没有小王大夫,他们这些人一定都活不久的! 更有那激动的,打了‘医者仁心’‘济世良医’的牌匾,扛着浩浩荡荡的往兴盛药堂去。 他们要去给小王大夫送匾,给他磕头,感谢他的救命大恩! 此时,府城已经彻底解封,城门口也能进出了,大街小巷上,行人出行,商铺大开,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城西一众人这浩浩荡荡的阵仗,自是吸引不少人。 一问清情况,好些人都自发的跟在后头一起去,凑热闹是一,他们也想谢谢小王大夫咧! 要不是小王大夫配出了治病良方,再等些日子,他们这些城西之外的还没有染病的人肯定都要陆续染上的。 小王大夫也救了他们啊! 随着城西到城南,一路汇集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声势浩大的,真是了不得。 等到了兴盛药堂所在的这条街,已经是水泄不通了。 扛着匾在最前头的城西百姓在兴盛药堂门前停下,一人冲里头道:“小王大夫在不在?我们来给您送匾了!” 片刻,兴盛药堂里,一身灰白色衣袍的王大夫走了出来。 城西百姓见了他,激动得很,一个个七嘴八舌起来。 “小王大夫,多亏了您救了我们,往后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您看,这是我们送你的匾,医者仁心,济世良医,您就是啊!” “小王大夫,我们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您行善积德,菩萨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小王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城西百姓一辈子都会记得,多少金银珠宝,都抵不了这份大恩,我们也没有金银珠宝,嘿嘿,反正,往后小王大夫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怎么就只是城西百姓了?小王大夫是我们整个大名府城百姓的大恩人才是!” “……” 第469章:你看他像大夫吗 人群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衬得这兴盛药堂门前跟个大鸟笼子似的。 王大夫被百姓们的激动热情给弄得招架不住,一脸的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冲众人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太客气了! 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行医之人的本分,炎打小学医,所抱之理想就是希望终有一天能以我所长救治到所有需要救治的人! 此次疫病,炎也一度很痛心,看着那么多的人接连死去,却无可奈何,炎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所幸,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炎最终配出了治病良方,能治好你们剩下的更多人,让更多人避免染上此疫病。 能帮到大家,炎很高兴,也很满足! 再说了,此次还多亏了黄老大夫他们,他们也辛苦了! 你们真不用这般感谢我啊!炎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见医术好却偏这么谦虚、明明救了他们却不揽功还让他们不要感谢的小王大夫,众人只觉得小王大夫虽然年轻,可真真是个好大夫,比多少行医一辈子自诩济世悬壶的老大夫都要好呢! 小王大夫不要他们感激,他们偏要感激,他们就是很感激小王大夫嘛! 众人都连忙异口同声的说着,“该感谢小王大夫您的,您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您救了我们,您可千万不要推辞我们的感激啊!” 还有人表示往后生病都来兴盛药堂看病,来兴盛药堂抓药。 人群群情激昂的,感谢到最后,总算是硬将两块牌匾给小王大夫送到手了。 还有那有钱的富商,更表示要出前给小王大夫塑个金身,好让大名府百姓都知道都记得小王大夫的功德呢! 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上,大开的窗户能将下头的一切尽收眼底。 拂冬忍不住咂嘴叹道:“不怪大家伙这般激动呢,这次确实多亏了王大夫啊,要不是王大夫,还不知要死多少人,说不得这府城,最后也不会解封呢。” 石榴望着那站在台阶上,对百姓们的感激受宠若惊一脸不知怎么好的王大夫,轻轻出声,“你说,他像大夫吗?” 拂冬惊得扭头看自家姑娘,“姑娘您说什么呢?王大夫不就是大夫吗?他医术那么好,咱们在去云州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他怎么不像大夫呢?” 石榴没有回应她,而是转头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左成,“查清楚了没有,疫病的源头,那野果子,是什么果子?” 左成忙应声:“是城西柳条巷的住户,那人叫王大牛,在西市盘记山货铺子当伙计,常要帮老板出城去收山货,他父母身体不好,药不离身,要花费不少银钱,孩子又都年幼,是以这王大大牛向来都节俭得很,出门收山货老板给的嚼用银钱他都留着不用,每回都是在路上随便吃点什么东西裹腹就行,这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上个月月底的时候,这王大牛出城去收山货,照样是路上随便找吃的,他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一株卧在地上的藤蔓,藤蔓上长了不少红彤彤的果子,当时他饿了,又口渴,想着这果子吃了能解渴,就摘了几个,先吃了两颗,过了会儿没什么事,这果子没毒,他就干脆将那剩下的果子都给摘了,路上吃了不少,还带了好些回家。 带回家的,他的一双儿女也都吃了。 不过转日,一双儿女就病了,王大牛也病了,只以为是风寒,王大牛让媳妇去给儿女抓了药喝,自己却没舍得喝药,想着身体还能坚持,还继续去铺子上工。 一连上了几日工,最后病越来越重,实在撑不住了,这才不得不请了假。 那时候,一双儿女,小的那个没撑过去,大的那个也连药都灌不进去了。 王家人这才惊觉不对,不过是个风寒,怎么就这么厉害了?明明儿女还没断了风寒药喝着呢。 王大牛猛然惊觉,是不是那果子有毒? 可左邻右居感染风寒的人越来越多,王大牛才猛然想起,自己老板也早几天就感染风寒回去歇着,而铺子的其他两个伙计也都生了病请了假。 要是果子有毒的话,那些人又没吃,怎么也一样感染风寒了? 应该不是果子有问题,就是风寒而已。 “再然后,王大牛的父母陆续死了,王大牛也死了,王大夫走访各家,问到王大牛媳妇这里,王大牛媳妇提起之前丈夫的怀疑,王大夫这才注意到了这野果,听王大牛媳妇说果子还剩两颗没吃,就拿给了王大夫看。 听说王大夫就是看了这野果子,最后查出这场疫病的源头就是这果子,从而配出治病的方子的。” 拂冬听得唏嘘,“这事也太曲折了,所以我爹从小就教我,路边不认识的野果不要随便乱吃,说不得就有毒,听我爹说,我太爷爷就是吃了山上的野果被毒死的。” 说着她也不禁纳闷,“可这野果子也太厉害了,吃了的得病死就罢了,怎么没吃的也能得病死?这果子的毒,怎么还让人跟感染风寒似的呢?” 石榴也很好奇,吃了要死,不吃也得病,这毒性是怎么传染的? 难道这毒株在王大牛的身体上有气味,还是携带在唾液里,通过跟人接触就能传播?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就这么巧呢? 王大夫怎么就想到了这疫病有源头,为什么就不是一场变异风寒引起的疫病呢? 怎么就那么巧的问到了王大牛媳妇,还正好就剩两颗野果呢。 只可惜,那王大牛已经死了,没人知道那果子在哪里摘得的,又还有没有了。 底下的人不依不舍的渐渐散去,街市重新恢复了秩序。 兴盛药堂里人进人出的,十分的热闹。 透过一扇窗槅,石榴看到了坐诊的王大夫,摸着胳膊直喊痛的男人,王大夫一脸温和的在给他做着针灸。 突然,有划破了手腕的病人被紧急送进来,老大夫先上手看了情况,忙让王大夫来扎针先把血止住。 王大夫一脸紧色的上前动作,眉宇间也是对病人的担忧。 这么看着,这就是个大夫呀。 还是个好大夫。 悲天悯人,医者仁心。 可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能那么轻易拔除呢? 石榴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让卫兴继续盯着王大夫。 之前疫病蔓延,全城恐慌,石榴便让卫兴暂时不要行动,留在家里,安全为重。 眼下疫病得解,可以继续盯着了。 第470章:报信来(两章合一) 死在疫病之中的百姓都统一用火化了尸体,骨灰由家人领回去安葬,官差们大街小巷的忙活,用苍术艾叶丁香等熏个没完,辟晦消毒,以免疫病再起。 官府安置所也陆续清空,病好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各回各处。 死在这场疫病里的人叫人叹惋,而活着出来的人也不免心中庆幸。 吴掌柜和赵旺等就是这庆幸中的人,病好以后,都继续回铺子做事了。 手下的这些人都没事,石榴也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感激王大夫,包括吴掌柜他们。 其实她也该感激的,可怎么也感激不起来。 人呐,先入为主了总是不好说的。 不过,真相总有露出水面的那一天,到时候且说吧。 兴盛药堂持续人满为患不断,马车缓缓驶过,石榴再不多看一眼。 此番事情告一段落,城门也恢复通行,石榴决定赶紧回家去吧。 这趟出门,她错过了二哥李荣榆成亲大喜,应该也错过了大嫂和大姐生产,算算日子,是都该生了。 石榴让左成去订了船,明儿一早就出发。 一路回了梨花胡同,黄忠就奔了出来,急声道:“家里来了人报信,说是出大事了!” “来的是谁?出什么事了?”石榴面色一变,刚封城时她托了杨师兄回去报平安,后头杨师兄返回,说家中一切都好,这大半个月过去,家里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大姐还是大嫂生产时…… 石榴不敢再深想,忙提了裙摆大步往里头去。 刚进了门,就碰见了听着声响从里头跑出来的人。 姜丙看见石榴,眼眶通红,扑通跪在了石榴跟前,“姑娘,二里庄出事了!” “什么?!” 石榴听得不是下河村家里出事,陡然先松了口气,但想到二里庄,再看姜丙这憔悴的样子,不由也是眼前一阵眩晕,“二里庄出什么事了?” 姜丙嗓子沙哑,“六天前的深夜,一伙贼匪翻进了二里庄,杀人烧庄,庄上人死伤无数……” 又是一声扑通,却是拂冬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急问姜丙,“我娘他们怎么样?” 姜丙摇头,牙齿都在发抖,“你娘死了,我娘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我大伯被王护院他们拼死送出来进城去跟二公子报的信,二公子已经报了官,我前天就赶来了府城,可城门紧闭进不了,在城门口等了两天,今儿总算是进来了。” 拂冬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那悲恸的哭声,石榴也不禁红了眼眶,鼻子发酸。 二里庄那些老老少少的脸,有些熟悉的,有些不熟悉的,一一在眼前浮过,跟幻灯片似的,欻的一下,便都悉数变成了灰色。 那么多的护院呢,来的是什么土匪,这般厉害? 石榴冷静下来,让姜丙先好好的说清楚。 但姜丙摇摇头,细的他也说不清楚,他精神紧绷了好几天,又是赶路,又没怎么吃喝的,这厢终于把消息传给姑娘,又大悲大痛下,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拂冬也哭得眼睛跟桃子似的,站都站不稳。 石榴叹了口气,让黄福赶紧去码头找左成,别订船了,赶紧回来,他们马上就出发,走陆路。 让胡振将姜丙给扶上马车,自己则扶了拂冬上了另一辆马车,行李也不管了,喊上柯虎他们,这就走。 让黄忠等左成回来了追上来便是,他一人一骑,等下追上来也快。 一路经过童玩斋,又让吴义先关了张,叫上赵旺两个伙计一起回去,他们的亲人,都在二里庄呢。 一行出了城去,一路不停歇,马蹄子都跑出了火花来。 终于,赶到了二里庄,时辰还早。 却正好和得了信从州城赶回来的邓管事他们迎面碰上。 邓管事就是拂冬的爹。 两厢碰上,邓管事几个给石榴见了礼,谁也没心思多说话。 一路先进了庄子,便先闻到了空气里的焦味和弥漫不散的血腥味。 双目四扫,到处都是被侵略过的痕迹,墙上,门上,地上,喷薄的血迹—— 一闭眼,石榴仿佛看到了那个晚上,漆黑一片下,贼人一个个翻墙进了庄,庄子上的人睡得正熟,巡逻的护院拼着最后一口气示了警。 庄子上乱起来,护院们抓了武器同贼人们缠斗在一起,庄户们被惊醒,惶惶无措。 贼人们杀红了眼,杀啊,杀啊。 那喊杀声,惨叫声,一声一声响在耳畔。 一双无形的大手陡然将石榴的心口给揪得紧紧的。 石榴大步往里去,拂冬他们也暂时顾不得主仆,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进去,嘴里喊着亲人。 外院里,满满当当的停着棺材,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惨白。 可披白的,莫不都是些孩子,其中的大人,却都是姜同等人。 姜德见了石榴,哭着跪在了石榴跟前,“姑娘,二里庄幸不辱命,箱子都好好的呢。” 石榴再绷不住,眼泪欻得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瞪着胳膊挂在脖子上的姜德,“是不是傻?他们出手狠辣,既打不过,给他们便是,做什么抵死反抗呢!” 钱财哪有人命重要? 也只这一句,石榴就知道了,哪里是什么山匪强盗,是反贼,反贼! “来了多少人?” 姜德道:“那晚不见月色,四下漆黑一片,压根数不清有多少人,巡逻的护院都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杀了,等贼人摸到了门房上,睡在倒座房里的护院们才惊醒过来,然后拼死抵抗……” 回想起那个惨烈的夜晚,姜德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逼问钱财都藏在哪里……护院们拼死拖住他们,我让我媳妇带着儿子从后墙出去,带着庄户们往山上躲藏,可贼人们太多了,不知都从哪钻出来,见人就杀,为了护住孩子们,大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孩子们也都跑散了,还是虎子机灵,带着槐树他们躲进了山头,晚上太黑,那么多山头,他们搜不过来,这才躲过了一劫,我是被王护院他们拼着最后一口气送出庄子报信……有贼人追上来,好险我躲进了树林里,撑到了天亮,便赶紧进城报信了。” 姜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远说不明白那晚有多凶险,可石榴能想象出来。 她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虎子等孩子,也不过十来个孩子。 二里庄原本的七十口人,除了调去各处不在庄子里的,还有后头买回来学药膳忙作坊的这些人,再加上四十个护院—— 一共一百二十三口人,就剩姜德和这十来个孩子了! 石榴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牙关。 是她的错,自准备赎金赎胖妮时,她就从大枣庄多调了二十个护院到二里庄,再加上原来的,一共四十个护院,想着还有庄子上的庄户,怎么也护得住二里庄的。 但没想到,反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派了这么多人! 难怪这么多护院竟都没能抵抗住。 好狠的反贼啊,杀人不眨眼,竟比土匪还狠辣。 这么多护院,便是来土匪,也定有抵抗之力的,可对方不是土匪,还有备而来。 石榴满心的怒,满心的悲,恨不得立马就找上那些反贼,将那些反贼统统杀光,为二里庄这一百余条性命报仇! 可当下她满满的都是自责,自责这些人因她而死。 又不禁想,若当时赎胖妮的赎金从下河村家里拉来,那六天前出事的是不是就是家里? 有村里护卫队,有家里的护院,能否抵抗住? 又或是选在大枣庄,大枣庄庄墙高,壮丁多,贼人即便闯进去,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的。 一时又想,她该直接在钱庄取银的——不该为了摆反贼一道,故弄这些玄虚。 反贼狠下杀手,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戏耍而泄愤呢? 早知如此,就给了那二十万两银子又如何?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这么多条人命了。 她能做的,就是与这些反贼不死不休。 总有一天,要灭光了他们,为二里庄报仇! 石榴深呼一口气,侧目让胡振递了香来,她一脸肃穆,结结实实的给众英魂上了柱香。 拂冬已哭倒在她娘的棺椁前,她爹和兄弟都在外头做事,爷爷奶奶也在洛水城宅子看门,都逃过了此劫,但她娘和两个妹妹都惨死了。 姜丙等人也莫不如是。 一时间,哭声响天彻地。 人世间最大的痛处,便是天人永隔了。 石榴不忍多看,兀自先进了二进门里,让拂冬他们好好的哭。 姜德随后跟进来,细禀报那晚之后的事,他进城找二公子报了信,二公子当即报了官,带着官差一路赶来二里庄,见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躲过了一劫的虎子等孩子正抱着各自的亲人痛哭…… “庄子上被翻得乱七八糟,其他东西都没有少,那些箱子藏得隐密,他们没找到,倒是库房里的粮食不见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折腾的到处都是,想来贼人带不走,却也不愿意留给我们。 何捕头带人四下查看,发现了车辙印往毛家沟方向去了,一路带人追去,可到了毛家沟,就没了踪迹,何捕头猜测那些贼人是从大福山上来的,逃窜进了大福山,只怕是难寻了。” 那大福山连绵起伏,辽阔得很,一路往西都至昌州了,除非派人搜山,不然实在难寻踪迹,可没有数千数万官兵,可搜不过来那大福山。 石榴心知肚明此次并不是什么土匪强盗,而是反贼,哪有强盗不拿走这些值钱物什不搜刮各处银钱,只偷走粮食的呢。 只有反贼,没找到所谓的金银珠宝,也不放过那些粮食,造反嘛,需得着粮草啊。 要何捕头他们真能抓到人,倒也难得。 她不把希望放在县衙那边,呼了一口气,先说起庄子上死去的这些人的后事,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最重要。 “请普法寺的师傅们来做一场法事,再看一个合适的日子出殡,就葬在梨山上,一切丧仪从重,都由我出。” 二里庄上十多个山头,一百多亩地呢,随便拿一个山头出来做墓地,都是绰绰有余的。 丧事除开,二里庄此番浩劫也是因她而起,替他们报仇是一定的,可姜庄头他们痛失亲人,该弥补的她也要弥补,抚恤银子都不能少— 姜德忙替众人谢过,一时间有些心力交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他的媳妇也死了,庆幸的是,女儿在姑娘身边做事,两个年幼的儿子也都活着。 石榴又让左成和胡振帮着操持丧事,一定要办好办妥当。 左成和胡振也是心情沉重得很,那四十个护院,多都是他们教出来的,特别是王护院,那也是从前跟他们一个主家来的。 出来也不免拍拍梁正的肩膀,让他节哀,此前梁正相亲相中的姑娘,亲事都定下了,就等成亲了,此次也死了。 虽已是秋日,天气凉爽,不闻气味,但已经过去六天了,还是早些下葬比较好。 左成和胡振动作迅速,请来了普法寺的师傅们来连做了三天道场。 三天道场之后,便即出了殡。 出殡那日,石榴虽没披麻戴孝,但也亲自去送了葬。 漫天纸钱飞舞,洋洋洒洒,恍若下起了雪,给天地间都笼上了一层白色。 葬礼之后,石榴留了姜丙拂冬他们都在二里庄上替亲人守孝三个月,重整二里庄。 只带了胡振和左成他们,赶回了下河村。 离家一个月,发生的事太多,太多。 此刻见了家人们,石榴也是不禁红了眼眶。 宋氏揽了她轻轻拍起来,酸着鼻头道:“娘知道你心里难过着哩,但不怨你,都是那些杀千刀的土匪,他们定不得好死,菩萨也不会保佑他们的!” “你别多思多想,再坏了自己的身体—” 这闺女善良仁厚,此番死了这么多人,她心里不定咋难过呢。 宋氏也是替那些死去的人惋惜,已经连着骂了那些土匪强盗多少天了。 但她包括家里众人,到底不知详情,只以为是土匪强盗见庄子富庶,杀人抢钱呢。 石榴自是不会同他们细说这个中之事,只红着眼点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氏有心宽慰闺女,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忙说起家中这一个月来的事。 二媳妇进了门,性子温柔,说话细声细语,是个极好的媳妇— 闺女香梨九月十五生了个闺女,跟香梨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林氏九月二十一生了儿子,白白胖胖的,跟宝珠刚生下来一样,也是巧,姐弟俩都是这天出生,往后每年都能一起过生辰— 石榴听宋氏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不禁松了下来。 宋氏正叨叨不绝呢,冷不丁见婆母给自己打手势,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闺女睡着了。 一时也是轻叹了一声。 杀千刀的土匪,真是不得好死啊。 第471章:家 石榴睁开眼来,入眼的就是虫鸟飞鱼的床帐,雕着石榴花的铜帐勾,西窗下坐在高脚凳上的双鱼花瓶里,插着的花散发着缕缕幽香。 这是丁香阁,她的闺房里。 她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府城因疫病而封城,城门解禁后,姜丙来报信,说二里庄出了事,一百多口人都死在了贼人手里—— 这梦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石榴坐起来,穿上鞋子,披了外衣往外去。 外间,听到声响的岁绿端了一杯温热的蜜水进来,“姑娘,您醒了。” 石榴接了杯子喝了一大口润了嗓子,“拂冬呢?” 岁绿一愣,不解的看了姑娘一眼,“姑娘留拂冬她们在二里庄替家人守孝三个月—”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姑娘脸色微变,“姑娘,您怎么了?” 石榴抬手揉了揉双眼侧,重重的吁了口气。 那不是梦啊,她就说,哪有那么真切的梦呢。 从昨儿傍晚睡到现在,石榴精神头足得很,吃了柏翠端进来的早饭,石榴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带了岁绿往外去。 虽说如今宅子重修缮过,有了三进,更宽敞起来,但宋氏他们还是习惯在前院的轩屋里说话摆闲。 天气冷起来,木地板上早铺了厚厚的羊毛毯子,挂了厚实的棉帘子挡风,坐在里头,舒服又暖和。 这会儿,大家都在,已经一岁的宝珠穿得厚实,胖胖乎乎的,走得稳路也不愿走,就在地毯上打滚,玩得欢实得很。 老袁氏和宋氏还有新进门不久的黄春妮就在一旁说着话,乐呵呵的看她打滚。 林氏还在坐月子,自有小丫鬟陪着,石榴先去西厢里看过了她,把给小侄儿准备的平平安安银锁给林氏收着,又去看在隔间里由柳妈妈在带着的小侄儿。 李老爹给取的名字,照前头的重孙子们来,给起了个李昌康,小名康哥儿。 许是怀着的时候补得好,跟宝珠一样,还真是白白胖胖得很。 石榴看他的时候,他正好醒了,半眯着眼睛看石榴,不过那样子,准是看不清人的。 石榴忍不住双手小心的托抱他起来,颠在手里,不由哟了一声,“真不轻啊。” 一旁的柳妈妈也是笑,“可不,生下来八斤八两呢!大奶奶生哥儿也是遭了老罪了。” “小胖墩。”石榴拿手指轻轻戳他脸,一戳一个小窝窝来。 倒却惹到了这小家伙,嘴巴一憋,就啊啊啊的哭了起来。 “怕是尿了,姑娘给老奴吧。”柳妈妈忙伸手将人接过来,放到婴儿床上,看看拉了尿,又赶紧先把尿布换了,这才抱去给林氏喂奶。 喂奶石榴就不去看了,在外头跟林氏说了声,让她好生坐月子,把亏了的身体养起来,就出了门,往轩屋去。 宝珠刚滚到门口的位置,一翻起来,看见熟悉的人,忙不由咧了嘴,扒着腿就要往上爬,“二姑,姑,抱,抱。” “宝珠,想二姑姑没?”石榴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本想举起来在跟前好亲一大口的,但差点没闪了腰。 不免看向宋氏道:“娘,您也给宝珠控制着点嘴巴啊,瞧这结实的,才一个多来月不见,我都抱不动了!” 宋氏一脸“胖点好,胖才有福气,你不懂”的表情回应她,却也赶紧伸手将宝珠给接了下来,“你二姑姑那小身板可抱不动你,快下来自个玩。” 宝珠下来了,但还想往石榴身上爬,见石榴坐了下来,就赶紧窝在她身上去抱了她的脖子,仰着小脸,“想,想二姑姑。” “想二姑姑啊?哎呀,真是我的好宝珠,看二姑姑这回给你买什么了?”石榴吧唧亲了她一口,接了岁绿递上来的小盒子,打开来,拿出里头黄金镂空雕葫芦镶了一颗颗碎宝石,红红绿绿蓝蓝的小镯子来。 “瞧,宝珠,喜欢吗?二姑姑给你戴上,这镯子不重手,戴着好看!” 说着就给宝珠把镯子戴上了。 小宝珠就爱这金的又红红绿绿蓝蓝的首饰玩意,看着这镯子戴在自己的手上,举着一双手笑咧了嘴,高兴得直拍手,将两手的镯子磕在一起,发出声声脆响,更是叫她眼睛发亮。 吧唧亲了石榴一口,就从石榴身上下来,爬到角落里自己玩去镯子去了。 “这小没良心的,哪里是想我,就是想我带的小玩意呢!”石榴笑骂她道。 老袁氏也是忍俊不禁,“这妮子!” 宋氏看了宝珠一眼,小声道:“这孩子贼着呢,她爷爷给她打了个小匣子,她把自个的好东西都装在里头,就藏在床底下呢,每晚睡觉前都要撅个屁股爬进去拖出来看了又看的,生怕别人给她拿走了,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 众人听着,都乐得不行,“还是个小财迷!” 小财迷偷偷往这边看了一眼,见没人看她,就不满足这样手碰手的玩了,干脆将镯子给拔了出来,拿在嘴里咬了咬,又捧着摸了又摸的,一双眼睛笑得都眯在了一起。 石榴笑罢,便即看向黄春妮,“二哥跟二嫂成亲大喜,我没能赶回来,二嫂别生我的气啊。” “不生气,不生气,哪能呢。”黄春妮长得娇小,说话声音也小,也温柔得很。 她虽嫁过来才半个来月,但太婆婆慈爱,婆婆和善,大嫂也爽朗好相处,她觉得就跟做梦一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嫁进这么好的人家里。 只进门第二日按风俗规矩做了一餐早饭罢了,过后再不用做家务,也不用下地干活,什么都不用,每天就是陪婆婆们说话摆闲的,吃得也好,顿顿都有肉,不是鸡鸭就是鱼的。 婆婆每两日炖燕窝粥,太婆婆有,婆婆还让她也喝,她从没有喝过燕窝的,听说这是大户人家才吃的东西,金贵得很。 可半个多月下来,她也喝了几回了,虽每次就一碗,但可真是好喝啊! 吃得好住得好的,却什么也不用做,她受宠若惊,倒是闲不住,婆婆就同她说,这些都不用她做,要是闲不住,就做做针线,还给她拿了不少的布料来。 却也不用她做衣裳,连衣裳都有人做,她进门没两天,那红袖姑姑就带着人给量了尺寸,说要给她说冬衣呢。 让她做针线,也就是给自己和相公做做小衣袜子这些。 第472章:绣工 能嫁这么好的人家,她真是没话说,就想着啥也不用她做,她也就一手绣活拿的出手,就给家里大家都做些鞋子袜子什么的。 这个小姑子,她还是头一次,但她的大名,她也是早就听了不少了。 在嫁过来之前,娘还总跟她说,让她进了门,好好孝顺公婆,服侍相公,敬着长兄长嫂,也一定要敬着这个小姑子咧。 黄春妮想过无数次,这个这般厉害的小姑子,一定是不苟言笑,严肃端方,利落干净的一个人,她还一度有些怕来着,但亲眼见了才知道,这就是个小姑娘嘛! 昨儿刚回来,还在婆婆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呢,叫人心疼得很,却真不像外头传得那般。 总之,黄春妮觉得自己一下子就不怕了,这明明就是个小妹妹呢。 见小姑子看着自己,黄春妮也不由红了脸,不好意思跟她对视,心下不由嘀咕着,这小姑子长得可真好看,一身藕荷色缀兔毛领边小袄,底下是同色挑线湘裙,眼睛又圆又亮,白白净净的,瞧着跟年画里的人一样。 石榴打量过这个二嫂一番,也是不由暗暗点头,他们家的两个儿媳妇,娶的都是极好的。 这二嫂虽然跟三婶一样都姓黄,但可不同宗,三婶黄氏心思活络,做事爽利,嗓门也大,这二嫂,说话轻轻柔柔,跟黄莺鸟轻唱似的,叫人如沐春风,不自觉的就心生好感。 大嫂跟二嫂,一个爽朗大方,一个温柔如水,也是互补得很,想来会相处得极好。 眼看着樟哥儿也十一了,也不知道将来说亲,会又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进门来。 她转头接了岁绿递上来的最后一个匣子,拿给了黄春妮,“这是我送二嫂的见面礼,二嫂瞧瞧可喜欢?” 新娘子进门的第二日都是要认亲的,石榴当时不在,这见面礼也是早准备好的。 黄春妮接了匣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呢,便即将匣子打开来,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支簪子。 簪子是金镶玉的,长柄雕的是缠枝纹,那镶着的拇指大小的玉石莹润剔透,瞧着跟天上的圆月似的。 黄春妮嘴唇微张,颇有些不知所措,“这簪子,可真好看,我喜欢,喜欢得紧。” 宋氏就笑:“喜欢就戴上,石榴向来大方,谁对她好,她必定对谁更好,往后少不了收她送的东西。” 新进门的二儿媳宋氏自是满意,但也少不得暗示这二儿媳,家里头,石榴最重,对谁不好都行,总之,不能不对石榴好。 石榴的东西,可不送给白眼狼。 黄春妮心思单纯,自是听不出宋氏的深意,但小姑子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她也是受宠若惊得很,娘家娘早就教了她要敬重着石榴这个小姑子的,她见了石榴长得好看说话又和气,也是下意识的喜欢得很。 只想着往后定要好好待石榴的。 见石榴看着自己,她抿嘴笑了,不好意思的将这簪子插在了发间。 “好看!”老袁氏笑赞。 石榴也点头,“二嫂戴这簪子,合衬得紧。” 黄春妮笑得温柔,忙回房去将自己给石榴准备的见面礼拿来,是她亲手绣的手帕,当时她娘特意花了大银钱给买的锦缎,就是想着她绣帕子给姑子们做脸减免礼的,可不能寒酸。 足足一匣子手帕呢,十二条,每条都绣着不一样的花。 梅花、杏花、桃花…石榴花、菊花…水仙花。 每月一种花,绣得栩栩如生,仿佛是真花放在这手帕上似的,也是用了巧思。 石榴拿起来细看,越看越是赞叹,“二嫂这绣艺,可真是精致啊!” 宋氏道:“你二嫂绣活做得好,她给你奶奶做的那身衣裳,上面绣着蝴蝶和桃子,瞧着都跟真的似的,那针脚精致的,你奶奶喜欢得很,都不舍得穿呢!” 黄春妮又红了脸,一脸不好意思,她别的拿不出手,就这绣活了,能被婆婆拿出来说,她心里其实也很高兴的。 “二嫂这手帕,绣得这么精致,我都不舍得用了呢!”石榴笑。 黄春妮忙道:“小姑子你只管用,你既喜欢,我再接着给你绣,多绣些。” “那怎么好?”家里有针线房不说,她的衣裳这些也只有玉锁她们包揽,自是不缺这手帕的,怎么好让二嫂总给她绣手帕呢。 黄春妮却连声道:“不麻烦的,我也没什么事做,做绣活,我喜欢着呢。” 她现就正在给宝珠做衣裳呢,宝珠长得可爱,小嘴喊着二婶婶的,真是把她心都喊化了。 婆婆说宝珠不缺衣裳穿,让她别费眼睛,但她还是想给宝珠做一身衣裳,上面绣各样的蝴蝶飞,宝珠穿着一准好看。 石榴看了她一眼,倒是心中微微一动,“二嫂绣工这般好,我倒是想做个东西,要是二嫂能做出来,那可帮了咱们大忙了……” 黄春妮忙道:“小姑子要做什么?我瞧瞧。” 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却想着不管花样多难,她一定要绣出来。 小姑子头回请她帮忙呢,她可要做好。 “不急,等我先画了图样,再同二嫂你细说。” 宋氏见新儿媳和闺女相处得融洽,也是不免会心一笑。 转头就说起石榴及笄的事,“你生辰不在家,若是旁的,倒也罢了,可姑娘家及笄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同你奶奶商量过了,看是后头哪天,咱们补上。” 乡下人家,闺女十五及笄,虽没城里人家那么繁琐,但及笄就代表着成了人,可以嫁人了,还是很重要的。 一般疼女儿的,会在及笄这天,由母亲亲自给女儿盘头插簪,还要请舅家亲戚这些来一同见证的。 虽然闺女常给她的错觉好像是挺大的大人了,但宋氏可没有忘记,她这小闺女,今年的才十五岁罢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宋氏补也是要给闺女补上的。 石榴恍然,宋氏不说,她压根就没想这回事,想着生辰那天,还在府城封着呢,钟妈妈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范晋也戴了厚厚的口罩溜来了梨花胡同,送了她一个精致的玉兔子小摆件,那晚,他们是一起吃饭的,还喝了点酒。 也算是庆了生辰的。 但见宋氏一脸期待的样子,石榴便点了头,“就后天吧,过两日我还得去趟府城。” 宋氏不问闺女又去府城作甚,反正她常出门的,便是定了亲,也拘不着她,所幸范家那边也有言在先,并不介怀这个的。 别的姑娘定了亲都在在家绣嫁衣,偏她闺女,嫁衣都不用过手的。 宋氏虽嘀咕,但却可不会拿这个说道,闺女做生意已经很辛苦了,这些琐碎事,就不要她操心了,她闺女本就是做外头大事的人! 宋氏想着也自豪着呢。 当下应声道:“那就后天,我这就张罗起来!” 第473章:补上来的及笄礼 姜丙几个都要守孝三个月,手头管着的账目这些,石榴便暂且让岁绿和玉锁管着,两人都识字能算的,也正好。 再有魏风管着总账目,倒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至于作坊旁的事,都有小管事管着的,一个比一个上心,作坊几年了,也从没出过什么纰漏的。 主要都是族亲村人不说,这么稳定的活计,稳定的工钱,年节礼也丰厚,谁也不会不好好干的,敢惹幺蛾子?那黄家的教训还都记得呢。 就黄家那房子,卖给魏风都修缮好了,只等明年娶媳妇了呢。 所以,石榴还真没多少操心的地方。 采买的事她也交给了堂伯李继忠和堂兄李荣槐他们,都是厚道的性子,有一是一,只有给石榴节省银钱的,从没有往里头拿了少了的。 要是这差事交给四叔李继贵,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呢,要会用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哪个老板都能少操心的。 石榴还是挨个巡查了一番,再看过了魏风送来的账目的。 羊工坊这边,她不在的这一个月,前后也出了三次货,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今年又没少挣。 工人们做事麻利认真,才能有这出货量呢。 想着马上就立冬了,立冬要吃饺子,石榴便即让堂伯李继忠去多采买些山羊回来,杀了给作坊工人们发羊肉,提回家包饺子去。 因着吃食作坊这边一年到头都少不了猪肉的,如今村里唯一的杀猪匠孙大父子俩,都已然是李家的专属杀猪匠了。 石榴雇工他们,每个月按数给工钱,就只管给作坊杀猪便是。 就在清河边上专搭了一处棚子做了杀猪场地,几乎每天都要杀猪的。 一年下来,可比他去别处给人杀猪卖肉的还要强,毕竟,猪真没少杀。 这羊买回来,便即送到孙大这里,他家的媳妇麻利帮着烧了水,石榴又喊了不少人帮忙,听听哐哐的,当天就把羊肉都分了出来。 到下工时,吃食作坊和羊工坊的工人们便都先来这边排队,一人能领到一条羊肉。 不多,也就是一斤左右的量,但差不多的都是一家两个甚至三个在作坊做工的,加起来两三斤的肉,回去再搭些萝卜葱花的,怎么着也够包出一家人吃个饱的料子了。 如今谁家也不差这点白面,没不舍得的。 羊肉是发给工人们了,那剩出来的羊排羊骨头羊蹄子羊杂这些,可不少。 石榴让把羊杂羊骨送到作坊食堂,指点做饭婆子明儿个给工人们做羊杂汤喝。 至于羊排这些,给李族长李义山他们几家都送了些,剩下的,当晚就让厨房做上了萝卜羊排汤和红烧羊蹄。 那萝卜的清香和羊排的香混杂在一起,一口汤喝进胃里,真是通体舒泰。 羊蹄烧得又香又软烂,连李老爹和老袁氏都多吃了好几个。 一顿晚饭,吃得真是舒服至极。 …… 石榴是九月十五的生辰,半个来月前就已经过了,当时她不在家,族里问的人可是不少。 宋氏决定补起来,这不,今儿一早,宋老爹和宋大舅母他们就赶到了,还有丁福光和王氏。 何田氏何李氏也到了,族里李族长李义山他们也都少不了。 正堂里布置好了香案,堂下左右两侧列着桌椅,观礼的亲戚们就落座于此。 人都到齐了,吉时也到了,石榴在舅舅家的两个表妹的陪伴下,缓缓进了正堂。 不同于城里大户人家正宾是请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担任,乡下人家,多都是自己的母亲。 宋氏当仁不让,也不想把这个让给别人,尽管王氏这个义母也很意动,但宋氏想让自己自私些,她就想亲自给闺女及笄。 她一脸激动,又迫使自己镇定好,净手之后,走到石榴面前来,双眼微红的看了石榴一眼,她先用一块布巾在铜盆里浸湿,轻轻擦拭石榴散着的头发。 然后拿起一把木梳来,从石榴的发根开始,缓慢而细致的梳着头发,每梳一下,她的口中都在轻声呢喃祝福。 石榴听着这呢喃祝福,心中也是难言的滋味。 她想着就是一个仪式而已,可身在这仪式之中,她竟难以控制的,眼眶红了,也想哭得很呐。 所以仪式这种东西,真真是收人眼泪来的。 她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浮现过来到这个世界十来年的一幕幕,从投生到宋氏的肚子里,听着外头的点点动静,到出生之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一点一滴…… 宋氏看着端端正正盘在自己跟前的闺女,也是不禁想到了从前,一晃啊,小小的人儿,就长大了啊。 那小时候话不多,但做啥都风风火火偏都做得极好的小闺女,长大以后,也是一样的,将什么都做得很好,一点都不用人操心的。 想想,宋氏的眼睛越发红起来,及笄了,就代表着闺女能嫁人了,可她实在是舍不得啊。 梳得通通透透的头发,宋氏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发笄,将头发在头顶后绾成一个简单的发笄,然后用发笄稳稳得固定住。 “好了。” 之后,石榴在香案前双膝跪地,行稽首礼,再饮醴酒祭告天地。 观礼的李族长等人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谁会想到,一晃就长大了的小姑娘,能有这般能耐呢。 如今下河村的千变万化,包括周遭十里八村显见的变化,都是由她而起的啊。 没有石榴,哪有这般的光景呢。 再次出现的石榴已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裙,衣裙颜色庄重典雅,显得石榴身姿娉婷,气质沉稳,颇具风范。 宋氏拿起了精美的钗冠军戴在了石榴的头上。 说还是按乡下人家的风俗来,但乡下人家,少有舍得这般给闺女及笄的,就是有,也不过是当娘的给闺女梳个头,插上一支竹簪子罢了。 李家如今不差钱,宋氏一切自然都是精心准备了的。 待加钗冠后,这仪式也进行到尾声了,石榴先跪拜父母,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再向在场的所有观礼者行跪拜礼,感激众人来见证自己成人。 李族长等人也是激动不已,嘴里纷纷说着祝福的话语,然后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 礼物太多,石榴一双手都接不过来,好在有两个赞者表妹在旁帮手。 一场仪式结束,众人一步至前头的大花厅里吃饭,席面也是精心准备来的。 吃罢饭后,才陆续送走众人。 石榴又换了一身衣裳来,靠在宋氏肩上,久久不愿起身。 第474章:侄女儿 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喳喳地叫着,似乎是在抱怨这寒冷的天气。 包饺子的羊肉是发下去了,只石榴到底是没留在家里吃饺子的,赶在中午之前,进了洛水城。 已经近午,但天空依旧是灰白色的一片,雾蒙蒙的,凛冽的气息在巷子里钻来钻去,直要钻进人骨头里去。 马车停在一处人家前,胡振下马上前敲了门。 须臾,门开了,婆子探头出来看见外头的胡振和马车,顿即就露了笑,忙将马车往里头让。 “是二姑娘来了,快去告诉姑娘。” 自李香梨怀上孩子,石榴就想着要给未来侄女拨几个伺候的人,是以便从大枣庄调了一家人过来,这婆子就是。 另外还有她儿子儿媳,生了一双儿女,都才几岁,到时候不管李香梨生儿生女,都能做小厮婢子的。 婆子的声音传进里头去,怜秋听见了,也是喜不自胜的,赶紧进正房里告诉李香梨。 李香梨还在坐月子,天气冷,穿得厚实,额上戴了抹额,屋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漏不进来。 “石榴来了?快,快叫她进来。”李香梨在榻上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自己下地往外头去迎了。 刚吃了奶的孩子正被马氏抱着拍嗝哄睡,见太太那坐不住要下地的样子,赶紧道:“外头冷,姑娘可不能出去见风。” 正说着,石榴已经迈步进了正房,先解下了裹着寒霜的披风,抖了抖脚,这才往棉帘里头去。 “大姐!” “石榴!”李香梨一见石榴就激动得不行,将人上上下下好一通看,“听说府城生了疫病封了城,给我担心得不行,这会儿看你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怜秋就道:“大姑娘那几天担心二姑娘您着呢,为此动了胎气,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姐儿生下来,好在是母女平安,后头知道二姑娘您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才安心坐月子呢。” 石榴到榻沿坐下,将大姐好生看了又看,见她气色还算好,也不禁多说几句,让她一定要做好月子,可别操心,这女人月子坐不好,往后可是要受罪的。 李香梨直笑,嘀咕石榴还是个小姑娘呢,哪懂这些,说起来倒是一套套的道理,“我知道,知道,马妈妈这方面的经验足,我都听她的呢,这门都没出过半分。” 又只用喂奶,连孩子也不给她多抱,不用哄孩子,不用换尿布的,真真是只顾自己个坐月子就行,她觉得都要坐发霉了。 “我就想着你这两日准会来,但今儿立冬呢,怎么来了?” 石榴打趣,“难道大姐不舍得给我吃饺子?” 李香梨嗔她,“厨房在包着呢,什么馅的都有,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些才好,瞧你都瘦了。” 石榴嘿嘿笑了,又跟李香梨说了几句话,这才猫到婴儿床边去看孩子。 “这眉眼,跟大姐你可真像。” 李香梨在榻上瞧着,一脸的母婴慈爱的光辉,“娘也说像,不过我觉得像她爹,那鼻子,简直一个样。” 石榴闻着奶香气,看这睡得香甜的小侄女,那小嘴巴小鼻子的,真是心都要看化了,忍不住埋头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才嘿嘿嘿的回了榻边坐下,“小侄女长大了,一准是个美人!瞧那样子就是个温柔小美人,可不像宝珠那调皮的。” 说起宝珠的调皮,李香梨也是笑得不行,“康哥儿怎么样?我都没能去看过呢。” “能吃能睡的,跟宝珠小时候一个样,胖得不行!”石榴一脸啧啧,又问:“取得什么名儿啊?” 李香梨道:“她爷爷给起的,孟喜兰,小名儿兰姐儿。” 孟喜兰默默嘀咕这名字不怎么好听,但嘴上却没说什么,人家爷爷取的名字,也是对孙女的喜欢,她说什么可不合适。 便笑吟吟的将一个匣子拿上来,另外还有个金锁道:“这是给我侄女的见面礼,这个金锁,是满月礼。” 李香梨看着那一匣子的首饰也是吓了一跳,这显然是专门让银楼打制的,都是小一号的,镯子发簪各种小玩意。 还有那金锁,可不轻。 她不由嗔道:“这也太宠孩子了,她才一个月不到呢,哪戴得了这么些首饰?” 石榴不以为意,“女孩子就是要富养,这点首饰才哪到哪儿了?我就这么个大姐,大姐的孩子,我这当姨娘的,不疼怎么行?” 李香梨捂着胸口假装伤心道:“有你这姨娘这般宠她疼她,她将来,怕是眼里只有你这姨娘了,还认我这娘嘛?” 石榴哈哈笑起来,“那正好,我巴不得兰姐儿给我当闺女去呢!” 李香梨也是不由笑出来。 屋中的笑声快意老远传到了院子里去,刚进门的孟冬生一听就知道是小姨子来了,也是不由露了笑。 娘子一直记挂妹妹呢,妹妹来了,她心中就舒泰了。 李香梨坐着月子,不好出门,也不能叫孟冬生这当姐夫的陪客吃饭,索性石榴也巴不得,中饭就跟李香梨在房里用的。 不过吃的可不一样。 李香梨吃着专门的月子饭,清淡得不行,就是饺子,也浅尝几个猪肉馅的罢了。 见石榴蘸着蘸水就饺子,吃得香得不行,那些微辣味酸味,闻得李香梨也是馋得不得了。 不免笑着道:“跟你吃顿饭,我可遭了老罪了。” 石榴哈哈哈的笑起来,笑声传出去,惊飞了落在院子里来觅食的麻雀。 吃罢中饭,石榴也没有多留,早早告了辞,好让李香梨安心休息。 一行直接出了城,先到了二里庄上,打算在这里歇一晚,明儿一早去府城。 几天过去,二里庄上渐渐恢复了些生机,姜德按石榴的安排,又买了些人回来,庄子上的作坊继续运作起来,牛羊鸡鸭这些,也少不得要人照看的。 人气照如从前,只是再不也是从前的二里庄了,那梨山上的座座坟茔,无不在证明着那发生过的一切。 当然,亲人们会永远记得,石榴也会一直记得。 第475章:盯着(两章合一) 府城繁华依旧,即便是寒冷,也挡不住街上的行人出行,逛街买卖,街边茶楼里亦是坐满了闲客,喝茶嗑瓜子听说书,好不惬意。 某家茶楼二楼的雅间里,深色衣裳的青年一边看着底下人来人往的热闹,一边轻啜着茶。 推门声吱呀响起,个头不高的汉子走了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他走到圆桌前站定,同青年道:“大人,那李石榴进城了。” “又来府城了?去了哪里?” “去了城东刘府。” “刘府?盯住了,看看她去刘府做什么。” 汉子神色微难,“底下人不敢跟得太近,她身边有高手保护。” 青年轻呵了一声,“就是那江湖人称‘小飞虎’的柯虎?怎么哪哪都有他?给几两碎银就能雇佣的人,也真是给江湖人丢人,你还打不过他?” “不只柯虎,她身边还有两人,听说是千重派黄山的徒弟。” “黄山的徒弟?”青年正色起来,“黄山的徒弟怎么会出来接雇佣的活?” 汉子摇头,“黄山的徒弟自然不会出来做这种事,听说好像是那李石榴同黄山有交情,特意派弟子来保护她的。” 青年嘶了一声,手指在桌子上轻敲起来,笃,笃,笃。 须臾,青年再出声,却换了话头,“刘家那边可有进展?” 汉子道:“那刘建东的院子里用的都是家生子,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压根接近不得,能打听到的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那就先让她摸清楚,李石榴去刘家干什么。” — 百年刘家根深叶茂,光是伺候的仆人都不知凡几,各房各院,人手不少。 这种百年世家,子嗣繁衍尤为重要,这一辈的,陆续成亲的成亲,近两年也都添了不少喜事。 这不,伺候的人手就不够起来,前些日子,便从外头采买了不少人进来。 刚采买进来的人自然不能放到主子身边去的,都做些杂事,扫地洗衣,厨房打杂的,都有。 离傍晚还早,但大厨房里忙的是热火朝天,每日都没几个消停的时候,毕竟,要做府里这么多主子的吃食。 特别今儿老太爷又发了话,晚上想吃三套鸭,这个费功夫得很,要将家鸭和野鸭在不破坏表皮的情况下,将鸭子的内脏和骨头取出,然后将野鸭塞入家鸭内,再将菜鸽塞入野鸭内,焯水之后,再蒸两个时辰呢。 而十姑娘又点名要吃镶银牙,这更是费功夫。所谓银芽,就是豆芽。 镶银芽这是一道吃肉却看不到肉的菜。肉全部藏在中空的豆芽里面了。那肉是怎么塞到豆芽里面的呢? 首先啊,要将鸡肉打烂,打成鸡肉蓉。将白线穿上绣花针,白线沾上鸡肉蓉。然后挑选长得比较粗壮的绿豆芽,去头去尾。把带着鸡肉蓉的白线从绿豆芽的中间穿过。 在过程中,线上的鸡肉蓉会被带进绿豆芽中间。最后把烧热的油淋到豆芽上。 你就说费功夫不费功夫? 几个眼神好使的打杂丫鬟正睁大眼睛穿白线呢! 刘家上上下下的大小主子不知多少,当然,厨房也不是谁都紧着的,可老太爷和十姑娘却是不同的,老太爷就不说了,十姑娘那可是三爷的亲闺女! 三爷那是谁?如今的刘家当家人呐!怠慢府里谁也不能怠慢这一房啊! 是以大家都忙得很,偏这时,有人进了厨房来。 管厨房的金妈妈一见来人是三太太院里的叠香,忙即笑脸迎上来,“哟,叠香姑娘,三太太那边有什么示下?” 叠香道:“太太院里来了贵客,太太吩咐了,让厨房做几道点心送去,来个雪衣豆沙,其他的,金妈妈再看着做些,再有,今晚的晚膳也准备精细些,黄妈妈擅做的文思豆腐记得来一道。” 自刘东家任了家主,府里的辈分就往上挪了挪,刘东家的父母那辈都叫老爷老太太了,梁氏便从三奶奶成了三太太。 这可是管家太太,金妈妈哪敢怠慢? 可一听叠香的话,金妈妈面上应好,心里却发苦得很。 等送走了叠香,金妈妈回了厨房,赶紧招呼几个做点心的婆子忙起来。 婆子一听要做雪衣豆沙,也是苦了脸,“这急急忙忙的,做这道点心可不容易。”厨房里最不乐意做的就是这个点心了,这点心做下来,打发蛋清的人手都能废了不可。 金妈妈叹气,“不容易也要做,要是三太太怪罪下来,咱们都讨不着好,快些做吧!” 几个婆子也只有赶紧忙活起来,“找两个手脚麻利有力气的来帮着打发蛋清!” 厨房里吆喝起来,哪些空着手的,快来帮忙。 便有个粗壮的丫头憨笑着凑上来,“我来行吗?” 婆子看她个头,满意的不行,“你来,快。” 得了金妈妈话的黄妈妈也是苦了脸,手上动作却更麻利了脸今儿要她负责的菜色可是不少,做出来是你的本分,主子高兴了有赏,可做不出来,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不多时,三太太点名要的几道点心便做出来了,厨房里人都忙着,金妈妈指了两个人给松涛院送去,可其中一个突然要上茅房,金妈妈不由啐她一口,又重新喊个人。 那粗壮的胖丫头揉着胳膊凑上来,“金妈妈,我去吧?” 金妈妈看她两眼,这新来的,知道松涛院在哪儿吗?但想着这人刚刚打发蛋清卖力得很,是个憨实的,便点了头,“那你跟阿翠一起去,眼招子放亮点,别惹了主子不喜。” 胖丫头忙点头,提了一个食盒,跟着阿翠一起往松涛院去。 她性子憨实,来厨房没多少日子,但干活卖力,什么都抢着干也不觉吃亏的,大家都喜欢她,阿翠也挺喜欢她的,路上就不由跟她说些府里的规矩,让她多注意着点。 胖丫头点头如捣蒜,忍不住感叹一句,“也不知三太太来了什么贵客,要做这么精贵的点心来待客呢,刚刚打蛋清打得我手都要断了。” 阿翠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她是知道的,打发蛋清这种事,还真不是人能干的,累着呢! “这雪衣豆沙不容易做,平时一月里也做不了几回的,三太太只有招待那石榴姑娘时会叫厨房做,因为那石榴姑娘喜欢吃这个,今儿准是那石榴姑娘上门来了。” “石榴姑娘?这是谁家的姑娘?” 阿翠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的表情道:“石榴姑娘跟咱们三爷关系好着呢,听说三爷还想收她为义女来着!不过那石榴姑娘已经有义父了,咱们三爷就只好当石榴姑娘的叔叔啦!总之,三爷和三太太都很喜欢她,连十姑娘都喜欢她得很呢,你要是见了这石榴姑娘,可得好好敬着,知道吗?” “哦哦,知道知道。”胖丫头提紧了食盒,亦步亦趋的跟紧了阿翠。 很快,就到了松涛院。 两人经门房看过了,一路进了外院,过了影壁,穿堂上了抄手游廊往垂花门去。 那倒座房里,好些人坐着在喝茶,胖丫头好奇得多看了两眼。 等上了抄手游廊,阿翠就小声说她,“你怎么能到处乱看呢?幸好没被忠管家看到,不然,准得训斥你的,下次,你可就别想再往松涛院来送吃食了。” 新来的小丫头不知好坏,这来松涛院送吃食,可是大家都争着抢着的差事呢,能得三太太赏是其次,最主要的,要是能入了三太太眼,调来松涛院做事就好了,哪怕当个扫地丫鬟,那走出去也是被别人巴结着的呢! 胖丫头一脸吓住了的样子,讷讷道:“我就是见那里头许多人,那桌上还放着剑呢。” 阿翠扫她一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那倒座房里待着的,准是石榴姑娘带来的随从,他们不能进内院,可不就得在门房上待着嘛,好了,别说话了,也别乱看,跟紧我,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便就到了垂花门上。 阿翠扬着笑脸冲守门的婆子道:“周妈妈,金妈妈差我们送点心来呢。” 那周妈妈看了胖丫头一眼,“这丫头没见过啊?” “她新来的。”阿翠忙道:“是个憨实的,力气又大,金妈妈让她跟我一道来的。” 周妈妈就不说什么了,让她们进去。 一路穿过中庭,只见东西厢廊下包括正房廊下都垂立着丫鬟,端得是气派不凡。 正房廊下立着的一个丫鬟见了他们,便即上前来接了他们手里的食盒,并不让他们往屋里去了。 这趟虽没能得着赏钱,但阿翠跟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说上了几句话,也高兴得很。 笑呵呵的拉了胖丫头原路出去。 等出了外院门,胖丫头看了一个方向一眼,不由捂了肚子,“哎哟。” “怎么了?”阿翠扭头看她。 “我,我想上茅房。”胖丫头红脸,一副憋不住的样子。 阿翠忙指了一个方向道:“那边有茅房,你快去,厨房忙得很,我先回去帮忙了,你知道路回来吧?别走丢了!” “知道知道。”胖丫头忙点了头,拔腿就往茅房的方向跑,显见是憋不住得很了。 阿翠看着,直摇头,嘀咕一句,懒人屎尿多,这勤快人屎尿也多啊。 屋舍重重的刘家群居地,竹林树影,花圃湖池,假山石亭,都应有尽有,即便已经入了冬,景色也依旧美得很。 假山临着的湖岸边,两个人一站一蹲着。 蹲着的那人往湖里丢小石子玩,嘴里不耐道:“姑娘回洛水之前才往刘家来过,这才几日,怎么一进府城就又往刘府来啊?这刘府的茶点是好吃,就是一来就是大半天的,咱们可闲出鸟来了。” 站着的那人闻言瞪他,立马扫视了四下一眼,堵他的话道:“当谁不知道你呢,你就是想着回去了,姑娘不出门,你好玩骰子呢,当心我告诉姑娘她赏你的那么多银子你都输光了!” 蹲着的人急了,“诶诶诶,大哥,好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姑娘啊,要姑娘知道了,还有我的好嘛?准得给我发卖了去,到时候,我上哪儿再碰着这么好的主子?” “你也知道?还不好好收心,到时候真被姑娘发现了,我也保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蹲着的人重重往水里丢了个石子,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眼珠子转溜,道:“你说姑娘今儿来找刘东家是不是为那…嗯哼…的事?那数目太大,上次的只起出来一半不到而已,我听姑娘也说过,一直放在那处也不放心,还是取出来再藏好的好。 若真是……你说这回,姑娘会不会再赏咱们银子来了?” 站着的人眉头一皱,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太贪心!上次姑娘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赏下,你还不知足,还想着呢?” “嘿嘿嘿,我就是想想嘛……” “想也别想,行了,快回去吧,这里毕竟是刘府,别冲撞了谁,给姑娘丢脸。”站着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 蹲着的人又往水里丢了几个石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来,“唉,我喝茶都喝饱了,干坐着也是无趣得很,不知还要坐多久呢。” “话别太多。” “……” 两道身影渐渐远去,假山后,胖乎乎费劲的猫出了假山,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 “你说她竟给身边人赏了五百两一个人之多?啧,到底是白得来的银子,她也真大方!” 青年轻啜了一口茶,沉吟一番,道:“原来竟只起出来一半不到?难怪之前在二里庄怎么找也没找到,想来数目不多,她应是都藏在家里了。 不过,这可真是老天都站在咱们这边呢。” 他轻笑一声,吩咐起来:“密切盯紧了李石榴和刘家这边,一旦有动作,立马来报。将人都部署起来,随时准备行动,这次,不容有失!” “那已经到手的咱们奈何不得,这剩下的多半,咱们要定了!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再飞了!” “是!”汉子拱手应声,神情间也满是激动之色。 第476章:螳螂还是黄雀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蜿蜒的山道上。 月光勉强从乌云的缝隙间挤出几缕清冷的光,洒在粗糙的山石和稀疏的草木上,使得山道如同一条潜伏着无数未知危险的巨蟒。 密林之中,匍匐着数道黑影,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怎么还没来?消息可否有误?” “不会,鲁来一直跟着的,算算时辰,该到了。” 清风簌簌的吹着,有压低的声音从口齿间吐露出来,很快就被风吹散,了无痕迹。 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黑影们握紧了长刀,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恶狼。 终于,夜色下,一支车队出现在山道上。 最前面是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他们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中间是十辆马车,每辆马车都被厚重的篷布遮盖着,但那偶尔露出的箱子边角在月光下似乎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护着马车左右的是一支步行押车的护院打扮的壮汉们,最后面则又是两名骑马的护卫,他们神情严肃,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动手!”一声怒吼,如惊雷在山道上炸开。 刹那间,四周的树林中黑影闪动,一群人如鬼魅般现身。他们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似黑龙一般涌向了车队。 为首的一人手握一把弯刀,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土匪劫财!杀!” 骑在马上的护卫连忙吁住受惊的马儿,拔剑准备御敌,一边大声喊道:“保护箱子!保护箱子!” 所有护院们唰唰唰从车上取出压着的大刀来,迅速围成一个圈,将车辆牢牢护在中间。 黑影们来势汹汹,两名黑影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扑马上的护卫。 护卫扬起手中佩剑,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在山道上响起火星四溅。 有黑影挥舞着狼牙棒,狠狠的砸向马车的车轮,意图让马受惊,马匹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吓得乱了阵脚,嘶鸣着在原地打转。 同一时间,无数黑影涌向了押车的护院。 打斗一触即发,不过片刻,就有护院见了血。 为首那手持弯刀的黑衣人逮着空隙接冲向一辆马车,手中弯刀轻易的挑开了篷布,再挑开了一口箱子,露出了里头闪着金光银光的金银珠宝。 以防万一,他连着挑开了几口箱子,里头都满满是金银珠宝,当下情景,也容不得他挨个检查,已经有车后的护卫飞身上来阻拦于他,他顾不得多看,赶紧回身迎战。 不过几个随意挑开的箱子已经表明了,这次再不会有错了,都是金银珠宝,都是! 黑衣人手中的弯刀都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他大喊,“杀!一个不留!” 随着他这一声,众黑影手上的动作也更狠辣迅速,招招皆是杀招。 山道上到处是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鲜血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黑色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山道的每一个角落。 激烈的战斗下,车队护院们渐渐处于下风。 为首的黑衣人振臂一呼,正要吆喝手下占据马车,将车辆都带走,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山道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为首黑衣人回首,只见月光之下,一队官兵如潮水般涌来。 “不好,咱们中计了!撤!快撤!” 他赶紧下令撤退。 可为数不多的护院和几个护卫都紧紧的缠住他们,即便露出致命弱点,也不给他们丝毫撤退的机会。 而官兵也很快赶到了,团团将他们给围了起来,一场新的战斗接着打响。 这支官兵队伍显然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配合默契,人数也比黑衣人多出两倍。 很快,黑衣人一个个被砍倒在地,伤的伤,死的死。 危急关头之下,几个黑衣人拼死抵挡住数名官兵,给为首的黑衣人挣出了一条口子。 “走!快走!” 为首黑衣人胳膊上被领头的小将砍了一刀,从这条口子奋力杀了出去。 有官兵欲追,但被剩下的黑衣人们拼死拦住。 那为首黑衣人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密林之中,众人只听得一声满含不甘和愤怒的凄厉喊声在密林里回响,经久不息。 而随着这回响,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也悉数被官兵俘虏。 领头小将吩咐手下打扫战场,自己则大步朝一名护卫走去,“伤亡怎么样?” “死二十一,伤二十三。” 却原来,后头这两名护卫正是两名百户伪装的,而四十个押车护院也是官差假扮的。 只领头两个护卫,不属于官差队列,正是胡振和左成,两人都伤得不轻,已经先被随后跟来的自家护院带到一边处理伤口去了。 一辆缓缓驶上来的马车,穿着月白色挑银线披风的石榴下了车来,看着火把之下,七横八躺的黑衣尸体,以及被绑了手脚堆一堆看管起来的黑衣人活口,那在她眼中,也已经是与死人无异了。 瞧,死得不少。 二里庄惨死的人,她呀,今儿给他们报仇了。 战场已经被打扫出来,那被俘虏的黑衣人只见官兵们将七八辆马车上的箱子都翻开来,倒出了里头的石头,这才重新将箱子绑回去,空出来的位置,就用来拉他们的尸体。 只前头三辆马车不动,黑衣人猜测,肯定只有这三辆马车上的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好巧不巧,刚刚大人挑开看的就是这其中一辆。 运也,运也! 看着那刺目的石头,以及远处冷眼看着他们的女子,黑衣人们的眼睛都气红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他们竟又被那该死的丫头给耍了! 这一次,还又搭进了这么多条人命! 这丫头,简直是他们的克星! 黑衣人奋力挣扎起来,恨不得冲过去将那该死的丫头大卸八块! 可最终,他们也没能挣脱掉,被官差们押着回去交差,等着他们的,便是一番严刑逼供,逼供之后再以反贼诛杀之的死路一条。 第477章:恨之入骨 “哈哈哈!石榴姑娘真乃奇女子也!”成知府的笑声穿透房梁,“这次我们一共剿灭反贼七十八人,抓回来的反贼也有三十二个,真是可喜可贺啊!” 被他满脸赞赏的表情看着的石榴不骄不躁,“成大人过誉了,此次能将这么多反贼一网打尽,离不开成大人的决断力,更离不开季将军等人勇猛杀敌。” 成知府一脸不赞同,“诶,石榴姑娘也太过自谦了,此次若不是你的计谋如神,让刘东家拿出一批金银珠宝来引诱反贼上当,怎能有这番收获?” 说着又看一旁的刘东家,“刘东家你说对吧?” 刘东家笑:“大人的确过誉了,纵然她有计谋,要没有大人您相信并果断部署配合,也仅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哪能剿灭得来这些反贼?此次都是大人的功劳才是!” 成知府伸手点他,摇头失笑起来,“我倒忘了,你拿石榴姑娘当自家小辈呢,端得是维护了,怎么,我是哪等容不得人的不成? 都别谦虚了,你和石榴姑娘此次都有功,我心中有数,也自会如实上报。” 刘东家和石榴对视一眼,不由都笑起来。 顿了顿,成知府又问起刘东家来,“那三车当诱饵的金银珠宝都送回府上了吧?可有差漏?” 刘东家忙道:“多谢大人关心,分毫不少,并不差漏。” “那就好。”成知府颔首,虽皇子不论外亲,但刘东家到底算来也是五皇子殿下的表叔,还是五皇子认可的表叔,刘家的钱财,谁敢乱动? 要是手底下有那手脚不干净的,倒叫他这上官没了面子了。 不过刘东家此次也真有魄力,足足三车的金银珠宝,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也不担心万一要是有变故,这三车财宝可就肉包子打狗了。 也实在叫他都捏了一把冷汗的,幸好幸好,此次大获全胜。 正想着,就听得刘东家说,“大人,我愿拿出一笔钱财来,给此次捐躯的勇士家人一家五十两,另外受伤的也都给二十两。” 成知府一怔,随即大喜起来,“那我可先替他们谢过刘东家了,刘东家大善!” 死在战场上的士兵死后都有抚恤银子,这剿杀反贼,待他上报之后,自然也有,不过也不会太多,刘东家愿意一家给五十两,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五十两可不少! 刘东家直道不用不用,都是他的一份心意。 目光却不由看了石榴一眼,其实这银子是石榴要出,只是话由他说而已。 毕竟,这话要是由石榴一个小姑娘大咧咧的说出来,到底太过惹眼了些。 这种风头,还是不宜出的。 石榴心里有数,但也感谢此次杀反贼的官差们,平心而论,她多谢他们帮忙,替二里庄众人报仇了。 而他们为此丧命受伤,于情于理,她也该尽一份心意的,不然心有不安。 — 从府衙出来,刘东家和石榴一前一后上了前后两辆马车,直奔刘府而去。 进了刘府,两人便进了书房说话。 “这群反贼死而不僵,似乎怎么也杀不完似的,明明之前整个并州都血洗过,抓了那么多的反贼余孽,竟不知不觉的,又有这么多的反贼渗透进了并州,瞧这次,对方派了多少人?他们也是紧咬这宝藏不放啊! 他们这是盯你盯得很紧呢,怕是轻易不会松口的。” “而此次之后,那些反贼只会更加恨你如骨,你出门一定多加小心,夜里也多警醒些,柯虎几个,重要的事你不可交于他们,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尽管安排他们守夜值岗护你安全才是,在这个事上,他们不会不尽心,到底是做这营生的,若叫你这雇主有个好歹,他们的名声可就坏了,往后谁敢雇佣他们?” 刘东家一坐下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眉眼间都是对石榴的担忧关心。 石榴不免感动,“多谢刘叔替我费心了,刘叔放心,我一定多加提防。”她也很惜命的。 其实偶尔她也有些心生后悔来着,如果没有这五藏秘录,她就不会跟反贼对上,也就不会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来,二里庄那一百多条人命也不会死。 可命运就是如此,蝴蝶效应,一环扣一环。 因着榕江县恶匪窜进洛水境内,侵犯下河村,为了全村百姓,为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不得不奋起反抗,天下第一村的名声鹊起也由此而来。 便由此吸引了走投无路的伍平七人…… 送到手里的五藏秘录,她不争也得争,不争,那些闻着味来的反贼就会放过她吗? 与其被反贼杀人夺宝藏,她只有奋力一搏啊。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宝藏落到那些反贼手里,以供他们造反谋天下。 这太平盛世,焉能叫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们给破坏? 邪不胜正,她相信,迟早有一天,反贼会被灭绝的。 刘东家却犹不放心,“要不还是再多雇些人?州城的振威镖局,他们家的镖头耿忠武力很是不错,手下的镖师也都是好手,不如你直接雇了他们来保护你,等将反贼剿灭干净了再说。” 这么好的小姑娘,刘东家也是忧心忡忡,生怕她被反贼害了。 虽不知反贼何时能被灭,雇镖局不知要雇多久,花用定是不少,但这银子也不能省,命更重要。 石榴不由笑起来,“咱们的威风快驿也有镖局的营生呢,这雇起别家来了,要外头人知道了,不得说咱们自己都不放心自己的镖局啊?到时候谁还找咱们威风快驿!” 刘东家道:“咱们威风快驿主要就是接货物运送和捎信送东西的生意,这几个月下来,这方面的生意都不错,倒还真没找咱们押镖的。 再说了,这活太危险,咱们的车队还真不适合。 你就听我的,雇振威镖局吧。” 石榴惜命,也听劝。 闻言就点头道:“好,听刘叔的。” 刘东家便笑起来,“州城我更熟,我让刘武帮你走一趟。” “那就麻烦刘叔了。”石榴欠了欠身,感谢道。 第478章:来日方长 一身是血的汉子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血丝与泪水,语气悲愤:“主子,我们中计了!王平他们拼死为属下杀出了一条生路,属下才得以逃回来向主子报信。 跟上次一样,偏属下打开看的箱子里是金银珠宝,其余的,全是石头,押车的人除了那贱人的两个护卫,其余全是官府的人假扮的,一大队官差就跟在后头,突然冲出 当然,云飞扬也考虑过武者的资质问题,所以创造阵法后,便设定了根据境界来决定修炼强度。 四斗神举起手中的丛云牙,数条地狱游龙的虚影环绕着他魁梧的身躯。 既然是雇佣军,第一步出钱出粮是肯定的,至于后面的,先把这个定下来了再说。 只是一个南府门前,就是一个巨大的玉白石广场,占地足有上万平米。 时间紧迫的水木,已经不可能再做出太多的探索了,而且这种超出了自己知识范围的东西,让自己再独立研究建立一套新的理论,抱歉,水木自认为做不到。 “怎么,你们还想不让我们走了?”林修眼神看着那胖子,然后淡淡的出声说道。 王越低头一瞧,他的拳头正紧紧的攥着,王越将对准江玄野背影的拳头收回,放进裤兜儿之中,收起拳头,只为下一次以强有力百倍的姿态轰出。 “怎么说话呢?你家长辈没教过你礼仪么?”来人大怒,身为大能者什么时候有人这样跟他说话?? 水木苦笑地看着五尾穆王逃走的方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要是“晓”组织袭击的是云忍村,下手的是八尾人柱力奇拉比就好了,有水木暗中帮忙,说不定能让“晓”组织铩羽而归。 说完,秦怀玉又倒了杯酒,一口干了,愁眉苦脸的,看样子急得不行。 罢了,就算是打秋丰又如何,他毕竟也是鲁知府的亲戚,看样子朱家给过程仪就将人打发了,她总不好不招待。至少鲁知府在宗族大会上还曾经为她说过话。 记者们再一次鼓掌,他们也都没有想到刘硕申请这个动漫产业园会有这样的事情。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真的只能说,国家队动漫产业的支持是不留余力的。 董庞儿大笑一声,领头朝着辽军中军大旗所在冲了过去。路上遇到的辽军他也不过多纠缠,现在他眼中只剩下了那大旗下挥刀的身影。 最近常有慕名而来的求娶者,为此玉醐和老夫人心里都在想着同样一件事,若非巴毅没了,为何有人想玉醐改嫁呢。 鲁智深的步军第一营和欧鹏的马军第四营则是继续在城中巡逻,他们在早上才替换下忙碌了一夜马军第二营、第三营。 最后,在姚明的坚持下,刘硕同意了让他出场,不过为了确保姚明的伤势,他弄了几道保险。 “没办法,众位师妹的才能深不见底,只能想点办法掏掏众位师妹的底,只能希望我的作品能入众位师妹的法眼,”这时刘旭笑着说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李瑾正含笑看着自己,手中宝弓拉开,箭矢含而不发,锋失正对着自己的后心,顿时一凛,不再与鲁智深纠缠,回阵去了。 刘硕上一世的时候,并不懂这些,同学们都过,自己也跟着过。那时候送平安果、一起玩,是沉重课业当中的一抹难忘的记忆。 被“黑暗深渊”吞噬之后的物质位面,将独立出位面传送阵的范围。 第478章:来日方长 一身是血的汉子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血丝与泪水,语气悲愤:“主子,我们中计了!王平他们拼死为属下杀出了一条生路,属下才得以逃回来向主子报信。 跟上次一样,偏属下打开看的箱子里是金银珠宝,其余的,全是石头,押车的人除了那贱人的两个护卫,其余全是官府的人假扮的,一大队官差就跟在后头,突然冲出来,我们连撤退都撤退不了…… 那贱人……属下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还请主子下令,让属下去取她的项上人头回来,祭奠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呵。”坐在圆桌前的青年面色变幻无穷,须臾,只听得一声笑溢出齿间。 那笑,似悲似讽似愤怒似欣赏,所谓气笑了,不外如是。 “真是好一出请君入瓮啊。” “取她的项上人头?交手几番,咱们折在她手里的人还少了吗?可有碰伤她一根汗毛?” 汉子一怔,又愤愤然咬牙,“那就先杀了她在乎的所有人!让她也尝尝这般绝望悲痛的滋味!” 青年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再次睁眼,眼中果决,“罢了!咱们有大事要做,不宜再跟她多周旋浪费时间,这仇这恨,早晚有一天,定要让她百倍千倍奉还!咱们来日方长!” — 刘东家做事迅速的没得说,石榴不过回了趟下河村再来府城,就见到了振威镖局的镖头耿忠,以及十几个镖师。 耿忠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形健壮,且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眉目间粗犷却又不失俊朗,细看之下,若除开这胡子,这还是个美男子咧。 但留着这么一脸的胡子,石榴乍眼一看,还以为看到了程咬金,当然,是前世玩过的某游戏里的程咬金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耿镖头,有劳了!” 耿忠说话也爽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李姑娘既雇了我们振威镖局,便请放心,我等绝不让李姑娘损伤一根汗毛!” “刘东家跟李姑娘说了吧?这趟镖镖期是半年,半年之后,再行定夺是否接着延镖。” 石榴点头,“说了,这半年,就拜托耿镖头与诸位镖师了。” “好说好说!那我们这就布置起来,李姑娘往后若有要出门,也请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好安排。” 耿忠行事利落,跟石榴打过招呼之后,就立马安排起手下十几个镖师来。 梨花胡同这三进院子都被他们接管起来,宅子大,人手不多,便牢牢将石榴所居的院落保护得严严实实,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石榴今儿约了刘曦在清风茶楼喝茶,先给耿忠说了一声,等出门,马车前后左右就被镖师们紧紧护着,这阵仗,真是大人物出行一般了。 坐在马车里,石榴也有些汗颜。 但不只是刘东家不放心她的安全,她自己也不放心,前两日回家一趟,除了柯虎他们跟着,刘东家还特意派了一队刘家的护院护送她来着。 跟小命比起来,阵仗大点就大点吧。 毕竟,她也不可能为了躲刺杀就从此再不出门了。 等到了清风茶楼,石榴下了马车,带着金花岁绿和左成往茶楼里去,耿忠立马跟上,镖师们跟上来四个,其余的都散在了茶楼内外,时刻提防着异动。 不是他们大题小做,而是振威镖局名声摆在那里的,但凡接了镖,绝不敷衍,振威镖局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差错,既然雇主要雇他们保护,那自然是因为觉得有危险所以需要保护的,虽不知究竟,但他们行事细致些,总是没错的。 “石榴!快来,我点了你爱喝的玉螺!”雅间内,刘曦一见石榴进来,便即笑起来招手道。 “曦姐姐!”石榴也不自觉露了笑,坐到了刘曦对面,“宁台寺的法会热闹吗?” “热闹!下次你不如也跟我一起去一次?我跟你说,玄法大师讲经讲得很好的,我听了之后只觉得身心都清静得很!” 刘曦几天前去了仙台镇的宁台寺,昨儿才刚回来。 本朝推崇佛道,世人都信佛,每逢初一十五,各大寺庙烧香拜佛的信徒准少不了,而即便不是初一十五,寺庙也少不了人去就是了。 下河村离得近的有青山上的大宝寺,石榴跟着家人就没少去,这些年除了大宝寺,陆续也去过其他地方寺庙,但这仙台镇的宁台寺,石榴还真没去过。 只听说宁台寺乃是前朝起就有的大寺,前朝淑静公主的儿子看破红尘后便是在这宁台寺出的家,也使得宁台寺的名头更加的响亮。 迄今百年过去,宁台寺的香火仍旧鼎盛,且比前朝更甚,只因那玄法大师佛法精通,乃得道高僧呢。 石榴也想有机会去这宁台寺听玄法大师讲讲经,便点头应下来,“好,下次有机会,咱们一起去。怎么样,你这经听了,心里头烦闷都消了吧。” 刘曦端了茶盏喝了一口,几日前在同样的这个地方时眉头的愁思早已看不见,“佛家有云:得失随缘,心无增减,有求皆苦,无求乃乐。我想通啦!” 她笑了,窗外今儿难得的阳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我还真能不嫁人不成?身为刘家女,我既享受了家族给我的一切,自没有给家族蒙尘的道理。” 她才不像刘惠那麻烦精呢。 “再说了,我哥已经帮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大宗府的程家二房三公子,长得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便已然中了童生,正在努力上进准备考秀才,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房里更是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的,如此,也不算辱没了我。” 像大姐二姐他们,嫁的夫君,哪个不是成亲前就已经有了通房的? 包括三姐,即便是三叔的嫡长女,那三姐夫,不是照样纳妾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只是她梦里的奢望罢了,梦醒过来的一切,才是真的。 石榴佩服于刘曦的这一丝内心的反抗,毕竟,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敢于在心里对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抱怀不敢苟同,就已经是超人一等了。 然而,这世道就是这般世道,几个人又能抗争得过呢? 而那些勇于反抗家里逃出来的女子,也未必会幸福。 好在刘曦的父母也是疼女儿的,给女儿定的人家即便有商业联姻的成份在,也是最大可能的给女儿挑了个不错的人的。 那大宗府的程家,她也叫人打听过了,确实如刘曦所言,那程三公子还行。 石榴此前安静听刘曦的倾诉,并不曾多言任何话,当下见她眉目间的舒展轻松,想来是真的想明白了,也是不由替她松了口气。 “曦姐姐,我觉得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这程三公子听曦姐姐你这么一说,想来是个很不错的男子,而曦姐姐你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也有才情,将来未必不能同程三公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态,但不纳妾的男人可也不少呢!像刘叔,他就不纳妾不是?跟梁婶婶多恩爱啊。 还有王三少爷,你也认识的,他也没纳妾,还有我义父…… 对了,还有城南那郑大官人,都说他长得就风流,看着就不像个好的,可他对妻子多好?他妻子身体不好,不能生育,他就从弟弟家抱养一个在膝下,硬是不同意纳妾,为了给妻子调养身体,在我家药膳馆里订药膳一订就是一年又一年的,还风雨无阻,每天都自己亲自来提药膳回去呢! 所以啊,这日子还没过,谁知道将来的事呢? 要我说啊,就是能好好过就好好过,过不好,就守住自己的本心,不怨不悲勿伤怀,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矣,吃好睡好福寿安康更重要呀!” 刘曦听得怔然,一时若有所思起来。 须臾,她才看向石榴,笑了起来,“我差点以为你也听过玄法大师讲经了,说话怎得这般有禅理?不过你说得都对,我记下了!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的,竟看得这般通透呢。” 又打趣起石榴来,“别人我说不好,但照我看,你那未婚夫可好得很,将来一定是我三叔之流!” 三叔在外叱咤风云,可数年如一日的爱重三婶母,即便是现在,还每每都记得出门回来就给三婶母各种礼物呢,都是三叔用心买的。 三叔看三婶母的眼神啊,一看就知道。 所以啊,她那日同石榴在茶楼喝茶,偶然碰到了石榴的未婚夫范晋,她就看出来了,那范晋,看石榴的眼神,跟三叔看三婶母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石榴被她一脸笑打趣得也不禁红了脸,可不是害羞,而是有些囧。 她有心岔开话题,正要说什么,恰时,下边街道一阵喧哗声响起。 “出什么事了?”石榴好奇的张望。 刘曦的丫鬟含英便走到窗前去看。 “姑娘,好像小王大夫要走了,兴盛药堂外头来了好多百姓在给小王大夫送别呢。” “是吗?小王大夫这就要走了?”刘曦一听,兴冲冲的便起身往窗边去。 石榴见状,也跟了过去。 只见下方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对街的兴盛药堂。 兴盛药堂门前的台阶上,清瘦如竹的青年正被众人的热情相送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479章:饯别 “小王大夫,此去京城山高水长,您一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到京城,我们大名府的百姓会想着你念着你的!” “小王大夫,我们会每天供着你的长生牌位,祝愿小王大夫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咧!” “小王大夫,到了京城可别忘了我们啊!大名府永远是你的家乡,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小王大夫,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土仪,小小心意,你就收着吧!” “小王大夫……” 人群激昂不舍,甚至有人抹起眼泪来。 便有人劝起来,“哭个甚?小王大夫去京城,那可是皇上亲召小王大夫进太医院的,这是多大的荣耀?是大好事啊,咱们该为小王大夫高兴才是!” “就是就是!咱们大名府也出了个大医呢!叫咱们大名府百姓都面上有光咧!” “可莫哭了,咱高高兴兴的给小王大夫饯别吧!” “……” “多谢各位乡亲父老!炎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咱大名府的人,大名府是我的根,往后我还会回来的,大家不用担心!”王大夫冲人群拱着手,满脸感慨感动。 “也多谢诸位的土仪了,炎就厚颜收下了,天气严寒,各位乡亲父老还是快些家去吧!” 人群依依不舍,后头的踮脚跳起来才能看到前头,就直冲小王大夫挥手。 小王大夫扯着嗓子的话扩散开来,大家都听见了,虽不想就此散去,他们热情如火,一点不觉得冷,但也不能一直围在这里,小王大夫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他们可不能耽误了小王大夫。 是以,人群渐渐的散开来,给街道空出一条路来,却也有好些人散在街角巷口,或是周边的商铺,远远的望着兴盛药堂这边。 见人群逐渐散去,王大夫正准备转身进去,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对面茶楼二楼上一间雅间的窗口站着的人。 他咧嘴一笑,冲上头遥遥拱手示意。 刘曦激动得抓石榴的手腕,“石榴你快看,小王大夫是在冲咱们这里打招呼吧?” 石榴遥遥对上王大夫的视线,微微颔首,回以致意,看着王大夫转身进了药堂里去。 刘曦唉了一声,“这么好的小王大夫,我太祖父就靠他施针缓解腿疼呢,他这一走,我太祖父可就没人施针了。想来好些人都舍不得他呢,不过他进京入太医院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谁能留他呢。” 石榴微扯了扯嘴角,“谁叫他医术厉害呢,竟连皇上都破格亲自召他入太医院呢。” 听得这语气,刘曦不由侧目看她,“我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不是很看好小王大夫进太医院?” 石榴摇头,“哪有?我就是佩服他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卫兴日日盯着王炎呢。 王炎每日起早来兴盛药堂给人看诊,或是出外诊去别人府里给人施针治病,到傍晚,就径直回了杏林坊,偶尔和朋友一起在外头吃顿饭喝顿酒,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一点异常都没有啊。 便是下套引反贼上钩一网打尽那日,王炎也如常的在兴盛药堂看诊。 所以,石榴即便第六感仍有疑虑,也什么证据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即将离去,远赴京城,入太医院。 太医院啊。 石榴目光微闪,她想,她或许可以经刘东家的口提醒五皇子日后提防王炎一二? 眼看离午时也差不多了,刘曦就提议去一品斋吃中饭,好久没吃一品斋的菜了,石榴点头应下,两人便一起下楼去。 刚下了楼出了茶楼,看着左右靠上来护持的人,刘曦也是不由打趣石榴,“你这出门的阵仗,真是不得了。” 石榴笑笑,也不多解释。 两人刚要上马车去,对街,王大夫便缓步走了过来,冲石榴拱手道:“李姑娘,早就说过要请李姑娘你吃顿便饭感谢你在南行路上的照拂的,只是回来这么久,一直忙着不得机会,某明儿一早便要启程进京了,择日不如撞日,不知李姑娘可否赏脸,让某请了这顿饭?” 刘曦直看石榴,她怎么没听石榴说过跟小王大夫竟是认识的啊! 小王大夫还要请石榴吃饭! 要不是年纪差的多了几岁,刘曦这会儿都要星星眼的吃瓜了。 石榴对上王大夫真诚的视线,顿了顿,笑道:“怎么能让王大夫请客?该是我给王大夫饯别才是。” “请客也罢,饯别也罢,总之,早该与李姑娘一起吃顿饭的,某便从善如流了!”王大夫轻笑。 “那就一品斋,王大夫,请!”石榴也笑。 刘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什么,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石榴就看王大夫,“王大夫介意多个人一起给你饯别吗?” 王大夫摆手,“不介意。” 一刻钟后,一品斋三楼的包厢里,一张大圆桌,石榴和刘曦挨着坐了一方,王大夫独坐了另一方。 点了菜等菜上来的功夫,三人喝着茶,说些闲谈。 但先都是刘曦在说,她佩服小王大夫的医术得很,这会儿能同王大夫坐在一起喝茶吃饭,自然忍不了激动得多说多问几句。 王大夫一直彬彬有礼,有问有答,面容和煦,叫人如沐春风。 石榴一直听着,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但都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王大夫。 可一番观察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若真是反贼头子李琰,这位该恨她入骨到恨不得生啖她血肉的人,怎么能在面对她时这般平静,且还对她笑得出来,言语和煦呢。 要么,他本来就不是,要么,这人实在太会伪装,那这样的人,相当的可怕就是了。 石榴不着痕迹的垂下了视线,低头喝茶。 菜很快上来,刘曦也收了话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大家一般都不说话。 饭罢,又喝了盏热茶消消食,便即准备下楼离开了。 石榴早让岁绿去结了账,不止他们,耿忠他们也是在隔壁开了一桌吃饭的。 这番下了楼,出了一品斋,石榴跟王大夫福了一礼道:“明儿王大夫启程,我就不来送了,在此便先祝王大夫一路顺风,咱们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王大夫深深看了石榴一眼,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李姑娘在京城相见。” “希望如此。”石榴颔首,“王大夫,慢走不送啦。” 王大夫微点头,转头先上了小厮赶上来的马车缓缓驶离了。 石榴也跟刘曦道了别,各上了各的马车,背驰而去。 马车刚拐出城南大街,再过了汇隆街,转进了人少的灯笼街,眼见着离梨花胡同也没几条巷子了。 突然,街道两旁的商铺房顶之上,猛然飞下了数道蒙面黑影。 骑马在前的耿忠感知到危险袭来,立马大刀出鞘,“有刺客!保护马车!保护马车!” 那时候,一街之隔的百雀街上,一人掀了车帘望着这边的方向,狠狠闭了闭眼睛,幽幽叹了一声。 五千+ 第480章:刺 “杀!”数道黑影从左右房顶飞跃而下,直直朝马车袭来。 前头骑在马上的柯虎手中的剑噌的一声出鞘,剑刃在残阳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辉。面对迎上来的刺客们的围攻,他剑法展开,剑影重重,犹如灵动的游龙,每一剑刺出都恰到好处地挡住刺客们的攻击,同时还能寻得间隙反击。 另一边耿忠和十几个镖师们亦是一边紧紧护着马车一边对敌,车座上的左成握着手中长剑,眼睛四下提防着,但不离马车半分。 刺客们虽人数众多,但柯虎和耿忠两人一个剑法高超一个用刀如神,一时间竟也靠近马车不得。 只为首那黑衣刺客同柯虎过招能不落下风,其余的刺客,渐渐都不敌起来,或都挂了彩。 眼见着街头那边似有官兵闻迅赶来,那为首的刺客露在外头的眼睛不甘的看了被护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一眼,最终低喝一声:“撤退!” 随着这一声令,刺客们如潮水般撤离,各自跃上街边房顶,几个纵跃就消失不见了。 恰时,脚步声响起,一队官差涌进了灯笼街来。 “有人报案说这里发生了打斗,人呢?” 左成这才跳下了马车,迎上来人道:“崔捕头,是我家姑娘遭遇了刺杀,多亏了洪捕头你们来得及时,刺客已经逃了!” “李姑娘没事吧?不知可否跟李姑娘说两句话?”崔捕头见了左成,也是认识的,听得是李姑娘遭遇刺杀,不由心有猜测起来。 车里的石榴已经掀了车帘看出来,“崔捕头。” 崔捕头上前两步,“李姑娘,刺客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石榴深深看他一眼,“我得罪的,想来也只有他们了。” 崔捕头顿时神色一肃,冲石榴拱手告辞,立马就带人循着刺客们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那可是反贼,随便抓到几个都是立功的事情! 石榴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也是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哪想光天化日的,反贼竟然在府城里就敢来刺杀她了,瞧今儿这凌厉杀招的,幸好‘保镖’多,啧,不然,马车顶都要给他们削了。 她转目,跟耿忠他们道辛苦,又问有没有人受伤。 柯虎抱拳先退至了一边,他是没受伤的,只是这会儿心绪起伏得很,说好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复杂的事呢?明明这些日子都太平得很,怎么今儿就来了这么些刺客,那为首的刺客,武功厉害得很,他使了七八成的力,也就跟他不相上下而已。 这活计.往后可不敢大意了,免得堕了他小飞虎的威名。 耿忠心里也起伏着呢,就说这姑娘肯定有危险才雇他们镖局的,但没想到这接镖的第一天就来了这么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啧,往后可定要再多加上心些,不然,振威镖局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下先正神,冲石榴拱手道:“李姑娘,我们伤了几个,不过都是小伤,无碍的!” 这趟镖给的镖金可不少,伤亡什么的都是他们预料过的事,所以真不算什么,也用不着雇主来操心这个。 耿镖头想着等护送李姑娘回了梨花胡同,便给受伤的兄弟包扎便是。 但没想到,回了梨花胡同,李姑娘已经让人请了大夫来了。 当下耿忠心里也是感慨得很,这雇主李姑娘,还真是厚道呢。 —— 光线很暗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那灯苗影影绰绰的映照在一人的脸上,照得他棱角瘦削分明。 明明屋里门窗紧闭不透一丝风,却无端的叫人觉得冰冷得紧。 “试过了又如何?可有伤了她半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呢?我明明就阻止你们了,你们竟敢无视我一意孤行?是看不到她身边跟着的那些人,还是觉得你们很能耐?” 背光下隐约跪了两个人,左边的汉子后背冷汗,满脸羞愧,却又不甘,他只是抱了一丝侥幸,万一今儿出手就能杀了那贱人呢? 不止他不甘,兄弟们都不甘啊。 右边的黑袍青年抢先请罪,“主子,都是属下的主意,您要打要罚,属下一力承担。” 汉子忙道:“是属下一力主张的,不关夏大人的事!主子您罚我吧!” “是该罚。” 那声音顿了几息,却又道:“痕迹可有抹干净?” “主子放心,那些酒囊饭袋,压根没追上我们。”汉子道。 坐着的青年抬眼睨了他一眼,“你便去沧州吧。” 汉子一脸惊愕的抬头,却又立马垂下,拱手道:“是,主子!” —— 说是不会去送,但一早石榴还是特意往洛川码头去了,就在码头对着的古街的一家早食铺子里,看着王大夫被众人相送着登了往京城去的大船。 大船不是被包下的,还有同往京城方向去的其他船客,其中就有刘东家派去京城的人。 不管如何,希望五皇子能听这一言,对王大夫抱有一丝提防吧。 左右就是提防错了,也只是太医而已,不存在毁前程不毁前程的,他医术好,总少不了被人求着治病的。 大船缓缓驶离了码头,眨眼远去,再不见影。 石榴垂头,勺了一勺羊肉汤入口,不住的点了点头。 这家有百年历史的早食铺子主打的就是羊肉汤面,这羊肉汤熬煮的滋味一绝,鲜美可口,膻香不腻,再配上这极具特色的龙须面,佐以香菜和葱花,在这初冬的清晨里,真是吃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石榴连汤带面的吃得干干净净,包括那赠送的提味的脆爽泡萝卜丁,还又吃了两颗鲍螺,肚子都差点吃撑了。 她向来吃得不少,这三年下来,个头却没长多少,唉,说来应该就是遗传的个头不高了? 毕竟,爹娘都不算高。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虽竖着没长多少,但也没横着长就是了,反倒是每日必喝得羊奶羹这些喝得好,唔,胸前好歹算是有点好看了。 石榴低头在自己胸前看了一眼,穿着厚厚的小袄,看不出什么,但她却嘿嘿笑了笑。 再抬头,见岁绿和金花都在偷偷瞧她,便连忙正色,“吃好了吗?结账走了。” 岁绿赶忙去结了账。 一行人哗啦啦的出了这家铺子,铺子瞬间就空了不少。 第481章:坐地起价 出了门就不如在铺子里那般暖和了,石榴先披上了岁绿拿上来的羊毛披巾,这才钻进了马车里,又抱了个手炉在手里,那被风一吹的寒冷总算好受了些。 没办法,她就是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体质。 这会儿她里头可是穿了一套的羊毛衣裤的人,可出门在外,也觉得冷。 车外的左成请示道:“姑娘,去哪儿?是回家吗?” 石榴道:“去玲珑斋逛逛去。” 听说玲珑斋又上新了首饰,样式都好得很,这马上过年了,去买些回去给家里的女人们。 挣钱就是要享受的,吃穿住行,哪样都别少了。 之前请君入瓮时实则暗度陈仓又取出来的第二批宝藏,她该得的剩下的两成,已然安排了威风快驿送货一点没引起人注意顺利运送到了她名下各处的庄子以及宅子好生的藏了起来,都是由伍成他们经手负责的,安全妥当,知道的人也少。 那些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真是怎么用都用不完的。 不过,就是没有这些,她现下也大小是个富婆的,过年了,多买些首饰衣裳的,都是洒洒水啦。 只是思及因这宝藏折腾出来的这么些事吧,也证明了有时候钱多也是麻烦。 所以石榴已经派了人在督办了,除了如今在府城洛水城等几县已有的慈幼堂之外,陆续再在州城及其他几府都张罗起来,多建些慈幼堂以及善老堂,多做些好事善事。 刘东家知道这个后,也说了要算他一个,有刘家一起,倒是也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石榴的思绪被打断。 “出什么事了?” 岁绿忙掀了车帘往外看去,须臾,回话道:“姑娘,前头的路被人堵住了,好像是有人在宁远镖局闹事。” 那个和他们府城所在的威风快驿同在一条街上的宁远镖局? 听说这宁远镖局生意一向平平,即便是他们威风快驿还没开之前。 可这宁远镖局还挺会甩锅给别人的,非说他们威风快驿抢了他们的生意,还曾来威风快驿闹过事,当然,威风快驿背后还有刘家呢,他们自然讨不着好。 总之这宁远镖局人品不行,这厢有他们的热闹可看,石榴当下也是兴冲冲的下了马车去。 反正前路走不通,先看看热闹再说。 下了马车就发现,前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不管什么年代,看热闹这种事,那都是屡见不鲜的。 看热闹也分前排和后排,前排自然看得清楚些,石榴有人开路,轻易就挤到最前边去了。 便见宁远镖局门口停着一口大黑棺,穿麻戴孝的妇人被同样穿麻戴孝应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扶着,哭得好不伤心。 “大家给评评理吧,这宁远镖局不干人事啊!明明都接了我的镖,说好了今儿一早帮我们护送我丈夫的棺椁一起回乡安葬的,可临了,他竟说押送棺椁不吉利,那意思,就是想坐地起价啊!我们说好的银钱已经不少了,他竟想再多要两倍—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人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着。 “这妇人我认识,是后头彩灯街那家灯笼铺子的老板娘,不是府城人,听说是大成府那边的,来咱们府城开灯笼铺子已经十来年了,瞧见没,那一双儿女都是在咱们府城出生的,还都是我接的生呢! 这两口子都是好人,唉,只可惜老天弄人,她丈夫前不久得了怪病,吃了不少药看了不少大夫,请小王大夫也给看了的,但都治不好,这不,拖了这么些日子,前两天还是去了。 这落叶归根,人死了自然要扶灵回乡安葬的,这么远的路,孤儿寡母的,不雇个镖局怎么行?哪知这宁远镖局这么不当人呢!” “原来是这样?唉,她怎么就找上这宁远镖局了?谁不知道宁远镖局啊!” “还不是都显这护送棺椁的事不吉利?城中另两家镖局都不接,这才没办法,找了宁远镖局来问一问,这宁远镖局虽要价高了点,但好歹是接了镖,但哪曾想说好的今儿出发了,这宁远镖局却突然坐地起价来了,要加两倍银子,不然就不肯走!真是缺德!” “就是就是,缺德啊!” 人群对宁远镖局指指点点起来,都骂缺德,哪有定好的生意临到出发还反悔加价的?做生意可没有这么做的道理,难怪宁远镖局一直生意不好呢。 被人群指指点点着,那立在台阶上的镖局管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老神在在的等着妇人做决定,似乎笃定她必会答应。 苗氏见被人这般指点讨伐了,对方都无动于衷,也是丧气,愿意接这单的只有这宁远镖局,她不能叫丈夫客死异乡不能归故里,今儿是非走不可的,只是再加两倍,已经是她身上几乎所有的银钱了—回去还要给丈夫办后事这些…… 但没办法,咬咬牙,她正想答应。 “这位婶婶。” 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苗氏扭头,就见一个穿着一身藕荷色小袄的年轻小姑娘走了上来,她不认识这姑娘,不禁眼带疑惑。 石榴道:“这宁远镖局出尔反尔,临时毁约,如此不诚不信,婶婶还想同他们做生意?可放心?” 苗氏踌躇,自是不放心的,此回家乡,好几日的路程呢,这宁远镖局能反悔一次就能反悔二次,要是在半道上再坐地起价,她是给还是不给? 可她没办法啊。 就听得这姑娘继续道:“婶婶可知道街口的那家威风快驿?何不下单给他们?” 苗氏一愣,“那不是专替人送货送信的地方吗?他们会接这生意?” 石榴点头,“接,不管送信送货,还是护送人,威风快驿的宗旨,顾客至上,为顾客排忧解难,一定给您最省心、满意的诚信服务,保证价格公道,一旦下单,风雨无阻,必达!” 苗氏听得心动,当下便不再看那管事,招呼了两个伙计,和儿女一起便扶了棺椁直往街口的威风快驿去。 还有那好心的围观群众也都上来帮忙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棺椁送到了街口威风快驿门口。 百姓们都跟着前看情况,看威风快驿是不是真接,是不是真价格便宜。 宁远镖局门口,顷刻间就没了人。 那管事冷眼朝石榴看来,愤恨一句,“多管闲事!”便甩袖进去了。 石榴挑眉,姐乐意。 “走,咱们也去威风快驿瞧瞧。” 第482章:急人之所急 威风快驿。 已经得了看热闹的伙计跑回来报信,知道堂妹石榴给自家接了个开张这么久头一次接的送棺椁且棺椁里还有尸体的生意的李荣真也忙往外出来,迎上了苗氏。 “你们威风快驿接这生意吗?”苗氏看着李荣真,满怀期待的问。 李荣真点头,“只要顾客有需要,我们威风快驿什么单子都接,包括这帮忙护棺回乡。” “那就好,那就好。”苗氏松了口气,忙问怎么收费的。 李荣真便问:“不知是要送去什么地方?我们一般是按路程重量等来收费的,东西不一样,价格都不一样。” 苗氏忙道:“我们到大成府下的洋河县白云镇上!” 见围观百姓多,李荣真也有心就在这外头谈单下单,好叫大家都看着,给威风快驿也再打出一场名气去。 便即让副管事拿了算盘出来。 “此离大成府的洋河县走陆路差不多是四百来里路,按我们车队的速度,应该要走八日左右,这运送棺椁我们也是头一回,但按一辆车货物的标准还有它的重量定价来,须得五两银子,再加上每五十里路收五十文的路程费—也就是五两四钱五十文。 另外,因是扶灵,还要麻烦您给押车的车队人一人包一个红封,八文十八文的都行,主要是图个吉利,这趟车队出六个人押车应该就够了,您觉得怎么样?” 李荣真声音不疾不徐又洪亮得围观百姓都能听见。 说罢,看着苗氏道:“若是你没有异议,咱们这就可以下单,正好车队有一队人刚回来,下了单,立即就可以出发。” 苗氏听得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这个账来,不由下意识问了一句,“是不是算错了?那路上吃喝呢?吃喝是不是我负责?” 李荣真挑眉不解,“没有算错,车队路上吃喝车队自己负责,除了以上我说的那些收费,并不会再有另外的收费项目,您完全可以放心,若是车队人在路上向您以任何名目再收多出的任何费用,您完全可以拒绝,并跟沿途的快驿分管站投诉这人— 所以,您是觉得贵了还是?但这个价钱已经是我们威风快驿……” “不,不!”苗氏忙打断,“我是说怎么会这么便宜,这么便宜,吃喝都自己负责,你们威风快驿,这不是亏钱做生意吗?” 又不禁跟刚才帮把手一起过来的好事百姓道:“那宁远镖局之前接我的镖,收价是五十两银子,路上吃喝还都要我出,他们的要红封图吉利,出十个镖师,要我一个封六两银子呢!今儿坐地起价,就涨到了一百五十两,红封也要十六两一个呢!” 苗氏从前也不是没回过乡,知道这一路下来的花费,即便节约再节约,六个人八日下来也是要花几两银子的,如今这天气又冷,总不能在荒郊野外歇宿,都是要客栈车马店的,那都是花费。 这么一算下来,总共就五两四钱多银子,还得倒贴吧! 不怪苗氏惊讶,围观百姓也惊讶不解的很呢! 威风快驿开了两三个月呢,但他们好些也只是知道这里有家威风快驿,是天下第一村李家和府城刘家合伙开的,但也没什么需要来送货送信的,所以还真不知道这威风快驿收费这么便宜。 有来送过信或是有认识的人送货过送信过的倒是知道这威风快驿方便又便宜,但也是没想到这送棺材也这么便宜,关键的是,这可不是空棺!里头也还装着‘东西’呢,收价这么便宜,是真不嫌不吉利啊! 被众人盯着,李荣真镇定自若,面上笑道:“想来诸位也知道我们威风快驿的两个大东家,一个是刘家的家主,一个便是被圣上金口题为‘天下第一村’的李家李石榴是也! 他们二人合伙的生意不止这一道,像肉松果糖奶片玩具等,这些都要感谢各位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生意。 是以,我们东家也想回报各位,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到大家,这便有了威风快驿! 我们威风快驿开设的宗旨便是为天下人谋福利,给天下人最方便最好的服务,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而不为赚多少钱! 所以,只要大家伙有需要,尽管来威风快驿,我们一定给你们最公道最诚信的服务!”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听得围观人群都一时怔然起来。 ‘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 ‘为天下人谋福利,给天下人最方便最好的服务?’ ‘感谢大家照顾生意?’ 便有那之前在威风快驿下过单的人出来现身说法了。 “李管事说的是真的!我是平和县人,上个月在平和县的威风快驿下单托送了一批皮毛去云州,你们想云州多远啊?那位李管事也同我说了,他们威风快驿目前还只走并州范围内,没出过并州之外的单子,但我有这个需要,他便当即请示了上头,接了我的单子。 尽管是头回往云州,路途还这么远,可威风快驿也没有多收乱收银钱,还是按标准来收的,且还大气得很,不用预先把银钱都给了,可以送货到了之后再结清的! 这不,前儿我刚收到他们车队返回来的运送到货的签收单子,结了剩下的银钱呢!” “还有我!月前我媳妇要带孩子回娘家喝寿酒,我不得空一起回去,又不放心他们娘三,这不就听了邻居说了威风快驿,便来问了问,李管事就接了单呢!价格收得很便宜,一路上对我媳妇孩子他们还照顾有加,平平安安的将人送到了咱们丈人家呢! 他们路上真是自己负责自己的吃的,不用咱们管的,不但不用咱们管,路上途经有他们的分站时,我媳妇他们跟着一起在分站吃住,比去其他客栈还便宜实惠呢!总之,选威风快驿,再好不过了!” “……” 世人多都是人云亦云的,当下,回过神来的不少人都不住的夸赞起威风快驿,夸赞起刘东家和李姑娘大义来。 那常买李记刘记东西的人一时也与有荣焉起来,想着李家刘家这是因为自己常照顾生意而给的回报,可自己还没来享受过,这怎么行? 嗯,这就想想,有没有什么亲戚离得远需要写信去问候一番的。 而那不常卖李记刘家东西甚至因为舍不得买而从没有买过的,这会儿心里也不禁想,就冲人家这份大气,管他多穷,管东西贵不贵,待会儿离了这里他高低也去买点! 第483章:放心 听着人群叽喳,苗氏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早知道,她早该来威风快驿问上一问了,何必跟那宁远镖局折腾,白受些急气。 要不是眼看着就午时了,苗氏想着要快点出发为好,还真想多唠唠的。 但当下只能赶紧道:“我这就下单,就拜托你们了!” 又快嘴道:“这个价钱就照你说的来,我也不多话,但给红封这事李管事你还是听我的,这种事大家都嫌晦气的我知道,你们威风快驿也是做生意的,图的就是大吉大利,顺风顺水— 所以,我想给这押车的人每人包六十文的红封,再给你们威风快驿包一个红封,也不多,就六两银子,李管事你可千万不要推拒才是!” 苗氏是真心实意的,这威风快驿已经给她省了太多了,她都没敢想,只给六两银子的红封,其实她还嫌少了呢,不过人家有人家的规矩,她真多给了,要不要的不说,也怕别人说道,坏了人家的章法。 再一个,她身上统共加起来也就两百两银子不到,回乡安葬丈夫要花销,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活,往后她就不回这里了,在老家拉扯两个孩子,就靠这点银子撑着,儿子还要读书,当然是能省则省。 总之,威风快驿这份大义,她苗氏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李荣真从人群的各种反应里收回视线来,心下也是满意今儿这一番的效果,当下客气同苗氏拱手道:“您太客气了……” 说着话的将苗氏请进了铺子里,拿了货单来填写了给苗氏过目按手印,然后再让后头车队小队长准备好出发…… 人群看着苗氏进了铺子,也没舍得这就离去。 直到看见六个五三大粗的壮汉子一人背了个包袱从铺子里跟着苗氏出来,一左一右各三个的押了装棺椁的骡车同苗氏娘三出了发,人群目送了一截路,这才陆陆续续的散去了。 往李记铺子去的,往刘记铺子去的,或是三五两个找了间茶楼小酒馆说道今儿这热闹的— 李荣真目送车队走远,回身进了铺子,便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待客区的圆椅上抱着手炉的石榴。 “石榴。”他咧着嘴走过去,“今儿你这一出,动静弄得可是不小,又给咱们威风快驿打出一番好名声来了!” 石榴眨眨眼,“堂兄还真以为是为名声啊?我早就说过了,开这威风快驿,前头数年压根就不想着能赚银钱,你那一句‘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我是真如此想的。” 李荣真一怔,随即恍然羞囧起来,“石榴大义,我是明白的,只是这当上来管事掌柜的,难免就为这利润二字迷了心窍去,我得改,得改。” 石榴便笑起来,“堂兄一心为威风快驿,愁思这几个月下来仍旧是入不敷出,连给伙计车队们发工钱都还是往里倒贴银子,你这般,我是很感激的,不过堂兄今儿就记得我说的话,咱们不为赚多少钱,只为给天下人方便,等到威风快驿有朝一日深入天下百姓的心,人人都有需得着威风快驿愿意用威风快驿的时候,那便是咱们赚钱的时候了。” 李荣真听得心神一阵激荡,不由憧憬起了那一天来。 那一天,天下百姓皆知威风快驿,皆用威风快驿,皆离不开威风快驿,那该是怎么的一般风景啊! 正事说罢,便说点私事。 “我明儿一早回家,堂兄可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要我帮忙捎回去的?” 李荣真就打趣自己道:“东西倒是不必,说来石榴你可别笑话怪罪,之前有东西捎带回家,我都让要过下河村的车队捎了,咱们这儿的伙计也都捎过,都是顺手的事。 话倒是不方便,石榴你明儿回家,见了卓哥儿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可要在家好好读书识字,过年回去,我可是要考他的。” 石榴忍俊不禁,“这算多大事?往后堂兄有要捎带的,只管让车队帮忙捎便是,这话我都记下了,明儿回去就说给卓哥儿听。” 自个内部人员,要给家里托个东西都是正常的事,作为老板,这点都不通融的话也太没人情了。 所以石榴早就有言在先的,可以的。 也只是捎带而已,又不是专门派车队走一趟,顺手的事,也能得员工感激在心,何乐而不为呢。 上午的逛街是耽搁了,都饭点了,石榴干脆让左成去隔壁酒楼叫了饭菜来,中午就和李荣真他们一起吃的。 吃了饭喝杯热茶坐一坐,这才慢悠悠的溜达着往玲珑斋去。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玲珑斋的二楼雅室里‘选美’了。 玲珑斋提供了茶点这些,伙计一托盘一托盘的首饰这些往里端来,供她挑选。 坐着不用动,一点不费脚,看上哪个指哪个,便有伙计帮忙包起来。 这种感觉,还别说,真叫人堕落。 ‘堕落’的石榴最后从玲珑斋出去时,身后跟着的岁绿和金花包括左成手里都满满当当的呢。 上了马车,左成又请示是回家还是? 石榴看看天色,道:“去桂花巷。” 范晋该下学了,明儿她就回家了,这趟回家,应该年前也不大会再往府城来的,得跟他说上一声,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家信或者东西要捎的。 到了桂花巷,石榴便被老仆请进了正堂里坐,刚端上邱婆婆送上来的热茶,外头范晋就大步进来了。 “石榴!” 某人的眼底一如既往的有星光,石榴看一次心里烧一次的。 兀自镇定着,若无其事道:“我明儿就回下河村去了,年关前应该不进府城了,你自己在府城,一切多注意,有什么事记得去童玩斋找吴掌柜。” 范晋听着石榴要回家了也不忘来关心他,心里乐得跟喝了一桶蜂蜜似的,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的,府学再过一个月左右也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就回来了!” 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石榴白了他一眼,忙又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我捎回家的?” 范晋先摇头,又想到什么,还是道:“你就帮我告诉我娘一声,我在府城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就是。” 石榴点点头,想了想,道:“虽说那王家主动撤案了,但那通缉的画像贴出去,这么久还没抓到人,上次到底是谁对付你,咱们还不知道,总之你一切都多加小心才是。” 范晋笑着应下,“好,天气这么冷,我下学就立马回家了,还坐的骡车,到家前连车也不下的——谁也别想来碰瓷。” 第484章:玩具布偶 小孩子见风长,石榴前几日回来那趟,还不怎么觉得,可这厢回来,已经出了月子的康哥儿整个儿就大了一圈,穿着红彤彤喜庆的绣着福字的衣裳,漂亮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 石榴看着就忍不住的喜欢,抱在怀里来狠狠的rua了一口,这孩子可比宝珠情绪稳定,被石榴这么一亲一举的,竟不哭,反倒好像还抿嘴笑了。 “哎呀,咱们康哥儿长大了一准是个温柔体贴的小暖男呐!” 啥小暖男的宋氏也不懂,只看着小闺女把孙子托举着抱那架势,吓得是心惊肉跳,“来来来,快给娘抱,康哥儿可不轻,穿得又多,你那小身板,别给他摔咯!” 石榴撇嘴,“娘看不起谁呢?好歹我也是练了功夫的人,抱个孩子还能摔咯?”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将康哥儿放到了宋氏伸来接的手里。 宋氏接了人好好的看了看,便即让柳妈妈抱下去换尿布去,这才看向石榴道:“行行行,你是练了功夫的人,娘这不是怕你手累着?一路天寒地冻的刚回来,先烤烤火,暖暖手吧!” 说着又吆喝小丫头阿春去大厨房看看,酒酿圆子煮好了没,快给姑娘端来。 石榴便挨了火盆坐了,将手烘在火盆烤着,一面跟老袁氏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总之每每出门回来的惯例,家中各人都一一问候一番,说说话的。 不多时,阿春就端了酒酿圆子来了。 宋氏让石榴快吃,“多加了红糖的,你多喝这汤,暖身子。” 石榴舀了口甜汤喝了,那暖意溜进嗓子里,一路滑到胃里头,舒服极了,她喟叹一声,“还是家里好啊!” 宋氏就笑瞪她,“今年这冬天冷得不行,过年前你还是别出门了吧?好好在家里养养,今年一年这里跑哪里跑的,可辛苦,有什么事的,叫他们去办,咱多给点赏钱!” 几年的好日子过下来,宋氏说话也是有底气着呢,心疼闺女辛苦,她也不怕费这银子,让底下人去呗。 那庄稼汉一年到头还要歇息两个月呢。 石榴咬了两颗小圆子在嘴里,一边点头,“好,听娘的。” 她本来也是不打算怎么出门了的。 宋氏却听得笑起来,以为闺女是听她劝呢,“赶明儿庄子上送了鸭子来,娘给你烧鸭子吃,你最喜欢的。” 石榴情绪价值拉满,“好呀好呀,好久没吃娘做的菜了,想想我就馋了!”还配合的吸溜了一口口水,似乎把碗里的圆子都当做了是宋氏做的菜一般,狠狠的舀了一大勺到嘴里。 宋氏一听,哪里坐得住,压根就等不得庄子上明儿送鸭子来,当下就要往村里去,看哪家的鸭子正是好时候,好买回来晚上就给闺女做。 刚从上房里溜达出来的李老爹一听这话,便忙揽了这事去,背着手溜达着就往村里去了。 石榴搁了碗,擦了擦嘴巴,又抱过宝珠来亲香了亲香。 然后便即将在玲珑斋给家里众人买的首饰些拿出来,拿给几人。 这天气冷,宋氏便让林氏多坐半个月月子的,这厢还是西厢里头呢,石榴便让岁绿给送去。 老袁氏和宋氏还有黄春妮都在跟前,直接便给了他们,当然,可没忘了宝珠。 昨儿回来也先到了洛水城里,把给大姐买的送去了的。 另外还给大房那边两个堂嫂江氏万氏以及三婶四婶那边都买得有,包括大伯奶和族长奶奶他们那里,都有,年关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一根簪子一对镯子的,说来也不贵,但收着的人心里定是欢喜的就是了。 不过待会儿再给他们送去。 这厢宝珠抱着漂亮的首饰蹲角落里笑去了,老袁氏和宋氏却是忍不住说石榴,“咋又给我们买这老些东西?就这么颗脑袋,每天换着花样的戴都带不过来了。” 还给其他人都买了,这一趟又花了不少钱吧。 石榴就道:“今年又没少挣钱,挣钱是为什么呀,就是为了咱们吃好穿好过好日子呀,一年才买几回首饰呢,可劲戴呗,我还买了好些好料子,让针线房拿去了,赶明儿给大家伙都多做两身新衣裳!” 老袁氏和宋氏虽嘀咕心疼,但也是向来不反驳石榴的,买都买了,他们也只有乐着接受呗,谁叫这都是石榴的心意呢。 倒是黄春妮不好意思的很,这才进门一个来月,就给小姑子送了十二张手帕,已经收了小姑子两回首饰了,这回这首饰还是一整套,漂亮的她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想着她就理亏,不给小姑子做些什么,都过意不去。 “石榴,你上回回来给我的那花样子,我这两日照着缝了几个出来,你给瞧瞧行不行。” 说着就回房去将东西拿了来。 石榴接了一番看过来,也是直点头,“这才几天呐,二嫂你就都做出来了!做得真是好极了,惟妙惟肖的,跟我画的一样呢!” 却正是石榴画的图纸让黄春妮做的,这厢做的小老虎、小兔子、小马、小狗、小猫、小猪……,都是q版的样子,可爱萌趣得不行,也都不大,就两只手就拿住了,小孩子抱在怀里玩正好。 但宋氏在一边嘀咕起来,“这好看是好看,可这瘪囊囊的,就一块布,这做来干啥?你说是玩具,可宝珠看都不看一样的。” 说着还给石榴示范一下,拿了个老虎冲宝珠招手,可宝珠看了一眼就不带搭理的只顾抱着首饰玩。 既是玩具,小孩子都不感兴趣的玩具,能卖得出去吗? 石榴笑得一脸神秘,“娘您等着瞧吧。” 说着便让岁绿去找玉锁银锁来,带些棉花来。 等棉花拿来了,石榴就指挥着玉锁和银锁两个,手脚麻利的将棉花往那没收口的口子里塞— “棉花抓一抓弄蓬松些,别一坨坨的往里塞,不然手感不好,多塞些,软绵绵的更好玩——就用这木针往里送,容易些,慢慢来,这棉花塞不好,这布偶可不好看……” 老袁氏几个就一眼不错的看着,渐渐的,就觉出那一块布好似有些不同了起来。 很快,那布老虎跟吹了气似的,肉眼可见的鼓囊了起来。 再然后,石榴让玉锁用针线收了口,一个胖乎乎的黄白相间的小老虎就被石榴拿在了手里。 “宝珠,看小姑这里,看看这是什么?” 第485章:宝珠真乖 宝珠听到小姑喊,扭过头看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姑手里胖乎乎萌萌哒的小老虎,顿即亮了双眼,手里的首饰一丢,就爬起来朝石榴蹒跚跑来。 跑的太快,还一狗趴摔了,好在有地毯,摔上去也不痛的,宋氏见她自己立马就爬起来了,也就不去抱她了。 宝珠一点没被摔跤影响到,吭哧吭哧的到了石榴跟前,一把将小老虎抱在了怀里,笑得眉眼弯弯,“乖,乖。” “宝珠喜不喜欢这小老虎?”石榴问。 宝珠直点头,“喜,喜,欢,欢。”显然是喜欢得不行。 宋氏在一旁也惊奇起来,“这瞧着就是个布口袋,就是做了老虎样子罢了,宝珠都不带多看的,可往里塞了这么些棉花,竟就大不一样了,这小老虎,活灵活现的,看着又跟真老虎不一样,还可爱得紧呢!不怕人的!” 她看着也觉得好看得很,不怪宝珠连爬带滚的跑过来要了。 要不是不好跟孙女抢,她都想抱在手里玩一玩的,不过要是这娃娃能再大点就好了,这大小,也只合适小孩子玩嘛。 也是她这心里话没说出来,不然一准能从石榴嘴里听到,别急,大的也有,管你小孩子大姑娘成年女人的,几个不喜欢抱抱熊软软枕的呀! 不论多大的年纪,心里都有一颗爱萌萌东西的心呢! 银锁手里另一个粉粉嫩嫩长耳朵的小兔子也收口好了,宝珠见了,又眼巴巴的瞧着。 石榴就逗她,“只能选一个,小老虎和小兔子,宝珠要哪个?” 宝珠看看手里抱着的小老虎,又看看小姑手里的小兔子,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显然都想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取舍。 “要,都要!”大人才做选择呢,宝珠撇嘴,都要。 石榴将小兔子也给她,“那你要了这两个,剩下的这些做出来你可不能再要了,小孩子也不能太贪心哦。” 宝珠一手一个布偶,开心得不行,听着小姑的话,她也不懂什么叫贪心,只看了桌子上的几块布袋子,不要就不要,那些没她手上的漂亮! 然后哒哒哒的跑回角落里撸兔子和老虎去了。 石榴这才接着让玉锁和银锁把剩下的都填充棉花做出来。 黄春妮也上手帮忙,一边新奇的跟石榴道:“石榴你先给我那花样子,我照着绣的时候还想呢,这东西做出来是要缝在衣裳上还是缝在哪里,可偏你又叫我做成这样子,还不收口,要留条口子在后头,我也是纳闷着呢,这厢这么一瞧来,我总算是明白了!还别说,这棉花一塞,这小玩意还真好看极了!” 老袁氏也道:“就是,端看宝珠喜欢的这样子,这玩具布偶做出来一准好卖!”那可是个知道好坏东西的! “只是,这往里塞的是棉花,用的又是这么好的细棉布,这一个玩具做出来,用料可不少,卖便宜了咱亏钱,卖贵了,有人买吗?” 宋氏对自家闺女是盲目自信,“怎么没人买了?娘您看童玩斋那些玩具,一个木头做的小滑滑梯还二两银子一个呢,不照样有人买吗?这布娃娃摸着软和,抱着也舒服,小娃娃肯定都喜欢,还舍不得买了?” 跟着石榴看了这么久了,宋氏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穷人多,可也少不了有钱人呐! 甚至舍得吃喝买买买的人还多着呢! 她觉得石榴这动物布偶一准好卖! 别说,她看了就准得买的! 石榴笑道:“就现下做出来这些,都不大,用的布料也就是一小块,棉花也不过二三两重,成本也就是十来文,再加上人工,以及独一份的新意,我想着这么一个卖个五十文,或也差不多。” “才五十文?这也太便宜了!”宋氏一听就皱眉,显然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为个几文钱都舍不得的时候了。 老袁氏听着也觉得有点便宜了,比起童玩斋目前在售的那些玩具来说。 那些都能卖得好,这布偶只会卖的更好的。 “五十文也不少了,咱们这方十里八村的日子是越发的殷实,自是舍得买,但更多的村落还是平平,不定都舍得的,定这个价,那疼孩子的,咬咬牙也能买一个,这布偶都玩不坏的,买了孩子能玩好久了,说不得管一个童年呢!” 她现在也不是之前那缺钱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在不亏本的情况下,惠及于民吧。 “再者,用绸缎这些,样式做的更好,面向有钱人销售的那一类,价钱自然要不一样的,你卖便宜了,人家还不乐意买呢。” 毕竟,自持身份嘛。 像那滑滑梯套装等,刘东家在京城脚下的售价都达到了数十两甚至有百两的,也照样卖的火得很。 一分钱一分货,有钱人买的就是一个与众不同,和格调了。 宋氏和老袁氏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便都点头,反正是石榴的生意,都听她的就是了。 倒是老袁氏问,“那做这布偶,是又开个作坊还是咋的?” 宋氏也往石榴看来,等着听她说。 今年下来,还有不少人在跟她打听,作坊还要不要继续招工呢,周遭村子里,还是不少人想来他们作坊的。 只是吃食作坊一开始就只招了村里人,再没有增加过人手,已经足够了,羊工坊那边,倒是先后招了两批人,有村里人,也有上河村和天宝村人,以及村里各家的娘家亲戚这些,人手也是够了的。 石榴点头,“肯定是要开作坊的,不做不说,要做自然要做好。” 首先从生产货源上,就要保证好的。 “那怎么个章程?要招多少人?作坊建在哪里?”宋氏想着村里已经没有空地可以再建作坊了,这次是又建去天宝村,还是怎么样? 这个石榴已经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章程的了,当下道来:“这做布偶头一个要的就是针线手艺,务必要针脚细密,绣功要没得挑的,但十里八村的,多数妇人能缝好衣裳做好鞋子已经是不错了,光这样,来做这个可是不行。 但咱们既开作坊,也想着能给乡亲们谋个福利,叫大家伙都有个工做,挣点工钱,殷实家中的日子,我想着这招工咱们就分两种,一种必须要针线手艺好的,这叫技术工,就专门负责缝这布偶,另一种也得会针线,起码缝个口不出漏子,就专门负责塞棉花,再收口…… 这十里八村的,妇人针线好的村子最多的应该就是对面上河村了,离咱们的近,我想着这作坊就建对面去,待明儿我问问范族长去,看看能不能行—” 宋氏一听就抚掌叫好,“建在对面好,反正将来你也要嫁到对面村子的,这作坊你就近管理也更方便!范族长肯定能答应,这可是惠及村里的好事,再说了,你这可是他未来的侄孙媳妇!” 石榴:……我说建在上河村是真的觉得更合适,可不是因为我将来要嫁过去…… 但看着自家娘这一脸的再好不过,以及夸赞她想的周全的眼神,石榴也是默默闭了嘴。 老袁氏见孙女没了声儿,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是害羞了,也是不免微笑,“你娘说的没错,建在上河村挺好。” 石榴:…… 回头一看,小猪小狗小马等都已经做好了,但却全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过来的宝珠暗戳戳的抱回角落里堆着玩去了。 “宝珠!”石榴大叫一声,一个箭步朝宝珠奔去,“小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只能要两个,只能要两个,贪心的小孩子鼻子会变不见哦!” 宝珠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头满是惊吓,冲石榴眨眨眼,那意思好像在说:我把鼻子藏起来它就变不了了。 石榴板着脸,“小姑可不骗你,信不信你明儿早上起来,鼻子就不见了?但是你要是听小姑的,只要两个布偶,把其他的拿出来分享,鼻子就会好好的长在你脸上的。” 宝珠眼珠子转起来,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她不舍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布偶,亲亲小狗,再亲亲小猫的— 然后,留下了最开始的老虎和兔子,将其余的都推了出来,“给小姑,宝珠,分享,鼻子好好的。” 一岁一个来月的小朋友,说话这般清楚有条理的,已经是很不错了,石榴一直觉得宝珠聪明着呢。 聪明的孩子更要好好教,宋氏他们宠宝珠得很,要什么给什么的,石榴虽然也疼她,没少给她买东西,但也常教她不能只顾自己,不能什么都霸着玩,要学会跟人分享,免得养成她自私自利的性子。 这会儿,看着被推出来的布偶们,石榴笑着伸手摸了摸宝珠得脑袋,夸她,“宝珠真棒!回头小姑再画图纸,给宝珠做一个比你还大的熊,你可以抱着睡觉哦!” 熊? 宝珠忙摇头,“不,不熊。” 奶奶说山上有熊瞎子吃人的!所以小孩子不能乱跑出去! 石榴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由笑道:“老虎也吃人呢,你看小姑这老虎,吃人不吃人?” 宝珠看看手里可爱的小老虎,想想一样可爱的熊,便就不害怕了,“要,要熊,大,宝珠大。” “好好好,真乖!” 老袁氏他们看着姑侄俩的这番互动,也是会心一笑。 宋氏更是想着,闺女瞧着孩子气得很,但跟孩子玩得可真是好,不说宝珠,像大房的寿哥儿他们,哪个都喜欢石榴的很呢! 也不知道石榴将来自己有了孩子,又会是怎么样的? 宋氏只想想那个画面,就不禁乐了,又不禁湿了眼眶,感慨得不行。 眼看着儿女们一个个的都成了家和马上要成家了,孙子孙女外孙女都有了,她也老了啊! 真是岁月不饶人咯。 五千+ 第486章:会不会下雪 李老爹去村里转悠了一圈,却提溜了只肥得不行的大鹅回来。 “孙老旺家这只鹅好,养了两三年的了,用铁锅炖出来,一准香得慌,上次咱们去府城玩时,我听石榴就念叨了啥铁锅炖大鹅来着,回来就一直留意着呢! 这大鹅好得很,孙老旺本来养着自己吃,不舍得卖的,我跟他磨了好久的了,今儿我去,他一听是石榴你要吃,二话不说就让我拎走了!早知道,我前头的时候就直接说石榴你了,早买回来了!” 李老爹说着这话,脸上也是有光的很,不在乎自己出马不能买到,但一用孙女的名头就立马就买到,他就高兴这个呢。 老袁氏却不由一脸惊讶的看他,“这鹅你跟孙老旺买的?” 那一脸的‘你啥时候跟孙老旺走这么近了’看得李老爹也是老脸一红,却努力板着脸道:“咋的?我咋不能跟他买了?他还乐意卖给我呢,你以为咋的。” 他虽然跟孙老旺打小就不对付,这么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这不是近几年来不一样了嘛! 他孙女如今请了孙大爷俩杀猪呢!孙老旺儿子孙子都在孙女手底下做事,媳妇也在,能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不好着好着就好了嘛,人家给好脸,他还能黑脸对人家啊? 又不没啥过不去的仇—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他现下儿子孙女孙子的都比孙家好,他心里优越感起来了,再看孙老旺,就没那么多介怀了。 咳,那啥,这人看比自己过的差的人家,还能眼红起咋的。 老袁氏就撇嘴:“瞧你嘚瑟的,人看石榴的面儿才卖给你的,你以为是卖给你呢,对了,你银钱没少人家的吧?” 李老爹就看她道:“你当我啥人呐?我能白占他便宜?不足斤我还多给了银钱凑足了的!” 老袁氏听得没少给钱,那就行,便就不说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家伙见天的搁村里溜达就没少打孙家门前晃悠,说东说西的,不都是巴望着孙老旺听嘛,量他不知道他那分炫耀似的,别人也就是不跟他计较。 倒是李老爹又道:“听着石榴回来了,大嫂还让去她家菜园子里多割些韭菜去,说石榴爱吃韭菜炒鸡蛋,这新长得一茬韭菜,嫩着呢!” “是嘛?正好我也要去的,走走走,爷爷,咱爷孙俩溜达溜达去?”石榴道。 李老爹一听孙女要跟她溜达去,便即眉开眼笑,掉头就走,“走走走!溜达去!” 河风吹得可不平静,好在有房屋瓦舍阻挡了一半去,祖孙俩沿着村道一路走着,但也没那么寒冷刺骨的。 石榴不免扭头问着李老爹,“爷爷,冷不?” 李老爹就拍拍自己身上的衣裳,笑:“不冷!你上回给我买回来的皮毛,你娘给我做的这身新衣裳,暖和着呢!我里头又穿了羊毛衫,这出来走两步,身上还出汗咧!今年不知道咱这里能不能下雪,要是下雪了,你给我那羊毛靴,我就好穿出来了!” 那脸上,竟还有些期待下雪呢。 秃噜嘴一说,慢点自己又觉得不对,忙看了一眼天,加了一句,“要是下雪就下场小雪咱过过瘾就是,可不能下大雪!” 他这是日子好过了,差点都要忘了,那日子不好过的日子咋不好过的,这要是碰上下大雪,好些人家的房屋给大雪压垮了不说,冷也够叫人冷一场的,严重的,冷死人都是常有的。 石榴跟着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这两日倒都不见太阳光了,瞧着是比前头几天又冷了不少,会不会下雪,也说不准。 “咱们这里有好多年没下雪了吧?” 李老爹记性还好,“我记得上次下大雪应该是十来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那场大雪下得很大,足下了几天几夜才消停,雪停后,漫山遍野的都被雪盖的一层又一层楼小孩子要是陷进去,一准的给没了头顶去。 就我知道的,咱们村里王石头家和郑大富家,那年大雪就把他俩家的房子给压垮了的,只他们俩家那时候还都是泥瓦房和茅草顶房,王石头他爹,就是那年下大雪被雪给砸垮了房子压死的——” 李老爹回想起这些,也是唏嘘不已,“现下好了,咱们村里,再没有谁家是泥瓦房,更没有茅草房了,你四叔家之前分家银子不凑手,多建了两间泥瓦房,这后头也都推了重建砖瓦房了,村里其他人家也都这样,要是再有那年那样的大雪,咱们村肯定能都好好的—— 就是这十里八村的,别家不好说啊!那年,死在那场大雪中的人可不少,咱们村都是好的了。 这天灾当前,人命都不值钱着呢!” 他叹息一口。 石榴也听得唏嘘不已,十来年前啊,她还没来这里呢,记忆来,来了这里后好像也就下了一回雪,是她五岁那年,下得很小,且只下了两天,路面上只铺了薄薄一层,当时她想让大哥二哥带她一起堆雪人都没堆起来呢。 跟下雨也没什么两样,所以在大家伙心里头,都不算个啥印象的。 要是算这小雪的话,那也是差不多十年没下雪了呢。 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但这会儿听李老爹说起十来前的大雪灾难,石榴心里就有些突突的。 所谓防患未然,她想着不管会不会下吧,这就得多提防着的。 她也不能把所有穷人的房子都给重建加固,那也建不过来的,再说了,天灾无情,也不是人力能改的,只想着几个庄子上粮仓里的粮食都存了不少,真要是有个什么灾的,到时候也能接济灾民,尽一分力。 石榴在心里将这未知防患的事过了又过,确定没什么遗漏的,爷孙俩也走到了老宅门口。 还没进老宅,倒是对面栅栏里房檐下的孙老旺看见他们,忙往院门口走来,人未近前声音先响了起来,“咋样,石榴,那鹅的肉色漂亮吧?我养了快三年呢,炖是要点功夫,不过肉保准香的很!” 第487章:大过簪子的价值 闻声,石榴转头看去,见了孙老旺,就笑应道:“我出来时我爹正杀鹅呢,那鹅肉色漂亮得很,都知道孙爷爷您养鹅是把好手,您养的鹅那没得说,肯定好吃!我还得跟孙爷爷您道谢呢,听我爷爷说了,孙爷爷您是看我想吃才忍痛割爱,不然是预备留着自己过年杀了吃的,倒是我嘴馋了!” 孙老旺笑得一脸褶子,忙摆手道:“先也不知道石榴你喜欢吃鹅,等开春,我再多去买些小鹅仔养,到时候你想吃鹅了,只管上孙爷爷这里来逮就是!” 能耐的小辈,哪个长辈看着都喜欢,更别说眼前这个小辈,更是他们全村的造福人呢! 孙家虽然在两三年前也算是村里过的殷实些的,但这两年日子更是殷实,能过好日子,谁还嫌弃咋的。 这一切,都多亏了石榴啊。 所以孙老旺这鹅不舍得卖给任何人,那也绝对是舍得给石榴的! 要不是李义田说话带蒜味道总来跟前嘚瑟,这鹅,他都不收银钱的! 本来他还想直接提了鹅亲自给石榴送去,直送到石榴手里的,但这老家伙眼贼,丢了碎银子逮了鹅就跑,没给他这个机会。 哼,想到这个,孙老旺就忍不住冲李老爹耸了耸鼻孔。 好在石榴还亲自给他道谢来了。 这般想着,孙老旺脸上的褶子便堆得更满了,还一个劲的要让石榴进去去烤火喝茶。 石榴便直笑下次,下次来,“那什么,孙爷爷,您忙着,我先看看我侄儿他们去了!” “诶!你去,你去。”孙老旺挥手应着,直看着那祖孙俩进了对面门,这才收回了视线,背着手往自家堂屋里回。 一边摇头感慨,他跟李义田比这比那争这争那大半辈子了,到底是他没比过李义田啊。 谁叫他得了个好孙女呢! “爷爷,石榴,快进屋烤火,路上冷着了吧。”挺着肚子的万氏忙招呼了石榴两人进屋去。 胡氏手脚麻利的给泡了热茶上来,茶叶都是石榴之前从南边带回来给的,李荣松他们没舍得自己喝这好茶,都是留着家里来人了喝的。 江氏出了月子没一个月就继续回作坊上工了,孩子就给杨妈妈带着的,反正离得近,孩子饿了杨妈妈就抱去作坊找江氏。 眼下天冷了,跑来跑去的怕冷着孩子,杨妈妈就干脆抱着孩子跟江氏一起上工去,作坊那里也烧的有火盆,石榴还专门僻了间小屋子出来供孩子休息,里头专门放了几张婴儿床的,都是木工坊打了直接搬过去的,也不费什么事儿,倒是难得的一份体贴。 不止江氏,村里生了孩子不多久继续上工的妇人也有,有这个都方便,大家都很感激呢。 是以,家里现下就是胡氏带寿哥儿和祥哥儿,万氏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大了不方便,石榴就不叫她去作坊了,在家养胎, 反正作坊有福利,生孩子的女人有六个月的产假,虽不能领满工钱,却也是有三百文一个月的,等于是不上工白领,等生完孩子再回作坊,岗位也还在那里,不用担心回不去。 所以作坊适育的妇人们谁怀上孩子了,都是自己算着的,一般怀到五六个月左右就不去作坊了,等到生了,再做个月子,带一个月孩子,六个月的产假正正好。 就是有那觉得自己怀相好,想在作坊做到要生了才不做的,石榴也不会同意的,那肚子大了,在作坊晃来晃去的,多危险啊这女人怀孩子是大事,可得小心着。 这不,有石榴这话,这规矩,婆婆们都是没话说的,不去也有三百文一个月,生了还能接着回去干,咋不行呢。 万氏就是那肚子大了还想接着干到生产的,要不是石榴强行让她回家,她还真想。 这会儿石榴也是把万氏好好的打量了打量,见她面色红润,怀相都挺好,也不免问一问,“二堂嫂都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可得让胡嫂子来喊人。” 万氏是个爽利的性子,闻言也笑,“诶!我都好着呢,这孩子不闹人,你二堂哥都说了,准是个闺女,闺女疼娘。” 李老爹跟孙媳妇没啥话说的,也不好说,便抱了祥哥儿在腿上,又拉了寿哥儿说话。 寿哥儿已经两岁半了,说话跟小大人似的,问啥都知道,平时也能帮着看着弟弟祥哥儿。 祥哥儿虽也才一岁四个月,但口齿也是清楚得很。 李老爹逗着两个重孙子,眉开眼笑的,也是高兴得很。 石榴跟万氏唠了几句家常,便即将带出来的盒子拿给万氏,“这回在府城里看了些首饰好,就给买了,你和大堂嫂一人一支簪子,杨桃姐也有一支,便是我送给你们过年的礼物啦。” 万氏看着那三支漂亮簪子,也是嘴巴微张,片刻,直摆手,“这咋好,又叫石榴你破费—上次我过生辰你才送了我一支簪子呢!” 石榴就笑:“血浓于水,咱们都是打碎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我送你们点东西还不成?你说生辰,我过生辰,你不是也给我送了礼物?” 万氏听得红脸,她送石榴的生辰礼物就是自己抽空做的一双鞋子而已,哪比得上这簪子贵重啊。 石榴却是心中有数的,她有钱,乐意送嫂子们婶子们首饰,可嫂子们婶子们谁都不白受,这个给她做鞋子,那个给她做袜子的,用的还都是自己都舍不得的好料子。 这份情谊,可大过了这簪子的价值。 “二堂嫂收着吧,就没给寿哥儿祥哥儿买东西了,等过年,我这当姑姑的,给他们包个大红封当压岁钱。” 万氏实在不好意思,但石榴要她收下,她也只好收下,只心里已经在想着,她这在家养胎也是闲着,该给石榴做点啥东西。 做衣裳吧,她绣工不好,石榴也不缺衣裳穿,听说有专门的人负责给她做衣裳,那衣裳可漂亮得很,瞧石榴身上穿的就知道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做鞋子,她做鞋子做得好,这是她自己也得意的,这次可得做的更好可漂亮些才好— 听说新进门的榆弟妹绣工好,赶明儿她得找她多请教请教,学个好花样给绣在鞋子上— 石榴不知道万氏心中所想,送出了簪子,又拉了寿哥儿和祥哥儿好好的逗了逗抱了抱的。 寿哥儿是个碎嘴子,一得石榴问话,又喜欢石榴得很的,这小嘴巴吧啦吧啦的就没个停。 石榴耳膜都要给他震碎了,也是好笑,直到说要走了,寿哥儿还眼巴巴的瞧着石榴,跟着往外走呢。 石榴看得心里一软,便冲万氏道:“索性天冷也没什么事,都闲着,我也不怎么出门了,赶明儿起,让寿哥儿和祥哥儿都到大宅这边来,跟宝珠一起玩,几个孩子也有个伴。” 万氏忙应下,“好。” 第488章:学堂 从老宅出来,祖孙俩便继续溜达着往村北头去。 到了村北头,见李义山正在李族长家堂屋里烤火说话呢,两人便先往李族长家去。 “族长爷爷,大伯公!” 见了石榴,李族长和李义山也是笑出了满脸褶子。 李族长忙招呼石榴坐下烤火,别给冻着。 李老爹就在后头又笑又撇嘴的,“只要石榴在,族长和大哥你们眼里就看不到还有别人了是吧?” 李族长就说他,“老胳膊老腿了,那皮都皱了,皲不了,怕啥冷,哪像石榴,小姑娘家的,最是怕冷的,可得仔细着,要是长冻疮了,那可不好看。” 李老爹睨了两人一眼,心道你们皮可比我皱,不怕冷有本事别坐在火盆边啊。 但到底没说啥,自个用脚挑了个小杌子挨着石榴坐在了火盆边。 三老一小围成一个圈,别说,瞧着还真有些喜气。 李荣真的儿子卓哥儿和李荣显的女儿桃花在一旁蹲着玩石子,小孩子都不爱规规矩矩坐在火盆边烤火的,好在就在屋里,火盆在旁边也有热气,小孩子火气大,也就由着他们了。 石榴先看了卓哥儿抓了两把石子,这才笑喊了他,“卓哥儿今日写大字没?” 卓哥儿今年虽只才四岁,还不到送去学堂的年纪,但早已学着识字这些了,他爹不在家,李荣生这当小叔的,每日下学回来都要考他教他,还要叫他写一篇大字的。 一听的石榴姑姑喊他,卓哥儿忙抬头应声道:“石榴姑姑,我写好了!” 石榴便点头,“那就好,你爹可是叫我带话给你,让你在家要好好读书写字,等他回来,可是要检查你有没有认真呢。” 卓哥儿眼中的亮光闪过,“石榴姑姑,我爹啥时候回来?” “过年就回来了。” 还要等过年啊,卓哥儿眼中的亮光暗淡了,过年还有好久。 他心中淡淡失落,但还是很快道:“我每天都有好好读书写字的,小叔教的三字经,我已经会背了!” “哇,卓哥儿会背三字经啦?”石榴一脸惊的样子。 卓哥儿似乎怕她不信,挺了挺小胸膛,就朗朗读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堂屋里便只响起了卓哥儿朗朗的读书声,李族长三个一脸带笑的听着。 过了好久,三字经便背完了,卓哥儿看着石榴,一副‘怎么样我没有骗人吧’的表情。 石榴也实在惊喜,这卓哥儿才四岁,竟然背三字经背得这么溜,一点不带停顿思考的,显然掌握得很熟悉了,可见又是个读书苗子啊! “卓哥儿真棒!等过年你爹回来,一准要表扬你的!等过年,石榴姑姑也一定给你个大红封奖励你!” 卓哥儿高兴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瞧着隐隐还有点可爱的帅气。 石榴微亮眼,这长大了,铁定是个小帅哥啊。 让卓哥儿接着玩吧,她转头看向李族长道:“族长爷爷,我看卓哥儿挺聪明,不如明年就送他去学堂吧,早点上学也好。” 卓哥儿开了年就五岁了,他开智开的早,五岁上学堂也不是大问题,再说了,就在对面范家学堂,学堂里如今好多学生都是他们下河村的,都是熟面孔,也不怕他去了害怕陌生。 李族长一听,也觉得有理,现在家里也不差银钱,供几个孩子读书都成的。 只是…… 他一顿,道:“前些日子你祖堂婶不是回娘家了嘛,她回去便听家里说起过一嘴,说是范家学堂如今学生太多了,怕是明年开年暂时不会收新学生了。” 想也是,本来人家范氏自个族里的孩子都是要上学堂的,这一两年,光他们下河村送去的就几十个,还有天宝村和其他村里的呢。 范家学堂已经多开了三个课舍了,先生实在是教不过来了。 毕竟,范家学堂办学可不是随便办办,既要教书育人,那先生自然不只是识字就行,范家学堂的先生都是有秀才功名的,童生功名的,也只教刚进去开蒙的孩子罢了。 石榴一听这话,也是沉吟起来。 须臾,她抚掌道:“族长爷爷,我想着,要不咱们村也建个学堂吧!” 李族长眼睛一亮,有期待又有犹豫,“咱们村也建学堂?可咱们村……哪来的先生啊?” 他们十里八村的为何会都敬仰着上河村,那不就是因为上河村有自个的学堂,且一村里好几个的秀才,更甚还有当了官老爷的举人嘛! 人家能办学堂,是因为人家诗书传家,有这个底气,听说范族长那几家,家里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两箱子宝贝书呢。 他们村有啥?一本老祖宗传下来的书都没有,秀才也没有,额,如今倒是能数得上来两个童生…… 但这能办学堂? 办出去别的村不笑话?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但都表现在李族长的脸上呢。 石榴就道:“范家学堂办学堂之时,满村里好像也就一个秀才吧?也是他们村接连出了秀才,又出了举人老爷,这名声才越发响亮起来,使得十里八村甚至有镇上的,都想把孩子送去范家学堂,我记得好像是这样的,族长爷爷您说呢。” 李族长一愣,“这话倒是……” 石榴便笑,“所以啊,谁能保证咱们村往后出不了秀才?退一步来说,就是出不了,咱们办学堂也只为村里孩子们都能识字识数,不做个睁眼瞎,又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所以不必去在意别人怎么想。 咱们有银子,想办个自己的村学,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哪会笑话?” 李族长恍然,“石榴你这话倒在理,是我着相了,想得太多了。” 李义山也道:“我觉得石榴说得有道理,咱们村如今家家户户日子都殷实,谁家有孩子该读书的,都已经送了对面去的,但后头陆陆续续还有孩子,少不得都要读书的,要是范家学堂往后都不收了,难不成要送他们去镇上去城里?这多远,孩子小也不方便! 还是自己村里有学堂的好!” 说着就看向石榴道:“石榴你既这么提,想来已经有章程了,你且说说,我们听着呢,出银子出力的,咱们大家伙都能行!既是满村的大事,那便该跟村祠一样,咱们合力来!” 第489章:线绣 李义山这么一说,李族长和李老爹便都看向了石榴。 连送热茶进来的老陈氏都忍不住留下来听。 被几双眼睛巴巴盯着,石榴也是好笑,她本来是来送礼物顺便说说建作坊的事的,这事还没做呢,怎么就说到建学堂的事来了? 也是李族长刚刚那么一说,她脑子里一过,就这么想到了。 “既是咱们村里有孩子要上学的需求,自然还是办个学堂更好。孩子们就近在自个村里上学,大家伙都安心。 且我想着,这尺有长短,人也一样,也聪明的,也不那么聪明的,外头的学堂都是一样的教读书识字教科举考试,咱们的学堂若办了,到时候除了这些,还可以教点别的,比如打算盘这些— 到时候,不为科举,孩子们从学堂里读出来了,去掌柜去账房,那都是咱们村的人才不是? 还可以开设武课,孩子们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就有那有天赋的,说不得将来还去考个武状元呢!” “所以,这办学堂,对咱们村来说,挺好。” “至于族长爷爷担心的先生问题—咱们村里,如今确实只有两个童生,荣生堂弟要读书科举,不能耽搁他,倒是孙家文明叔,可以做启蒙班的先生,另外,到时候咱们再去别处寻觅合适的先生诚意聘请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我相信,等一代一代过去,到时候,咱们下河村肯定会有自个村里的先生的,就像范家学堂一样。” 石榴一番话,听得三个老家伙心神激荡得很,不住的点着头。 等石榴话口一听,李老爹便迫不及待的接了话,“那咱们学堂建在哪里?啥时候建?” 这倒是个问题,村里早没了空的宅基地了,今年想分家的人家都憋着没分呢,因为分了也没宅基地建房子。 石榴道:“把南山脚下那块荒地开出来建学堂吧。” 听她这么说,三老头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了村南头上山去的那片一年到头杂草丛生的地头——拾掇出来,倒是有那么平整的,建几间屋子做学堂,也不是问题。 就是那地杂草入土深,碎石头也多,要拾掇出来,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过,庄稼人还怕开荒?村东头那一片一片的田,当初不都是大家伙开出来的荒地? 这地又跟开荒不一样,开出来就行,不用管它肥不肥能不能种庄稼的。 李族长当即便道:“那地方行!这会儿天不早了,等明早,我就找里长商量这事去,细拿一个章程来,既是全村的大事,自然全村出钱出力,只是这请先生的事,得麻烦石榴你了!” 石榴点头应下,见李族长态度坚决,也就没提办学堂她一力出钱的话,全村一起出力也好,都出了力出了钱,大家也会更珍惜这学堂。 建一间学堂,一百多户人家凑钱,平摊下来,也出不了多少,村里各家,谁也不差这点银子的。 不像三年前的光景,那时要提这个,起码大半的人都不会愿意的。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外头也有了动静,却是范氏他们下工回来了。 时候确实是不早了。 石榴忙说正事,将盒子拿出来给老陈氏和范氏妯娌,“给族长奶奶和祖堂婶宗堂婶买了一支簪子的算是我孝敬你们的过年礼物。” “这咋好,你又给费这钱。”老陈氏一见就皱了眉,上次跟着石榴去府城玩就没少让石榴破费的,这孩子,也太孝顺了,这又给他们买簪子。 范氏和陆氏也是直摆手。 石榴就笑:“我孝敬自个长辈还不成了?族长奶奶你们就收下吧,难不成是嫌这礼轻了?” 这哪起的事,老陈氏唬了一跳,考了李族长一眼,这才无奈的收下了。 只嘴里道:“你这孩子,下回可别再这般破费了。” 石榴笑:“孝敬长辈是美德,哪有破费的事?” 她自己心里有数的,这两房,她也只是给长辈买了礼,并没有给同辈。 像自个这房,她可是给堂嫂堂姐妹们都买了的。 不过这个自是不用说出来。 石榴便赶紧转了话头,看向范氏道:“我知道祖堂婶在羊工坊做得挺好,但我这边有桩新活计少不得要祖堂婶您帮衬帮衬,就只能叫你不在羊工坊做了。” 范氏一听这话,也是纳闷,但立即道:“石榴有啥要我帮忙的,只管招呼,我听你的。” 虽然她挺喜欢织衣裳的,但石榴有别的活计要安排她,她肯定要听的,她知道,石榴专门找她,也是信任她呢。 李族长等人也好奇石榴又要做啥。 先看了李老爹一眼,见他也是懵着显然不知道,就更好奇了。 石榴便道:“我打算在对面上河村建个新作坊,做新东西,祖堂婶绣工好,我想着让你和我二嫂一起做管事负责,之所以定在上河村,一是咱们村没地方了,二便是因为知道上河村里绣工好的妇人多,这要做的新东西便就得需要绣工好的。 祖堂婶你对对面熟,知道哪些个妇人绣工好,还得麻烦你掌眼给挑选来才好,再一个,这作坊光你们两个也忙不过来,还得多两个帮着管事的,你对对面的人都熟,哪些人品合适,绣工又好的,你也知道,可以举荐给我。” 范氏一听要做的新东西是跟刺绣有关的,便即亮了眼,她喜欢织衣裳之前,其实更爱的还是刺绣,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呢。 “石榴你说的没错,我娘家村里绣工好的人可是不少!这其中最好的,就是你未来婆婆了!你不知道吧,你未来婆婆可是出身广陵吕氏,就是那以线绣传家的广陵吕氏!范氏族里可是好些人都跟她请教了绣艺的!让她来做这个管事,一准没问题!” 石榴:额…… 她还真不知道,‘未来婆婆’刺绣手艺好。 广陵吕氏? 是隔壁大成府的那个广陵县的吕氏吗? 她之前听梁氏说起过,说他们家的刺绣好,出绣的绣品,便是京城里的皇族贵亲都争着买呢。 在太祖之时,吕氏一族的一副百鸟朝凤,进献给了太祖皇后作为寿礼,而后太祖帝便御笔亲题了一块匾赐给吕氏一族,还赏赐了玉如意呢。 广陵吕氏的名声就是这么响起来了。 原来‘未来婆婆’就是出自这个广陵吕氏啊。 抛开那一丝假不假的不说,人才嘛,自然是要招揽起来的。 “明儿一早,祖堂婶跟我一起去对面吧。” 第490章:铁锅炖大鹅(两章合一) 天已经沉了下来,祖孙俩顶着灰蒙蒙的天把家回。 进了门,石榴便将手里提着的满满一篮子的韭菜拿给岁绿让她送去厨房里,再加个韭菜炒鸡蛋。 这韭菜鲜嫩着呢,香得很。 厨房里,宋氏已经大火炖大鹅炖了一个多时辰了,炖得软融融的,马上就能出锅了,接了洗好的韭菜哐哐哐的切细,再打了鸡蛋搅匀了,在另一口锅里烧油炒鸡蛋…… 石榴回后头阁楼上了个茅房,洗了手,溜达着往一进院的正堂里来,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都是一家人,也不那么讲究的分男桌女桌的,李荣棕兄弟两个都不在家呢,林氏又还在坐月子,另做的月子餐早给她送房里去了,宋氏炖这大鹅,没放啥大料,原汁有味的清香,也给她盛了一碗的。 一张大圆桌便坐了,上首是老袁氏和李老爹,两人往下分别是宋氏和李继和,然后李继和过去是李荣樟,李荣樟过来是石榴,石榴过来是黄春妮,黄春妮和宋氏中间放着宝宝椅,里头坐着宝珠。 一岁的宝珠已经能自己吃饭了,上桌就端了自己的小木碗和小木勺,蛋羹配软软的饭,宋氏还给她搛了两块软乎乎的鹅肉,净肉,没一点骨头的。 两只鹅腿,李老爹一马当先,先下手夹了一个就放进了石榴碗里。 因跟石榴没挨着,还是站起来给夹过去的,石榴见状,忙端了碗站起来往前去接。 另一个鹅腿,早给了坐月子的林氏,但李老爹也紧着给李荣樟夹了个肥肥的鹅翅膀,谁叫这里除了宝珠,就他们姐弟俩最小呢。 当然,老袁氏可不干看着他心疼孙子孙女,紧着就也动了手,夹了连着翅根送到了黄春妮碗里。 黄春妮受宠若惊的谢奶奶,她是里长的孙女,打小日子也是过得不愁吃穿的,虽比不上李家这般,但也是殷实,可却也比不上李家这般氛围,爷爷奶奶这般的疼小辈们呢,她心中羡慕喜欢,又深觉自己真是嫁对了人家。 另一个翅根,老袁氏想往宋氏碗里夹,辛苦她今儿忙活了这么一番功夫。 但宋氏反手就把翅根夹了回去,“娘您吃,我喜欢吃这个!” 说着就夹了那鹅掌到碗里。 虽已是好日子过了这么久了,但大家认知里,不管是鸡鸭还是鹅吧,总归腿是最好的,其次就是这些个肉,像爪子,那没肉就一层皮都是骨头的,就是最不好的。 但石榴看着那软趴趴的鹅掌,很想说鹅掌才是好东西啊,又不塞牙。 但爷爷给的鹅腿,满满的慈爱,她可不好拿鹅腿去换鹅掌吃。 只眼巴巴看着自家娘一口咬下去,几根爪子都一起到了嘴里,再吐出来的,就是干干净净的骨头了。 石榴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小表情,显然是喜欢着咧。 唔,爪子的美妙之处,她娘也是偷偷领会到了啊。 八九斤的大鹅,最后是一干二净了的,炖得这么软烂,就是李老爹和老袁氏吃起来都不费牙,宝珠也吃了好几块,7嚷着还要吃,宋氏生怕她积了食坏了肚子,还没下桌就赶紧让阿翠把她抱下去玩娃娃去。 石榴也是没少吃,主要李老爹一直看着她呢,嘴里直在喊她多吃点多吃点,那韭菜又实在鲜,忍不住筷子,这不,一不小心就吃得多了点。 饭罢撑得不行,慢悠悠的散着步回三进里去,还在花园里溜达了好一圈,又让岁绿煮了山楂茶来喝了才好点。 却也没打算早睡,虽说今儿赶路回了家,但昨晚在洛水城周转了一番,也不觉得累,先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穿上暖和的套头羊毛衫,石榴便进了东捎间的小书房里,准备画画图纸。 她还是挺珍惜这辈子的好眼睛的,让岁绿多点了几盏灯,将屋里照得亮亮的。 之前给二嫂的图纸都是简单的小动物一类的,这会儿石榴拿了碳笔唰唰唰的下着手,不多时,就画出了好些张来。 再调了颜料给其都上了色,以便到时候做的时候直接就能照着这个配色来,不然,可达不到效果。 就说今儿那粉红小兔子,她要是不着色,光是一只兔子,二嫂见过的兔子自然不会有粉红色的,选来做的布料要么是白色要么是灰色,那可就显不出兔子的可爱了。 今儿二嫂还说呢,说她做的时候一直纳闷,这说是兔子可怎么跟人一样站着,且还是这么个颜色,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兔子,可这么做出来,棉花一充上,竟就莫名其妙觉得兔子就要这样才可爱呢。 石榴不由得笑了笑,拿起了已经晾干了颜色的图纸看起来。 有黑白相间的斑马、棕红色的猴子、黑白配的熊猫、蓝色的史迪仔、绿色的小飞龙恐龙、带着花花帽子的大白鹅、粉粉嫩嫩的草莓熊、绿色的大乌龟…… 都是比较大只的,可抱可枕的那种。 岁绿轻手轻脚的进来,轻声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石榴这才惊觉困得慌,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马上亥时五刻了。” 石榴唬了一跳,难怪困得慌,竟这么晚了,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啊,上辈子这个时候夜生活还没开始呢,但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还从没这么晚还没睡的。 石榴忙将图纸摞好放进匣子里,上了个茅房又净了手,躺进了被窝,秒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又是神清气爽,虽然晚睡了,可中途没醒过,七点起来,也是睡足了八个小时的。 起来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石榴先穿了身棉袄棉裤的短打,两手握拳便跑步往外头去,绕着花园和阁楼慢跑了五圈,这才在阁楼前的空地上打拳。 宝珠跟着宋氏睡觉,也是每天都早睡早起,宋氏惦记着闺女,就抱着宝珠溜达着往后头来。 宝珠一看到小姑就挥舞起小手来,却见小姑不抱她,冲她笑了笑就继续打自己的拳,那哼哼哈嘿的样子,看得宝珠也是入了神,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石榴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神,跟看到喜欢得物件一样一样的,似有所觉,不由笑问她:“宝珠想学?” “学,学。”宝珠挥着拳头。 “哈,等你再大两岁,小姑就教你!”石榴爽朗一笑,应了声。 女孩子嘛,学点防身功夫,挺好的! 黄山师傅教她这柔功,就适合女孩子练的,唔,宝珠从三岁开始练起,效果一定更好。 宝珠高兴得直挥舞,宋氏却嗔道:“这已经皮实得跟个小子似的了,你还教她打拳,那咱们家不得被她拆咯?” 石榴就笑:“哪能呢!” 后来的后来,石榴也是扶额,心中一丝丝的懊悔。 女孩子会点防身功夫是好事,可这女孩子太有天赋且又嫉恶如仇那就不是好事了。 但当下的石榴是不知道将来的事的,不知道这宝贝侄女将来的一系列壮举,正满怀期待的想着宝珠快快长大,她好化身武师傅,亲手教侄女呢。 一套拳打下来,石榴微出了汗,宋氏生怕她风一吹就感染了风寒,忙催促她快回房去擦擦换衣裳。 石榴回了房,换下衣裳,好好的擦洗了一番,穿上中衣出来,玉锁和银锁已经拿来了几套衣裳供她挑选了。 两人自到了石榴身边,也是没闲着,得了布料就没停做衣裳,各种花色绣样的,每套衣裳都做得精致好看得很,偏石榴一直在外头奔波,都没几个时候常在家,好些衣裳压根就没能瞧上一眼,更别说穿了。 这衣裳做了就要穿嘛,是以两人拿来的算是新衣裳,想着姑娘在家里,每天一套别重样的穿才好呢。 石榴看着这又是新做的衣裳,想着自己的衣裳首饰,起码都要用库房来放了,光义母王氏,就给她做了不少送来,还每季都几套几套的送来,从不落下的。 这么多的衣裳,真是穿都穿不过来了。 她挑了中间那套,上身是妃红色刻丝八团交领小袄,下身是银纹琼花百褶裙,“就穿这套吧,今儿又没太阳,天阴沉得紧,穿这个亮眼,这套是谁做的?” 银锁微屈腿,神色间有欢喜,“回姑娘,是婢子做的。” “手艺不错,另外几身衣裳也都很好,我这几天挨着穿,银锁和玉锁你们都辛苦了,该赏。”说着便让管钗环首饰的时红从她的匣子里拿了两支簪子来给两人。 她首饰匣子里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 两人连忙谢赏。 很快,石榴穿好了这身衣裳,在梳妆台前坐了,芸素便即上前给她梳头。 要说梳头还是念夏的手艺好,不过念夏不在,芸素就顶上来了。 芸素是乡宁县梨庄庄头柴胡的女儿,和柏翠还有菊香都是之前被石榴喊来的,就为姜同三个,看看能不能看对眼。 所幸,这几个月过去,倒也各得其所。 只是二里庄突然出事,姜丙姜同马喜文都要守孝,这亲事也就暂时耽搁了,只等明年出了孝,再办事不迟。 倒是因着拂冬惜春念夏三个不在,石榴就留了柏翠她们在这里,暂替她们三个的差事。 如今她这院里,光是库房都大小有两三个呢,这都要人管着的。 看着铜镜里,芸素手指翻飞的,很快就梳出了一个发髻来,石榴打量了打量,道:“就戴那对桃粉色的蝴蝶钗吧。” 时红闻声,便立即去首饰匣子里将这对蝴蝶钗给找了来,分插在左右发髻上,配上那妃红色的袄子,真是相得益彰。 石榴满意的点点头,带了柏翠往前头去。 临出阁楼前,她嘱咐岁绿上午便带着玉锁和银锁将她穿过的衣裳都理一理,哪些她穿过不穿了但还都是好好的衣裳,理出来,她打算拿去送人。 搁着也是积灰,不如送出去,都是好好的衣裳呢,积灰可惜了。 到前院时,范氏已经上门等着了,正和宋氏老袁氏喝茶说话呢。 石榴一进去,屋中的几个女人都是眼前一亮。 范氏顿即夸起来,“石榴今儿这打扮可真好看,我刚晃眼一看,还以为是哪来的仙女儿走错门了呢!这衣裳,做得可真是巧致。” 听说专门有两个小丫头给石榴做衣裳,想来这衣裳就是了,这绣艺,竟是比她还厉害呢。 老袁氏和宋氏也是不住点头,有别人在,他们不好自夸,但脸上却是藏不住的骄傲,自家孙女/闺女可真是俊! 石榴微微红脸,“哪有祖堂婶您说得这么夸张,我就是想着要去范族长家拜访,可不得好好捯饬捯饬?这才显得更有礼嘛。” 范氏却是一脸的心领神会,这要去对面,说不得就能碰上堂嫂子呢,虽还没进门,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哪个儿媳见公婆不紧张的嘛!好好打扮,正常,正常。 石榴一看就知道她想多了,但也没多问,“祖堂婶吃早饭没?” “吃了吃了!” “那咱们这就走吧。”石榴说道。 两人便一起出了门,身后还跟着提着两个摞在一起的盒子的柏翠。 虽不是头次去范族长家了,但这上门叨扰,不拎点东西,可没规矩,所以石榴带了两罐茶叶,听说范族长也是个好茶的。 下次也不远,倒也用不着坐车,走走就到了。 三人下了石桥,走了一小段路,直往前上官道,右手边进上河村村口,左手边则是新建不久的下河村威风快驿分站。 一个伙计正在棚子里生炉子,虽说三日里估计也就一日有车队路过要在这里中转停歇的,但也料不到哪天有哪天没有,所以每天都是生着炉子备着热水的, 因少不得要生炉子的,石榴便教这些分站煮茶叶蛋来着,要经过的车队急着赶路,一人揣两颗茶叶蛋路上吃也是香的。 伙计远远看见石榴就打起了招呼。 里头的李荣松听见了声,就赶紧出来瞧。 “石榴,祖堂婶。” “大堂哥,我去上河村,回头来找你说话。”石榴应了一句,拐脚就进了上河村的村道。 猫冬的时候,一路进了上河村,便有不少人跟范氏打起招呼来,又直看石榴,脸皮厚的,跟熟的很似的打着招呼,其他地方就冲石榴笑笑,更多的是直盯着石榴看。 等三人走过,少不得凑在一起嘀咕。 “石榴穿的衣裳可真漂亮,好看,跟城里的大家姑娘似的!” “上次给曚哥儿过小定礼我也去了,那还是教谕家的姑娘呢,我瞧着,石榴倒是比她还有气度,更像官家小姐呢。” “啧,晋哥儿好福气啊,能娶这么好个媳妇儿。” “……” 石榴听着后头这些嘀咕也是汗颜,这背后说人家就不能等当事人走远了再说嘛,可真尴尬。 范氏挤眉弄眼看过来的表情,叫她忍不住也红了脸。 范氏看得好笑,还小声跟她嘀咕道:“喏,咱往这边走,过去不远,就经过范晋家门前了,你还没见过他娘什么样吧。” 石榴:…… 她忙道:“还是就走这条路吧,早点到范族长家早点说事情。” 什么啊,好好的路不走,专门绕路过去,傻子也知道她绕过去干嘛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去范晋家。 范晋让她跟她娘带的话,她昨儿回来都是让人跑一趟带话的,哪有没成亲就往男方家里跑去见未来婆婆的。 范氏见她不好意思,也就不说了,两人继续沿着前头去。 不多时,就到了范族长家。 第491章:惊喜 “族长叔,在家吗?”范氏冲里头喊。 这个点,又是大冬天的,自然不会没人不在家。 东屋里孔氏探出半个身子来,看见院门口的范氏,也是忙往外走出来,“是桂芳啊!你怎么来了?快进屋烤火来!” 走下院子这才看清范氏身旁站着的是石榴,也是惊了一跳,她也好久没见石榴了,第一次见是去年那时候公爹想替曚哥儿说石榴当媳妇,她当时不乐意,又拗不过公爹,所以就跟其他人去对面偷着看过一回,也是见了石榴的模样,后头圣旨又来了下河村,公爹再提这事,她就不二话了。 只是,这事到底最后没成。 后头羊工坊招工的事,石榴又上门过一回,孔氏当时面对面的看过石榴,心里还是满遗憾没成的。 可缘分这东西说不明白,曚哥儿定下了教谕的女儿,但石榴最后还是要成为范氏的媳妇呢。 这厢再见石榴,孔氏又免不得悄悄唏嘘,这就一年功夫,石榴这姑娘真是越发的出落得好了,这浑身的气度,竟是比她那未来儿媳还要好,可真是不像个村里的姑娘的。 她要不是认识石榴,这会儿准得以为桂芳这是给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领路来的呢。 公爹看人的眼光准,石榴这丫头,一看就是撑的起宗妇的,只可惜,唉。 心中这些思绪闪过,也都是心中的事,面上孔氏反应迅速,已经跟石榴打上了招呼,并热情请她进堂屋去。 石榴可不敢托大,有礼的喊着婶子,跟着范氏身边一起往里去。 堂屋里的范族长早听见了动静,只是这今年这入了冬,他身上一直不爽利,怕冷,这待在火边就不想动弹。 等人进来了,他灰蒙蒙的眼睛也是一眼先看到了石榴,面色和蔼道:“石榴怎么来了?快坐,老大家的,快让人上茶来。” 范族长家也是买了两个婆子做些杂事的,很快就上了茶来。 范氏看着范族长关心道:“族长叔,您这是咋了?” “老毛病了,怕冷得慌,没啥大事。”范族长摆摆手,不甚在意道,目光又放在石榴身上,和蔼得紧,“听说你刚从府城回来,一切都好吧?这天气冷,你一个小姑娘,可得多注意着些,别受了寒。” 石榴弯目应着,“多谢范族长关心,晚辈一切都好,倒是您,得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范族长看她,“怎么叫得这般见外,虽还没有进门,但你同晋哥儿已经定了亲,现叫我一声伯公也是使得的。” 说着眼中也是期待,似乎很巴望她嘴里喊出这一声伯公呢。 范晋跟范族长这房的关系,算下来倒是比他们家跟李族长家还要近一层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伯公,就跟他们跟李义山家一样的。 真要是进了门来,本也该这么喊着的。 石榴也只顿了一下,就笑眯眯的喊了句:“大伯公。” “诶!”范族长连忙应了,那声儿都响了不少。 范氏和陪客的孔氏对视一眼,也是免不得的笑。 寒暄几句,石榴这便说起来意,“大伯公,我有桩新生意,要再建个作坊,这作坊,我想建在上河村里,倒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大伯公又可欢迎?” …… “哎哟,弟妹,你猜谁来咱们村了?”常氏脚步飞快的进了院门来,冲进堂屋里,喊着吕氏道。 吕氏正坐在火盆边烤火,顺便拿了个绣棚在绣小件的绣品,晋儿不让她接绣活,怕她伤了眼睛,但她在家也闲不住,就爱绣,要是不绣,她这一身的手艺可就生疏了。 见常氏来,吕氏忙停了针线,招呼她坐,“大嫂,你这兴冲冲的,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常氏挨了小杌子坐了,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嘴里飞快说道:“我刚不是去大酱家酱油吗?就听他们嘀咕呢,说是石榴来咱们村了,往大伯家去了!” 说着她冲吕氏挤眉,你不是想见见石榴?“昨儿大嫂子不熟跟你要花样子吗,索性现在闲着,咱给她送去?” 吕氏被她一通话砸下来,反应过来,石榴来他们村了? 虽然石榴已经是她的未来儿媳了,可她还是几年前在大集上卖果糖见过石榴,听大嫂说,听好多人说,石榴如今出落得多好多好,但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这心里,自然是想见见石榴的。 说起来,这哪个当婆婆的都是相看过儿媳的,只他们这特殊,她因为见过石榴,所以对石榴很满意,之前去提过一嘴,李家没同意,后来晋儿又凭自己打动了石榴,亲事得成,她也是满心高兴,直接就上门提亲了,还真没走过这相看的流程。 她巴望着石榴早日进门,可石榴还小,少说要等两年呢。 “她找大伯不定有什么事呢,咱这会儿过去,怕是不方便吧。” “咱又不找大伯,是去找大嫂子的,跟大嫂子说话的功夫,你就逮着机会看石榴两眼呗,完了咱就回来,不耽搁事儿。”常氏说着就要拉吕氏走。 “等我把花样子拿上。”吕氏禁不住拉,想着自己去找大嫂子,能瞧见石榴自然好,瞧不见也没事,就顺着常氏一起出了门去。 …… “新生意,要在我们村建作坊?”范族长一愣一喜。 愣的是石榴这丫头脑子里怎么点子这么多,那威风快驿站才开张多久,这就又有新生意了? 真是比男人还要有魄力呢。 喜的是石榴要把作坊建在他们上河村呢。 只要石榴想,这作坊建在哪里不成?哪个村也巴不得石榴能去建作坊惠及自个村的。 可石榴偏选了他们村,这不就是已经把他们村当成了自己人嘛! 嗯,本来也是自己人,石榴将来可是他们范氏的媳妇! 范族长心里欢喜,话落又忍不住立马接上了,“欢迎欢迎!只要石榴你想,就是腾我也给你腾出地来!” 石榴能感受出来面前这个老人很是喜欢她,也是不禁脸红,忙道:“大伯公,自然还是要村里方便的,可不能强来。” 范族长就笑道:“我们村跟你们村一样,也不剩空的宅基地了,但是洼树湾那片,有一大块平整的地头,拾整出来,建作坊没问题的。” “洼树湾?”石榴对上河村不熟,真不知道这洼树湾在哪。 范氏便指了个方向,“往天宝村那边,在咱们村也能看到的是就你家对着能看到的那一大片的杉树林子那背弯里。” 石榴一听,便知道了大致方位,那地方,离这上河村里倒是挺大段距离的,虽说村里的田地都往那边去,但平时个,倒是偏了些,又不像响鼓坡那块儿,细河对着就看得见的。 说个万一的,万一要是着了火,上河村的人过去帮忙扑火都得等一番功夫,可不像清河作坊上次着火救火那般快—更别说他们下河村的人想过去帮忙救火了。 “那地方太远了些,怕是不太方便—”石榴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范族长一想也是,离村里远了点不说,有那杉树林挡着,往清河边来打水灭火也不方便。 沉吟一番,他道:“这样的话,也没有别的平整地适合建作坊了—” 一旁的孔氏却想起来,“要说离河边近的,公爹,七叔公家的老宅子不是空着?跟允子叔提一提,租来做作坊可好?” 范族长一听,顿即抚掌,“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用新建,租也成啊!” 说着便冲石榴道:“就离学堂不远,跟晋哥儿家也是挨着的,是族里七叔公家的老宅子,我这七叔前年已经去世了,他只得一个儿子,在前坪县里的一家家酒楼当账房,后便娶了酒楼东家的独女,也就常年留在前坪县生活了,只过年祭祖才回来,这老宅子一直空着呢,我去信与他说,租了这老宅子不成问题,只是石榴你觉得租现成的地方做作坊可行?” 现成的自然是好,洒扫洒扫立马就能开工,都不用等那建作坊的功夫的。 石榴闻言也是大喜,“要是能租来,自然是行的,只是也不知道能不能久租?” 这作坊一旦开工了,那就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才好,要是有个什么变故又换地方换来换去的,也是麻烦事。 范族长知他担心,便道:“你放心,我这族弟媳是家中独女,族弟他岳父早已把生意都交给他打理,他们一家在前坪县住了多年了,是不会搬回来住的,至少这近二十年不会,这老宅子空着也是空着,还要费银子修缮打理,这用起来有了人气,还好些,你便长租,没问题的,到时候若有了另外的好地方,再换不迟。” 他作为族长,这点话还是说得准的。 得他这么说了,石榴便也从善如流,“如此,那还要麻烦大伯公您去信跟这位族公说上一说才是。” 范族长点头,“待会儿我就让你堂伯走一趟,得了回信便叫你来。” 石榴又道多谢麻烦了的话,说了几句,便准备告辞。 范族长想留她吃饭,“都不是外人,就留下吃了饭再回吧。” 哪有上门不吃饭就让人走的道理,这可是未来侄孙媳妇,可去年那会儿又不一样了。 石榴连忙婉拒,谢过好意,“倒是也想叨扰,只是村里还有一桩事,等着我回去呢。” 范族长虽好奇有什么事,但也没有多问,只遗憾不能留石榴吃饭。 倒是石榴,说到这里,就顺嘴提了一提。 范族长听得一惊,下河村也要建学堂了? 微愣之后,他又觉得应该,如今下河村家家户户日子都殷实起来,送来他们范氏学堂的孩子不少,可还有陆续长成要读书的孩子呢,他们范氏学堂眼下确实是收不下了,下河村有这个能力,建学堂也是合该。 他颔首道:“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石榴你尽管跟我说。” 石榴自是点头应着,“一定一定。” 这厢,正要告辞了。 “大嫂子,在家吗?”外头便响起一道声音来。 孔氏连忙起身出去瞧,瞧见常氏和吕氏一起来,也是露了笑,忙将人往堂屋里头领。 “弟妹说给大嫂子你送花样子来,我正好闲着,就跟她一路来,找大嫂子你说说话。”常氏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来,“哟,有客人啊?这不是桂芳吗?哎呀,这是石榴啊!” 放小定常氏是去了的,自然跟石榴打过照面,石榴连忙问好,又看了旁边的吕氏一眼,有猜测出来,但人没介绍,也不好喊,万一认错了呢。 她倒是对吕氏有印象,三年前她在大风集卖果糖,这妇人就来买过两次的,当时她就觉得这妇人实在是温柔有气质得很。 常氏笑拉了石榴的手,“原是石榴来了啊!哎呀,这也不好喊你上家里去坐坐,瞧瞧,这孩子,长得可真是俊,我是瞧一回叹一回咧?真恨不得是我生得闺女似的。” 常氏吧啦吧啦,显然是个健谈的,但好似这才想起来似的,连忙跟石榴介绍吕氏道:“这是我弟妹,石榴你还没见过,就是晋儿的娘亲!” 原来真是‘未来婆婆’,石榴微红了脸,上来见礼,却是落落大方。 吕氏眼里已经满是石榴了,只是怕唐突了,都没好一直盯着看,可心里却极是欢喜,这姑娘,生得可真是好,跟三年前大不一样了。 她这当娘的,也不禁叹一句,她家晋儿,真是有福气哩! 只想到这么好的姑娘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吕氏就忍不住的笑意,伸手就拉住了石榴的手,越看越喜欢,手腕上戴着的镯子顺势就褪到了石榴手腕上,“这镯子很衬你这一身衣裳呢,瞧瞧,跟花儿似的,美着!” 常氏直附和,“是啊是啊!” 孔氏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羡慕,却也跟着附应起来。 石榴顿时脸红得不行,这‘未来婆婆’,说话温柔极了,又这般和气,同为女人,她都忍不住不喜欢她呢。 只是想着她和范晋假唱真,到底对着吕氏就有些气虚起来。 好在大家都看不出来,只当她瞧着跟这大人似的沉稳大方,但见了未来婆婆也是害羞的呢,都不禁会心的笑起来。 范族长便趁势让石榴又坐回来,大家再喝盏茶再走不迟。 吕氏也就是来看石榴一眼,没想耽搁她的事,知道她本是要告辞了的,便正想说什么。 石榴看了范氏一眼。 范氏便道:“正好,我还想来找德嫂子呢!” 第492章:动作快 吕氏一听,也是疑惑。 范族长几个也疑惑。 范氏就笑来,“正是石榴这新作坊的事!石榴这新作坊要做的东西就跟针线有关,德弟妹绣艺那是没的说,满村里谁都知道,我这手艺也不及你几分,这不,石榴让我来做这作坊的小管事,还有她二嫂,但我们两个人可管不过来,不知德弟妹你可愿意来管事,跟我们一起折腾呢?” 吕氏跟常氏不知道什么新作坊的事,但一听这话,就大概知道了,石榴今儿来就是说新作坊的事? 跟针线有关,找她做管事? 吕氏下意识的看石榴,看是不是她也想让自己当管事呢。 石榴见吕氏看来,便冲她微微一笑,“不知伯母可愿意受累做这管事?” 孔氏听着忙就道:“石榴今儿来就是说作坊想建在咱们村的事了,刚刚公爹已经和石榴说好了,打算跟允子叔去信租他们家的老宅子做作坊,他们家离你那里就几步路的事,倒是也近便—” 她话是这么说,但没说出口的意思就是,石榴过两年就进门了,进门就是你儿媳妇,这当婆婆的给自己儿媳妇管事,到底不太像样子…… 但不想,不知吕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怎么的,接话却道:“原来是这样?跟刺绣有关吗?这倒是我最擅长也喜欢的事,石榴要是信得过我,我就来当这个管事,挺好!” 孔氏微微一叹,这堂弟妹,性子温温柔柔的,这也太软了,这儿媳还没进门,你先给儿媳当上管事了,那往后儿媳进门,你一个婆婆还有什么威严? “如此那可就太好了!等作坊的事敲定,我再和祖堂婶来找伯母您细说作坊的事!”石榴伸手接住吕氏来拉的手,双手握在一起,她也是满脸笑意。 吕氏看着,也是忍不住的欢喜,巴不得和石榴天天说话见面呢,至于大嫂子那眼色那意思,她自然不是不懂。 不过,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在石榴面前拿什么当婆婆的乔——大嫂子三个儿子呢,又做惯了宗妇的,习惯管人管事,自是不懂。 她就一个儿子,又没个闺女,石榴这么好,她巴不得和石榴好好的相处呢。 石榴进门还要等多久,这做了管事,她可就常能跟石榴见面说话了,多好的事! 吕氏满脸的笑意。 一旁的范族长也是带笑的看着这未来婆媳手拉手的亲热模样,不住的点头欣慰,晋哥儿娘养大了晋哥儿,含辛茹苦,如今晋哥儿要娶媳妇了,这媳妇能和晋哥儿娘其乐融融的相处,亲的跟母女似的,真是好事啊。 常氏和范氏也笑。 孔氏目光闪闪,到底也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了,只心底先前那点遗憾和惋惜彻底消散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石榴这姑娘太厉害,她可不愿意给她做什么管事,幸好,幸好先前这亲事没成。 …… 出了上河村,上了进下河村的石桥,范氏才看了眼石榴手上的镯子,说起来,“德弟妹是真喜欢石榴你呢,她是个性子好的,你进门之后,定能和她好好相处的。” 石榴直点着头,她也很喜欢吕氏,往后肯定能和她好好相处的——就是吕氏不好,她也能容着她的,毕竟,是她占了人家儿媳妇的名头,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确实挺对不起人家。 范氏见她垂着头点头,只以为她是害羞,就不多说了,便转了话题道:“估摸着后儿个就能有好信,族长叔说话,允子叔肯定会答应出租的。” 石榴应了声,“差不离,祖堂婶先同我上我那儿去,和二嫂一起看看东西,待那边好信儿送来,咱们再一起往对面去,到时候,就是招人了。” 范氏闻言点头,她也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是做什么针线东西呢,昨儿石榴走后,她和婆婆妯娌可是猜了好半天的,但也没猜明白。 是以,进了村石榴和范氏就直往村东头去。 到了村东头,却见孩童们一个个穿得跟圆球似的,哦哦哦的叫着往村南头方向跑呢。 “铁蛋,你们这是玩啥呢?”范氏忙喊住其中一个男娃子。 铁蛋是黑娃的弟弟,见了范氏和石榴,乖乖的跑过来喊祖奶奶和石榴姑姑,然后说道:“我们去南山脚,我太爷爷他们都在南山脚割草,让我们帮着去捡石头!我太爷爷说了,咱们村里也要建学堂了,就建在南山脚下,大家伙都去帮忙,早点把学堂建好,咱们都能读书去了!” 六岁的孩子口齿倒伶俐得很。 石榴和范氏听着,对视一眼,石榴心道,这动作倒迅速,说得起早跟里长叔商量,这么快就商量妥啦? 这些老头子也是真闲不住,说话音呢,就拾整地去了。 挥手让铁蛋快跟上去吧,两人进了门去。 老袁氏宋氏都坐在轩屋里烤火,一见了石榴回来,就说呢,“早间你俩出门没一会儿,你族长爷爷和里长叔就召集了各家的话事人开了个集会,前后没一刻钟,大家都欢喜建学堂呢,说让你里长叔只管算,各家要出多少银子,他们出,这不,一干老头儿闲不住,非要去南山脚把地拾整出来,说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把地整出来,早点把学堂建好! 你爷爷和你爹扛着锄头都去南山脚了,村里今儿没事的不在作坊上工的,大家都去了!” 石榴听着,默默想,大家这建学堂的激情还挺高,看来先生的事可得抓紧了。 明儿刘武要来拉货,她正好让刘武捎个话回去给刘叔。 这般想过,石榴先做正事,让二嫂把昨儿那几个布偶给拿出来。 “喏,祖堂婶瞧,咱们这新作坊要做的,就是这个了,我管它叫玩具布偶。” 范氏看着搁上桌来那小狗小猫小猪这些,也是一愣,忍不住拿起来那小狗在手里,嘴里直道:“呵唷,这上手还是软乎乎的呢?这小狗瞧着可真稀罕人,跟我们家那条灰狗今年下的小狗崽一样一样的!” “这就是咱们新作坊要做的…玩具?玩具,诶还别说,小孩子一准喜欢这样的小狗!我们家那灰狗下了狗崽子,卓哥儿就恨不得时时抱在身上跟它玩呢,那狗崽子现在长大不少,卓哥儿抱不动了,只能牵着它玩了,还总嘀咕小灰干啥长得这么快呢!” 第493章:学堂规划 石榴就笑道:“那这小狗,待会儿祖堂婶带回去给卓哥儿玩!把这小猫带给桃花,免得他们兄妹俩抢。” 范氏忙道:“那怎么行,这玩具做来卖钱的,作坊还没开始呢,哪能先拿了给他们玩的。” 石榴就指了角落里趴着抱着老虎和兔子和抱了小马的寿哥儿和抱了小鸭子的祥哥儿玩得起劲的宝珠给范氏看,笑:“就是做给孩子们玩呢,孩子们要是不喜欢玩,那咱们这新作坊可开不下去,祖堂婶就拿回去吧,也是先只做了这几个,等后头作坊开工了,到时候我这些侄子侄女们,我都要给送一个的。” 范氏知道石榴素来大方,待亲人们都好得很,也疼这些小辈,便也笑着谢过了,只想着到时候作坊开了工,她也多买几个,给作坊开个好生意头。 “做作坊做的就是这玩具了,这几个布偶都是我二嫂做的,都是最基本的小布偶,作坊开张主打的应该就是这种的要做的多些,二嫂把图样子拿来,祖堂婶拿回去先练练手做做看。” 范氏点头应下,接了黄春妮拿来的几张图样子,就先回去了。 等范氏走了,柏翠先得了石榴的话回阁楼去拿的匣子也拿来了。 石榴将匣子打开,把里头昨儿晚上画的一沓图样子给黄春妮,“二嫂这两天就先看看这些。” 黄春妮接过来一看,越看越眼睛发亮,连宋氏探头看了几眼都忍不住扭捏着跟石榴道:“石榴,这画得比先前那些大,是不是做出来也都很大?那这戴着花帽子的…是鹅吧?到时候能不能给娘也拿一个?” 石榴抿嘴轻笑,看向黄春妮道:“那麻烦二嫂就先做这大鹅,做了送给娘好不好?” 黄春妮哪有不好的,她巴不得多给家里大家多做些东西呢,忙即点头,“好。” 石榴又看向也偷偷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图样子的老袁氏,“奶奶喜欢哪一个?” “啊?”老袁氏回神,忙摆手,“我这一把年纪了…”说着又觉得不对,便只道:“不用,不用。” 宋氏便红了脸,她也是都当奶奶的人了,但那大鹅可真漂亮,戴着花帽子,她脑子里一想,好像就能想象出一个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大白鹅,跟她人这么大的大白鹅,软绵绵的,枕在怀里,多舒服啊…… 可她到底这把年纪了,还真是难为情呢,好在闺女一副这很正常的模样,她脱口而出的话后本来后悔的,也不由安了心。 只这会儿见婆婆这连摆手的样子,她才又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石榴却自顾自道:“我看这大熊挺好,奶奶在软榻上午歇什么的,就靠着这大熊,托着腰背,舒坦,二嫂,就给奶奶做这大嫂,再给爷爷也做一个。” 黄春妮忙应好。 倒是老袁氏看着那熊鲜艳的颜色,忍不住道:“我跟你爷爷一把年纪了,用这么鲜亮的颜色不太合适……” 石榴忍住笑,“怎么不合适了,谁规定上来年纪就不能用鲜亮的颜色了?再说了,这布偶就搁在屋里,谁看得见啊。” 老袁氏不好意思的看看儿媳妇和孙媳妇。 宋氏巴不得婆婆跟她一起有这个,这样,她就不那么不好意思了,所以一个劲的附和石榴:“就是,石榴说得对,我觉得这熊挺衬娘!” 黄春妮也直点头。 老袁氏老脸上的热才渐渐褪了去,再看那图样子,竟也有些期待起来。 …… 南山脚下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放眼望去,大都是些老头儿。 李族长,李义山,李老爹等,挥着锄头在锄草根这些,铁蛋等一溜的孩子们把地里的石头一颗颗的都捡出去,堆在旁边,就跟玩游戏似的,不亦乐乎,一点不觉累的。 照这石头,用不了两天,就能将这一大片地给拾整出来的。 刘里长挑了两挑石头出去,见石榴来,立马笑道:“石榴回来啦!先我还跟义海叔还在说呢,这地眼见着就能拾掇出来的,左右冬日里闲着无事,咱也不怕冷,看个好日子咱就夯地动工,早点把学堂建好,争取咱明年正月就能开学的。 我已经让人去订沙石砖瓦去了,这学堂怎么个建法你可有啥想法?你给琢磨琢磨,还有那陈师傅,你也给带信联系下,看他得不得空来。” 石榴点头应下:“好嘞!” 两人便在这块地前看了起来,那边李族长三个也凑了上来一起说话。 石榴踩着脚下的地,就大致做了个规划布局,这片建课舍,那片建食堂,这片作为一个先生起居课间休息的地方,后头再留一片空地建一个小练武场,上武课用…… 几人听着她说,跟着在各处走下来,也时不时的提一点意见。 一番下来,对新学堂的建设就大致有了个雏形。 李族长琢磨道:“这么一番建下来,再加上桌椅板凳这些,差不多要花个二十吊银子,一百多户平摊下来,一家也就出个一百多文,不多。” 刘里长也点头,是不多,大家张手都拿得出来的,“主要是这请先生的事儿,那才是一笔大花销,只这请先生的事,咱们拿个啥章程?” 李族长就看石榴。 石榴想了想,道:“这学堂既是全村每户人家一起出钱建的,倒也不用像去范氏学堂上学那般算。 我打听过,城里的好先生一个月的月银有的有三两有的也是二两,咱们既请得了人家大老远的来咱们下河村,自然是要好生对待先生,这月银就按三两银子给,且,既是我请来的先生,这月银和吃穿用度这些,就由我负责,也当是我为咱们村学堂做的一份贡献,族长爷爷和里长叔别皱眉,别推辞,就这么说定了! 如此,孩子们直接来上学便是,只是要在食堂吃中饭的,那就每个月提十斤的粮食到学堂来,再交一百五十文的菜钱,这个跟范氏学堂一样。 若是今后再有外村的孩子来咱们村学堂上学,自然都跟范氏学堂一样,除了伙食费,还得交束脩,那收来的束脩,到时候就留作学堂往后的修缮或是增加什么设施等吧。 至于作坊煮饭活计的事,里长叔就看着找两个,另外这学堂的账目,咱村里现下也没多的人手,还得劳烦里长叔您先来担着才是。” 少了五两银子一年的束脩,算下来,村里人只投入了一百多文的建学堂钱,还是很划得算的,这每年省下来的束脩,也可以给孩子们多买些笔墨纸砚了什么的了。 而外村人跟去范氏学堂一样,照交五两银子一年的束脩,这也是不打破规矩。 李族长和刘里长几个听得都是感叹不已,这笔账他们还是算的清的。 请一个先生,一年下来的月例银子和吃穿用度这些就少不了四十两的,平摊的话,就是每家都算上,那也要摊到每家两百多文的,请两个先生,那就得五钱银子呢,请三个先生呢? 这先省了五两银子一年的束脩,又省了这笔请先生的银子,他们村里人啊,这都得多谢石榴呢。 李族长和刘里长决定傍晚还得开个会,可得好好的把石榴这善举说一说,让大家伙都感激石榴——虽然全村老少就没有谁不感激石榴的,但再多一份感激石榴感激越多,大家在作坊做事才更卯劲不是? 不知道咋回报石榴的好,那就下死力气给石榴干活做事就行! 至于管学堂账目的事,刘里长也只能点头应下。 这话可不假,他们村里,除开老头老太太,那真是能干活的都有活计呢,要不家里的田地都得他一人忙,要不在作坊做工,要不就进了威风快驿的,总之,都不得闲呢! 但不得闲归不得闲,这都是因着他们村一片兴旺呢!谁都羡慕这个,巴不得都这么不得闲才好呢。 第494章:分衣裳 蒋氏一下了工就回家叫上了也才下工的闺女,便赶紧往二房来,石榴说找他们有事呢。 到了门口,便遇上了大房的杨桃三房的桂圆,还有大妮以及杏儿。 蒋氏也是暗暗嘀咕,石榴找他们啥事儿,怎么叫了他们这些人来,是为亲事?可大妮才十二岁呢,且杨桃也已经定亲了啊。 还是说这几个孩子在羊工坊做工出了啥漏子? 可咋又只喊了她来,没叫三嫂还有小姑子和三堂嫂一块来? 她心里打着鼓,但进门见了石榴就先露了笑,将石榴那是天花乱坠的一顿好夸。 石榴也是笑,这四婶,跟四叔在一起久了,嘴巴也是利索得很,偏没有四叔的油腔滑调,这好话说的,叫谁听了眉梢眼角都是愉悦的。 “四婶,杨桃姐,杏儿,大妮,你们来了,快过来,坐下喝杯蜜水。”石榴挨个打了招呼,招呼她们过来坐。 几人也不是头回来石榴这阁楼,之前暖房进火,他们就来四下逛过的,但这会儿再来,仍然对这里头的摆设家什这些看得转不过眼来,心里只觉得可真漂亮。 顺了石榴的招呼过去挨了桌几坐下,柏翠和菊香就端上了蜜水来,桌几上还有早就摆上的点心。 “这是蜂蜜冲的水吧,石榴你这儿的蜜水喝着咋就是不一样呢,上次我娘家哥哥也给我弄了一小罐蜂蜜来,我也试着冲水来喝,可愣是没你这个喝着好喝。”蒋氏也不跟石榴客气,端了蜜水就喝了起来。 “四婶是用的什么水冲?” 蒋氏一愣,“这冲蜂蜜的水也有讲究?不是用的井水烧开了冲的?” “是用的井水,不过别开水直接冲,那样会破坏了蜂蜜原本的香气,甚至会变酸的,等开水晾凉些,能入口的时候再勺了蜂蜜进去搅匀开来便正好。”见她误会了,石榴也是好笑,她自然也是用井水,还没那么奢靡让人上外头给她弄山泉水回来或是什么无根水雪水的,倒也没精致到那个份上。 “嗐!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我冲的蜜水咋没你这甜还有点酸咪咪的呢!下次我记得了!”蒋氏恍然大悟着,又喝了一大口蜜水,这才问石榴道:“石榴你找我们来啥事啊?” 石榴放下茶盏,看向杨桃几人道:“这不是今儿让岁绿他们拾掇拾掇箱笼嘛,这才知道我竟然有那么多的衣裳,好些都只穿过一回,甚至没穿过的,这么多的衣裳,我也穿不过来,搁在那里也是压箱底,杨桃姐你们几个跟我身量差不多,都能穿我的衣裳,我就想着叫你们来自己挑挑,看看喜欢哪些,都挑几件去,可别嫌弃不是新给做的衣裳啊。” 她最后这句说笑着打趣。 话音还没落,蒋氏就咋呼的接了话,“哪会嫌弃!哎哟,石榴你的衣裳可都是好衣裳,别说只穿过一次了,就是穿了十次八次,那都是好东西,我们不嫌弃,不嫌弃!” 蒋氏是真高兴,没想到石榴叫他们来是为这事,哎呀,谁不知道石榴身上穿的衣裳好看啊,她回回见石榴,几乎就没看她穿过重样的,那各种各样漂亮得颜色,漂亮得花色,要不是她穿不了,她都能捡几身去穿呢! 但她穿不了,不妨碍,闺女青枣能穿!蒋氏摩拳擦掌的,就等着衣裳快拿出来,她好帮闺女多挑几身,正好,闺女马上也该说亲了,穿石榴这好衣裳,有排场咧! 杨桃几个也是听得心动,她们早就羡慕石榴的衣裳好看了,虽说现下家里不差钱,她们自己也在挣钱,家里头一年也给她们做几身新衣裳的,但石榴的衣裳,连绣花都好看得不行,那可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现下石榴要给他们衣裳,她们巴不得,哪会嫌弃呢? 再说了,换从前那日子,不做新衣裳那不都是捡了上边穿过的下来穿,还补疤呢,哪有这么好看的? 石榴这么好的衣裳,要是送出去,保管村里都抢着要,又不只她们几个跟石榴身量差不多。 石榴只叫她们来,也是因着他们最亲不是?他们都晓得的。 等石榴让人把一套套的衣裳捧出来摆在罗汉榻上让他们挑选,几人更是激动,这些衣裳,哪像穿过的!跟新的就没什么区别!还都是这般好的花色,这么漂亮的样式,有细棉,更多的都是绸缎这些。 哎呀,这么一身衣裳可不便宜! 蒋氏激动的想上手摸,又怕自己的手粗给绸子刮了丝,只拿眼睛看着,恨不得把眼睛黏上去。 她看着其中一身莲青色的衣裳,觉得这颜色也不算鲜艳,就期期艾艾道:“石榴,你说这颜色,我能不能穿?穿出去不会叫人笑话吧?” 石榴也是听得好笑,“这个不适合四婶你,正好,我库房有两匹合适的料子,待会儿你拿走,跟三婶分一分,一起做衣裳吧。” 蒋氏听得石榴要送她布料,知道料子肯定差不了,但她自己做的衣裳,哪能比得了这绣花这样式呢,可也知道,她这把年纪了,确实不适合穿小姑娘的衣裳,就想着那就拿了布料回去,到时候比照着青枣挑回去的衣裳来做。 就忙点头道:“那敢情好,石榴你对四婶这么好,四婶记着呢!四婶打你小就知道你是个出息的……”吧啦吧啦。 石榴被彩虹屁一顿轰炸,也是好笑,两匹布而已,她连首饰都送了,自个亲婶子,也不至于小气。 再说了,这几年,三叔四叔就不说了,三叔做事卖力,四叔爱偷懒耍滑的,但如今在木工坊里也不敢偷懒,虽干活比不过别人,但好歹不闲着,而堂哥李荣梧现下更是管着城里的童玩斋,桐堂哥和椿堂哥也在木工坊做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都是一家人啊。 石榴抿嘴一笑,看向正看着一堆衣裳谁都没先出来挑的杨桃几个,“喜欢哪件就拿哪件,怎么都干站着呢?” 还是杨桃最长,性子又爽朗,当下先站了出来,“那我就先挑了。” 然后飞快在里头选出了三套来,那花色,倒是都符合她的性子。 见她选了,杏儿和青枣还有大妮也都上前挑了起来。 很快,也一人挑了三身。 罗汉榻上还剩着几身呢,细看竟都是这些衣裳里看着最鲜亮最漂亮也最贵的。 石榴一看就心中有数,当下顺着他们挑的颜色,将剩下的几身衣裳也都给她们分了,一件不剩。 第495章:采买的活计 岁绿又拿来了包袱皮给他们打了包,一人抱着个大包袱,笑眯眯的谢过石榴之后,这就准备回家去了。 蒋氏抱了两匹布也要走,就听得石榴道:“四婶别急,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蒋氏脚步顿住,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石榴叫青枣他们来是挑衣裳的,叫她来可不是送布料的,是有啥事要找她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哈石榴。”杨桃道。 石榴点头。 青枣也跟着走了,她先回去做饭去。 蒋氏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石榴道:“石榴,你找我啥事啊?” “我想问问,桦哥儿他舅娘的娘家弟弟现在做什么呢?还是在走街串巷做买卖吗?” 蒋氏一听这话头,脑子本就活,就不由多想起来,石榴这是要给安排活计? 哎哟! 去年羊工坊扩招,招的都是村里各家的亲戚,一家都一两个名额的,她娘家弟妹自然是就进了羊工坊做工的。 本来想让娘家弟妹她弟妹也来,但这不是她弟弟走街串巷不常在家嘛,家里有孩子要照顾,还有腿脚不利索的婆婆,离得远了些,这就没能来。 好在她那娘家弟妹的弟弟周旺是个机灵能耐的,本就做了好多年的货郎,又借着她这层关系,在木工坊来进了许多的小玩意,像七巧板这些,也不贵的,以及在吃食作坊也进了肉松这些,拿得都是进价,他不怕辛苦,走得也远,这两年下来,也是挣了些银钱的,还置了辆骡车,货可以拉得更多不说,走再远点也不那么费脚了。 只是眼看着这孩子都大了,要送去读书的话,用钱的地方也更多,周旺常年不着家的,家里没个男人到底不方便——这要是能得了什么稳定的活计来,又能挣着钱的,自然是更好。 蒋氏脑子转得飞快,嘴上也接话道:“还在走街串巷呢!越走越远了,说是上半年往乡宁县那边都快到大成府去了,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我这弟妹,也很是心疼弟弟呢。” 石榴见她眼捎都拿期待看着她的样子,忍住笑,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桩采买的活计,要信得过的人,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是桦哥儿表弟的舅舅,都是亲戚不说,他多少年的走街串巷与人打交道的,去的地方多,哪哪都熟,也有经验。” 蒋氏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放大又放大,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边了,手上一拍,道:“哎呀,可不!咱们都是亲戚,石榴你绝对放心,这周旺准是叫你能信得过的人!对对对,他跟人打多了交道的,人诚信又不扣扣搜搜的,那么多货郎的,可大家伙都喜欢在他手里买东西呢!他有经验,绝对有经验!” 还不知道是要采买什么呢,蒋氏先就一通的好话接上了,她估摸着跟堂伯子他们父子还有荣松给作坊采买猪肉鸡蛋这些差不多,周旺能干得了这个的! 石榴能说起这周旺,自然也是好好考察过的,当下点头道:“那四婶你明儿见了桦哥儿舅娘,让她回去带个信,要是周旺愿意,就让他来找我。” “愿意!指定愿意!”蒋氏一拍大腿,“这天还没黑,等明儿个我也等不住,慢点,我这就让椿哥儿去一趟他外公家!” 说着起身就往外去,连桌上的布匹都忘了。 石榴忙叫住她,“这个时辰了,椿堂哥跑一趟我也不放心,让四叔一起吧,作坊的骡车套一辆去,能快一点。” “行嘞!”蒋氏高兴应下,抱了布匹往家喊人去了。 李继贵干了一天的活,回来就躺在床上窝着不想动弹了,一听媳妇要让他去一趟丈人家,就不乐意,“有啥急事非得现下去啊,这天都快黑了,又冷,他舅娘不是每天都在羊工坊做工吗?你有啥话,明儿让青枣去了羊工坊给她舅娘说呗?” “你知道个屁!”蒋氏瞪他,“让你去你就去,咋的,你放心椿哥儿一个人赶骡车去?” “赶骡车?” “是啊,石榴让套了作坊的骡车去,省得费腿脚,你快点,这可是给石榴办事,你赖赖拉拉的,当心我告诉石榴去!” 李继贵一听能赶骡车不用走路,就不情愿的动弹了屁股,再一听后头这话,更是一鼓作气的翻身下了床,“我去,我去就是了,你可别跟石榴说!” 给石榴办事他可不敢不尽心,他还想石榴高兴了,给他个管事当当呢! 父子俩噔噔噔的去了,蒋氏让青枣先做饭,自个就抱了布料往三房去。 两家就挨着的,前头这动静黄氏自然听见了,正和桂圆一起看她拿回来的这些好衣裳呢,见蒋氏抱着布来了,她眼睛也亮了起来,“咋用急着这会儿送来,明儿拿来也是一样嘛。” 蒋氏拿眼睛睨她,谁不知道谁啊,她要是明儿再拿来,这妯娌不得嘀咕她一晚上? 面上却笑道:“咱俩这就分吧分吧,我也好早点把衣裳做出来,过年好穿咧!” 两匹布花色不一样,更好均匀分了,还能做两身不一样的衣裳来。 黄氏也笑了,“成。”就拿了剪刀出来,又问蒋氏,“我好像听见椿哥儿出门了?都这个时候了,往哪儿去呢?” 蒋氏就高兴着把事给说了。 说罢见黄氏的表情有些不好,哪能不知道她想什么? 她嘴上向来不跟她客气的,就道:“你可别多想,啥石榴偏顾我娘家不顾你娘家的,这活计你娘家哥哥可不合适,再说了,就是合适,你大嫂那见不得钱的样子,不得这里抠点哪里抠点的?谁放心把这样的事交给她家?” 这么一说,黄氏就不免想到了去年羊工坊扩招,她娘家嫂子依她的面也进了羊工坊,前头还做得好好的,可才几个月?五月里就被发现她偷摸往家顺毛线回去,一回顺一点一回顺一点的,好在发现的快,那顺回去的毛线也就够织两双袜子的,没引起啥大损失。 但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作坊也不能容,即便是她娘家嫂子,石榴也半分不留情面,直接就让她娘家嫂子结工钱走人了。 她不怪石榴,石榴做得对,她也是臊皮的慌,别人好好的,偏她还是石榴的亲婶子,从她的关系进来的人竟做这样的事情,叫她的脸都没地儿搁。 这不,现在她见了石榴还心里头发虚呢,可石榴一点没怪罪牵连她,照样还让荣梧做掌柜,照样还让她做着作坊的小管事,还给她送簪子,这又送布料的。 当下被蒋氏这样又一提,黄氏的脸红了红,跟蒋氏从姑娘争嘴到如今,多少年了,难得她理亏一回的。 她睨了蒋氏一眼,到底谁是嫂子谁是弟妹啊?说教起她来真是一套一套的,撇嘴,“行了行了,我又没说啥,石榴挑中你娘家亲戚,那也是你娘家亲戚好呗,你还怕我闹啊,我能是这种人?” 说罢就岔开了话,“就从这里剪你看咋样,你给拉紧了,别剪坏了……” 蒋氏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也认真跟她剪起布来。 第496章:两厢都好(二合一) 周旺次日上午就赶来了,也是巧,昨儿傍晚李继贵父子去他正好一趟远门之后归家来,打算在家歇个两三天再出门贩货,一听石榴有活计给安排他,也是欢喜不已,一晚上都兴奋着呢。 这不,早起拾掇的干干净净的,还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就赶着来下河村了。 他到门上的时候,石榴刚出了门往羊工坊去了,李继和来招呼的他,和气的喊他周兄弟。 大家都是亲戚,从前李继和也是见过周旺的,自是认识。 知道闺女这厢有活计要安排给周旺所以叫的他来,一边喊人先去羊工坊报信说周旺来了,一边招呼周旺到正堂里坐着喝茶,搬了火盆在脚边来让烤火暖暖脚。 周旺也才三十岁,不过成日风吹日晒的,黑糙得紧,看上去竟也同今年已经三十九岁的李继和差不离。 主要是李继和这几年都没有下过地了,吃得好养得好,身上穿得也是细棉衣裳,看着就年轻几岁似的,当然,也不能细看手,虽说李继和不下地干活不吹风淋雨的了,但一直没断过做木工活,现今又给闺女打嫁妆家具,都是自个亲手来,那手上茧子自然不少,磨破皮什么的也是常事。 就是说,光看这人,看穿着这些,看不出李继和是个乡下人了,但看手,还是看得出来这是个做活计的人。 周旺本有些拘谨,但见李继和说话和气,还跟从前一样,就渐渐放松下来,他也是个健谈的,没多会儿就和李继和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说的都是出门贩货的见闻这些。 李继和一时都听入迷了,心里头十分羡慕他走往了这么多的地方。 — 羊工坊这边,石榴正跟刘武在办公房里坐着说话,外头,一箱一箱的针织货品被抬出羊工坊装着车。 石榴先例行问候,“刘叔这向可好?大奶奶怕是要生了吧?十姑娘上次说想要兔子花色的针织手套,正好工坊做好了,今儿刘武管事就一并给捎给十姑娘——” 刘武一一回应着后头的问题,末了,才说起前头这一问,“我家老爷昨儿坐船上京了。” 石榴闻言一愣,“怎么突然上京了?我回来前跟刘叔喝茶时,也没听他说起啊。” 刘武眼带笑意,却压低了声音道:“京中消息,皇上已经正式立了太子,过些时候,咱们这边就能都听到这事了。” 石榴眉头一跳,见刘武这眉间喜意,顿时有所觉,“不知立的是……” 刘武笑道:“正是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被册封太子,靖安侯府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而刘家跟靖安侯府是姻亲,刘东家又跟五皇子来往密切,自然更加不同,也不怪刘武这般欢喜了。 别说刘家了,石榴这厢听到确定是五皇子立为了太子,也是跟着一喜呢。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她不做官,但有刘东家这层关系,跟新太子也是有一面之缘,还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合作呢。 将来有个什么事,求到太子面前,想来太子也会抬手帮一帮? 总之,比起不认识的谁当太子,这认识的五皇子当了太子,将来还要做皇上,是好事啊。 听到这个好消息,石榴在心里对自己接下来的玩具生意,也隐隐有了一个新想法… 当下并不多说,石榴不知道刘东家几时回来,这找先生的事也先说给了刘武听。 刘武一听就表示不用老爷出马,以刘家的人脉,寻几个落第秀才来做先生还是没问题的,他回去就禀告大爷。 如今刘东家常把长子刘曜带在身边的,好些生意都经他的手,也算是慢慢培养这个接班人呢。 石榴自是忙道那就麻烦刘大爷了。 一箱箱的货装好车,魏风和刘武带来的账房迅速对货单落着账目这些。 这时,护院来找说家里来了人,让她快回去,石榴便想到是周旺来了,当下跟刘武说了一声,就先回家去了。 刚一进门,就听见了周旺的侃侃而谈,也是微微挑眉。 侃侃而谈在看见石榴后戛然而止,周旺还是石榴小的时候见过她,这会儿已经不敢细认了,只看见这通身气派,就知道肯定就是石榴了,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 “这就是周舅舅吧?”桦哥儿随表弟喊周旺舅舅,她随喊一声,总是错不了的。 但周旺却浑身都不好意思起来,他咋好当这一声舅舅啊。 “石,石榴,使不得,使不得。” 李继和就笑:“都是自家亲戚,你是长辈,她喊你一声舅舅也是使得的。” 石榴也点头,喊得自然得很,“周舅舅,坐下说话吧。” 说着自己也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周旺也拘谨的坐了回去。 “周舅舅应该也知道了,我叫你来是有桩采买的活计想托给你来做,你既来了,想也是愿意的,咱们就直接谈。” 石榴顿即道:“周舅舅走街串巷贩货多年,对这十里八村的都熟不说,便是周遭几个县也都熟对吧?” 要说正事了,周旺立马也正色起来,那点拘谨都自然消散了,忙点头,“这些年常在周遭走动,今年上也去过大成府那边,说不上多熟,但各处地方也都是走过,有几张熟面孔的。” “那便极好,这采买的活计托给你再好不过了。”石榴点头道:“我想让周舅舅帮忙采买棉花。” 大晋开国后不久,棉花的种植也彻底推广开来,除开实在家里地不够种的,一般人家,也多少会种个一亩两亩的棉花,也不是每家妇人都会织布都买得起织布机,所以,种出来的棉花,多是要往外卖的。 更甚的种个六七亩的棉花,除开自己织布的,剩下的也是要往外卖的。 有些是商人下乡各家去收,有些是农民自己拉去城里镇上铺子卖…… 时下铺子里的棉花统一售价都是七十五文一斤,而农民若是自己送去铺子卖,能卖到六十文一斤,若是商人来家里收,便要再少两文,少两文,省了大老远的往城里去,那些离城远的农民,也大多愿意的。 “周舅舅你可以自己去跟农民谈价,我不管你收价多少,但收上来送到我这里的棉花,我都给你六十二文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我可以提前预支你五十两银子,用作你前头收棉花,以免你银钱不就手。” 周旺听得一惊一喜,竟没想到石榴给他安排的是这样的活计——贩货这么多年了,算一本账他还不在话下的,当下脑子里也转的快得不得了。 百姓自己把棉花大老远送去商铺卖是六十文一斤,商铺的人自己去各村收则是五十八文,他之前贩货时,也曾见过有小货商专门来收了棉花再一批卖去城里商铺,就赚这两文钱的差价。 他还打听过,有些跟商铺做生意久了谈得拢的,能谈到六十一二文,如此一斤就能赚三四文的差价,收的多,那日积月累下来的,可就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了,还稳赚不赔,棉花收到手里,就不可能卖不出去,他之前也抓住过这个商机,想做来着,可是没那么多银子本钱,又自己一个人,到底不敢放开来做…… 现在好了,石榴愿意先预支给他本钱,还有多少收多少,只要他放开了干就行,这完全是送银子给他赚啊! 他收五十八文,再送到石榴这里来,转手就赚四文,还稳当得很,就费力气,辛苦罢了,但他贩货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奔波了,不怕辛苦,只要能赚钱! 周旺脑子越转越快,他一个人能力有限,可他这些年认识不少货郎,都熟得很,他完全可以跟他们联系上,给他们六十一斤的价,让他们也收棉花来卖给他,然后他再拉回来,只赚这两文钱的差价,也是大赚啊,毕竟,都不用亲自去跑去收,也赚两文钱呢,要是不这样,他也收不回来,这两文钱也没得赚—— “石榴你放心,这活计你托给我,我一定好好做,定不辜负你的信任!”周旺眼中闪闪,郑重的保证道。 石榴微颔首,随即就让岁绿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为了周旺方便,银子都是散的,有碎银也有铜板— 周旺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仔细的用布包了,又用提来的篮子装了,还跟李继和讨要了一些木屑花铺在上头掩盖住。 篮子是他提来的,他来可没空手,走亲戚可不好空手,且又是石榴给他安排活计,他就更不能空手,所以给提了一篮子的鸡蛋来。 这会儿用篮子装银子,正好。 因惦记这赚钱的大事,周旺忙谢辞了李继和留饭,当下便先告辞归家去了。 等他走后,宋氏进来问石榴道:“原来你找他是为买棉花的事啊?这咱们去铺子买棉花要七十五文一斤,确实是自己收划算,可五十八文一斤的事,庄子上随便找几个人去不就是了,咋找他,还多给了四文去呢。” 她刚刚在轩屋里坐,听见了正堂里说话的。 石榴就道:“娘你也说了,去铺子卖要七十五文一斤,我这六十二文一斤,可足足省了十三文,怎么不划算了?” 宋氏不解瞪她。 一旁的李继和就道:“咱家没发家之前,有时候一年还种五亩的棉花呢,娘他们织不过来,少说要卖两亩地的棉花出去的,咱离城里也远,有时候村里来了收棉花的商人,也就直接卖给了他,我记得那会儿咱们村里常来的那收棉花的商人姓胡,后头有一年,那胡商人没来,倒来了个姓何的,咱爹就没卖,不止咱们不卖,村里好些人家都没卖,那不认识的商人,谁都提防着呢,哪能就卖给他了?” 宋氏隐隐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太明白。 石榴见状就接着道:“庄子上随便找几个人出门采买确实便宜,但他们都是生面孔,路不熟就不说了,去到那些村里,别人都防着呢,哪那么好收棉花? 但让周舅舅去就不同了,那些村子他都去过,面熟,认识的货郎这些也多,货郎到处走的,去过的村子就更多了…… 虽说给六十文一斤,周舅舅肯定也欢喜乐意,但多给两文,挣得也是辛苦钱,再说了,就多的这两文,也是我特意多的,你想,周舅舅一个人能收多少棉花?但有这多的两文,他就可以让别人帮着一起收了,这样他还能赚到那两文,他也愿意,咱们也能多收到棉花,两厢都好不是?” 这么一说,宋氏就听明白了,拍手道:“难怪呢!我就说那收鸡蛋鸭蛋买猪这些的活计你都让你大堂伯他们去呢—” 又笑石榴道:“你这小脑瓜子就是好使,娘就不如你,你还是随了你爹!” 李继和微红了脸,尴尬的咳了咳,他也比不上石榴这脑瓜子啊。 石榴哈哈一笑,最后又冲宋氏挤眉弄眼,“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周舅舅是四叔的舅子的舅子!” 宋氏眨眼,“这又有啥说法?” 石榴就看向李继和,问,“四叔不是老磨着爹让爹你在我跟前来说好话,别让他做上漆打杂的活计,像三叔一样,给一个小管事当当,管着库房出货啥的,活计轻松又多挣工钱?” 李继和脸又红了,“你四叔就是这样,你不用管他。” 宋氏也接了一句,“有你四婶管着他呢,让他磨呗,反正这管事可不能给他当,你奶都说了,让他就打杂挺好,这真管上事了,准得出漏子!” 石榴扑哧一笑,“但四叔一直磨爹也是吃不消,所以啊,我便给他舅子的舅子安排了这么一桩好差事,四叔再磨爹,爹就拿这事堵他就行,好事都不能归着一房不是?” 当然,也是周旺合适又靠谱,不然,她也不会用他。 就像三婶的娘家嫂子,便是亲戚,便是只拿了一点点的毛线回家,她也照辞退不误。 她会因为亲戚而多帮扶亲戚多用亲戚,可那也要这人值得上帮扶才是。 宋氏一脸恍然,面上笑意更甚,“哎呀,石榴你这脑子!可真灵光!” 第497章:租下 再转日一大早,范族长就使了孙女来石榴家递信,说是租宅子的事妥了,让石榴赶紧过去一趟。 石榴也上心这个,就等着这事妥了作坊好开工呢,当即便带上了二嫂黄春妮、喊上了范氏一起往对面上河村去。 一路上,三人少不得说说话。 这两日范氏都在家对着那几张图样子做针线,已经将几种都做出来了,“这不是家里棉花都做了冬衣,没的剩,又不得空去城里买嘛,还是你族长奶奶说了一句给了我念头,我就拿糠皮往里塞了,嘿,还别说,虽然抱着不软和,但一样的鼓鼓囊囊的,看着有模有样着呢! 我就想啊,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拿差一些的粗布再配了这糠皮来做,如此节省了不少成本,那卖价便可以低些,我想,肯定很多乡下人家就舍得给孩子买了。” 黄春妮听得眼睛晶晶亮,她这两天也在做石榴给她的新样子,先做了那熊,还没塞棉花呢,倒是没祖堂婶脑子这般活,竟想到了这主意。 石榴听着却道:“祖堂婶这主意想得挺好,但是咱们作坊还是做棉花的吧。” 范氏不解,“为啥?”她要管作坊事的,不解自然是要问清楚,免得不懂石榴的想法,做错事。 石榴便道:“咱们既是要做独一份的玩具,那自然是要从做工到材料俱要精细才好,这糠皮虽也能让娃娃鼓囊起来,但手感不好不说,娃娃看起来表面也不那么平滑—到底影响品质。 再者,这用粗布或麻布塞了糠皮做的娃娃,到时候咱们这玩具布偶一经面市,自是少不得跟祖堂婶一样心思活的妇人舍不得买布偶,但来铺子看过了布偶的样式就回去自个给自个的孩子做,就一块麻布一捧糠皮的事,何就要花银钱来铺子里买了? 就留给他们自己做吧。” 这两文钱的事,没得费了人工,这人工,还是抓紧做棉花布偶要紧。 范氏顿时赧然,“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想着咋能又节约成本又能让大家伙都买了,石榴说得对,这用粗布麻布加糠皮确实不值钱,人家自己就做了,哪能舍得花银子买呢?” 本就舍不得买娃娃的,这用麻布糠皮就做了,更舍不得花钱买了。 还是石榴想得周全,这做生意的事,是得做的好,这掺糠皮的布偶做起来实在不像样。 石榴就笑:“祖堂婶也是一心为作坊考虑,我觉得祖堂婶脑子转得也挺快,这么快就想到了糠皮也能往布偶里充呢。” 范氏听得更不好意思了,她这就是钻空子— 三人一路说着话的,很快就到了范族长家。 范族长见了石榴就道:“我这族弟已经将宅子出租的事全托给我了,我先带你去瞧瞧宅子,然后就签个文书,把宅子给租下来,今儿让人拾掇洒扫一番,明儿就能用!” 当下几人又一起出了范族长家往清河边那面去,先经过学堂,又经过范家,没几步路,就到了范允子家的宅子。 宅子不小,青砖瓦房还簇新得紧,短几年内也没什么要修缮的地方,开了大门进去,只见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还有棵老树,听说原这宅子推翻重建时就没动过这树,这树都快百年了,又粗又壮的,几个人才能抱住的。 有这么一棵老树镇在这院子里,罩得院子里阴凉得紧,若是夏日里,倒是凉快,但这冬日里嘛,就阴冷得慌。 好在这宅子坐北朝南的,向阳得很,今儿又有太阳出来,并不会显得阴森什么的。 除了这大院子,左右厢房各有三间,正房也是一溜的三间,后头还有个后院,缀了几间小屋子,是柴房杂物房这些。 这么宽敞的宅子,若是在城里,一个月的租金少说也要二两。 但村里自是跟城里不同,又都不是外人,族弟让自己看着办,范族长也不客气,只让石榴给八钱银一个月的租金便是。 石榴一听这怎么行,也太便宜了,她也不想占人家便宜,若不是人家的祖宅不可能卖,其实直接买下更好的。 但不能卖,租人家的,也不能叫自己吃亏着租不是? 一老一小各执一词的,好说歹说最后定下了一两银子一个月的租金,加了两钱银,凑了个整,一年就是十二两银子。 石榴直接先给了一年的租金,签下了文书,范族长便将钥匙都给了她。 “只这正房东屋不动,其他屋子,你随便安排。” 既是祖宅,这正房东屋自是不同。 石榴明白,点头应下,“就这几间厢房也够了,再拿了这堂屋做工人吃饭的地方,就差不多了。” 签好了文书,当下就是把这宅子拾掇出来,好准备开工。 这宅子常叫了人帮忙看顾着的,院子里干干净净,也没长什么杂草的,说要拾掇,也就是洒扫一番就行。 范氏直接就撸了袖子,在厨房里找出了桶,到院子里水井打水,准备开始忙活。 石榴见状忙喊住她,“祖堂婶不急,这洒扫的事,待会儿再忙,你先和伯母一起,将村里针线手艺好的人都召集起来,问问看他们可愿意进作坊做工的,先把人给招上。” 范氏一听这话,和吕氏对视一眼,便点头应下道:“成,我们这就去。” 两人一个娘家就是这村里的,一个嫁在这村里十几年的,又都是一族的人,对各家各户那是都了解相熟得很。 凑在一起商量一番,心里就有了数,哪些妇人绣活好,性子也好的— 要招进来做工,自然不能要那起子事儿多的,虽都是族亲,但这么多人呢,总也有几个性子不好的人的。 两人去了,黄春妮便提了那桶,“我来洒扫吧。” 石榴又喊住她,“二嫂你也别忙活这个,天气冷,仔细冻着,再说,你一个人要洒扫到几时?等招了人来,大家齐动手,用不了一刻功夫的事儿。” 这般听了,黄春妮也做了罢,她听石榴的。 当下姑嫂俩就准备在宅子里转一转— 有人进了院子,却是一个婆子手里拿着扫帚来了。 “石榴姑娘,您上屋里坐着歇息去,我家太太让我来帮忙洒扫咧!”却是吕氏怕她和范氏走了石榴自己动手洒扫,过自己家的时候便喊了家里的婆子来。 石榴:……我真没这么勤快,这么冷的天。 第498章:工价 石榴又让婆子不用忙活,但这婆子是个实心眼,埋头就吭哧吭哧的打上了水忙活起来了。 见状,石榴只能让她先生火烧热水,用热水擦拭门窗这些,免得冰手。 婆子这倒听了,转头退了出去,回去抱了一捧柴禾来,进了东厢打头的厨房,生火烧水。 石榴倒也没坐进堂屋里去,先前在堂屋里签文书,吕氏就让家里婆子提了热茶和点心这些来的,但这会儿也不渴不饿,先再四下看看吧。 许是这范允子家人口简单,虽这么多的屋子吧,但西厢的三间,也只一间里有床,剩下的两间都只摆放着简单的家具,而东厢三间,一间是厨房,另外两间则都是空屋子。 那有床的屋子也不好把床都搬了腾空,石榴便决定跟正房的左右两间一样,都让锁了,并不用。 剩下这四间屋子,便也够了。 到时候,两间做布偶的样子,一间里负责充棉花收口,另外一间做库房,棉花布料和做好的布偶都存放在这里,晚上也要上锁—— “二嫂识字,到时候这作坊的账目就由你来管,每天工人们做了几件都给一一记清楚,到时候一个月下来结算发工钱……还有厨房这边,食材这些我会让大堂伯采买了一并送来,每天吃用多少,这些都是要记好账目的—” 黄春妮忙点头记下,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她爷爷是里长,她虽跟着识了些字,简单的算账也没有问题,但让她管一个作坊的账目这些,她也是头一次,怕自己做不好,给石榴添麻烦。 但石榴这般信任她看重她,她可得做好才是。 黄春妮想着从今儿起她每晚睡觉前再多打打算盘写写字什么的…… 石榴可不知道二嫂心里的紧张,一边正接着想着呢,范氏性子爽快又能说会道的,就负责管这些工人,每天督促着他们做工这些…… 至于吕氏,这库房的钥匙就给她管着,每日每个人领多少布做多少东西领多少棉花这些都要有数,不能让工人随便拿的。 棉花不便宜,细棉布甚至是绸缎绫罗这些更不便宜,要是没个章法,工人们自己取自己用,那日子久了,难免不会有人搞小动作的。 她可不想看到那个结果,所以一开始就要管控好。 就前后看了一圈的功夫,吕氏和范氏就带着一帮子妇人小媳妇的回来了。 这动作快的,叫石榴都讶异。 范氏笑道:“村里早知道石榴你要在这边开个新作坊,要做针线东西的事也没瞒着,大家都望着呢,这不,我跟德弟妹上村里一转悠,大家都愿意来呢!” 石榴粗粗数了数,也就二十来个,不算多,想来范氏和吕氏都是仔细筛选过的,要精也要好。 当下石榴便露了笑意,表示热烈欢迎各位加入李记布偶作坊。 一句布偶作坊,一众人立马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都知道是做针线活计,但还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呢。 布偶?啥布偶? “是做布老虎那样的吗?”有个媳妇出声问道。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到了,家里有孩子的,谁没给孩子做过布老虎抱着玩啊,就用穿旧的破衣裳改了做的,里头塞些破布,孩子拿到手可欢喜得很。 有个妇人前几日才跟自家孙子做了个呢。 石榴就笑:“跟那个差不多,但也不一样。” 说着,便让黄春妮将带来的布偶老虎和布偶兔子拿上来给大家伙瞧瞧。 这布老虎和兔子是宝珠的,当然,宝珠宝贝得很,可舍不得拿出来,是石榴让玉锁用绸缎的料子给宝珠再重做了一个老虎和兔子跟她换了的。 “各位婶子嫂子都瞧瞧。” 布老虎和兔子传到了一众人手里,大家你看看我看看的,嘴里也没停了叽叽喳喳。 “哎哟,这老虎!咋这么稀罕呢!比我做那布老虎好看!” “这是兔子?兔子怎么是站着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兔子,可这兔子,看着又可爱得很,招人稀罕!” “摸着软绵绵的,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好像…是棉花?是棉花嘛?” “哎哟,这布老虎还可以用棉花?别说,是比破布塞着摸着软和,抱在手里也更舒服咧!” “……” 范氏道:“咱们布偶作坊要做的就是这种布偶,可不止这两种,还多着呢,等你们做了你们就知道了!” 叽叽喳喳便停下来,众人就问:“什么时候开工啊?” 这冬日里大家都得闲,现在开工都成! 石榴见他们工价都不问直接就问开工了,也是好笑,知道大家伙这是都信任他们李家,但也先道:“后日一早正式开工,跟李家的其他作坊一样,作坊管中饭,至于工钱,跟羊工坊一样,按件算—” 这绣工好的妇人只负责做布偶的样子,像这种小件的布偶,因花色不同,所下针线不同,一个六文到三十文不等。 比如这会儿这布老虎和兔子,用的是细棉,兔子简单,做一个就是七文钱,老虎花纹多,又要繁杂些,一个则是九文钱。 而像她第二批画的大件可枕布偶,则是二十文到六十文不等。 这之间这么大的跨越,也因布料不同而不同,像绸缎绫罗等,料子珍贵,自然不可浪费,且下针不比棉布那般,可得细致考验绣工的,若是绣错损坏了不能用,那这工人也要自己花本钱将这料子买下的。 所以绣这种材质的布偶工价才要贵上些,因为同时也有赔偿的风险。 众人听了工价,不由都火热起来,这工价,可不低! 她们平常绣手帕去绣庄卖,同样是绣庄领的料子这些,绣一张手帕才两文钱而已。 这做布偶娃娃,就是这鼻子眼睛花色的,可没有绣那些花啊蝴蝶的费眼睛…… 这工价,实在是太照顾他们了!李家向来如此厚道,难怪大家伙都愿意给李家做工! 众人连忙点头,说一切都听作坊的,现在上工都巴不得呢! 至于绣坏了要赔,这个他们也不陌生,之前在绣庄里接活计也是一样的规矩,绣坏了肯定要赔啊! 赔就赔呗,赔了钱那料子也能带回去做个手帕小衣啥的,不妨碍。 再说了,他们都接了绣庄多少活计的,少有绣坏的,这手啊,有数着呢! 第499章:留饭 石榴只让她们后日一早准时带了自己的针线盒子来上工,说是针线盒子,但绣线作坊会准备,大家只用带自己惯用了的绣花针和顶针这些来便是。 众人也不多留,结伴先走了,一路有说有笑的,说得起劲得很,都是对马上就能上工的期待。 这活计,可比他们去绣庄接绣活来做还稳定又好呢! 去绣庄接绣活,接手帕这些小件,也赚不到几个钱,要是接大件,绣出来倒是赚得多,但一个大件绣出来,要费的时间可不少,万一中途除了什么漏子,那可白忙活,有时候绣庄挑剔你绣得不好,说好的价钱还要给你少了又少呢。 再说了,也不是常常都能接到大件的。 所以啊,哪有这作坊的活计稳定? 同样是做绣活,每天做多少就能赚多少钱,虽然也是一个月后结算工钱,但李家知根知底的,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说他们家拖欠过工钱的,压根就不用担心,只要做了,一定能拿到钱的。 且进了李家作坊做工,年节还有礼呢! 总之,就是顶好不过的活计了,哪都比不了! 等众人走了,范氏这才问石榴,“人手够了吗?我先听石榴你这意思,这做布偶样子的和充棉花的要分开,不是一起做,那充棉花的人手招什么人?” “二十来个人确实少了,不过我已经让我娘跟大家伙都吆喝吆喝了,传扬开去,十里八村的,愿意来的人,明儿都会来咱们村里,这里头自然也会有绣工好的人,其他针线一般也合适的,就招进来充棉收口。” 范氏几个就都点着头。 石榴让几人都进堂屋去坐着说话,先开个小会。 她将范氏三人都负责管什么一一安排下来。 “祖堂婶就当组长,督促着众人做工这些,我二嫂就管账目,每天工人们计件做了多少,祖堂婶这里也要记一本账,到时候给二嫂对账好算工人的工钱— 伯母就负责管库房,每天工人来领了什么布料多少棉花的都要有个数,您受累要盯着些,下工了库房门也要锁好,工人们做好收进库房的货也要仔细检查一番,确定要对的上数— 做得不好的,都要打下去重做,这个祖堂婶和二嫂都帮忙一起盯着些,品质问题,一定不容有错。” 三人一一听着,都直点头,表示明白。 吕氏更是笑道:“石榴你放心,库房你交给我,我保准好好给你管着,不会出漏子的。” 又说好几间屋子怎么个安排的,再让吕氏帮忙,在村里再寻两个手脚干净勤快利落的婆子来负责作坊做饭的活计,工钱自是跟吃食作坊这些一样,十文钱一天,一个月三百文。 眼看都快午时了,吕氏就留饭,“我们几个这马上就一起做事了,一起吃顿饭也不妨碍不是?” 虽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神期待着看着石榴的,不消说,只要石榴留下来,范氏和黄春妮都好说。 石榴略有些犹豫,要是旁的,她倒也二话不说应了,可这……哪有还没成亲就上婆家去吃饭了,十里八村都没这个规矩— 但看了吕氏一眼,石榴便即爽快的应下了,“如此,那就叨扰伯母了。” 规矩什么的,她李石榴就要做这不守规矩的人了。 就是吃顿饭罢了,有甚? 谁要说嘴,说嘴去呗。 吕氏一听石榴应了,也是高兴得不行,当下让婆子先别收拾这边了,回去做饭,下响再来收拾。 几步路功夫就进了家门,吕氏一边请了范氏三人进正堂去坐,一边自己先暗暗打量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 幸好,如今家里有婆子有丫鬟的,每天目洒扫着,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要换做之前,她每天忙着做绣活,倒有时顾不上每天都洒扫屋子的,难免就有积了灰尘的时候,这要是叫石榴看见了,她可是要不好意思了——没得叫石榴觉得未来婆婆不爱干净不爱收拾。 吕氏笑容热切,“咱们先坐着喝杯茶,饭很快就做好,朱嫂子做饭快,手艺也好!” 石榴头次来这里,一进了院子就在下意识的打量,只见正房一溜三间,中间的堂屋面积还不小,有左右两边的屋子加起来还要宽敞,左右东西厢也各有三间,且还是起了倒座房的布局,靠门的倒座房也各有两间呢。 再进了窗明几净的正堂,一整套的红木家具摆放得体,角落里还置了个大花瓶,里头栽种着一株绿植,给堂中平添了几分绿意。 她和黄春妮一方桌几挨着坐了,吕氏也没有坐上首,而是和范氏一起坐了对面。 一个丫鬟莲步进来,给几人上热茶。 到石榴跟前时,却抬头看了石榴一眼,惹的石榴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见她穿着一身草绿色的比甲小袄,衬得一张小白净得不行,一双丹凤眼,柳眉高挑,嘴巴小巧,竟生得挺漂亮。 吕氏见石榴看这丫鬟,便不由忙道:“这丫鬟叫秋桐,是晋儿身边那书童八方的妹妹,连着朱嫂子,都是去年里晋儿一起买回来的,他是个会心疼人的性子,怕我在家里孤单没人说话,又不要我多做活累着,就给多添了两个人。” 秋桐便即给石榴福了一礼,那双丹凤眼又微微抬起飞快看了石榴一眼。 石榴挑挑眉,这是八方的妹妹?倒是跟八方不太像。 听着吕氏这些话,她只抿嘴笑,只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却是不好接话说什么的。 倒是范氏接过了话去,附应着夸起范晋来— 几人喝着热茶,一边说着话,有范氏这能说会道的在,场面就冷不了…… 说着说着,吕氏还说了不少范晋小时候的趣事,显然是说给专门石榴听的。 石榴安静听着,极配合的捂嘴笑得不行,但心里却是明白,这说的是原来的范晋,不是现在的范晋。 不多时,那秋桐再进来,就说饭菜已经好了。 吕氏当下便道摆进来。 偌大的正堂里,一扇屏风挡搁之后便是饭厅,一张红木圆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七八道的菜色,看着且色香味俱全得很。 石榴心道这朱婆子手脚确实麻溜,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就做好了这么几道的菜色呢。 第500章:招工 吕氏请几人都落了座,招呼着几人不用客气,“这忙慌慌的,也没备什么好菜,桂芳姐,石榴,春妮,你们可别嫌简陋才是。” “德弟妹你这话说的,大家都不是外人,再说了,我看这菜做的可不差,这朱嫂子手艺还真行!”范氏笑接了话。 石榴看着一桌的菜色也是直点头,虽然因为时间紧,没做什么费功夫的大菜,可这桌菜也是费了心思的。 鱼清蒸了一道,另外还做了一道溜鱼片,再有那芹菜炒肉丝炒得也是水灵灵的,一看功夫就老道…… 虽没炖什么鸡汤之类的功夫汤,但却也做了一道菘菜滑肉汤。 再有那火腿煨冬笋,鲜得不行,以及绿油油的菜心炒口蘑和韭菜炒鸡蛋— 另外还有一道鸡肉煨年糕— 吕氏少不得要多介绍一下这鸡肉,“我娘家广陵县那带不熏腊肉,都是做咸肉,同样也是用盐和酱油腌制了,不过只用风干就好,另外,也会把鸡鸭这样做了风存,你们尝尝,这咸鸡肉吃着怎么样?” 他们大名府这一带家家户户都盛行冬日里要熏腊肉的,谁家杀了年猪,那肉都要割成一条条来腌制了吹干,然后用树枝来熏,那熏出来的腊肉,香得很,挂在厨房的梁上,那可是要吃一整年的。 但除了大名府这一带,其他地方,好像都挺少有熏腊肉的,一般要保存肉都是做成咸肉的,并不像腊肉这般红黑红黑的,洗起来费劲得很。 石榴前世里倒吃过这种咸鸡肉,大学室友是江浙一带的,他们那边就兴吃这种,收假回来就曾带了咸鸡肉给她们几个室友吃过。 比起新鲜的鸡肉,她还是吃不惯这种咸鸡肉的,就跟她不怎么爱吃腊肉一样。 还是新鲜的更好。 不过当下她也十分捧场的夹了一块咸鸡肉来尝了,跟着范氏点头道还可以。 确实还可以,这味道,比前世她吃的更醇厚咸香,特别是那裹了这咸味煨得软乎乎的年糕,那滋味,更是别提了。 石榴就喜欢吃好吃的东西,朱婆子的手艺实在是不错,几道菜都很合石榴的口味,叫她一世时忘了实在做客,吃得可嗨了。 吕氏暗暗瞧着,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她看石榴哪哪都好,这看她吃饭,竟也觉得赏心悦目得很,能吃是福,多吃些才好呢。 再说了,石榴能敞开了吃,这也是表明没把她当外人呢。 吕氏心里高兴,看着石榴吃得香,难得的都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 一顿饭下来,吕氏真是都巴不得往后能天天同石榴一起吃饭才好。 跟吃饭香的人一起吃饭,再不香都觉得香得很呢。 她也看出来了,朱婆子做的菜很合石榴口味,待过后她可要好好跟朱嫂子说说,让她多折腾些菜色出来,回头等石榴进了门,好变着法的给她做。 说来也是忏愧,她绣工好,这厨艺却是勉勉强强,也就炖个甜汤什么的还行。 不知道石榴喜不喜欢喝甜汤…… 吕氏想留石榴他们再坐坐,她去炖些甜汤,等半下午了再喝甜汤。 但饭罢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石榴就提出告辞了,吕氏也只能遗憾作罢。 想着往后多的是机会,她也就开怀了,起身亲自送石榴他们出去。 …… 李家又要招工但这回只招会针线的消息一传开,不出石榴预料,一大早的,村里便来了不少人。 好些都是跟着在羊工坊上工的同村人一道赶早来的。 也有些离得远的,陆陆续续的都在往下河村赶。 石榴特意让人开了清河作坊的门堂,请这些人都先到门堂里避风,坐着歇歇脚,喝点热姜汤暖暖身子。 等时候差不多了,要来的人估摸着也都来了,石榴这才和范氏以及黄春妮一起往清河作坊去。 门堂里已经挤满了人,妇人家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真是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似的。 但一见石榴进来,便立马都噤了声,一个个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石榴。 都不用等人介绍,他们就都知道,这肯定就是那李家石榴了。 看这年纪,再看周身的气度就知道了。 人群里也有不少十来岁的姑娘家,看着石榴一身光鲜漂亮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因为今儿来招工穿上的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都忍不住低下了头,脚尖碰脚尖,一个个都暗想:这就是石榴姑娘啊,可真好看! 石榴看着这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也是唬了一跳,没想到会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会针线啊? 于是张口就问了。 就有妇人道:“我不会做衣裳,只会缝补衣裳,成吗?” 也有妇人道:“我在城里绣庄接绣活做的,绣工还行的!” 石榴便让范氏出面统筹,把这些人分一分,接过绣活做的人以及觉得自己绣工还不错的人站一堆,其他人站一堆。 如此不多时,堂里就分站了两波人,但显然,前者这一堆人比后者少了一多半呢。 会缝补衣裳简单,可能做得了绣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毕竟,没那个条件,可学不来绣工。 当下,石榴让范氏和黄春妮去考较这些会绣工的人的绣艺,觉得合适的留下来,她则走向了另一堆人。 充棉的只要能将口子缝细致就行,但同样的手脚要细,得有耐心才是,毕竟,那棉花塞不好,布偶可不成样。 一番考察问话下来,石榴也凭眼缘,最后挑出了四十个人来。 范氏和黄春妮这边也挑出了二十来个人,剩下没挑中的也只有十来个。 被选中的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剩下的没被选中的则是失望不已,甚至还求上石榴了,让她也招了他们吧。 石榴只表示现下暂时只要这么多,等往后再招人,一定先招他们,这才安抚住了这些人,又让家里婆子送来了蒸好的两面馍馍片给大家伙一人发了两个,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剩下来的六十来个招上的人,石榴则给他们说了工钱待遇这些,针线活好做布偶样子的人计件,工钱不等。 而充棉的人,充好一个布偶分大小算,小的三文到八文一个,大的十五文到三十文一个,同样不等,到时候按工计件每月按时结算工钱— 众人听了,都是喜不自胜,又问啥时候上工。 石榴便让他们明儿一早正式上工,作坊就在对面上河村来,明早在村口集合,自有人带他们进去。 然后也一人发了两个馍馍路上吃,让她们先回家准备去。 众人招上了工,一个个的捧着馍馍回家,一路都是笑不合嘴的。 第501章:嫉妒心(两章合一) 招工的事就算是齐了,五十来个做布偶面子的,四十个充棉的,或也差不多了,到时候若是赶货不过来,再扩招不迟。 石榴便跟范氏道:“祖堂婶你回去把那几张图样子拿上,咱们再往对面找伯母一起开个小会,说说明儿开工的事。” 范氏点头,“诶,我这就回去拿!” 石榴又让黄春妮也回去把她那里的那摞图纸 看到这一幕,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四散逃跑,一刻也不敢留在原地生怕林家的怒火会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换做当初他免渡河的百木山的那个怨念体,恐怕这一剑,就可以让其灰飞烟灭。 大花爹他们也觉得没有劲头挖了,不如在这里搞些田鼠回去,到时候也能够炒着吃顿好的。 楚承谨嘴角带着微笑的躺在了炕上,身上没有用一丝力,任由着她将自己推倒,心里面甚至有些期待。 秦尽毫不留情的用力,一脚震断了这个武尊的心脉,直接将之斩杀了。 稳妥起见,当然是把十万大军的铠甲和兵器弄出来,装备全军,然后开始守城之战。 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曾经一辈子没下过厨房的爸爸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去帮张姨做饭,看见这么温馨的一幕,觉得生活可期。 最终,她带着无可比拟的人气、创作歌曲的能力出众艺,登顶王座,成为了新秀歌唱比赛的第一名,并且顺利签约出道。 可是在白欢的计划中,下周六他们一家人才会坐上飞往英国的飞机,现在即便是苏觅胡编乱造也要把王之如骗过去。 苏子奕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了万千的可能,也没有得出一个理由。 被传送出来后叶枫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他想互心一的事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系统的提示,不过既然出来了,叶枫打开好友列表私聊了帝辰。 只是,当这某个瞬间过去以后,高婉儿反而更好奇了。她好奇眼前的这个男人过去到底看透了多少世间沧桑,才能拥有这样一双引人注目的眼睛? 而一些老成持重之人就在阻拦,比如那个老教授,但是根本无法扑灭这些学生愤怒的火焰。 而对于这类人,一直说自己没什么人性的刘琰波却素来都很敬重他们。 再说了,就算要赶人走,也不至于梁老板、顾校长亲自出马吧,金陵分校校长找自己谈不就可以了嘛。 只是现在更加心烦的是,等她醒过来之后,自己该怎么跟她解释,百里迦烈的凭空消失? “这里面危险,没有达到天武境还是不要乱闯!今日我路过这里能够救下你,不代表你下次遇险还有这样的运气。 “庞良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下楼一趟,十分钟都不到。我看了监控,没有人出来,庞良不是自己走的。是不是幽冥族?是不是又是他们?!”朱振喜本来已经冷静了,现在说着说着,情绪又崩溃了。 这倒是没什么,既然想要涉足教育市场,打听新时代的现状,理所当然,换成是自己也会做一样的事。 林云飞本来就想停止下来,可是却无法停下,如今听到龙老的话后只有疯狂的运转着体内庞大的灵力。 叶冰盯着那只荷包看了很久,最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叫来益草堂的几位伙计。 聿修白那冷冰冰的目光,让田歆心里很不舒服,有点儿发毛的感觉。 第502章:不可能(两章合一) 陆氏上前挽了王婆子的胳膊,看了眼好奇围上来看的二嫂,也是叹气,忙小声问王婆子,“娘,秀苗回来说啥了没?你可见她拿啥回来没?” 王婆子不明所以,“没说啥,也没见她拿啥回来啊?芬儿,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一旁的刘氏眼珠子转着,“说起来,今儿秀苗回来有点奇怪,怀里不知放了啥,她捂得紧紧的,一进了门就回屋关上门了,不知道干啥,没过多会儿,就又出门去了。” 其实秀苗回来也没捂着怀里,是她故意这样说的,她看这架势,小姑子的妯娌都一起来了,准是昨儿秀苗在李家出了啥幺蛾子呢,小姑子又这么说,说不得是李家丢了啥东西! 管是不是秀苗拿的呢,她就这样说一嘴,心里也是幸灾乐祸呢! 谁叫小姑子去年介绍大嫂进羊工坊做工而不介绍她呢?都是娘家嫂子,她就亲近大嫂,还想要秀苗做儿媳妇,明明她娘家侄女比秀苗好多了,她跟小姑子说了一嘴,小姑子竟想也不想就推了— 哎呀,现在好了,小姑子亲近大嫂,看中秀苗,结果秀苗手脚不干净,哈,小姑子在公婆和妯娌跟前,那不得丢了大脸去了? 刘氏眉飞色舞的几乎藏不住,陆氏一眼就看出来了,也不听她的话,只忙看向钱氏。 钱氏也是着恼妯娌这样子,明明还有外人在呢,当下赶忙喊那边檐阶上站着的小儿子道:“保柱,你上香花家看看你二姐在那没?要是在,让她赶紧家来!” 陆保柱忙声应了,小跑着往外头去,正好和下了马车往门口来的石榴给迎面撞上,陆保柱不认识石榴,只看着这么好看一个姑娘,脸顿即红成了猴屁股似的,忙垂头躲开往外去,跑出去一段还忍不住扭头来看石榴。 院子里刘氏也看见了进来的石榴,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拔腿就迎了上去,“哎呀!贵客!贵客啊!槐花!赶紧的,去烧热水煮糖水来!石榴大侄女啊,外头冷,快上屋里烤火来!” 石榴冷不丁就被刘氏给扑上来热情相迎,看着刘氏腆着笑脸的样子,石榴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四婶蒋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石榴也客气的冲她点点头。 这边钱氏也反应过来,可不能都在这外头干冷着,连忙也来请了范氏和石榴都进屋去烤火。 王婆子看到石榴都来了,也是心里直打鼓,直小声问闺女到底秀苗惹了啥事?陆氏摇头不多说,等秀苗回来再说吧。 这厢都进了堂屋里去坐,王婆子怕冷,也只舍得加了几块木炭烧着有点火气罢了,这可不好招待客人,刘氏也是逮着了机会似的,吭哧吭哧的就拿撮箕装了半撮箕的木炭来往火盆里加,把火烧得旺旺的,就是她站在后头,都烘得到热气。 王婆子看着那加上来的木炭眼皮直跳,但瞥了眼笑咧嘴直跟石榴套近乎的二儿媳妇,到底也没说她啥,想着回头等人走了再骂她,败家娘们,有这么用木炭的么! 槐花煮的糖水还没煮好送进来呢,陆保柱先回来了,“娘,我二姐不在香花家!菜婶子说瞧见她出村往镇上方向去了!” 去镇上干啥? 钱氏脸色一白,预感不好。 刘氏却咋呼起来,“秀苗这孩子咋上镇上去了?又没人跟着的,她往常可是不敢一个人往镇上去的!再个说,她去镇上干啥啊?买花戴还是买糖吃呢?” 那语气,就差直说秀苗是不是偷了李家啥东西所以连忙赶去镇上销赃去了! 钱氏被她说得脸色更难看,但还是挤了个笑出来,冲着石榴和范氏道:“不能!秀苗不是这种孩子,她不可能做偷东西这事的,她图啥呀!” 又禁不住拉了陆氏道:“她小姑,你知道的,我想跟你亲上加亲,秀苗自己也说愿意嫁给荣全,所以她来了你家都是争着干活,讨好你公公婆婆,就想着这亲事能快快定下来,你说她咋可能做这种事呢!” 陆氏也觉得这样的情况下,除非秀苗脑子坏了,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她婆家做这样偷摸东西的事,但秀苗太可疑了,咋就从下河村一回来就上镇上去了?她去镇上干啥? 是不是想把那图样子给卖了? 陆氏越想脸色越难看,娘家侄女做了这样的事,她在石榴跟前也是抬不起头来的,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秀苗哪能在他们家去,哪能偷拿得到这图纸? 陆氏飞快看了石榴一眼,当下忙道:“大嫂,还是赶紧让大哥和立柱往镇上去把秀苗找回来吧!” 刘氏这下是确定了,差点没大笑出来,哎呀,秀苗还真偷了李家的东西!小姑子又那样看石榴,怕不是这东西还是石榴的? 啧啧啧,这下大嫂完了,看石榴不辞退了她! 王婆子瞪了刘氏一眼,也是头疼,先不说秀苗是不是真的偷拿了东西,可你这当二婶的,这般幸灾乐祸,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嘛? 她可知道刘氏心里在想啥了,也不禁暗骂,你大嫂要真不能在李家作坊做工了,难道人家还能招你去?没分家,都是一家人,你大嫂家得罪了石榴,能不牵连你? 不过这二儿媳妇向来都是这般眼皮子浅脑子也不灵光的,王婆子气个倒仰这会儿也顾不上呵斥她,她心里捉急上火了都,秀苗真能偷东西? 不等钱氏说话,王婆子就忙吆喝了大儿子和大孙子赶紧去镇上,把秀苗给找回来! 还暗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秀苗真要是去卖啥东西的,一定把东西一起赎了带回来! 秀苗要真做了这种事,他们也没办法,现下能做的,就是保证将东西找回来还上,这样才好跟人家赔礼道歉,争取让石榴看在闺女的份上,不怪罪他们家呢! 特别是大儿媳妇这活计,可不能没了! 陆氏的大哥和侄儿也心知这事要紧,忙不迭的就出了门,往镇上去了。 印子村靠胡集镇,离着不过三四里功夫,日常赶的也是胡集镇,而不是像下河村上河村长青村他们赶大风集。 三四里路,走路也花不着多少功夫。 这会儿,槐花也把糖水煮好了端进来了。 王婆子忙招呼石榴跟范氏吃糖水,一边扒拉些家常,说话客气得不行。 这一大早上的折腾的,石榴确实也有点饿了,看着这红糖水里卧着的两个荷包蛋,虽没有醪糟,但闻着也香甜,她笑着谢过了,端了碗过来吹着小口吃着,一边认真听王婆子唠家常,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好像就跟是走亲戚来的小姑娘似的。 王婆子看着,心里却是不敢大意,她知道,面前这小姑娘可不是一般小姑娘,那可是在李家发家之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拒了城里丁家大户提亲的,换做一般小姑娘,谁能拒绝得了嫁进大户里当奶奶? 可她就能! 不但能,还靠自己一步步的把生意做大,还结识了他们并州的首富刘家,跟刘家合伙做上了生意— 百十号土匪侵犯下河村,她就能带着下河村一干大老爷们们跟土匪对抗,把土匪杀了个一干二净,还把土匪头子的脑袋都给割了下来! 这可是连圣上都嘉奖过的小姑娘! 她哪能把她当一般的小姑娘看待呢? 她看着像个小姑娘似的,啥都不显,王婆子心里才更打鼓呢。 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东家长西家短的跟石榴说着话,就想着多套些近乎,待会儿才好说话。 眼看着也快到午时了,王婆子又忙让刘氏去杀只鸡,带着立柱媳妇和铜柱媳妇张罗着做晌午饭。 一直只听王婆子唠家常时不时点点头附应并没有说过什么的石榴这会儿出了声,“不用不用,我们人多,你们张罗起来也麻烦,离得也不远,我们待会儿自己回家吃饭就是。” 王婆子忙道不麻烦,就是这石榴带来的人多了些,不过也就多吃些粮食的事,这会儿她可不敢小气舍不得。 石榴坚持道不用麻烦,范氏也跟了腔,说他们待会儿回去吃就行,家里还等着他们呢。 王婆子讷讷张嘴,又看自己闺女。 陆氏看了石榴和范氏,也忙跟着道不用了,又让保柱出去瞧瞧,看他们回来没。 王婆子心里直打鼓,家长里短唠了一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倒是给刘氏终于逮到了机会插进话来,对着石榴就是各种的夸各种的恭维—那话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让石榴也招自己进作坊做工上来。 她不会针线,这新作坊进不了,能不能招她进羊工坊织衣裳去? 不会针线是一嘴说,那新作坊咋个待遇她也不知道,主要是她就只想进羊工坊,跟大嫂一样织衣裳,一个月少说都能挣一两二钱的银子呢! 眼见着刘氏越说越近,都搬了小杌子挤到自己身边来了,那喋喋不休的嘴,口水沫子都喷到了自己脸上来,石榴皱眉,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腥臭味,也是终于坐不住。 “茅房在哪?”她起了身,也打断了刘氏的喋喋不休。 “我带你去。”陆氏忙跟着站起来。 范氏也跟了起来道自己也想上茅房。三人便即出了堂屋往后头去了。 等人一走,王婆子张嘴就压低了声骂刘氏,“看你那德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给我回屋去,不要再出来了!” 刘氏撇嘴不满,凭啥啊,凭啥婆婆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咋不当哑巴?哼,你就是顾老大家! 但尽管心里嘀咕把老太婆骂了个半死,她面上却是不敢跟王婆子对着来的,谁叫她不像大嫂,有个给她撑腰的娘家呢,她娘家爹娘都不在了,就剩个弟弟,平日里还要他们两口子给贴补拉拔的,就这一点,她就生低了大嫂一头…… 但她可不想被赶回屋去,又不是新媳妇,还不能见人了?她还想待会儿看大房的好戏呢。 所以也豁得出去,当下就舔着脸冲王婆子认乖说起好话来。 王婆子也顾不得多说她,见她知道老实了,就算了,当下赶紧先拉了钱氏追问,“秀苗到底拿了啥东西?你有个数没?” 后院里,石榴也不是真想上茅房,且上惯了自己家里干净的茅房,这外头的茅房,她现在还真上不下去。 只在外头等范氏。 陆氏也站在旁边,看了石榴一眼,搓着手,犹豫着道:“要真是秀苗拿的,我先给石榴你赔不是了,到底是我娘家侄女,要不是因着我,她也来不了我们家,也就拿不着那图样子—” 石榴冲她笑笑,“宗堂婶是宗堂婶,她是她。” 一句话,陆氏就明白了石榴的意思,石榴不会因为秀苗是她侄女就迁怒于她,同样,也不会因为秀苗是她侄女就不跟秀苗计较。 陆氏心里叹了叹,想着大哥和侄儿定要连着图样子一起带回来才好。 不然,今儿可收不了场了。 三人再回到堂屋里去,里头正交头贴耳说着什么的王婆子和钱氏也立马分开了些,王婆子笑着招呼石榴两个赶紧坐回来烤火,“石榴,亲家嫂子,来尝尝,我们自家炒的南瓜子。” 有南瓜子磕着闲,时间打发起来倒是快了许多。 很快,便听得外头脚步声,陆保柱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我爹他们回来了!” “找回你二姐没?”王婆子忙问。 陆保柱点头,“找着了!” 众人便都望着门口。 不多会儿,三道人影就进了院子,直往堂屋里来。 陆氏大哥和侄儿立柱一左一右夹着中间的秀苗进了堂屋来。 钱氏坐不住,先一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了秀苗到跟前,噼里啪啦就道:“秀苗你去镇上干啥?你跟娘说老实话,你在你小姑家拿啥东西没?” 秀苗一脸的茫然,“娘,你说啥呢?我在我小姑家拿啥东西了?我去镇上是前几天答应了梅芳,给她送羊拐子去的。” 钱氏见女儿这表情,不像说谎,顿即大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看向丈夫跟儿子。 陆立柱就道:“秀苗前几日是让我帮着做了副羊拐子说要送给梅芳的,我和爹就是在姨娘家找到秀苗的,姨娘也说了,秀苗是给梅芳送羊拐子去的。” 钱氏便心下彻底一松,随即转头看向范氏和石榴以及陆氏,道:“我就说,我家秀苗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偷东西的!亲家大嫂,准是你放失手了,我家秀苗没拿。” 范氏也糊涂起来,她一直盯着秀苗看,确实没看出来她有在撒谎…… 难道真不是秀苗拿的? 可屋里都翻箱倒柜找遍了,真没有啊。 青天白日的,真见了鬼了? 第503章:怎么回事 陆氏也跟着暗松了一口气,看向范氏道:“要不,咱回去再找找?” 王婆子则松口气的笑起来,“这放东西放失手是常有的事,上年我那支铜簪子我也是忘记放在哪儿了,全家人帮着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丢了呢,结果啊,没过几天,就找到了,原来是我放到箱笼底下去了! 没人拿,多找找,准能找着的!” 她一点不说范氏和石榴二话不说的来怀疑上秀苗是冤枉了她啥啥的,大度着,一点不放在心上一般,都是自家亲戚,犯不着。 气氛好像就这样轻松起来了,当然,轻松的是王婆子钱氏以及陆氏,想等着看笑话的刘氏撇撇嘴,忍不住直盯着秀苗看,想把她看出花来一般。 石榴也看向了秀苗。 似发现石榴在看她,秀苗抬眼朝石榴望过来,冲她笑了一下。 那笑 石榴食指微曲,见范氏也朝自己看了过来,似乎在说咱们是不是回去再找找? 而侧手边王婆子已经笑咧咧继续挽留晌午饭,还吆喝着杵着的刘氏赶紧去杀鸡。 “不用麻烦了。”石榴出声。 话说到一半的王婆子停了话望过来,冲石榴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大家都是亲戚,留下来吃顿饭也是合该的,亲戚就是要多走动才亲近嘛!” 她巴不得和李家这亲戚多亲近走动起来呢,听说六月里李家在庄子上避暑,那老太太又过大寿,李家的亲戚都是在庄子上住了几天的,又有唱戏看,又有人伺候吃喝的,那可是有钱人家的舒坦日子。 她盼望着和石榴关系亲近了走动起来,等明年石榴也邀请她去庄子上避暑小住呢。 王婆子不遗余力的热情挽留着,不由分说就要让刘氏赶紧去杀鸡。 刘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看不了大房的笑话,留石榴吃饭才是要紧,多跟石榴再说说话,说不得石榴就让她进羊工坊了呢! 石榴却扯了扯嘴角道:“真不用麻烦了,再坐片刻钟,我们就走。” 王婆子闻言失望,为石榴真不留下来吃饭而失望,但又不免纳闷,既不吃饭,咋还坐片刻钟干啥? 但也不妨碍她面上赶紧热情招呼石榴吃南瓜子又让孙女泡红糖水来。 刘氏也见缝插针的又挤了过来抓紧时间跟石榴说话。 范氏见石榴坐着没动,便也坐了回去。 秀苗抢着接了泡红糖水的活,将红糖水端下来给范氏和石榴,瞧着真是个勤快的姑娘。 石榴接了红糖水却搁在了一边,并没有喝,余光瞥了站在钱氏身后的秀苗,似乎见她眼睛里浮过一丝遗憾。 她便垂眸看了眼凳子上的红糖水,微微笑了笑。 刘氏嘴皮子都说干了,期期艾艾的问石榴,“石榴你看这事.” 就在这时,外头左成大步进来了,“姑娘,柯护卫回来了!” 石榴顿时扭头望向左成,见他轻点头,便即笑道:“让他进来。” 堂屋里众人都是一俩懵,什么柯护卫?从哪儿回来?进来干啥? 范氏也是疑惑,但她知道石榴肯定有她的道理,倒也不多问,只看着就是了。 众人都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脸上有条细疤的壮汉大步跨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人? 看清那人样貌,屋里好些人都惊叫了出来。 “家宝?!” “表弟?” “?!” 钱氏惊得不行,不明白自己妹妹的儿子咋会被石榴的护卫给提溜着来。 陆立柱和陆氏大哥则更是惊疑不定,他们才见过洪家宝前脚刚回来,咋洪家宝后脚就被人提溜来了? 这到底咋回事啊?洪家宝咋惹上石榴了? 他们纳闷不已。 幸好,就有人替他们问了出来。 却是范氏,“石榴,这是怎么个事?”她疑惑极了,却隐隐觉得肯定是跟图样子有关。 接收着众人惊讶疑惑的眼神,石榴只冲柯虎微微颔首。 柯虎便拱手道:“先前这陆家父子俩带着这小丫头从洪家离开之后,这洪家宝就出了门,在镇口租了辆骡车要往洛水城去,我见他行色匆匆很是可疑,就跟了上去,等出了镇子后,便进了骡车劫持了他,然后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说着,柯虎将一摞纸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石榴。 挨着的范氏一见,顿时叫起来,“这就是不见了的那图样子!怎么会在这洪家宝身上?” 她眼睛立马睃向秀苗,又看钱氏。 钱氏都懵了,也看秀苗,“这到底是咋回事,秀苗,你跟娘说实话!” 秀苗一脸无辜茫然,“娘,我也不知道啊?啥图样子?表哥,你哪来的这图样子?” “图,图样子?这,这是我自己画的呀!这人一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搜我身,强盗,土匪!我要去县衙告他去!” 那洪家宝是被柯虎拎小鸡崽似的一路拎着飞回来的,那冷风刮得他脸都皲了,实在是给他整够呛,这会儿嘴皮还白着呢。 占了个空凳子先坐下来好好地缓缓,冲柯虎就是一阵横眉竖目的。 “你说这是你画的图样子?”石榴睨向洪家宝,似笑非笑的问。 洪家宝看向石榴,愣了愣,一脸坚定道:“对啊!我画的图样子!” 范氏听着就翻了个白眼,别人没看过的就算了,她眼睛又不瞎,这明明就是石榴画的! 她瞪了秀苗一眼,又瞪洪家宝。 这两人,一个偷了图样子不承认,一个还敢说这是他画的!真是不要脸! 石榴拿着图样子上下看了看,笑道:“那你可是手巧,这些兔子老虎猫啊狗啊的,画的实在生趣,倒不知你画了这些图样子要准备作甚?” 洪家宝一本正经的道:“我跟城里的金家绣庄谈了桩生意,这些图样子就是画好了送去给金老板的,至于什么生意,这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范氏听得忍不住,“胡说八道!这明明就是石榴画的图样子,你说是你画的?那好啊,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画画看,看你画不画得出来一模一样的!” 她真气死了! 这秀苗真真是又一个吴氏啊!她在自家见过卓哥儿和桃花玩布偶,又偷了这图样子去,听洪家宝这意思,是想说是自己画了好卖给城里的金家绣庄? 呸! 这是石榴的生意! 想坏石榴的生意?没门儿! 第504章:混乱一片 图样子无故在范氏房里不见了,范氏又不是那不爱收拾不知道轻重的人。 而李家在家的除了李族长和老陈氏,就只有范氏陆氏以及两个孙媳妇和彩玉以及卓哥儿还有桃花。 这些人,都不会拿这图样子的。 就秀苗这么一个变故,昨晚看见了范氏看图样子,今儿早上匆匆就回了家。 在李族长说着来问问看的时候,石榴心里其实就已经百分之九十能肯定跟秀苗脱不了干系了。 显而易见嘛。 而来了陆家后,又得知秀苗不在家,回来就出了门去了镇上,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她便给柯虎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在陆家父子后头一起去镇上。 果不其然。 若是没让人跟着,只怕这会儿这洪家宝已经快进城了,就如他所说的,要将这图纸送去金家绣庄? 金家绣庄…哈。 而那边,洪家宝正一脸煞有其事的说着:“生意上的事,本来是不能跟外人多说的,不过你们既怀疑我,我就画给你们看看好了!待会儿画完了,我还要这强盗给我赔礼道歉呢!” “有没有纸笔?” 可陆家并没有纸笔。 洪家宝只能表示,“这没有纸笔,我没法画啊?” 石榴便道:“柏翠,去马车上拿纸笔来。” 柏翠应声去了,不多时,拿来了纸笔。 洪家宝却看着那纸笔皱眉,“这什么笔?也没有砚台和磨啊,要我怎么画?” 石榴笑了,笑声清脆。 “这是炭笔,你瞧,这图样子分明就是用这炭笔画出来的,可不是墨迹,你既说这图样子是你画的,怎么还不知道炭笔呢?” 洪家宝顿时脸色一僵。 见状,范氏眉毛都快飞了起来,“就你这两把刷子,还敢撒谎说这是你画的?呸,你画得出来嘛你!” 洪家宝想说他怎么画不出来,这么简单的画,他读了几年书虽然读得不怎么样,但画这么简单的玩意儿,还能画不出来? 瞧这老虎画的跟玩似的,他可是见过他先生画虎的,那画的才是老虎呢! 可他确实不知道这黑漆漆的碳条还能画画,先就觉得那图样子看着奇怪,不像是毛笔画的…… 见洪家宝这样子,钱氏哪能不知道他说谎了,当下也是气得不行,“家宝,到底咋回事?!” 自家娘亲最怕这个姐姐,他也同样怕这姨娘,被钱氏这么一瞪,洪家宝就慌了,赶紧撇清自己道:“姨娘你问秀苗吧,这图样子是秀苗拿来给我,让我帮她送去城里给金家绣庄的!” 钱氏立马瞪向秀苗,一脸不可置信跟失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勤快听话懂事的闺女竟然真偷东西,“秀苗!你这是为啥呀!” 秀苗早在洪家宝说出自己的时候就白了脸,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去,揪着自己的衣摆,愣是不看钱氏,也不回应她的的话。 她也没想到,那石榴,竟然还派了人跟着—有人使唤了不起啊。 见闺女如锯了嘴的葫芦,而那边范氏和陆氏都看着自己,钱氏也是气急,顺手抓了鸡毛掸子就往秀苗身上打,“我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今儿看我不打死你!” 钱氏气得不了,她好好的脸都被这闺女给丢干净了,让她今后咋面对小姑子,咋去作坊上工? 钱氏发泄着怒气,“你说不说!啊,你说,你为啥偷东西!娘打小咋教你的?我和你爹老老实实的,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种事,你竟敢偷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陆氏大哥也是气懵了,王婆子更没想到孙女真偷了东西,刘氏则在一边幸灾乐祸。 一屋子人谁也没有拉着钱氏的,钱氏又在气头上没控制住力道,打得秀苗抱头鼠窜,惨叫连连。 直到打累了,钱氏这才停下来,指着秀苗的鼻子让她说,为啥偷东西。 秀苗眼睛都哭肿了,抬头狠狠的冲石榴瞪了一眼,却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说。 石榴微皱眉,忍不住出声“看你这样子,是对我有意见?你恨我?可我从前也没见过你几回,充其量也就是认得脸,压根就没怎么跟你说话过的。” 陆氏也觉得莫名其妙,“你瞪石榴干啥?你偷东西你还有理了?” 一边想着幸好没应下了大嫂定下秀苗这个儿媳妇,她也是被秀苗瞪石榴这一眼给吓住了,这根本就不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秀苗! 见闺女还敢瞪石榴,钱氏心都抖了,举了鸡毛掸子,又往闺女身上招呼起来。 秀苗疼得嗷嗷叫,关键的,是被石榴看着自己这么被打,再受不住,嘴里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我就是看不惯她!我跟她同一天出生,打小我就勤快啥活都抢着干,谁见了不夸我?就是小时候去小姑家里,大家也都夸我呢! 可凭什么长大了大家就都夸她了?连奶奶也见天的把她挂在嘴边,说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咋她就这么能干,这么能挣钱—她虽嘴上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那意思,说我跟石榴一般大,咋就不如石榴呢!” 钱氏手里的鸡毛掸子唰的掉在了地上,看着闺女都愣住了。 而秀苗话一出了口也就不觉得难了,反而越说越顺。 “我哪点比不得她了?我手巧,编的草蜻蜓草蛐蛐这些,拿到镇上去卖也是回回都好卖得很那次去城里,金家绣庄的金公子还夸我手巧编得好,说也帮我开个铺子,专编了这草编来卖,将来有一天,一定也能像那童玩斋一样生意好得遍天下的!” “她也就是运气好,认识了刘东家,不然,她哪能做这么大生意挣这么多钱?好些人都说呢,说她常跟那刘东家见面,谁知道她使了啥手段狐媚了那刘东家带她挣钱……” “啪!” 钱氏赶紧打了她一个巴掌,“闭嘴!” 这死妮子,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偷了图样子就偷了,已经偷了,赶紧给石榴赔罪道歉要紧,可听听这死妮子,这是作死啊,要害死他们家啊! 这种话也能说嘛! 秀苗摸着脸,不服气的叫:“好些人都这么说呢,不信去镇上听听!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本事挣大钱,就是那刘东家看她长得好,说不得养了她做外室呢!二婶那回不是还说嘛,说石榴大变了样,看着一点都不像从前了,那一身新裙子穿着,走路啥摇摇叶子的,咋一看,还以为是那楼子里的姑娘呢! 她肯定已经被那刘东家给破了身呢,就是用身子笼着刘东家帮她挣钱呢!不然,就凭她一个小姑娘,她哪会挣啥钱啊!” 钱氏气得浑身发抖,又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那边,刘氏也大叫一声朝秀苗扑来,“死妮子,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气死她了,上次小姑子介绍大嫂进作坊没介绍她,她就去下河村,想着找石榴说说情,结果自然是没有见上石榴的面的,回来就忍不住嘀咕了几句罢了。 她可没有说石榴坏话的意思,她是夸石榴走路好看呢,之前在镇上听那读书人说过那么一句话,啥摇摇生叶子的,就是夸人走路好看,她就学下了。 她哪能说石榴是楼子里出来的,分明就是这死妮子自己说得,还敢给她泼脏水! 陆氏也气坏了,没想到自己二嫂竟然背后这样说石榴,气的也冲上来找刘氏理论。 自己闺女被妯娌摁住掐,钱氏也赶紧上前护着闺女,一边骂刘氏嘴巴不干净,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浑话,才叫孩子给学了去。 堂屋里,场面一度混乱得不行。 王婆子看着,再看看端端坐在那里脸上始终平静看不出情绪的石榴,脸都白了,特别是外头站着的几个拿刀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里头呢,她生怕石榴一个生气就拿刀砍了他们。 于是只能腆着脸的开口,“小孩子不懂事……” 范氏脸沉得不行,直接挡在了石榴身前,“小孩子?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小孩子不懂事?亲家婶子,您家这孙女,教得可真是好啊,有她这么给人泼脏水的?今儿这事,不说清楚,我可跟你们没完!我李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好名声,到她嘴里成什么样了?!” 那边头发都撕扯成鸡窝了,钱氏满脸是泪的看过来,冲着石榴道:“小孩子迷了心窍了,要打要骂都由你们去,我们绝不二话,只要你们能消消气—” 她是真没想到,乖乖的女儿竟然会偷东西不说,心思竟然还这么重,这往日也没看出来啊! 今儿可是把石榴得罪狠了,现在只求石榴能别迁怒他们家,要把秀苗咋着都成,谁叫这迷了心窍的闺女当着人面敢这么说话呢。 王婆子也忙附和道:“这妮子不懂事,嘴巴没把门,都是她瞎胡说呢,你们尽管打她骂她,咋教训她都成,我们不管,咱们李陆两家可是实打实的亲家啊,没得为这死妮子伤了亲戚和气—你们只管收拾她,收拾她。” 先后挨了两个巴掌,又被刘氏逮着脸掐的秀苗脸上是又青又紫的,见奶奶和自家娘竟然要把她随石榴处置,也是又伤心又生气。 一骨碌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梗着脖子看着众人特别是石榴,挺了挺自己的肚子,道:“你们不能处置我,我已经是金公子的人了!你们要是伤了我,金公子不会罢休的!” 第505章:你不敢(两章各一) 这话一出,堂屋里顿时是石破天惊。 钱氏脸上一白,“你说啥?啥金公子?你啥时候认识的啥金公子?啥时候的事?你……”你跟这金公子那啥了? 最后这句话钱氏到底是说不出来。 陆氏也瞪大了眼,看着秀苗,想:难道秀苗…… 刘氏眼底的晶晶亮简直是藏不住,哎呀,都说不声不响的狗最咬人,这平日里乖巧听话又勤快的秀苗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亏大嫂还一直夸自己闺女哪哪都好呢!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上赶着勾引人,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刘氏自觉找到了在石榴跟前刷好感并弥补刚刚的事,顿时惊叫起来,“秀苗你说啥?难道你跟这啥金公子已经有了私情?你竟然敢无媒苟合,真是丢我陆家的脸啊!你咋做的出来的!” 秀苗被说得脸红,但仍旧昂着下巴,一副有依仗的样子。 倒是一旁的洪家宝跳了出来,一脸得意道:“知道洛水城里的金家绣庄吗?那金公子,亲姑父可是在府衙里当差,管着一房十几号人呢! 金公子对秀苗那是喜欢得很,不但出钱给秀苗在洛水城里开了家草编铺子,还答应秀苗将来还要在府城里也上开一家呢!” 吃惊羞恼孙女竟然做这败坏家风不要脸的事的王婆子一听洪家宝的话,心里就一热,啥金家绣庄她不知道,但姑父是府衙里的官?官?! 哎呀! 她便看向秀苗,急声问道:“果真?那金公子真这般喜欢你?” 见自家奶奶这就换了脸色,秀苗也是得意,抿嘴笑着点头,“可不!金公子对我可好了,还给我买了个宅子在城里呢,回头我就带奶奶你去瞧瞧。” 柏翠生气着刚刚这秀苗竟敢那般说自家姑娘,闻言就忍不住看着秀苗接了一句,“都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怎么样的人,原来这想做别人的外室狐媚着别人替自己挣钱的是你啊!” 秀苗顿时气了个倒仰,冲石榴横眉怒目:“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这儿哪有一个卑贱的下人说话的份?” 一番番混乱中一直不动如松悠哉看戏的石榴沉了脸:“卑贱?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苟合上赶着要与人做妾,不才是卑贱么? 再说了,我觉得柏翠说得挺有道理,她要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对于秀苗说她狐媚刘东家都是靠刘东家云云的话,石榴还真没怎么气着。 一是不相干的人不值当。 二嘛,这种见人家能耐就觉得人家来路不正的事也不是这年头才有的事,后世且多着呢。 那时候,她上班后回家过年,大包小包的,身上穿得也是羽绒服,村里那些碎嘴婆子就没少背后嘀咕她,压根不信她是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靠自己挣的钱,都说是她在外头榜了大款当了人家的二奶,这才有钱花— 不稀奇。 有些人嘛,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没有影的事儿都能给你翻出花来。 她要真是为这个怄气,那早就被人气死了。 且这样的人,就算你跟她解释说自己没有,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她们只相信自己的那张说死人不偿命的嘴。 所以,石榴压根就不把秀苗的话放在心上。 但要是秀苗眼红她看不惯她且就罢了,可她自己一边做自己嘴里的这种事,却看别人都觉得别人也是这样的人,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再说了,眼红?看不惯?这也不是你偷拿东西的理由! 她的图样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你无媒无聘的,榜上金公子也好王公子也罢,我管不着,但你偷拿了我的图样子,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石榴沉声道:“左成,去报官。” “报报官?”王婆子正心喜自家孙女得了城里贵人的喜欢,贵人还给她买宅子开铺子,自家这是要走大运了,但一听石榴这句报官,顿时唬了一跳,“这咋就要报官了?不至于不至于吧?” 只是拿了一沓图样子罢了,又不是啥金银财宝值钱东西— 石榴不答,只自顾自道:“大晋律例,偷人财物计一贯者或以下笞三百,计五贯者处脊杖五十,计二十贯者刺字,配役三年,计二十贯及以上者. 我这些图样子,瞧着是只几张纸罢了,想不值钱,可这些图样子等同于秘方,能创造的钱财可少不了,秘方也属财物,便只以二十贯算,那也少不得刺字配役三年。” 王婆子听得双腿一软,刺字?配役三年?这咋行! 秀苗要是被发配去做苦役了,那金家可不能等秀苗三年,就是等了,还能要秀苗嘛! 这可不成! 她忙看向闺女,想让闺女帮着求情。 但陆氏此前就得了石榴的话,知道石榴不会因为秀苗是她侄女就不追究此事,再者秀苗竟不知错还这么辱石榴名声,她咋能替她给石榴说情?好坏轻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秀苗一听石榴竟然要报官,还说这么些律法来吓唬她,她是不知道偷人财物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判,但她只偷拿了几张破纸罢了,这破纸还又被找回来了,根本就算不得她偷了,县令大人又不是昏官,咋会乱判她? 再说了,她可是金公子的人,金公子不会不管她的。 当下,秀苗也是昂着下巴冲石榴挑眉一笑,道:“尽管报官去就是!” “秀苗!”王婆子忙拉了她一把,这会儿是全然护着她的姿态了,拉着她要给石榴跪下赔礼道歉,求石榴不要报官。 秀苗梗着脖子不肯,见王婆子还真给石榴跪下了,气得不行,忙道:“奶奶你起来,不用求她,让她报官就是,金公子会救我的!金家也会保我的!” 王婆子呐呐看孙女,凭啥?人家凭啥?那些有钱人的嘴脸她可是知道的,要是知道秀苗偷东西,哪会再让秀苗进门? 秀苗得意的摸了摸肚子,“我肚子里已经怀上金家的小金孙了!金大奶奶进门五年一颗蛋都没下出来,金公子纳的几房妾也一个生出孩子的都没有,金家老太太和金太太盼重孙盼金孙可盼了好久了!这可是个宝贝疙瘩!他们不会不管我的!金公子都说了,找个吉日就会上门来下定,抬我过门做贵妾,等我生下孩子,就抬我做平妻呢!” 也是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没两天,才给金公子送了信告诉他去,不然,她现在早已经进了金家被供起来了,哪轮得着石榴在这里冲她耍威风,还报官?金公子的亲姑父可是府衙里的官,县令大人,敢不给金家面子吗?! 她之所以起了心思偷拿了那图纸,也是凑巧机会摆在她跟前了,卓哥儿和桃花玩的那布偶她也看见了还上手摸了,里头软绵绵的,不好拆开看,她也不知道是啥,但感觉跟棉袄差不多,反正图样子送去给金公子,金家绣庄的绣娘肯定能做出来的。 她知道石榴要开啥新作坊的,所以她就想着把图样子给偷了送给金公子,抢在石榴前头卖这布偶,看石榴还咋挣钱! 而她还没进门就给金家送了这么一份挣钱的大礼,等进了门,金家老太太和金太太都会高看她两眼的,再等她肚子里的儿子呱呱落了地,到时候,让那不下蛋的母鸡下堂去也不是难事! 等那时候,她可就是正儿八经的金家大奶奶了!才不要与人平起平坐呢! 王婆子听得是又惊又喜的,惊的是原来这金公子已经娶了妻了?只是要纳秀苗为妾不是要娶秀苗啊! 但立马又喜的是这金家奶奶进门五年都没生孩子,偏秀苗怀上了,进门就是贵妾,生了孩子就抬平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金家奶奶,好好好啊! 她是知道儿子有多重要的,金家盼来盼去的儿子就在秀苗肚子里呢,那秀苗,可不就是个金疙瘩嘛! 王婆子都跟着小心了起来,连忙站了起来,扶了秀苗到她坐的凳子上坐下,又直问她肚子咋样,刚刚有没有被钱氏伤到云云的。 那架势,看得陆氏眉毛都拧做了一团,十分无奈自家娘这德行。 而钱氏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一边气闺女同人无媒苟合还怀上了孩子真是丢脸极了,一边又庆幸那金家公子会负责,会抬秀苗进门,虽然只是贵妾,可生了孩子就是平妻,那也是好看的,当娘的,哪有不盼着孩子好,她总不能亲眼看着闺女大了肚子给唾沫星子淹死了去吧? 这会儿也是不由得提心,生怕自己把闺女打坏了,这孩子要是没了,那金家可就不定会负责了——到时候闺女还能嫁给谁呀,这辈子就毁了呀! 见自家一番话说得奶奶把自家供了起来,自家娘也消了气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家,秀苗心中无比得意,冲对面的石榴一挑眉,那意思就是在说:还不去报官?快去报呀! 范氏眉头皱得能夹死十只苍蝇,呸,什么人啊!有这样的小姑娘嘛!幸好弟妹没把她定下来给荣全当媳妇,不然,有这样的侄儿媳妇,她可真是吃不消! 又忍不住看向石榴:咋办呀?这丫头榜上好人家了,有当官的撑腰,那这偷图样子的事,就得这么算了?那可太气人了!她今晚上觉都要睡不好的! 石榴迎上秀苗挑衅的眼神,轻轻的笑了,“不用着急,已经去了,快的话天黑前就能来。” 榜上金家了?榜上金家又怎么了?做错事就不用受惩罚?杀人也不犯法了? 虽然这个世道还真是这么着,可陆秀苗凭什么?金家这把伞,也不够大呀! 秀苗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她就是靠上刘家了,刘家就是她的大伞。 秀苗见她还能笑,一点不怕的样子,也是冷哼,背后有刘家又咋了,刘家还能为了她跟官老爷作对?刘家有钱也不过只是商户,商在官跟前,啥都不是。 这秀苗是一点不知道刘家背后有什么人的。 当下只冲石榴一哼,“我等着呢。” 说罢就看向王婆子道:“奶奶,你小金重外孙饿了。”这话,也就是赶客了,不是不留下吃饭吗?那还不快走? 王婆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奶这就杀鸡给你炖汤喝!老二家的,快杀鸡去!” 今儿陆家这鸡三番两次的要被杀,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倒是刘氏,不乐意的撇嘴,杀鸡给石榴吃,她巴不得,当然跑的快,可杀鸡伺候秀苗这妮子,凭啥! 她就是榜上有钱大少爷要当少奶奶了又咋的?肚子里揣块肉就金贵了?谁没揣过似的! 她才不伺候! 刘氏只当喊的不是她,只站在石榴身旁不动弹。 刘氏不去,王婆子瞪了瞪她,只好喊大孙媳去。 儿媳怀着身子呢,钱氏哪敢让儿媳去,于是自己便去了。 石榴也起了身,冲范氏道:“咱们就先回去,等县衙来了人再来不迟。” 范氏见石榴好似有成算的样子,也不急了,点点头,又看陆氏。 陆氏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虽是娘家,但她已经是李家媳,再说了,她也不想留下看自家娘这不值钱的样子。 真当那城里的大户人家是那般好进的吗?人家凭啥娶你一个乡下姑娘进门,还抬平妻? 秀苗扶着腰,笑眯眯的冲石榴道:“这就走了,不留下吃晌午饭啊?”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石榴关系多好呢。 石榴看了眼她的肚子,笑了笑,也没接话,只抬脚往外去。 走了没几步,想起什么来,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秀苗,“对了,刚刚那红糖水里,你放了什么?” 王婆子几个都愣了,红糖水里,还能放啥? 秀苗却是一愣之后神色微僵,笑道:“啥?我能放啥?” 石榴语气略带遗憾道:“既做了的事,不说出来叫人知道,岂不是犹如锦衣夜行?未免太没意思了。” 秀苗听不懂啥叫锦衣夜行,但只听前后两句,倒琢磨出点来。 当下挺了挺肚子,一副“我有靠山我不怕”的样子,“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胆子也太小了,就是往里头吐了一口口水,想恶心恶心你而已,谁叫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可惜,你竟然不喝。” “你咋知道我往里头加了东西的?”秀苗不解。 这头,范氏脸都白了,那红糖水……她喝了的,她那碗,应该没有吧? 石榴有被恶心到,幸好她刚才没喝。 完了,往后都有点不敢随便在外头吃喝了怎么办? 这叫她不由想起了上辈子上学时室友曾说过的事,说有一回跟家人一起去饭店吃饭,有一道菜稍微淡了点味,他们的不想找麻烦说要重做什么的,只让老板端回后厨回一下锅罢了,可室友去上厕所,经过后厨时,竟亲眼看到厨师往锅里吐口水,恶心得她赶忙出来拉着家人就结账走了,往后再不敢上那家饭店吃饭了。 这种事还真是不稀奇,好些厨师也是给饭店打工的,你让说他菜没做好要他回锅或者重做什么的,这都是在给他增加工作量,有那性子不好的,是真做得出来往你的菜里加‘料’这种事的。 她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会有这种恶心人的人的。 有本事下毒啊,下毒都比这口水好,起码不膈应恶心! 石榴心里恶寒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显,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峨不动。还笑了笑,“原来如此。” 说罢便飘散转身,潇洒离去。 倒叫秀苗气得牙痒痒,呸,装啥呀! 可别叫我逮着机会,不然,下次定叫你吃进那加了东西的东西,看恶心不死你! 第506章:哪那么好的事 而这边,一上了马车的石榴就白了脸,将茶壶里的蜜水都推开了去,“往后,这蜜水红糖水什么水的,我都不喝了,只喝白水。” 白水吐了口水应该有沫子,看得出来。 啊呸,不是,她因噎废食个什么劲啊。 看向柏翠,石榴郑重道:“往后出门在外这喝的东西,你们亲自来,回去也告诉岁绿他们一声。” 她就是被这红糖水给恶心到了,水尽量都自己来吧。 但出门在外,吃食上避免不了要在外头吃的时候,总之不管味道如何,她绝不让人回锅就是了,且都去有名声的大酒楼,大酒楼的厨师总不会往饭菜里吐口水,这年头,有些厨师可是有傲气的,肯定不屑这样的事。 柏翠也委实是被秀苗这操作给恶心到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姑娘放心,婢子会同他们说的!” 一旁跟进来的范氏本是一脸菜色的,但见石榴这副仇大苦深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笑罢了就道:“幸好你刚才没喝那红糖水,真是够恶心人的,也幸好我那碗里应该没有,不然,我真是昨年吃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石榴被她笑的也缓和过来点了,闻言故意道:“你怎么确定不是每碗都有?” 范氏脸菜了,一旁的陆氏也捂住了嘴巴。 她们可是都喝了那碗红糖水的,还都喝完了— 见两人真要吐了,石榴都怕她们吐到车里,赶忙道:“我说笑的,肯定不可能,那么多碗呢,每碗都有的话,哪来那么多的口水?” 范氏/陆氏:…… 不管怎么说,真是连吃晌午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范氏抚了抚胸口,赶紧转移话题,嘀咕道:“以往也没看出来这秀苗是这样的啊,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同人私相授受,我瞧你大嫂也是个踏实的人,怎么就教出了这样的女儿来—” 陆氏也是想不通呢,“谁知道呢,不过幸好,昨儿我大嫂还又跟我提亲上加亲这事,我看着秀苗见天的来家里帮着娘干活,勤快得不得了的,又问了荣全的意思,见他也没意见,本来就想着过两日就跟娘和公爹提一提的。” 幸好没提,这要是提了,喜当爹啥的,那可是太晦气了。 范氏就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头看向石榴,忍不住担忧道:“石榴,那金家绣庄背后有当官的,他们家要真是护着秀苗,这官报了也是白报啊,这可恶的秀苗,难不成还真就这么算了? 还不如咱们直接给陆家说道,让他们一定给个说法教训秀苗一番呢。” 让公爹和刘里长出面,闹开来就是两个村子的事,印子村可是也要好些人在李家作坊做工的,就为这个,他们也不会帮着陆家的。 到时候,陆家就是舍不得把秀苗咋样,总也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 就是这样闹起来的话,成了两家对立,到底是于陆氏不好。 范氏看了陆氏一眼,后头这提议到底声都轻了些。 毕竟,陆家是陆氏的娘家,也是荣全和彩凤他们的外家,闹大了也损陆氏的名声。 但报官这一遭,范氏觉得肯定也没什么用处。 这金家绣庄她是知道的,之前接绣活就接过金家绣庄的活计,知道那金家三代下来都只一个男丁,到了这金公子这一代,娶的是隔壁平和县白家染线坊的闺女,可惜,这白氏进门三年肚子都没个动静,是以,金家便又给金公子纳了几房妾进门。 可这两年过去,好像也没听说金家有好动静。 这子嗣不丰的人家,对子嗣那可是很看重的。 秀苗肚子里真怀上金公子的种了,那可不就是宝贝疙瘩嘛,就冲这个,金家就不可能不保秀苗的。 陆氏就忙道:“不用顾及我,大可让公爹他们出面就是,我已是李家妇,荣全他们也姓李不姓陆。” 石榴却笑道:“不用担心,你们就瞧好吧。” 范氏见石榴很有把握的样子,也是好奇。 石榴却只道:“那位金家大奶奶,我认识,贤良淑德不说,管家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虽未生个一男半女的,但金太太早就把家里的中馈交给她管着的了,金老太太也喜欢得很,金白两家不但是世家,生意上也是盘根交错利益相交,绝不可能闹翻的,不管金奶奶能不能生,都不会动摇她金家主母的地位。 金公子虽有心,但他于庶务和做生意上一窍不通,成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罢了,金老太太和金太太都有数。 所以,他说的话,做不得数。” 抬进门做贵妾?金家抬了几房妾进门,哪个都比秀苗漂亮,也没谁就是贵妾呢。 生了孩子就抬为平妻? 金奶奶会允许有这么个生了儿子的女人跟自己平起平坐? 不但金奶奶不会允许,金老太太和金太太也不会允许,包括那位金家姑奶奶—那位,可也是喜欢金奶奶的。 再者说,什么府衙的官,管几十号人,也就是乡下不知道的才觉得不得了,毕竟宰相门人还三品官呢。 但较真说起来,也不过只是巡检司的巡检,八品小官而已。 秀苗做什么美梦,那都只是美梦,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 最后能进了金家门,有个位置容身,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最好的了,若不然…… 不过嘛,这最好,也很难啊。 石榴想到之前听洪氏说起过一嘴关于金公子好像不行的闲言,也是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范氏不懂大户人家的那些道道,但见石榴很有成算的样子,便也稍稍放了心。 她也不是那起不饶人的性子,但秀苗实在太过分了,偷拿东西都偷到家里来了,要是今儿石榴没先见之明派了人跟去,那图样子这会儿可就到金家手里了。 到时候,会有什么影响,说来都是她的过失了,毕竟,图样子是从她这里偷了去的。 所以她才气啊,总之,做错事就要受教训,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道理,到哪儿都是这么个道理才是。 不然,那不就都乱套了。 不过她却是不知道,就算这图纸已经送到了金家手里,石榴也能让他们好好还回来的。 第507章:衙门来人 先回了李族长家,李族长和李义山他们都还等着呢,见几人回来了,没在那边吃饭,就知道事情肯定跟秀苗脱不了干系。 一问之下,知道了陆家发生的这些事,李族长的脸都黑了,当下便要亲自往印子村走一趟。 先才他不去,是因为这事不确定是不是秀苗,他若去了,就跟上门兴师问罪似的,这不是坏两家的情分嘛。 但这陆家,真是太过分了! 咋着?孙女傍上城里大户人家了,就护着了,偷了人东西就不给说法了?没这样的道理! 他下河村李氏一族,还怕了咋的? 见李族长气势汹汹,石榴忙道:“族长爷爷,不用着急,傍晚县衙的人也就到了。” 李族长听着,少不得又问石榴送官有没有把握? 见石榴点头,很有成算的样子,李族长这才松了紧绷的神色,坐了回去。 老陈氏也想不到那勤快听话的秀苗竟然背地里跟人家无媒苟合,真是不知羞耻,十分庆幸自家还没应下这亲上加亲的提议。 都中饭了,老陈氏便忙要张罗去做饭,让石榴就留下来吃饭。 石榴忙摇头辞谢了,她还是回家去吃吧,家里都准备着的,回去就能吃上。 见状,老陈氏不就不多留了,等目送了石榴出去了,这才张罗范氏和陆氏做晌午饭,就他们几个人,不然就擀面条煮了吃吧,也省得弄菜了。 陆氏和范氏还恶心那红糖水的事呢,没什么胃口吃饭,便也应好,吃点清谈的,当下妯娌两个忙活着和面去了。 石榴一路回了家,家里的中饭早就好了,老袁氏和宋氏他们就等着她回家呢。 见人回来了,宋氏忙让阿翠去厨房传话摆饭。 一边吃着饭,一边的少不得问陆家秀苗的事,他们也是先才听了黄春妮回来说起,才知道范氏那里的图样子不见了,很可能是秀苗偷拿了去。 石榴就三言两语将陆家的事说了说,当然,下意识的省略了那红糖水的事,吃着饭呢,别膈应人。 在后面同岁绿他们一起吃饭的柏翠也少不得说起秀苗的事,说起这红糖水来,岁绿等人听着都是恶寒不已,忙商议起来,往后姑娘出门,茶点他们都准备周全些,另外饭菜吃食上,也尽量自己来才好。 “咱们几个里,也就惜春做菜的手艺好,柏翠也可以,但这且也不够的,往后姑娘出门的时候肯定多,还得再寻两个厨艺好的人来姑娘身边伺候才是。”岁绿提议道。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有多喜欢吃好吃的美味食物的,她那点手艺,做些简单的汤汤水水还成,别的,还是拿不出手的。 玉珠想了想,就道:“我大嫂嫂厨艺很好,她做的菜,原来刘家姑娘来庄子上小住,吃了都夸呢。” 岁绿听着便道:“等姑娘待会儿回来,咱们跟她提一提。” 要用什么人,还是要姑娘自己喜欢才好。 不过玉珠是姑娘身边的丫鬟,又是姜庄头的女儿,她嫂嫂,那就是姜庄头的儿媳,调来身边做陪房,倒也合适。 等石榴在前头吃了饭回来换了身衣裳在软榻上靠坐下,岁绿端了一盏温热的白水上来,呈给石榴,便说起了这事来。 口腹之欲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 石榴听着便道:“赶明儿让朱石把玉珠哥哥嫂嫂带来我见见。” 朱石和杜平是王氏连着岁绿和时红一起给她的陪嫁,如今就在负责打理王氏给她的那些嫁妆。 岁绿忙点头应下。 石榴端了温热的水喝了一大口,抱着大白鹅歪躺下,打算小憩一会儿。 大白鹅是新鲜出炉,玉珠和银锁刚刚做好的,塞了满满的棉花,抱着软和极了。 — 左成带着何捕头几人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这还是左成快马加鞭进城报了官张县令命何捕头几人骑马快马加鞭的来的结果,不然,没这么快。 且一般的人报官,除非是出了什么人命官司,不然,这个距离和路程,衙门一番报备下来,顶早也是明儿一早才会出城赶来的。 石榴在下河村威风快驿分站门口看见熟人何捕头,便即就笑了。 那头,何捕头也迎上来,拱手打招呼,“石榴姑娘,偷东西的贼偷在哪?大人有命,让我抓人回去。” 石榴的大晋律法没背错,偷盗财物等,确实是有这般处罚的,这可不是张县令因为报官的人是她而徇私。 当然,人来的这么快,也是走了人情了。 石榴记下了张县令这个人情就是了,当下先招呼何捕头几人进快驿站来喝杯热茶吃碗热面条暖暖身子,再去不迟。 何捕头几人也笑得热切,应着往里头去,这一路天寒地冻的赶来,确实够呛,暖暖好。 大半个时辰后,再往印子村去的时候,就打上了火把,村人看着这动静,都唬了一跳,好奇到底发生了啥事。 而陆家这边,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人来,霸占了大半个火盆烤着火的秀苗还笑来着,说石榴就是嘴上逞能,吓唬她要报官,那县衙又不是她家开的,她说请就能请呢? 见状,本来提了一下午心的王婆子也松了口气,又吆喝着赶紧给秀苗蒸碗蛋羹来,别饿着宝贝疙瘩了,她还等着进城去看看那宅子,到宅子里住去享享福呢。 钱氏叹了口气,往厨房去,她这一下午心里也悬着呢,想得不老少,她也不奢求大富大贵的,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闺女本来嫁给小姑子家去多好?可闺女脑子毛病啊,非得做下这样的事。 她现在也是没法,只能盼着金家那边早早把闺女抬进门去,不然,这事传开了,他们家的脸都臊干净了。 刚出了堂屋,就见远处有火把往这边来。 钱氏心里一咯噔,赶忙踮着脚的眺望。 火把越来越近,不多时,钱氏就看到了穿着皂角衣裳的人,脸上就是一白,来了来了,衙门真来人了。 很快,门被砸响。 堂屋里有说有笑的祖孙俩被惊到,望出来,见门口的阵仗,也是一慌。 “真报官了,真报官了。” 秀苗慌了一下就稳住,“奶奶,不用怕,金公子会救我的。” 她下晌已经让表哥往城里去了,金公子知道她被带回衙门,会来救她的。 这般想着,秀苗才不惧,扶着腰起身,等着外头人进来。 门开了,何捕头等人进来便道:“衙门接到报案,有人偷盗财物,县令大人特派我等来两人抓回去问罪。” “跟我们走一趟吧!” 即便是心有依仗,但看着气势汹汹的衙差,秀苗还是忍不住的抖了起来,但面上端着呢,“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秀苗被带走了,左邻右舍看动静的人也哄得炸开了。 秀苗犯事了?咋被官差来抓走了! …… 这个点了,也不能往城里赶了,石榴早让李荣松这边准备好了,留何捕头他们在快驿站歇宿一晚,明儿一早再进城。 何捕头等人自是不拒绝,应了下来,住上了火盆烘得暖和的屋子,还有厚实的棉被盖,和好酒好菜招待,舒坦得很。 至于秀苗,作为被抓拿回去的“犯人”,肯定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为了防止犯人逃跑,那是用绳子绑了手脚,束在一间空屋子里的柜子上的,这也是看在她是个姑娘家的份上,不然,直接捆了丢在柴房里便是。 屋里也没有火盆,秀苗又冷又饿,咬牙切齿的咒骂石榴,恨不得把她掐死捏死,愤愤发誓,等金公子把她救出去,此厢事了,她一定要报复石榴,让她也尝尝这被绑着挨饿受冷的滋味。 一晚上就是这么骂骂咧咧的,好歹是扛过去了。 天亮了,门开了。 软塌塌的秀苗被两个衙差来架出去,架上从李家借来的骡车上。 秀苗看着前头的马车,知道石榴就在里头,恨不得拿眼珠子把那马车给盯穿盯烂。 恰时,那车帘子就掀开了,露出了石榴莹莹如玉的脸来,那张脸,冲她微微一笑。 秀苗顿时气的半死,睁着大眼睛死死瞪石榴。 可惜,对方只笑了一下,就放下了车帘子,她这拼命瞪大的眼睛,都来不及瞪够对方,也压根给不了对方实质性的伤害。 等同放了个哑屁。 秀苗都快气死了,被架上骡车后直忍不住咒骂石榴。 赶车的衙差听得分明,好家伙,这丫头还敢咒骂石榴姑娘,石榴姑娘多好的人啊,他们接管二里庄的案子,一直抓不到那些土匪,可石榴姑娘都不生气,还好吃好喝的招待,还说他们办差辛苦,给他们赏钱呢,大方得很! 还常让底下人给何捕头送肉松等东西来,送的多,他们这些手下也就少不得都分到的。 这一两年,吃了石榴姑娘多少好东西啊。 是以,衙差可看不惯有人骂石榴姑娘,便故意将骡车赶得歪歪扭扭,一路颠簸的秀苗够呛,吐了自己一身的酸水,最后直接给人颠簸晕了去。 正好一晚上没睡好,这下直接睡觉了,多体贴? 第508章:哪至于 一路进了城,到了县衙,张县令当即便升了堂。 洛水县没出过什么大案要案,每天升堂问案的,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什么你偷了我家的鸡蛋、这是我家的箩筐、他摘了我家的柿子云云的。 再稍微厉害点,什么爹娘死了家产分不均两兄弟闹上公堂、寡妇想再嫁可男方族里不同意、公公扒灰被儿子打得鼻青脸肿—— 总之,琐碎是琐碎了点,可那热闹也是好看得很。 是以,每次衙门这边有升堂的动静,便立马会吸引一批闲着没事干又好八卦的人来围观的。 今儿也不例外。 待见得被衙差带上公堂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众八卦的人都八卦起来。 怎么是个姑娘? 这姑娘犯什么事了? 不怪大家伙激动,这看了这么多的升堂,头回见被告是个年轻姑娘的。 不但被告是个年轻姑娘,须臾,原告上堂,竟又是一个年轻姑娘。 难道是两女争风吃醋打死了人的戏码还是什么? 这人刚这么一嘴说,就被旁边的人堵话道:“不可能!你眼睛长斜了?没看见嘛?后头进去这姑娘是下河村的石榴姑娘!” “我就说咋有点眼熟呢,原来是她!” “哎呀,这到底咋回事啊?石榴姑娘告这姑娘啥?” 争风吃醋什么的是绝不可能的,石榴姑娘都定亲了,再说了,石榴姑娘还用得着跟别人争风吃醋?瞧这姑娘长的,也犯得上石榴姑娘去争? 很快,张县令一问案,众人就明白了,原来是这姑娘偷盗了石榴姑娘的东西!还是挣钱的秘方呢! 偷东西的人最可恨了! 那曾就被偷过东西的人顿时义愤填膺的骂骂咧咧起来。 又听得那姑娘委屈反驳东西偷了就立马被抢回去了也不算她偷着了啊,何至于就报官了。 众人就骂,咋嘞?非得把人杀得死透透的了才叫杀人,捅了人家两刀又被大夫救了回来就不叫杀人呢? 月前东市那边当场扭住个偷钱袋子的贼偷,送来县衙,县令大人还打了他十大板判了他关大牢三个月反省己过呢。 偷东西就是可恶,没得说! 这姑娘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偷秘方,石榴姑娘的秘方能挣钱,谁不晓得?她也敢偷,偷了不就是想卖钱嘛!现在还敢狡辩了,县令大人可要重重的判她才是! 众人这么想着,就听着堂上县令大人一拍惊堂木,判了,念在是个姑娘家,就不刺字了,直接配役三年。 这判得算不算重也不知道,毕竟,还没有年轻小姑娘偷东西被告上公堂来的。 不过,县令大人都不让她刺字了,也是看在她是小姑娘的份上,容了情了。 要是判轻了,那往后不是谁都去偷别人的秘方了? 这年头,秘方可稀奇,那会酿酒的城南老张家,靠酿酒可养活了几代人呢! 秀苗上堂后就一直扭头看外头,总不见金公子来,这会儿,听得县令大人下了判决,也是白了脸,想也不想直道:“大老爷你不能判我,我是金公子的人!” 堂外众人一愣,交头接耳起来。 “哪个金公子?什么来头?怎么是金公子的人县令大人就不敢判了?” “姓金的公子……这城里我知道的也就那一个了。” “你是说那金家绣庄的金公子?” “可不就是他嘛!成日花天酒地的,那怡红楼可是他的窝了,沾花惹草的还少嘛?这姑娘虽然算不得美,但也清秀可人,金公子那可是荤素不禁,就爱这鲜嫩嫩的呢嘿嘿……” 外头歪了楼,逐渐笑得猥琐起来。 听到堂外议论的张县令却是,什么金公子的人?金公子的人怎么就不能判了?他堂堂县令,还徇私枉法不成? 他跟金家又没什么瓜葛。 张县令板着脸,一拍惊堂木,宣布结案退堂。 秀苗见说出金公子县令大人也没犹豫一下的,也是吓坏了,又想着这是在公堂上,金公子又还没来,县令大人不依也是自然的,等金公子来了,她就能被放出去了。 也不容她反抗挣扎,两个衙差已经将她架了下去,关进大牢,等着后面发配劳役去。 石榴上堂就说了两句话,这堂就升完了,看着秀苗被押出去,她也准备走,便有个人过来请她往后头去。 却是张县令要见她。 见了张县令,石榴先道了番谢。 张县令摆手,“秉公执法乃是本官分内之事!” 底下人上了热茶来,张县令又请石榴坐下说话。 石榴也好奇,张县令这是找她有什么事不成? 但一番寒暄后,张县令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长里短的,最后还要留她在后衙吃饭呢。 石榴当然是拒绝了,听闻张县令的家眷都在老家,只带了个小妾来此就任,她去后衙跟张县令一同吃饭像什么话。 想来张县令也知道这点,见石榴婉言谢绝了,也就不多说了。 直到从县衙出来,石榴才算是回过神,张县令这是在跟她拉交情呢。 张县令的师爷也纳闷大人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客气,纵然这小姑娘与众不同了些,又得过圣上嘉奖,可哪至于啊。 等人走了,就少不得跟自家大人问出这疑惑。 张县令就抚着胡须道:“京里的消息传过来,圣上立了五皇子为太子。” 只一句,师爷就明白了。 五皇子得封太子,那靖安侯府也是水涨船高,而那刘东家,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向来过从甚密—— 大人跟刘家不熟,难走动刘家这条线,但这石榴姑娘,却是跟刘东家关系甚笃,之前听王三少爷说过,那刘东家可是直要石榴姑娘喊他叔叔的,这还是本来想收义女但石榴姑娘已经认了义父而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自家大人任县令已经快十年了,熬资历怎么也该升任知府了,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也是明里暗里想了不少办法,可就是上不去。 若是能傍上太子殿下,得太子殿下提携一二,自是不同。 只是,这石榴姑娘也只是跟刘东家有交情罢了,又不认识太子殿下,交好她,能帮得上自家大人? 张县令却抚着胡须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之前大肆搜捕反贼之时,他曾在去府城时拜见过五皇子,所以,识得五皇子,后来却偶然得见过一次,那石榴姑娘,跟五皇子和刘东家一起出茶楼呢。 所以,石榴姑娘一定是认得太子殿下的。 退一步说,就是石榴姑娘走不上这交情,他对她和气点也没什么,李家一年上多少税不说,这兴建作坊,开威风快驿,招了多少人做工挣工钱,让不少人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下河村那一带,偷鸡摸狗的事都少了,二混子都难见两个,又办慈幼堂善老院,大街上随处再看不着一个乞丐流浪儿的— 这都是洛水县的功绩,在他任下,那也就是他的政绩。 第509章:金家事 退了堂,看热闹的众人也津津乐道的散了去。 很快,今儿县衙办了这么个案子的事就传开了来,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要是一般案子,那也渲染不到这个份上,可谁叫这案子的原告和被告牵扯的都是这洛水城有名的人物呢。 石榴姑娘就不说了,满洛水城,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她的大名,没吃过李家作坊的吃食的人也是几乎都数不出来。 那城西新建不久的慈幼堂和善老院,短短时间,大街上的乞丐,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都有了去处,就连那鳏寡孤独的老人,都有了地方养老…… 而被告,他们不认识,可被告嘴里的金公子,那也是洛水城谁都知道的人物呀! 这小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金公子的人,这八卦的人就跟那火眼金睛查案如神的侦探似的,你一嘴我一嘴的,竟就有人说出了金公子几个月前在白塔巷狗尾巴胡同里置了个宅子,看见一个小姑娘和金公子常出没这里呢! 还有还有,善水街开了家草编铺子,那姑娘和金公子也常在那边。 就有人问了那姑娘样貌,嘿,一对二对的,有人说这不就是今儿堂上那被告嘛! 原来如此,还真是金公子的‘人’啊! 金公子的‘人’去偷石榴姑娘的秘方子,难道是金公子指使的? 眼红石榴姑娘挣钱的人可不少,之前那被抄了家产的胡记,胡老板不就效仿石榴姑娘卖果糖卖肉干嘛,没得着秘方,听说找了一帮人自个琢磨呢,琢磨个七成八成的,味道没李记好,但卖的便宜,还真抢了不少生意去。 可这胡老板眼红这个又眼红那个的,放火烧人家兴隆斋,结果就被抓了起来,没个好下场。 所以,这金家绣庄也眼红石榴姑娘的生意? 他家做衣裳这些的,石榴姑娘哪碍着他了? 哦对了,石榴姑娘也做衣裳生意来着,那羊毛织的衣裳,听说穿着轻薄暖和得很,北边卖得可好了! 不过,那不都是刘家在卖嘛,石榴姑娘也就是供货,那金家,不找刘家晦气,找石榴姑娘,欺软怕硬啊! 这些话很快也传到了金家这边。 “那个孽障呢?”金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 金太太垂着头不敢说话。 白氏则看了厅外一眼。 门口立着的管家就走了进来,额头冒汗道:“公子…公子…昨儿歇在怡红楼,这厢还没回来呢。” “真是孽障!”金老太太气的不行,“你带人去,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 “是。”管家赶紧退出去,张罗人往怡红楼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脸红彤彤半醉半醒的金公子就被人抬着回来了,“奶奶,您找我什么事啊?我下晌还约了人听曲儿呢!” 金老太太看着他衣衫不整满面春风那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孽障,真是孽障啊!” 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贪上这么个孽障。 又不禁瞪儿媳,若不是儿媳打小纵着惯着,哪得今天这个样! 金太太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心里也委屈,她去了半条命才生得可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又是独苗苗,宠着些不也是应该么…… “我问你,那叫秀苗的姑娘,可是你指使她去偷李家的秘方的?” 好孙子在外头置了宅子哄了个良家姑娘养在那里,金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孙子膝下一直没个孩子,她心里也是盼着能有个孩出来,之前纳回来的妾室都不行,这外头水灵灵的姑娘说不得就怀上了? 至于是良家少女,她也打听过了,就是个乡下村姑,给些银子抬进门做妾也是抬举了。 不过,孙子近来越发不像样,她也就由着他先养在外头了,想抬进来是没那么容易的,总得压压他。 但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敢去偷李家的秘方,还被逮了个正着。 这要真是孙子指使的…… 金老太太呼吸都重了些,她虽不怕那李家石榴,但她背后的刘家,却是他们金家不敢得罪的,就是女婿,说来是府衙当差的,那见了刘东家,也要低着头的,谁叫刘家是并州首富,随便捏一下金家,都能压死他们的生意,更何况背后还有靖安侯府呢,那可是他们金家哪怕再积累几代都望而却步的存在。 “什么偷李家的秘方?”金公子眼神迷蒙了一下,但说起秀苗,金公子便昂着下巴睨了一旁的白氏,再看向金老太太,就笑道:“奶奶,孙儿正要同你说呢,我要抬秀苗进门来做贵妾。” 见孙子的表情,金老太太就确定那偷秘方的事跟孙子没关系,不由松了一口气。但听得孙子想纳秀苗进门当贵妾,便即皱了眉,“不行!这秀苗品行不端,你赶紧跟她断了,别再跟她来往了!” 能做出这偷人东西的事,这秀苗能是个什么好姑娘?这样的人抬进金家来如何能行? 更别说她还招惹上了李家。 金公子立马不依了,叫道:“那可不行,孙儿就告诉您吧,秀苗已经怀上孙儿的孩子了,您马上就能抱重孙了!” “什么?”金老太太大惊。 就是一直低着头的金太太都不禁抬了头,眼中闪光。 “是真的,秀苗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金公子点头,却冲白氏得意一笑,不下蛋的老母鸡,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别人生,要不是巧儿说起,他还不知道白氏这么恶毒! 所以,他留了一手,看上了秀苗没急着把她抬进门来,而是在外头安置着,要不然,这孩子也怀不上的。 一听这话,金老太太也是止不住的欢喜,好啊好啊,孙儿终于有孩子了! 可转即就是皱了眉,“你想抬她进门是不行的,她偷了李家的秘方,已经被县令大人判决三年劳役了!”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人进家门来。 可又不能不要重孙子。 金公子一听,就叫道:“什么?秀苗被关进大牢了!哎呀,奶奶,您可得快点把她弄出来啊!她怀着身子,那牢房是什么地方,哪里经得住?” 金老太太就白了孙儿一眼,她能不知道嘛? 可县衙又不是她家的后花园,她说让秀苗出来就出来? 现在只能多花些银子打点一下,看能不能拿银子抵了,就算不能抵,也让县令大人容情,等秀苗把孩子生下来,再发配去不迟。 她只要金家的重孙子,至于那生了孩子的秀苗,她可管不着。 等孩子抱回来,就记在白氏名下。 金老太太转头,就同孙媳商议些这事来,儿媳孙子都不当用,她最宽慰的,就是聘了这个好孙媳进门。 白氏听着金老太太的盘算,看着还在警惕的瞪着她生怕他使坏做手脚的丈夫,扯了扯嘴角。 “还不知道那秀苗肚子里揣的是不是金家的种呢,奶奶可犯不着为她得罪了石榴姑娘。” 金老太太眉头一皱,“平英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她也缓过神来了,这外头怀上的孩子,确实得慎重些才是。 第510章:不能生 金公子先反应过来,张口就骂,“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进门五年都生出来,自己生不出还不让别人生,巧儿都跟我说了,是你,你逼着他们每次伺候过我后就喝避子汤,你个毒妇,在这里装什么?! 怎么,秀苗怀上了,出乎你的意料,你心里恨不过,所以就污蔑她是不是!秀苗怀的,是不是我的种,我还能不知道?” 白氏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带着可笑可怜。 “巧儿是这么跟你说的?呵,我有没有给他们喝避子汤,只消请个大夫回来把脉就知道了,管家,这就去请大夫,免得我担这恶名。” 金老太太立马瞪金公子,“平英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休要胡说,还不快给平英道歉?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金公子梗着脖子,他才不要这样的妻子,冷淡无趣,哪有巧儿她们讨人喜欢? 要不是奶奶不许,他早就休了她十回八回了! 金老太太气得不行,只能跟孙媳宽慰,让她别跟这孽障置气。 白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丹蔻,压根就不在意丈夫如何看她,“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传言,只是,相公压根不能生,那秀苗,是怎么怀上的?” 此话一出,金家一老一中一少三人全都脸色大变。 “你说谁不能生?!”金公子大怒。 金老太太也是脑子一晃,差点坐不稳。 白氏却不再多言,只让管家去请大夫回来。 管家应声,知晓此事轻重,亲自出了门,去请金家信得过的大夫回来。 刚出了金家门,就有个人迎上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金公子。 管家还十万火急呢,哪顾得上这些来找自家给公子的狐朋狗友,摆摆手不予理会赶紧走了。 洪家宝见好不容易里头出来个人也不搭理他,也是急的不行,他昨儿赶在傍晚之前进了城,去了狗尾巴胡同,可惜没找到金公子,今儿一早又去铺子,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这也是没办法,只能往金家来了。 秀苗都被关进大牢了,再不救她可就完了。 洪家宝咬咬牙,又上去敲门,但不出意外,又被门房给赶逐了,金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 大夫很快被请了回来,已经平复再平复可仍旧平复不下来的金老太太赶紧让大夫给孙儿瞧瞧是不是真不能生。 老大夫也是头痛,他之前就给金公子看过诊,诊出了金公子天生死精,压根不能使人孕育,只是,那时候金大奶奶拿银子封了他的口,不让他说。 这厢老大夫先看了白氏一眼,见她微点头,便把上了脉,然后将诊出的结果说了出来。 没说的是,两年过去,金公子的身体可是亏损得厉害,再这么酒肉声色下去,只怕寿数不长啊。 金老太太一听孙儿天生死精不能使女子孕育,眼睛就是一白,往后撅了过去。 白氏赶忙扶她,又让老大夫赶紧施针。 好半晌,金老太太才缓过来,老泪纵横,“天绝我金家啊!” 金太太也是哭得悲天喊地的。 而当事人金公子,从老大夫下了诊断之后就定住了一动不动,连老太太撅过去了都没反应过来,仿佛傻了。 这会儿,好似才反应过来。冲着白氏就扑了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定是你这个毒妇收买了大夫胡言乱语故意这么说的!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我掐死你!” “孽障啊!”金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去拉,解救白氏出来。 老大夫被质疑,也是拉了脸,“贵府若是不信我的诊断,大可请了别的大夫来诊,若是谁同老夫的诊断不同,老夫就从此收手再不行医!” 金老太太见状,哪有不信他的,老大夫给他们金家看了这么多年的诊了,他的医术自是没得说的,且这种事,哪好找别的大夫来会诊,别的大夫可信不过,非要嚷得人尽皆知不可吗? 这是家丑,家丑啊! 不愧是中年丧夫又老年丧子执掌了金家几十年的老太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先让管家送老大夫出去,又给了一包银子,让老大夫一定守口如瓶。 紧着,金老太太再让嬷嬷把发疯的孙儿给带下去先好好清醒清醒。 然后。金老太太就同白氏商议起来,过继的事。 金家还是有两房隔房亲戚的,过继一个孩子来在白氏名下教养,不是问题。 孙儿不能生,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金家不能绝后,这家业,得有人来继承才是。 脖子被掐得通红的白氏仍然风淡云轻,“孙媳妇一切都听奶奶的,还请奶奶一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好好好。”金老太太老怀安慰,孙子不省心,儿媳也靠不上,多亏了有这么个好孙媳,担得起事,有她的风范啊。 “等过些日子,就让两房把年纪小的孩子都带来,你自己看着挑个合眼缘的,好好教养,就跟你自己亲生的一样,将来,他也会孝敬你的。” 白氏点头,“好。” 等回了房,再没有外人,陪嫁丫鬟就忍不住替自家姑娘不平,“既这事都闹了开来,姑娘何不趁此机会提出同姑爷和离?” 姑娘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罢了,还这般年轻,难道就要在这金家守活寡到老吗? 早点和离了,姑娘还能再嫁,还能生自己的孩子,做何抱养别人的孩子。 旁人不知道,她作为姑娘的心腹丫鬟,难道还能不知道吗,成婚几年,姑爷就刚成亲那会儿碰过姑娘,后来就不太愿意来了,就是来,也只是蒙头睡觉罢了。 姑爷根本不喜欢姑娘,她知道,姑娘心里也不喜欢姑爷,所以,不管姑爷来不来,在外头如何花天酒地,姑娘一点都不在意。 白氏把弄着自己新涂的丹蔻,淡淡道:“和离再嫁?谁知道再嫁的人家又是如何糜烂生蛆呢,他再不好,起码老太太看重我,挑个幼儿来教养,金家掌在我手里,还不是我说了算?我觉得挺好。” 什么情爱不情爱的,她压根也不在乎有没有,一个人还省心呢,不用迎合丈夫看丈夫脸色— 罢了,她又讥讽一笑道:“再说了,我爹和大哥也不会允许我跟金家和离的。” 丫鬟叹了口气,只道:“婢子都听姑娘的,婢子会一直陪着姑娘的。” “好丫头。”白氏笑了。 须臾嘱咐丫鬟道:“你在库房里挑上一份厚礼替我给石榴姑娘送去,你亲自去,告诉她,秀苗的事,金家不知情,也不会插手。” …… 第511章:不相信 榆钱胡同。 让岁绿送了白氏的丫鬟出去,又让柏翠把几样礼盒给登记造册,就搁在这处宅子的库房里。 看着门口进来的左成问:“怎么样?” “本来定的是三日后就押解发配去大别山石矿的,但那陆秀苗关进大牢后就嚷了出来说自己怀了孕,张县令便让人请了大夫把脉确诊了,何捕头见了我就转达了张县令的意思,说是陆秀苗怀了孕,只能容情,暂等陆秀苗在牢里怀胎生育之后再行配役。” 左成拱手回:“那洪家宝没能进去金家门,找不到金公子,又往县衙大牢去了,花了点银子打点,进去看了那秀苗,出来后就接着去金家门口蹲着了。” “不过一直没见那金公子出来—想是金家今天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还曾请了大夫进门。” 石榴听着,手指在桌上轻敲,“陆家人呢?” “休堂以后那陆家两口子就先出城回去了,只那陆立柱留了下来,同洪家宝在一起呢。” 石榴听着点点头,让左成先下去歇歇。 等左成下去了,一旁刚进来的岁绿才低声道:“那春雨姐姐拉着婢子在门房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婢子想她定是故意漏话给婢子的。” 有些话,她一个丫鬟代主子送礼来自是不好同她多说,毕竟,她又没问,但说给她的婢女听就不一样了。 “哦?她都说了些什么?” “春雨姐姐说同婢子真是聊得来,很想留下跟婢子多说一会儿话的,但不放心自家闺蜜得赶回去伺候她家姑娘呢,说是今儿府里发生的事多,她家姑娘心情不太好,不但要操持家里里里外的,老太太又气病了,且又要操心着过几日从金家隔房里挑一个孩子过继到名下来教养的事……” 石榴听得挑眉,白氏要过继隔房的孩子? 洪氏说的那传闻难不成是真的?金公子真不行? 那秀苗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难怪金家那边没动静,白氏还专门让丫鬟送礼来走一趟。 她本想着,秀苗肚子里怀了金公子的孩子,按金家老太太处理,肯定是要子不要母的— 可白氏竟要从隔房过继,那就只能说明金公子不能生了,不然,等秀苗生了抱到名下养不是一样嘛。 难怪,不管是白氏还是金家的几个妾,这么些年谁都没有怀上呢,原来是金公子不能生— 金老太太又气病了? 从这么几点,石榴大概就能能猜到金家今儿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有够糟心的— 那秀苗还在牢里盼着金公子救她出去,只怕也是白等一场了。 …… 金家这边,被关进屋子里冷静的金公子始终不愿相信自己不行的事实,一心认定是白氏这个毒妇见不得他好所以故意收买大夫这样说的。 等金太太来看他,他就抱着母亲一番痛哭咒骂。 金太太心疼儿子,她也不信儿媳的话,这么些年,儿媳把控着金家内宅,由老太太信任看重,又渐渐经手绣庄的生意,心也是越发的大了。 她觉得白氏自己生不出来,所以才不想让其他人生,故意说儿子不能生,好抱养一个回来,怎么教养,还不是她说了算? 白氏就是想霸占独吞了金家的家业呢! 她可不能让她得逞! 于是乎,金太太就找了信得过的外院家丁,偷偷出去请了个大夫从角门带进来。 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金家的一切都在白氏的眼皮子底下,金太太一动作她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管罢了。 另找大夫? 呵。 不行就是不行,找多少个,也不行。 可她却没有想到,这家丁急急忙忙找回来的大夫只是个半罐子,他把了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再见金公子一双眼睛赤红的瞪着他,直问他他的身体如何,能不能使女子孕育? 旁边金太太也是一脸紧张的神情。 这大夫眼珠子一转,便道:“是有些亏虚之象,不过不妨碍,只消吃一个月我唐门独家秘方研制的固精丸,便可迎刃而解。” 金太太听得大喜,“太好了,还请大夫多开些这个固精丸。” 大夫一脸持重道:“不可贪多,只用吃一个月即可,固精丸用了诸多珍稀药材,十分难得,这价格嘛……” “价格好说!好说!”金太太看了丫鬟一眼,直接拿来了一匣子小银锭子,“大夫看这些,可够?” 大夫看得眼底闪过亮光,却兀自淡定道:“恰好,恰好。” 随即从药箱里郑重的拿出了一个雕花小匣子来,打开,里头布帛垫底裹边,躺着满满一匣子的黑色药丸子,珍珠颗粒大小。 金太太亲自双手接过来看了,小心翼翼的拿给了儿子的贴身小厮,嘱咐他记得每日提醒公子都吃上一颗。 金公子眼底的赤色渐渐散去,又问大夫,“这些许亏虚之象可会影响使女子受孕?” 大夫一顿,觑了眼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银子,温和道:“虽有些不易,但也不是不能,不过,待吃了这固精丸,定能百试百中,三年抱俩,不是问题!” 闻言,金公子握进了拳头,眼中又愤怒又喜,各种情绪交杂,整个人瞧着吓人得很。 大夫都唬了一跳,连忙告辞,赶紧溜了溜了。 等大夫走了,金公子才一拍桌子,恨恨道:“我就知道,定是那毒妇收买了邢大夫!” 他不是不能生,只是不容易罢了,他也知道,之前看大夫大夫就说过,让他控制着点房事,不可贪多,以免泄了精元— “我要去找那毒妇算账!” 金太太也欢喜儿子不是不能生,见儿子气冲冲这样,她赶忙拉着他,“先别去,她真这般做了,她哪会承认?咱们找老太太去,告诉她白氏做怪害你,让她做主!” 最重要的,是这隔房的孩子是怎么也不能过继的,她儿子能生!往后想生多少有多少! 且马上就有了! 想到这个,金太太不免问儿子,“那这么说来,秀苗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金公子想也不想的点头,“那是自然!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刚大夫也说了,他现虽不易使女子受孕,但也不是不能!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还没个一男半女的,他心里也急呢,形形色色的女子找了无数,就盼着谁能怀上呢,听人家说屁股大的好生养,他就放在了心上,起初在集市上一眼看到秀苗时,就相中了她屁股大这点。 没想到秀苗果然是个好生养的,这才多久,竟真的就怀上了! 金太太又激动起来,忙道:“如此,那可得赶紧把秀苗从牢里弄出来才是!” 不然,真押去做苦役了,她的小金孙可不能受这种苦! “是得救秀苗出来!” 金公子道:“咱们快去找奶奶,告诉她这件事,奶奶会想办法救出秀苗来的!” 当下,母子俩便急匆匆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第512章:就帮这一回 金老太太这一天又惊又怒的,毕竟上了年纪,这身体也有些吃不消,靠在软榻上睡得迷糊,却被金太太和金公子两人哭着嚎着的惊醒,脑瓜子都是嗡嗡的,眩晕得慌。 勉强撑着睁开了眼来,被丫鬟扶着靠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儿媳和孙儿,也是叹气,“哭什么嚷什么?我还没死呢!” “嗝~,老太太,您可要给志儿做主啊,那白氏真是不像话,她毒啊!那邢大夫也是,给咱们家看了多少年的病了,得了多少好处,可他居然被白氏收买,说假话来欺瞒老太太您呢!”金太太拿手帕抹着眼睛,气不顺道。 金老太太脑门直嗡嗡,“你说什么?” “奶奶,刚刚我们又请了别的大夫到家里来给孙儿诊治过了,大夫说了,我这身体只是有些亏虚,养养就好,并不是不能使女子受孕!” 金公子说着表情狰狞起来:“奶奶,您是被白氏装模作样给骗了!是她自己生不出来,还给巧儿他们灌避子药,孙儿才这么几年都没能有孩子的!她就是自己不能生所以也见不得孙儿好,一听秀苗竟然怀上孙儿的孩子了,她嫉妒!才故意收买大夫污蔑孙儿不能生! 奶奶,您可不能被她糊弄,秀苗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孙儿的,孙儿清楚得很,也可以发誓,您一定快想办法救她出来啊!晚了,孙儿好不容易盼到的孩子说不得就不好了!” 金太太揪着帕子擦着泪也只点头,“老太太,您快想办法救秀苗出来吧!” 金老太太被母子俩这一堆话给砸的脑子晕乎乎的,忙让丫鬟倒了杯热茶来喝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脑子里稳下来后,这才慢慢思考起来。 须臾,她看着孙儿,目光精明,“我说了,平英是不可能给巧儿他们灌避子药的,她犯不着污蔑你。” 白氏进门一年没动静,其实她也怀疑过白氏的身体有问题,所以就私下找过邢大夫,借着请平安脉的名目诊治过白氏的身体,确定她的身体没问题,是能生养的,那会儿白氏还没掌家,不过一个新妇,她是不可能收买到邢大夫替她撒谎的。 后来巧儿几个妾室陆续进门,可还是久不见谁有好消息,她也疑心过是不是白氏一直没能怀上所以也不想让妾室先生,就安排了人暗中盯着白氏,也将巧儿几人住的院子盯牢了的,可以确定,白氏根本没有动过手脚。 当奶奶的哪有愿意去想自己孙儿压根不行的?她只想着孙子是过于沉迷房事,伤了精元,所以才难使她们怀上,之前邢大夫看过了也是这样说的,她没想到是白氏不愿伤了孙儿的面子,所以让邢大夫瞒下了,还给开了不少药方,想着能治好孙子,可惜,孙子不领情,仍旧常流连在外,不肯吃白氏送去的药膳—— 这些,白氏先才都同她说过了,她也是才知道,孙儿竟然几年都没碰过白氏了,他是真的不喜欢白氏啊! 她也不是全然就相信白氏的话,只是,现在回头来想,就算府里的妾室都被白氏做了手脚,可白氏的手可伸不到外头去— 这几年,不说孙子在青楼招花惹草的不知多少女子了,就是外头看中的清白人家的姑娘或是从牙行买回来的,安置在外头宅子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的,这些,难道白氏都能给他们下到避子药不成? 她是不信的。 可偏偏这么多人,只一个秀苗怀上,这也太奇怪了! 金老太太叹口气,只恨她忙着家中生意,里里外外的操心,竟没顾得上把孙子教好,由着他娘宠他疼他的给疼的不像话,十二岁就偷偷去逛青楼— 等她发觉这样下去不对时,这孙儿,已经给养成这般样子了,所以,她才深思熟虑,给孙子聘了白氏这个能干聪明的妻子回来,就想着孙子不成,至少也有个贤内助帮衬着,就如同她一样。 想想,金家这三代,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此,便是过继,说不得反而有不同的将来? 金老太太想着这些,尽管不愿伤孙子的自尊,可也不得不将这些事剖开给他说。 她也心疼孙子竟不不行啊,可金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断送在她手里,总要后继有人的,所以,她不得不冷静下来快速做出应对。 金公子没曾想说半天,奶奶竟还是要相信白氏而不相信自己!他不行?他怎么会不行?他明明就行! 他要是不行,秀苗怎么怀上的?他太知道秀苗是怎么怀上的了!那都是他努力耕耘的结果!为此,前两个月他可都没怎么去过青楼,攒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给秀苗的,一点没漏! 直到知道秀苗怀上了,他心里高兴也松了口气,这才再往青楼去痛快痛快的。 他气鼓鼓道:“那些女子都没怀上是他们的问题,女子身体娇弱不易生养,大夫也这般说,孙儿听乡下有老话说得好,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就是这样相中秀苗的,结果也没令我失望,秀苗真就怀上了! 奶奶,秀苗肚子里怀的真是我的孩子啊!您就信孙儿吧!难道您真想眼睁睁的看着孙儿这辈子到死没个自己的孩子?过继来的,那到底不是孙子的孩子啊! 奶奶,您现在不信孙子的话,但孙子求您帮帮孙子!帮孙子救出秀苗,等几个月后秀苗生下了孩子,到那时,是不是孙子的孩子,一看就知道了!” 金太太捂着嘴,泪水从指缝里往外淌,也是苦的不行,肿着一双眼睛直看着金老太太,“是啊,老太太。” 金老太太听得也是犹豫起来,孙儿这般信誓旦旦的也不像有假——万一,孙子这身子唯一能让女子受孕的就是这一回呢?说不得也是祖宗保佑?要是真错过了,那可是她的罪过了。 金老太太到底不想将来下去无颜面对公婆以及丈夫和儿子,也心疼孙子,叹了口气,“罢了,奶奶就帮你这一回。” 就是花上一笔银子罢了,等几个月后,万一就能有一个金家的孙子降生,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若是不是,也不过亏损一笔银子,也能叫孙子彻底死心,那时再过继也不迟。 这般想着,金老太太的心也定了定,有了分寸。 第513章:松口气 金老太太立即更衣着装了一番,亲自往县衙去求见张县令。 金家也算是洛水县的大户,金老太太的女婿又在大名府衙里任职巡检,怎么说也是官中亲眷,张县令亲自出来接见,态度也很是客气。 但一听金老太太来意竟是想替秀苗以银抵罚,暂缓押解发配,张县令心里也是有了数,原来那秀苗没瞎咋呼,她肚子里怀的真的是金公子的孩子。 那么,这偷秘方的事,是否也是金公子在背后指使? 如此,这事他还要给石榴姑娘一个交代呢,在金家和石榴姑娘之间,他肯定站石榴姑娘的。 当下,张县令便想着让金老太太先回去,这事他还要思量一番。 只要不是什么杀人的大罪,这使银抵罚抵板子的事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她只是使银子延迟配役罢了,张县令竟却不一口答应,金老太太不由思量是不是银子给少了? 但转即又摇头,张县令不是贪财的官,再者,她准备的银子已经够多了。 那么,是因为石榴姑娘? 金老太太很快就想到了这点,心里也对那石榴姑娘的能耐多了一层认识,没想到,连张县令都帮着她呢。 当即便表示道:“大人是否疑心秀苗偷盗这事跟我金家有关?那可真是冤枉,这事我金家实是不知情的,今儿前来为这秀苗奔走,也只是因为她腹中怀了我金家的骨肉,大人您想必也有所耳闻,我金家三代都只得一个男丁,到老身孙儿这里,更是成亲多年一直不见有好消息,这好不容易有个怀上的了,老身自是欢喜,虽然知道法不容情,但也不得不厚着脸来求大人通融则个。 大人放心,只消容秀苗安生养胎几个月后把孩子生出来,到时候,大人只管再处置秀苗,老身绝不会多言,且大人若不放心,也可派人一直盯着,老身会将秀苗安置在外头,也会让人盯着的。” 张大人还是只道要好生思量一番,恰在此时,门外随从走了进来,在张县令耳边耳语了一番。 须臾,张县令先喝了一口茶,随即,再抬头看向金老太太,似乎深思熟虑好了一般,道:“金老太太也是爱孙心切,叫本官动容,看在朱巡检的面上,本官就应了你,等明儿此事备案好后,你便差人来大牢将秀苗接走吧,就照老太太你说的,人就安置在外头,也方便本官派两个人看着,毕竟,秀苗是有罪在身的人,本官能让她在外头养胎,已是通融了。” 本来秀苗有孕在身,有法可依,他也是不能将她这就立马押解发配的,但秀苗有孕在身,这又是冬日,牢中阴冷潮湿,到底不便养胎,金家要接出气安置也好,左右金家也不会帮人逃了去就是了。 金老太太虽上了年纪,但耳朵还算好使,坐的也不远,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石榴姑娘’什么的,但见张县令听罢随从耳语,这就松了口,也有了数,肯定是那石榴姑娘使人来说了什么。 想到先才白氏说要送礼给石榴姑娘说上一声以免石榴姑娘误会金家,她也不由暗暗点头,还是白氏做的对。 当下忙应着:“大人放心,老身一定会看好秀苗的,保证几个月后待她生产之后,大人能接着发落她,绝不出差错。” 为了孙子,她也是操碎了心。 等从县衙离开回去,金老太太便让管家着手安排起来,打算将秀苗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再派两个力气大妥帖的婆子照料着,另外再有庄子上的人好好的盯着看着,绝不能出丁点差错,在生产之前,秀苗别想离开庄子上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探视。 管家这边一动作,白氏那头就知道了,彼时她正吃着刚炖好的燕窝粥,听罢丫鬟的话,也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这人啊,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总归也不用我操心去照料,花的也是金家的银子,且就随它吧,我也想看看,几个月后,会不会生出个金家的孩子来。” “倒是石榴姑娘那边,春雨你再替我走一趟,说明一下,老太太盼重孙心切,并非是金家要与石榴姑娘对着来,让她也千万不要见怪。” — 石榴早就知道了,秀苗怀着孩子,她也不是那么狠的人,孩子无罪,生了孩子再受罚也是一样的,几个月而已,她还是等得的。 对于春雨再来,还又送了礼来,也是觉得白氏实在客气,这连着收人家两次礼了,不回礼可不像,再说了,回礼也是表示再往来的意思。 这白氏,她还是挺想结交结交的。 是以,当下便让岁绿准备了一份礼让春雨带回去给白氏。 这边白氏收到了石榴回的一整套的羊毛制品,从围巾到羊皮靴,也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此后,但凡年节便必会让人给石榴送礼来,有来有往的正儿八经的走动了起来。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 眼下,秀苗从大牢里被接出,一左一右有婆子搀扶着走向金家准备的骡车,也是满面红光,就跟走上了通天大道似的。 余光看到守在大牢外头的自家大哥和表哥,秀苗也是停住脚,等两人上前来,便道:“老太太要接我去庄子上安心养胎,大哥,表哥,你们回去告诉我娘他们,让他们不用担心,等几个月我生下了孩子,再接他们来看望。” 她还不知道就是几个月后生完了孩子也是要去做三年苦役的,只以为是金家面子大,已经摆平了这事,她现在就是去金家的庄子上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养胎,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这也是金家老太太看重她呢。 等生下了金家的宝贝金孙子,到时候她就能被风风光光的接进金家去,哈! 秀苗的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陆立柱和洪家宝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秀苗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但陆立柱觉得妹妹一个未婚小姑娘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被金家给接走了有些不妥,还是应该先跟他回去等金家那边派媒婆来再说,但金家婆子已经催促起秀苗来,洪家宝又一脸喜色的拉住他,他就只能看着妹妹上了金家车,远去了。 等看不见骡车,陆立柱才道:“我总觉着这样不好。” 洪家宝就道:“有什么不好?你啊,就等着秀苗给金家生下金孙,享不完的福,你们也能跟着享福呢!” “哎呀,在城里担惊受怕折腾这么两天,我也是累够呛,现在秀苗没事了,走走走,大表哥,咱们下馆子吃顿好的,再雇个车回家去!” 第514章:是否辞退 城里的事了了,石榴也一早就赶回了家去,当然,还一并把二哥李荣榆也一起捎回去了。 这新婚两夫妻总是不在一处,那怎么行,但黄春妮要忙布偶作坊的事,不能来城里同李荣榆一起住,虽说也没多久就要过年了,但石榴还是决定把二哥先调回去。 这特产店铺子,就安排了李荣梓来掌柜,李荣梓同样也能算会写的,把他调来特产店,童玩斋那边,再另安排一个伙计便是。 石榴想让二哥回去熟悉家里作坊这一摊子事,往后就留在村里管这些,等明年开春,她想去一趟京城,到时候,家里没人盯着可不行,她爹倒是还年轻。可不识几个字算不了多少账啊,再一个,她爹也就喜欢木工坊那一一摊子事。 大哥跟二哥,大哥为人机灵善动脑筋琢磨,喜欢闯,在外头正好,二哥银子稳重守成,留在家里也是担得起事。 这样一个在外头,一个在家里,再好不过的。 等回了家,宋氏他们见着李荣榆,自然也是欢喜,一听往后李荣榆就留在村里了,都很高兴。 一回了家,石榴先让二哥自己歇着,待会儿四下自个转转去,她则忙着往对面上河村去了。 跟县衙的人一起进城上堂那日,也是布偶作坊开工的日子,她虽不在,但也要如常开工的。 一路到了上河村布偶作坊所在地,只见大门敞开着,朱婆子就在门口理着线团,一边看门。 吕氏竟把自家婆子都喊来守门来了,也是。 朱婆子一见石榴来,也是笑出了褶子,忙见礼,“石榴姑娘回来了!” 朱婆子这嗓门,正在里头忙的范氏三人都听见了,忙往外头来。 “石榴!” “石榴回来了!” “石榴!” “石榴你都好吧,没什么事吧?”范氏拉着石榴上上下下好一通看。 石榴也忙打招呼,嘴里喊过三人,又应范氏的话,“我好着呢,会有什么事?” 范氏将她好好看过了,松了口气,又道:“这两天我们一直关注着陆家那边的动静呢,昨儿你宗堂婶趁羊工坊下工后回了一趟娘家,就听那昨日回家的立柱说了,说是金家出了手,把那秀苗给救出去了对不对?还听说秀苗已经被金家老太太安置去养胎了。 又不见你回来,我们就一直担心你呢!生怕那金家帮了秀苗反咬一口,反把你怎么着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顿了下,又道:“那秀苗现在有金家护着,咱奈何不得,这账就跟她爹娘算?那钱氏前儿从城里回来昨儿就继续回羊工坊上工了,你之前也没留个话,你小姑那边,倒是不好安排说要不要辞退她这话——” 范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这话头间,几人也是一边往堂屋里去的。 堂屋里放了火盆,烧得火热,吕氏一边拉了石榴靠火盆坐下烤火,见她听范氏说话听得认真,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里。 热茶放在手里,石榴也是惊了一跳,连忙冲吕氏笑笑以示谢意。 等范氏话音落,石榴已经喝过了热茶,手也在火盆上烤热火了不少。 开口先道:“工人那边可都放了火盆?” 这天气冷,坐着不动肯定冻僵,手肯定冷却闲不着都要用,不暖和点那可不好使唤。 黄春妮忙道:“放了,每桌桌底下都搁了两个火盆的。” 石榴便点点头,放了就好,冬日也就这么两个月功夫,即便要费些木炭,但她也不吝啬这点就是了,其他作坊也是都置了火盆的。 这才看向范氏,说起这两日城里的事来。 “县令大人判决秀苗配役三年,看在她是个姑娘家的份上,就不刺字了,不过,秀苗怀了身孕,律例对此也有规定,即便是判决了杀头的犯人,若是有孕在身,也要等她生产之后再行处决的。 是以,县令大人容情,待秀苗生产之后再行配役。 金家那边嘛,盼‘孙’心切,怕秀苗在牢里养不好胎,就花了些银子打点,将秀苗弄了出去,待几个月生产后,再送回衙门。 毕竟怀着孕呢,县令大人容情也就同意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怀着娃娃相当于还有了护身符?马上要死都可以多活几个月啊?”这个范氏还真不知道,听得稀奇得很。 “陆家那边是不是不知道?”范氏道:“我听你宗堂婶说,她娘昨儿可高兴,嘴上没停了说秀苗出息了往后她也要跟着享福了的话呢。” 石榴道:“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这要是知道自己生下孩子就要与孩子分离,哪还能养好胎?” 黄春妮听着就叹,“大人作孽,苦得却是那孩子啊。” 一生下来就喝不着母乳,要跟亲娘分离,黄春妮这刚成亲还没生育但就盼着早日怀上孩子的,心里难免就唏嘘。 吕氏便道:“虽是可怜了些,但小孩子不记事,又是金家的宝贝重孙子,金家那边定会好生养着的,苦不着。” 这也的确是事实,那金家大奶奶没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把这孩子当自个亲生的,等这孩子大了,别人不说,他哪知道金大奶奶不是自己亲娘?那金家那么多钱,好吃好穿的养着,这孩子确实苦不着。 见三人说着点头的样子,石榴默默喝茶,并没有将那肚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金家的以及金家那摊子官司的话给说出来,反正几个月之后,自会知晓。 “那就算了?”范氏问石榴。 石榴搁下茶杯,点头,“谁做的事谁受罚,跟陆家无关,那钱氏在羊工坊做活也踏实努力,织衣裳织的也细致,手脚也麻溜,从没出过什么岔子的,便就继续做着吧。” 羊工坊多她一个人也不多,少她一个人也不少,反正就是可有可无,到底是宗堂婶的娘家,也不至于真就做到那份上去。 范氏听着,也就点点头,“那我先替你宗堂婶谢过石榴你了。” 她知道,石榴这都是看在弟妹的面上呢。 不然,辞退了钱氏,也是有理的事。 说罢这些,身上也暖和起来,石榴便起了身,要去看看作坊情况。 第515章:作坊的问题 东边打头的厨房里,两个妇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饭菜的清香飘出了门窗,一闻就知道,快要到饭点了。 挨着厨房的两间屋子便是做布偶面子的,每间里头有二十来个人,四张长条桌,每桌六七个人,正埋头认真的做着针线,那捏着绣花针的手牵着线唰唰唰的飞舞着,干净利落,看着就赏心悦目得很。 做针线的人时不时的抬头来看一眼面前,长条桌子两头立起一根木棍,绷紧一条麻线横在桌子中间,上头用浆糊糊了,一张张的图样子就依次贴在这麻线上,好方便妇人看。 两间屋里都是一样,当然,每张桌子上糊的图样子不一样。 “石榴这办法挺好,省得这图样子这里抓一下哪里抓一下的,害怕给抓破了弄坏了的。” 范氏道:“这起初大家都刚做,都要看着图样子来才行的,像那简单的布偶,几个手脚麻利的做过一个,今儿也就不用看图样子也都行了呢!” 吕氏也跟着道:“每日早上来上工,若是昨儿手上的样子下工前做完了的,今儿就可以自行换别的图样子做,总之想做什么布偶样子就坐哪桌去,凭自己选,倒也是方便,不用把图样子传来传去的。 每日下工之后,这屋子我都是好生检查了一遍再仔细上了锁的,晚上也叫朱嫂子在这边堂屋里铺了地铺睡,守着些。” 出了东厢这边,石榴便即道:“倒是我欠缺考虑了,哪能让朱妈妈白日守门晚上还守夜的,明儿我就调个婆子来。” 说着话的又往对面充棉的屋里去。 比起对面,这充棉的屋子里可热闹,四十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同样也是四张长条桌,一桌十个人,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圆簸箕,里头堆着各自在库房领的棉花,每日领了多少都是有数的。 妇人们正手脚麻利的拿了木钳子往布偶样子里塞棉花— 塞好一个布偶,妇人就拿了针线来收口,最后剩下一小条缝的时候,便会把一个白色的布帛卡进去,一同收口。 那白色的布帛也就是标签了,上头绣着小字:天子第一村李氏布偶。 这标签都是范氏吕氏三个空闲间做的,三人绣工都好,绣这么个小布条子罢了,容易得很,一日闲着的功夫都能做不少。 石榴也让家里玉珠银锁空闲间都做这个标签,倒是积了不少,也挺够用的。 收好口的布偶也就彻底完工了,妇人便会放在自己身侧的干净筐子里,等着下工的时候登记检查之后再送去库房入库。 隔壁就是库房,库房里,买回来的各种布料棉花等都分门别类整齐的堆放在左手边的架子上,而右手边一个个的大木箱子里,放得则是做好的布偶。 作坊开工今儿也才第三日罢了,布偶成品还不多,大都是简单的兔子老虎一类的。 石榴大致看了看,都做得很精致很好,没什么问题,连个多余的线头都没有的。 能放在这里来,吕氏他们也是好生检查过的。 又看过黄春妮记的账本这些,和吕氏细列的每日每人取了多少布料多少棉花这些,实在是细致,可见用心。 这会儿,作坊也开饭了,大家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碗筷,拿出来便到厨房排队打饭打菜,大好了,就自个回屋子吃去,有火盆烤着,有肉白米饭吃着,真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等工人们打完饭,两个做饭的妇人也将留出来的饭菜给送去堂屋里。 范氏和吕氏喊石榴留下来吃饭,石榴没留,走时看向黄春妮道:“二嫂下工早点家来,二哥回来了。” 黄春妮一听相公回来了,顿时就开心起来,又见几人都笑看着她,不由红了脸低下头去,很是不好意思。 都是过来人,都明白,范氏就打趣,“下晌春妮你就早点走,有我们呢。” — 石榴回了家,家里都等着她回来开饭呢。 洗了手坐下,饭菜这些也陆续端上来。 李荣榆一边吃着饭,一边跟石榴说话,“我到木工坊和清河作坊都转悠了一圈,发现了个问题。” “什么问题?”石榴问。 “我瞧着清河作坊那边,除了肉干作坊的几间有火炕的屋子之外,其余的,包括人少的松花蛋作坊和咸鸭蛋作坊,最不济的也放得有两个火盆,多的里头还放了四五个火盆呢,这一天下来,得用多少木炭? 还有木工坊那边,大舅他们雕花坐在火盆边烤得着也就罢了,其他做木工的,火盆搁在旁边也不好烤,烘也烘不着,说来也是浪费,还有那怕冷的,差点没一个人把火盆抱着烤,就蹲那火盆边不动弹,我瞧着半晌漆不完一个盒子的,净顾着烤手去了,大家要都有样学样的,那这冬天都不做事了,全烤火去了。” 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又拿眼睛看李老爹。 石榴一看就知道他说的谁,满作坊敢这样能这样的,也只有四叔了。 这天气冷起来,四叔也跟着又懒起来了。 “天气这般冷,在火边做事的倒还好,这旁的,冻手冻脚的哪做得下事?费些木炭罢了,都说我李家仁厚,倒也不拘着这一点。 再说了,各作坊小管事,大堂嫂她们也都是有数的,火盆瞧着多,但一日烧的木炭都是有定数的,不会浪费了去。 你说木工坊这边,做木工的,火盆不方便挨近了放,但烧在那里,歇口气喝口水的功夫。烤着暖暖身子也是好的,不能因为人家不能一直烤着就不放不是? 至于那抱着火盆不挪窝的……” 石榴看了眼李继和,笑道:“爹,四叔不是嫌每天都是漆东西都漆烦了?不是念叨过要做这采买的差事?明儿起就让他跟二堂哥一起采买去,对了,记得让他自己赶一辆车,不然,他准得躲车棚里。” 李荣榆顿时笑出来,“四叔现下准不乐意!肯定说你咋早点不给他换呢,这天寒地冻呢,出门就是吹风受冷,可受罪!” 石榴还没说话,李老爹先哼道:“早就该让他受受罪去了。” 对于小儿子这懒相,一到冬天就更不爱动弹了,他也想好好治治他呢。 他想舒坦,就得让他出门吹风去。 第516章:收起花花肠子 李继和也是好笑,等吃过饭回木工坊去,就跟李继贵说起这事。 李继贵一听,天都塌了。 这要是换做天冷之前,他一准蹦跶得八丈高,采买啊,有银钱经手的活计,多好?多威风?听说荣松他们去那些村子,那些村人对他们可客气得很,又是倒茶又是留饭的。 可这天这么冷,他每天坐在火盆边都觉得冷。恨不得窝在被窝里啥都不做才好呢。 让他去采买,每天起早贪黑的出门喝风? 李继贵都快哭了,但看着笑眯眯的二哥,一口一个“这是石榴安排的,特意照顾你这个四叔呢,你不是就想做采买的差事嘛?” 他就说不出个“不”字来了。 转念一想,他就咬牙冷这两个月吧,这采买的活计,别人想还想不到呢! 一年也就冷这两个月而已,撑过去,后头就舒坦了! 等下了工回家,李继贵就和蒋氏说起这事。 蒋氏一听,先即直拿眼睛睃他,“你最近在作坊干活咋样?很勤快?” 李继贵想到自己每日烤火,缩了缩脖子,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是啊!你不是让我干活麻溜些嘛?” 蒋氏就笑起来,“难怪,二哥准是看你这么勤快所以又跟石榴提了,我早说了,你可是石榴亲叔叔,但凡你靠谱点,石榴哪有不重用你的? 这不就来了,管采买呢!跟荣松他们一样的话,一个月就是一吊钱,另每天还有二十文的茶饭钱,你每日自己带水,带些干粮,这二十文就省下来了,这样一个月你就能拿回家一吊半的银钱,比你现下这活计,每个月多出七钱银子呢!” 李继继贵听得嘀咕,“这么冷得天,那水壶带出去很快就凉了,再说那干粮硬不拉叽的,哪是人啃的?咱家现在又不是没钱,用得着这般抠搜嘛?” 蒋氏就瞪他,“这才富裕几年呢,你就金贵起来了,那干粮,你从前也没少啃!也没见你咋。 你当咱家钱多,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知道的屁!我娘说的那姑娘要是好,桐哥儿这亲事一定下,要花不少银子这两年,咱们这一带彩礼钱都涨了,你哪知道这些?还有,桦哥儿读书,买笔买纸的,不要钱呐?” 蒋氏嘀嘀咕咕说他一通,又上手拧了他的耳朵,耳提面命一番:“我可跟你说,让你采买你就好好采买,别给我起花花肠子,大堂哥和荣松他们采买这么两年了,从没出过啥差错的,你要是敢起花肠子做鬼,石榴可聪明得很,你糊弄不过她,到时候,我可不跟你说情!” 李继贵被扯得耳朵生疼,顺嘴忙道:“你这是啥话?我是哪种人吗?” 蒋氏揪着耳朵不松手,吊着眼睛睨他,“你一撅屁股蛋我都知道你要拉啥屎!不但我知道,爹娘也知道,谁都知道,所以啊,你就给我老实点,夹着你那屁股,给我好好做这差事,要是敢乱来,哼,当心我不让你进家门!” “哎哟哟,痛痛痛,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李继贵痛的五官都挤在一起,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他咬牙答应下这天寒地冻的去吹风,不就是想着这采买的事手里过银钱,每天随便捏几个子在手里也察觉不出来嘛?反正石榴家大业大的也不差他这几个子儿。 但被媳妇这么一扯耳朵一说,他还真不太敢了,想着石榴,那可是连杀土匪都不带眨眼的,万一真给石榴逮住了,爹娘他们又不给他说情,那可说不好啥后果,惹毛了不要他做工事小,万一石榴提刀砍他呢! 唉,早知道就不答应这活计了,在木工坊多好,虽然做杂活有失面子,不像三哥管着仓库光鲜,但每天烤着火不受冻的,随便做点做点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下好了,每天都要起早贪黑了! 李继贵的叫苦不迭没人知道,就是有人知道,也不甚在意就是了,还乐见其成呢。 黄春妮下了作坊回来,果然看见了家中的相公,新婚小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个红了耳朵,一个满脸羞红。 看得一众人都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晚饭热热闹闹温温馨馨的吃过了,老袁氏就打着哈欠道:“今儿晌后没睡,这会儿困得很,我先回去睡了。” 李老爹自是也起身跟着一起走了。 宋氏也抱了宝珠道:“宝珠想回屋玩会儿布偶去,我抱她回去了,荣棕媳妇,你也回房看看德哥儿去吧。” “是。”林氏笑着应了,就也走了。 石榴看向李荣樟道:“好久没看你功课了,走,跟我上书房去。” 李荣樟拿眼睛觑了眼二哥,低头偷笑,乖乖起身,跟在石榴后头。 顿时,正堂里就没了人,压根不像往前,吃过晚饭还要坐在一起烤烤火说说话什么的。 这是故意给小两口让路呢。 李荣榆搓搓手,看着黄春妮道:“天冷,咱们也早些回屋洗洗睡吧。” 黄春妮顿时闹了个大花脸,本就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嘴唇微启,只听得比蚊子叫声还要小的一个“好”字。 — 三进阁子里,石榴宽敞的书房点了好几盏的灯,明亮得很。 李荣樟站在书案前,正紧张的看着坐在书案后低头看着他近来写的一些文章的石榴。 他也是今年才试着开始写文章,这要想科举,就少不得要写文章的,先生说了,勤写文章,多写多练,才熟能生巧。 就跟背默一样,多背多默,总是收获不少的。 书房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呼吸声和纸张磨擦的声音。 须臾之后,石榴将看完的纸张搁下,看向李荣樟,露了一个笑了,“樟哥儿,你这进步很大啊,虽然还只是有形没魂,但比起最开始写文章时的浅白单薄东拼西凑,总算是说的上言之有物了。” 闻言,李荣樟松了口气,不过却也稳得住,挠头道:“先生也夸了我有进步,不过,我要努力的还有很多,就这四书五经,我还吃不透,眼下自信能一个字不错的背默下来的,也只有大学和论语而已,剩下的,还差得很,总有些吃力,更别说还有释义注解呢。 先生说了,要想科举,得将四书五经包括释义注解都吃得透透的才行。 二姐你不知道,我们丁字班好几个都决定明年下场县试去试试水,我想去,但又没有把握。” 第517章:读好书的事 石榴看着立在书案前的小弟,已经十二岁的少年,身量抽了条,见风长,一晃,就长高了不少,已经看不出三年前的那份稚气,眉宇间,竟也多了些书卷之气。 这就是读书的好处了。 见小弟神情一丝惆怅一丝迷茫又一丝自觉不行的惭愧,石榴微微叹了叹。 九岁前从没有读过书识过字的,这短短三年,能到这个份上,已经可见聪慧了。 至于四书五经要吃透,包括释义背默全都游刃有余,确实是不容易,这世间,好多人读书从小到老,也吃不透呢。 哪个不是把书都翻出了茧子,读写了数不清多少次的? 樟哥儿每日清早起床,一边锻炼一边背诵,下学做完所有功课夜里睡觉前还挑灯默写一个时辰,日复一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温柔的目光看着他,道:“不急,你还小呢,再等两年再下场也使得,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更别说读书这回事。 读书是自己的事,不可去攀比别人,不能因为比得过别人就沾沾自喜傲然自得,也不能因为比不过别人就心生不甘而泄气,咱们可以向学习好的人去学习去请教,但万不能因为别人而乱了自己的心神,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天赋和勤奋都是不一样的,学习的进度和能力也都是不一样的,你要量力而行,切不可操之过急,明白吗?” 李荣樟听得若有所思,片刻,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二姐!” “明天沐休对吧?早点回去睡觉,今晚就别默写了,明儿早点起来,二姐教你好东西。”石榴站起身,伸手拍了了李荣樟的脑袋。 这一拍,才恍然惊觉,十二岁的小弟,不知不觉的,已经不比她矮多少了。 恐怕再等两年,她想摸他的脑袋,就要踮起脚了。 啊,真再过两年,她倒也不好再轻易摸小弟的脑袋了。 小弟长大了啊,瞧,这就红了脸看她,拔腿就往外跑了。 待跑到门口,李荣樟才停下脚步,扭头看石榴,不好意思的道:“二姐,我都十二了,是大人了,你不能再摸我脑袋了。” 石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要跑,慢慢走回去,当心摔着,广润,给你家公子把灯笼提好。” 看着灯笼影影绰绰的渐远去,石榴这才转了身,倒也没急着去睡,先吩咐岁绿道:“让柏翠给我煮一碗杏仁奶,再炸一碟子五香鹌鹑。” 漫漫长夜,今晚就吃个宵夜吧。 岁绿应声去了,须臾再进来,先给石榴泡了一盏玫瑰花茶来。 石榴已经坐回了书案后,拿来了书架上的那套四书集注,裁了一张大纸,拿了炭笔唰唰唰的写着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热乎乎的杏仁奶和炸的香喷喷的鹌鹑也送了进来。 闻着那香味,石榴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子,看着纸上的东西,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好久没动手在纸上做过思维导图了,不练练,明儿还真怕讲不畅顺。 好在,还没生疏了去。 所谓思维导图记忆法的核心就是先要理清文章的逻辑结构布局,然后在此基础上逐步丰满。 如此导图下,再记起文章来,那可容易许多。 前世课文背多了,也是少不了用这思维导图记忆的。 她打算明儿就教樟哥儿这个。 起身去洗了手,石榴便坐到了桌前美滋滋的享用起宵夜来,好久不吃一回宵夜,恍惚间还真找到了点前世熬夜的感觉,只不过,再来点酒就好了。 但是这大半夜的喝了酒不好睡,明儿还要早起呢,还是一杯热奶正好。 一碟子鹌鹑也就五六只,再加上一碗杏仁奶,石榴吃喝得极是满足。 吃完了就歪在榻上不想动弹了,什么消食不消食,积食不积食的,也顾不得了。 岁绿见自家姑娘歪在榻上昏昏欲睡也是好笑,赶忙去打了热水来,上前伺候姑娘漱口洗手洗脸洗脚,再到擦面霜— 石榴浑身懒洋洋的,被这一通伺候,也是舒坦极了,这小日子,真是使人堕落,一旦习惯了,还真抛不开了。 直听得姑娘呼吸绵长起来,岁绿也只能去抱了厚厚的棉被来给姑娘仔细的压了边角盖严实了,这才吹了灯,睡在了外头小橱里。 一觉睡到大天亮,石榴穿好衣裳出了屋子,绕花园跑步锻炼。 今儿雾蒙蒙的,但看那天色,也能看出来是个好天儿。 一番锻炼下来,回房换了衣裳,洗漱一番,便即带了柏翠往前头去。 大家都在正堂里了,刚开动早饭,见石榴进来了,宋氏忙即给揭了粥盅,给石榴盛了一碗肉糜粥。 同样起来锻炼了一番的李荣樟神清气爽,另一边的李荣榆则是满面春光,宝珠坐在餐椅上自己动手勺蛋羹吃,一手还拿着小笼包,搞的满餐盘上以及满嘴满脸的都是残渣,活脱脱个大花猫。 石榴看着这一幕,也是不由会心一笑。 坐下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了,又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红糖馒头,一边跟李荣樟道:“你先吃了去一趟老宅,把檀哥儿也一起喊来。” 李荣樟忙应下。 上首的李老爹听得好奇,“叫檀哥儿来做啥?” 李荣樟就道:“二姐说今儿要教我怎么读好书呢!” 李老爹看向石榴,“咋不把枫哥儿和桦哥儿一起叫上?” 李老爹巴望着每个孙子都好都有出息,也是正常。 石榴却只道:“我要教的东西,枫哥儿和桦哥儿还理解不了,等我先教会来樟哥儿和檀哥儿后,再让他们教他们俩吧。” 李老爹听着,想着樟哥儿和檀哥儿每天早起都背书,却从没听到枫哥儿和桦哥儿早起背书,就不再多说了。 石榴也忙,难得抽出这时间来,肯定先教这聪明的。 他点着头,又让宋氏交代厨房里,今儿中午核桃乌鸡汤,好给石榴补补。 石榴听着笑出来,“爷爷也知道核桃补脑呢。” 李老爹就笑:“你常让厨房给我们做这样药膳补这样那样药膳补那样的,我就是不懂,见多了也懂了!” 大家都笑起来。 李荣樟也吃好了,擦了嘴巴就溜达着往老宅去了。 等石榴吃好早饭,让柏翠带人把二楼凉亭上布置一番,兄弟俩就肩并肩有问有答的一起进来了。 “上来。”石榴撑在栏上招手。 两人抬头看见石榴,便哒哒哒的往楼上来。 第518章:思维导图记忆法(两章合一) “咱们今儿在这里学习?”李荣樟看着桌下放着火盆,外头有风吹着,但太阳也爬上来了,呼吸里都是河水的味道,清新又舒坦,使人心旷神怡的,也不由咧了嘴,“挺好!” 李荣檀也忙冲石榴喊道:“石榴姐姐!” “坐。”石榴让两人在对面坐下。 先好好的打量了李荣檀一番,今年十岁的他比李荣樟个头矮了半个头,人也清瘦,但一双眼睛亮得很,看着就精神。 石榴虽不常见到李荣檀,但也是知道的他的近况的,知道他读书厉害,进了范家学堂,也是常被先生夸赞过的。 他于读书一道上的天赋,胜过樟哥儿。 堂弟也是弟弟,不管此前大人间有过什么,石榴都从不曾跟大房的兄弟姐妹有过什么嫌隙,关系都亲近,她自然也是想檀哥儿好的。 他若真有天赋,能读出一个门路来,那也是李氏一族的荣耀。 打量也就是片刻功夫的事,石榴先问了些家常,喝了两口茶之后,这才正式讲起学问上的事来。 “樟哥儿,你不是总说我怎么背书背得这么快吗,同样的一本盐铁论,你背几个月才背熟,而我,却很快就背下了,今儿个,二姐就告诉你,背书背文章的诀窍。 还有檀哥儿,你俩今儿可都要认真听我说。” 她一开口,李荣樟和李荣檀的心神就被吸引住了,听得认真得不行。 说着,石榴将那套四书集注摆上桌,“所谓四书,乃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也…… 其中大学为“初学入德之门也”,今儿我就拿大学给你们示例,给你们讲讲大学吧。” 李荣樟和李荣檀对视一眼,二姐/石榴姐姐要给他们上课讲书? 李荣樟纳闷,不是说背书的诀窍吗? 但也竖起了耳朵,一双眼睛认真的注视着石榴,看着她又拿出一张空白的大纸铺在桌案上,手里拿起了一支炭笔,在纸上写下了大学两个字。 那字写得极是漂亮,但看着那炭笔,李荣樟却先开小差偷偷笑了一笑。 二姐不管是写字还是画画都用这炭笔,还是上回,他才知道,好像什么都会无所不能的二姐,却不会用毛笔写字,明明炭笔写的字比他写的字还漂亮,可用毛笔写的字却软塌塌的,跟毛毛虫在纸上爬似的,哈哈…… 看着李荣樟的偷笑,石榴定定看着他。 李荣樟赶忙拢嘴,正襟危坐起来,认真听讲。 石榴这才收回盯他的视线,目光落到两人的身上,张嘴,缓缓道来:“大学有文十一章,其中‘经’一章,‘传’十章…… 所谓‘经’就是孔圣之言……‘传’则是曾子之言,其门人记之也……” “‘经’一章提出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三条纲领……” 说着,石榴拿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九个大字,然后又道:“又提出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接着又在纸上落下这八个条目— 李荣樟和李荣檀本来就认真的神色也逐渐的更加认真起来,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那纸上。 “所谓明明德……” 随着石榴嘴里越讲越多,那纸上落下的字也越来越多——一本大学如开枝散叶般伸展,在纸上盘根错节,逐渐构架。 两人看着那纸上,本就熟背的大学仿佛在脑子里更加的清晰起来,一一淌过,再一一串上那释义,隐约更加的深刻领会了。 一个时辰后,石榴讲完了整本大学,停下了嘴。 李荣樟激动的满脸通红,他早就琢磨过了,之前背书,先生讲过的段落他背诵起来就很快,但没细讲过他自己拿来背的都背诵得比较慢,就如那盐铁论一样——难不成,这就是因为没有讲过的缘故? 不,不只是要讲过,四书五经,先生都粗讲到尚书了,可他能完全背默下来一字不错的也只有大学和论语而已— 李荣樟看着那纸上,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诀窍! “二姐,你在纸上写的这个看着像图又不像的,是什么?” 石榴便笑道:“这个啊,叫思维导图记忆法!你不是还怀疑我过目不忘吗?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过目不忘?那都是天才!我也就是记性稍微好是一点,但最重要的,就是我看任何书都用了这个思维导图记忆法,所以才事半功倍,有这么快的效率!” “思维导图记忆法?” 李荣樟和李荣檀嘴里重复念了这个名字,激动得不行。 “我觉得二姐你就是天才!居然能想出这样好的读书办法!” 李荣檀也跟着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石榴,满是佩服。 他常听到族长爷爷私下里摇头感慨石榴姐姐咋不是个小子,若是小子,一定比现在更厉害。 现在他总算是领教到了,他想,若石榴姐姐真是男子,去考科举,一定会名动天下的! 兄弟俩也顾不得多转转神思,很快又低头看纸上,如饥似渴的,恨不得把一双眼睛都黏在纸上,看得认真,陷了进去,只怕是有人喊他都听不见的。 看着两人这模样,石榴笑了笑,也不出声惊扰,端了茶盏慢慢啜着,安静等两人消化琢磨。 两刻钟之后,李荣樟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发光般看着石榴,“二姐,我好像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什么?”石榴问他。 李荣樟又看看那纸上,拍了拍手,顿即先上手小心翼翼把那纸拿下,然后重新铺上一纸空白的大纸张,又让广润上前来帮着磨墨—那炭笔,他写不顺手,再说了,练好毛笔字是关键,将来科举也不能拿炭笔去考不是? 广润刚一直都在角落里待着,也听了石榴讲课的整个过程,虽然看不明白石榴在纸上都写了什么,但只听她讲课,心里也是激情澎湃,佩服不已— 没想到,二姑娘竟然这么厉害,能把大学讲得这么好!他一番听下来,感觉都听懂了不少,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二姑娘若是个男子,只怕早就有功名在身了,还这般年岁,肯定是要名扬天天的,少年天才啊! 等墨磨好,李荣樟提了笔,开始在纸上落下了中庸二字。 大学和论语他都能背了,先不急。 他想把中庸按照二姐教的这诀窍来试试看—这样才能更好检验这法子。 李荣檀也凑了过来,兄弟俩有商有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时而顿住皱眉,时而眉头舒展,全然沉浸其中,将一本中庸按照石榴刚刚列的方法一样分纲提目…再标出每一段的纲要…细化分支…… 石榴一会儿看看纸上,一会儿看看两张格外认真的脸,眉目间是止不住的欣慰和笑意。 孺子可教也— 她旁观着,看得分明,这两颗脑子实在都聪明,虽还有些不足,但多让他们琢磨琢磨,定然能彻底掌握这诀窍的。 “哎呀,纸不够写了!” 突然,李荣樟说了这么一句。 石榴回神看去,却是那纸已经写满了,没处写了。 也是,她用的炭笔,可以把字写的最小化,但用毛笔写,便是写得最小不过,也是不能如炭笔这般蚊蝇小楷的,再者,两人这字的功夫也老道不到那个份上。 所以,这纸可不是就不够用了嘛。 石榴便忙道:“岁绿,重裁纸来,比照这个规格,再长上一半。” 岁绿闻声赶忙去了。 等裁纸来的功夫,李荣樟和李荣檀便仔细将已经写好的部分分析一回架构这些,再重读文字,竟觉得格外朗朗上口,一气呵成了。 须臾,纸裁来了,两人也不怕费事麻烦,重头开始架构疏络— 重来一遍,也更加的深刻清晰。 眼看着就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楼上还没有动静,已经从南山脚下回来许久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几圈的李老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实在好奇孙女跟孙子们到底在干啥,说读书,也没个读书声啊。 竖着耳朵听,也只听着两个孙子叽叽咕咕的在说着啥,他也听不清也听不明白。 想出口吆喝一声吃饭了,又怕打扰到三人。 罢了,也只轻手轻脚进了正堂去,跟烤火的老袁氏他们道:“今儿中饭吃晚点吧,我看他们还早着。” 老袁氏听着就道:“读书是好事,可这也不能不吃饭啊?这都午时了,宝珠都吵着饿了呢,这几个孩子,还不饿不成?” 李老爹笑:“这是认真着呢,许是就不知道饿了,不过有石榴呢,石榴还能没个数?咱们就再等等吧,先让宝珠吃吧。”反正宝珠吃的也跟他们不一样。 宋氏便道:“那我让厨房把菜都煨着,先别忙出锅,免得凉了。” 说罢,就往厨房去,不多时又端了拌好的饭来喂宝珠。 自从每天各种花样的辅食吃上,宝珠早就不耐烦要别人喂了,爬着就要往餐椅上去,要自己去。 宋氏见状,也只能由了她,给她戴了个饭兜,免得弄脏衣裳,至于嘴脸和餐盘上,等宝珠吃好了再收吧。 石榴说了,要锻炼小孩子自己动手的能力,宝珠都一岁两个多月了,可以自己学着吃饭了,弄得到处就是就弄得到处就是了,过后再收拾,虽然费了劲,但锻炼了宝珠,也是不白费劲。 也不知道这孩子,自个还是个小姑娘呢,这说起养孩子经哪就这么一套又一套的。 夏天那会儿在庄子上,还带着宝珠玩泥巴,姑侄俩个玩的满身都跟个泥人似的,也真是。 宋氏摇头笑着,遥遥看了眼二楼凉亭。 二楼上,阳光早已经不知不觉的爬了进来,爬满了整个凉亭,浅照了桌案前的三人下半身,暖洋洋的,好像即便没有那火盆,也是暖和的。 石榴特意坐偏了些,让阳光好晒到整个身上,背对着,不晒到脸便是。 一边看着已经写满了整张纸,还在不停的叽叽咕咕的讨论的热烈的兄弟俩,期间还夹杂着几道肚子响的声音。 手旁的两碟子点心也早就空了。 肚子再一次响叫,伴着另几道的响声时,石榴终于出了声,“好了,咱们下去吃了饭再来吧,读书认真是好事,但饿坏了肚子也是事大,切防沉迷啊。” 石榴一出声,两人才意犹未尽的收了话口。 李荣樟道:“今儿可真是收获颇丰,二姐,你真厉害,怎么会想到如此办法的?我和檀哥儿一起细列了这中庸,相当于从头到尾细读细默了一遍,再列上先生讲过的释义,这般反复细读和分析的,我感觉好像就能熟背了似的,比先前看半天只记得一鳞片甲的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李荣檀也在旁附和点头,没说他刚刚在心里默了一遍,好像已经能把中庸都背熟了。 他心里隐隐激动,恨不得不眠不休的,抓紧将四书五经都这样的列一列—还有先生布置的要看的所有书要背得所有的文章— 石榴看出两人恨不得不吃饭精神上已经饱了一点不觉得饿的想法,也是好笑,“肚子都抗议了多久了,你们是一点没听到不是?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过,不管想什么,都吃完饭再说。 你们都正长身体呢,健康最重要,养不好一个好身体,谈何读书科举?” “知道知道,范晋师兄也说了,身体不好,学问再好,在考场里也是撑不过去的!”李荣樟点着头起身,又拉了李荣檀一把,“走走走,下去吃了饭再来!” 三人便一起下楼去,李荣樟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些东西呢,搓搓手又搓搓手,看看李荣檀,突然想到什么,顿即就道:“檀哥儿,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咱们哥俩一起好好琢磨这思维导图记忆法!我觉得跟你一起,效率更快!咱们互帮互助,一起进步啊!” 李荣檀一愣,心里也愿意得很,这有人一起上进,有商有量的,自然是比自己一个人读书好。 但下意识的就看向石榴。 石榴便笑道:“只要你愿意,从今儿起就过来住吧,爷爷奶奶都在这里,不用见外。” “那就麻烦了!”李荣檀也笑起来。 等进了正堂,李荣樟就说起这事。 李老爹也点头直道好好好。 李荣檀又冲宋氏李继和拱手,直道:“给二叔二婶添麻烦了。” 宋氏摆手道:“这是说的哪儿话,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可是你亲叔亲婶儿,你和樟哥儿一起做个伴,互相监督读书,挺好挺好!” 李继和也道:“我看你们一上午读书也忙着,下晌还学不学?待会儿让荣榆过去把你的衣裳这些给拿过来!” 说着话的,大家都往饭厅去,早过了饭点了,大家都饿了,赶紧吃饭吧。 这一空下来,李荣樟才觉得饿极了,三两口就干完了一碗饭,再添了饭。 石榴看他那狼吞虎咽的,说他道:“吃饭不要吃这么快,对胃不好,嚼细了再咽。” “太饿了!”李荣樟大口往嘴里塞着肉呢,一听石榴这话,下意识的慢了下来。 一旁的李荣檀虽然没这么狼吞虎咽,但速度也不慢,看得出来,真是饿坏了。 李老爹不由道:“你们这一大上午在学啥呢?也没听着个读书声啊?” “是没读书声,我听着先头好像都是石榴在说话。”先李老爹出去了不知道,老袁氏和宋氏一直在楼下敞屋里,听得分明。 李荣樟喝了一大口汤,擦擦嘴,接话道:“爷爷你们不知道,二姐可厉害了!她今儿叫我们的思维导图记忆法,简直了!” “啥法?”李老爹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也觉得厉害,“你二姐,真这么厉害?这啥法的,你们先生没教过?” 李荣樟摇头,“这是二姐自己想出来的!我们先生才不知道这个呢!” 石榴:……我可没承认过这是我想出来的,我哪有这么厉害啊。 众人却都看向了石榴,一脸的与有荣焉。 李老爹更是笑咧了嘴,“石榴厉害,厉害!” 石榴被这么多双大灯泡眼照着,也是不好意思得很,幸好她皮厚,脸上看不出来。 “……吃饭,吃饭,太饿了。” 又忙看向李荣樟两个,“吃完饭你们继续回凉亭里琢磨去。” 说起这个,李荣樟和李荣檀咀嚼的速度又快了些。 要嚼细了再咽别狼吐虎眼,他们嚼快点也行吧? 总之填饱肚子,继续钻研这思维导图记忆法去! 第519章:范晋回来了(两章合一) 南山脚下的新学堂,那可是满村里都上心的事,李族长刘里长等人那是一天几趟的往南山脚跑,做不来砖瓦匠的活,就帮着递递砖递递瓦的。 什么出了银钱雇别人还自己帮忙这不是便宜了别人的,那是一点不觉得,总之,就是想着学堂赶紧建好,争取正月下河村学堂也能正式开学。 南山脚这么大的动静,不说周遭几个村子了,邻居天宝村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两个村本就近邻,又有李家作坊这回事,使得关系更加的亲近起来。 这不,林里长便也带了村里闲着的人常来帮忙,就想着这作坊建好了,他们村的孩子想读书的,也能送来,离得这么近,读书多方便? 如此热火朝天的,帮忙的人多,在腊月中旬的时候,这学堂就竣工了。 李族长和刘里长商量着看了个吉日,把学堂里里外外好好的用火把熏了熏,收拾干净,院子里也照风俗种了好几棵的万年青,便算作是暖了房了。 就只等年一过,正式开学了。 石榴托刘武找的先生也找到了,说好了,过完年就来。 腊月二十五这日,石榴在布偶作坊巡视,布偶作坊开工一个来月,做出来的布偶不少,但也不算多,眼下库房装不下,毕竟,库房还要存放布料棉花这些,开出开进的,也不方便多存。 是以,吕氏就提出把自家东屋空着的两间屋子拿来做存放的库房。 石榴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本说要跟吕氏租赁这两间房的,但吕氏怎么也不肯收租金,说急了差点都要哭了,说石榴怎么拿她当外人不成? 这般,石榴也只能闭了嘴,倒惹得范氏和黄春妮都笑个不行。 范氏还打趣道:“反正你很快就要嫁过去了,那啊,也就是你的家了,用自己家的屋子,还要什么租金,这不是笑话吗。” 吕氏也直点头说就是这个理。 又期期艾艾的探起石榴的口风来,问石榴能不能早点嫁过来。 石榴正发窘着,范晋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大嗓门的八方还没进院门就大声喊了起来,“太太!公子回来了!” 石榴几个正在东屋里站着说话来着,听着这声,吕氏也是激动得不行,“晋儿回来了!” 连忙往外头去。 范氏笑了笑,拉了石榴一把,也往外头去。 八方大包小包的往里提,范晋也背了自己的书箱进了门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东屋里出来的吕氏几个,一眼先看到了石榴,他也是眼中放光。 还没说话,另一端一道身影就扑了上来,“公子,您可算是回家来了!这一路上天寒地冻的,累吧?快快进屋,婢子给您端热水来仔细烫烫脚……暖和暖和。” 范晋背上的书箱被接了去,他也没在意,只大步往吕氏这边来,嘴里道:“不累不累。” “娘!我回来了!” 范晋咧着嘴笑,眼睛没停了直看石榴,“石榴!” 又冲范氏和黄春妮都颔首打了招呼。 后头抱着书箱的秋桐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了范晋身上,眼波流转,尽是涟涟光艳。 “府学放假了?”吕氏拉着范晋好一通看。 “放假了,年后正月初八开学。”范晋点头道。 吕氏听得不舍,“就只在家里待十天左右啊。” 很快又笑起来,“好在娘在家里有事做,也不觉得无聊,倒是你,在府学里可习惯?一切都好吧?” “都好都好!娘不用担心我,你在家里都好吧?”范晋应着,眼睛却一直都在偷瞥石榴。 吕氏看得分明,也是抿嘴轻笑,赶忙道:“我好得很,外头冷,走,咱们进屋烤火说话去。” 说着已经挽住了石榴,又喊上了范氏和黄春妮,一起往正堂里去。 待得进屋坐了,吕氏才说起石榴开了个布偶作坊,她也管着事的事来。 范晋听着,倒是不知道石榴在家里还忙了这事,布偶作坊?娘爱做绣工,这倒是合了她的兴趣。 一天有事忙着,便是他不在家,也不会时时都惦记着,弄得心里不宁的。 他看向石榴,眼睛亮着,“我不在家,多谢你照顾着我娘了。” 石榴睨了他一眼,看着吕氏道:“哪有,是我该多谢伯母帮衬着我才是。” 吕氏笑不拢嘴,“咱们是互相帮衬,我也巴不得多帮衬着你些才好呢,你早些嫁过来,咱们婆媳俩定能相处和睦,我也盼着,天天能与你有说有笑呢。” 又说回先才的话头了,石榴稍囧,忙睨了范晋一眼。 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当事人可清楚得很。 范晋看了石榴一眼,忙道:“娘!不是说好了吗,成亲不急,石榴还小呢,再说了,石榴跟别的姑娘不同,便是成亲了,也要忙自己的事的,到时候,恐怕在家的时间也不会多,娘可别介怀才是。” 吕氏听着,就看向石榴道:“我知道,我心里清楚着呢,便是你将来嫁过来,也只管照做你自己的事就是,我不会说什么的,我也支持你。” 她心里,对这个儿媳妇十万分个满意,且也佩服她得很,自然会支持她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什么嫁了人就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可不这么想。 只要石榴是她的儿媳妇,常常能叫她看着她,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行,什么侍奉不侍奉的,她也不讲究这些。 最重要的,就是盼着石榴进了门早些给她生个孙子孙女,她觉得,石榴生出来的孩子,一准聪明又可爱,她现在就盼望着能早日见到未来的孙子孙女呢! 她巴不得石榴把孙子孙女给她带,她很愿意受这个累的。 跟吕氏这一个多月的常接触相处,石榴也算是很了解她了,知道她这话说的都是真心话,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 这般通情达理的婆婆,婆媳关系,那就差不了。 可转而又想到她跟范晋约定的假成亲,她不免又觉得心虚起来,实在有些对不起这‘未来婆婆’的欢喜盼望。 嘴上却也说心里话道:“伯母放心,便是我常在外跑,我也会常回来陪着你的。” 吕氏顿时笑开来,“好好好!” “公子,婢子给您煮的红糖小圆子,您快趁热吃,暖暖身子。”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插进来,石榴扭头看去,就见秋桐端着碗凑在范晋身侧,一双凤眼紧紧的锁着范晋,顾盼神飞。 范晋没看秋桐,一边接碗,一边道:“给大家都端一碗来吧。” 秋桐道:“公子您赶路回来,想来又冷又饿的,这是婢子专门用您最喜欢的桂花酒酿做的,没用醪糟,怕客人们吃不惯,您先吃着,婢子这就回厨房再给客人们做加醪糟的。” 吕氏听着就道:“我早起让朱嫂子炖了燕窝银耳莲子汤,你去盛来就是,再跟朱嫂子说一声,让她赶紧张罗中饭,多做几道拿手菜。” 又转头看石榴和范氏两个,“今儿中饭就在这边吃吧。” 石榴还没说话,范氏先开了口,“今儿可是托晋儿的福了,我们又能尝尝朱嫂子的手艺了。” 秋桐舀舀唇,轻声应了,退了下去。 很快,端了托盘回来,将托盘放在一旁桌几上,先端了一盅配着汤匙来呈给石榴。 石榴看着那炖得出胶的燕窝银耳,一看就很美味,她也确实有点饿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微闪,顿了顿,伸手去接。 不知是她接得太慢,还是秋桐放手太快,总之,就是那么好巧不巧的,一盅燕窝银耳莲子汤欻的一下掉了,正好翻在了石榴腿上。 幸好不是滚烫的,但也洒了石榴半身,衣裳都濡湿了。 正吃着圆子的范晋一直关注着石榴的,见状眼疾手快要来接的,但因在石榴对面,到底没来得及接住。 忙道:“石榴,烫着没?” 吕氏也吓了一跳,先说秋桐,“你是怎么端的,怎么洒了石榴一身?” 又忙拉了石榴来看,“烫着没有?” 范氏和黄春妮也吓了一跳,关心的看着石榴。 石榴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低着头一脸惶恐的秋桐,摇头道:“没烫着,就是衣裳湿了。” 吕氏松了口气,“赶紧换身衣裳,免得着凉,幸好,我先前给你做的衣裳做好了,本想着过两日拿给你的,走,跟我去我屋里换身衣裳去。” 说着,拉着石榴就往耳门去。 “伯母还给我做了衣裳?” “也没给你量尺寸,不过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工,眼睛就是尺,应该做得刚好,你先试试,若是穿不了,我立马就给你改改。” 吕氏拉着石榴进了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包袱来,“时间也赶,我就只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包袱打开,石榴看着里头一身藕荷色的,一身玫红色的,都是她往日常喜欢穿的颜色,想来吕氏也是用了心细致观察过的。 再看那上面绣得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和五彩花草,石榴也是禁不住赞叹道:“伯母这绣工可真好!这石榴花绣得跟真的似的,我都舍不得穿了。” 吕氏轻笑,“这衣裳做了就是穿的,哪能舍不得穿了,你喜欢我做的衣裳,我高兴着呢,往后得空,我再给你多做几身!” “怎好叫伯母受累?”石榴实在是受宠若惊。 “不累不累,我喜欢!我喜欢石榴你,巴不得多给你做衣裳呢,你能穿着我做的衣裳,我也高兴!”吕氏摆手道,又催促石榴赶紧换衣裳,别着凉了。 石榴就拿了那身绣石榴花的衣裳往屏风后去。 吕氏在外头等着,不知道石榴穿上她做的衣裳是什么样的呢。 “合身吗?” “合身,只是……” “怎么了?” 石榴穿好了小袄,看着手里的马面裙皱起了眉。 吕氏半晌没听石榴回应,担心不已,忙往屏风后来,“石榴,我进来了啊,你……呀!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破了好几个洞的裙子,吕氏也是瞪大了眼,“怎么会?我这房里难不成闹耗子?” “先穿那身吧,这身,回头我给你重新做。”吕氏说着,转身出去拿另外一声进来,可摊开一看,那条裙子竟然也破了洞。 吕氏都惊呆了,“我也没听着耗子声啊?什么时候给啃成这样的?” 明明这两身衣裳也才做好没多久,一直放在柜子里的,耗子怎会钻进去的? 石榴眨眨眼,“麻烦伯母出去喊岁绿回去给我拿一身衣裳来。” 吕氏顾不得追究这耗子的事,闻言忙点头,“要是不嫌弃,你先去我的床上用被子暖着,免得着凉,我这就喊你的丫鬟去。” 说着,就忙往外头去了。 两刻钟后,石榴穿上了岁绿跑回去再跑着带回来的衣裳,坐在吕氏的梳妆台前重梳头发。 吕氏抢了岁绿的活,抿着笑的给石榴梳头发,“我就盼着能生个闺女,给她梳妆打扮,可惜,生了晋儿后,就一直没再怀上,他爹身子一直不好,又早早的去了,终归是个遗憾。 所以啊,我就盼着晋儿能早早娶媳妇进门,儿媳也是闺女啊!” 没想到石榴还没进门,今儿她倒先过上给闺女梳妆打扮的瘾了。 吕氏高兴得眉眼都是弯的。 不过想起那两身好不容易做的衣裳,石榴还没穿呢,竟就被耗子给啃了,吕氏也是郁闷得很。 “待会儿我就让晋儿去八叔公家里要点耗子药回来药死这些可恶的耗子。” 石榴看着铜镜里吕氏的郁闷,不由出声道:“我瞧那洞,不太像耗子啃的。” “是吗?”吕氏一愣,先把发髻挽好,又簪上了簪子,打量着自己梳的头,这一支簪子总单调了点。 眼睛一亮,吕氏打开了桌上的首饰匣子,从里头拿出一对蝴蝶钗环来,插在了发髻左右。 再看着石榴,不由点起头来,“石榴可真漂亮。” 石榴摸了摸那蝴蝶钗环,“伯母,这……” “这还是我年轻时的首饰了,现在老了,戴这个可不合适,瞧你戴着多好看,你不嫌弃才好。” “怎会嫌弃,倒是总得伯母您送这送那的,真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喜欢你,将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的啊,都是你的!”吕氏笑。 头也梳好了,她这才转身去拿了那两条裙子来看。 这一细看,还真发觉了不对,“…这怎么好像是剪子剪的?石榴你看,这口子这么齐整,耗子啃的,不会这么平才是。” 吕氏都惊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做好了就好好的收在柜子里的……” 她又没得失心疯,总不能自己做好了又拿剪刀给剪坏了…… 石榴轻轻道:“伯母这屋子,平常别人会进来吗?” 吕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又疑惑又复杂起来。 须臾,放下了那裙子,看向石榴道:“好在袄子都是好的,我抓紧重做两条裙子,到时候做好了就给你送来。” 石榴看着她那一番神色,想来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只笑道:“倒是叫伯母受累了,我心里真是不知该怎么感激伯母的厚爱了。” 吕氏拉住石榴的手,一脸的笑,“伯母不用你感激,就盼着你早早进门来做我的闺女呢。” 第520章:趁早死心(两章合一) 石榴到底是没留下来吃中饭的,范晋不在倒罢了,这回来了,在范家吃这饭,说出去到底不好听,毕竟,她还没进门呢。 再加之她让岁绿匆匆回去拿衣裳,家里头宋氏他们肯定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在等着她回去呢。 所以,梳好头出来,石榴也就提出了告辞。 吕氏本想挽留,但不知想到什么,就依了石榴了,让范晋送石榴出门。 范氏和黄春妮也跟着出了范家,没几步就回了作坊去,就是不在范家吃中饭,他们就在作坊吃了,也用不着回村去。 石榴和范晋隔着三个拳头的距离并排走着。 “刚刚真没有烫着吗?有哪里不舒服你可要说出来。” “真没烫着,又不是开水,再说,穿的这么厚呢。”石榴摇头。 又问起范晋来,“在府学一切可好?有没有谁针对你?又遭没遭过什么陷害之类的了?” 范晋就笑,“一朝被蛇十年怕井绳,我每天都坐车上下学的,沐休日也只和曚堂哥和德润兄一起参加参加文会,也不去旁的地方,一切都好,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上次,说不得就是一个巧合意外?” 巧合肯定不是巧合的,石榴摇头,心里也肯定了,上次那事,想来的确是和反贼李琰脱不了干系了,范晋是受了她连累没错了。 想到李琰,石榴忽然惊觉,这一个来月忙着事的,倒没注意,竟没反贼来找她麻烦了?好像反贼都销声匿迹了? 明明上次在府城,她还遭刺杀来着。 这一个多月,太太平了,弄得耿镖头他们都没有用武之地,闲得很,昨儿还说这趟镖银真是他们赚得最轻松的一回了。 石榴抿嘴,就是从王大夫离开去京城之后啊。 所以,王大夫就是李琰的可能性,原先是六成,这下她觉得可以是八成了。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前头都是人家,给人瞧见了不好。”石榴站住脚,催促着范晋回去。 范晋心里不舍,两个月没看见石榴了,他天天都想着石榴,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恨不得时时能看见石榴。 却也知道不能,看着石榴的目光缱绻,将怀里的小盒子拿出来递给石榴,嘴里点头道:“我看着你走远了就回去,这个,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回去再看。” 石榴顿了顿,看了范晋一眼,这才伸手接了那盒子过来,“好,那我先走了。”说罢,抬脚就走。 “石榴。” 没走两步,又被范晋叫住。 石榴转头,“嗯?” 范晋道:“听说二十七城里有庙会,赶着年关,热闹得很,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什么逛庙会,这是想和她约会? 石榴努力压住嘴角,心里那条缝却偷偷的压不住,有什么东西争相恐后的往里钻着。 她赶紧甩头,不敢去深想那是什么。 却控制不住,下意识的点了头,“好。” 见他答应了,范晋就笑起来“明儿下午咱们出发进城去住一晚,后儿早日好逛庙会,行吗?” “行。” “那我这么说定了,明儿午后,我在村口等你!” — 目送石榴他们出了门,吕氏也没急着先往作坊去,虽然石榴刚也说了,今儿下晌她就不用往作坊去了,范晋回来,娘俩好好说说话,但离得这么近,她待会儿肯定还是要去的。 只是不是现在。 收回目光,吕氏就看向了西屋,那是范晋住的屋子,八方和秋桐兄妹俩正忙前忙后的把带回来的行李箱笼这些归置妥当。 许是也许久没见到妹妹了,八方叽叽喳喳的,跟妹妹有说有笑的。 秋桐也关心哥哥,嘴里不停的问着哥哥在府城里的事。 吕氏仔细听来,秋桐十句里竟有八句都在问范晋,以往她没注意这些个。 但有了今儿这事,她不得不注意,这一注意,她也觉察起不对劲之处来。 八方和秋桐兄妹俩是晋儿在牙行一起买回来的,是看上了八方机灵又识字,但八方爹娘都不在了,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不想跟妹妹分开,晋儿想着买个小丫鬟回来陪着她也好,就一起买了。 兄妹俩买回来快两年了,八方一直跟在晋儿身边伺候,秋桐就在家里陪着她做东做西的,也很勤快,对她殷勤,对范晋也伺候周到。 她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的。 是什么时候起的呢? 吕氏目光微闪,看着走过的秋桐,出了声,“秋桐,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秋桐立马应是,往正堂里走来,“太太。” 吕氏坐在上首圆椅上,看着面前站着的抬眼看着她的秋桐,因她脾气好,也不讲究多少规矩,是以,对秋桐也好,朱嫂子也罢,都是很宽和的,就像一家人一样,以至于秋桐在她跟前真像个晚辈小丫头似的,也不怕她就是了。 因着她宽和,所以,这丫头就可以胆大妄为? 见太太定定盯着自己,秋桐心下微慌,下意识的垂下了头,“太太,您要问婢子什么?朱婶子还等着婢子去帮忙呢,快午时了,公子便是吃了碗甜汤也顶不住饿——” “秋桐。”吕氏猛地出声,打断了秋桐的话。 “婢子在。”秋桐又抬头飞快看了吕氏一眼。吕氏就柔柔笑了,“你今年也十六了吧?是大姑娘了,既来了我家,这亲事也合该我帮着掌掌眼,只是家中人少,倒也找不出合适配你的,不过,等少奶奶进了门,她手底下人多,到时候定能给你配一门好亲事的,倒也不必着急。” 许是吕氏的语气太温柔,秋桐想到往日里太太的宽和待人,从不严辞厉色,待他们就像一家人似的,心里就信任得很,又因急切,于是乎,想也没想就冲吕氏跪了下去。 “太太,秋桐不想嫁人,求太太恩典,让秋桐一辈子伺候公子吧!” 吕氏语气依旧温柔,“可是,晋儿也不喜丫鬟伺候,有你哥哥在他身边,也就够了。” 秋桐红了脸,扑通跪下,鼓起勇气,“太太,秋桐…秋桐爱慕公子已久,自知身份不配,只求能在公子身边,便是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也愿意的!还请太太成全。” 果然。 吕氏目光转冷,幽幽叹了口气,冷了声音,“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就剪坏了我做给石榴的衣裳?” 秋桐大惊失色,连忙道:“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婢子不懂……” 吕氏道:“这家里除了我,就是你和朱嫂子了,怎么,你想说那衣裳是朱嫂子剪坏的?还是被耗子给啃了?” “太太,许是被耗子给啃……” “秋桐!” “太太。”秋桐眼泪汪汪,“秋桐真的没有啊。” “还不说实话!便是我脾性好,也容不得有人欺上瞒下,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千不该万不该,敢剪坏了我做给我未来儿媳妇的衣裳!秋桐你若是不说实话,也别怪我狠心,这就找人牙子来带你走!” 秋桐吓得脸一白,连忙哭诉起来,“太太,是婢子…婢子鬼迷心窍,您别发卖婢子…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她就是太喜欢公子了,她知道,她身份不配,公子总要娶正妻的,她就想着能在公子身边有个位置,哪怕是个通房小妾她也心甘情愿— 可几个女子能容忍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她就盼望着公子未来的正妻是个宽和好性子的,是个好说话的,能容她在公子身边伺候— 可公子突然就回来跟太太说要请太太去提亲,竟是相中了对面下河村李家的姑娘,那个石榴姑娘,自她来了范家,也是听说过她的事迹的,她知道她的厉害,这样的女子进了门,哪还能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不甘心,只盼着这石榴姑娘就算能干也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如此,就是不容她,可凭着她这副好相貌,还有跟了公子两年的情谊,公子肯定也会喜欢她几分护着她几分的…… 可没想到,那石榴姑娘来村里开布偶作坊,还被太太请来了家里吃饭,也是那一日,她才见到了这位石榴姑娘,亲眼目睹了她是多么的端庄大气,明艳大方。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她长得美貌,可这石榴姑娘也丝毫不差,甚至,那份气度,是她打心眼里自惭形秽的。 所以,她这心里嫉妒的都快扭曲了— 又见太太竟也喜欢她得紧,还挑着灯熬夜的给她做衣裳,她就更气不过了,鬼迷心窍的,就忍不住摸进了太太的房里,拿剪刀剪坏了那裙子——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太太亲手给她做衣裳? 还有今日,公子终于回来了,可就这么凑巧,那石榴姑娘也在,太太还要留饭,她才不想公子和石榴姑娘多相处还一起吃饭呢,所以就鬼使神差的,在端燕窝银耳汤给她的时候,故意没端稳松了手,洒了她一身,就想着她能快快离开。 好在不出她所期盼,那石榴姑娘走了,她满心欢喜的想着公子离家这么久,回来的第一顿饭,有他们一家人就行了。 没想到,太太竟然突然发了难,还要发卖了她…… “太太,看在秋桐一直以来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别发卖了婢子,婢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范晋一进家门,就看见八方站在院子里发愣,再看正堂里,秋桐跪着对吕氏又哭又求的,纳闷不已。 秋桐听见范晋声音,扭头看来,泪眼婆娑,“公子,公子救救婢子吧,太太,太太要发卖了婢子!” 范晋一愣,看向吕氏,“娘,秋桐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看在八方的份上,罚她一罚也就是了。” 他当初就是看八方机灵,才买八方的,秋桐只是顺捎,总不好叫他们兄妹分离,这两年来,他和八方也相处得极好,虽是主仆,但跟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他也习惯了八方在身边了。 如此,怎好把八方的妹妹发卖了去?这不是伤八方的心吗。 吕氏看了秋桐一眼,看在八方的份上,她也没想过真要发卖了秋桐去,哪有那么狠心? 只是吓唬秋桐说出实话罢了。 但见晋儿求情,这秋桐那双眼睛泪光闪闪的,简直藏不住的爱慕和激动,吕氏也是皱眉。 “她剪坏了我给石榴做的衣裳!”吕氏这般说道,没有多说秋桐的心思,她不想让晋儿知道,万一本来没什么的,说出来倒叫晋儿添了什么心思,毕竟,这秋桐模样实在是好。 “什么?”范晋皱眉,看了秋桐一眼,万分不解,“我就说怎么石榴最后还让丫鬟回去拿衣裳,不是说是耗子啃了?秋桐,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剪坏我娘给石榴做的衣裳?” 秋桐轻咬着嘴唇,眼中莹光闪闪,“是婢子…婢子鬼迷心窍,婢子嫉妒石榴姑娘,才做下这般事的,是婢子不对,可公子,婢子就是太喜欢公子了!石榴姑娘又生得那般漂亮,落落大方,婢子自愧不如,心里自卑比不上石榴姑娘……婢子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还请太太和公子不要发卖了婢子!” “什么?”范晋眉头都拧成了褶子,他又不是二愣子,自然听得明白秋桐的话。 秋桐喜欢他? 还没去府学读书之前,他每日都上学堂,下学回来也是在屋里看书做功课这些,跟秋桐压根就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怎么正眼看过秋桐,在他心里,秋桐就是八方的妹妹,买回来跟吕氏作伴解闷的小丫头罢了。 他委实是想不到秋桐竟有了这般心思。 范晋连忙正色道:“我已经跟石榴定亲了,心里也只有石榴一个,这辈子也只会钟情她一人,秋桐,你这心思,还是快快消了去吧。” 少女慕艾,也能理解,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也说不清,但他是给不了秋桐任何回应的,所以还是赶紧说清楚的好,说清楚了,秋桐就知道了。 不想,秋桐却摇头,眼巴巴道:“秋桐知道,秋桐不敢奢望,秋桐也知错了,不敢再嫉妒石榴姑娘,等公子娶了石榴姑娘进门,婢子也会好好伺候她的,婢子只求能在公子身边,哪怕没名没分做一个通房也可以的。” 范晋顿时听得浑身恶寒,通房?小妾? 他可是生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坚持一夫一妻的,三妻四妾什么的,那可是犯法的事。 —呃,就是现在这个世界允许,他也从没想过。 他心里只有石榴,只有李诗柳,从来这个世界的恨不能死回去生无可恋,到知道石榴就是李诗柳,是他暗恋了许久都不敢表白的女孩,他满心的激动简直无法言表。 他一心想的、期盼的、就是能和石榴在这个世界里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纳妾通房什么的,统统闪开,可别来破坏他和石榴的关系,他现在还满头包,还只是一厢情愿暗自欢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赢得石榴的心呢。 这般想着,范晋的脸色都紧绷起来,语气严肃的不能再严肃了,“我不会纳妾,更不会收什么通房的!秋桐,你还是尽早调整心态,别再抱有这样的想法,好好在我娘身边伺候,不然,哪怕看八方的情面,我也不能留你在这个家里了!” 第521章:收起这个心思(两章合一) 范晋的声音掷地有声,强硬得不容置疑。 秋桐面色惨白,不敢相信。 公子……公子竟然这般狠心,他…难道一点喜欢她的心思都没有吗? 不纳妾…不要通房… 这天下,哪有这般男子?只要有钱有能力,谁不纳妾呢? 他们兄妹之前的主家,那老爷就足足纳了八个小妾,人快都花甲了,还没停了纳妾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这么漂亮,公子怎么就不能收她为通房呢? 只是收通房而已,公子照样可以娶石榴姑娘进门,她又不会和石榴姑娘争— 秋桐把嘴皮都咬破了,可也只能点头,“婢子知道了,婢子不敢再有不该有的心思了。” 从公子的语气里,她听得出来,公子是真能发卖了她的,被人牙子给买去,和哥哥分开不说,谁知道那人牙子会把她卖到什么地方去,她这个年纪,又好颜色,简直不敢想,哪有留在这里好?太太宽和,再难得的了。 秋桐深深的埋下了头去,不敢再多言。 秋桐不知羞的跟晋儿说着那些话,吕氏的心都提了起来,可好在晋儿有分寸,吕氏也不由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她养大的孩子是个好的。 什么纳妾不纳妾,通房不通房的,她可不希望儿子搞这一套,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石榴那么好的姑娘,她可不想儿子伤了她的心。 “秋桐,你去厨房帮朱嫂子吧。” 打发走了秋桐,吕氏招手让范晋坐下,语重心长的道:“晋儿,这纳妾收通房可是乱家之祸,你看你小叔就知道了,今儿说到这话上了,娘就替你爹做主,定一条家规,咱们家,决计不可纳妾收通房,你可记下了?” 范晋忙点头,“娘你放心吧,我记下了,也不会的,我可不会学小叔。” 那中了举人谋了县丞的官做之后又走了好运接替了县令一职的小叔,自任县丞之后,下边就有人给他送了美人。 这男人啊,一得意就飘了。 这才几年?陆陆续续的,就纳了三房妾了,成天争宠争的跟斗鸡眼似的,闹得不行,还先后得了两个庶子,倒可怜了小婶和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替他伺候父母,相夫教子的— 去年小叔的儿子代小叔回来祭祖,说起这些,也是替自己的娘鸣不平,不过,也管不了自己的爹就是了。 他可不学这小叔,美人环绕,他可吃不消! 他只有一颗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别祸害别人,也别累着自己了。 秋桐出了正堂就捂着嘴往后院跑,她得去哭会儿,冷静一下。 一直愣在院子里的八方这才回过神,拔腿就追过去。 到了后院,无人的地方,八方瞪着秋桐,“你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的?” 他也是没想到,妹妹竟然敢有这种心思。 秋桐眼泪唰唰流,“公子那般好,模样俊秀不说,又有学问,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我倒也不想有这种心思,我也想正正经经做个正头娘子,可公子又不能娶我,我除了当他的妾,还能怎么办?” 可公子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她今儿真是丢死人了,现下是又羞又愤,恨不得死了算了,都没法见人了,可她又怕死,她还年轻呢,这就死了去多可惜?上次太太还答应她上元节要带着她一起去城里看灯会的—— 她还攒了好多的月银就想着进城去买好看的花戴呢,真要死,她可舍不得。 可真是太丢脸了,呜呜呜— 八方可不知道妹妹心里的七上八下,只听到妹妹这话也是头疼,重重唉了一声,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且就这么一个妹妹了,他忙道:“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不知道,公子满心眼里都只有石榴姑娘,就是勉强纳了你做妾,你也不会幸福的,更别说,公子压根不会纳妾! 你听哥哥的,赶紧收了这心思,好好伺候太太,等少奶奶进了门,我在少奶奶跟前替你说说好话,给你配一门好亲事,少奶奶身边的人,好的可不少,你随便嫁给哪个都能过得好,正儿八经做个正头娘子多好?这给人做妾,哪是那么好的?从前在那赵家,你也是打小看着的,那几个姨奶奶,哪个日子好过?何必呢?” “你就听哥的,哥哥还会害你不成?公子是好,你没见过多的人,会喜欢他也是正常,不过,往后就收了这心思,只能当他是主子,不该想的千万别想,想多了只会害了你自个,听到没?” 秋桐捂着嘴哭,“听到了。” 她刚也看明白了,公子是真的不会纳妾,她哪敢再有这心思?还真想被卖了不成? “可是,我今儿得罪了少奶奶——少奶奶进了门,不找我茬子就不错了,会帮我配门好婚事嘛?” 说起这个,八方也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也是,脑子开瓢了还是怎么的,怎么敢给石榴姑娘使绊子的?你以为石榴姑娘是寻常姑娘,看不出来你这点小手段呢? 行了,你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踏踏实实的,赶明儿我先替你给石榴姑娘赔罪,到时候你自己见了石榴姑娘也好好赔礼道个歉,石榴姑娘待下边人宽厚得很,只要你诚心诚意,她会原谅你的。” 秋桐忙即点头,擦干了眼泪,“好了,我知道了,我先回厨房帮忙去了。” 八方在后头挥手,“勤快点儿,听到没?” — 走远了些,路上也没旁的人,岁绿就忍不住道:“姑娘,那秋桐有问题,那汤盅并不烫,还比不得那碗红糖圆子呢,哪有就手滑了没端稳的?” 都是做丫鬟的,会不会手滑,她可清楚得很。 石榴眨眨眼,道:“她是不是真的手滑我不知道,但我其实是能接得住的。” “那怎么”还是洒了? 岁绿不解。 石榴轻轻笑了笑,“我觉着那秋桐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生怕发生上次那秀苗一样的事,可伯母特意熬的燕窝汤我又不好不喝” 所以,她就干脆顺势而为了,洒了,就不用喝了。 岁绿一愣,反应过来,也是捂嘴笑,“姑娘还膈应着上次那秀苗往红糖水里吐口水的事呢?”????石榴唔了声,可不嘛,谁知道这秋桐会不会做这等膈应人的事,她看她眼神不对劲,她有感觉,这心里多少就提防着点了。 显然,她没提防错,那碗燕窝汤有没有问题她说不定,但秋桐是肯定有问题的,不然,那裙子是怎么坏了的? 吕氏特意给她做的衣裳,还能自己剪了?而朱婶子看着就是个老实的人,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剩下的,就只有秋桐了。 岁绿叶想到了这裙子被剪坏了的事,“真是奇怪,若真是秋桐,她为何这么做呢?” 自家姑娘可是范家未过门的少奶奶,一旦过了门,将来掌了家,那秋桐也是要得姑娘管着的,她怎么敢得罪姑娘呢? 石榴想到了刚刚秋桐对范晋那殷勤的样子,和那盈盈如水的目光,微微扯了扯嘴角。 或许这就是原因? 不过这秋桐也是嫉妒错了人,不知道她跟范晋只是假成亲而已。 若是范晋真想纳了她或怎么的,她也没有二话的。 石榴这般想着,可却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这是实话没错,可她这心里这么一想着,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石榴用力甩了甩头,摁下了这情绪,不让自己多想。 目光一抬,正好看见了前方快驿站的动静,遂抬步走过去。 “三婶子,你这是要去哪?” 于氏闻声转头见到石榴,也是忙道:“是石榴啊,这不,荣松跟我说今儿有一支车队正好经过要往乡宁县去的,我就赶忙收拾了东西,好跟他们一道去,不然,我这又不认识去乡宁县的路的,还真不敢一个人出门。” “三婶子要去乡宁县找杨堂哥吗?” 于氏点头,“是啊,前几日荣杨捎信回来,说虽然石榴你给了信让他们过年只管关了门回来过年便是,但荣杨媳妇不是怀上了吗?这又是头胎,月份又大了,怕路上颠簸有个啥不好,就干脆不回来了,我就想着反正家里有你枸堂嫂他们操持着的,我就往乡宁县去跟他们一起过年,顺便也照顾照顾他媳妇,算算日子,正月底差不多就要生了,我等她生了伺候完月子再回来!” 于氏正是大伯公家李继孝的媳妇,也就是石榴派去了乡宁县开童玩斋的李荣杨的娘。 于氏原先也在作坊做工,后来大儿媳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就换了大儿媳去了,她则留在家里操持里里外外的。 这不在作坊做工,要出门去个哪里,也是方便。 石榴听着原来是这样,也点了头,“虽离得不远,但也要两日的路程,堂嫂也是快八个月的月份了,确实要小心着些,三婶子你要去乡宁县,正好,把我给没出生的侄儿侄女准备的东西带去,还有我给杨堂哥他们准备的年礼——” 说着,石榴立马让岁绿回去张罗。 于氏听着嘴里直道石榴太客气了云云的,又怕车队马上要走了赶不及。 石榴便抬脚往快驿站去,这行车队正在快驿站歇脚吃碗热汤面。 带队的小队长好巧不巧就是杨武。 石榴一眼就认出了他,比起半年前,杨武更黑了也更壮了。 杨武却是不知道石榴认识他的,见石榴进来了,连忙起身来见礼,“第七小队队长杨武,见过东家!” 其他几个队员也忙跟石榴见礼,嘴里喊着东家,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他们都是这周遭十里八村的人,招工时都见过石榴,自然认得,打心眼里也是对石榴感激又信服的。 因着石榴,因着这快驿站,他们每个月都能往家拿三两银子的工钱呢,虽然风吹日晒的奔波不停,但有银子挣,就不觉得辛苦了,反而还觉得干劲满满呢! 石榴颔首,冲他们笑得也温和,“这趟是往乡宁县去?” 杨武忙回道:“在榕江县快驿站接的单,往大成府送一批毛皮,要经过乡宁县。” “如此,怕是过年也在路上了,大家辛苦了。”说着,石榴忙让李荣松再给他们捞些羊肉来。 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石榴就交待了各负责接驳的分驿站,大锅炖着羊肉,羊肉汤过水面条,热乎,再配上羊肉,吃了暖身。 那羊肉在炉子上一直煨着的,煨得暖乎乎的,入口即化,伙计很快捞了满满的一大碗上来。 杨武几人忙即谢过了,又直跟石榴表示不辛苦,就是过年也在外头奔波也没啥,有补贴呢!发的年礼也丰厚,他们已经捎回家了!保管家里人今年过的好年,他们也就满足了! 石榴笑着让他们慢慢吃,吃饱了吃暖和了再赶路不迟,又喊过杨武来,让他一路上多照应于氏。 杨武知道这是东家的婶子,自是连连点头,保证一定给人安安全全的送到乡宁县童玩斋。 不多时,岁绿也将东西拿来了。 石榴一直目送了车队一行走远,这才回村去。 进了家门,少不得被宋氏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咋好好的在人家家里做客把汤洒了一身?听说范晋今儿也回来了?” 闺女跟范晋虽定了亲,但这还没成亲呢,哪有就上未来婆家去走动吃饭的了,不过因着作坊的事,这规矩也不好讲究了,但哪想今儿发生了这样的事? 宋氏唯恐闺女在范家那边失了礼什么的,引得未来婆婆不喜,毕竟,将来闺女是要在她婆婆手底下过日子的,跟婆婆关系不好的话,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虽然碰着了个好婆婆,从没受过气的,但这婆婆磋磨儿媳妇的事,她可没少见,知道着呢。 石榴不想多说那秋桐的事,只道:“就是手滑了,不小心把汤洒了,没事的,娘你担心什么呢?” 宋氏叹气,“娘就是怕你失了礼数,范晋和他娘没说啥吧?” 见她担心这个,石榴也是笑起来,“娘,您自己的闺女您自己不知道?有谁会不喜欢我呢?伯母喜欢我着呢,还亲手给我做衣裳呢,只是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就给我了。” 一旁的老袁氏就看着宋氏道:“我就说你是瞎担心,春妮不都说了吗?范晋他娘喜欢咱石榴得很,每天就盼着石榴能多去那边作坊转转呢,每次更是连连留饭的,石榴要是答应留下吃饭,她都恨不得亲自去厨房做的——继祖媳妇也说了,她这族弟妹是个好性子的,你就放心吧,石榴将来嫁过去,不会受气的。” 宋氏笑起来,“哎,我这就是操心多了点,娘说得对,咱家石榴这么好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当娘的,总是操心多了些。 不过好人有好报,老天见她好好待别人家的闺女,也会让别人家好好待她的闺女的。 她就这么两个闺女,大闺女碰着了好公婆好丈夫,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小闺女一准也是的。 第522章:下棋 转日吃过中饭,石榴便即坐上了马车离了家。 赶车的是终于把伤养透彻的胡振,上次请君入瓮设计反贼那次,胡振伤得很重,所以石榴就让他多养了两个月,顺便也陪陪妻女。 这会儿养妥当了,石榴要出门,他就说什么要跟着保护了,骑马在马车侧的则是左成和柯虎,梁正照旧是留守家中护卫。 至于耿镖头等雇佣的镖师,因着一直闲着,她又不出远门也用不着什么保护,这临近过年,石榴就十分体贴的让他们都先回家陪家人过年去,等年后再来,也不妨碍。 包括黄山师父的两个徒弟,因老家离大名府也不远,石榴也给了盘缠和年礼,让他们也回家去陪家人过年,两人走的时候还激动得很,毕竟,在山门里多年,还难得有几次回家过过年的,这也是离得不远,石榴又体贴,两人是感激不尽,高高兴兴的回去的,走时连连保证初六前就赶回来。 因着是进城逛庙会,人本来就多,多的人石榴就不带了,就这三个人,也足够了,光是柯虎一人,一般宵小那也是近不了身的。 下了村口石桥,就见到了早等在上河村村口的马车。 “石榴!” 石榴掀了车帘就对上了范晋灼灼地视线,“走吧,路上耽搁了,可就进不了城了。” “哎!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呢,——你看,要不要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快。”范晋忙应着,但回车上的动作却慢悠悠的,那眼神眼巴巴的望着石榴。 石榴:. 石榴看出了他的意思,但还是麻溜放下了车帘。 见车帘落下了,范晋也只能失望的往自己的马车上爬,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唉,一个人坐马车就一个人坐马车吧。 “下棋吗?” 忽然,身后声音响起,范晋似乎早就等着似的,立马转头,“下!” “那来吧。” 范晋咧嘴,唰的一下跳下马车,那姿势,利落得很,快步往石榴这边来,生怕晚了一步石榴又改主意了。 石榴看着他穿着一身青竹袍子,这快步利落得姿势都生了风似的,倒真有些不符他这样貌温润的气质,不由扯嘴笑了笑,又怕被看出来,赶忙崩住脸。 岁绿偷偷低头笑,想着自己是不是坐未来姑爷的马车去,刚想动弹,石榴就盯住了她,“你就待着吧。” 岁绿也就乖乖待着了,让了姑爷上了马车,她就坐了车门边的位置,垂着头也不多看。 石榴从车壁格子里拿出象棋来,围棋她是不会下的。 范晋见着是象棋,也不由露了笑,他也不太会下围棋,下象棋倒是下得还可以,这年头读书人都图的风雅,讲究什么琴棋书画,但这棋主要是围棋,不是他擅长的象棋,他在府学这些日子,也跟着德润兄他们常逛棋社,不会下围棋便闹了笑话,所以买了本棋谱在学来着。 不过童玩斋天下闻名起来,里头的棋类等如今也是不少读书人喜欢玩的,几次集会,凭军旗和飞行棋这些,他倒是交到了不少朋友。 “你要红还是要黑?” 范晋回神,“女士优先。” 石榴便拿了红。 小桌几上摆了棋盘,两人相对而坐,对弈起来。 车轮滚滚,寒风阵阵。????车帘捂得严实的车厢里透不进风,有手炉抱着,倒也不觉得多冷。 两人你来我往对阵厮杀,却也莫名祥和。 岁绿从裹着皮套的铜壶里倒了水出来冲泡了两杯清茶分别置于两人手边,又从一旁的食盒里取了点心来放在桌几边,接着便拿了一袋子松子,坐回车门处,安静的剥起来,剥出的松子仁就放在干净的碟子里。 一局快到尾声,石榴捻了块马蹄糕送到嘴边,看着还在看着棋盘沉思的范晋,轻笑:“如何?” “无路可走,我输了。”范晋抬眼看来,一笑璀璨,“倒不知你象棋竟下的这么好。” 石榴嘴里嚼着点心,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一般一般。” “世界第三?”范晋看着她粉红的嘴唇一撅一撅的,眼眸微微加深。 石榴不由哈了一声,“没这么夸张,也就参加过两届‘高港杯’得了两回冠军罢了。” 范晋张大嘴,“这还不厉害?全国象棋青年大赛啊!” 剥松子的岁绿不由抬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眼中似有疑惑,但又默默的垂下了头,继续剥松子。 石榴冲范晋眨眨眼,清咳了咳,端了茶水喝了一口,“再来一局?还是玩其他的?我这马车上,除了围棋,什么棋都有。” “再来一局吧。”范晋说着,将象棋都放回桌子上,像先才一样,不用石榴动手,让她抱着手炉等着他快速的把棋都摆好。 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两人几局象棋几盘军旗又跳棋的消遣着,倒是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洛水城。 进城门之时,一局跳棋刚刚下完。 “这就到了?”范晋还有些意犹未尽呢,这跟石榴共处一室地时间,怎么就就过的这么快呢。 他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外头天色已经暗了,就他们进城之际,城门也差不多快要落钥了。 出了甬道之后的城里,两旁街道已经灯笼高挂,又是红绸的,倒很有几分即将过年的气氛了。 范晋看了眼转动着脖子放松的石榴,“天也快黑了,咱们去福运酒楼吃晚饭还是去东湖楼?” 石榴揉了揉脖子,掀了车帘看窗外的热闹,她这一路吃个没停,饿倒是不怎么饿的,“去吃西大街有家老字号,好久没吃了,有些馋他家的鳝鱼面了,再点几个小菜,倒也差不多,正好隔壁卖水盆羊肉的,胡振他们不吃面,就让他们再隔壁吃。” 范晋没有不应的,“好,那就去西大街。” 外头的胡振已经听到了,拐弯就往西大街去,后头赶着空马车的八方见状自是连忙跟上。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即便天冷,可城里却热闹的不行,正值饭点,街上各色各样的饭馆酒肆都是人满为患的。 一行到了西大街,这家老字号也是生意一直火爆的,好险正巧空出了一张桌子来。 倒是隔壁的水盆羊肉店还空得多,石榴便让岁绿也跟着胡振他们一起吃羊肉去,连带着八方。 只她和范晋进了这家老字号。 第523章:睡前的运动 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的,提了壶本店特色的大麦茶来,笑着招呼两人,“两位客官来点啥?” 范晋让石榴看着点,他都行。 石榴便麻溜报了几个菜。 不多时,两碗香喷喷的鳝鱼面便上了桌,连带着几碟小菜,烧鹅,渍笋片,炒豆芽——烧鹅也是这家老字号的特色,听说每日做不了几只,一桌也只能点一碟子罢了,还不能单点,也不外卖,想吃多的就只有每日都来,便是多出钱,这家老板也不坏规矩的。 一碟子就几块,油光发亮散发着独特香气,石榴忍不住食指大开,先夹了一块吃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吃了好几回了,每次吃都还觉得新鲜得很,这家做烧鹅的手艺真是绝了,别处都比不上他家做的这烧鹅的外皮酥脆内肉鲜嫩多汁,干香而不油腻。” 范晋还是头回来,见石榴这模样,也是好奇,忙也夹了一块尝尝,一入口,他也不由惊了,烧鹅他前世也吃过不少,这烧鹅的独到之处还真是独一份的。 “确实好吃!” “他这手艺这么好,为何不专做了烧鹅来卖?或是每日再多做些?”范晋好奇不已,哪有人有钱不赚的? 石榴就笑道:“我第一次来这家吃的时候也好奇这个呢,后来就知道了,听说这家老板做烧鹅的手艺是祖传的,传男不传女,更不能外传,可惜,这老板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这做烧鹅要费的功夫不少,他一日也就只能做几只来,他也讲究,做多了,就做不出这般好味道了,所以宁肯少卖,也不滥多。” “传男不传女?那这手艺岂不是要失传了?”范晋想着也未免觉得可惜。 “倒也不会。”石榴摇头,“听说这老板给小女儿招了赘,已经生了两个孙子,等孙子长大,就能传继这手艺了。” 范晋也是不知该怎么评价,“万一生的是孙女呢?再接着招赘不成?所以啊,这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也不知框住了多少人,自古以来,好些手艺秘方,说不得就是这般失传了的。” 石榴也是深以为然,不过这种事,他们也管不着,也只是感慨感慨罢了。 “这鳝鱼面也好吃得很,快趁热尝尝。” “好。” 一碗热乎乎滋味十足的鳝鱼面下肚,浑身都暖洋洋起来。 两人吃好结账出来,隔壁的胡振等人且还在吃着,石榴也不催促,指了指拐角过去的那条沿河的夜市街,“咱们去溜达溜达吧。” 范晋巴不得和石榴一起多待会儿,“好。” 倒是里头胡振几人看到主子吃好了,纷纷都加快了动作,也没给两人逛多会儿的机会,就追了上来。 那时,两人也就沿着河岸散步了一刻钟不到,话也没说上几句的。 倒是范晋问了石榴喜不喜欢昨儿那礼物。 石榴想着昨儿晚上打开那盒子,里头装的是一盒胭脂,是府城最好的胭脂铺里的胭脂,也是好笑,不管什么年代,这男生给女生买礼物都是离不了首饰化妆品的。 没哪个女生会不喜欢这些,怎么买都不会出错就是了。 等胡振他们追上来,河边的风也更冷了些,这一下午都在坐车,也倦了,当下自然是早些回去休息,明儿一早还要去逛庙会,少不了费脚的时候。 倒是这去哪儿,又是一门官司。????范晋面不改色的看着石榴道:“我那四条胡同的宅子已是与了你做聘礼的,也没个人守着的,里头指定灰扑扑的一时半会住不得,这大晚上的,再来收拾也麻烦,或者我还是住客栈去吧?我先从你回榆钱胡同,再去找客栈住下。” 石榴笑睨了他一眼,“住客栈哪方便?去我那宅子住吧,不差你一间屋子。” 范晋立马笑起来,却努力镇定住,“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石榴打趣,“既觉得麻烦,那你还是住客栈?” 范晋傻眼,看出石榴开玩笑,才松了口气,忙道:“咱俩这关系,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上次你不还说想学睡前做的健身运动吗?正好,待会儿我教你。” 睡前做的运动? 石榴身旁的岁绿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红了脸,赶紧垂下了头。 石榴看得分明,不由瞪了范晋一眼,什么睡前运动,谁要你晚上来教了? 范晋被瞪的莫名其妙,想到什么,也微微红了耳根,他可没有别的意思啊,真的只是教睡前健身而已,可石榴这么一瞪他,他就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些。 但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跟石榴只是假定亲,他们连谈恋爱的关系都不是,石榴又不喜欢他,就是他想做些什么,也只是想想而已。 唉,长夜漫漫,他能跟石榴在一个屋檐底下,离石榴更近一些,也是够他乐得做梦都笑醒的事了。 到了榆钱胡同宅子,石榴自是不要范晋教什么睡前健身运动的,洗漱一番,就要早早睡下。 出去上茅房的功夫,倒见得八方等在廊下,看到她直咧嘴笑笑。 石榴扑哧乐了,“八方,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笑了。” 八方摸不着头脑,“啊?” 石榴忍俊不禁,能把牙龈都笑露出来的人,两辈子她只认识八方这一个,真太可乐了。 “你这是在等我?” 八方弄不清石榴姑娘怎么笑得这么高兴,但赶紧做正事。 将一个荷包递上来,“石榴姑娘,昨儿小的妹妹伺候不周把汤洒了您一身,实在是抱歉,小的已经说她了,她也知道错了,这是她昨儿连夜赶出来的一个荷包,专门给石榴姑娘您绣的,还望石榴姑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回头再见了您,她也要亲口跟您赔礼道歉的。” 石榴看着那绣工精致的荷包,再看八方一脸的真诚和憨厚,她笑了笑,“只是不小心而已,哪至于这般?” 八方忙道:“至于的,至于的,还请石榴姑娘千万收下,多多包涵,万不要同她一般见识,这给未来少奶奶绣荷包,也是她的福气!小的也有私心,小的这妹妹年岁到了,等少奶奶进门,还望少奶奶给她配个好亲事咧!” 石榴微微挑眉,这八方,可真会来事,是个妙人儿。 她伸手,接过了那荷包,“倒是绣得极好。” 八方笑容热切,“姑娘喜欢,回头小的让秋桐多给您绣些,姑娘好换着花样的用。” — 第524章:原来如此 没有午歇的觉就是好睡,洗漱一番,石榴是沾枕头就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晨练。 出了门,就见范晋已经在院子里小跑了,“石榴,早啊。” “你起这么早?”石榴双手持拳在身两侧,小跑着加入了跑圈。 看范晋额头上都出了汗,想来是跑了好一会儿的了。 范晋保持跑步速度,嘴里回道:“你也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这一晚上其实都没怎么睡着,想到石榴就在隔壁,身体亢奋,想到今儿逛庙会,精神也亢奋,他压根就睡不着,这不,天还没亮他就翻身爬起来了。 不过男人的有些小秘密,这就不方便说出来了。 余光看了眼为了方便锻炼只穿着小袄和一条束了腿的裤子,将本就纤细的身材修身到娇小玲珑,那腰更是一手可握…… 范晋吞咽了口口水,赶紧目视前方,转移注意力。 “我每天都这个时候起来的,多锻炼,身体好嘛!今儿难得,我也跟着你一起做健身操吧?” “好,先热身好,待会儿我教你。” 大清早的,两人这般带动着,后院胡振柯虎几个干脆也练了起来。 岁绿和八方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得了,他们就出门去买早饭回来吧。 榆钱胡同口外头就有好几家的早食铺子,以往石榴住在这里时,就爱吃其中一家的香菇猪肉小笼包,他们家还配得有青菜粥,正好齐活。 岁绿便问八方未来姑爷爱吃什么。 八方咧嘴道:“石榴姑娘吃什么我家公子就吃什么。” 如此,两人就买了足足十笼的小笼包,和一大罐的青菜粥。 这家小笼包一个有婴儿拳头一般大,一笼有八个,他们这些人,倒也差不多够了。 为防不够,岁绿看着隔壁梅菜肉饼的,也顺道买了好几个。 两人提着早饭回去,院子里头,那二人还做着操呢,只见两人一左一右,双手双脚,每个动作都一模一样的,俊男靓女,瞧着还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岁绿和八方偷偷的抿嘴笑。 “姑娘,早饭买回来了。”这冬日里放不得,小笼包凉了也不好吃,再热也不是这个新鲜味了。 石榴颔首,“马上就好,留出与我们的,你们先吃着。” 石榴向来宽和待下,说话也有一是一的,岁绿伺候她这么些日子,清楚得很,闻言就点了头,留出两笼小笼包和两个梅菜肉饼,又盛了一盅青菜粥先煨在小炉子上。 剩下的,就分了给胡振他们几个。 八方则拿了一笼小笼包和两碗粥去门房上给老邓头和邓婆子两个。 “邓爷爷,邓奶奶,小笼包和粥,趁热吃。” 拂冬一干年轻的都在庄子上守孝,老邓头和邓婆子是长辈,倒是不必给儿媳守孝,就还一直在这宅子里守着的。????两人搭着伴,平日里也多冷清,好不容易姑娘来了,两人那是高兴得很。 见着未来姑爷,也是不住的点头,知道八方是姑爷的书童,瞧他长得憨厚有福气又机灵的,也是喜欢得紧。 昨晚就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的,问的都是多大了云云的。 八方心里想着拂冬,也乐得往二老跟前凑,又陪着两人说了会话吃了几个小笼包,见院子里公子收了势要回屋换衣裳去了,他才赶忙拔腿跑去。 先吃好早饭的胡振左成去后院喂马去了,换了衣裳出来的石榴和范晋二人并坐一桌,慢悠悠的吃着小笼包,喝着青菜粥,佐着两颗岁绿剥来的咸鸭蛋和邓婆子自个做的酱萝卜。 看着这香菇猪肉的小笼包,范晋想起什么来,不由笑道:“你还记得春江路的那家包子铺吗?那会儿你还入会俱乐部,好几次早上,我都在那家碰到过你买包子,且每次你买的都是一样的,一个香菇猪肉包,一个青菜粉丝包,再加一杯红枣枸杞豆浆。” 石榴听得瞪眼,“你连我每次买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自然是记得这事的,那家铺子铺就在她住的小区出来不远,去公司的必经路,所以,她常在那儿买早饭。 虽然那会儿还没去俱乐部办会员,但好几次都能在包子铺看到这么个阳光帅气又高大的男人,回头率那么高的,谁不多看两眼? 也是后来进了俱乐部,她才知道,原来几次遇见的这帅哥,就是俱乐部的老板,还是那位挺有名气的明星教练。 “你气质那般独特,我一眼就看见了你,自然多注意了几分。”范晋轻笑着,顿了顿,才又道:“其实,第一次是巧合,后面几次,都是我故意掐着时间等在那里的。” 闻言,石榴心中惊愕,她以为的巧合,原来都是这人故意制造的偶遇啊? 这人……难道竟是对她一见钟情,在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 气质独特— 石榴微囧,她想到前世的自己,五官也只能称的上端正,因着身量高,所以穿衣上撑得起来,大学时为了去兼职礼仪小姐,特意去练过形体,自然有气质,可真算不得漂亮美女那一挂的。 总之,范晋那么帅气有风趣阳光,什么样的大美女追不到手。 对她一见钟情,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所以后来她从好友的嘴里知道后,才那般惊讶呢。 想到好友,石榴杏眸微睁,“该不会……是你让晓娜怂恿着我健身的吧?” 她就说呢,晓娜都在那家俱乐部健身两年了,之前也问过她要不要去她也拒绝过的,后头怎么就死缠烂打各种说服什么久坐不好熬夜不好要多健身锻炼以免寿命不长非得让她去呢,原来是得了这教练的请托。 范晋脸上的笑容无限扩大,他握拳抵在嘴边清咳了咳,但笑不语。 看这模样,石榴还能不明白? 当下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么优质的帅哥一枚对她一见钟情而后处心积虑的接近她认识她,还不好意思表白,借着好友的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又是送奶茶又是送巧克力又是送花的…… 就没哪个女生会不沾沾自喜吧? 毕竟,被人这样喜欢,对方还是大帅哥— 石榴飞快看了范晋一眼,竟恍惚又在面前温润俊秀斯文白净的人身上看到那道阳光帅气小麦皮肤性感张力的身影…… 她猛地埋下了头,装着镇定的喝粥,以此来掩盖心里的躁动。 范晋一直看着石榴,视线舍不得挪开,见状,也是抿嘴笑了,放回膝盖上的左手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加油。 第525章:挤挤总会有的 吃罢早饭,收拾一番,一行人便出了门去。 倒是不用坐马车了,今儿城中人山人海的热闹,坐车去也走不通,且逛庙会就是要逛嘛,坐在车上还有什么意思。 城北有个元华寺,香火比不得青山上的大宝寺,但因为就在城中,平日里也不少城里人去烧香拜佛,倒也维持住了香火。 今儿的庙会,就办在这元华寺外的一条街连着一大片的空地上。 天还没亮,各种各样的摊贩就早早的来这空地上占据了好位置,还有各路耍把式的、卖艺的、数不胜数,热闹不绝。 石榴他们到长春街口时,就被这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给惊呆了,知道今儿人多,但也没想过这么人多啊,这比上元节灯会还夸张。 毕竟,灯会地方宽敞,好几条街都是,不像今儿这庙会,只这一处,人也都全挤一堆来了。 说是挤油渣,都委屈了油渣。 胡振和左成以及柯虎分三角紧紧的护着中间,后头岁绿和八方挤在了一堆,前头石榴和范晋挤在了一堆,随着人群进去,越发得拥挤。 石榴心里腹诽,昨晚二哥还想带二嫂一起来凑热闹呢,幸好没来,这人挤人的,一步都分做了十步挪,光看后脑勺了,啥热闹也看不着啊。 挤着挤着,石榴头都要晕了,只觉呼吸都不顺畅,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范晋紧紧抱在了怀里,两人衣角厮磨,紧紧贴在了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 她撑在范晋胸膛上的手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底下的坚硬和热气,以及下方那砰砰砰的声音。 她抬眼去看范晋,却见范晋整张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见石榴看他,范晋心里紧张得很,嘴里也是赶紧解释,“太拥挤了,我怕别人挤到你,所以……”所以才不得不唐突了,石榴可千万别生气才是啊。 石榴见他紧张的解释,也是微红了脸,干脆埋下了头,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了。 反正她身量矮,不抬头也看不到范晋的脸,他也看不到自己就是了。 那砰砰砰的声音近在耳畔,越发的响,如擂鼓般,很快,另一道砰砰砰的声音也窜了起来,跟那一道砰砰砰的声音打在了擂台,似乎在比着谁的声音响。 比啊比啊,都比不出一个结果来,竟干脆各退一步,相互交织缠绕起来,紧紧的相连,慢慢的融合成了一道。 石榴热的后背都浸了汗,也感觉到搂在腰上的手都是湿热的……以及左腹下那不对劲的东西…… 她脑子轰得一下炸了,脸也烧得吓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呼! 赶紧深呼吸,可空气浑浊,呼吸进鼻子里的气味差点没熏坏了她,幸好还有一丝淡淡墨香味使她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晕过去。 能感觉到上方的范晋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突然,头顶上一热又一凉,好像有水珠子滴在头上了。 石榴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范晋白净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额头冒汗,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滴。 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偏一双眼睛还要左顾右盼,注意着不要被人挤过来踩过来。 蓦地,石榴的心里痒酥酥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心里头那道坚固的不肯倒下的墙体也似乎塌了一大块,正在慢慢继续的往下塌。 这世上真有一执手便到白头的幸福吗? 她遇得到吗? 她害怕啊。 可心里却慢慢塌了方。 这条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街终于是走到了头,人群汇入空地上,犹如小河流入了大江,徜徉开来,拥挤的人群总算是不那么拥挤了。 石榴也忙从范晋的怀里退出来,拼命拿手扇着风,“呼,总算是挤过来了。” 她不敢多看范晋,赶紧各种转移视线。????“岁绿,你也没事吧?” “胡振你们都没事吧?” “哎呀,前头有茶摊子,咱们先歇歇脚去!” “……” 石榴一马当先跑向了茶摊子,胡振几个忙都追了上去。 八方凑上来,见自家公子站着不动,不由纳罕,“公子,愣着干嘛?” 范晋湿热的手在身侧衣摆上悄悄的擦了擦,再悄悄的吁了一大口气,这才抬脚往前去。 八方在后头看着,眼中疑惑,自家公子刚刚被人踩了,怎么走路姿势这么怪异? 待他再要细看之时,那步伐又好像恢复了正常,没什么怪异的了。 他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是被挤昏头了,连忙拔脚追上去。 被挤了一路,跟蜗牛散步似的,石榴的手脚都麻了,这会儿终于落了坐,她也是舒展了双腿,等着热茶提上来。 见范晋落在后头不慌不忙的走过来,石榴余光也是偷偷瞥了眼他身下,又赶忙移开,等人坐过来了,她提了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 “今儿这人可太多了,这次这种热闹,咱们还是不要凑得好。” 岁绿也道:“是啊,婢子刚刚都差点被人挤摔倒,幸好胡护卫托了婢子一把。” 范晋顾不得茶还很烫乎,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看着石榴微红的脸,点着头应着,但心里却想,今儿这热闹,凑得也不错。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也是痛并快乐着啊。 往后再凑个几次才好,他甘之如饴,也巴不得。 待喝过了茶,歇了一刻多钟功夫,一行人再度加入了人流,开始享受其中,逛起了这热闹的庙会来。 东边看看耍大刀,丢下一把铜板,西边看看口喷火,再丢下一把铜板…… 走了一段,见得一个套圈的摊子,石榴立马兴奋的凑上去。 不像后世的套圈,都是套什么娃娃金鱼儿的,这里套圈,那可是正儿八经,套的都是古董磁器首饰银锭子这些个好东西。 看着那地上摆着的一溜溜等着被套的物件,还有不少一丢一个不中摇头晃脑的。 石榴也是来了劲,喊着范晋道:“咱们也套来玩玩。” 那摊主听见,忙凑了过来,“姑娘公子套圈吗?十文钱十个圈,套中哪个哪个就是你的!” “套!先来二十个圈!”范晋见石榴喜欢,也忙掏了铜板出来给摊主,再接过了二十圈来,递给石榴一把,让她套,他给拿着。 石榴就拿了圈,目光在场中一一扫视着,挑选最容易套中好下手的物件,瞄准了,咻的把圈丢过去。 运气好,第一圈就中了! “中了中了!” 摊主用杆子将那镯子挑过来,拿给范晋,也是冲石榴竖大拇指,“姑娘准头,是这份啊!” 人群一直围观先都没谁丢中的,也是纷纷拍起巴掌来。 石榴嘿嘿一笑,准头说不好,不过她手稳就是了。 第526章:庙会惊险 气氛一时都烘托了起来,当下,石榴继续丢出了第二个圈。 又中! 摊主的脸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将那银锭子拿起来给范晋的动作都慢了起来,显然肉疼了。 “石榴,厉害啊!”范晋也是直夸石榴,又指了角落里的一个古董瓶子,“套看看那个。” “好!”石榴点头,找好准头,咻的一下丢出去一个圈。 第二天早上,何有德就满屋子找他捡回来的新运动鞋,但翻遍了都找不到。他挠着头一脸疑惑。 从高一在渝城开始,经历的各种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尽量言简意赅的讲述给师父听。 白仁心很震惊,虽然我总说师父看上去很年轻,但估计他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余威随风而起,随地陷而结束,亘古前的杀伐气息如趵突冲起,杀意凛然,仿佛重回到凤凰的绝响之战,透过万古时空,被在场的后世之人感应。 等张景元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百户、都尉、副尉,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几二十号人。 刚走到沈如风办公室门口,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只从公司来了三位新高管任职之后,企业组织架构更清晰分明了。 她一身烟紫色双圆襟旗袍,外罩珍珠流苏披肩,英气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浓密,衬得皮肤白皙。 今日有关叶孤尘的画像,必将传遍整个北荒域,这不是歌颂他的强大,而是黎族要将他诛杀! 周围一个个围观者,只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竞技台,一刻也不敢放松。 两只拳头微微握紧,手臂上涌现出刺目的星光,当场一顿暴打,拳脚相加,把扑上来的人影捶倒踹飞。 轩辕雪儿,你该多么幸运,有这么多在乎你的人。爱你的人。你真是一个幸运儿。 有实物作为抵押品发行的债券,它们相当于市面流通的硬通货,在地下黑市的价格已经被炒地很高,通常是面额溢价的五成以上,毕竟来自北海航线的贸易商品,转手翻一番都有商会抢着要。 阮氏后背一冷,差点就暴露了,点了点头,也赶紧亲切的迎了上去,一副于荣有焉的模样,跟那些个夫人客套着。 有炼制过,但凭着他现在所掌控的金色天火跟御火神通还有强横异常的元神之力,他倒也还有几分把握可以炼制出来。 范婕妤盯着她看了半响,任由她就这么微俯着身子,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很累,不过云歌努力支撑着,不让自个出半点错,她虽然是婕妤,可就算是这样,也是后宫的娘娘,身份自然比她贵重,当然,前提是她得宠的。 射出了三根追魂爆箭之后,古云自己也立即催动了龙形九瞬杀,极速的向着那个散仙杀去,而噬魂藤,那数千条的根须也从古云的身上射出,疯狂的吸吞噬着这个散仙世界中的本源灵力。 终于要回去,廖越安提了一下午袋子的双手都疼了。后备箱里满满的,其他兄弟的车上更满。 “公主,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长公主”陈城在一旁问道,他到不是真的担心晏倾雪,这么问,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罢了。 成哥一愣,随即又茫然的看了一眼“德叔”,“德叔”倒是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他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第527章:雷豹 “我要杀了你替我大哥报仇,拿命来!”大汉飞身朝石榴扑来。 石榴一手拉住范晋,一面做防御状,准备在大汉近身前再给他一脚。 但没给她这个机会,柯虎已经一掌击退两个汉子,一个旋身回来迎了上去,刚刚让她动手都是失职了,这下,哪能还动劳姑娘? 他这高薪雇佣的保镖,可不是白雇的。 这大汉也有几分武力在身,不过远不是柯虎的对手,不过十来招之下,就节节败退,最后。被柯虎一掌击飞,砸在一旁摊主早已跑不见了影的摊子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柯虎又回身去帮胡振,几个出招之下,另几人也都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吐血。 这时,县衙的衙差们也闻风赶了过来。 领头的何捕头前来一见遇刺的是石榴,也是一惊,这石榴姑娘也忒倒霉,怎么总能和这些打打杀杀遭遇上? “石榴姑娘?没事吧?” 石榴摇头,“无事,刚刚人群混乱,都没人受伤吧?” 这人又多,慌乱下只顾跑的,踩死人可不是小事。 何捕头道:“已经控制住,恢复秩序了,有十来个人被踩伤了,不过都是小伤,幸好没出人命。” 每次这种大会小会的,人一多,他们衙门也是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什么事的,所以每每都会前来巡逻着的。 刚刚人群动乱起来,好在他们人手足,临街的关员外的宅子又果断开门让百姓进去,从他家的角门出去就是另一条胡同了,倒是减轻了人流,少了不少冲撞。 不过刚刚那般混乱,人太多,几个手受伤的也是在所难免。 石榴听得没出人命,也是松了口气,当下道:“那些受伤的都送去医馆了吧?医药费都由我出了。” 何捕头闻言忙即道:“石榴姑娘大善!” 石榴摆摆手,“哪里哪里,今儿这事说来也是因我而起。” 何捕头就看着已经被手下捆住的几个闹事的,好奇,“这些是什么人?你认识?怎么来刺杀石榴姑娘?” 石榴摇头,她也不知道啊,但刚刚那大汉嘴里喊的话她倒是听得分明。 替他大哥报仇? 她杀了谁? 不可能是那些反贼明晃晃的跑来报仇,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见那大汉嘴里吐着血还在死死瞪着她,眼中恨意滔天,石榴走过去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大汉啐了一口血沫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雷豹是也!今儿没能杀得了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亲手杀了你!” “雷豹?”石榴一惊,“雷虎是你大哥?” “不错!”雷豹道:“你杀我大哥,老子不替我大哥报仇,算什么好弟弟?” 石榴立马看向何捕头,“赶紧押回去让县令大人好好审问审问,这是榕江县那土匪头子的弟弟,说不得也是个土匪,做了不少恶事呢。” “什么?”何捕头也是一惊,那曾让洛水县人人自危的榕江县恶匪还有个弟弟? 这可不能大意。 何捕头让手下给他捆牢实点,多几个人押着,赶紧送回县衙关着去,免得叫他给跑咯。????庙会也没有因为这一场突发变故而终止,有县衙公差们维持着秩序,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继续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倒是石榴一行,没再继续逛庙会了,先问去了接收被踩伤的百姓的医馆,付了这十来个人的诊药费。 幸好伤得都不重,最严重的也就是脚踝扭伤而已。 这十来个人可不知道今儿这动乱是因为有人刺杀石榴而起,见石榴竟替他们付了诊金这些,认出她的人都不由感慨起来,这石榴姑娘,可真是个厚道人呐。 从医馆出来,一行就直接回了榆钱胡同。 左成才送了东西回来不久,赶回去就听说庙会上出了事,也是急的不行,半路上碰到石榴一行回来,得知真是姑娘遇到了刺杀,也是吓了一跳,幸好没事。 “姑娘,下次出门还是多带点人吧!” 胡振也是一脸附和的点头着看石榴。 一旁的柯虎则是嘀咕,难怪这李姑娘要雇佣江湖高手保护,几个月前刚来时他还说一个小姑娘能出什么事,还雇他们四个人,后头竟又雇镖局,最后也是狠狠打了脸。 瞧这短短几个月,都出了多少事了。 先是在府城,光天化日之下冲出那么多厉害的高手来刺杀,然后又遇庄子上被土匪屠杀死了那么多人…… 最后又是这次,逛个庙会都能有人刺杀。 他想要不是前一两个月李姑娘都没有出门的缘故。不然,说不得还不止这点状况? 不说耿镖头,他们一起来的这三个人,其他两个都被李姑娘托付去办别的事了,只剩他一个人在李姑娘身边,往后可绝不能大意了才是。 这雇金虽高,可若是李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堕了他这‘小飞虎’的名头,传出去丢脸的可是他。 被三双眼睛看着,石榴微囧,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下次出门多带点人。” 虽然八成确定那王炎就是反贼头子李琰,其去了京城,这两个月都风平浪静的,但谁知道她身边还不会出其他什么事呢,今儿是那雷虎的弟弟雷豹,明儿会不会又窜出个雷豹的弟弟雷熊雷狼的,所以,还是小心着点好。 打发了三人都下去歇着,石榴转头对上范晋担忧的视线,笑道:“放心吧,我身边这么多人保护着呢,你看,每次我都没出什么事不是?” 范晋还是不放心,“听说上次在府城大白天在街上就冲出许多人来刺杀你,那些人又是什么人?你到底得罪了谁?身边这些人保护够吗?我看你不如学那些剧里演的,多养些死士?” 死士忠心不二,也更值得信任些,总比这外头雇来的好,些许银子的事,可犯不上他们丢了命,到时候真危机时刻,难保他们不会自己跑路。 石榴自然明白他的担忧,“这死士养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啊,好在我雇金给的够,他们保护起来暂且也上心,至于那想杀我的人……我会多加提防小心的。” 想了想,石榴还是将宝藏和反贼的事跟范晋说了,毕竟,她和范晋是要假成亲的,在外头人看来,这人马上就是她的丈夫,以防万一,还是要范晋心里有个数,免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出了什么事。 范晋听得震惊万分,心里不由嘀咕,同样都是穿越,怎么石榴这穿越过的这么刺激,又是宝藏又是反贼似的,真真跟演电影一样了,太精彩了。 “难怪,所以说,你怀疑上次我那官司就是因为你,对方故意陷害我的?” 范晋恍然,“你放心吧,以后我也会多多提防着的。” 第528章:利害 下晌何捕头就找来了榆钱胡同,见了石榴就道:“石榴姑娘你果然没料错!这雷豹来头可不小,是大成府那边正通缉的江洋大盗呢!这次在咱们大名府落了网,说来也是咱们县的功绩。 大人说了,这次得感谢石榴姑娘你,若不是你,可抓不住这雷豹!” 原来这雷豹也没干好事,她就说呢,哥哥是那样的恶人,弟弟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还真是,兄弟俩一个土匪一个大盗,不亏是一家人。 石榴忙即摆手,“哪里哪里,都是张大人治下有功才是。” 说着又问何捕头,“那雷豹有没有交代他是怎么盯上我跟着我的?” 她更好奇,怎么这雷豹就知道她今儿会来逛庙会,准确无误的潜伏在她身边伺机刺杀呢。 说真的,要不是她那一瞬间的第六感爆发,没转过头去看的话,早就被雷豹一刀捅了,想想都冒了一身冷汗来。 何捕头皱眉道:“这雷豹也是个有心机的,几个月前就潜伏进了洛水城,只可惜石榴姑娘你身边一直有许多人保护,他不敢妄动。 知道石榴姑娘你常会进城来,所以伪装了一番在码头上找了个活干,伺机而动。 据他说昨儿石榴姑娘你一来洛水城,他的手下就留意到了,也知道你这次没带两个人,所以就决定了下手,一直盯着榆钱胡同这边,知道今儿你去逛庙会,当下就带人跟来了庙会,借着人多有掩护,好下手。” “原来是这样。”石榴微颔首,“那这雷豹会怎么处置?” 何捕头忙道:“石榴姑娘放心,大人已经往大成府发了公函告知那边府衙雷豹在洛水县落网的事,这人是他们那边通缉的人犯,那边得了消息自会派人来将人押送回去审判的,就他身上犯的案子,逃不了一个秋后问斩的。” 石榴听得皱眉,“还要大老远押送回大成府?”这路上要是叫他给逃了怎么办?还不如就地正法呢。 “石榴姑娘你放心,这雷豹犯案累累,乃是重犯,这好不容易落了网,谁都知道利害,不会轻易叫他给跑了的。” 所以大成府那边肯定会多派人手来接手犯人,他们这边也要派些人手押送的。 官府的事,石榴也不好多插手,闻言点点头,自是要信任官府的。 这跟雷虎不同,雷虎侵犯他们下河村,想烧杀掠夺,他们奋起反抗,杀了雷虎也是有功一件。 可雷豹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她,当场被失手杀了还好,这不是没有嘛,又被官府押回去,证实了是通缉要犯,自有官府审判,这个时候,她要是再让人去杀了他,可就是犯法了。 再说了,在官府手里,她派谁去杀呢。 所以希望官府的人给力点,顺利将雷豹带回大成府等着审判吧。 …… 二十九一早,石榴和范晋赶回了家。 作坊于昨儿下午就发放了年礼结算了工钱正式放了年假,有李荣榆在,这些都是李荣榆带着魏风一起安排张罗的。 至于今儿,则是下河村本村吃团圆年,这事也有里长和李族长几个张罗。 还没进村呢,村祠外头的临时厨房都搭好了,一帮大小媳妇们正热火朝天的切肉洗菜,大老爷们们也在忙着摆桌子板凳,老人小孩们就聚在老槐树下说话摆闲,玩玩跳跳,真是好不热闹。????范晋下了马车目送石榴进村,看着这一幕也是眼热道:“你们村这可真热闹。一百多户人一起吃团圆饭,这阵仗太大了。” 石榴咧嘴笑,“羡慕吧?谁让你不是我们村人呢。” 范晋看向石榴,目光灼灼,“你若是愿意,我来招赘也行。” 被他这么盯着,石榴忍不住的脸热,赶忙插科打诨,“哎呀,时候不早了,该吃中饭了,你快回家吧,伯母还等着呢。” 难得放十天假,结果一回家就跟她去了城里玩,这明儿就过年了,年一过没几天又要走了,吕氏心里还不定多惦记着儿子呢。 范晋却心道,知道他是和石榴在一起,他娘巴不得呢,还想着他能早点让石榴点头,最好年一过就成亲才好呢。 不过也没有多说,点头道:“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石榴点点头,不再说话,提步就往石桥上去,就这么一段路,进去就是热闹,她也用不着坐回马车了。 下了石桥,老槐树下的李老爹就凑了过来,看了眼还在村外头张望的范晋,“咋不让范晋进来坐坐?” 石榴嗔他道:“爷爷,咱们村要吃团圆饭呢,让他进来算个什么事?” “早晚也是咱们村的女婿……”李老爹嘀咕,看着范晋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就不再多言了,转而问起石榴昨儿庙会热闹不,好玩不云云的。 一群孩子们也凑了上来,围着石榴喊着姐姐姑姑的,还有喊姑奶奶的。 石榴每每听到也是直抽嘴角,好吧,她两辈子年纪加起来,孩子生得早的话,确实可以当奶奶了。 好在这叫她姑奶奶的娃娃年纪可不大,就几岁,真要是开个岁数大点的,她可吃不消。 石榴弯腰就把这小女娃抱了起来,“哎哟,小香桃嘴巴怎么这么甜,吃了多少糖啊?” 穿得跟个福娃娃的三岁女娃搂着石榴的脖子,奶呼呼道:“姑奶奶,香桃没吃糖,奶说,不能吃糖,糖会吃香桃的牙齿。” “哎哟,原来没吃糖啊,小嘴也这么甜,真叫姑奶奶稀罕,对,不能吃糖,姑奶奶请你吃点心好不好?” 说着,让岁绿把马车上的点心拿下来,她今儿出城时在兴隆斋买的,新鲜出炉的,香乎着呢。 先给香桃拿了两块,剩下的,一一分给这群孩子,一人两块,还有多的呢,多的就分给一干老头老太太们。 大家笑呵呵的,热闹得不行看得棚子里做饭的妇人们和摆桌椅板凳的男人们都是会心一笑,手上动作也更卖劲。 人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图吃穿不愁,家人健康平安,孩子快快乐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吗? 他们下河村啊,如今这日子,可不嘛! 对比从前,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每天都有滋有味,有劲头的很呢,真是拿啥他们都舍不得换的好日子咧! 第529章:又一年团圆饭 放眼望去,清河作坊边上,一溜溜的,从前打到尾,一张又一张的桌子,桌桌坐得满满当当的,男女老少乐乐呵呵的,等着开席。 村祠这边,刘里长、李族长、孙族长和几家杂姓的当家人以及石榴这个唯一的女性一起进了村祠,其他各家的老少爷们则站了村祠院子里以及外头,满满的站了一片,随着前头一起,跪拜圣旨,祭祀村祠里供奉的为护下河村而死的英雄们的牌位—— 跟昨年一样的流程一一走下来,众人各回各桌,妇人们也整齐有序的上起了菜来。 石榴坐了主桌,就在村祠门口,这一桌有李族长、刘里长、孙族长、李信光、李义山、李老爹、李继和等人。 “石榴,叔又老话常谈了,我们下河村能有如今的光景那都是多亏了石榴你,来,叔敬你一杯!”刘里长端了酒碗冲石榴笑说道。 哪有长辈敬自己酒的,石榴忙起了身,端起酒杯迎上刘里长的酒碗,却不高过他的酒碗,嘴里也是忙道:“里长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该是石榴敬里长叔您才是,今年这一年,里长叔为村里忙前忙后的,也是辛苦了。” 石榴这话可没说假,光说下半年这建学堂的事,刘里长那是恨不得天天都长在那南山脚下了,其上心也是有目共睹的。 石榴更是知道,哪怕吃食作坊已经开了三年了,就如今,刘里长还每月必要召集一下刘氏族里各家来耳提面命好好做事之类的,也少不得往其他人家溜达,总之就是随时念叨着,要好好在作坊做事,别偷懒耍滑,要当给自己家干活一样,使出全力来,要珍惜现在的日子—— 所以啊,石榴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有这么个好里长在村里坐着镇,省心不少。 “这也是叔该做的咧!”刘里长被石榴说的热乎,满面红光,激动的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石榴又接着敬了李族长孙族长等一干长辈——整个主桌那是气氛高涨,带动的其他各桌也是热闹的很。 女人们有说有笑,说儿女亲事,说今年过年准备了多少好菜,家里老少都做了新衣裳。 老人们笑的没牙,也是叹往年,望来年。 少年小子们或说着功课学习或说着这样好玩那样好玩的。 小孩子们各桌吵吵闹闹的就跟行军打仗似的,大口吃饭大口吃菜的。 一桌又一桌,下河村的这份喧哗热闹,对面的上河村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范族长站在堂屋门槛下,遥遥望着对面的方向,听着那份吵闹,也是不由得微微羡慕,下河村这兴旺之态,还真是没得说。 或许,他们村也该每年这一天来个全村吃团圆饭? 虽说他们明儿个也会全村一起祭祖,但吃饭都是各家吃各家的,倒比不得这份热闹呢。 范族长越听越羡慕,当即就决定赶明年,他们村也这样办。 对着河岸边的范家,吕氏和范晋也在吃中饭,听着对面这热闹,吕氏也是羡慕,“人多就是热闹。”????范晋听着,不由道:“没几天我又要去府学了,也不能好好地在家陪着娘,赶明儿我再去牙行多买几个人回来陪着娘?” 吕氏闻言嗔他,“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我如今在作坊管事,每天有滋有味的,也不无聊,这冷清可不是家里人多人少的事也不是你陪着不陪着的事——” 说着一顿,又道:“跟石榴去城里好不好玩,你可有跟她说说?她可愿意早点办喜事? 得了石榴早日嫁进门来,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早日给我生个孙女或孙子的,我才高兴呢。” 想到庙会上的情景,范晋下意识地红了耳朵,不自然的咳了咳,“娘,石榴明年也才十六呢,不是早说好了吗,不急,再等一两年吧。” 吕氏叹:“我也知道石榴还小急不来,可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就盼着她早点进门来呢,有她一起吃饭,我感觉我都能多吃半碗。” 范晋就道:“娘,就是石榴将来进了门,说不得也不能日日陪着娘你吃饭说话的,我想着等明年乡试去博一博,万一侥幸中了呢——” 吕氏听着,顿了顿就道:“这科举的事娘也不懂,你自己上心,娘就盼着你能得偿所愿,若到时候真中了举人,如你小叔一样去谋个主簿县丞的,也是你的造化,到时候,石榴肯定是随你去任上的,你不带她去我都不依。” 这小两口自然是要常在一堆的,就小叔子,弟妹还跟在身边呢,都能这个妾那个妾的,这要是身边没人,不更不得了? “至于娘,你别担心我,我好胳膊好腿的,自己就能照顾自己,还有朱嫂子和秋桐陪着我呢。” “娘不随我去?”范晋问。 “娘在村里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你谋去哪里,天远地远的,我出远门可不习惯,你不用担心我,有个什么事,你大伯大伯娘他们会照应着我的。” 范晋知道吕氏是这个性子,不爱出门折腾,便是他不成亲,估摸着也不会同他出门去哪里,但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孝,但他努力想着早早谋个出路,一是为了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二也是为了到时候和石榴成亲了能离开家。 毕竟,他和石榴是假成亲,真在吕氏眼皮子底下住,肯定用不了一个月就要露馅的。 但离得远就不同了,他都想好了,要是他三五两年地都不能赢得石榴芳心,家里又奇怪他们怎么还没孩子,他就说他天生弱精难以生育呗,话不说死了,再接着打动石榴吧。 要是十年八年的还不成,大概他也能彻底死心了,到时候就和石榴做一辈子的假夫妻,常常能看到她陪在她身边,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安慰了,到那时,他就直接宣布他不能生,然后在族里过继一个,也就搪塞交差了。 只是,这一切,都实在对不起吕氏。 所以啊,他可得加油努力,早点打动石榴,把假的变成真的才是。 到那时,才是真的皆大欢喜呢。 第530章:除夕啊 昨儿的全村团圆饭之后,今儿大年三十,就是各家自己的团圆饭了。 因着李老爹和老袁氏都在二房住,所以还是跟往前年一样,其他三房都到二房来一起过年。 一大早,老宅那边,江氏李荣松等结伴了挨得近的李春芳母女就过来了,离得近的黄氏蒋氏他们更是来的早,满满当当的人站得正堂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石榴就干脆都分一分,让二妮三妮带着寿哥儿祥哥儿和宝珠他们都到敞轩里玩去,里头铺了软软的地毯,想爬就爬,也不会摔着,几个小的又有柳妈妈和杨妈妈他们看着的,也不怕。 再让李荣樟和李荣檀他们这帮小子都自己去二楼凉亭上,下棋也行,玩鲁班锁也行,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人看着,火盆给他们备足,别冷着就行。 正堂里,就留给李老爹和李继和李荣松等说话,老袁氏和一众儿媳孙媳女儿孙女的则在一道屏风之隔的这面烤火摆闲。 城里的李荣梧昨儿也赶回来了,至于他媳妇赵氏,更是回来的还早些,赶着生产前回来的,于腊月初八那天平安生了个小子,现还在坐月子呢,黄氏出门过来前先给她煮了一大碗的鸡汤馄饨的,等会儿这边汤炖好,她再给她盛回去—- 一年难见几次的,大家好不容易这样坐在一起,有的是话说,所以今年也不张罗着去下厨了,反正现下有大厨房,做饭的人手足够,也用不着他们忙活。 唯一遗憾缺了的,就是远在州城的李荣棕,没能赶回来。 快驿站开张也就半年不到的时间,但早已在并州打出了名声,便是过年,接的送货送物单子都不少,李荣棕作为并州总站大掌柜的,里里外外要忙的事也不少,实在是回不来,早在几天前就把给家里众人准备的年礼孝敬这些都托人送了回来的。 老袁氏等人说着闲的,难免就说起李荣棕不在的事。 林氏也是默默无言,她也想相公得很呢,她生康哥儿相公就不在家,好在也不是头胎,老婆婆和婆婆都陪着宽慰着的,月子也有人伺候,孩子也有人带,她一点心不用操,虽然遗憾,但也不觉委屈,她知道相公也是忙生意,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家呢,作为妻子,她自然要体贴。 再一个,石榴也说了,把年一过完,就带他们一起去州城,到时候,她就能和相公团聚了。 这般想着,林氏心里也是释怀了,当下开开心心的和大家说起话来。 “三婶,桐哥儿的亲事要定下了?”这是江氏在问黄氏。 这一问,大家便都朝黄氏看来。 黄氏笑道:“是,荣松媳妇你娘家村里的姑娘,她娘就在羊工坊做工,这一来二去的,就说上了,本来姨娘也说了一个,那姑娘我们也相看过了,性子软了些,你们也知道,桐哥儿本来就是性子木的,不像荣梧活泛,这要是娶个媳妇也软和很了,这两人哪有个话说? 所以这想来想去,还是挑中了这个姑娘,这姑娘性子爽利,听说年纪不大就操持家里里里外外的,是个能持家的。 将来总要分家的,到时候桐哥儿分出去,有这么个能持家的媳妇,日子也不愁不红火,也省了我们操心不是?” “是这个理。”黄氏这话一说完,宋氏就接了嘴,“那可看好了哪个日子放小定去?” 黄氏道:“看了二月初六的吉日,先把亲事定下,再看好日子,我想着九月十月的成亲也差不多,当然也要看石家那边的意思,不过石家那边也满意这门亲事得很,想来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又能抱上孙子了呢!”????也差不了两岁,黄氏已经抱上孙子了,蒋氏满心羡慕,也不甘于人后,接了话头道:“椿哥儿的亲事也要定下了!” 老袁氏就看向她,“啥时候的事?咋都没听到点信儿?” 桐哥儿这事她都听黄氏说过的,所以清楚,但蒋氏这个大喇叭啥时候这么瞒得住事了? 蒋氏笑,“是他外婆给说和的姑娘,我娘家村里的,也是知根知底,先一直没说,就是还在相看着,这不前几日就说定了,等过完年,看个吉日就上门下小定去,不过椿哥儿过了年也才十七,那姑娘也就十六,成亲的日子应该要往后一年看的,我想着看在年初,春天的时候成亲,也挺好,或许运气好,也能赶着和桐哥儿前后脚生孩子呢!” 大家便都道着恭喜,说着这前后脚成了亲,赶后年他们老李家又将添丁进口,也真是越发的人丁兴旺了呢! 这边的李老爹等人听着,也是禁不住的笑,李荣榆更是打趣起了这两个当事人来—— 石榴便在这个时候接了话,“都说成家立业,这家要成,业也要立,我也给桐堂哥和椿堂哥找点差事做才是。” 李荣桐和李荣椿如今都在木工坊做木工活呢,也不算没有事做。 但蒋氏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朝石榴望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劳石榴替他们费着心了,都是自家嫡亲的兄弟,石榴放心,他们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黄氏也反应过来,直附和蒋氏,这两年来,这素来掐尖争嘴的妯娌俩也是也是几乎不见争嘴掐尖的时候了。 自家的兄弟都什么德行,石榴自然清楚得很。 闻言就道:“自家的哥哥们,我哪有不放心的?不用别人,也不能不用自家人不是? 我想着桐堂哥性子闷,做木工也做得好,也不会喜欢出去折腾,从年后开工起,就让他跟在我爹身边慢慢学着管木工坊这一摊子事吧。 至于椿堂哥,性子放得开,年一过等把亲事定下,就去府城,先跟在荣真堂哥身边长长见识。” 黄氏和蒋氏听得连连点头,忙说都听石榴安排。 石榴这安排,好的没话说。 黄氏心想桐哥儿确实是个沉闷性子,不适合出去,就留在木工坊挺好,听石榴这意思,将来说不得是要把木工坊交给桐哥儿管? 蒋氏则心想,荣真那是在府城里做大管事呢,石榴让椿哥儿跟着他长见识,将来说不得也是要让椿哥儿在铺子里做管事? 哎哟,只这么想着,他们就笑不拢嘴的。 第531章:先生来了 除夕一过,日子也跟飞似的,过得快的很。 初一村里串门子,初二儿媳们回娘家,宋氏李继和也带着石榴和李荣樟去黄花沟给宋老头拜年。 初三田李氏和何李氏带着一家人来给李老爹和李义山拜年,中午大家热热闹闹的在李义山家吃的饭,晚上则是在石榴家吃的饭,吃了两家人自然是留了宿,到第二日早上吃过了早饭再走的。 初四石榴进城去给义父义母拜年,在丁家住了一晚后初五一早赶回了村。 初六哪儿也没去,一早给要出发去府城的范晋送了行,然后等在大风集,等到了两位聘请的先生,一起回下河村。 老陈氏带着老杨氏等一干老太太勤快小姑娘昨儿就把南山脚下学堂上上下下大清扫了,特别是把先生住的屋舍都好好的布置一番,床铺好— 这个天还冷得很,被褥都要厚厚的,说好了先生的月银和一应吃穿都由石榴负责,这被褥也是石榴让人特意做出来的,还另外备了四身衣裳和鞋子,洗漱用品一一俱全,包括笔墨纸砚这些,可以说,先生只用空手人来都可。 当然,两位先生可没有空手前来,还是带了行李的,不过到了学堂屋舍一看,准备的这般细致妥当,也是不免觉得暖心,深觉被看重。 特别是年轻点的这位童先生,他家境贫寒,兄嫂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但他自中了童生之后连考了两次院试才中了秀才,即便自己一边读书一边抄书贴补。也花去了不少银子,还借了银,兄嫂为了供他,吃尽了苦头,嫂嫂好不容易怀个孩子,因着孕中劳累,生下来就病殃殃的离不开吃药,要花不少钱。 他心中颇觉愧对兄嫂,是以,去年秋院试中了秀才之后,他就想着先不急着考了,找个先生的差事,先挣些银钱贴补兄嫂,给侄儿买药治病,等家里宽和些了,他再接着考吧。 他还年轻,有志不在年高,便是人至花甲呢?只要他有这个毅力,将来总会考中举人的。 自去年去院试成绩出来后,他就在府城里找了好几家的学堂问,要么是先生已经够了,要么就是那学堂的杂事太多,他要一边教书一边自己继续温习的,实在忙不过来。 也去过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问需不需要西席,可那些人家都嫌他院试名次太靠后,又没有教学的经验,想给孩子聘请更好的先生,也就婉拒了他。 也是运气好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家隔壁王叔的侄子在刘家铺子里当伙计,不知怎么听说了他们家大公子在寻先生,他就鼓起勇气上门自荐去了。 本想着刘家给孩子聘西席可能也不会选中他,他就是想试试,没曾想,那刘大公子见过他一面之后,就请他先回去等消息——他想着应该是让人下来好好打听过他了,过了几天,就又请了他上门,说想聘请他。 他当时可谓是喜出望外,柳暗花明啊。 但刘大公子却说聘先生的不是他们家,而是洛水县下辖下河村的村学。 下河村啊,他自然知道,只怕全天下都知道,就是说下河村不知道,说天下第一村,那也肯定是知道的。 竟是这个村的学堂聘先生,他自然是愿意的,来教村里的孩子启蒙之类的,他觉得他应该能胜任,也能做好,更不会误了自己的学习,是以,就立马答应了。????当时是连待遇都没有多问的,答应后才知道,是那石榴姑娘聘请,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银不说,还一应吃穿都包全了。 他当时就觉得真是极好了,如此他来了下河村,每个月的月银留点买纸墨的,剩下的就全送回家给兄嫂。 但这会儿见笔墨纸砚都备全了,他真是一点银子都不用留,可以全送回家了。 童先生也是感慨得很,心里下定决心,一定好好教下河村的孩子们,不负人家聘请他来的这份心意。 另一位年长的傅先生已经快知天命的年纪,留着一把山羊胡,满脸沟壑,眼睛却囧囧有神,一看就是个睿智的老人。 石榴早知这两位先生的底细,刘武那边,都仔细同她说过的。 这傅先生是瑞康八年的秀才,中了秀才后就屡试不中了,后来年过三十五,就不再去考了,只一心想着把儿子教出来,让儿子去考,他的儿子如今也中了秀才,还才二十来岁,正年轻,就在府学上学呢。 为了供儿子上学,傅先生退下来,自个办了个学堂,可惜他爱才若渴,看见苗子好的就让人家来读书,没钱交束脩,他也不要,就象征收些米粮,而还有米粮也交不出来的,他不要不说,还包了人家吃……秀才每个月的那点稟粮都不够他接济的。 学生家长嘛,是感谢他的多,可也不少那投机投把想占便宜的人…… 是以,去年初这学堂就开垮了,傅先生把家里的存银都霍霍光了,实在无以为继,只能宣布学堂关门,为此,倒也遭了不少人谩骂。 傅先生一家在村子完全待不下去,傅先生自己也觉得有愧这些被他招来的学生,不能有始有终的继续教他们,所以带着妻子进了城,也离儿子更近些。 只是儿子一家三口也是挤在一个赁来的小院子里住,他们老两口去了,真是挤得不行。 这不,傅先生觉得还是要出来找个差事做做,也是运气好,一找就碰上了刘家聘先生。 傅先生一听是教村里的孩子,也乐意得很,且还包吃包住,问明了可以带着老妻一起来,傅先生就忙不迭的点头了。 这厢来了,见这屋子布置的妥妥当当的,这石榴姑娘不但给他准备了四身衣裳,还给他老妻也准备了两身,傅先生是个性情中人,也是感激得不行。 一时激动,对着石榴就道:“孩子都来了吗?我这就开始教学!” 一旁的童先生惊了惊,觉得不能落于后,赶忙也点头附和,“我也马上教学!” 第532章:下河村学堂招生啦 两个先生都是好先生,石榴也相信他们能教好这些孩子。 当下也是笑道:“二位先生,不急不急,学堂后日才正式开始开学,这两日你们先四下熟悉熟悉——” 说着又给他们介绍孙文明,“这是学堂的另一位先生,姓孙,教小启蒙班的,也是我们本村人。” 一直站在一旁的孙文明忙上前冲两位先生执了个学生礼,“晚辈孙文明见过两位前辈。” 他年纪虽比童先生要长些,可论功名,他只是童生,童先生却是秀才,自是不一样的。 傅先生和童先生知他也有童生功名在身,也很客气,摆手说着大家今后一起共事,相互关照指教—— 等三位先生认识了,石榴这才出了声,请先生和傅先生的老妻一起去用午饭。 学堂的厨房年前就添置齐了锅碗瓢盆这些的,昨儿老陈氏等人也好生打扫过,趁着没开工之前,村里的汉子们往山上去打了不少柴火下来把学堂的柴房堆满了的,保证够用个十天半个月的。 两个负责煮饭的婆子一早就来了学堂,又有老陈氏和老杨氏和里长媳妇一起张罗着,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两位先生接风洗尘。 陪客的除了石榴,还有李族长刘里长李义山和李老爹。 对着两个货真价实的秀才老爷,李族长和刘里长都是激动得不行,见傅先生喝酒,也是连忙给他敬酒,一番推杯论盏的,倒是熟稔不少,气氛也融洽得很。 饭罢,石榴自让两位先生去安顿歇息一下。 至于晚饭,这两位婆子也会负责,一日三餐,不会少。 倒是傅先生的妻子容氏觉得不好意思,跟石榴道:“不用这么麻烦,这两日我们自己做就成,等学堂正式开学,中午我们跟着厨房吃,早晚还是也是自己做吧,这样也省了那两位老姐姐多忙活,反正我也闲着,小童先生也跟我们一起吃就行。”跟着吃现成的,她也心里不安。 见她坚持,石榴便点头道:“也好,厨房里米粮菜肉这些都有,用完了也会有人送来,傅太太您看着用便是。” 容氏笑的和气,“别这么见外,以后常相处的,若你不介意,叫我一声大婶就是了。” 说来她这个年纪也尴尬,叫她奶奶吧,不太合适,叫婶子,她也占了便宜呢。 石榴却不觉得,这傅太太也就四十六七,跟范氏也差不了几岁。 “好,以后我就叫您大婶,大婶儿!”她叫得也顺口。 容氏点头笑应了,也是高兴。 转日初七,村里大家伙包括林里长带了好些人好些孩子就都来学堂等着了,还有几个在羊工坊做工的工人家的孩子,说来也是村里人家的亲戚。 范氏学堂初八开学,他们的下河村学堂也定在了初八开学,就是明天,今儿就该把学生的事张罗妥当的。 至于已经在范氏学堂就读的,看各人意愿,想接着去的接着去,想回来在村里读的就回来的在村里读。 不过还去对面的,也是少数,其他更多的,像后送去的,都选择了回来,毕竟,自家村里读,不用交那五两银子的束脩呢,虽然现在各家都不差那五两银子,可一年五两,两年就是十两,三年呢,五年呢,想想还是挺多的。????更多的也不是想让孩子读出多大的名堂来,不做睁眼瞎就行,真科举,他们的能力,说不得也供不上呢! 再说了,石榴聘请回来的先生也是秀才呢! 先生都是秀才,回来读也是一样嘛! 而李荣樟和李荣生李荣檀以及里长的小儿子,都是选择继续回范氏学堂,一来在范氏学堂都读了几年了,先生教得好,他们也习惯先生的授学方式,这个关头,贸然换先生也不好。 好在几家都舍得出这银子,至于李荣檀,早在去年,他的束脩和一应纸墨笔砚这些都是石榴提供的,也是为了减轻一些李荣松兄弟俩的负担,毕竟,两人现也是有孩子要养活的,虽然一年也不少挣钱,但少花费点也是好。 就连李荣桦和李荣枫叶不去范氏学堂了,虽然黄氏和蒋氏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读书苗子,当初分家之际为读书这事还争吵过来着,分家的导火索也是因着这个。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两年看下来,他们的儿子读书是比不过檀哥儿和樟哥儿的,看都看得出来。 所以两人想着回来读也是一样的,照样是秀才先生教呢。 能读出个什么样,过两年再说吧。 是以,今儿来的人可不少,光是林里长带来的孩子就十多个。 傅先生和童先生是聘请回来的先生,这收什么学生的事他们不过问,只在一旁看这些学生,也认认。 孙文明帮着做登记,刘里长就拿了个本子,收取第一个月的米粮和一百五十文的菜钱。 再有林里长带来的天宝村的孩子和另几个外村的孩子,还要另收取五两银子的束脩的,都是这个规矩,他们自己也知道,送到哪里都是,没说头的。 想送来下河村学堂,就是因着离得近呢。 一旁的傅先生看着还有女娃娃,也是好奇的问石榴,“也收女学生吗?” 石榴看着人群里的宝凤等人,道:“几岁的孩子,也做不得什么活,待在家里也是乱跑瞎玩,拘在学堂里来识几个字也是好事,傅先生不喜学堂有女学生吗?” 傅先生忙摆手,“那倒不是,读书能明理,不管男女,这世道于女子更不容易些,能识些字读些书也是好事。” 他叹:“你们村,好啊。”女孩子们也有福气呢。 谁会把女孩子送去读书呢,男孩子尚且供不起呢,也只有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家里才会请了西席回来教家里的女孩识字读书。 不过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傅先生就笑了,也不足为奇。 石榴也笑,“这些女娃娃就跟年纪小的这批男孩子一个班,都上启蒙班,由孙先生授课,傅先生和童生您们教授甲一班和甲二班,甲一班收的都是之前已经读过两年学,三百千都会背了,也在慢慢接触四书了,而甲二班半数孩子年岁大些,半数孩子也是读过一年都识些字的……” 傅先生颔首,“都听你的,就这么安排。” 童先生也表示没有意见,傅先生比他学问好,论理论年纪,也该教授甲一班的。 第533章:赴京的行程(两章合一) 转天学堂就开学了,李老爹背着手去南山脚下转悠了又转悠,听着学堂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跟同样溜达来的李族长和刘里长相视一眼,都是笑不拢嘴。 晌午一进家门,就忍不住跟老袁氏叨咕,“你下晌溜溜弯,也去南山脚下听听看,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响着呢,真是好听。” 老袁氏从桌上倒了杯热水给他,“我哪像你一天这么得闲,明儿个石榴就出远门了,荣棕媳妇和康哥儿也走,我这心里哪得这个心思哟。” “明儿就走?”李老爹顿时一惊,“不是说过了上元节再走吗?还有石榴是去哪里?难道不是去州城?” 说着干脆自己起了身,热水也顾不得喝了,麻溜得就往后院去。 还没进花园,先碰见了正在花园i跟宝珠跑着玩得石榴,李老爹大步凑上去,“石榴啊?咋明儿就走了?你这是又去哪里?” 见李老爹来了,石榴摆摆手,是以岁绿几个替了她先跟宝珠玩着,一边过来应李老爹的话,“爷爷,看这天时,过几天许是要下雨,明儿是个好日子,宜出门,就明儿启程了,我打算一路送了大嫂和康哥儿去了州城找大哥,然后继续北上,去京城。” “去京城?”李老爹惊大了嘴,京城啊,那是天子脚下,他这一辈子都没想过的地方,孙女竟要去京城了? 哎哟,他这心里真是满满的自豪啊。 “爷爷也不问你去京城干啥,只是你从来没去过的,这一路山高水长的,又是天子脚下,规矩多,你.可得多带些人手哇!” 石榴点头,“爷爷放心吧,我这次是跟刘东家一起北上的,安全上您完全不用担心,等回头我在京城里熟络了最好能置买个半大宅子的,赶明年,我就带您和奶奶他们都上京城去玩,见识见识!” 听得是跟刘东家一起北上,李老爹这心里就放心不少,刘东家那是常往京城去得,熟悉,再说了,刘家的亲戚可是靖安侯府,听说太子立的是五皇子,沾亲带故的咧,有刘东家在京城里照应着,想来也出不了啥事。 又听得孙女说要在京城置买宅子,完了将来还要带他们去京城长长见识,李老爹这心里也火热起来,“礼京城这么远,可不像是去府城,我和你奶年纪大了,怕是吃不消吧?” 石榴就道:“您和奶奶哪里就年纪大了?还年轻着呢!您呢,就每天好吃好喝,常喝着药膳,每早多练我教您的那太极,一定是身体倍棒,长命百岁的!别说去京城了,就是走遍天下,也没问题啊!” 李老爹笑呵起来,“诶!你放心,爷爷一定养好身体,也管着你奶奶每日跟我一起练,小老太太就是不爱动弹,回头我就说她!” 说罢,“那你先跟宝珠玩着,爷爷上前头喝口水去!” 说着,转身大步走了。 石榴看着,摇头失笑,转头看着和岁绿几个玩老鹰捉小鸡玩得不亦乐乎的宝珠,过去将人一把捞起来,“在家要好好听奶奶和太奶奶他们的话,知道没?等小姑回来,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好玩的东西哦!” 宝珠抱着石榴的脖子,小眼睛转得快,口齿伶俐道:“好,小姑,我可不可以先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 “要大鹅,软乎乎的大鹅,小姑一样的大鹅!” “你这妮子,眼神倒贼得很。”石榴笑起来,“好,回头我就让柏翠姑姑给你拿一个大鹅来。” —— 石榴打算去京城,也是年前就有的盘算,布偶作坊已经囤积了不少的货,这厢开了工,也更是紧锣密鼓的在生产着,开铺子,也是事不宜迟的事。 这新奇的玩意,自然少不得在京城里卖的,她的去京城考察一番,将铺子给发展起来,到时候和大名府这边,前后脚的开始售卖———— 这番玩具布偶的生意,就不和刘东家合伙了,这事,石榴也早和刘东家说过的,再者,刘家今年的重心都在皇商,也腾不出手来合伙这个,刘东家说了,会从旁帮着她些的,有任何问题,随时都能找他帮忙。 所以,这京城,石榴势必事要亲自去的。 再一个,若今年范晋真能乡试得中,明年肯定要进京参加会试,早点去京城去路铺好,有个落脚点这些的,也以免将来忙慌。 就是范晋这里用不着,但京城置业,早晚也是用得上的,银子放在手里也是放着,能买到产业,自然事多多益善。 此番她要带着出行的人和不带的人也都安排好了,胡振和梁正留守家里,保卫家中,她只带左成,再加上卫兴师兄弟和柯虎以及耿镖头等镖师,又是跟刘东家同行,人手完全足够了。 另外再带上岁绿和拂冬即可。 初五拂冬姜同等人就从二里庄回来听差遣了,家里这一摊子事,石榴让田力负责辅助二哥李荣榆,羊工坊那边,陆东继续盯着。 至于姜丙和李春喜马喜文三人,她都带走。 姜同则是任大管事,替她巡视各处的生意去。早在昨儿就先一步动了身的。 布偶作坊那边有吕氏和二嫂他们盯着,石榴也完全放心。 一切安排好,没什么差错,也就是如此了。 只是当晚,石榴还是少不得把胡振和梁正叫来好好叮嘱一番,让他们记住,不论何时,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家中众人安全,若有异动,当机立断去大枣庄上躲避也不无不可——即便舍去作坊这些身外之财,人身安全最重要。 一早,天才蒙蒙亮,村东头李家大宅就已经是灯火通明了,大门敞开,岁绿等人正往外头拿东西,门口是一溜停着的四辆马车,和数匹马。 正堂里,宋氏抱着康哥儿是眼泪汪汪的,十分不舍得,一旁林氏也是抱着宝珠又亲又哭的。 老袁氏和李老爹还有李继和几个也是暗暗神伤。 这种离别,真真是最要人眼泪的时候了。 李荣樟看着石榴,是满眼的不舍,“二姐,这一路去京城路远迢迢的,你可得多保重自己啊!” 李荣榆看着石榴道:“石榴你出门在外自己多加小心,注意安全,别担心家里,放心,有二哥在呢,二哥会好好照顾爷奶爹娘他们,也会好好打理作坊的。” 石榴点着头,少不得叮嘱李荣樟和李荣檀好好用功,让二哥照看好家里。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走向宋氏,安慰道:“娘仔细哭坏了眼睛,昨晚就哭得够多了,又不是离得多远,等回头我从京城回来了,就带你们一起去州城小住些日子,咱家在州城的大宅子,爹亲自带人打的家具,咱们一家怎么着也要多去住住不是?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康哥儿了。” 宋氏点点头,将康哥儿递回给柳妈妈抱着,伸手来拉石榴的手,轻声嘱咐道:“自己出门多加小心,保重自己,娘在家等着你回来,啊。” “知道了,娘,我会早点回来的。” 宋氏应了声,这才去林氏手里接宝珠,“放心吧,我会好好带宝珠的。” 林氏哪有不放心的,闺女从生下来都是婆婆带的多,婆婆疼宝珠着呢,她就是舍不得,这一去,就不能天天都看着宝珠了,当娘,哪有舍得的呢? 一番依依惜别的,等好不容易出了家门,还没上马车呢,隔壁蒋氏黄氏他们又都来送,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是一番耽搁,完了作坊的工人也陆续来上工了,知道石榴要出远门去京城呢,少不得都围上来相送,嘴里说着一路顺风早些回来的话。 等终于上了马车,一路走到了村口,宋氏等人还在后头跟着,村口,李族长刘里长他们也都等着了。 当下又是一番耽搁,等终于是走下石桥往官道上去的时候,吕氏和朱嫂子竟也站在路边等着呢。 石榴见了,忙下了马车来,“伯母怎么到这儿等着来了,昨儿不是跟伯母说了吗,让您别来送的,早上天冷,怎么也没多穿些?” 吕氏笑道:“我穿的多,不冷。” 未来儿媳妇出远门,她当婆婆的哪能不来送一程呢。 说着,又从朱嫂子手里把用棉套裹了的瓷盅接过来递给石榴,“这是我昨晚就小火炖上的燕窝,你拿着等会就趁热吃。” 再将一个食盒一并递过来,“这是朱嫂子做的一些点心,有你上回也说好吃的杏仁酥,你拿着路上吃。” 石榴接了过来拿给岁绿和拂冬提着,一脸的感动,“伯母费心了。” 没曾想,还没完,吕氏又将背上背着的包袱取下来,“这是我给你做的一块小毯子,学你那布偶,也是晋儿给我提醒了一句,里头夹层我就用的鹅毛,别说,这缝出来轻薄的很,还格外暖和,这一路上天冷,坐在马车里不好受,你就把这小毯子搭着身子,护着些腿和膝盖的,也能舒服些。” 石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伯母,您的心意,我领了,您在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 吕氏点头,笑着退后一步,“快走吧,时辰不早了,别耽搁了赶路。” 上了马车后,石榴掀了车帘往后看,冲吕氏挥着手,“伯母快回去吧!” 正好范氏和黄春妮也从后头出来了要去布偶作坊,吕氏点点头看着马车走远了,就和两人一起往村里回。 这一段路程,石榴和林氏坐了一辆马车,也好说说话,林氏看着提上来的这些东西,也是打趣石榴道:“你未来婆婆对你可真好。” 确实挺好。 石榴心里肯定,面上却也反打趣林氏道:“难道你婆婆对你不好?” 林氏笑:“那自然是好的,咱们都好,都遇着了这天底下最好的婆婆了!” 旁边被柳妈妈抱在怀里的康哥儿正好醒了,哭着要找奶吃,林氏先抱过来给喂了奶,小家伙打了个嗝,又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香香的睡了。 林氏看着儿子香甜的睡脸,抬了头再看石榴,就不由道:“年前范晋来送年礼,我瞧着他对咱们家人都是恭敬有礼的,说话也周到,逗的爷爷和公爹都是笑不拢嘴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呢,我想着等石榴你生了孩子,那孩子一准聪明可爱又漂亮得很。” 她生孩子? 石榴看了眼康哥儿,但笑不语。 见她光笑,不说话,林氏就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能干,范晋也是秀才呢,你俩可要多生几个孩子,不然岂不是太可惜了?” “也要看缘分的。”石榴笑了笑,赶忙转移视线,将瓷盅拆出来,拿了两个茶碗来盛,“这燕窝得趁热吃,待会儿冷了就不好了。” —— 因起早送行耽搁了,一路紧赶慢赶的,进了洛水城时,也已经是中午了。 让耿忠他们带着行礼马车这些去吃了饭然后直接去码头等着,石榴和林氏母子坐了左成赶的车,再加一个柯虎,径直往孟家去。 他们今儿就要走的事,李香梨还不知道了,初二那晚回来的时候,石榴也没说。 这厢要走了,拐道过来看看侄女儿,再说上一声。 到了孟家,李香梨还惊喜他们姑嫂两个竟然一起来了,忙招呼人进去,又让婆子赶紧做饭,他们刚都吃过了,孟冬生都已经出门又往铺子去了。 坐下来一说话,一听大嫂带着孩子要去州城,而石榴更是要去京城,也是大惊,回过神来,忙叮嘱石榴来要一路小心注意安全云云的。 这样的话石榴今儿已经听了不少遍了,但还是笑眯眯的应着,“大姐放心吧,我有这么多人随行,还能照顾不了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香梨想想也是,这个她从小带着长大的妹妹,早就不知不觉的长大了,比她这个姐姐还老成能干,更像姐姐呢。 “大姐知道你能干,能照顾好自己,这不是也担心吗,等平安到了京城,方便的话一定托人捎个信回来报平安。” “知道了,大姐,倒是你,也多多保重自己,要是有什么事,只管让人送信回家,二哥他们都在家呢。” —— 留在这里吃了中饭,石榴一行也没多坐,赶紧辞别,出发去码头跟其他人汇合去了。 刘家包下的大船,从这里就能一路直达通州,皆是水路,要行半个月呢。 第534章:一条大河波浪宽 船在夜里抵达了洛川码头,停靠了岸,今晚就停在这里了,石榴问林氏要不要下去逛逛,但晚上夜风冷,也不好带孩子出去,林氏就摇头说不去了。 石榴便带了岁绿和拂冬以及左成和柯虎跟着,下了船去溜达溜达,活动活动。 府城的晚上一样热闹,还在新年的气氛里,夜市里人来人往的,各种小吃不断。 也是巧,明明石榴也没有跟范晋说过行程,全然是缘分。 石榴正凑在一处小吃摊子上看着那老板娘手法利落的边掐馄饨边进锅里沸腾翻滚,那一颗颗的鸡肉馄饨皮薄馅多,白白胖胖的,喜人得很,“老板娘,煮几碗在这里吃的,再另多煮个几碗待会打包带走!” “老板娘,两碗鸡肉馄饨!” 两道话音几乎是同时落下,石榴猛然转头,就看见从那头走过来的范晋主仆,“范晋?” “石榴!你来府城了?!”范晋远远看着这馄饨摊子前的身影熟悉,但没看到正脸,都是背对着他的方向的,不敢确定,这厢走近了发现果然是,范晋也是笑眯了眼,算来,初六离家,也才不过几日未见罢了,但他仍觉如隔三秋一般。 “我经过这里,明儿一早就要走的。”石榴应着,一边跟范晋往摊子后的小桌子去坐。 范晋听着就问,“是去京城?不是说过了十五吗?” “本来是的,但正巧刘东家要去京城,我就同他一道,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很快,馄饨就端上来了,石榴勺起一颗再嘴边吹着,待吹得凉了些就送进嘴里,蓦然亮了眼,“唔,真鲜!” “是吧?”范晋看着她吃馄饨的样子,轻笑起来,“这家馄饨卖得好,我常夜里看书觉得累了,就出来溜达溜达,上这家来买碗馄饨吃。” “有刘东家一路同行,倒是也不错,你一路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的。”石榴点头,“这话我从还没离家呢,就一直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范晋失笑,“那我说点别的。” “我听同窗说起过京城的房价,在外城置买个像样的宅子也少不得上千两,若是内城,那更是有银子也难买,我想着不管怎么样,在京城置买个宅子也是很有必要的,未雨绸缪嘛,但我这也没时间往京城去,正好你要去,这趟就帮着置买个宅子,至于买哪里买多大,你都看着办,买得到最好,买不到也没事。” 说着,就让八方回去取银票来。 石榴眨眨眼,打趣,“去年效益挺好?” 范晋笑:“都是得益于你,有你帮着打名声,好多人都以为红姑他们是你的人,帮着介绍了不少的生意,所以,去年几个月接的单子就不少,这府城里各家出手又都大方,挣的不多,但在京外城买个像样的宅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石榴就道:“我觉得你应该让红姑出面再多买些合适的人回来,好好的培训一番,待将来,京城的市场,才更是赚钱的地方呢。” 范晋点头,“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打算过了上元节之后就让红姑着手办。” 八方腿脚快,一碗馄饨吃干净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他就带着银票跑回来了。 “你看着挑你中意的宅子买,要是银子不够,你先垫上,回头回来我再给你。”范晋温声说着,又忙解释,“毕竟,到时候.我若真能进京,咱们到底成了亲,总不能分开住不是?置处宅子,就当是咱们成亲后在京城的婚房了” 石榴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那匣子,只见里头都是百两一张的面额,看这厚度,不下三千两。 她没有多说什么,把匣子拿给岁绿收好。 河风呼呼的吹过来,冷了不少,石榴拢了拢披风,看着范晋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嗯。”范晋点着头,看着石榴的目光夹裹着不舍,“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走吧,路上小心些。” 八方凑了笑脸冲石榴道:“姑娘放心,小的会照顾好公子的,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借着上来说话的功夫,直拿眼角余光看拂冬,几个月不见了,她好像瘦了?还是胖些好,胖些好看。 “赶路辛苦,姑娘可要吃好睡好休息好才是。” 石榴睨了他一眼,见他眼角直看她身后,不由回头看了眼,却见拂冬正拿眼睛瞪他,她不由愣了愣,随即就抿嘴笑了。 “好了,大家都好好保重身体,回吧。” —— 天还未亮,船舱就轻晃起来,石榴知道定是刘家的人正往上搬行李呢,这次不只刘东家一人进京,梁氏也会带着女儿刘悦一起入京。 刘家成了皇商,也会慢慢的打进京城的圈子里,是以,刘东家今年都会留在京城,而四月里靖安侯府老夫人过大寿,刘家肯定是要上门贺寿的。 石榴还猜想,刘悦今年就十四了,兴许刘家对她的亲事有安排,想在京城里寻一门合适的。 总之,这趟的行程刘家主子一家三口,还要带不少的随从跟仆人这些,行李自然也少不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上得完的。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昨晚想事情睡的太晚,这会儿还困顿的很,她是不打算起来晨练的了,偷一天懒吧。 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去,等再起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岁绿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姑娘,刘东家和刘三太太十姑娘他们刚刚登船,船马上就出发了。” 石榴颔首,迅速洗漱妥当,梳好妆,出了厢房,往二楼的船厅去。 这艘大船足足三层,第三层上全是厢房,二层上则是一个大大的船厅,吃饭这些都在这里。 进了船厅,石榴当即打招呼,“刘叔,婶婶,悦妹妹。” 刘悦看见石榴来,顿时提了裙子冲她跑来,“石榴姐姐!” 梁氏看着女儿这跳脱的样子,也是眼皮直跳,愁得很,冲石榴招手:“石榴快来,我让他们从府里做好了一起带上来的早饭,有你喜欢的松花蛋肉糜粥,你嫂嫂呢?是下来吃还是给她送上去?” “康哥儿醒了,她正喂奶呢,给她送上去吧。”石榴应着,便让岁绿盛了粥拿了两样面食一起,端上去给林氏。 石榴坐了刘东家的右手边,旁边正是刘悦,刘悦是挨着梁氏坐的,四人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食。刘东家夹了个红糖馒头吃着,一边跟石榴说话,“路上若是不耽搁的话,在月底就能抵达京城,我已经让刘全先一步往京城去了,你要的铺子,他也会先帮你寻摸一处合适的,不用着急。” “多谢刘叔费心了。”石榴忙道谢。 刘东家摆手,“咱们之间哪用这般见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 —— 吃罢早饭,刘悦就挽着石榴要练拳法,梁氏在旁直给石榴打眼色。 石榴看得分明,就笑道:“今儿身上惫懒得紧,悦妹妹,咱们下棋怎么样?” 刘悦也好说话的很,她只想着这一路都跟石榴姐姐一起坐船,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呢,就也不急了,“好,咱们下棋,玩跳棋怎么样?我最近刚练会,连大哥都下不赢我呢!” “好。”石榴点头,很快让岁绿拿了一套跳棋来,两人就在厢房里下。 这会儿日头已经出来了,但船上风大,还在甲板上太冷,房里摆了火盆,再开了半扇窗,倒也十分惬意。 随着驶出府城范围,河面越发宽阔起来,竟是一眼望不到头似的,石榴下了一步棋抽空抬眼眺望了一眼,看着这场面,一句话就在脑中闪过,一条大河波浪宽。 真真是美极了。 坐船不晕船的人就是好呢,可以赏这么美丽的风景。 可惜,林氏竟晕起船来,昨儿从洛水县来府城这半日的路程都好好的,今儿入了大河,竟就吐了起来,晕的十分难受。 石榴赶紧让岁绿去照看着点,熬了早准备上的晕船药给喝了,到傍晚,就好了不少。 正松了一口气呢,偏生夜里康哥儿发起了热来,急得林氏直掉眼泪,幸好刘家随行带的有大夫,赶紧请大夫来看了,又开了药方熬了药让林氏喝了喂奶———— 这一番折腾的,直到第三日天明,康哥儿才算是好了起来,喝了奶就安稳的睡了,没再哭闹。 这两天,把石榴也是担心的够呛,夜里也来守着,生怕康哥儿出个什么事,才三个多月的孩子,实在是大意不得。 见康哥儿睡了,石榴也是安慰林氏,“等过年再回下河村,那时康哥儿都一岁了,大些了许是就好些了,若实在不行,到时候早点启程,走陆路也行。” 林氏点着头,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松下来,直打着哈欠。 石榴见状就让她快好生睡一觉,打趣着:“下晌就到州城了,大哥许是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呢,这么久不见,大嫂还想让大哥看着你满脸的憔悴啊?” 林氏听得下晌就到州城了,也是激动起来,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我这就睡,这就睡。” 但想着马上就见到相公了,难免兴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睡不着,明明很困的。 石榴也抓紧时间回房好生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直接吃早中饭,吃过饭同刘悦下了会儿棋,日头一偏,不多时,百汇码头的轮廓也远远的映入了眼帘。 到了。 船还没靠岸呢,离的还远,石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身影,于是忙转头喊了林氏出来看,“大哥在那里等着呢!” “哪里哪里?”林氏抱了康哥儿出来,顺着石榴指的地方踮着脚的定睛看去,果然,看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忍不住激动起来,张嘴就喊:“相公!” 码头上的李荣棕也看到了慢慢过来的大船,看到了船上三层上船栏边站着的人,听到这声相公,李荣棕也是微红了脸,伸手用力的朝船上挥着。 终于,大船靠了岸,李荣棕等不及船停稳,就大步一跨跳上了甲板,往楼上跑去,亲自去接媳妇儿。 两厢在楼梯口汇了合。 “相公!” “二凤!” 见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看不进别人了,石榴清咳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康哥儿,瞧瞧你爹,眼中只看得见你娘,咱们姑侄两个,可真是小透明啊。” 林氏顿时红了脸,依依不舍的从相公的脸上收回视线来,忙将怀里的儿子往前一送,“相公,快瞧瞧,这是咱们的康哥儿!” 儿子出生自己都没在,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见面呢,李荣棕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襁褓,看着胖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睡的香甜,不自禁的眉眼都柔和起来,“娘信上说的真没错,真是长的跟宝珠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看过了儿子,李荣棕忙及看向石榴,“二妹!一路辛苦了!” 石榴扑哧一声笑开,“我不辛苦,大嫂为了来见你才辛苦呢,这一路上晕船不好受,康哥儿又不好,大嫂喝了不少的药都快喝吐了,等回去,大哥可要好好让大嫂补补才好。” 李荣棕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问林氏,“二凤,现在还难受不难受?撑得住吗?离城还有几里路呢,要不咱们今晚先在这边找家客栈休整一晚?” 林氏被丈夫关心的红了脸,忙道:“我已经没事了,撑得住的。” 石榴道:“天也不早了,大哥你还是快带大嫂他们回去吧,我就不送了,还得继续行程呢。” 李荣棕点点头,将孩子先给柳妈妈抱着,又让带来的小厮先帮着把行李这些搬下船装车。 这便过来跟刘东家见礼,又跟两人快速简洁的汇报了总站的近况这些。 等行李都搬下去,李荣棕带着妻儿下了船,站在岸边,看着船缓缓驶离走远,这才带着妻儿上了马车,返回州城中去。 大船继续北上,水速不快,但日夜兼行。 半个月之后,顺利抵达了通州码头。 第535章:京城 通州的盛通码头极是热闹,俨然一座小城镇一般,周遭商铺客栈这些,也是应有尽有。 刘家的仆人忙着卸行李这些,石榴带的行李这些也自有姜同他们张罗。 石榴和刘东家一行先行下了船,听刘东家的安排,住进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客栈。 “此离京城门还有一日半的路程,这会儿天也晚了,咱们今晚就在此歇宿一晚,明儿一早继续赶路。” 石榴点头应下,一路都在记路和位置这些,刘东家带他们来住这家客栈,也是熟门熟路的,想来放心,记下这些,下回她再来京城,也就有数了。 在船上待了大半个月,这下终于到了陆地上,客栈的床睡着似乎都要安稳些。 一夜好梦,次日一早起来用了早饭之后,一行便继续启程往京城去,一天没多耽搁。 一路有刘东家的随从打点前站,中午停在了一处矗立在官道边的大食肆用的饭,这大食肆足有三层,层层都是大堂布局的结构,因位于交通要塞上,生意竟好得不得了。 多亏了有刘用先一不来打点,石榴一行到了之后才不用多等,很快就吃上了饭。 饭罢,歇了两刻钟,就继续上了路。 傍晚停在了一处农庄上,这方圆已经是京城的地界,因京城也不过四五十里路了。 “竟是刘叔您的庄子?”得知这处农庄竟是刘东家的,石榴也是惊了一跳。 刘东家就笑道:“这一带多都是京城各家的别业所在,我也是托了姑母的福,才能在这里得了处庄子,不像家里那边的庄子带的有田地,这处只是供消遣散心的,没有田地,倒是有一个大荷塘,夏时能赏花,景色挺好。” “这也很不错了!”石榴是真的赞叹,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的一个庄子,日常住在城里烦闷了,就能出城里散散心,多好呀。 看着她眼底的羡慕,刘东家也是好笑,“叔很看好你,以你的能干,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在这里置上宅子的。” 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事,石榴心里清楚,面上却笑开来,“那就借刘叔吉言啦!” 自己的庄子,住起来自然是比客栈更妥帖,刘东家又早让人打点布置好的,当晚吃的就是一顿格外丰盛的特色饭菜。 又次日一早起来,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忙慌的,慢悠悠的吃了早饭,收拾收拾,才启了程。 约摸正午时分,便即看到了巍峨壮观的京城。 城门如大洞,进城的队伍犹如蚂蚁移动着,嘈杂声浪如潮水。 驮着货物的马匹打着响鼻,躁动的马蹄在青石板路上踢踢踏踏,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被牵马的好生的安抚住。 还有商旅带着骆驼,骆驼高昂着头,背上坨着香料等奇珍异宝,身上挂着的驼铃随风摇曳,声音悠扬。 一边排队等着入城一边高谈阔论吟诗作对的书生。 挑着担子的农人神色拘谨,挎着篮子的妇人满脸的期待。 也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刘悦差点都要把身子都伸出马车去了,看着着一切一切,激动的嘴里跟石榴叽叽喳喳个没停。 前头的马车上,梁氏身边的大丫鬟下了马车走过来,对着马车里说了几句,刘悦就撇撇嘴,放下了车帘。 靠回车壁上,她看着石榴唉声叹气道:“石榴姐姐,你看我娘,做什么都要拘着我,早知道,我就不该同她一起来京城的,留在家里多好,没人管着我,自在得很,想打拳就打拳,可这一出了门,娘都不许我舞刀弄枪蹦蹦跳跳的了。 我真是后悔了,不该来的,要是不来,等我爹娘一出门,说不得我就可以偷偷的溜出家门,出去闯荡闯荡一下江湖,我看过一本话本子,里头写的红衣侠客————” 她越说越起劲,石榴眼皮微抽,赶紧打断她,“进京也好啊,你刚也瞧见了,京城多热闹?你上次不是还说,想逛逛京城的锦绣阁嘛?” 还在船上的时候和梁氏聊天之际,她就听梁氏说起过一嘴,带刘悦进京,就是为她的亲事来的。 拘着她规矩文静点,想来也是为此。这些事情,她作为外人,是不好评价的,也管不了刘东家两口子要给女儿说什么人家,不过,夫妻俩都是疼孩子的,总不会误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的。 听石榴说起锦绣阁,刘悦好在是心情好了点,忘性也快,当下就兴致勃勃的同石榴说起来,“那咱们明儿就去逛锦绣阁,再去天香楼吃饭怎么样?听说天香楼的厨子可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一手的好菜,味道好得很呢!” 石榴点头应和着,“好。” 进城的人太多,等了许久才终于轮到他们进城。 马车缓缓出了城门甬道,很快,各种嘈杂热闹声就争先恐后的往车厢里挤。 连石榴都忍不住悄悄掀起了车帘来看,刘悦看见了,就跟只做贼的老鼠似的,偷偷的躲在石榴身后,顺着那条车缝往外看去。 只见长街两侧商铺栉比鳞次,旗幡招展,酒肆茶寮,香溢满盈。有小儿嬉戏于糖糕摊前,欢声笑语,有妇人叫卖香囊,声韵悠长————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闹声,欢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真是好一番盛世画卷,美轮美奂啊。 “这就是京城了,真是太繁华了!比咱们府城还热闹呢!”拂冬和岁绿以及刘悦的丫鬟冬初也凑在另一边的车窗看得是惊叹连连。 没办法,头回来京城见世面,实在是淡定不了。 刘悦接嘴,“这岂止是比咱们府城热闹?咱们府城那点繁华哪里排的上号哇?哎呀,看着这繁华,我就勉强的觉得这一趟进京还是不虚此行吧!” 车厢里的叽叽喳喳简直收不住,好在前头的梁氏也没再让人来管他们,而外头街道上那般热闹喧哗,别人也听不见他们在马车里的兴奋谈论就是了。 随着马车行过最热闹的长街,然后一路上了大桥,须臾,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去,热闹嘈杂就少了不少,而后东拐西绕的,进入了一条巷子,停到了一座宅子前头。 这就是刘东家在城里置的一处宅子了,就在挨着内城的裕泰坊里,这里住的都是富庶的商贾,因着离内城门就是半条街的事,这里的房价也不便宜。 石榴路上就问过了,得知刘东家这处宅子花了五千八百两,惊了好大一跳来着。 但这会儿到了这宅子,看着这宅子的气派,和宽敞,三进三出带跨院的布局,还带大花园子,更有一个小湖景观,假山楼台的,便也觉得这价钱确实不算高了。 她一见这宅子就喜欢上了,心想若是走狗屎运,能在京城也买上这么一处宅子,那她真是要乐开花了。 想来她也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的,第二日吃罢早饭,在花厅里喝茶说话,说起这宅子的好时,提了这么一嘴,管家贵叔就道:“石榴姑娘也有意置买宅子?咱们隔壁胡同的那罗家的宅子要出手。” “他们家怎么了?”刘东家先接了话,那罗家他知道的,是做瓷器生意的,祖籍常州。 贵叔道:“那罗家小儿子除夕那夜跟一群狐朋狗友在采春园喝花酒,不知怎么的跟人起了争执,都喝上了头,竟动起手来,失手把对方一人头给打破了。 要说是一般的打架斗殴也就罢了,不曾想,那被打破脑袋的却是孙阁老的孙子,这不是捅到了马蜂窝嘛! 事情闹开来以后,谁都不承认是自己打破那孙公子的头的,当时又都醉得不轻,倒都说不清究竟是哪个,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 孙家那边施了压,要闹事的几个人都一起给个说法,顺天府便将罗小公子一干人都给抓进了大牢,等孙公子那边苏醒过来,才按律给判了,各打了几十大板后放了出来。 但孙家那边哪里就能这么算了?明里暗里的给这几家找了许多绊子,都是商户人家,钱是有,可哪里斗得过那孙家? 其他几家不知道,反正这罗家已经在变卖铺子产业这些了,听说是打算举家回常州祖籍去了。 之前老爷你让我留意着出手的铺子,一听罗家要变卖产业,我就赶紧把合适的几个铺子都给收了过来,罗家那宅子,听说价钱一直没谈妥,还没出手的,若是石榴姑娘有意,可得快些才是,不然,晚了肯定就卖出去了。” 刘东家一听,不由同石榴笑道:“还是石榴你运气好,这说要找铺子,还没进京,铺子就找着了!贵叔的眼光毒辣,他入手买下来的铺子肯定差不了。 至于罗家那宅子,听说也是三进,里头什么布局就不清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这就先过去瞧瞧?” 石榴听得也是欢喜,这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当下忙道:“那就去瞧瞧。” 要是看中了,自然是赶紧买下,这过去就是内城门,地段这么好的,好不容易拨出了萝卜空出个坑来,肯定是要赶紧去占下啊。 第536章:置业兴产 一旁的刘悦撇嘴,“可是,石榴姐姐说好跟我一起去逛锦绣阁的。” 梁氏就瞪她,“锦绣阁就在那里,还能跑了不成?何必急在这一时?你石榴姐姐进京可是办正事的,你别总缠着她。” 石榴忙笑:“虽是办正事,但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肯定也要好好的逛一逛玩一玩啊!” 又冲刘悦道:“你等我先去看了宅子, 他是第一个释放出法则力量的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由于他的怯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虚伪。 郭风尘走到锻造台面前,看着这块瀚海金铁开始他的锻造,只见在灼热的火山口,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响起,而在边上打下手的莫凡,同样脸上浮现出汗水,炽热的气息,在加上运动,使得他神色恹恹。 “你能不能跟我说明白点,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沈青君想知道个清楚,追问不断。 “当然,大哥如今深陷险境,我若不及时去解救,又恐那蒋雷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韩千雨说道。 i奢华的车身被包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上面还系着大大的缎带,而盒子下面是一个轮盘,周围是直射灯。 “老板,我想要两副面具,越精致越好,最好能将面容完全遮住。”韩千雨客气道。 青年看着雷耀还在使劲地试图激发出深紫色的体辉,心里就觉得好笑,更是认定这场比试自己赢定了。 夏凡和慕柠兮都没在意,更没洞悉顾浅熙的想法,只是继续地聊着。 总结了一番之后,夏凡已经逐渐掌握了所有的因为冥王瞳提升而带来的冥王瞳术。 虽然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嚣张,但看到他们来了,我也想看看他们的态度,就跟着示意阿彪把车窗降下。 “不!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秦以涵又剧烈地反抗起来,若是没有减肥之前,她还可能对付得了这个男人。 可我大错特错了!我忘记了当初楚天联合数名高手围攻他,都未能拿下,当然那是因为当时的楚天双角力量还不完善,更不怎么会使用的缘故。 朋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她能遇到苹果这样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就已经很知足了。 驾驶位置上的陆梁静一副私家侦探装扮的模样,一边看向车上的平板电脑,一边专注的开车。 她一怔,不再挣扎了。我动动喉咙亲了她洁白如玉的脸蛋一下,她似乎是第一次被男性亲吻,眸子都瞪大了。 我瞪了她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手机,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开口便喊了一句金平。 萧卿童张开嘴,想要说话,半天发出的却都是气音。她再次张口,终于确定,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我就带着照片跑去找南宫昊,他问我干嘛。我说我要走了,留下点东西纪念一下。 乔荆南拉开车门,我弯身就要进去之时,身后人潮中传来一句杨卿卿,我当时以为是幻觉,动作顿了顿,想弯身继续坐到车内时。 然而实际上,随便冒出一个鬼都可以吓得她尖叫,然后往王歌身后躲。 “没有,我是说这栋楼的宿管,我听说她们是三天一换班,值班人员不得离开学校?”罗涵继续说道。 如果是平常,以他和黎织梦的关系,想要开溜随时就溜了,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声暴喝声正是百里云宿发出的,原来他在阿青强力的八道剑影之下已经开始慢慢坚的持不住,眼看八道剑影就要刺破他凝聚的真气气墙。 第537章:逛街 铺子的事先铺排好,暂且急不来,第二日,石榴就同刘悦一起出了门,逛京城去。 梁氏本来也想跟着的,只是初到京城,她作为主母,手里头的琐事一大堆,都要她拿主意来办的,实在是走不开,便将身边的洪嬷嬷派来跟着他们。 毕竟,这京城不是大名府,随便路上撞到个人,都有可能是官是吏的,两个小姑娘初来乍到,出门她还真不放心,洪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多少有些眼色,跟着他们,她也放心些。 贵叔特意派了熟知京城布局的车夫给他们赶车,一听两位姑娘要去锦绣阁逛,车夫便直接将马车赶进了正阳门,进了内城。 锦绣阁和天香楼都在内城最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很快,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锦绣阁门前,车帘缓缓掀起,刘悦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般,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下车来。 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拉起石榴的手,兴冲冲地往锦绣阁里头奔去,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石榴姐姐,我娘说了,看中什么首饰了直接让锦绣阁包了送回府,今儿咱们可别客气,尽情买买买就是了,我可要好好的挑多些这京城的首饰!一定要把京城最精致、最美艳的首饰都带回家!” 石榴听得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尽管她首饰都多的戴不完了,但只要看见喜欢的,还是要买的。 更何况是京城的首饰,全天下什么时兴的流行的可都在这里了,锦绣阁的大名,也是早就闻名大江南北的。 好不容易来了,她也想给家里众人都买些礼物回去,还有吕氏,她对她好,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一行人进了锦绣阁去,便立马有女伙计上前来招呼,锦绣阁里的女伙计什么贵客都见过,就是郡主都是他们这里的常客,实在是见怪不怪的了。 见石榴和刘悦两人带着丫鬟仆从,面孔却生,一看就是刚来京城的,她也不看低人,照样保持得体的微笑来招呼。 里面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的珠宝首饰让两人也是眼花缭乱起来。 刘悦更是像一只蜜蜂似的,兴奋地在各个柜台之间穿梭着,细细打量着每一件首饰,一边问石榴这个那个的。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对翡翠耳坠上时,顿时被深深吸引住了,碧绿的颜色宛如清澈的湖水,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光芒,实在是太漂亮了。 “姑娘真是好眼光呀,这对翡翠耳坠可是我们铺子的新货,出自吴大师之手,不仅颜色绝佳,工艺更是精湛无比,而且就这么独一无二的一对哦,难得一见呢。” 刘悦听了女伙计的话,心中更是喜爱不已,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对翡翠耳坠,忙道:“这对耳坠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慢着,这耳坠,我要了!”突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几人回头看去,见是个身穿粉色小袄的娇俏姑娘,年岁也不大,跟刘悦差不多,身量却高,长得也极是漂亮。 女伙计一看见她,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原来是苏二姑娘!” 那苏二姑娘微抬着下巴,上前来,看着那翡翠耳坠,“这耳坠本姑娘也看中了,快给我包起来吧!” 刘悦一听,不干了,她也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在并州府城甚至是州城里,她看上的东西,还没有人要从她手里抢的。 当下就拧了眉,“喂,你讲不讲道理啊,这耳坠分明是我先看中的,我都试戴过了。” 那苏二姑娘睨了她一眼,气势极大,“我买定了!” 女伙计倒左右为难起来,卖给谁啊?这面生的两位姑娘,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家就是了,万一是京城哪家权贵的什么亲戚表姑娘之类的呢? 眼珠子转了转,她偏头低声同刘悦和石榴道:“这位乃是吏部郎中苏大人府上的姑娘。” 那意思就是在说,你们看着办,要是大的过这官,你们就抢呗。 反正他们铺子的首饰,卖给谁都是卖。 刘悦一听,扭头问洪嬷嬷,“吏部郎中是几品官?” 那苏二姑娘见她连吏部郎中是什么官都不知道,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更得意。 洪嬷嬷道:“姑娘,吏部郎中是正五品。” “才五品?成伯伯可是四品!”刘悦撇嘴。 洪嬷嬷忙道:“姑娘,这京官跟地方官是不一样的。” 五品的官职虽然比四品低,但好歹也是京官,不过,在京城这地界上吧,五品官也委实提不上名号就是了。 刘家背靠的可是靖安侯府,那是京城勋贵,是区区五品郎中可比不上的,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的确是她家姑娘先看中的耳坠,姑娘喜欢,她本想着这位若是来头大,就劝姑娘让了就是的,但对方只是五品官员的姑娘,若非要硬抢————她看姑娘吧。 刘悦自然是舍不得拱手相让的,她一眼就爱极了这耳坠。 是以,她看向罗二姑娘道:“不好意思,这耳坠是我先看中的,我不会让出来的,你还是看看别的首饰吧!” 罗二姑娘气坏了,这人连京官地方官都分不清楚,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竟也敢跟她抢首饰。 她父亲可是吏部郎中,姑母嫁给了威远伯府,她怕这个土包子? 当下瞪向女伙计:“这耳坠我要定了!你敢不卖给我?” “这”女伙计也实在为难。 偏偏刘悦也在催促她快快包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老太太,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盘子板正端严,连额上的抹额都显得严肃至极。 “倩倩,你这是在做什么?” 罗二姑娘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脸上的傲慢生气立马化为了乖巧,连忙迎上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祖母,孙女看中了一对耳坠,可竟有人同我抢呢。” 刘悦瞪眼,气得不行,“明明就是我先看中的,是你冲出来要跟我抢,你还倒打一耙,谎话精!” 第538章:疑是故人 老太太眉眼一沉,“倩倩,她说的是真的吗?” 罗倩倩心里一慌,“不是的,祖母,她才是说谎呢!” 老太太就看向那女伙计,语气却温和起来,“劳烦你来说说事情经过。” 见罗家老夫人这么和气,女伙计也是耳闻过这位老夫人的德行的,当下忙如实道:“回老宜人,确实是这位姑娘先看中了这对耳坠。” 一句话,就说了个清楚。 罗倩倩气得暗暗瞪女伙计,却被罗老夫人一瞪,只能委屈巴巴的垂下了头。 罗老夫人便看向刘悦和石榴两人,语气温和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孙女被家里宠坏了,多有得罪,老身就替她给你们道歉了。” 这老夫人倒好说话的很,跟这孙女一点不一样呢,刘悦嘀咕一句,忙摆手道:“没事的,说清楚了就好。”只要不跟她抢耳坠,她也好说话得很。 罗老夫人笑了,微颔首,准备带孙女离去,要教孙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 她正准备走,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石榴手腕处露出一角的镯子,顿时脸色一变。 “这位姑娘,我能看看你手上的镯子吗?” 石榴一愣,看她的镯子? 这镯子有什么稀奇的,柜台上一大把的镯子这个好看呢。 不过她这镯子也很不一样就是了,是去年范家下小定送来的订婚信物,后头她还听范晋说起过,这镯子是吕氏年轻时的镯子,珍视的很,特意下定给她,也是对她的喜欢。 但见老夫人好像要弄清什么一样的急迫眼神,石榴顿了顿,还是将衣袖撩了撩,露出那对镯子来。 罗老太太看清那赤金嵌珍珠的镂空雕花镯子,瞳孔就是微缩,复认真打量起石榴来,似乎在通过她看什么人似的,又忽而皱眉。 石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出声,“老夫人认得这镯子?” “能不能告诉老身,这镯子,是谁给你的?”罗老夫人忙追问。 石榴抿嘴不答,看这位老夫人这神态定是认得这镯子的,所以,她认得吕氏?是相识还是有过节? 若是后者,她肯定不能随便说出吕氏来的。 见对面的小姑娘一脸防备,罗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了些,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当下忙暖和了神色,“我娘家姓吕,姑娘手上这镯子老身瞧着极是眼熟,很像我曾经送给族中一位小辈的镯子,所以就想问个清楚,没别的意思,你别怕。” 石榴一听她娘家姓吕,就是一惊,这位看年纪,估摸着是吕氏什么姑姑之类的? 在这人来人往的锦绣阁实在不方便谈话,是以罗老夫人便相邀了石榴二人一起去斜对面的茶楼喝茶小坐。 二楼雅间里,一番安坐下来,罗老夫人再度问起,“所以,能不能告诉我,这镯子是谁给你的?” 石榴顿了顿,没从这老夫人身上感觉到恶意,便如实道:“这镯子,是小女子未来夫家给我下定的信物。” 罗老夫人一听,恍然,她就说,这小姑娘观年纪,可能是阿言的女儿,但相貌瞧着却十分不像,原来是这样。 阿言能把这对镯子拿出来当小定礼,想来是很喜欢这个姑娘的。 她不由又暗暗的打量过这姑娘,沉稳大方,气定神闲,这番气度,着实是不错。 她暗暗点头,面上的表情也慈和了起来,“你那未来夫家可是姓范?” 石榴点头,“是。” 罗老夫人就笑:“那就是了,想来你没听说过,你那未来婆母,正是我娘家的一位堂侄女,这镯子,是我当初回去省亲之时送给她的。” 原来真是这样,石榴忙一脸惊讶,“竟是如此?这个小女子倒还真不知道。” 罗老夫人感慨,“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也许多年没见过阿言了。” 阿言打小丧母,因着两家离得近,可以说,阿言还是她抱着带大的,后来,她爹娘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嫁来了罗家做继室,离广陵县天南地北,她便是想回娘家看看,都千难万难。 只收到过阿言的信,知道她也定了亲,亲事还不错。 后来夫君升了官,调任雁南知府,她带着孩子们一起随去任上,途中经过了大成府,所以特意绕回广陵县省亲,又特意让人给阿言捎了信让她回来。 这对镯子,就是那时候她送给她的。 知道她嫁了个读书人,那夫君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夫妻俩恩爱不移,她也算是放了心。 再后来,她随着夫君调任,天南地北的转,总是没个定的时候,也不方便通信,更没有机会再回广陵县瞧瞧了,便是父母去世,却又逢夫君暴病而亡在任上,也不能两全…… 想想,她也快二十年没见过阿言了。 回神,罗老夫人便问起石榴,“阿言,她可好?” 石榴看着罗老夫人脸上的追思,也是好奇,当下将范家的情况大致说了说。 罗老夫人听得红了眼眶,“她夫君早早的就病逝了?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也是苦了她了……” “好在儿子争气。你刚刚是说,这晋哥儿已经有秀才功名了是吗?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啊!” “我太久没见过阿言了,有些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总之,还要麻烦你回去替我跟阿言带一声好,告诉她,我如今在京城落了定,往后都在京城了,她若得空,可以来京城走动走动。 对了,晋哥儿将来应该会参加会试吧?到时候让阿言可以陪着晋哥儿一起来,我家府上你刚刚也知道了,正是吏部罗郎中府上,就在永安坊,铜锣巷进来第三家便是。” 罗老夫人一时激动,忍不住就说了一大通。 罢了,看着石榴笑道:“叫你见笑了,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怎么来了京城的?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奇怪怎么定亲了小姑娘还四处乱跑,但想着或许是跟家人一起来的? 到底是阿言未来的儿媳妇,算来就是她侄孙媳妇了,她也该关心一二。 石榴虽然疑惑既是很好的姑侄关系,怎么这么多年也不曾通过信吗?但看这老夫人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也确实是真心挂念吕氏的。 当下忙道:“回老夫人,小女子姓李,名石榴,前两日才刚刚到京城。” “石榴?这名字听着便福气满满的!”罗老夫人笑起来,“你别这么见外,就随晋哥儿叫我姑祖母吧。” 这还没认上的亲戚,让她就叫上姑祖母了,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罗老夫人眼神殷切,石榴抿嘴,还是叫了声:“姑祖母。” 第539章:都是亲戚 一旁的罗倩倩自进了雅间本来趁着祖母没管她还在一直狠狠的瞪对面的刘悦来着。 但慢慢的听祖母的话越听越不对,视线就从刘悦身上瞪响了石榴。 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竟跟祖母攀起亲戚来了。 又听得竟还叫上姑祖母了,罗倩倩眼中的鄙夷都要化为实质了。 姑祖母? 算是他们罗家哪门子的表姑娘了不成? 祖母娘家哪来的什么侄女,不是独女吗?太外祖父母早都死了,自她记事以来,也从没见过吕家的什么亲戚上过门,祖母也从没提过娘家的。 兴许就是面子话说一句罢了,这不要脸皮的,竟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也是,乡下土包子,能跟他们罗家攀亲,哪有不上赶着的? 可祖母竟还连声道好,想来很欢喜的样子? 罗倩倩不由狠狠瞪起了石榴来。 石榴只当没看见,心里又嘀咕,这老夫人处着就是个很和善知礼的人,怎么这孙女这般没规矩? 听得罗老夫人又问她是跟家人一起来的京城还是怎么的,她便大大方方的回应,“不是的,姑祖母,我是随一位世叔一起来的京城。” 罗老夫人就纳闷了,不是跟家人一起来的京城?这都定亲了,怎么还随意出远门? 看出她的疑惑,石榴索性直接道:“不瞒姑祖母,我家中是做生意的,此番来京城,就是做生意来的。” 原来是这样。 罗老夫人点点头,倒没有介意石榴家是商户,而阿言会给儿子聘下这么一位儿媳,自然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却听得身边孙女嗤笑了一声,顿时皱了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使得孙女噤了声不再作怪之后,她才继续看向石榴,笑道:“不知是做的什么生意?用不用姑祖母帮忙?” 石榴感受得出她不是说客套话,是真的爱屋及乌,因为挂念着侄女,所以知道她是侄女的未来儿媳,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多关照一下? 便笑道:“多谢姑祖母了,实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开张了。” 罗老夫人噢了一声,又问:“不知铺子在哪里,哪日开张?到时候我也让家里人来捧个场。” 倒叫石榴不好拒绝,又一想,捧场也好啊,正好也给铺子打出些名气来,初来乍到的,她还真怕铺子刚开都没人进来光顾呢。 便笑应着说了。 罗老夫人点点头记了下来,想着回头就让家中管事跑一趟,不管是卖布料还是瓷器茶叶的,总之家里也都需要这些的,多买些也无妨。 时候也不早了,罗老夫人当即又要叫石榴一起去酒楼吃顿便饭。 石榴都快被那罗二姑娘在背后瞪出窟窿来了,哪里能应?再说了,初次见面,就一起吃饭什么的,她也不习惯,当下便婉拒了。 见状,罗老夫人也不强求,只让石榴若是有事帮忙,只管往永安坊来找她。 石榴嘴上应下了,送了罗老夫人出门去。 等马车走了,刘悦才撇嘴道:“那什么罗二姑娘真是太可气了,你看她刚刚,瞪我又瞪你的,那眼珠子,比铃铛还大!我都怕她把眼珠子瞪出来!” 石榴扑哧笑了,“你这形容,还真是恰当。” 刘悦也哈哈大笑起来,“管她呢,反正那耳坠子我是买着了,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觉!这一耽搁的,咱们还没好好逛完锦绣阁呢,石榴姐姐你也没挑首饰,不过这会儿都快午时了,咱们先去天香楼吃饭,再接着去锦绣阁逛吧?” “好。”石榴应了声。 天香楼也在这条街上,离着也不远,倒也不用再坐车了,直接走过去也没多少步。 刘悦挽着石榴的手走,嘴里一边说话,“真没想到,石榴姐姐你在京城里也有亲戚,我看那老夫人挺和气,就是那罗姑娘不是个好玩意,回头你真嫁进了范家,跟你婆婆一起来京城的话,可得小心,就那凶神恶煞的,要是去罗家,不得被欺负死?” “这事还不一定了。”将来的事,现在说不准,“不过,这老夫人跟那罗姑娘,看着可真不像祖孙俩。” “我觉得也不像。”刘悦深以为然,好奇道:“不然,回去让贵叔打听打听这罗家?” 石榴没阻止,想着打听打听也好,等回去了,跟吕氏说起,吕氏要细问了,她也好说得更清楚些。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天香楼。 正值饭点,络绎不绝的客人往里头去,看还穿着,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 足足五层的天香楼装潢大气,富丽堂皇,也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一行人跟着人流进了天香楼,便有跑堂伙计上前来招待,“两位姑娘可有预订?” 刘悦道:“没有预订,五楼还有没有包厢?给我们一个。” 伙计回:“实在不好意思,五楼已经客满了,四楼也客满了,三楼二楼还有空包厢,您看是要三楼还是二楼?” 刘悦一听五楼四楼都没有了,也是撇嘴,爹说天香楼吃饭,五楼视野开阔,风景可好了,都能看到皇宫呢! “那就三楼吧。”三楼也高,想来风景也还行吧? “好嘞!三楼包厢,请跟我来!” 当下一路上了三楼,进了一处包厢,里头分内外间,各有两张桌子,想来也是专门如此设计的,就是以便带了仆从的。 刘悦和石榴坐了里间,外头就留给拂冬和冬初以及洪嬷嬷还有柯虎一桌。 都是头次来,不知道哪些菜好,刘悦直接大手一挥,让伙计可着上他们这天香楼的招牌菜便是。 等伙计点了菜下去了,刘悦便跳起来凑到了窗户边,一边招手喊石榴快来一起看,“石榴姐姐你快瞧啊!在这上面瞧着,京城可真大,就是看不到皇宫在哪,想来不是在咱们这面————不过,风景可真是好啊!下回再来,咱们可一定要上五楼的包厢吃饭才是!” 石榴起身走了过去,看着鳞次栉比的屋舍如棋盘一般纵横交错,大街小巷似脉络般蜿蜒伸展,其间行人如蚁,星星点点。 一时间,还真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知道从五楼往下看,又是哪般模样?只怕更加的叫人心神激荡吧? —— 罗家这边,一进了府门,罗老夫人就沉了脸,直接吩咐身边嬷嬷道:“送二姑娘去祠堂,你亲自看着她跪两个时辰,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罗倩倩惊呆了,“祖母,孙女哪里错了?您为何要罚我跪祠堂?” “等你去祠堂跪够两个时辰,再来告诉我,你哪里错了。”罗老夫人撂下一句,不再多说,径直回了荣安堂去,又让丫鬟把外院的容管事叫来,这是她陪嫁的人,她交代容管事记着日子,等那日去给石榴家的新铺子捧场。 第540章:罗家(两章合一) 罗倩倩那边一进祠堂,正院这边,罗三夫人就知道了,当即也是上了火,火急火燎的往荣安堂赶来。 但却在门口被荣安堂的大丫鬟雪湖拦了下来,“三夫人请先回去吧,老夫人有些乏了,不见人。” “我非要见老夫人不可!”罗三夫人伸手便要推开雪湖。 雪湖自是不让,“三夫人,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老夫人真的乏了,此时正在休息呢。” 罗三夫人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给雪湖一个耳光。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罗三夫人一看,只见罗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立刻换了副脸色,哭哭啼啼的向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不知倩倩哪里做得不好,惹了您生气,您可千万别为此气伤了身体,儿媳这就把倩倩带回去好好的教训,您看?” 罗老夫人微拧眉,“身为执掌中馈的主母,你这般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倩倩也委实是被你惯得太不像话了,眼见着马上就要说亲了,她这性子,再不好好管管,非得惹出大祸来不可!” 罗三夫人撇撇嘴,很是委屈,却还是忍不住为女儿求情,“老夫人,这早春的天冷得很,倩倩她一个小姑娘家,哪受得住跪祠堂呢?您就饶了她吧,不成让她抄佛经或是闭门思过也行啊!” “你回去吧,说好两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罗老夫人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进屋去了。 罗三夫人咬咬牙,一跺脚,也只能先离开了荣安堂。 出了荣安堂后,罗三夫人当即让人把女儿的丫鬟叫来询问,今儿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便将今儿出门的事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说了。 罗三夫人听得皱眉,“老夫人的娘家亲戚?自我进门这么多年,也从没听说过老夫人娘家还有什么血缘亲近的亲戚呢。” 一旁的王妈妈接嘴,“应该是没有,从前老奴听大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提起过的,老夫人是家中独女,父母早在咱们老太爷去世那年也去世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老夫人跟娘家那面谁走动过的。” 罗三夫人便皱眉,“怎么咱们老爷刚调回京城不久,就有劳什子的亲戚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亲戚,做生意的?这是想让咱们罗家多关照着?” “毕竟,这京城的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罗三夫人不屑,“老夫人这是老了老了就开始念旧情了,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想走动起来了,回头别带累了咱们老爷的名声。” “不行,这事我得告诉老爷一声才是,王妈妈,你让你家那口子去那长兴街瞧瞧看,好好打听打听。” 王妈妈应声去了,不过傍晚,就带回了消息,“夫人,打听到了,那铺子还没开张的,只听说里头不少女工进进出出的,还在隔壁布庄又是买布料又是买棉花的,老奴猜想应该是做成衣铺子生意的。 不过那姑娘住哪儿到底是什么人,倒是没打听出来,老奴已经让我家那口子继续盯着了。” 罗三夫人听着就道:“不是十六开张?老夫人还叫了人要去捧场是吧?让你家那口子好好盯着些,可别叫老夫人被人家给蒙蔽了,害了咱们罗家的名声才是。” 眼看着舟哥儿的亲事就要定下了,她可不允许这个节骨眼上罗家的名声出什么差错影响到舟哥儿的亲事。 等罗三老爷罗复下衙回家来,罗三夫人就跟丈夫说起这事来,“叫我说,老夫人这般年纪了,好好的享清闲不好吗?还非得三天两天的出门去,上次出门就惊了马差点出事呢,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丁忧三年对老爷的官途可是大有影响啊。” 这好不容易从地方上调回了京城,要是马上就丁忧三年,三年之后,那还有个什么好前程? 罗复顿时皱了眉,睨她一眼,“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老了之后合该颐养天年,怎么,她要出个门也不成?你当儿媳的,不好好孝顺伺候着婆母,竟总是在背后说这说那,你别忘了,你心心念念的舟哥儿的好亲事,那也是母亲替你周旋来的。 若没有母亲同宜国公府老夫人有交情,这门亲事,就凭我这小小的五品官,如何这么容易?” 他一天在衙门里就已经是烦心事一大堆了,没想到回来也要操心,成天待在内宅里的妇人就是无知,懂什么? 要不是老夫人跟宜国公老夫人有交情,当年小妹如何能嫁给威远伯世子? 也因着这一层,他这无根基无靠山的郎中,初到吏部哪哪都不熟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过。 罗三夫人被丈夫说得眼睛一红,耳朵也发热,不由委屈,“我哪里是不孝顺老夫人了?就是怕老夫人被那不知哪里来的亲戚给蒙骗了而已——” 罗复皱眉,“这事我会让人去好好打听打听的,倩倩怎么样了?” 说起女儿,罗三夫人又抹眼泪,“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跪紫了,她向来娇娇弱弱的,哪里吃过这个苦?偏老夫人还不解气,又让她抄写佛经,躲在屋里哭的眼睛都肿了。” 她想让丈夫去老夫人面前给女儿求个情。 但不想,罗复却道:“母亲说得对,倩倩太骄纵了,是该好好管管,如今已不是在梓州,她也不再是一府知府的女儿,下头一干贵女都捧着她的时候了,这是京城!她要是不好好收敛着自己的性子,总有一天要惹祸的。” “你这当娘的不舍得管教,就劳烦老夫人好好管教吧!” 说罢,罗复一甩袖,往外头去了。 小丫鬟跟了出去,须臾又回来禀报老爷往林姨娘处去了。 顿时,罗三夫人气得脸都红了,骂了句,“狐媚子!” ———— 贵叔动作可快,毕竟在京城游走了这么些年,又常跟靖安侯府那边因年节送礼这些走动着的,认识好些管事这些的。 是以,刘悦当天回去跟他说了一声,转日贵叔就打听来了罗老夫人和罗家的具体情况。 “这罗老夫人听说出自广陵吕氏,温良贤惠,又绣得一手的好刺绣,是以,去她家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但后来,这罗老夫人却嫁给了罗家已故的老太爷为继室,当时的罗老太爷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前头那夫人就是生了这小儿子之后病逝的。 也就是说,那罗老太爷大了她将近一轮,当时好些人都唏嘘来着,不过也不难理解,吕氏虽盛名在外,但也只是普通人家罢了,这罗老太爷彼时可是江平知府,青年有为,罗老夫人嫁过去便是官家夫人,大十岁也不算什么。” “只可惜,罗老夫人嫁给罗老太爷没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罗老太爷就在任上暴病而亡了! 这之后,罗老夫人就带着儿女们扶棺回了罗家祖籍地,自立贞节牌坊,为亡夫守孝守寡,抚养孩子们长大。 三个继子,长子比罗老夫人小不了几岁,但常年带病,没两年就夭逝了,次子和幼子跟她亲近,算是她一手带养大的,特别是幼子,也就是那罗郎中,他读书了得,早早考取了功名,而后下放为县令,就一直把罗老夫人接在一处。 至于次子,科举未成,只中了童生,就一直留在祖籍打理祖产。 罗郎中是去年调任进京的,罗家人也是去年底才刚刚来京安顿,不过,罗老夫人亲生的女儿早年就嫁进了威远伯府,嫁的还是世子,听说,这都是因着罗老夫人跟宜国公老夫人关系匪浅,由宜国公老夫人亲自保的媒。” 梁氏也听女儿说了昨日的事,这厢听罢,也是不住的道:“这位罗老夫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同为女人,她很是能理解的。 继室不易,偏偏进门就有三个继子,继母就更不好当了,偏偏罗老夫人命不好,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丈夫又没两年就病逝了,年纪轻轻的就受了寡,一个人抚养儿女长大。 好在,这罗老夫人的两个继子是孝顺的,女儿也争气,如今是伯世子夫人。 不容易啊。 她看向石榴:“既是你未来婆母的堂姑,算来也是亲戚,不过京城是非多,你婆母且没跟她相见呢,你也不好往罗家去走动,不合适。” 石榴点头,“婶儿放心,我知道的。” —— 隔壁胡同的罗家没两日就举家离开了京城,宅子也好生的腾了出来。 左成置买回来的下人先一步驻扎了进去,将里里外外的大清扫了一次,也不是久没住过的宅子,说来也没有什么要大清扫的。 不过虽沿用罗家的家具,但石榴打算住进去的院子还是叫他们先好好的拾掇了一遍,床和衣柜家具这些都好好的擦洗一遍——换上崭新的被褥等。 如此,又过了两日,石榴才带着自己的一干人等,辞别刘东家一家,搬去了隔壁住。 刘悦还舍不得呢,闹着要跟石榴一起住,石榴倒是欢迎之至,不过刘悦被梁氏给拘下了。 再过两月,就是靖安侯府老夫人的寿辰了,届时,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去,趁着这两个月,梁氏要好好的教教女儿规矩,她自己要学的也还有很多呢。 毕竟,这是京城,可不同于从前在并州参加的那些宴会。 靖安侯老夫人的寿辰,来贺寿的可都是京城的皇亲国戚,勋贵人家,那阵仗,肯定盛大。 毕竟,这可是太子正儿八经的嫡亲外曾祖母。 刘悦委屈巴巴,只能连声喊着石榴一定要多来看她,最好每天都来,不然,她憋在这府里学规矩,肯定要被憋死。 石榴也是好笑的答应了。 这日,贵叔来找,找的在内城那边留意宅铺的中人带了信来,说是永业坊有个宅子出手,让他们去瞧瞧,若是晚了,许久被别人买下了。 内城的宅子可难得的很,石榴一听,当下也不耽搁,赶紧让左成赶了马车,和贵叔一起往内城去。 永业坊不靠皇城根,那边都是公府勋贵之家,一般人可住不得。 而是就在进了正阳门没多远,跟外城相挨,这边的宅子,住的都是一些小官小户的,也没那么多讲究。 中人带着他们一路直奔永业坊的棉花胡同,到了那处宅子。 “这宅子的主人升了官,家里一大家子的都接了来,这宅子太小不够住,这不,就往别处买到了一处大的宅子搬了过去,这小宅子留在手里也没用,毕竟,一大家子要过活,所以就干脆把这宅子给卖了,昨儿刚找了我,我就赶紧给贵管家你送信来的。” 中人介绍着这宅子,开了门锁,让他们进去自己好好瞧瞧,看看能不能相中。 宅子确实不大,只有带跨院的两进罢了,对比裕泰坊那三进的宅子,实在不够瞧,别说亭台楼阁,湖啊荷塘的了,那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子。 前院倒座房六间,三间小厅,左右各带跨院,东跨院可以做客院,西跨院是厨房带马厩这些。 二进垂花门进来,先是三间小厅,后缀着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共四间,东跨院是一处小院,一样的格局,只没有小厅,直接是正房三间,西跨院则是一处小花园带一个角院是丫鬟婆子们的住的屋子。 虽然不大,几代同堂或是人口稍微多点,确实不够住,但他们人少,宅子小住着也还好,就是将来把吕氏一起接来,也是够住的。 宅子难遇,石榴自是不想错过,哪怕这宅子住的年份久了,好些地方都需要修缮,她也无所谓,买到手再行修缮也是一样的。 当下便问中人价钱。 内城的宅子跟外城的宅子地段不同,天然上就是要贵上些的,是以,即便这个宅子年份久了需要修缮的地方多,家具摆设都搬空了的,连花花草草都差不多挖走了的,但房主仍是一口价两千两,还一文不少。 石榴听了价钱,盘算着接过来修缮再加上置买家具这些的花用,这宅子,也不比她那裕泰坊的宅子少多少,不由唏嘘,这京城的房价,还真是忒值价了。 贵叔一旁小声给她建议,“石榴姑娘,这个价钱是行价,不算漫天要价了,要知道,跟这宅子一模一样大小规格的,要换到更里头些的永安坊永平坊,直接就能多出上百两甚至上千两呢。” 石榴听着点头,这倒是,三环跟三环也是有区别的,离二环近和离四环近,那能一样嘛? 当下便直接拿了范晋给的银票,以范晋的名字买下了这处宅子。 第541章:分明可疑(两章合一) 宅子买好之后,石榴又让左成去牙行买了一对夫妇回来看守这宅子,需要修缮的地方,也让贵叔打听了帮着介绍了工匠这些来。 争取在她在京的这些日子修缮妥当,然后把家具这些定好送进去布置妥当,等范晋乡试之后若有可能来京,直接就能住。 因惦记着刘悦被拘在家里学规矩,说好的要多去看她,石榴便打算去常记糕点铺买些点心带去。 这常记糕点铺听闻有百年祖传的秘方,豌豆黄做得极是地道,别处都没法比的。 来京之前,刘悦就念叨着要吃什么玩什么逛什么,可也只逛过锦绣阁吃过天香楼罢了。 一路又进了内城,拐过朱雀大街,进了常记糕点铺所在的春林巷,买好了糕点返回,也是巧,刚返回裕泰坊,突然,天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来。 这春寒料峭的天,一下雨,就愈发的冷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石榴只能先回了宅子,等雨停了再过去刘家。 这天,倒适合抱着手炉坐在窗边作画,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灵感也是蹭蹭蹭的往外涌。 石榴登时来接劲,让拂冬准备了纸笔来,打算多画些布偶图纸。 但刚画了没两张呢,外头岁绿就进来禀报,“姑娘,左护卫来了。” “什么事?让他进来。” 很快,左成就进来了,因一身寒气,他只进了门就停住的脚步,冲石榴拱手道:“姑娘,万成来了。” 石榴面色一变,连忙起身,“人在哪里?”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去。 一路到了前边大书房,石榴就见到了屋中穿着蓑衣的人,他身量不高,长相也不起眼,收敛了浑身气息,看着老实巴交的,属于那种丢在人群里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人。 要不是石榴认识他,这眨眼一见还以为是哪个工匠呢。 所以,石榴当初在他和柯虎之中选了他跟王炎进京,毕竟,柯虎脸上有疤,特征独特,并不适合做这跟踪盯梢的事。 “石榴姑娘。”见了石榴,万成抱拳见礼。 石榴颔首,让他坐,“我还正说要不要让柯虎传暗号,让你来一趟呢,不过想着你知道我进了京,若是有收获,定会主动来的。” 万成便说起自去年冬月一路随王炎进京以来的事。 “这王大夫自进了太医院之后,因名声响,医术又好,宫里召他看诊的时候极多,他常出入后宫,针灸治好了太妃多年的腰痛,还缓解了皇后娘娘的头痛,如今每过十日,他都会去给皇后娘娘针灸。” “去年恭王出门游历遇刺,受了伤,那刀上竟含一种怪毒,虽不致命,却就此留下了病根,浑身长满骇人的疙瘩,回来后召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都没能根治,王大夫入京之后,龚王就召了他诊治,这两月下来,听说竟就治得差不多了,就此,王大夫也成了恭王府的常客。” “还有愉亲王,年轻时上战场受伤太多,每逢刮风下雨,浑身就疼得厉害,听说王大夫一手针灸出神入化,便也请了他去针灸,几次下来,倒也挺有效用。 而因为常出入愉亲王府,昭昭郡主就对王大夫一见倾心,闹着要非君不嫁,愉亲王素来最疼爱这个孙女,已经松了口,要请皇上赐婚。” “王大夫自进京之后就住进了太医院院判王,日常除了进宫或奔波各府出诊,倒是不曾有其他的可疑之处。” 为着掩人耳目,也便于行事,他就在离王家出来不远的酒楼后院劈柴打杂,这些事情,都不用多细去打听,日常都能听来酒楼的食客们说起。 今儿下雨,酒楼没有生意,他借口出来抓药溜过来了,还得快点回去。 石榴闻言,便让岁绿给他拿了银子,“辛苦万叔了,还得劳你继续盯着些,但千万记住,自身安全为首要,若遇任何危险,先跑路要紧。” 万成接了银子,拱手道:“石榴姑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从前也没少做这帮雇主盯梢打探消息的事,他有经验,再说了,若真出了危险,他一身轻功,逃跑不在话下。 等万成走了,石榴一边喝着茶,一边琢磨起这一条条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信息。 进了太医院,常出入后宫,这点他是做到了,想来他费尽心思进太医院,就是为了这个吧? 恭王愉亲王.石榴不认识这二人。 当下,她便披了披风出了门,带着糕点往刘家去。 雨也下得小了些,一路进了刘家,正趴在窗前听雨声的刘悦一听她来了,连忙往外迎出来。 “石榴姐姐,你可算来了!今儿下雨,不学规矩,我本来想出门找你的,可我娘说下着雨怕我着凉,非不让我出去!” “婶儿都是为你好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石榴笑着让拂冬把手里提着的点心拿上来。 刘悦一看见常记糕点铺的字样,顿时喜笑颜开,“哎呀,石榴姐姐你去了常记糕点铺!买的豌豆黄对吧?我就知道石榴姐姐你疼我!我真是太爱你了!” 梁氏一进来就听见这话,也是头疼,“都教了你多少遍了,姑娘家说话要含蓄,也万不能这般大声,你学了几天,还是老样子。” 刘悦拿了豌豆黄就吃上了,闻言直给石榴挤眉弄眼,“我又不参加什么选秀,学这么大的规矩做什么!” 石榴瞥到梁氏微皱了眉,心里也是一咯噔。 梁氏只说要给女儿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她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难道—— 听说太子如今除了太子妃之外也就只有一位侧妃和一位良媛和几个侍妾。 当了太子,后院里头该充盈的的自然要充盈。 但今年选秀的秀女已经都进了宫了。 应该不是的。 这般想罢,石榴又放下心来。 实在不是她多心,主要是以刘悦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进东宫,将来一辈子都困在后宫里,她是鸟啊,就该自由自在的在蓝天白云下翱翔,真进了宫,就犹如折了翼,她还能快乐吗? “石榴,铺子进展的怎么样了?一切都顺利吧?”梁氏问石榴道。 石榴回神,“一切都好,十六开张完全没有问题。” 梁氏颔首,“有已经做好的布偶了吗?特别是像那大鹅之类,还有兔子这些的小布偶,你让人给我送些过来,明儿相公会带我们去靖安侯府拜见姑祖母,到时候我就借花献佛,拿你这些东西给侯府的众人送礼了。” 石榴自是知道她这是要帮铺子先打出名气来呢,当下便笑道:“下晌我就让人送来,婶儿费心了。” 一番说笑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了,梁氏留了石榴吃饭,刘东家也从外头回来了。 几人同桌吃饭,一边说起一些事来。 石榴便随口一问恭王。 刘东家道:“去岁圣上册立了太子之后,紧接着就给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封了王赐了王府,这恭王,便是二皇子。” “怎么突然问起他了?”刘东家看了妻女一眼,“二皇子生母乃淑妃,向来跟贤贵妃娘娘不睦——” 自五皇子立为太子之后,皇上就升了贤妃娘娘的位分,册她为贵妃。 恭王和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明争暗斗的,他们作为太子这边的,是绝对不能和恭王扯上关系的,还得多加提防才是。 听得恭王原来就是二皇子,储君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他能甘心吗? 换做任何一个皇子,恐怕都不会甘心,就算他甘心,难道不担心将来太子登了大统,反过来找他算账? 所以,王炎给恭王治病,常出入恭王府,是真的只为治病? “那愉亲王呢?” 刘东家更加的疑惑,“愉亲王是圣上的皇叔,乃宗人府宗正令,年纪比圣上大不了多少,算是同圣上一起长大的,关系极为的亲厚,圣上也很信重愉亲王,听说常召愉亲王进宫陪驾呢。” 闻言,石榴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王炎要娶愉亲王的孙女,做愉亲王的孙女婿,是真的喜欢还是别有用心? 这让她不用又想到了之前在大名府听说的,王炎因沉迷医术,才一直不曾娶妻的事。 她手指曲起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起来,抬眸,见刘东家疑惑的目光,随即做了个决定,她怀疑的事,也该告诉刘东家,告诉太子殿下了,即便不能十成十的确定王炎就是李炎,但看这个走向,她不能不说了。 “刘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见石榴神色严肃,刘东家也是正色起来,“跟我来书房。” 一刻钟后,书房。 “石榴,你要什么事要告诉我?” 石榴在刘东家对面坐下,“愉亲王要请求皇上赐婚,把孙女昭昭郡主下嫁给王炎王太医,这事刘叔您可有耳闻?” 刘东家颔首,“之前你告诉我让太子殿下一定多提防王炎,太子殿下也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一直都有派人盯着王炎的一举一动,对于他四处治病,特别是治好了恭王又出入愉亲王府,太子殿下本就起了疑心,觉得这王炎不太对劲—— 昨日我跟太子殿下会过面,听说过这事,愉亲王前几日便进了宫向皇上请求了赐婚,但太子殿下找借口跟皇上暂且拖延住了。” 石榴微松了口气,虽然不认识那什么昭昭郡主,但石榴也不希望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利用毁了自己的一生,王炎不是李琰还好,可万一是呢? 而她心里的直觉也越来越浓烈了。 深呼一口气,石榴看着刘东家,道:“刘叔之前不是一直疑惑我为何让您提醒太子殿下,提防进太医院的王小大夫吗?” “因为,我怀疑,王炎就是反贼李琰。” 闻言,刘东家瞳孔巨震,连忙看了眼外头,确定这是在自己的书房,外头有心腹随从守着,不会有人靠近。 “你为何如此怀疑?可有什么证据?” 假如王炎就是李琰,那这事简直不敢细想——他如今常出入宫中,连皇上都渐渐的召他来给自己针灸,若他想做什么手段. 皇后娘娘的头疼离不得他针灸,愉亲王的老毛病也需要他针灸缓解,关键的,昭昭郡主一心要嫁给王炎,愉亲王又最疼这个孙女—— 若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王炎就是李琰,可无法动他。 石榴缓缓道:“我很早就开始起疑了,在去云州的路上,那么凑巧遇上他,我心里并没有怀疑什么,可后来又在洛水城遇上他,才知道他是兴盛药铺的东家杏林坊王家的人。” 她将范晋被人陷害杀了王家的一个姑娘,她为了救范晋赶去府城,府城却突然爆发疫病,等疫病结束之后府城解封,二里庄却被山匪给屠了的事一一说来。 “陷害范晋应该是调虎离山,偏又用王家的一个庶女的死来陷害,这也太巧合了,而府城疫病,偏就是他最后发现了病源配出了治病良方,不是我不信他医术过人,实在是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得我怀疑他就是以此为自己铺路,而结果也确实如此,他名声大噪,被皇上亲自下旨召入太医院——” “另外,那屠了二里庄的山匪看似打劫,但一定是为金银珠宝来的,因着之前胖妮的被绑架,他们确定那些财宝都藏在二里庄,所以才有了屠庄,只是却没找到财宝,最后只把庄子上粮仓里的粮食全都给带走了。” “另外,知道那些人是从大福山逃窜走的,事后我就让人往大福山仔仔细细的搜查过,没发现任何异常,便只能表明那些人是往西去了昌州,正好荀娘子的老家就在昌州,是以,我便让荀娘子借着回乡的名目往昌州去仔细的查探了。” “昨儿我收到了家里捎来的信,荀娘子送了消息回来,说是在昌州发现了异常,她一人不敢妄动,怕打草惊蛇,让我尽快派人去昌州。” “我可以十成确定王炎就是李琰,但这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宜打草惊蛇,现在咱们首要做的,就是派人去昌州跟荀娘子汇合,查清那里的异常。” “至于王炎这里,我想,我有办法让他露出马脚!” 刘东家听着这些,特别是听到昌州有问题,脸色也更加的凝重起来。 昌州,沧州。 或许当初谢立等反贼扛不住招供的其实是昌州而不是沧州? 他们弄错了,所以剿匪才会空手而回? “我这就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去!” 第542章:新铺开张啦 清晨,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热气腾腾的早食摊子围满了人,馒头的麦香,肉饼的酥香,馄饨的鲜香,和着小贩们的叫卖声,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 石榴带着左成和拂冬游走在街上,四下扫寻着吃哪家的早食好。 馄饨好香,豆浆油条好像也不错,肉饼配银鱼粥好像也行…… 突然,面摊上的一道身影引起了石榴的注意,她大步走过去,探头一瞧。 “哎呀!王大夫!真是你!好巧啊!” 正在吃面的王炎抬头,看见面前一脸惊喜的石榴,也是很意外,“李姑娘?你何时来的京城?” 石榴自来熟的在王炎对面的位置坐下,让拂冬两人坐了隔壁,一边招手让面摊老板煮一碗阳春面,“来了有一段时日了!一进京城就听得人说起王太医的盛名呢!我也是自豪得很,毕竟,这王太医可是我的熟识呢!” 王炎微微脸红,“李姑娘可别太折煞我了,哪有什么盛名,进了太医院,也就是给人看病罢了。” 石榴一脸不赞同,“王大夫这话说的也太妄自菲薄了,我可是听说,昭昭郡主对王大夫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想来是好事将近呢!” 她说着打趣起来,“也不知道何时办喜事?我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喝一杯王大夫大夫喜酒呢!” 又尴尬的笑笑:“不过,我一介平民,怕是也参加不了郡主成亲的喜宴!” 王炎微愣,不好意思起来,“这事李姑娘都听说了?不过,这事还没有定的。” “郡主金尊玉贵,某这身份也自知配她不上,奈何郡主一片赤诚,若能得此良缘,某自是不甚欢喜,对郡主真心以待……” “届时,也定会给李姑娘下一张喜帖。” 石榴连声点头:“王大夫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心怀慈悲,我相信你必定能和郡主举案齐眉的,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啦!” 恰时,面也端了上来,石榴烫了筷子,挑了面吹着。 面还没有进嘴,柯虎突然神色匆匆的出现在街市里,四下找寻终于找到石榴,连忙靠过来,“姑娘,荀娘子有信来!” 石榴面色一变,“信上说了什么?可是那些山匪有眉目了?” 柯虎下意识的看了对面的王大炎一眼,显然不想让外人听见,便朝石榴附耳小声道:“…大福山……昌州……” 石榴脸上的神色越听越紧,须臾,挥挥手,柯虎退开,她看向对面低头吃面的王炎,“王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这就要回去了,本来还想着难得碰见,做东请王大夫你吃顿便饭也是还礼上次王大夫请我吃饭的,只能等后头有机会了!” 王炎忙摆手,“无妨,李姑娘有事便先去吧。” 石榴颔首,起了身,让拂冬把账一起结了,忙要走,又想起什么来,看向王大夫道:“对了,王大夫,我铺子十六开张,就在外城长兴街上,届时还请王大夫来照顾生意,卖的是小孩子姑娘家都会喜欢的布偶,王大夫可以买了送人的!” 王炎点头,“好,某一定捧场。” 石榴便带了柯虎三人匆匆没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王炎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来,看了眼对面并没有动的面,低头,继续吃完自己碗里的面,然后取了帕子擦拭了嘴角,起身,离开了面摊。 …… “主子,查清楚了,此番那李石榴进京,身边只瞧见那柯虎三人,另两个人并没有看见,一个是江湖人称一阵风的万成,一个是江湖人称铁血娘子的荀娘子,这荀娘子的老家,听闻就是在昌州。” 种满竹子的院落里,屋中不甚明亮,一人冲榻上之人抱拳禀报道。 榻上青年摩搓着一方吊坠,闻言,情绪淡淡:“你说,她是不是疑心我了?怎地这般巧呢?” 夏大人道:“主子,不管是不是,显见他们已经查到昌州去了,咱们…是不是该赶紧飞鸽传书,让他们提防?若是昌州出了问题,那咱们多年的部署可都要功亏一篑了啊!” 青年脸上情绪万变,眼角纹路狠狠的折了一下,“早知她如此阴魂不散,屡屡坏事,我早该不惜一切代价,先除了她的。” 他幽幽一叹,“不过,现在也不晚……” “你去部署一番,我要让她永远留在京城!” “另外,去信昌州,注意防范,任何可疑之人一旦进入昌州,先杀勿论,定让他们有进无出!” “是!主子!” …… 京城繁华,日日如此,倒也不稀奇。 不过今儿的外城尤为的热闹。 听说富商钱家和富商胡家今儿办喜事,一个嫁女儿,一个娶媳妇,那可是早早的就放出话的,今儿城中所有百姓都可到两家门前排队领喜饼喜糖。 是以,一大早的,百姓们那都是蜂拥着往钱家和胡家去的,凑热闹的同时顺便还能领着喜饼喜糖,这多欢喜? 百姓们都是两边跑两边领,还有跟着迎亲队伍一路跑的,路上每停之下都能抢到撒的喜钱,那更是可乐了。 等迎亲队伍经过长兴街时,突然,只听得前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哎哟?前头也来了支迎亲队伍吗? 众人张望去,却见原来是这条街一家铺子今儿开张。 又是一个大热闹瞧呢! 好些爱凑热闹的,喜饼喜糖也领了的,就不追着迎亲队伍跑了,干脆停下来,凑上前看这新铺子开张。 瞧瞧,还请了一队舞龙舞狮,舞得可真热闹,堪比过年呢! “这开的什么铺子啊?这么大排场?”有人就问旁边人了。 那人答:“你没瞧见那里悬着的两面旗嘛?一个写了李,一个写着刘!这铺子,跟那福源祥、童玩斋、糖铺、特产铺一样,又是那并州首富刘家和天下第一村李家开的铺子呢!” “难怪!我就说怎么这么大排场呢!他们这又是卖什么稀奇玩意?” “不知道啊!喏,那匾额上写的,玩偶斋,待会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舞龙舞狮舞完退了场。 吉时一到,随着掌柜的一声高呼:“玩偶斋今儿开张大吉,欢迎各位贵客里边瞧里边看!” 两间门脸四扇大门大开,早就看了许久的热闹迫不及待的人群也如潮水般涌了进去。 这一进去,四下张望起来。 只见一排排货架之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偶,有憨态可掬的熊,泥巴黄的身体,胖乎乎的,圆滚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还有灵动俏皮的兔子,长长的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三瓣嘴仿佛在微微上扬,活灵活现。 更有威风凛凛的小老虎,黄黑相间的斑纹,明亮的眼睛,张牙舞爪的模样却透着几分可爱。 …… 被父母牵着进来的小男孩一眼看中了一只小狗布偶,喜欢的不得了,对父母道“爹,娘,我要这个小狗,它好可爱,晚上我要抱着它睡觉!” 另一边的小姑娘指了那可爱的兔子,眼巴巴的看身旁的娘亲,“娘~” 女伙计们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熟练地为客人介绍着各种布偶的材质、做工,帮忙挑选合适的布偶。 还有客人见得楼梯,便问二楼也是吗,能不能上去看看。 当下,便有伙计引着他们上楼去。 上楼之后,客人们倒一时不好下脚了,只见二楼上铺了厚厚的洁白的羊毛毯,里头或躺或坐或靠着一个个比人还长还大的布偶。 表情夸张长相怪异的大狗、大鱼、大鹅、大龟、孔雀…… 还有的奇形怪状,他们都认不得是什么,伙计说什么?史迪仔?加菲猫?天线宝宝?米老鼠? 这是什么名字?他们是一点不明白。 不过,这一切可真稀奇! 带着大朵花帽子的粉红猪,肚子像南瓜一样的鸭子,长着耳朵和嘴巴眼睛的胡萝卜,背着奇怪包袱穿着奇怪裙子的女孩…… 价钱更稀奇,他们怀疑耳朵不好使了。 “你说什么?那大鹅多少银子?” 女伙计笑容不变,“客官,那纯白色扑棱着一对大翅膀长得最高的大鹅是十两银子一个,那头上戴一朵花的大鹅是五两银子一个,这边那个灰色的大鹅是三两银子一个……” “你再说说,那鸭子多少银子来着?” “客官,那肚子像一个南瓜的鸭子是八两银子一个,那戴着圆圆小帽子背着个小包的乖乖坐着的小鸭是五两银子一个。” “我滴个神呀!这卖啥玩偶啊,这是抢银子吧!” 但不论他们怎么嘀咕贵,女伙计都是笑脸不变的招呼他们,有问必答。 偏偏他们说贵的东西,还真有掏银子买,瞧瞧,那人,一买就是好多个,全是几两银子一个个的,也真是大手笔啊! 看得别人这么买,他们心里也痒得很,退回楼下一问,百十文的玩偶也有,就是这也太小了点,看过那大的,这小玩偶,还真是看不上眼。 不过,也只有小的他们买的起。 玩偶斋开张一天,生意爆火,凡是进来看过的,就少有空手而出的,再不济也会买个小玩偶带走。 石榴一直待在后院,时不时的听岁绿进来汇报外头的情况。 得知有两个管事来买了不少布偶走,她就知道那肯定是靖远侯府的人,梁氏提前送出的布偶,想来效果不错。 又听说有个管事进来瞧了,愣愣的走了,但半个时辰后又再度回来,就买了一些走。 石榴猜这估计是罗老夫人的人。 待的下晌,来的管事越发的多,还有年轻小姑娘自己带着丫鬟来楼上逛的,这些肯定都是听说了这里开了个玩偶斋,跟刘家有干系,闻风而来的。 不过,玩偶斋的玩偶,也留住了他们的心。 一天下来,铺子里的玩偶就买了个七七八八。 后院工坊里,先后买回来的两批女工们是忙得如火如荼,压根不敢停歇的在赶制着货呢。 石榴看着女掌柜送进来的账本,也是咧嘴笑了,开张第一天,效益不错,再接再厉! 第543章:女人的嫉妒 铺子到第二日,仍旧是开门即满,客人络绎不绝的往里头来。 石榴在家中吃了早饭再往长兴街来,刚到了玩偶斋前,迎面就碰上了王炎,他身旁还站了个漂亮女子,一身火红,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昨儿临时有诊要出,没能前来,今儿得空,我一早就过来了,还请李姑娘万不要见怪才是。” 王炎冲石榴笑说罢,又忙给身边女子介绍:“昭昭,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姑娘。” 又对石榴道:“李姑娘,这是昭昭郡主。” 原来这就是昭昭郡主,石榴连忙见礼,“民女见过昭昭郡主。” 昭昭郡主微抬下巴打量着石榴,见她一身玫红小袄,衬得肌肤白里透红,嫩得似要滴出水来,不由暗骂一声果然长得就像个狐狸精! 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竟也有这番气度! 她瞪了石榴一眼,只冲王炎道:“阿炎哥哥,你不是要带我来看好看的玩偶吗?咱们进去吧!” “好,昭昭,我这就带你进去。”王炎给了石榴一个抱歉的眼神,带着昭昭郡主进了铺子去。 石榴微微挑眉,她跟这昭昭郡主今儿可是第一次见,对方似乎对她有敌意? 也不知道王炎是怎么提起的她。 扯唇笑了笑,石榴随即也进了铺子去。 进了铺子的昭昭郡主左看右看,拿起一个玩偶,挑刺道:“这玩偶做工如此粗糙,怎么也摆在这儿卖?这可是京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待的乡下地方!” 说着就将玩偶扔向进来的石榴。 石榴一把接住了那只兔子,看出这昭昭郡主是故意挑刺找茬,但脸上却仍带着笑意,“玩偶斋的玩偶不能入昭昭郡主的眼,实在是遗憾,不过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想来,郡主不喜欢这些。” 昭昭郡主瞪眼,只觉得石榴的笑容碍眼得很,哼了哼,转头继续看货架上的各玩偶,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 “你见过大象吗?大象明明丑的很,哪有这么可爱的?” “还有这个小熊,本郡主见过的熊都是黑色的,何时熊竟是粉色的了?没见识就不要瞎胡闹,叫人笑话!” “还有这” 品评一个昭昭郡主就丢一个,布偶满天飞,几个女伙计赶忙张手接。 铺子里本来不少客人在逛着的,见这阵仗,也都纷纷退了出去。 王炎十分抱歉的看了石榴一眼,连忙上前上前去阻止昭昭郡主:“昭昭,这玩偶并无不妥之处,可爱萌真才更受小孩子喜欢不是吗?李姑娘这分巧思实在是很难得的,听说楼上还有大只的玩偶,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挑一个喜欢我,我送给你好吗?” 本来阿炎哥哥要送自己玩偶,昭昭郡主心里很高兴的,但听得他竟然护着那李姑娘,还说她有巧思,怎么,她有巧思,所以就是她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了? 昭昭郡主气得不行:“阿炎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说话!” 随后又指着石榴道:“你到底是什么狐狸精,竟让阿炎哥哥对你另眼相看,言语间处处都是维护你说你的好?” 石榴:.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昭昭郡主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要打她耳光。 王炎见状,急忙上来抓住昭昭郡主的手,劝道:“昭昭,莫要冲动。” “本郡主堂堂一个郡主,难道想教训一个平民女子都不行吗?阿炎哥哥,你快放开!我今儿非教训她不可!” 王炎急得不行,“昭昭,李姑娘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消消气成吗?咱们去楼上吧?” “去什么去?我才不要这里的什么玩偶!”昭昭郡主甩开王炎的手,瞪着石榴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事没完,姓李的,你最好小心点儿!” 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铺子。 王炎忙冲石榴道:“真是不好意思,不昭昭郡主性子娇蛮,心眼不坏的,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早知这样,今儿我不该带她一起来的,倒是给李姑娘你找了麻烦。” 石榴摇头笑笑,“无事,倒是郡主跑了,你还不快去追?” 王炎看了炎外头,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下次得空了我再过来!” 石榴目送他的背影出了铺子,缓缓挑起了眉。 如此手段,真有意思。 明明她跟王炎什么关系都没有,看昭昭郡主那反应,呵,所以,王炎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呢? 让掌柜和伙计们收拾收拾继续营业,石榴往后院去瞧瞧。 拂冬亦步亦趋的跟上她,“姑娘,这郡主的脾气可真大,王大夫还在给她赔小意哄她呢。” 石榴就问:“怎么哄的?可有说起我?” 拂冬竖耳仔细听了听,“好像有说起姑娘————” 昭昭,我跟李姑娘只是普通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千万别误会多想,李姑娘太过独特,我也仅仅是欣赏她而已 听着拂冬重复的王炎正在外头巷子马车上哄昭昭郡主的话,石榴眉头也拧得更紧了。 这王炎.到底想做什么? 在一个喜欢自己的姑娘跟前说另一个姑娘独特,还让人家不要多想,简直了。 这解释,分明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吧? “昭昭郡主反应怎么样?” 拂冬脸色精彩,“好像在砸东西呢,闹着让王大夫不许再提姑娘你,也不许再见姑娘——” “王大夫说他和姑娘都是并州人,之前又有交情,怎么可能从此以后都不见面——昭昭郡主就气得更不行了” 石榴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要有大麻烦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门房老梁就送进来一张请帖。 石榴接过一看,眉头都拧了起来。 拂冬担心不已,“姑娘,是什么请帖?” “什么请帖,分明就是鸿门宴。”石榴将帖子丢在桌上,“吏部侍郎府的三姑娘邀我下午去参加她办的小宴,说是因为很喜欢玩偶斋的玩偶,所以对我早有慕名,想交个朋友。” 这京圈里,各有各的圈子,但不管是哪个圈子,她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他们的邀请对象的。 喜欢玩偶,想认识认识她,随便邀在茶楼喝杯茶认识一下已经是难得的了,怎么可能专门请她去赴宴? 她是什么身份? 再说了,哪有人下午办宴的? 这小宴,该不会是临时仓促决定下的吧? 所以,她才说这肯定是鸿门宴呢。 前世看的宅斗里,这种贵女间的宴会,那可是回回都能出事的。 她现在脑子里都能把那些陷害和手段给列举出来。 拂冬担心不已,“那姑娘去吗?” 第544章:宴会 “自然.不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勇敢,是傻。 她才不傻。 拂冬担心,“那万一这什么吏部侍郎府的三姑娘找上门来问姑娘你为何不去赴宴怎么办?” “不会的。”石榴道:“不过真找上门来,倒还不怕了,我自知身份,怎配去参加这样的宴会呢?” “再说了,我下午有事,这请帖,就当我没来得及看到呗!” 说罢,石榴请了身,直接带了人从角门出了门,走后巷去了隔壁胡同刘家。 又是两日没见,刘悦见了石榴就扑了上来,“石榴姐姐,你那玩偶铺子生意怎么样?” 石榴笑道:“有婶子提前帮我招揽了生意,哪能不好呢?” 梁氏在旁道:“可别给我美名,生意好,是你这玩偶有巧思,可爱又精致,抱在手里爱不释手,谁能不喜欢呢? 那日去靖安侯府,送给姑祖母她老人家的大兔子,姑祖母可喜欢得很,她本来就是属兔的,那兔子那么可爱,还那么大一只,抱在怀里,或是枕在身下,软绵绵的,舒坦得紧呢! 听说前日开张,就派了侯府管事又来买了其他的大只玩偶,还送了只带花帽子的大鹅进宫给萱萱公主! 你这玩偶铺子,肯定会在京城卖得火的!” 说罢,梁氏又关心工坊货源可跟的上,这要是客人来铺子,要这样没有了那样没有了,可是会影响生意的。 石榴忙道:“前后买了两批人,如今的人手,供这处铺子是完全够了的! 贵叔介绍的那中人昨儿下午送了口信来,说是在内城帮忙寻摸到了一个好铺子,过两日估计就能有好消息。 到时候,在内城再开上一个玩偶铺,如此两个铺子,定没有问题的。” 进京前她给家里留的话,预计的洛水城府城并州三家玩偶铺子也差不多应该是这个前后开上张了,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不过她有交代过范氏他们,预估好,随时准备扩招工,以免货源跟不上。 “石榴姐姐这么厉害,做生意肯定没有不成的!”刘悦忙拉了石榴,“石榴姐姐你几天都忙,今儿难得来了,我可不许你走了,下午陪我一起踢毽子怎么样?还有下棋!” 说着忙看梁氏,“娘,今儿下午我就不学规矩了呗?” 梁氏摇头好笑,“行,就容你玩一下午。” 刘悦生怕梁氏反悔,赶紧拉着石榴就走。 石榴笑盈盈的任她拉了走,“别急别急,今儿下午我不走,就好好陪你玩。” 在刘家和刘悦一起玩了一下午,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一早,石榴刚换了身衣裳用早饭,门房老梁又送进来一张请帖,连着送请帖来的人。 “小的吕胜才,见过李姑娘。” “李姑娘,我家老夫人派小的给您送请帖来,邀请李姑娘您明儿过府参加赏春宴!” 石榴打开请帖看了,确实是罗老夫人邀她上门赴宴。 要是昨儿没来个什么吏部侍郎府的帖子,她或许想也不想便就应了,可昨儿有帖子在前,今儿罗家又给她下帖子了,她很难不怀疑是不是那吏部侍郎府的三姑娘在其中做了什么—— 毕竟,吏部侍郎,那不是吏部郎中的上司嘛。 但到底是罗老夫人亲自给她下的帖子,再说了,那老夫人.应该不会害她才对,或许这就是撞巧了? 上次见面,罗老夫人也曾说过让她上府里去玩的。 正好遇上要办赏春宴,就给她这个亲戚小辈送张帖子来,似乎也不出奇。 想了想,石榴开了口,“劳烦这位吕管事帮我回去告诉老夫人,明儿晚辈一定准时上门赴宴。” 说罢,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管家会意,请了吕胜才出去后就塞给了他一个荷包。 被左成选中买回来做这宅子的管事的人,自然也是有这个能力的。 不须臾之后,管家返回花厅,便对石榴道:“姑娘,罗家这赏春宴是早就定好了要办的,罗家去年底进京就遇新年,各种事堆在一起,这赏春宴也算是罗家入京后办的第一个宴会,请的都是交好的一些人家和罗大人的同僚家眷们。” 石榴听罢,心里就有了数。 回了房,让岁绿把进京带来的箱笼都给整理出来,好些衣裳带来还没穿的,挑一身合适的来。 这上门做客,总不能失了礼数,起码的打扮是要有的。 另外,还得带两套备用的衣裳放在马车上,若是有个什么,也要换的。别说京城了,在并州的时候,参加宴会,也都是这样的。 —— 说是赏春宴,但二月下旬的天还是寒的。 罗府有好一片小桃林,眼下桃花开的正盛,今儿的赏春宴,也就是赏桃花了。 小宴就办在桃林边上的玉春阁和墨竹轩里,一左一右,一边招待女客,一边招待男客,中间有桃林隔开,倒也合适。 此时,宴会还没开始,客人还未上门,罗老夫人带着吕嬷嬷慢慢往玉春阁去。 “让雪雁今儿多盯着些,若是李姑娘出了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吕嬷嬷不解,“老夫人既担心有问题,又为何要答应二姑娘下这个帖子?” 罗老夫人缓缓道:“倩倩那性子我太了解了,她居然会亲自跟我提,让我下帖子请石榴来参加赏春宴,还说什么都是自家亲戚,多多走动是应该的,你听听,这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话? 这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你不是说她在来荣安堂之前好像见了那史三姑娘的丫鬟? 我也是没想到石榴竟然是出自那个天下第一村的李家,和刘家关系亲厚,这番进京也是和刘家一起进京的,京城各家姻亲错杂,复杂得很,也不知道石榴得罪了谁,与其背后被人捅刀子,不如顺着她们,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好歹是在咱们府里,有我看着,想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这要是不下这帖子,想来他们还会想别的办法,到时候就是在别人的地盘里了。” 在自个府里,弄弄清楚到底有什么过节,她这老太太的面子还是有点的,给调停妥当了,自然是好。 石榴到底是阿言的未来儿媳,她肯定是要护着她些的。 吕嬷嬷便忙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叮嘱雪雁今儿一定寸步不离的盯着李姑娘,不会让她出事的。” 第545章:(两章合一) 春和景明,罗府内繁花似锦。 石榴坐着马车到罗府的时候,许多车马都已经到了。 递上请帖,出来迎她进去的是个身穿水绿比甲的丫鬟。 左成他们都被带去了外院专门的地方歇息去,跟着石榴进去的只有拂冬。 一路到了女客所在的玉春阁,远远只见里头已经有不少女眷在有说有笑了。 石榴甫一进去,只觉得乍眼之下都是生面孔,没两个认识的。 众人见来了个生面孔,也是好奇不已。 各家的宴赴来赴去的,其实不必宣之于口的便是,好些夫人都会在这般宴上暗暗相看合适的儿媳人选,以及拉关系唠家常,顺便夸自己的女儿,为女儿嫁人做准备。 所以,但凡出门赴宴,哪家的未婚姑娘那都是精心打扮的。 今儿来罗家赴赏春宴的这些夫人,多都是有这个心思的。 这会见了石榴,心里都纳罕,这是谁家的姑娘?这相貌,这体态,这气度,着实不错啊。 上首正和宜国公老夫人说话的罗老夫人一见石榴来了,顿时笑开来,冲她招手,“石榴,快来姑祖母这儿。” 姑祖母? 一众正好奇这姑娘身份的人听得罗老夫人这话,恍然。 原来是罗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 刚才起了好奇心思便淡了下去,罗老夫人的娘家吕氏一族,没听说出过什么人,当官的都没有,这姑娘样貌气度是不错,不过也不合适做他们家的儿媳妇。 满屋子除了那罗倩倩,石榴也就只认得罗老夫人一个,又是罗老夫人邀请她来的,石榴自是当先上前去给她见礼问好,“姑祖母。” 罗老夫人一把拉了石榴的手,将她拉到跟前,转头便跟老姐妹介绍道:“老姐姐,这是我娘家的小辈,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我是很喜欢她的。” 宜国公老夫人满头的银发,看上去慈眉善目,她见老姐妹特意给她介绍这位小辈,便知道,这小辈准是得她喜欢的。 当下就看着石榴笑道:“瞧瞧,这娇娇人儿,真真是钟灵毓秀,生得真好!” 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了个镯子下来,笑眯眯的放到石榴的手里,“拿去,戴着玩。” 罗老夫人也笑起来,同石榴道:“石榴,这是宜国公老夫人,也是姑祖母的老姐妹,长辈给你见面礼,你就接着吧。” 宜国公府老夫人? 石榴微微诧异,她昨儿才听梁氏说起过这位老夫人,这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人物,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和丈夫成亲的当日,边关战事告急,夫妻俩就一同奔赴战场浴血杀敌————那可是大晋朝至今都流传的佳话呢。 宜国公府也是大晋朝唯二的公府之家,那可是正儿八经拿铁血军功换来的。 石榴也是没想到,她竟然跟罗老夫人关系亲厚。 刚刚罗老夫人这番介绍她,宜国公老夫人又送了见面礼给她,石榴心里隐隐奇怪,怎么好像罗老夫人是故意在给她撑场面一样? 但她面上不显,只做不知,大大方方的接了镯子,“晚辈见过老夫人,谢老夫人厚爱。” 宜国公老夫人见她落落大方,眼神清正,也是不免暗暗点头。 下首众人看着,也是羡慕不已。 那可是宜国公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因年轻时上战场受过伤,身体算不得好,如今京城各家办宴,已经很少能看到她出门走动的了,更别提他们的圈子,更是想见都见不着。 知道罗老夫人跟宜国公老夫人关系亲厚,他们才想着宜国公老夫人今儿会不会来,不管来不来,都叫自己女儿好生的打扮过的。 不曾想,今儿宜国公老夫人还真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宜国公府二夫人。 这可真是令他们喜出望外! 要知道,宜国公府如今要好几位适龄的公子还没定亲呢,这二夫人就有两个儿子! 若是他们谁家的姑娘能被宜国公府给相中,嫁进宜国公府去,那可是天大的大喜事! 可惜,他们就拜见的时候跟老夫人说上了两句话,后头老夫人都只和罗老夫人说话,他们想凑上去都凑不上去的,宜国公府二夫人更是也只和诚意伯夫人和世子夫人说话,他们也插不进去几句话,带来的女儿也没一个能得宜国公老夫人婆媳夸赞一句的。 偏偏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得了宜国公老夫人夸赞不说,还让宜国公老夫人与了她见面礼。 真是叫人羡慕! 偏厅里观望着这边动静的罗倩倩手里的手帕都快揪烂了,明明她才是祖母的孙女,刚刚拜见宜国公老夫人,宜国公老夫人可没这么夸过她,且也只送了她一个荷包做见面礼,里头装的就是些金猪银猪的小玩意,哪比得上从手腕上褪下来的镯子? 谁亲谁近,一目了然。 她扭头对身边的史三姑娘道:“瞧她那样儿,哼,装模作样!” 史三姑娘目光微闪,怪不得郡主被气成那个模样,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勾人着呢。 罗老夫人接着又给石榴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诚意伯世子夫人罗氏。 罗氏见自己母亲这般喜欢这个娘家来的小辈孙女,也是爱屋及乌,取了头上的一支簪子来给石榴做见面礼。 至于剩下的人,罗老夫人也没有多给石榴介绍,就让她去偏厅吃茶点去。 年轻姑娘家都在偏厅那边坐,这边坐的都是长辈们。 石榴笑着应了,缓缓往偏厅去。 一进了偏厅,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目光,有好奇的,也有打量的,有善意的,也有不喜的 不过就是被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罢了,石榴还真不怵被人看,瞧着那边有个空位,正准备要过去坐。 “李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一直盼着你呢!”罗倩倩起身迎了上来,亲热的挽了她的手,拉她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石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跟这罗二姑娘关系可不亲热,这才是第二回见面不说,第一回见面时,这人瞪她都快瞪成乌鸡眼了。 这番却这么一副亲热的样子,有问题。 她心下提防,面上却不显,随她过去坐了。 其他姑娘们一见罗倩倩这亲热的样子,不由七嘴八舌的搭起话来。 “倩倩妹妹,你跟这位姐姐关系很好啊?”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 罗倩倩还没接话,一旁的史三姑娘已经一副嗔怪的语气对石榴说道:“李姑娘,前日你为何没来?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石榴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位是谁,准是那吏部侍郎府的三姑娘了。 她面上做了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来,“是史三姑娘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昨儿我有事不在府里,等傍晚回去时才知道有人送了帖子来,打开一看,竟是史三姑娘你给我下的帖子,一时也是又受宠若惊又惶恐。”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李姑娘你故意不来赴宴呢。”史三姑娘似笑非笑。 石榴忙道:“怎么会呢。” “史三姑娘也认识这位李姑娘吗?”众人便又冲史三姑娘看来,言语间都带着讨好追捧的意味。 今儿来的这一群姑娘们,除了诚意伯府的姑娘,以及吏部右侍郎家的姑娘,也就是史三姑娘的身份最高了。 史三姑娘看了众人好奇的神色一眼,笑道:“你们也肯定认识她的!” “嗯?我们也认识她?”一个穿鹅黄衣裳的姑娘满脸不解。 史三姑娘爽朗一笑,“外城长兴坊才开张不久的玩偶斋,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还真知道,忙附和起来。 “知道,昨儿我姑母就派人给我送了一个兔子布偶来,那兔子,可爱得很!” “他们家的大鹅和大猴子还有布偶女娃娃,我都很喜欢!不过我攒的月例银子买不了,我准备求着我娘都给我买呢!” “.” “不过,这玩偶斋,跟李姑娘有关系吗?” 史三姑娘就道:“李姑娘正是这玩偶斋的东家,听说那些布偶,都是她设计的图纸呢!我也很喜欢那些布偶,所以对李姑娘很是好奇,前儿办了个小宴想请她过府来认识认识,可惜她没来。” 说罢,史姑娘转头冲石榴笑起来,“不过今儿总算是见着了!李姑娘跟我想象的一样,果然是长得漂亮呢!都说漂亮的人心灵也巧,真没说错呢!” “原来是这样!” 众人一听这李姑娘就是那玩偶斋的东家,好些真喜欢那些玩偶的,看石榴的眼神也不禁喜欢起来,但多数的都是嗤之以鼻。 女子抛头露面的去做生意,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他们可是官家贵女,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没得都沾了那铜臭之气。 罗倩倩作为今儿办宴的主人家,当下便站起来道:“瞧,今儿外头天光正好,咱们可别干坐在这屋子里头了,出去赏花去吧!我命人布置了外边亭子,大家也可以在那里品茶赏花,玩游戏呢!” 这提议一出,众人纷纷都说好。 那桃花林跟前头男客那边相隔不远,听说吏部左右侍郎家的公子今儿可都来了呢! 当下,一众年轻姑娘们便相携着往外头园子去。 这边长辈们看见了,也都笑起来,由他们去便是。 倒是罗老夫人,分神看了吕嬷嬷一眼,吕嬷嬷冲她眨眼睛,表示让雪雁盯着呢,她才稍稍安了心。 石榴是被罗倩倩一路挽着出去的,那亲亲热热的模样,不知情的,都觉得他们关系可真好。 石榴忍着想甩开她的冲动,笑盈盈的跟着。 史三姑娘在旁拿余光瞥见了,心下暗暗冷笑,看你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是桃林,其实还带得有好几棵的杏树。 桃花嫣红,杏花洁白,相互映衬,再加上亭子背后的一大片金黄灿烂的迎春花,虽比不得牡丹兰菊这样的国色天香,却也别是一番春景,美不胜收。 不过姑娘们赏得花多了,随便哪个府里不是这般花那般花,几株桃花杏花罢了,算不得稀奇。 象征性的逛了一圈,没听得林子那头有人走动的动静,倒也由罗倩倩提议着去亭子里玩游戏去了。 亭子很大,中间的圆桌四张圆凳自然坐的是诚意伯府的吴姑娘,和吏部右侍郎府的郑姑娘以及史三姑娘和罗倩倩这位主人家的姑娘。 其他人都乖觉围了廊靠坐了,偏罗倩倩笑盈盈的拉了石榴一起在圆桌前坐,让丫鬟搬了个凳子过来,挤在了她旁边。 另一边坐的吴姑娘眉毛拧成了毛毛虫,显然很不满这李姑娘这般不自觉,竟还真敢跟他们一起坐,他们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石榴装作看不见吴姑娘眼中的鄙夷,她也不想挤在这中间好嘛,奈何罗倩倩面上笑着,手劲却死大的拽着她,那眼底的算计之色,很难叫她忽视啊。 且坐下吧,看看她们要做什么。 都落座之后,罗倩倩就提议道:“这春光大好,咱们来玩吟诗作对怎么样?” 她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了史三姑娘的赞同,“好啊,先就以桃花为题,可以现作,也可以背诗,一人一句,接不上的,就罚喝一杯茶水,怎么样?” 这话一说,右边廊靠上的一个姑娘就自我打趣起来:“那完了,我背诗是最不行的,待会儿不会喝茶喝到吐吧!” 众人不由都掩嘴笑起来,郑姑娘就扭头冲她道:“没事儿,我也不太擅长,有我跟你作伴呢!” 众人听得边更乐呵了。 石榴微微垂眸,宴会上使人出糗第一弹:才艺。 这是打量她一个做生意的小地方来的姑娘肯定不会做什么诗,想让她灌茶水灌个饱,不停去净手,看她笑话呢? 那就来吧。 作诗,时间紧,估摸着还真做不出来,但背诗嘛. 当下罗倩倩一拍手,丫鬟们提着茶壶就在亭子外头候着了。 “主随客便,不如就从吴姐姐开始吧?” 越前头开口越有利,念过的诗,别人可就不能念了。 吴姑娘当下信心满满的念了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好!”众人都捧场就好。 接着便是郑姑娘,她一番思索,念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再然后是史三姑娘和罗倩倩—— 若是按内外来的,接下来,应该轮到石榴了。 但罗倩倩却让左边廊靠打头坐的一个姑娘先来,还同石榴小声抱歉道:“今儿来的都是官员贵女,不好怠慢的,李姐姐是咱们府里自家亲戚,想来也不会介意排在最后的。” 石榴:呵呵。 想让她最后一个就最后一个呗,偏还要抨击一下她的身份。 这位罗姑娘,你的恶意真是藏都藏不住啦,量谁是傻子呢。 等廊靠一圈坐的姑娘们都念罢诗了,罗倩倩声音的亮了几分,“李姐姐,现在该你了!” 第546章:必须要喝的茶 史三姑娘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对了,都忘记问李姑娘了,你应该会念诗吧?要是不会的话,直接喝茶就是,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有她带头,有几位姑娘也都附和起来,喝茶就笑话的话,待会儿他们差不多也要喝茶的。 倒是吴姑娘和郑姑娘对视一眼,或都微微皱了眉,他们感觉出来了,怎么这罗姑娘看似对李姑娘亲热,实则好像在针对李姑娘呢? 还有史珍香,这位向来跟那娇蛮的昭昭郡主走得近,脾性相投得很,几时见她对人这么和善过?更别提对方什么身份也不是,就是个抛头露脸做生意的乡下姑娘罢了,史珍香应该不屑于同她交好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跟这李姑娘也不熟,且做壁上观吧。 石榴不好意思的笑道:“倒是背得一些诗,也是我运气好,刚刚各位姑娘们都没有念到这句呢。” 她竟会? 罗倩倩和史三姑娘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 没事,她能念得一句还能每次都能念不成? 今儿这茶,总要她喝定了的! 石榴笑吟吟开口:“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罗倩倩顿即接了口,“看来这第一轮大家都平安过关了,这茶也是倒不出去咯!” “这第二轮,咱们再换一换,以杏花为题怎么样?” 众人自然都说好,照样从刚才的顺序开始,一人一句的念下来,其间,那位先前就自我打趣过的刘姑娘就喝上了第一杯茶。 最后轮到石榴这里,她念了一句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 然后便见罗倩倩和史三姑娘眼中都划过一丝着恼,似乎对怎么还不能让她喝茶感到生气。 第三轮,史三姑娘就提议以竹为题。 这题目一出,在场好些姑娘都皱了眉。 毕竟,姑娘家学诗念诗大都是这些花啊春啊夏啊有关的诗,这写竹的诗,他们还真不知道几首。 一轮走到石榴这里,竟是好些人都喝了茶。 石榴自是能念出写竹的诗,但她话在舌尖一转,却摇了头,“我也想不出来,自罚一杯吧。” 看罗倩倩和史三姑娘的样子,今儿还就想让她喝茶不可,她要是一直不喝,估计这背诗还不知道得继续多少轮,再者,这轮这么多姑娘都没有念出来,她要念出来了,也是无端多遭些记恨。 还是且罢。 先喝了茶,看罗倩倩二人到底想做什么吧。 见石榴果然背不出来了,罗倩倩大喜,当下忙让丫鬟倒茶来! 石榴眼尖的注意到刚刚给其他人倒茶的都是另外的丫鬟,独给她倒茶的是罗倩倩的丫鬟。 是对她的偏爱吗? 显然是‘偏爱’啊!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那杯茶,掩袖一口喝了。 见茶杯空了,罗倩倩眼中喜色一闪,看了史三姑娘一眼,随即道:“也玩了三轮了,吟诗作对且就到这里吧?各位姐妹是赏花还是回阁子里,都请随意。” 说罢,她起了身,对众人道抱歉,带了丫鬟离去,想来应该是要净手去。 还有几个姑娘也都带了自己的丫鬟问了府中丫鬟,净手去了。 剩下的,要不去逛园子赏花去了,要不就回暖暖阁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石榴,也没人走前跟她搭话问要不要一起之类的。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这也正常。 石榴余光瞥见不远处通往净房的假山处站了个丫鬟,好像刚刚也是跟罗倩倩一起走的,不过怪过假山没一会儿就回来候在那里了。 她看了拂冬一眼。 拂冬便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婢子听到那罗姑娘出了亭子就吩咐了那丫鬟,让她在那里等着,说是等会姑娘去净手,就让她给您领路。” 石榴挑眉,就一杯茶而已,罗倩倩怎么确定她一定要去净手? 所以,那杯茶,必定有让她非去不可的原因,不然,罗倩倩不会这么笃定。 想了想,石榴低声嘱咐了拂冬几句:“你去马车上给我拿一身衣裳来。” 拂冬犹豫:“姑娘,婢子走了您一个人能行吗?” “去吧,快去快回。”石榴定定看了她一眼。 拂冬点头,“那婢子去了。” 等拂冬走了,石榴也起了身,刚出了亭子,就有一个身穿水红比甲的丫鬟迎了上来。 “李姑娘,奴婢见您的丫鬟走开了,您要去哪儿,让奴婢跟着伺候吧?” 石榴看她眼生,不是罗倩倩身边的人,但刚刚好像也一直在外围伺候,是罗府的丫鬟没错,就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了想,也没拒绝,“我想去净手。” “奴婢给您带路。” 刚走到那假山处,一直立在那里的丫鬟就迎了上来,“这不是雪雁姐姐吗?您怎么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这种带路的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原来身边这位是罗老夫人的人,石榴心想自己想岔了,还以为这也是个想搞事情的呢。 看来是罗老夫人特意吩咐让人多照看着她点的。 雪雁柔柔笑道:“老夫人吩咐我来伺候着李姑娘的,我给李姑娘带路就行了,香草你还是回二姑娘身边伺候吧。” 那香草眼神微闪,“这怎么行?今儿这赏春宴,各家来的姑娘们都由我们姑娘招待,这给姑娘们领路带路的事,也是二姑娘早就吩咐过的,我可不敢偷懒,要是让二姑娘知道我躲懒,不定怎么罚我呢,好姐姐,你可不能害我受罚呀!” 说着,就冲石榴友好一笑,“李姑娘,由奴婢给您领路吧!” 雪雁自是不肯,正要说什么。 石榴却开了口,“这位雪雁姐姐,既是府里各有安排,就让这位姐姐领我去吧,还得劳烦雪雁姐姐在这里等等我那丫鬟,她去外头马车上帮我取干净的衣裳来了,等她回来,麻烦雪雁姐姐带她来寻我。” 雪雁犹豫起来,这香草特意等在这里,还这般殷勤,肯定没安好心,老夫人有吩咐,让她今儿一定要好好的看好李姑娘,不能让她出事的。 可李姑娘不让她跟着,让她留下等她的丫鬟拿衣裳回来——顿了顿,雪雁只能点了头,眼看着石榴跟香草一起去了。 第547章:不按套路出牌 “李姑娘,净房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您别急。” 香草一边在前头不急不慌的领着路,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石榴,但见她也是步伐不紧不慢,脸上神情更是不慌不忙,一丝急色也无,不由暗暗纳闷,怎么那药效还没开始吗? 她按姑娘吩咐的故意带着李姑娘绕点原路别那么快到净房,就是好让她药效发作憋不住了闹笑话呢。 可她不急,对方比她还不急,真是奇怪。 “我不急。”石榴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嘴上说着不急,但心里也是着急啊,到底她该有什么反应?腹泻?还是昏迷?亦或是哪种药? 这一不小心反应错了怎么办? 但想着罗倩倩笃定她一定会去净房,那肯定是跟上茅房有关,所以是腹泻? 这般想着,石榴突然哎呀了一声。 “李姑娘,您怎么了?”香草一脸紧张的望过来,眼底露着一丝期待,“您哪里不舒服吗?” 石榴捂着肚子,似乎难以启齿:“净房还没到吗?我.” 香草见她捂着肚子这般模样,顿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药效可算是来了! 面上却着急道:“李姑娘您别急,净房马上就到了。” 然而,一刻钟之后,还没到。 “这位香草姑娘,我怎记得这条路我们刚刚好像走过呀?” “李姑娘,您肯定记错了,我们府上的景色都差不多,好多条路都是一样的,不熟的人还真容易走错呢!” 香草说着,又扭头看石榴,见她一直捂着肚子,可一刻钟都过去了,竟还是没别的反应,也是纳闷,有人能忍得住腹泻不泻? “净房还有多久到啊?” “就到了就到了。” 都绕了好几圈了,再绕傻子都分的出来有问题了,余光瞥到柱子后头的水绿身影给自己打眼色,香草果断带了正确的路。 很快,香草就指了前边,“李姑娘,这就是净房了。” 石榴看了眼周围,这里很僻静,显然不是其他客人会被带来净手的地方,但也没说什么,提起裙摆进了净房。 大户人家的净房就是不一样,清扫的干干净净的,仿佛新建的还从未被使用过的一般,单独隔出来的一间,门关上,里头便放着一个红漆恭桶,类似马桶一样的。 但比起马桶,石榴还是喜欢蹲着。 再打量了一眼净房里头,竟发现居然没有厕纸之类的,今儿这么多的贵客,哪个主人家能犯这样的错误? 想来就是故意的了。 先一直带着她绕圈圈,就是想让她憋不住腹泻在身上,一个小姑娘,腹泻在身上,啧啧,那场面,都不知道多好看。 结果发现没能得逞,她这么能憋,所以就把厕纸给收了起来,让她上了净房没厕纸用? “外头那位姐姐,在吗?”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可惜外头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石榴就确定了,她想的没错,对方就是要这样整她。 说不得还会故意找借口拖延住拂冬来找她,其他要来净房的客人们估计也不会带来这里。 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出了恭结果没有厕纸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跟个傻子似的坐在这恭桶上光着屁股又冷又伤心的等着有人来救她给她送厕纸来。 到时候,那罗倩倩见时机差不多了,估摸着就会带着一帮人来‘找’她,然后亲眼见到她是多么多么的狼狈。 啧啧,这多有趣? 但可惜,她又不是真的想拉肚子——不过冷却是挺冷的,刚刚那杯茶都倒在袖子里的,这一路风吹过来,简直不要太舒爽。 石榴当即打开门,准备出去。 可门刚开,眼前就是一黑,一道疾风袭来,她本能反应挥拳去挡,可却被震得连连后退。 对方立马闪身冲进来,一个手刀就击上了她的后脑勺。 意识昏迷之前,石榴的心声叫嚣起来:诶诶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 “你说什么?石榴不见了?”罗老夫人气血翻涌,“不是让你一定要看好她吗?怎么还能让她不见的?” “李姑娘要去净手,奴婢本来要跟着的,可李姑娘不让奴婢跟着,只让奴婢留下来等她的丫鬟拿了衣裳回来再带她一起去净房找李姑娘,可后头奴婢等到了李姑娘的丫鬟拂冬,一起往净房去的时候,李姑娘却并不在净房,也没看见香草。”雪雁自知失责,急忙解释道。 罗老夫人深呼一口气,吩咐雪湖:“去把二姑娘连着香草一起带来!” 一旁的罗三夫人顿时变了脸色,“老夫人,这李姑娘不见了,跟倩倩能有什么关系啊?她今儿是负责招待来的这些姑娘家不错,可腿长在自己身上,谁知道那位李姑娘去了哪里? 说不得是难得来参见这样的宴会,就想着傍高枝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偷偷溜去了墨竹轩那边了呢!” 刚刚在玉春阁里,就见这雪雁神色匆匆的进来对着老夫人耳语了一句,老夫人就脸色大变的往外走,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忙安抚好一众客人们追过来,不想竟然只是这种事罢了,一个乡下来的商户姑娘,就算在这府里出了什么事,那也好交待的,她倒是怕这姑娘心思不纯,自己做下了什么丑事,没得带累他们罗家的名声呢! 都怪老夫人,这样的宴会,给那上不得台面的丫头送什么帖子啊! 就算跟刘家关系好,可就是合伙做生意罢了,又不是刘家的女儿! 罗老夫人气道:“石榴可不是这种人!” 说罢也不再说什么,只让雪湖赶紧去将人带来。 石榴不见了,肯定是倩倩作怪。 也是她疏忽了,早知道就该让吕嬷嬷去跟着石榴的。 但愿石榴不会出什么事,不然,她可怎么跟阿言交代啊? 不多时,罗倩倩带着香草进来了。 罗老夫人直接问她:“石榴在哪里?你赶快把她交出来!” 罗倩倩一脸的无辜,“祖母,您说什么呀?李姑娘怎么了?刚刚在凉亭里诗词作对之后,孙女就去净手了,回来便没见过李姑娘,还以为她是不是先行离开了呢。” “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能满口谎言呢?”罗老夫人板着脸,“我再问你一句,你是真不知道石榴在哪里?” “祖母,孙女真不知道啊!您怎么会这样想孙女呢?”罗倩倩拼命摇头,委屈得眼泪花都掉出来了。 这可把罗三夫人心疼坏了,张嘴就要帮腔。 罗老夫人瞪了她一眼,直接阻止了她开口,转头,问香草:“是你带着李姑娘去净房的,你来说,李姑娘在哪里?” 香草忙道:“老夫人,是奴婢给李姑娘领的路没错,可到了净房之后,李姑娘就打发了奴婢,不让奴婢等,说她知道回去的路,待会自己回去就行了,这客人有吩咐,奴婢哪能不遵从呢?所以奴婢便只好先走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的,好像没什么问题,可罗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多了,还能看不到香草那躲躲闪闪的样子? “来人,把香草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再让牙人来,把她一家都给发卖了!” 香草一听,脸色大变,“老夫人饶命啊!二姑娘,救奴婢啊!” 罗倩倩一脸不敢相信,“祖母,祖母,香草打小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孙女已经习惯她伺候了,您不能发卖了香草啊!” 罗三夫人也吓了一跳,“老夫人,香草的老子娘在咱们家伺候多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说发卖就发卖了?这不是叫底下人寒心吗?” 罗老夫人板正脸,语气坚决,“这起子陷主子不义、满口胡话欺上瞒下的奴婢,不发卖了还留着干什么?吕嬷嬷!” “是!”吕嬷嬷立马应声,招呼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就要拖香草出去打板子。 香草见老夫人都不听姑娘和夫人求情,坚决要办她,也是吓坏了。 她不要挨板子,也不要被发卖—— “老夫人,奴婢说!奴婢说!您饶了奴婢吧!” “香草!”罗倩倩立马叫了一声,狠狠瞪着香草。 香草却顾不得了,先自保要紧,粗使婆子得了授意放开了她,她连忙跪着朝罗老夫人爬过去,“老夫人,奴婢说!奴婢都说,但您要答应不要发卖了奴婢——” 罗老夫人就道:“只要你实话实说,事后,我就让人送你们一家去庄子上做事。” 得了保证,事后不会再回姑娘身边伺候,香草也放了心,不用担心背叛了姑娘回头被姑娘迁怒。 当下便一五一十的说来:“二姑娘、命奴婢在李姑娘的茶里放了巴豆粉,然后让奴婢给李姑娘带路去净房,要奴婢故意带着李姑娘多绕几圈好让李姑娘憋不住,腹泻在身上,到时候,她就会带着其他人出现,看李姑娘的笑话—— 可奴婢领着李姑娘绕了好远李姑娘都忍得住,于是就不得不按说好的第二个法子来,奴婢将李姑娘带去了竹春园那边的净房。 那净房里的厕纸等物都事先被拿走了,奴婢看着李姑娘进去后就立马走了。 二姑娘说,先好好的晾一晾李姑娘,最好让她喊人把嗓子都喊哑都没人回应她,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让奴婢出现,假装说刚刚肚子不舒服才走开了的——然后就把李姑娘领去湖心亭那边,那边 可是,奴婢算好时辰再往净房去的时候,李姑娘已经不在净房了!奴婢四下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李姑娘。” “老夫人,事情就是这样了,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李姑娘究竟去了哪里啊!” 罗老夫人听着香草的话,看罗倩倩的眼神也是失望透顶,她是真没想到,平日里倩倩骄纵点就罢了,心思竟这般狠毒,会这样算计别人! 石榴那是她的娘家亲戚,是她请来赴宴的,倩倩也敢,还有没有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罗三夫人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做这些事,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罗倩倩被祖母瞪着,不由缩了缩脖子,却嘴硬道:“祖母,是那李石榴不好,您可别被她给骗了!她装模作样的很,还勾引昭昭郡主的未婚夫呢!今儿这事,可都是昭昭郡主的意思,是昭昭郡主让我给她一个教训的!” 罗老夫人气血翻涌,看罗倩倩的眼神更是犹如在看一个傻子,那昭昭郡主又不认识倩倩,在怎么会找倩倩做这件事? 倒是那史三姑娘听闻和昭昭郡主关系亲密——不用想,定是她把倩倩当枪使了! 这事要传出去了,史三姑娘半点沾不上,倩倩可就没好名声了。 今儿来的夫人虽说不多,但京城里姻亲错杂,谁跟谁家都能牵扯上亲戚关系,石榴的丫鬟刚在外头那般哭的,那些夫人们可都知道有姑娘今儿在罗府里出了事,再一打听,谁都能知道倩倩今儿针对了石榴———— 谁家愿意娶一个这样算计别人的儿媳妇? 至于石榴勾引什么昭昭郡主的未婚夫,她压根就不信。 深呼一口气,“所以,你把石榴带去哪里了?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定让你送你去静安寺悔过!你知道的,祖母一旦做了决定,你父亲也不会与我反对的。” 罗倩倩脸色大变,心里头也是恨死了那李石榴,祖母竟然为了她一个外人,要送她这个孙女去静安寺! 可尽管心里怨恨,但她面上却是赶紧认错,“祖母,孙女知道错了,往后都不会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李姑娘到底去了哪里啊!” 这话也是真的,她还一直在湖心亭那边等着香草把李石榴带过来好进行下一步,哪想到香草就来告诉她那李石榴不见了呢! 她本来还以为那李石榴是发现了她的故意,所以自己偷偷的溜回玉春阁来了,可到这边来才知道,李石榴没回来,她那丫鬟急得眼睛都哭肿了。 罗老夫人见她神情不像说谎,也不由疑惑,石榴若不是倩倩带走的,那石榴到底去了哪里? 想了想,罗老夫人当即让吕嬷嬷召集府中人手,将府里四下都好好的翻找一遍,一定要把石榴找到。 第548章:找到了 只可惜,罗家下人们把罗府里里外外都给找遍了,也没找到石榴。 罗老夫人差点没站住,深呼一口气,只得再次追问孙女,“倩倩,你跟祖母说实话,石榴到底在哪里?” “祖母,孙女真不知道啊!”这回是真冤枉! 彼时宴会算是结束了,客人们已经被客气的送出门去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了。 罗老夫人也顾不得了,直接让吕嬷嬷带人去搜罗倩倩的院子。 罗倩倩大惊,“祖母,孙女是真的不知道李石榴在哪里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把她藏起来!您怎么不相信孙女呢!您不能让人搜孙女的院子!” 她堂堂罗府二姑娘,这要是被祖母下令搜了她的院子,往后她在罗府还有什么脸面?下人们私下都会笑话她的,谁还把她这个二姑娘放在眼里? 罗三夫人也回过神来,赶紧阻止,“老夫人,怎么能让人去搜倩倩的院子呢?倩倩可是咱们罗家金尊玉贵的姑娘!传出去了,倩倩还怎么做人啊?” 罗老夫人沉着脸,还没说话。 这时,罗复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这到底怎么回事?那李姑娘找到没有?” 罗三夫人见了丈夫,忙道:“老爷,您快劝劝老夫人吧,老夫人找不到那李姑娘,要让吕嬷嬷带人搜倩倩的院子呢!倩倩都说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李姑娘在哪里,难道还会把李姑娘藏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成?” 罗复脸色不太好看,怒问女儿,“倩倩!你老实告诉爹,那李姑娘真没有被你藏起来?” 罗倩倩委屈:“爹,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而已,我把她藏起来做什么呀!她可是祖母下帖子请来的客人,我把她藏起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话倒也是。 罗复看向罗老夫人,“母亲,事情不妙,那皇商刘建东来了。” “老爷,他来要人吗?可咱们府里真没有藏李姑娘啊,刚刚满府都搜遍了呀!” 自玩偶斋一开张,他们这边也才知道原来老夫人那娘家亲戚竟然是跟刘家合伙做生意的李家姑娘,这刘建东是靖安侯府老夫人的嫡亲侄孙,这事京城里谁都知道。 有这个关系在,那李姑娘的确犯不着找老夫人来打什么秋风要什么庇护。 但不过就是合伙做生意罢了,都是利益关系而已算不得什么。 可这刘建东竟然亲自上了门来—— 罗复脸色不好,“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靖安侯世子。” “什么?!”罗三夫人大惊。 罗老夫人也惊了一跳,没想到刘家跟石榴关系这么好,为她连靖安侯府都惊动了,来的还是靖安侯世子。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兄兼伴读,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他们罗家,可得罪不起。 罗老夫人心里乱得很,又担心石榴安危,又怕找不到石榴惹怒了靖安侯府,往后罗家在京城可难立足。 她也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想着要弄清楚小姑娘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有她这个老夫人在能帮着调停好,往后石榴就不怕再有人找麻烦,如此下帖子把石榴给请来赴宴了。 她太过自信,哪曾想,石榴竟就能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呢? 这般想着,罗老夫人又看向罗倩倩,“倩倩,人到底在哪儿?那史三姑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人是不是被她带走了?” 罗复和罗三夫人都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怎么跟史三姑娘又扯上关系了。 但此刻靖安侯世子就在外头花厅坐着要见到那李姑娘,人偏偏又不见了,真有个什么,他们罗家可承受不住靖安侯府的责问—— “倩倩,你是听了那史三姑娘的唆使教训这李姑娘的是不是?” 被三个长辈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罗倩倩也是心里又气又怒又惊,靖安侯世子? 那李石榴……竟跟靖安侯府关系也这般好吗? 可哪又怎样…… “人到底被谁带走了我也不知道!”罗倩倩拼命摇头,不想再被这般拷问似的,“说不得是被昭昭郡主让人给抓走了!” “昭昭郡主?”罗复更是头晕了,怎么又跟昭昭郡主扯上关系了? 罗倩倩却觉得肯定是这样,“史三姐姐说了,这李石榴勾引昭昭郡主的未婚夫,还不把昭昭郡主放在眼里,昭昭郡主很生气,所以让她出面好好教训一下这李石榴,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别肖想不该肖想的人! 但史三姐姐给李石榴下了帖子,李石榴却没赴约,正好咱们府上也办宴会,史三姐姐知道李石榴同咱们府上有些关系,就找了我,让我想办法把李石榴叫来参加宴会……” “我都是按史三姐姐说的做的,就是想好好教训李石榴而已!她却突然不见了,说不得是昭昭郡主命人把她抓走了呢!” “你有没有脑子?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杀人你是不是也要杀?”罗复听得眼前发黑,气得嘴皮子哆嗦,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罗倩倩从没见自家爹对自己这般凶过,委屈的直掉眼泪,“史三姐姐的父亲是爹你的顶头上官,不是爹你让我多跟她交好吗?再说了,她说是昭昭郡主的吩咐,只要我好好办妥了,往后昭昭郡主办宴,就会给我下帖子呢,如此咱们府里也能跟愉亲王府结交上,如何不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虽是这样,但她不会说,史三姐姐找她也是正合她意,她也想好好的教训教训那李石榴的。 “我是让你交好她,没让她当她的应声虫!”罗复重重的了一口气说完才让自己不至于被气晕过去。 实在没想到着女儿这般蠢,母亲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倩倩,早该好好管教了,都是慈母多败女! 罗复狠狠瞪了罗三夫人一眼,想着此间事情了了,就把倩倩交给母亲管教,不许夫人插手! 罗三夫人也是被瞪得委屈,她疼女儿还有错吗?倩倩单纯,都是被那史三姑娘给唆使的,那是上官的女儿,又是昭昭郡主的吩咐,倩倩还能不从?老爷自己见了史大人不也要腆着笑脸嘛!要见了愉亲王,只怕都不敢抬头! 罗老夫人赶紧插过话头,“客人还在外头等着呢,总不能一直晾着,府里都搜遍了,没找到石榴,若是石榴真是被昭昭郡主给带走了,这事还是要尽快告诉那刘东家和靖安侯世子才是。” 他们罗家不敢跟昭昭郡主要人,靖安侯府却是敢的,都过了快一个时辰,要不赶紧把石榴救出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她心里愧疚得很,这事都是她的疏忽,罗家该承担责任,躲是躲不过,也不能躲的。 罗复明白母亲的意思,当下也只能把事情说清楚,好好给靖安侯世子这边赔礼道歉,让他们息怒才是,躲着瞒着是过不去的。 他点点头,正打算回前头花厅去见靖安侯世子,把事情说清楚—— 这时,外头有人匆匆跑进来。 “找着了!找着了!找着李姑娘了!” 满府搜寻虽刚刚说没有找到,但上头也没发话说不找了,一干下人们就还在继续找来着。 “找到石榴了?在哪找到的?她怎么样?有没有事?”罗老夫人顿时心下一松,但又莫名的不安起来。 管家飞快看了跪着的罗倩倩一眼,又忙低下头,“在…在二姑娘的院子里找到的……李姑娘被堵了嘴绑了手脚,就藏在二姑娘院子里空着的一间屋子里……” “什么?”罗倩倩闻言大叫出声,脸上的震惊不像假的。 可在其他人看来,这却是不甘心人怎么就被找出来似的。 罗老夫人眼前一黑,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憋出了一串咳嗽来。 “老夫人!”吕嬷嬷大骇,连忙扶住了她。 “母亲,您怎么样?”罗复也吓坏了,生怕老夫人被气出个好歹,赶紧扶了她坐下,又让人倒一杯热茶来。 罗老夫人缓过来些,哪顾得上喝茶,恨铁不成钢以及失望的狠狠瞪了罗倩倩一眼,问管家道:“可把李姑娘救出来了?她在哪?算了,我自己去看她!” 说着,扶住吕嬷嬷的手起了身,赶紧往外头去。 罗复也是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连忙跟上。 罗三夫人一脸反应不过来,“倩倩,真是你把那李姑娘藏起来了?你这是何必啊!” 完了完了,这次女儿是真完了,只怕她也护不住她了! 罗倩倩直摇头,这是怎么回事?李石榴怎么会在她的院子里被找到? 她不知道啊! 这不是她做的!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xiakezw)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 第549章:没有名字(两章合一) “石榴!” 罗老夫人快步进了大花厅,一眼看到了里头的石榴,“石榴你怎么样?没事吧?” 石榴坐在圆椅上,脸色惨白,嘴角发青,手里捧着杯热茶,身上披了厚厚的披风,仍冷得在微微颤抖,拂冬正在她身旁蹲着轻声啜泣。 她眼圈红红的,看了罗老夫人一眼,强扯出一抹微笑来,“姑…姑祖母。” 听 至于蔚池雪,她现在的状态估计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好;毕竟僵尸的恢复能力变态到了极点。 林枫手持长枪直指三头狼,不可能在这里耗时间,三头灰狼长得都差不多,林枫随挑了一头灰狼,持枪挺近,直~插这头灰狼的狼头而去。 “喂,人家好歹都存在千年了好不!我才多大岁数。”我抗议道。 林枫身后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里面正是林枫此番进入兽场的收获,妖石。 万化起源宝瓶对自己实在太过重要,和命根子无异,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蓝洛等人却显然心性极佳,丝毫不受荒之分身的影响,依旧不断加大各自的领域力量。 在此期间,那水虺一直在尝试拔掉伤处的竹子,却始终不得成功,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伏在洞口一动不动。 沈天星并未久留,见苏怀无事,又匆匆赶回化生堂,毒龙谷由贺云双带领,他这化生岛岛主也要去亲自迎接。 这杆黑色长枪不仅看起来就威风凛凛,一股强霸的杀气根本难以掩饰,而且此枪沉重的分量也大大增加了长枪出击的威力。 “四代弟子秦皓,谨遵先师之命,今,带弟子入塔”秦皓朗声道,说完话深深的朝着十方塔一拜。 “为什么让我去,你现在怎么这么懒,我不管,你自己去。”白鸽自然不可能这么听话,直接开口拒绝陈煜。 宋晓玉知道嬷嬷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她看着那孩子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蓝翊泽瞪着幽眸,这样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却是掩不住的温柔和关心。 好开心。可在开心的同时,她又有些担忧。他虽然说公司不忙,可购物中心才开始,不是应该有很多忙不完的事情么?难道他又要晚上熬夜工作? 他再次覆上苏念安的唇,温柔缠绵,那灵活的舌头游离于她牙周,诱哄着她的舌尖与他缱绻。 这时,下方魔火当中,以刚刚天魔所在的地方为中心,魔火突然旋转起来,且从边缘开始消失,仿若被吸收一般。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把秋玄的谎言给揭穿了。温妮捂着嘴,一脸的异色,哪么这样就是说,那秋玄可能就是……想到这里,温妮的脸不由红了红。 一个石台上,巨大的石雕浮现。像是一只怪兽用身子盘旋在一道门上。而石门后面,也是空空的。千叶心中疑惑越深,就越是不敢询问。跟着春水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苏念安知道尹碧蔚不是说说而已,尹碧蔚绝对做的出来拉着她一起看成人教育片,至于后面那句,可信度不高。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扯出一抹微笑,去完成尹碧蔚布置的任务。 我抹了把脸,把这里找了个遍,没有找到瘸子,却找到很多瘸子在生活的痕迹。 在第二次遇到顾覃之时,我因为醉酒,整个都断片,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后来才想起来的。 她想着,自己是有多愚笨,多么的不了解他,他一面承担着家里的重任,一面还要对着她强颜欢笑,言优气的想抽自己几巴掌,她当时都做了什么? 第550章:踏青 清明前后,草长莺飞,柳绿花繁。 今儿是上巳节,这一日年轻的少年少女们都会去淮水河畔踏青,也是一年中,难得的一日,长辈们不会拘着家中女儿,放他们出门自在玩耍去。 京城街上热闹非凡,一辆辆马车排着队似的往淮水河畔而去。 石榴也和刘悦一起坐着马车往淮水河畔去,这样难得的热闹,既来了京城, 张巍背着迪丽雅跳起,躲过了电弧火花。血色孤狼这么有底气,莫非是邵英雄又注资了,还是花钱找人买了什么大任务的线索? 然而,面对残影的拒绝,程莹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紧接着,深深的吸了口气,程莹就准备朝水底钻去,可惜,残影及时冲了过来,当即将她死死拉住。 “如果哥哥在这里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谢欧娜忽然说道。 对于段天涯的命令,周天明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是以,隔着电波,周天明立即将自己的胸口拍得‘啪啪’响。 列表上有几个4000档次的侧重敏捷、精神向的血统条件,他完全可以达标。 四人组和迪娅卡一家告别,坐着浮空车一路回到霍斯金广场,诺兰先把余哲放下,然后再送其他人回家。 余哲嘀咕完,揣摩了一下复杂的局势,便闭目养神,准备将精力恢复到最佳状态,直到轻微的报警震动将他吵醒,开始了。 众主官都纷纷起身点头称是,杨波便退下来让屯务司的人给大伙儿讲解一些筑城时需要配合的细节补充。 “不用考虑太多,这家伙时不时就喜欢玩些惊悚的事情来吓他手底下的士兵,何况,他只是把这些人急速冷冻在冰柜里面,算是休眠一段时间,等上来后,我们肯定要打开冰柜,到时候不就放他们出来了。”另一人笑着说道。 很多军户心里已经慢慢接受了毕方济,一个和蔼的红夷,一个不但和蔼还会说大明官话的红夷,只要忽略他的相貌,接受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一些军汉聚拢在毕方济身边,听他讲解晒盐要点。 若是有图谋不轨之人到了四纳国,岂不是要让这各世界从此不得安宁。 当然,苏无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这种附身于王莹体内的状态,那可是活脱脱的鬼怪大boss,玉帝还感觉他奇怪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这智商可也要千万保住不能下线,毕竟考试还是要成绩的,挂科不光丢人,补起来也实在麻烦。 蔡瞭瞭在边境丛林走了五天,终于在远处可以依稀的看到一些类似于城市的标志——城墙。 这里是风云教的总部,他所处的就是他平时召见诸多门人弟子的地方,风云教的议事大堂。 程清歌见师宁一脸严肃的样子,又想到一会自己要跟他摊牌的内容,心里有点打鼓,似乎还有点难过,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师宁身后。 博海一战并未公布,尽管泄露出去不少,但未知全貌,加上官方一直没有出声,所以基本上都只知道一星半点。 “自然便是死了呗。”清冷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声调,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无功不受禄,既然不想再有牵连,那这盒子里的东西,还是最好要找个机会还给他。 但是,姬卿月却带给她一种极其危险的感受,仿佛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沉睡无数年,正在渐渐苏醒的上古凶兽。 第551章:护驾 今儿宫外有踏青的盛会,宫里也有盛事,贤贵妃娘娘于御花园举办了赏花宴,王公大臣、宗亲勋贵都携家眷前来赴宴。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上首贤贵妃和淑妃分坐左右,至于皇帝,只来小坐了一会儿,就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 珍馐美馔罗列,丝竹雅乐悠悠,众人笑语晏晏,怡然相得。 下首一身华服的恭王神色看似悠然,但搁在膝上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满是汗水,心跳如雷。 他余光飞快瞥了一眼对面的太子,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上首,和淑妃娘娘视线不经意对上。 心腹悄然近身低语,“诸事就绪。” 恭王眸光微闪,深呼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人急步进了御花园,冲太子赵禛道:“太子殿下,宫外有消息传来,淮水河畔出现大量反贼,他们嘴里高喊‘反晋复朝’,见人就杀,淮水河畔已经血流成河,乱做一团,皇上有令,命太子殿下即刻出宫坐镇,剿灭反贼!” “什么?!”赵禛大惊,连忙起身,冲上首的贤贵妃一拱手,而后大步往外去。 这一突发消息也弄得众人心下惶惶,淮水河畔出现反贼杀人,他们家中今儿也有子女去了淮水河畔啊! 好些人几乎坐不住,可上首的贤贵妃笑语嫣然,竟也不说宴会就此结束的话,他们也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突然,大批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涌入了御花园,利刃寒光,“还我朝国江山!杀!杀!杀!” 说话间,齐齐挥刀,朝众人杀来。 “啊!” 众人大惊失色,惊叫连连,四下躲蹿,慌乱间推搡跌倒,杯盘翻落一地。 恭王霍然起身,声若洪钟,眸光冷厉,散发着赤红的光,“本王奉父皇密旨,清查反贼叛逆,如今有奸佞暗藏宫中,图谋不轨,危及圣驾,不得不防!” 言罢,一一群身着禁卫军服饰的人涌入花园,和那些黑衣人扭打在一起,很快将人都制服。 正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慌忙整理好了仪容站回来之时,这群禁卫军却反手把众人牢牢围了起来。 众人瞠目结舌,脸上还有未散尽的惶恐,看着恭王,惊疑不定。 “恭王!你这是作何?想造反吗?”上首,贤贵妃呵斥出声。 恭王一甩衣袖,走出桌案,一扫众人,扬声道:“反贼潜入这皇宫内院之中谋逆,定有同伙,在座诸位皆有嫌疑,未查清楚之前,就先委屈诸位了!” 说罢,他振臂一呼,“留下一些人,其余人随本王前去乾清宫护驾!” 恭王带着人迅速往乾清宫去,一路行至了乾清宫。 高公公见了他带着这么多禁卫军前来,连忙拦住,“恭王殿下,这是何意?” 恭王一脸紧张担心之色,“御花园也杀进了反贼,已经被本王统统拿下了,父皇这里一切可好?” 高公公道:“乾清宫一切都好,皇上正在处理奏章,恭王殿下还是赶紧离去吧。” 恭王一脸肃然,“那么多的反贼也不知是如何混进宫里来的,御花园那边虽被本王稳定了局面,但焉知反贼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本王着实担心父皇安危!” 说着,恭王就绕过高公公要往里头去。 高公公连忙带着一众小太监阻拦,“恭王殿下,皇上没让您进去,您不能进去!” “高公公,你为何拦着本王?你是不是同反贼有勾结?来人啊,把高公公拿下!” 恭王说着,脸色大变:“难道父皇已经.” “父皇!父皇!儿臣前来救驾!”说罢,带着人就冲进了殿中。 龙案后坐着的皇帝冷眼看着他,“祎儿,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朕的乾清宫,难不成是想造反?” 恭王迎上皇帝的视线,又赶忙垂头,拱手道:“父皇,御花园遭反贼袭击,儿臣担心父皇您的安危,特前来护驾!” “哦?”皇帝淡淡摆手,“朕无事,你退下吧。” 恭王站着没动。 “怎么还不走?”皇帝皱眉。 恭王缓缓抬眼,直视皇帝,“儿臣前来护驾,如今情势不明,儿臣怎能走?” 皇帝冷哼一声,手里的奏折往龙案上重重一甩,“朕看你是别有所图!” “听说,你在御花园高喊奉朕的密旨,清查反贼,还控制住了贤贵妃及众大臣家眷?” 恭王衣袖下的手微微发颤,但目光果决,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 “父皇,论长,大皇兄早夭,儿臣就是长,论贤,朝中夸儿臣者不比五弟少,儿臣今儿就想问您一句,您为何立五弟为太子,却不立儿臣?” 皇帝眸光幽深,情绪难辨,“你不服?” “儿臣不服!”恭王直视皇帝,一脸决然。 “你想知道为什么朕不立你为太子是吗?” 皇帝看着恭王,缓缓道:“这就是为什么。” 恭王一愣,目光疑惑,但在触及父皇平静又失望的眼神时,蓦然反应过来。 他气恼不已,“今儿若儿臣是太子,五弟是恭王,父皇可信,站在这里的也会是五弟!” 他和五弟早已是不死不休,若他当了太子,五弟就不会谋反吗?他知道他不会放了他,他也知道,五弟一样不会放了他,所以,他别无选择! 恭王闭了闭眼,而后再睁开,看向皇帝,缓缓道:“父皇,乾清宫已经被儿臣包围了,宫门禁卫也都是儿臣的人,五弟出宫剿灭反贼,也早有天罗地网等着他!请父皇这就写下诏书,禅位于儿臣,看在父子一场,儿臣会恭请您为太上皇,送您去西山行宫颐养天年!” “呵!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皇帝突然大笑起来。 恭王被他笑的发毛,下意识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己的心腹,遂安了心,给了小林公公一个眼神。 小林公公便捧上了空白的圣旨,呈给皇帝写下诏书。 皇帝垂眸看了眼那圣旨忽而抬眸,将御笔狠狠掷向恭王,墨汁飞溅。 恰时,殿外靴声踏踏,刀剑碰撞。 恭王猛然回头,就见明明应该在宫外定乱被早有设下的埋伏绞杀的赵禛大步进了殿。 他瞳孔一缩,一脸不可置信。 “你” 第552章:百思不得其解 赵禛大步进了殿,看也不看恭王,冲龙案后的皇帝拱手道:“父皇,淮水河畔反贼已悉数绞杀!反贼李琰逃脱,还掳走了昭昭郡主!儿臣已经令黄越带人去追了!” “反贼李琰——”恭王震惊于赵禛怎么能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这里,但更震惊他嘴里的这四个字,“谁谁是李琰” 皇帝震怒不已,看他的眼神也失望透顶,“谁是李琰你难道不知? 你身为皇子,自幼也是受过朕悉心教导,朕从前也是真心疼爱于你,可你如此不堪大用,竟还质问于朕为何不立你为储君? 你愚蠢无知,被反贼余孽挑唆,胆敢妄图颠覆这祖宗基业!就凭这,这大晋江山怎敢交到你这等糊涂愚蠢之人手中? 你以为他是真心助你谋位夺权?!” 皇帝摇头,失望痛心,开口,满是帝王的威严与决断,不容置疑:“传朕旨意,恭王赵祎,勾结反贼,逼宫谋逆,罪无可恕,从即刻起,贬为庶人,永囚皇陵,不得踏出半步!淑妃教子无方,纵容逆子,即日起降为贵人,闭门思过!” 恭王愣愣回不过神,王太医是反贼李琰?怎么会呢?他拼命摇头,不敢相信—— 王太医怎么会是反贼?他诚意投效于他,愿助他夺得大位,他说他才是命定的帝王之才—— 今儿这场行动,都是王太医精心策划的,先借淮水河畔之乱,引去赵禛,将赵禛诛杀,他借着反贼闯进皇宫刺杀之机护驾,成功控制住皇宫,逼父皇写下传位诏书,登基称帝—— 这一切,多么天衣无缝,亦筹谋许久,王太医怎么可能是反贼李琰呢? 他不敢相信,不相信自己竟信了反贼余孽—— 又听得父皇竟要贬他为庶民,恭王,赵祎回过神来,连忙膝行向前,泣声求饶:“父皇!儿臣知错,儿臣是被奸人蒙蔽了啊!是儿臣猪油蒙了心,犯下这大逆不道之罪,求父皇看在儿臣往日孝心,饶恕儿臣这一回吧!”那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全然没了皇子的风范。 皇帝看得越发的嫌恶,若他敢作敢当,他还高看他一眼! 龙袖一挥,皇帝转过了身去,“拖下去!” 便有禁卫军进来拖走了赵祎。 “父皇!父皇饶了儿臣吧!父皇——!”凄厉的喊叫回荡在大殿,很快归于平静。 皇帝转过身,看向赵禛,“昭昭郡主怎么会被掳走,你不是提前布防好了吗?” 却原来,赵禛早从石榴口中得知王太医十有八九就是反贼李琰后,就一直命人暗中盯住了王太医,自然,也少不了盯着跟王太医密切接触的恭王府和愉亲王府以及皇后处—— 这一盯,就发现了恭王暗下动作频繁,自然防备起来。 是以,今儿的这一切,其实都在赵禛和皇帝的掌控之中。 皇帝就想亲眼看看,恭王有没有这个胆子,是不是真的敢逼宫谋逆,却没想到,他还真的敢。 好在宫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只是宫外却出了漏子,李琰跑了,还掳走了昭昭郡主。 “今儿李琰同昭昭郡主也一起去了淮水河畔踏青,乱起之后,他们就不见了踪影,盯梢的人也跟丢了,实乃那李琰太狡猾,今儿他和昭昭郡主都穿着鲜艳的红衣,混乱之下,底下人跟着那两个红衣之人去,结果追上去之后才发现不是他们。 那李琰早已经金蝉脱壳逃了,还掳走了昭昭郡主。”赵禛道。 皇帝拧眉,“这李琰,确实狡猾——” 竟堂而皇之的混进了太医院,还是他这个皇帝亲自下旨召进的——想想他就脸疼。 只是,他这般费尽心思,混进太医院,难道就是为了给恭王看病,从而结交恭王博取他的信任后唆使恭王谋逆? 若是如此,这计划该天衣无缝一些,那李琰也该隐在恭王身边坐收渔翁之利,而不是趁着淮水河畔之乱逃走—— 这般看来,倒好像今儿这一出,只为逃脱而已,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 可这般一来,辛苦谋划进太医院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行刺?还是好取得信任之后伺机给他这个皇帝下毒?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犯不着李琰亲自出马,毕竟,一旦失败,他会不会死不一定,李琰一定逃不掉的,多年谋划,沉沉浮浮,难道就为了豁出一切跟他这皇帝同归于尽?他觉得不可能。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但当下也顾不得多想,他当即下旨,将太医院院判王家以及一干和王家有干系的人家通通查封,彻查是否与反贼有勾结牵连,一旦彻查,决不轻饶! 另外,再多加派人手,一定要把李琰抓获,救回昭昭郡主。 吩咐下这一切之后,皇帝再问起赵禛,“昌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赵禛回禀:“算日子,儿臣的人已经到了昌州,想来这几日便能收到消息,儿臣已经让人守住了去昌州的要道,若是李琰往昌州逃出窜,必定自投罗网!” —— 出了京城门不远,苍茫官道上,马蹄声声,带队的鱼鳞卫指挥使纵马飞驰,“王千户你带人往南追,周千户你带人往东追——” “是!” 几声吩咐下,几条岔路都有队伍冲击而去。 不知名的林子里,清风猎猎,早已等候在此处的数名青壮男子皆做猎户打扮。 不多时,有几道身影快步进了林子,领头猎户陡然警惕起来,待看清来人,立马大步迎上去,“主子!穿过这雁荡山便可到四明府,那边属下都安排好了,会有人接应的,昌州已得信撤离,前往沧州与边将军汇合,众将士,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了!” 着灰衣的清瘦男子颔首,沉声道:“走!” 一行人迅速穿过密林,往山上去,上到高处,李琰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遥遥望着京城的方向,深邃的眸中泛着淡淡幽光。 那被扛在肩上的人似乎是醒了,在麻袋里头拼命的挣扎扑腾,差点没把扛着的人给绊下山去。 “主子,为何非要带着她?”有属下不明白,这般问道。 李琰淡淡道:“镇守五马关的陈其昌乃昭昭郡主的嫡亲舅舅,陈其昌自来疼爱独妹妹,妹妹早逝,他便将所有的疼爱都转接到了这个唯一的外甥女身上,你说,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死在面前吗?” 属下顿时了然,“还是主子深谋远虑!用昭昭郡主逼陈其昌退离五马关,放我们进关拿下亳州,能省太多事了!” 李琰却轻轻摇了摇头,陈其昌忠君不二,此计能不能行,尚不好说。 所以,他们动作一定要快,如此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抓紧过雁荡山,争取早日赶回沧州!” 第553章:疑惑 淮水河畔乱起来之时,石榴和刘悦也是第一时间被左成等人护卫着冲了出去,坐了马车赶回裕泰坊。 “都没事吧?”梁氏担心不已,拉着刘悦上上下下一通看,又好好看了石榴,见两人都没事,才放了心。 “我就说让你们今儿别出门了,人多就容易出事,悦儿还非要去,幸好都没事,听说那淮水河畔出现了反贼,见人就砍,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刘悦一点没被吓着,还觉得刺激得很,“谁知道今儿淮水河畔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幸好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得快,很快就拿下了那些反贼。” “娘,你可是不知道,当时那杨徐安跟只王八似的,吓得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就被乱刀砍死了!” “杨徐安?悦儿你碰见他了?”梁氏好奇。 刘悦撇撇嘴,“碰见了!娘,我跟你说,他怂的跟王八似的,还眼睛不好使,走路都会撞到人!我才不要嫁这样的人!” 梁氏一顿,不由道:“反贼见人就砍,谁不害怕?这杨三公子是读书人,又不是将门子弟,胆子小点不是正常?他年纪轻轻不靠荫庇,就已然考取了秀才功名,人脾性也好,温和知礼,长相也好,这样的好儿郎,你怎么就嫁不得了?” 刘悦重重哼了一声,“我就是不嫁!我想嫁之人,定是那种威风凛凛劫富济贫武功高强的大英雄,可不是这种怂王八!” 石榴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梁氏也是头疼,“石榴你还笑,你听听她这话说的,真是幼稚之极!” “婶儿,悦儿妹妹还小呢,天真烂漫不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嘛?”哪个小女孩心里不憧憬着嫁个大英雄呢。 “都快十五了,哪里还小?”梁氏也是摇头,头疼明明长女知书达理,温婉娴静,怎么这小女儿就这般跳脱,性子孩子气。 好在那杨三公子也是小儿子,悦儿嫁过去不做宗妇,也不用打理中馈,管着一大家子,多少也轻松些。 到时候她和夫君多给悦儿嫁妆,也能让他们小两口过的轻松无忧—— 在刘家这边吃过中饭,外头刘东家就回来了,喊了石榴去书房说话。 “李琰跑了。” “跑了?”石榴一惊,都提前盯住他了,怎么还能叫他给跑了? 刘东家道:“那李琰玩了个金蝉脱壳,连带着把昭昭郡主也一起带走了。” “把昭昭郡主也带走了?”石榴疑惑在她感觉看来,李琰可不像是真的喜欢昭昭郡主的样子,这逃离京城还带上昭昭郡主,显然是别有用心。 还有,金蝉脱壳? 石榴突然想到了今儿李琰一反常态的绯色衣袍,恍然,难怪。 “他为何会带走昭昭郡主,这个太子殿下也很疑惑呢,不过更为疑惑的,就是他精心谋划着进入太医院,难道就只是为了接触到恭王,唆使恭王逼宫谋反吗?这实在是太让人想不明白了。”刘东家拧眉沉思,疑惑万分。 是啊,这也太奇怪了。 她起初怀疑王大夫八成可能就是李琰时,让太子殿下多加防备着,那会儿她就细想过这个问题,李琰以大名府疫病为跳板,成功入了太医院,肯定是有目的的,她想着他是不是为了接近皇上,以医术博取皇上信任,从而伺机给皇上下毒或是刺杀皇上。 但转即又觉得不对,皇上哪是那么好刺杀的,给皇上下毒,更是不容易,皇上的吃喝,那都是有小太监试毒的,除非他能把小太监都买通了,不然,一旦事发,李琰跑都跑不掉。 作为反贼余孽的头头,他大可不必如此来以身犯险,跟皇上同归于尽,他图啥啊?这么多年蛰伏谋算又算什么? 所以,按照一般套路,他隐在背后唆使皇家内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什么的,这就勉强合理了。 端看他又是给恭王疗毒又是给愉亲王针灸的,这不就是在铺路嘛。 但今儿恭王这逼宫谋反,手段也实在太儿戏了些,且李琰没有为恭王坐镇指挥,反而趁乱逃走,这般看来,倒好像今儿这场动乱只是李琰为了成功逃走使的计谋,恭王也是被他利用了。 所以,李琰费尽心机,进太医院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察觉被她怀疑身份了,没办法再继续自己的图谋不得不逃走? 石榴实在想不明白。 但很快,她后背一凉,唰的一下站起,“我得立马赶回洛水!” “怎么了?”刘东家被这她反应吓了一跳,忙询问。 “李琰恨我入骨,几次杀我不得,此番他逃出了京城,若是能被追回来还好,若是不能,我怕他害我家人!” 以李琰的狡猾,今儿之事早有安排,恐怕是追不到他的,她不能不担心家里。 纵然离家时留下了胡振,还把大枣庄上数十护院都调来了家里护卫,但万一李琰恼羞成怒,丧心病狂,派出大量人非杀她家人不可,就像上次二里庄一样———— 她必须要立即赶回去! 刘东家见她意已决,知道她担心家人,也不好阻拦,只是叮嘱她一路一定多加小心。 石榴谢过,顾不得多留,当下立马回了隔壁自家宅子,让拂冬和岁绿收拾行装,轻车简行,又让左成等人准备一番,立马就出城。 准备之余,她喊来了管家交代,让他转话给姜丙三人,这内城玩偶宅斋开张事宜让他们负责,若有问题,便去找刘东家帮忙—— 又把后续的新图纸都留了下来,叮嘱他们按着说好的计划,按时上新。 如此一番准备后,一行快马便往城门口去,赶赶在城门落钥之前出了城。 疾行赶路,自然是越快越好,所以,石榴也骑了马,不会骑马的拂冬和岁绿,她另留了人护送让她们随后赶回。 她只带了左成,柯虎万成,卫兴师兄弟,以及耿镖头,剩下的镖师就留下护送拂冬二人和车马行李了。 过了通州码头,并没有走坐船行水路,而是继续骑马走陆路。 一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大腿根都磨起了茧子,终于,在三月十九这天的傍晚,进了洛水城。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cwzww)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 第554章:一切都好 前后十六天的时间,从京城到洛水,中途还换了马,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形容惨淡。 终于进了洛水城,石榴下了马,双腿就是一软,差点没能再站起来。 榆钱胡同里,邓婆子开门,看见外头风尘仆仆的一行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出来扶了石榴进门去。 “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般憔悴?” 石榴摇头,先问家里,“一切可好?村里有没有信来?” 邓婆子应声:“都好着呢,我前儿不是做了点酱菜嘛?大姑娘就爱吃我做的这个,我就让我家那口子给送去了些,正好碰上姑娘的二堂哥给大姑娘捎家里的东西来,还听说二奶奶有了喜呢!” 石榴听得二嫂有了喜,也是高兴,看来,家里一切都好。 她微微松了口气,“邓婆婆赶紧给烧些热水,再多做些吃食。” 这半个与日夜兼程的,都没好好洗过澡洗过头,她只觉浑身都要长虱子了。 邓婆子连声应了,出去喊了邓老头帮忙烧火,一起忙活了起来。 等热水烧好,左成赶紧帮着给石榴送进来,石榴只让他们也好好的洗洗换身衣裳泡泡脚。 邓婆子本想来伺候姑娘洗澡,也被石榴也拒绝了,少不得问起孙女,“怎么姑娘一个人?拂冬没跟着姑娘回来吗?” 石榴知道她肯定担心孙女,笑道:“我们骑马先一步回来的,拂冬和岁绿不会骑马,我让人护送他们和车马行李在后头慢慢赶上来,估摸着过两天也能到了。” 邓婆子听得是这样,也就不多问了,知道姑娘一路骑马回来,路上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休息的,赶忙去熬了肉糜粥炒了一个清淡的小菜。 等石榴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洗了头,换上干净的衣裳,再把头发擦干,就吃上了热乎的饭菜。 一通折腾下来,夜色都不早了,顾不得想其他的,赶紧好好的睡个觉吧。 这一觉,沾床睡,睡的舒坦至极。 一觉就天微亮,起身穿戴好,邓婆子也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漱。 赶了一路的路也没有晨练过,今儿也不想晨练,双腿根酸痛还没缓过来呢。 吃罢早饭,就套了这里放着的一辆车,直接坐马车出城。 马是骑不了一点了。 倒是柯虎几个,骑惯了马的,好好休息了一晚,一点事没有,照样能骑马。 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在中午时分,马车就上了石桥,进了下河村。 离家两个来月,石榴这会看着村里的一草一木,只觉得亲切得很。 正在村口槐树下坐着和一干老头说话摆闲的李老爹冷不丁看到有马车进来,还以为是不是丁家来人了,毕竟,他们村里,一般也不会有马车来,刘家来拉货的都是一溜的车,可不只是这么一辆。 再看得马车前后还有人骑着马,觑着眼睛仔细一看,哎呀,赶车的是左成啊! 李老爹唰的一下站起来,大步就往前迎了去,“是不是石榴回来了?!” 石榴立马探出脑袋,看着迎上来的李老爹,咧嘴喊:“爷爷!” “哎呀!石榴回来了!石榴回来了!”见到孙女,李老爹高兴得跟孩子似的,立马嚷了起来。 这一嚷,后头他李族长他们都吩咐凑了上来,连作坊这头都听到了李老爹的喊声,忍不住出来瞧。 石榴忙下了马车来,挨个打招呼,“.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 “石榴,京城大不?热闹不?” “石榴,你这趟出门做生意顺利不?一切都好不?” “石榴你咋瞧着清瘦了?这一路回来肯定累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石榴都笑着回答,一切都好,都顺利呢! 眼看着众人叽叽喳喳没个停,李族长赶紧发话,“石榴这一路回来肯定累坏了,还是让她赶紧回家好好歇息吧,大家伙有话,回头慢慢说,不差这一会儿!” 李老爹也道:“就是就是,家里头都盼着呢!” 说着吆喝着石榴赶紧回家,又看到正从作坊过来的李荣榆,忙喊他:“荣榆,快跑回去告诉你奶他们,石榴回来了!让厨房多做些石榴爱吃的菜,赶紧的!” 李荣榆上来只来得及喊了声石榴呢,就被李老爹使唤回去报信了。 李老爹拉着石榴一边往家去,一边跟她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两个月家里的事。 “咱村这学堂是真建对了,石榴你是不知道,每天那南山脚下的朗朗读书声,听着可真是得劲,这春耕农忙,大家伙每天在地里农作,就听得着这读书声,干活都有劲!” “.” “那玩偶铺子,洛水城和府城都开了,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大哥来了信,说是州城那边也找好了铺子在装潢了——” “对了,石榴,你二嫂有喜啦!还有你二堂嫂也有喜了,今年底,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啦!” 一路说着话的,又有作坊众工人探出头来一个个的跟石榴打招呼的,还没拐角,迎面就看到一个鹅黄小团子跟球似的滚了来。 “小姑!” “宝珠!” 石榴直接蹲下,一把把扑过来的黄团子给接住,抱了起来,“宝珠,想不想小姑?” “想!”一岁半的宝珠胖得跟球似的,小脸蛋红扑扑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可爱得不得了。 石榴看着就稀罕,忍不住吧唧了她一口,“真的想小姑啊?可惜,小姑忘了给宝珠带礼物了怎么办?” “啊?”宝珠眨着眼,不信,探头往后头跟着的马车看,咦?怎么就一辆马车?她记得,小姑走的时候可是有好多辆马车的。 见她看后头,石榴忍着笑,“看吧,就一辆马车,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小姑是真的忘了给宝珠带礼物了。” 宝珠小嘴一撇,眼珠子直溜转,转头就冲后头跟上来的宋氏伸手,“奶奶抱。” 石榴顿时嫌弃的将人往宋氏手里一送,“哎呀,小姑可真是伤心,还以为宝珠是真的想小姑呢,原来只是想礼物!” 刚要抱住宋氏脖子的宝珠一听这话,立马又转了回来,反手抱回石榴的脖子,在石榴的脸上吧唧一口,“宝珠逗小姑呢!宝珠想小姑,想!” 生怕石榴不信似的,她重重的点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石榴乐不可支,“你这小妮儿!” 随即抱着她往家走,一边跟宋氏说话,“娘,我回来了!” 宋氏上上下下的打量过石榴,眼眶就是一红,“清瘦了。” 闺女这趟去京城,一准受苦了,从前出远门去南边的那回,回来可没有清瘦。 等进了家门,老袁氏和李继和看到石榴,都是不住的说石榴清瘦了。 这半个月的奔波,风餐露宿,不瘦才有问题呢。 不过,这事石榴可不准备说出来让家人担心。 一双眼睛也是把亲人们好好的看了又看,见大家都好,这半个月的担忧难安,才总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家里一切都好。 “石榴,你咋哭了?可是这趟出门有人欺负你了?”宋氏眼尖,看到闺女眼眶的闪烁的晶莹,顿时担心起来。 石榴连忙把那丝激动给逼回去,摇头,“怎么会呢?有刘叔一路,我怎么会被人欺负?这趟去京城,在京城开了两家玩偶铺子,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不说,我还买了一个大宅子!来年咱们全家都上京城玩去,也有地方住呢!” “在京城买了大宅子?哎哟,那得不老少钱吧!”众人立马被这个消息给吸引了心神。 “京城的宅子自然不便宜,不过这宅子买得划算,足足三进,还带跨院,有个大花园,还有荷塘呢!大得很!” “京城也很热闹,回头咱们一家子全都上京城玩去!” 众人听着,特别是李老爹,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叠声的应着好。 去京城啊,他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去京城,去天子脚下看看呢! 只是宋氏还是因为没看到拂冬和岁绿,以及就一辆马车,有所怀疑起来。 石榴就道:“因为太想你们了,归家心切,所以我就先和左成他们骑马回来的,拂冬他们坐马车和行李都在后头慢慢的跟呢。” “难怪,我就说你清瘦得厉害,这一路骑马回来,那么远的路,哪里吃得消?”宋氏顿时心疼起来,“你说你也是,何必这么急,慢慢回来不行嘛,家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石榴咧嘴笑笑,开玩笑道:“这不就是怕家跑了嘛,怕我离家太久,你们都忘了我哩!” 这话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的笑起来,再没有什么是孩子出门在外还惦记着家里想着家里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因着石榴回来,众人可是高兴不得了,中午一般不喝酒的李老爹今儿也破天荒的拿了酒出来,让李继和和李荣榆两个陪着他喝两杯。 至于老袁氏和宋氏,则一个劲的给石榴夹菜,让她多吃点,把瘦了的肉补回来。 石榴见就他们几个,不由问起来,“二嫂都有孕在身了,还往作坊去?” 李荣榆就道:“喊她别去就在家里养胎的,但她就是要去,说在作坊她也是看着大家做工,又不用做什么,大家一起说说话的,也热闹,她走动走动还更好,好在她这胎像稳定,也没有孕中反应这些,也就由着她了。” “几个月了?” “你离家后不久请大夫来把脉诊出来的,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 石榴一听三个来月了,倒是也稳定了,出门多走走对孕妇心情也好,在作坊确实也用不着做什么费力的事,再者祖堂婶和伯母都会看着她些的。 点点头,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想着回头在庄子上挑个小丫鬟回来,跟着二嫂,出门回家的,一路有个人看着点,妥当些。 吃罢饭,石榴本来想出去四下看看的,但宋氏他们说她一路劳累,让她赶紧回屋歇着,都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看,也不差这会儿。 她也就回绣阁去了。 两个多月不见,时红柏翠几个见得姑娘回来,那都是高兴得很,忙忙前忙后的来伺候。 又换了身家常衣裳,石榴趴在软榻上,枕着大鹅,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还是家里好啊。 第555章:舍不得 歇了一会儿午觉起来,石榴喝上了惜春端来的银耳莲子羹。 石榴一走就是两个来月,惜春几个挂念她得很,这会儿都围着她有说有笑的。 被美女们环绕着,石榴也是笑容惬意,说起一些京城的趣事和见闻,“我给你们几个都带了好东西,不过都在车上,随拂冬他们一起回来,估摸着过两天就能到。” 惜春几个自是赶忙谢过,“姑娘出门辛苦,还给婢子们带礼物,叫婢子们真是受宠若惊。” “你们想着我,我自然也是想着你们的!”石榴这话说得可真心,特别是拂冬惜春他们,都在她身边三年了,伺候周全,做事也贴心,她可喜欢他们得很。 柏翠几个都不由掩嘴笑起来,绣阁里欢声笑语,外头的阳光都格外得明媚起来。 这天懒洋洋的,有美女作伴,石榴还真就不想动弹了,不过刚回来,事情也多,可闲不得。 当下换了身玉珠银锁新做的春裳,就带着柏翠出了门。 柏翠几个的亲事都是定下了的,按说姜丙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办喜事的,不过去年出了那样的事,姜丙几个都有孝在身,这亲事,也都只能等明年出了孝期再说。 是以,芸素和菊香都回去各自庄子上去了,石榴只留下了柏翠,也是更喜欢她些。 姜丙几个的亲事办不得,石榴盘算着这回回来了,倒是可以把左成的婚事给办了。 他去年相亲宴相上了大枣庄上的一个姑娘,由柳妈妈帮着已经把小定这些礼都走好了的。 另外梁正,他相中的姑娘去年二里庄出了事,那姑娘也没了,还得重新相看。 其他的护院该办的,总之趁着这春日大好,赶紧都办了吧。 只是柳妈妈跟着大嫂林氏一起去州城了,这事得找个人张罗着些。 想了想,石榴觉得她身边也该找两个稳重可靠能担事的嬷嬷才行。 回头让大枣庄的管庄头看着挑两个。 一路想着这些,到了村口,又碰见聚在老槐树下说话摆闲的老头老太太们,石榴挨个打了招呼喊了人,踏上了石桥,往上河村的方向去。 范氏吕氏他们一直在作坊里,还不知道石榴已经回来了,只听得外头看门的婆子一声惊喜的姑娘,反应过来,忙都出来瞧。 一见进了院子里来的,可不就是石榴嘛,当下也是激动起来。 “石榴回来了!” 石榴先看了眼还不怎么显怀的黄春妮,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很好,冲她笑了笑,这才转头和范氏吕氏说起话来。 “祖堂婶!伯母!辛苦你们了,这两个月作坊一切都好吧?” 范氏叽叽喳喳的说起来,“都好都好!铺子如你说的日子开了张,前前后后把存货都给出完了,这每天都加紧赶工呢,眼看着州城的铺子也要开起来,我正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看这作坊是不是该扩招点人进来,不然忙不过来呀!” 说着话的又带着石榴进作坊去看一切运作,工人们见了石榴,也都忙打招呼,嘴里喊着石榴姑娘好。 等一番看过,进堂屋里落座,吕氏便拿了近三个月的出货情况和工人生产量这些给石榴看,黄春妮也拿了作坊工钱支出等账本给石榴过目。 石榴都是相信他们的,并不用细看那账目,只看工人产量,比去年作坊刚开时可是提升了不少,大家都做熟练了,这速度自然快了起来。 不过,这产量,远也供不上三家铺子甚至更多的铺子的。 “扩招工人吧,还是从十里八村先招起——”十里八村或多或少家里都有男人进了威风快驿的,招来也更为放心。 另外她打算在州城也开上一家布偶作坊,这样更方便作坊的铺子以及后续往其他州府扩展。 范氏点点头,接过话头,“那今儿下工就跟工人们都说说,让他们回村都说一说,这风声一放出去,明儿准就有人来的,大家也都盼着呢!” 石榴点头,“这作坊是祖堂婶你们管着的,这招工的事,你们看着来,该招什么样的人合适,你们也都清楚。” 说完了作坊的正事,接着就说起私事来,自是范氏他们都问石榴去京城的事,少不了嘀咕石榴清瘦了。 石榴说起京城的见闻,说起京城的热闹来。 而后话头一转,看向吕氏道:“对了伯母,我还有事要告诉您呢。” 范氏和黄春妮一听,立马就就借口去作坊看看避了出去。 吕氏看向石榴,担心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坏事,伯母别担心。”石榴便把她在京城铺子偶遇罗老夫人的事说了出来,只隐去了后头的参加宴会这些的事,这些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倒叫人担心。 “罗老夫人说了,让您将来若是进京,一定要去她府上找她呢。” 吕氏一听那位打小带她的堂姑母竟这有缘的和石榴遇上了,还是因为那对镯子,也是不禁感慨这事情是还真是玄妙。 “我许久都没有堂姑母的消息了,只知道她丈夫死后就带着儿女们回了族地,只那罗家祖籍到底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我又一个人抚养晋儿,没办法,一晃也是快二十年没见过了。” 想起这位姑母,吕氏也是红了眼眶,“她怎么样?身体可硬朗?” 石榴道:“我瞧着她脸色红润,身子骨挺好的,说起您她也是眼眶泛红,直问您好不好呢。” 吕氏轻拭了拭眼角,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她娘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她爹忙着家中生意,也无暇照顾她,所以常把她放在隔壁堂叔公家,堂姑母只长她十岁,说是姑母,其实跟姐姐也没什么两样,她带着她吃带着她睡,还教她写字教她刺绣—— 八岁那年,堂叔公就为堂姑母应下了一门亲事,她那时尚不知道续弦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姑母要嫁的是一个知府老爷,姑母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了,她虽然很不舍往后见不着堂姑母,但也很为她高兴的。 后来她也长大了,才渐渐知道了什么是续弦,也知道那罗大人比堂姑母大了好多岁呢。 不过她收到了堂姑母的信,信上说她过得很好,再后来,她也嫁了人,也是嫁人之后,她才终于见到了多年不见回来省亲的堂姑母,那对镯子,就是那时送给她的。 那时她见堂姑母一身贵气,穿戴不俗,也相信了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只是没两年,堂叔公堂叔母去世,都没见堂姑母回来,她才知道,堂姑母丈夫也去世了,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抚养继子和女儿。 守寡的滋味啊,她可太明白了。 好在,虽然这么多年未有音讯,但现在她知道了,堂姑母一切都好,女儿嫁进了伯府,继子也做了官,给她请封了诰命,总算是苦尽甘来啊。 吕氏暗暗擦泪,“叫石榴你笑话了,伯母都快做奶奶的年纪了,还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石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罗老夫人没细说的故事,她这会儿倒是听吕氏说全了,原来是这般的情分,虽是因为各种原因,多年未见,但他们彼此挂念着彼此的心倒都是真的,叫人感动。 “等明年若是范晋进京赶考,伯母不如与他同去,罗老夫人也念着想见见你呢。” 吕氏虽然有心,但只道:“他若是真能进京赶考,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如此倒不好跟着他进京,免得使他分了心,我现在就盼着他能博个好出身,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来,亲眼看着他成了亲,再生个一子半女的,我这辈子的盼头,就算是熬出头了。 至于姑母,知道她一切都好,又知道她就在京城,不拘明年后年,我总是要去见她一见的!” 见她又催喜事,石榴也是忙垂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都不敢想,要是吕氏知道她和范晋假成亲,范晋还打算为此蒙骗吕氏不能生育往后还有过继孩子来继承香火,只怕吕氏能吓出病来吧? 她心里戚戚然,又觉得吕氏这般好,哄骗她实在不应该,倒不如就和范晋假戏真做了,她心里啊,也是动心的不是吗? 只是又猛然想到前世父母的那些争争吵吵,父母扭打在一起,几乎打得头破血流,再然后,父亲愤怒的摔门而出,再也没回来过,母亲也提着行李决然离开,丝毫不顾她的哭喊和挽留—— 那曾经相爱的父母、快乐温馨的一家三口,仿佛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留给她的只是和奶奶的相依为命,以及许多个夜深人静之时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疤—— 再相爱的人,最后也能变得如仇人一样,所以她怕啊。 她动心,可她又怕交出自己的心。 “石榴?石榴?”吕氏连喊了石榴好几声,见她都垂着头没有回应,忙低头去瞧,却见石榴红着眼眶。 顿时吓了一跳,“石榴,你这是怎么了?别吓伯母啊,是不是伯母什么话说错了?你怎么哭了?” 石榴回神,忙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赶紧抬手擦干净泪,摇头笑道:“伯母,我没事!只是、只是想到嫁人了就要离开爹娘,一时有些伤感。” 听得原来是这样,吕氏也不由松了口气,而后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每个要出嫁的姑娘都是这样的,虽然我爹打小都顾不上我,可我当初出嫁时,也是舍不得离开家呢! 好在咱们两家离的这么近,便是你将来嫁过来了,想回娘家,抬脚就能回,只要你想回,随时都能回,伯母不会介意的。” 石榴点点头,笑,“伯母真好。” 吕氏温柔的摸摸她,眼神慈爱。 第556章:尽信书不如无书 因石榴眼睛有点红肿,吕氏就拉了她回家去洗洗脸,用热帕子稍微敷一敷。 石榴也怕这样子回去了给宋氏看到了她又要担心,便点头应了。 进了隔壁范家,秋桐迎上来,看见石榴来了,也是下意识的忙垂了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吕氏吩咐她去打热水来伺候姑娘洗脸。 秋桐忙应声去了。 不多时,端了热水进来,柏翠忙接了过去,拧了热帕子递给石榴。 石榴一边洗脸,一边看了一眼那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秋桐,想到那绣工还不错的荷包,没有说什么。 好好洗干净脸,吕氏又让朱嫂子端了点心来。 一番好吃好喝的,石榴觉得自己晚饭都不用吃了。 从范家出来,时候也不早了,正碰上范氏学堂放学呢。 石榴干脆就在门口站了站,没多会儿,就看到了结伴一起回家的李荣樟李荣檀李荣生三个。 她笑盈盈上前,“三位弟弟,放学了?” “二姐!”看见她,李荣樟肉眼可见的激动,立马跑了上来,“二姐,你几时回来的!” 李荣生和李荣檀也忙上前,彬彬有礼的打招呼,“石榴姐。” 两个小屁孩偏一副老成模样,看得石榴也是连连摇头,又不由打趣李荣樟,“都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每日跟檀哥儿生哥儿同进同出的,怎么就学不会他们俩的稳重呢?跟只猴儿似的。” 李荣樟不依了,“我怎么不稳重了?这不是许久不见二姐你,激动嘛!荣生哥和檀哥儿肯定也不比我淡定多少,就是装!” 被说装的俩人不自在的咳了咳,只是看着石榴的目光,的确激动。 石榴招手,让他们边走边说话。 “近来怎么样,学习好不好?都有没有认真听先生讲课啊?” “好得很好得很!”李荣樟忙道:“二姐你怎么一见面就问功课呢!快给我们说说京城啊!京城热不热闹?大不大?好不好玩?” 石榴道:“京城肯定是热闹的,至于好不好玩,大不大,将来你们自己去看看呗,尽信书不如无书,光用耳朵听,不如自己亲眼去看去感受。” 李荣生不好意思的接了话,“去京城?京城那么远?我们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我不就去了?”石榴反问。 李荣樟就道:“你是去办正事,我们若要去,肯定也要办正事!荣生哥的意思是说啊,咱们能参加春闱,那得猴年马月啊,说不得到时候我们都人到中年了呢!” 石榴皱眉,“谁说非要办正事才能去京城?非要参加春闱才能去京城?难不成不办正事,不考试,你们就这辈子都窝在这村里,闭门造车,哪儿也不去? 有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你们很该计划一番,结伴去游游学,也增长自己的见识和阅历,这可是读再多的书都学不来的。” 三人被她的话说的若有所思起来,倒是李荣樟眼珠子转了转,很是心动,“可是,这出门游学得花不少钱吧?” 石榴笑,“走一趟府城都得花不少钱,更别说去更多更远的地方了,不过作为姐姐,我很愿意为你们的游学给予银钱上的支持,只是,你们三个得好好想想,交给我一份让我满意的游学计划才行。” “游学计划?”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什么是游学计划? 石榴给他们提示,“你们想出门,总得有个章程不是?去什么地方?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第一次出门,凡事都需要积攒经验,第一次可以选择不去那么远的地方,比如州城,比如隔壁大名府,若是去大名府,有多少路程,预计一路上要多少花销,吃喝住行,在客栈吃一顿饭要多少钱,住一晚又要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三人:. “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出了门,别人说一两你们就给一两?只怕还不等走出洛水城,身上的钱就被别人骗光了。” 李荣樟不服气,“二姐,我们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是傻子,还能被人家把钱给骗了?” 石榴呵呵,有些骗子,不就是坑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 “总之,想要出门,先做一个详细的计划,把该了解的都先了解清楚,也只这一次,等你们出过门了,往后就有经验了。” 她只是想看看,这三弟弟脑子好使不好使,读书是挺行,这俗事嘛——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好些读书厉害到哪怕考上了状元,他还不知道一斤米要多少文一斤肉又要多少文呢。 特别是樟哥儿,她都怕这小子富裕日子过惯了,真成了个公子哥,俗事上一窍不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所以出门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你们消暑假要放一个月吧?不如就趁着这一个月出一趟门?” 李荣樟瞪眼,“消暑假消暑假,就是太热了才要避暑啊!二姐你还让我们出远门?” 石榴板脸,“那大热的天,人上工的照样上工,谁还真都不出门了?” “我还想说你小子呢,不是说好了今儿下场试试的?回来我才听娘说,你突然变卦,今年竟没下场?” 说起这个,李荣樟摸摸鼻子,也是心虚,不过他很快就道:“二姐,我今年不下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去年底教了我们那思维导图记忆法,自那以后,我觉得我很有必要不用急着下场的,我想多沉淀沉淀,到时候一鼓作气,一飞冲天!” 石榴听得挑眉,“哟,你小子,还有这志气呢?” 又转头看李荣檀,“檀哥儿也是这么想的?” 李荣檀腼腆道:“只是想做有十足把握的事。” 石榴便笑了,“也是,不急,你们还小,慢慢来,多积累。” 一旁的李荣生暗暗叹气,若重来一次,他也想再晚点下场的,不过现在也不晚,好好沉淀,院试不急。 “石榴姐,你教那思维导图法,实在是妙极了,上次先生都问我了,说是不是有什么背书的诀窍,怎么近来进步这么大呢。” 李荣樟和李荣檀也附和点头,“我们先生也问我们了!连山长都找过我们呢,不过没问过二姐你,我们可不能擅做主张!” 范氏学堂的山长就是范族长的弟弟,也是范晋的叔公。 石榴听着便道:“这思维导图记忆法也不是什么隐秘,下次他若再问,你们告诉他便是。” 李荣樟张嘴,“二姐真要说出来?那大家不都会这个呢?” 这背好文章的窍门多珍贵啊,告诉别人不是便宜了别人吗? “没事,就是告诉了山长,也是范氏族里知道罢了,能领会这个的自然是好,不能领会的就是教了也无用。” 李荣樟就想到了李荣枫和李荣桦,他们和檀哥儿就差手把手教了,可两人就是领会不了。 可见也是需要天赋的。 第557章:昌州事因 石榴一走两个来月,回来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管是作坊还是铺面,都没有错漏,压根都不用石榴怎么操心。 姜同替她去各处巡视查账,也只比她先回来两天,一应账目交给石榴过目,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各处盈利有多有少,总之都是不亏的。 石榴在家待了几天,平风浪静,一点事都没有。 落后几天的拂冬和岁绿同其他镖师也带着三辆马车回来了。 石榴此次在京城给家里众人买的礼物这些都在马车上,这厢便都可以送出去了。 除了李老爹他们,连带着李族长家,李义山家,老宅那边,蒋氏黄氏处,都有,也包括吕氏那里。 各处收了石榴送的礼物,少不得都谢石榴有心了。 李族长和李义山都要叫石榴来家吃饭,一起聚聚。 不过要一起吃个饭,容易得很,这不,魏风和杨桃的好日子就看在四月初一,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老陈氏这个媒人做媒做到底,带着人帮着给魏风的房子里里外外好生的张罗布置了起来,红绸高挂,一片喜气洋洋。 按说杨桃也才刚满了十六,一般人家嫁女儿不会这么早,但魏风今年已经十九了,实在不好再耽搁一年,再说了,就嫁在村里,杨桃还照样在羊工坊上工,想回娘家抬脚就回,李荣松李荣柏这当哥哥的,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主要杨桃也愿意早点嫁过去,日子也就挑在了今年。 到了四月初一这天,下河村里是一片喜气洋洋,妇人们帮着办酒席,老陈氏作为媒人,和里长媳妇就在魏家坐镇,李族长和里长也早早过来了,在魏家这边算是充当魏风的亲戚,帮着招呼客人。 说是客人,也就是下河村众人家,还有羊工坊那边,量着魏风是大账房,平日都是来往的,也干脆来凑这个喜气,吃个喜酒,走动起来。 女方这边,江氏万氏也是忙前忙后,添妆礼昨儿就办了,今儿就操持出嫁的事,因着同在村里,大家都要去魏家那边喝喜酒的,这边也就不大张罗了,只张罗了席面来招待亲戚这些,如何李氏田李氏他们—— 老袁氏宋氏蒋氏黄氏都在,待会儿也是要跟着去送亲到男方那边吃席的。 两家离得并不远,这边都能听到魏家那热热闹闹的动静。 宝凤等一众小孩子两边跑,来回报信的,跑得也是好不欢乐。 “来了来了!花轿出门了!” “花轿往村口去了!” “花轿往这边来了!” 此次迎亲魏风也在城里租了顶花轿来,学的李荣棕和李荣榆,别说他了,这一两年村里别家办喜事的,都掀起了这么一股风,图个热闹喜气,租一顶差不多的花轿也不算太贵。 因两家离得不远,要是直接过来,一手迎亲曲子都吹不完就到了,这不,就特意绕了绕,从村南头魏家,一直往村东头去,再过来到村口,然后一直上去,到了村西头李家老宅。 李荣柏背着杨桃上了花轿,送亲的,迎亲的,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一路走着再绕了回来。 老陈氏扶着新娘子跨过了火盆,新郎官牵着红绸,一路进了上房堂屋。 堂屋正中的香案上放着魏风父母祖父母的牌位,一拜高堂,拜的就是牌位。 二拜、三拜、礼成。 外头也热热闹闹的开了席,跟过年全村吃团圆饭一样,今儿石榴照样是和李族长他们这些人坐的一桌。 虽然回来也有十余天了,但席上说说笑笑的,少不得都还问起石榴京城的各种热闹来。 散了席,天色已是不早,石榴牵着宝珠溜达着往家回。 刚进了家门,胡振就迎了上来,“姑娘,荀娘子回来了。” 石榴一听,忙即让宝珠跟着惜春先玩去,然后大步往后院去。 绣阁花堂里,荀娘子听到脚步声,转头,拱手见礼,“姑娘。” 自去年底将人派出去,至今也是好几个月了。 石榴先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看上去还好,这才问起来,“昌州到底有何异动?太子殿下的人你可与他们交接好了?” 荀娘子忙将她秘密潜入昌州暗查到的事情一一说来。 起因还是她顺手救了个受伤的小姑娘,这姑娘姓穆。 几个月前,穆姑娘跟随家人去松云寺上香,因着听说松云寺后山的大石头乃古迹,上面还有古文,好奇已久,所以便带了丫鬟往后山去一睹究竟。 结果不小心滑下了悬崖,好在那悬崖并不算太高,她只摔伤了脚骨,并没有丢命,正拼命呼救,让上头的丫鬟去找人来救她,可林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两个和尚。 她见是松云寺的小师傅,还松了口气,连忙让他们送自己回寺里找家人,结果,这两个和尚却把她打晕了。 等再醒来,却发现本该在悬崖上没掉下来找人来救她的丫鬟也在这里,不止他们,这暗室里还有许多年轻姑娘。 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都是被松云寺的和尚掳来的,囚禁在此处,供他们淫乐。 穆姑娘不相信,和尚是出家人,五色皆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但很快,暗室门开了,她被进来的和尚拖了出去—— 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和尚,都是禽兽! 穆姑娘被囚禁在那个暗室里受尽了屈辱,但一直咬牙坚持着,想着一定要逃出去,揭穿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松云寺。 老天有眼,还真让她找到了机会。 那日,趁着和尚进来送饭,穆姑娘的丫鬟拼命抱住了那和尚,穆姑娘就趁机逃了出来。 几个月的囚禁,和尚似乎没想到她们还有力气逃跑,踹开了丫鬟后,那和尚赶紧示警,带了人一起追上来。 穆姑娘拼命往前跑,眼看就要被追上,这时候,正巧经过这片林子的荀娘子发现了她,就顺手救走了她。 从她的嘴里听说了这些,荀娘子也觉得大有古怪。 她顺着大福山一路来了昌州,发现那大福山出来的其中一条路就是通往这片林子,已经在这片林子来查探过几次了,没想到这此竟有了收获。 好好的寺庙竟会囚禁女子在此处淫乐? 这怎么能是好好的寺庙能做得出来的事。 所以,她先把穆姑娘送回了家之后,就装作香客进了松云寺打探。 这一打探,还真叫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有信鸽飞来云山寺且不说了,关键的,这寺里的和尚都有古怪,她发现他们虎口有茧,显然常拿刀剑,且走路间动作,瞧着似是行伍之人。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荀娘子离开了松云寺,趁夜伪装了一番,潜入了松云寺大打出手。 一番交手,证实了这松云寺果然有问题。 她果断撤离,紧接着,又依法炮制的假装香客,去了昌州境内的其它寺庙,竟又陆陆续续发现了诸多有问题的寺庙。 这时候,穆姑娘的家人报了官,揭穿松云寺的和尚都是淫徒,还指正了松山寺后山有暗室,里头囚禁了不少姑娘,只要官府一搜便知。 可结果,第二天,穆家就突然被官府查封抄家,说是穆家勾结反贼—— 荀娘子便确定,昌州有问题,官府也都有问题。 她不敢耽搁,赶紧给石榴送了信。 “送出那封信后,我不敢打草惊蛇,就潜伏了起来,暗中盯着松云寺即是,不多久,就发现那些和尚换下了和尚衣服,穿上了普通的灰衣,布巾裹头,有官府的人引路,一批批的离开了昌州,往沧州方向去了。 再然后,姑娘你信上交代让我等着的人也来了,不过他们一进了昌州境内就遭遇了暗杀,死伤大半。” “太子殿下的心腹李茂就托付我回并州来送信,信我已经送到了,并州卫指挥使王安已经带人赶往昌州去了。 我回来前听到了消息,反贼李琰在沧州正式举旗反了,听说率二十万大军已经到了五马关叫阵。” 石榴听得一阵心惊,所以,那李琰竟秘密在昌州打着寺庙的幌子养兵? 昌州是,那其他州府又有没有呢? 这一举旗造反就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也足够见他筹谋有多久了。 幸好那宝藏没有叫他给得了,不然,大晋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也难怪她一路提心吊胆的赶回来生怕李琰会报复她的家人,结果没有,原来人家忙着干大事,哪顾得上啊,要是他大事一成,只怕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她家,砍了她的头了,这多刺激? 五马关—— 石榴在脑子里回想起在刘东家那里看过的舆图,五马关就在沧州与亳州的交界处,其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但一旦被攻下,从亳州过来,到京城也不过几天时间的路程! 李琰选在沧州起事,也是叫人难以想到。 只是,他如何就有把握能攻下五马关? 蓦地,石榴想到了那跟着李琰一起走了的昭昭郡主—— 之前了解愉亲王跟昭昭郡主时,她听刘叔说过一嘴,昭昭郡主爹娘都死在战场上,都是英雄,而昭昭郡主还有个唯一的舅舅在世,好像就是镇守五马关的大将。 石榴不由提了心,当即喊来梁正,让他带两个这就去府城,离着近点,随时注意那面的消息。 但同时也不由安慰自己,大晋建国都快百年了,安固得很,皇上文治武功,雄才伟略,一定会有应对之策的。 第558章:吕氏的用心 没几日,百姓们就都传开了,反贼在沧州起事造反,二十万大军陈兵五马关外。 只要一打仗,不管是内乱还是外敌,老百姓都是最容易胆战心惊的,毕竟,但凡战事,先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呢! 好在沧州离并州远,波及不到这边来,不过李老爹一干老头子闲时坐在老槐树下,说起的都是这反贼造反的事,盼着朝廷能早些把反贼剿灭干净。 他们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日子过的安安稳稳,实在很不希望这天下要换一个姓来坐。 石榴打村口过的时候,就听到他们正说着这话,也是微微摇头,反贼不得民心,便先败了一半了。 她刚收到梁正从府城打探回来的消息,李琰带走昭昭郡主果然是因为五马关大将陈其昌。 数日前于去五马关叫阵,让陈大将军退守辉县,否则就杀了昭昭郡主,听说当时陈其昌看见昭昭郡主,果然脸色大变,但最终并没有答应反贼的喊话,而是下令城楼放箭,击退了反贼。 至于眼下如何,还没有消息传回的。 不过听说皇上已令昭威大将军白行领十五万京军赶赴辉县,又令驻扎常州的王都督集五万大军前往辉县汇合,听白将军号令,加上五马关的十万守军,以及易守难攻的五马关,守住五马关不是问题。 端看多久能打败反贼大军,收复沧州了。 而太子殿下的人正在昌州善后,那么多的寺庙人去寺空,牵涉进来的昌州官员也无数,上次锦衣卫指挥使陈炬竟都没查出昌州的问题,也是失职。 这些都离下河村很远,石榴也只是随时关注着,该过的日子还是要如常过的。 这不,今儿布偶作坊要出货去州城,石榴过去瞧瞧。 州城的铺子已经装潢妥当,过几日就开张了。 负责这处铺子的是大南庄上的人,马庄头的弟弟,今儿来拉货的是朱石,她留了杜平打理她义父给她的那些嫁妆,抽了朱石出来管这块,在州城寻摸了一处合适的宅子租赁了下来,正在筹备布偶作坊的事。 她准备让岁绿这番同朱石一起去州城,帮着把布偶作坊买进的工人带熟手,好尽快得用。 到上河村布偶作坊时,货都装了几车了,朱石忙上前来跟石榴见礼问安。 石榴细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可要好好照看着岁绿。 朱石自是连声应好,飞快看了一旁的岁绿一眼,脸也有些微红。 等货都装车完,岁绿就拎了包袱拜别了石榴,坐上了前头的一辆马车。 吕氏转头递来出货册子给石榴过目,说起端午节礼的事来,“听说去年吃食作坊和羊工坊都是发的江米和布料,布偶作坊这也是第一次发端午节礼,大家都关心是发江米还是直接发粽子呢。” 都知道李家逢年节必有年节礼,这不,过不久就是端午节,工人们做工时少不得就说闲起来。 像羊工坊和吃食作坊,都是至少两年的老工人了,知道李家的规矩,李家厚道,年节礼必不会亏待了工人就是了,只这布偶作坊,才开半年,工人们都新奇着呢,对这节礼也期待得很。 石榴看过了出货单子,接话,“还是如去年一样,一人两斤江米两尺布料四个咸鸭蛋,不管去年的还是这厢刚招进的,都一样,到时候陆东会送过来,伯母你们看着发给大家伙便是。” 如今各处作坊加起来的工人实在是太多,发粽子的话不知得包多少粽子才够,去兴隆斋预定人也接不了这么大的单子,还是直接发江米方便些。 如今作坊开了这么多年,早已步入正轨,这年节礼都是有一本帐了,照旧例来就行。 像中秋节,就是发一条猪肉一盒月饼,冬至发羊肉,而年礼最丰厚,除了肉啊布料点心啊,每人也必会有一个红封,且年初开工也必有一个开工红封图个吉利的。 吕氏忙点头应下,转而说起朱嫂子今儿又做了点心,让石榴一起过去尝尝。 石榴闻言一囧,这朱嫂子三五两天都能琢磨出新的点心来,那点心做得实在是好,她都不能馋嘴,她这才回来多久,已经吃过几回的了。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吕氏‘不安好心’,这是故意拿朱嫂子的手艺来诱惑她呢,婆家有个这么会做点心做菜肴的厨娘在,还不赶紧早点嫁进来好每日都能吃? 事实证明吕氏还真有这个小心思呢,这不,带着石榴一进了家门就是点心果子茶饮的可劲端来,还有她自己亲手炖的甜羹。 还又拿了刚给石榴做好的两身夏裳出来,“还是照之前的尺寸做的,你这回消瘦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穿,先试试,若是大了,收收针就行。” 石榴实在是受宠若惊极了,“伯母您又给我做了衣裳?这也太劳累您了,我的衣裳很是够穿了,伯母可别累着了眼睛。” 吕氏笑的温柔,“就两身衣裳而已,累不着,只要你别嫌弃伯母的针线,喜欢伯母做的衣裳,我就心满意足得很。” 那绣得更活了似的的花,谁能说针线不好? 石榴也是失笑,“伯母做的这衣裳,我喜欢得很!” “那就是了,你喜欢就好,我不累。”吕氏道:“这回你从京城给我买的那些布料,我瞧着其中有一匹蛮适合做小衣的,若是石榴你不介意,我给你做几件小衣吧?” 她是真心喜欢做衣裳,给晋儿做衣裳来去也就是那几个花色,不像女孩子,什么样的花都能绣在衣裳上,那多好看? 她这一手的绣艺,绣在衣裳上,给石榴穿着,她高兴呢! 石榴也是囧得很,让未来婆婆给她做肚兜?这也太尴尬了—— 不过她也是很理解女人的一些些小癖好吧,比如,义母王氏就很喜欢给她梳头发戴各种各样的首饰打扮。 想来吕氏的爱好就是做衣裳?做给未来儿媳妇穿,一个儿媳半个闺女,想来就是这般心思吧。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让吕氏给她做小衣,这得量尺寸啊,她低头不着痕迹瞥了眼自己,干笑起来。 吕氏见她神情,也是笑起来,丝滑的转移了话题,“按规矩,成亲前男方这边是要给女方送一年四季每季四身衣裳的,布料我早就备好了,石榴你看看可有特别喜欢的图案花纹想绣在衣裳上的,只管告诉我,毕竟是你要穿的衣裳,自然要你喜欢才好——” 石榴松了一口气,跟着接了话,“伯母绣艺这般好,做的衣裳都漂亮得很,我都喜欢!” 吕氏就点了头,“成,那我就自己看着来做了。” 她可得把她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用在这十六套衣裳上来才是,到时候,这衣裳都是要随着聘礼在成亲前一个月一起送过去的。 第559章:秀苗事的后续 黄春妮的肚子马上五个月了,很是显怀,入了夏,衣裳穿的少了,就更加的明显起来。 宋氏怕宝珠冒冒失失横冲直撞的哪天不小心撞着了她,所以,但凡黄春妮从作坊回来了,都是一眼不错的小心看牢了宝珠的。 这孩子就没个坐的住的时候,如今还没两岁呢,一双小短腿溜得很,每天没事就想往外头跑,不是去找寿哥儿他们玩,就是往南山脚下学堂去,扒在学堂门口,看里头看得认真得很。 你以为她是听里头朗朗读书声那可就错了。 这妮子精得很,跑了几次竟就弄清楚了学堂上课的规律,每天趁着点的就往学堂跑,就是赶着去看上强身健体的体育课去的。 石榴让胡振安排了合适的护院,包括胡振和左成,但凡在村里,得空都会去学堂上一上体育课,教孩子们打打拳,左右都是锻炼身体的。 宝珠对读书不感兴趣,每每看上体育课有劲头得很,好几次趁着宋氏没看住,就混进了学堂众人中间,跟着练了起来。 每每宋氏回来说起,也是哭笑不得。 石榴听着就道:“小孩子精力旺盛着呢,娘你见天不错眼的跟着她到处跑,可吃不消,左右在村里也不会出什么事,宝珠虽淘气,却也知道不会往村外跑,明儿起她若出门去玩,你就让阿翠跟着就行。” “这行吗?”宋氏不太放心。 李继和就道:“石榴他们小时候不都自己满村跑去玩嘛,你看宝凤他们,也都是自己在村里玩呢,每天爹他们都在村口老槐树下坐着摆闲的,看着村口呢!” 李老爹也点头,“我在村口盯着呢,要是宝珠敢往村外跑,我就提溜她回来。” 正大口吃饭的宝珠似乎知道大人们是在说她,鼓着腮帮子抬头来做了个鬼脸,“宝珠,听话!” “你听话得很!” 石榴好笑,她就没见过比宝珠还淘气的孩子,前几天和寿哥儿他们玩躲猫猫,轮到宝珠找,寿哥儿他们去躲,这妮子竟跑去了对面孙家玩小鸭子去了,害得寿哥儿祥哥儿他们躲了老半天也不见人来找,祥哥儿都躲在柜子里睡着了去。 就这么淘气的宝珠,石榴当然也不会放心只阿翠跟着她出门,左右她最近也不会出远门,就让万成在暗处盯着些吧。 “孩子还小这几年,确实要操心些,幸好荣松他们那边有杨氏和胡氏在,不过荣松媳妇和荣柏媳妇这前后脚都怀上了,还真怕操心不过来。”老袁氏说道。 对于江氏和万氏又怀上了,石榴也是感慨,二堂哥还好,这是二胎,且祥哥儿马上就两岁了,这会儿怀上二胎,时间线还算正常。 但江氏去年才生了福哥儿,这还没满一年呢,三胎就怀上了,大堂哥还真是百发百中,精力好的很啊,妥妥的五年抱三。 人丁兴旺是好事,男人只管播种,这女人又怀又生的,倒是受罪。 回头她可得跟大堂哥说说,再买两个婆子回去吧,两个孕妇再加一院子的小孩子了,可不得多人带嘛。 至于江氏和万氏这里这里,石榴下晌就拿了些燕窝过去老宅,算是给江氏万氏补补。 两人前后脚怀上的,万氏也才刚满三个月,这不,胎一坐稳,就立马又回作坊上工去了,打定主意是要等快生前才回家待产的。 至于江氏,这还没满两个月,这胎吐得厉害,有些遭罪,只能在家坐胎好好养着。 这不,几个孩子全由杨妈妈和胡氏照看着的,还有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这些,所以石榴才说人手不够,得买人才行呢。 地更是早就雇了人种的了,实在腾不出空来种地了。 从老宅出来,石榴便往村外快驿站去了。 正好碰上陆氏进村来,“宗堂婶,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呢?” 陆氏见着石榴也是笑着招呼,“我今儿请了假。回娘家去的,我娘病了。” 这作坊工人小管事的请假不请假的事,石榴也不会管,所以还真不知道陆氏今儿请了假。 听得她娘家娘病了,不由关心一二,“病了?怎么样?没大碍吧?” 关心一嘴也是看在陆氏的面上罢了,她对那王婆子的感官还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听说那秀苗一直在金家的庄子上养胎,王婆子成天在村里炫耀说自己的孙女怀上了大户人家的宝贝疙瘩,等生下来就要被抬进门当少奶奶云云的,这么得意的,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陆氏叹气,对着石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当下便道:“被气病了,秀苗几天前生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该这个前后生了,这怎么生了还能气病了? 石榴隐隐有猜到,但面上不显,“怎么就被气病了?” “唉!秀苗生了个儿子,按说是好事,我这悬了几个月的心也能放下去了。” 毕竟,这几个月来,多少对她娘家指指点点的,不就是因为秀苗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没成亲就怀上孩子嘛,多丢脸啊! 这生了孩子这事就能有个了结了,秀苗不管是进金家做妾还是做平妻,那往后都是金家的人了,也干不着陆家的事,这指指点点用不了多久也能消散。 只可惜—— 陆氏表情跟吞了十只苍蝇一样的难看,“可那生下来的孩子不论鼻子还是眼睛嘴巴,没一处像金公子的,金家老太太便起了疑心,让人细查,竟查出来,金公子在城里买给秀苗的那处宅子,有邻居也常看到洪家宝去,都是金公子不在的时候去,晚上进去了,天亮才出来—— 金家老太太便逼问秀苗孩子到底是谁的,秀苗坚称是金公子的,但金家老太太不信,直接让人将孩子打包送回来了! 昨儿才听说,说是那金公子好像不能生金家已经预备从隔房里挑一个孩子过继了。 这好好的儿子生下来了金家不认,我娘这能不气嘛? 偏这孩子,还真不是金家公子的,我大嫂一看了就知道了,那孩子眉眼长的跟洪家宝小时候一模一样,连后心窝的胎记都长得一样! 金家不护着秀苗了,秀苗已经被衙门带了回去,两个月后就要押解服役去,听说这都是早就说好了的。 可这孩子咋办啊!我大嫂去找了她妹妹,想让她妹妹把孙子接回去,再给秀苗一个名分,可她妹妹竟也翻了脸,拒不承认孩子是她儿子的。 没办法,这孩子现在立柱媳妇抱着的,我二嫂不乐意得很,家里闹闹哄哄的,我娘就被气病了。” 第560:多多上心 石榴早就知道金公子不能生,秀苗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了,但也没想到,孩子竟是洪家宝的,这秀苗勾搭上了金公子,却又跟自己的表哥不清不楚的,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金家自然不会认不是自家的孩子,白照看了秀苗几个月不找她算账都是不错的了。 倒可怜了孩子无辜,若是那洪家宝愿意承担责任,抱回去养了倒也善了,可惜。 没想到钱氏妹妹这般敬重自己的姐姐的,遇上这种事也马不停蹄翻了脸,不想承认秀苗,也不肯要这个孩子呢。 纵然没人情了些,但想来钱氏妹妹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还要去服役三年的媳妇回来吧? 是以,当然是决计不能承认了。 不但不能承认,说不得还会马不停蹄的赶紧给儿子把亲事定了,早点把亲成了才是呢。 “那这孩子——” 陆氏叹气,“秀苗又不在,这又啥法子,总不能把孩子给扔了,好在立柱媳妇也刚生了,搭着一起给这孩子喂着奶,也不至于叫他饿着,就是这孩子真养在家里,事总少不了。” 二嫂那性子,哪容得下家里多养一个人的,咕咕嚷嚷的,娘也是说不住他了,连带着二哥都跟着叨叨,闹着要分家哩! 她一个出嫁女,也管不着娘家的事,只是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娘气坏身子不是? 过两天她还得回娘家去再看看呢。 牙齿还有磕着嘴皮子的呢,一大家子人太多了,哪有没矛盾的? 这事石榴可是深有体会,瞧吧,他们家不就是分了家才有了这般光景? 自己关门过自己的日子,几房人还更亲更近了,争吵斗嘴没有,红个脸都没有呢! 陆家这事吧,往后还大着呢。 不过她也管不着就是了。 跟陆氏说了几句,石榴继续往村外去。 快驿站前,正好有一支车队路过这里歇脚喝水。 见石榴来了,李荣松忙把这支车队带来的信拿给石榴,“这是大成府过来的车队,捎来了伍成管事给你的信,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听得是伍成来信,石榴伸手接过,拆开来看。 去岁伍成请她定亲事,她找了老陈氏给伍成说媒,当时说的便是村里的秀红,之后她去信问过伍成的意思,一来二回的,这亲事就定下了。 此番伍成来信,连带着两口大箱子,都是给秀红的聘礼,两人的亲事定在了六月里,下个月伍成就赶回来准备成亲事宜。 信上托她帮忙买两个人去他在城里的宅子,把宅子好生的清扫拾掇出来。 收好信,石榴抬头跟李荣松说话,“我刚从老宅过来,堂嫂的脸色不太好,这胎怀得也很辛苦,她生福哥儿本就作了难,这胎,大堂哥你还是要多多上心着些才是。” 说起媳妇,李荣松也是红了脸,对着石榴这个还没成亲的堂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没想过,咋就又怀上了,本来也没预备要再生的——” 可这怀上了若是不要,对身子伤害更大,他问过六叔婆的。 “石榴,你看,能不能帮我寻府城还是州城的大夫问问,有没有啥能让人吃了就不会再生育的药,要对身体没有害的——” 避孕药哪能对身子没损伤呢,可惜这年头也没法结扎什么的。 不过中医博大精深,万一就有好法子呢。 石榴点头应了,“回头我就托人打听打听。” “现下堂嫂这胎怀都怀上了,肯定是要好好养好平安生下来的,二堂嫂也怀着孕,你和二堂哥每日都忙着,这家里三个孩子,杨妈妈两个看顾不过来,还有忙活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这些,等大堂嫂二堂嫂生了,更离不得人帮忙带孩子的。 我想着大堂哥还是再买两个人吧,最好买个有经验的嬷嬷帮着照看大堂嫂——” 李荣松听着,也觉得有理,他现在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年节礼也不少,再买两个人不是多大问题—— 主要是檀哥儿现在都住在二叔家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石榴在负责,都用不着他出什么银钱,几个孩子都还小,用钱的地方不多。 再买两个人照看着家里,他也放心。 “石榴,我听你的,就是这人——我也不懂这些,还是要劳烦石榴你才是。” 石榴点头,“你决定要买,回头我就把人送来,人选我都帮你琢磨好了,左右你也是要雇人种地的,倒不如连着一起添了人回来,那杨妈妈和胡氏的家人就干脆一起给你送来,种地的人也有了,胡氏的婆婆虽说有些年纪了,但于妇人生产上很有经验,就专门照管着两个堂嫂便行。” 几个庄子上,最是不缺人的。 她前不久身边就添了两个嬷嬷,一个是管长福的媳妇,一个是银锁的娘。 两人都是有能力的,这不,已经接管了她的院子,帮着操持了不少事,左成的婚事就是她俩帮着操持的,过几天就在大枣庄上成亲了,还有一干护院的,接二连三,总归都要成。 李荣松听得是要把杨妈妈和胡嫂子的家人一起添进门来,不是另外再买旁的人,也觉得很好,杨妈妈的胡嫂子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早就习惯了有他们了。 说好了这事,石榴就带着那两口大箱子一起回了村,先抬进了李族长家,找了老陈氏说明了,再让她这个媒人正儿八经的把箱子送去。 虽只有两口箱子做聘礼,但箱子里都是好东西,十里八村的一般人家,这般聘礼,也没几个比得上的了。 秀红家只剩孤儿寡母的,对于秀红能找着这门好亲事,也是很高兴的。 听说女婿在城里置办了宅子,成亲就是在城里宅子办,等成了亲,秀红就跟女婿一起去大成府,秀红娘也是一边替女儿高兴又一边抹泪不舍。 今年村里的喜事接二连三的,可不少哩。 左成等人成亲,石榴都赏了东西,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也免得他们喝喜酒不尽兴。 倒是村里的喜酒,石榴便是不去,大家也都纷纷来请,让她一定要去喝才是。 接二连三的,石榴还真喝了不少的喜酒,倒也少不得被婶子叔婆们打趣起等着喝她的喜酒呢! 石榴只抿嘴笑,等明年,等明年哩! 第561章:生老病死 端午刚过,前方战事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了回来。 四月十八,反贼李琰手下大将军边宏于率十万大军于五马关外叫阵,昭昭郡主被押至阵前,高声喊着:“舅舅救我!” 陈大将军于城楼上严词力证此女子并不是昭昭郡主,真的昭昭郡主远在京城,此乃反贼的诡计,而后命人射箭击退反贼,此后拒不响应反贼叫阵,据守五马关,巍峨不动。 四月二十二,昭威大将军白行率十五万京军同常州五万卫兵汇合,抵达了五马关,恰逢反贼叫阵,白行大将军麾下先锋伍平威率军出城迎敌,伍平威被边宏重伤,我方败退回五马关,士气受损。 四月二十三,反贼将领边宏继续于关前叫阵,白大将军麾下另一大将关风出城迎敌,此战大胜,叛军败退。 四月二十六,白大将军亲自率十万大军出城正面出击,叛军却早有埋伏,一番苦战,我军折损近万兵力,退回五马关。 四月二十九,叛军再度于五马关外叫阵,白大将军早有妙计,白日假意迎战,又败退,放松敌人的警惕,算准时机,于当晚点燃地道中的火油,叛军大营地动山摇,营帐塌陷,陷入一片混乱。 白大将军趁势带兵出击,如猛虎下山,势如破竹。 叛军阵脚大乱,边宏挥舞长刀,竭力喝令反击却难以挽回局势,两大主将刀枪相击,火花四溅,数十回合后,白大将军寻得破绽,一枪刺穿边宏肩甲。边宏受伤,被麾下将士相护,急急撤退。 我军趁胜追击,叛贼逃窜,退回了沧州与五马关交界的丰县。 五月初二,白大将军坐镇,关风率军进攻丰县,苦战两日,顺利攻打进了丰县,叛军撤退至了其后的漳县。 这些陆续传回来的消息也能听出来,目前朝廷大军是占了上风的,叛军节节败退两地,只怕士气大损,朝廷大军继续趁胜追击,剿灭反贼,指日可待。 后方百姓们听说了这些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高兴得很,嘴里止不住的夸那白大将军真乃战神,厉害之至呢! 石榴倒有些替昭昭郡主可惜,陈大将军站在大义这边,势必不能因为昭昭郡主能放反贼入关,只能于众人面前否认那是昭昭郡主,也不知昭昭郡主会被如何,芳华少女,若香消玉殒,倒也可惜。 不过自她被李琰掳走,也注定了下场。 只盼着李琰不会杀她,等大军剿灭叛军,收复沧州,能救回她才好。 她却是不知道,陈大将军虽然当众否认了昭昭郡主,但早已暗中秘密派心腹潜入了沧州,试图救回昭昭郡主。 只可惜,李琰实在狡猾,潜入的人还没能找到昭昭郡主被关押在何处,且还需要一些时间。 —— 这一日清早,石榴一家正在吃早饭,早饭刚上桌,李老爹一口小笼包还没咽下去呢,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出啥事了?” 石榴以为是作坊或者铺子出了什么急事,放下筷子就往外头去。 门房老潘头已经开了门,门外人腰间系了白布,面色悲痛。 “洪堂叔!”石榴看见他腰间的白布,心里顿时一咯噔,“这是?” 李继洪大步进来,“四叔在吗?我爷爷.没了!” 在正堂里的李老爹听到石榴那一声洪堂叔就立马往外头来,出了门就听到这句话,也是顿时红了眼眶,“三叔没了?咋没了?昨儿我还跟他说话了啊!” 李继洪直抹眼泪道:“今儿早上一直没见爷爷出来,我爹就进他屋里一瞧,才.发现爷爷已经没了想是半夜就去了.走得很安详,跟睡着了一样.” 李老爹听着,赶紧就喊了李继和和李荣榆一起,跟着他往村北头去。 李继洪还要去别处报丧,也擦了眼泪跟着出去了。 还没怎么吃的早饭因着这突然的丧讯,也吃不下去了。 老袁氏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擦着嘴巴道:“我过去帮忙,继和媳妇你在家看着宝珠,就不过去了,等那边忙慌妥当,石榴你也来给你三太公磕个头。” 石榴点头应下,心里也是唏嘘,前两天瞧着还有说有笑的,今儿竟就没了。 不过三太公李信光今年也是八十的高寿了,走得安详,也算是喜丧,就是可惜没能过了这八十大寿。 前些日子族长爷爷还在和大伯公还有爷爷他们商量呢,说是三太公八十高寿,他们可得给他热热闹闹得办一场,毕竟,大太公和她太公都去得早,难得三太公八十高寿呢。 但不想,到底也没能过上。 生老病死虽是人生常态,但村里少有的这么个高寿老人阖然离世,也足以叫村里众人唏嘘感叹。 李氏族人们更是纷纷前往李义升家去吊唁帮忙。 村里亲近的人家也都来帮手。 还没到中午呢,灵堂便布置妥当了,李义升家也挂满了白,让人远远一看,就知道这家有白事。 老袁氏和老陈氏老杨氏这些个老手艺的老婆子都聚在了李义升家,赶车去采买回来的彩纸这些,上手着就糊起了纸扎这些。 有些人家一般是直接在纸扎铺子里买,但他们这方的风俗,都是自己糊的,纸衣裳,纸鞋子这些,家里殷实的,纸房子纸马纸车纸仆人这些也是少不了,也是盼着老人到了地底下有吃有住有人伺候,能过的舒坦。 此后几天,村里都忙着李信光的身后事,请人做道场,看出殡的日子,看坟地这些—— 这天气热了,也不好停放太久,好在看好的合适的日子也不远,就是十天后。 石榴本来说的三太公八十大寿她给请戏班子回来热闹热闹的,这下不成了,便请了两支吹打班子,等出殡那天,送三太公上山。 三太公入土为安后不久,前方的捷报也传了过来。 白大将军率大军一路进攻,打得反贼节节败退,一路退至了长平府,而整个沧州,就剩这长平府还没打回来了。 几番战役下来,二十万叛军被消耗得只剩下十万,我军也折损了六七万。 长平府府城城墙高且坚固,亦是易守难攻,战事便暂时陷入了胶着。 第562章:出行 六月里天气渐热起来,石榴照常带了家人们去大枣庄上避暑,浩浩荡荡的坐了几马车呢,李族长老陈氏,李义山老杨氏。 连着江氏万氏和寿哥儿等孩子们也全都带走了。 黄春妮也一起来了,本来还想让吕氏一起来的,但吕氏怕冷不怕热,这大夏天的,也并不觉得怎么热,她在村里就住得挺好,是以没一道来。 没两天,学堂也放了消暑假,李荣樟带着李荣檀和李荣生一起来了庄子上。 “二姐,我们商议好了,打算趁着这一个月的消暑假,从大风集坐船出发经洛水、府城、再到州城、入常州、最后抵达通州,再从通州坐船原路返回,一个月的时间刚好够一个来回!” 石榴简直被说笑了,“你们商议得挺好啊!坐船去坐船回,一个月的时间就正好够坐船的时间,说是游历,倒不如是坐船玩呢,一步路也不用走,就坐在船上,也晒不着太阳,河风江风的吹着,只怕还比在庄子上避暑还惬意呢!” 李荣生和李荣檀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李荣樟却咧嘴道:“二姐,这怎么不是游历了?这一路我们可是要跨足三州的,一路上看遍大晋朝的山水,能见识前朝大诗人江赋诗里水天相接的云山、长河落日圆的五峰峡谷,还能见识闻名天下的第一楼.触景而发,说不得我们也能领会作诗的诀窍,此后出口成诗,不在话下呢!” “是吗?” “可不!我还能糊弄二姐你不成?” 石榴思索了一番,点头:“行吧!” “二姐你答应了?太好了!”李荣樟原地蹦起来,李荣生和李荣檀也瞬时抬头,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石榴哪能不知道小弟的投机取巧呢,这天气暑热,出门行走却是不易,这三人竟能想到坐船游历的法子,将这一路所行之处都好生的做了一番了解,也算是用了心了。 虽然全程坐船,去不了什么地方,但在船上就能看到他刚刚说得这些景,也算是极能长见识的。 第一次出门,就这么着吧,想想也很有意义的。 只是—— “你们晕船吗?”她语气带着些揶揄。 李荣樟和李荣檀顿时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不曾坐过船,这到底晕不晕,不知道啊! 若是晕船,天,一个月都在船上,两人简直不敢想那得多受罪。 李荣樟有一瞬间的后悔,大意了,早知道应该不选坐船游历的! 李荣生出了声,“我不晕船,上次去府试就是坐的船去府城。” 李荣樟一听,立马拍手,自我安慰起来,“大家都是李氏兄弟,荣生哥都不晕船,我和檀哥儿肯定也不晕船!再说了,便是晕船,那就多买些晕船药好了!” 自己选的路,晕着也要走完啊! 石榴抿嘴一笑,当下并不多说,只道:“时间宝贵,我这就让人去大风集码头看看有没有明儿去州城方向的船,要是有,你们今晚好好休息休息,明儿一早就出发。” 李荣樟听得瞪眼,“二姐,你不会是想直接把船钱这些都付了,完了一文钱都不给我们吧?” 石榴反问:“来回的船钱都付了,在船上的吃吃喝喝一应都包含在内了,你们又不下船游玩,有需得着花钱的地方?” “怎么没有了?以防万一啊!” “我只出路费,可没说还要出供你们游玩的其他费用。”石榴摊手。 李荣樟哼哼唧唧一番,扭头小声跟李荣生二人说话,“幸好我自己攒的有月银。” 李荣生道:“我这里也有。” 李荣檀道:“我也有。”自他搬来跟樟哥儿同住,石榴姐姐不但也给他配了一个书童,每个月的月银,都是和樟哥儿一样的,他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银子都攒着的。 三人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 李荣樟转头就冲石榴道:“行吧!只出路费就只出路费。” 得知李荣樟三人要出远门,李老爹他们也是吃了一惊,游历啥的他们也不懂,但听说是出门长长见识,他们就懂了。 只是到底心里都不放心三个孩子出门去,拉着三人是东说细说各种嘱咐的。 等石榴派去大风集码头的人回来说船找到了,明儿一早就出发,三人的行程定了,这才放了三人回去好好休息去。 等三人去了,又不免跟石榴说起,“石榴,他们三个出门,这能行不?” 李族长也有些担心,虽然荣生今年也十五了,但这可是出远门,头一回呢,哪能不担心啊。 石榴能体会家长们的担心,当下笑道:“他们总要出门的,不可能一辈子窝在下河村里不是?我大哥他们也是第一次出门,去州城去隔壁府隔壁县,哪个不是陌生的地方,不也都行吗? 族长爷爷,爷爷,你们就放心吧,船我是特意找的刘家的货船,一路到通州,来回都有人照应的,不会有问题的,另外,等明儿他们出发,除了广润和宽仁,我还会派梁正带一个护院跟着他们的。” 虽是要考验弟弟们,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呢,坐刘家的货船,有刘家管事一路照应着,再加上梁正跟着,一路装作普通的书生出门,也不会引起什么注目,也差不多了。 出门在外,有钱财万事足,她虽然嘴上说不会另给他们银子,但已经让拂冬给了广润三个荷包让他放在三人的行囊里,荷包里放了银票,若真遇上什么事,足够。 另外梁正身上也会带些银子的,倒真不至于叫他们每天只吃船上供的吃喝,再想买个什么都不行。 听着石榴安排了人跟着,船也是安排妥当,坐刘家的货船,李老爹他们也不由放心了些。 石榴说得不错,年轻人总要出去闯的,还能一辈子窝在这村里? 说个老实话,他们李氏一族,估摸着就指望他们三个将来出息,改换李氏门庭呢,出门多长长见识,是好事。 李族长想深了,想明白了,对石榴也是万分的欣慰,族里这么多孩子,要不石榴偏对荣生跟荣檀用心些呢,这都是良苦用心,指望着他们能有大出息呢。 这生意做得越大,族里若出不了人才,那也兴旺不了多久的。 如今有这个机会,有这个造化,他也巴望这荣生他们三个聪明孩子能考得个好出身来。 世间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读书,才是兴旺家族的正道啊! 第563章:死了 翌日一早,李荣樟三人就在众亲人的目送下出了庄子,带着两书童两随从离开了大枣庄,赶往了大风集码头坐船。 在车上,三人就发现了石榴让人准备的晕车药和一应出远门用得着的东西,以及那三个荷包。 看着里头的银票,三人相视一眼,都抿紧了唇,沉默着,没人说话。 须臾,李荣樟就默默的打开了书箱,拿出了一本书看起来。 李荣生和李荣檀也照样拿了书出来翻看。 等到了大风集,上了大船,三人的第一次出门游历也正式拉开了篇章。 七月中,沧州战事又传回消息来。 长平府易守难攻,白大将军便使了围困之计,切断了反贼的粮草,不过半月,城中反贼便已无粮支撑。 时机成熟,久攻不下的长平府终于被攻下,白大将军率大军杀进长平府,擒获反贼将领边宏,斩杀反贼无数,一众心腹拼死替李琰杀出一条血路。 白大将军亲自带人追击,且战且追,一路追至沧海岸,眼看就要拿下李琰,但李琰却纵身一跃,同仅剩的一干心腹悉数跳进了沧海。 那沧海水域辽阔且水流湍急,跳进去还能生还的机会几乎没有,但以防万一,白大将军还是派了船只出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船只最终在一座小岛上,发现了搁浅的几具尸体,但被鱼啄食了脸,看不清面容,不过看衣裳穿着,确实是李琰等人无疑。 李琰已死,这场声势浩大的反贼谋反,短短三个月,我军也死伤无数,但最后有惊无险,总算是剿灭了所有反贼,沧州昌州两州也归为了平静。 一干同反贼李琰有干系的人查获出来,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牵连无数—— 而听说李琰并没成亲,并无后人,这折腾了几三朝的朝国余孽可算是再也翻不出浪花了。 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百姓们也喜气洋洋。 只石榴心里不太相信,李琰就这么死了? 他蛰伏这么久,前前后后做了多少事,以寺庙养兵,手握二十万大军,昌州沧州二州的官员都换上了他的人,如此深谋,怎么可能一路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还跳海而亡? 而且,她总觉得他这番突然起事起得太突然了些,突然而起,又突然落定,怎么想,都觉得仓促潦草了些,不太像是李琰的风格—— 最重要的,她心里仍是疑惑李琰费尽心思的进了太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这些疑惑在,石榴心里就不太相信李琰真的死了,但若是没死,那被找到的尸体又是谁呢? 她也没有亲眼看见,不能证明李琰死了,也不能证明他没死,疑惑也就只能是疑惑,她心里也巴不得李琰真的死了呢。 死了好,死了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她也不用每天担着心,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杀她,来害她的家人了。 耿镖头等人本来六月就结镖了,但那会儿战事还未明,她就再多雇了两个月,这会儿尘埃落定,这么多的镖师留着也是费事,再者,人家还有人家的事呢。 是以,石榴便当即结算了尾金,让耿镖头等人回州城去了,顺道还帮忙捎封信给李荣棕。 本来说好的等她从京城回来就带李老爹他们去州城小住的,但因着回来的这一连串事,便没去成,这都快八月了,马上又要过中秋节,再加上黄春妮月份也大了,没两个月就要生产,宋氏便去不了州城,她不去,李继和自然也不去。 石榴便干脆决定还是明年开春去州城小住吧,写信给李荣棕也是告诉他一声,顺便让他们今年过年早些回来,宋氏他们想康哥儿啦! —— 没两天,出门游历的李荣樟三人也归家了。 出门一个月,三人瘦了黑了,但精神头足得很。 一进家门,李荣樟就献宝似的把一只红釉菊瓣瓶拿出来给石榴:“二姐,瞧!这是我们兄弟三个一起买给你的花瓶,拿来插花摆在你屋里,瞧这花瓶,漂亮吧?这可是我们路过瓷景镇时一眼就看中的!” 石榴见那花瓶还真挺好看,不由也笑了,“这趟出门玩得挺好吧?” “好!可有意思了!”李荣樟眉目溢彩,“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长河落日圆和水天相接的画面,那可真是太没了!我和荣生哥他们还作了画呢!” “作画?” “画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出门游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们还结识了几个读书人一起探讨了学问呢!二姐,我们决定了,往后还要多多的出门游历才是!” 一旁李荣檀也在跟李老爹说起一路的见闻这些,满眼都是亮光的,显然,这趟出门的经历着实是不错。 知道他们回来了的李荣枫和李荣桦专门过来找他们玩,听着这些出门见闻也是心神向往得很。 “樟哥儿,下次你们出门游历,我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爱玩的李荣枫忙拉着李荣樟问道。 李荣樟看着他道:“枫哥儿你也想一起出门?我们可不是出门玩的,是去游学,游学知道吧?出门前二姐可是给我们布置了任务的,回来每人都要写三篇游学文章呢! 若是你们也想下次一起去,行啊,你和桦哥儿明年二月也下场参加县试,只要能过县试,我就答应带你们一起去!” 李荣枫一听就苦了脸,“考过县试?樟哥儿你也太高看我了!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出门游学很好玩的,你真不去?”李荣樟诱惑他。 李荣枫实在心动,但他现在还连四书都背不下呢,考过县试?简直是做梦! 李荣桦张张嘴,也没说什么,他虽然比枫哥儿好点,但也没信心能过县试啊! 正要说什么的李荣樟转头就被石榴拍了一下头,“你小子自己还没下过场呢,好意思喊枫哥儿桦哥儿过县试?明年你和檀哥儿也下场,若是能中童生,我就允许你们继续出门游学!” 说罢,又看向李荣枫和李荣桦道:“枫哥儿桦哥儿,明年你们也下场,不管中不中,只要能坚持考完县试五场,我就让你们也一起去游学!” “真的?”李荣枫大喜。 “真的。” “好好好!石榴姐,说定了啊!”不就是考试嘛!不用管成绩,这个容易!学堂每月都要考试的! 石榴微微笑了,骚年,学堂考试怎么能跟县试相比呢? 能坚持考完五场县试,特别是不会做还能坚持完的,那都是有毅力的。 锻炼锻炼毅力,挺好。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xiakezw)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 第564章:中了 将终于画好的画仔细装裱好,让人送去了京城不久,石榴就收到了刘悦的来信,信上夸这画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得好好珍藏,又说起她的亲事定下了,就是那杨三公子杨徐安。 坏消息是这亲事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好消息是她年前就回并州了,亲事虽定下了,但成亲还早,她可以回并州待至少两年呢。 信末絮絮叨叨的跟石 铿锵一声,剑光溃散,皓月妖王的真身被乾坤鼎强行从身剑合一的状态中打了出来,还未等他另有动作,却见鼎中飞出了两道人影。 我方不用说了,我,金乌,江灵儿对面则是魔君,喜婆婆,鬼判官。 从开始到现在,他除了昆仑镜之外,已然动用了身上所有的手段,始终拿宝鼎没有任何的办法,被一道薄薄的太初光芒挡在了外面。 云昊挂断电话之后,就是向着三楼走去,刚来到三楼,电话就是又响了,皱了一下眉头,云昊还是接听了电话。 这些都是城中那些无业游民,有的是饿死的,有的则是被别人打死的。 只要是导体进入那个地方都不行,肯定会被高压电灼烧得面目全非,甚至还有可能触电身亡。 那个时候,就是一切罪恶来临的时候。当权者会在清晨时分,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派人把街上死掉的那些人统统拉走秘密处理。 张鲁最怕的就是,一旦将马腾引进来,会对汉中百姓造成长久的骚扰。 此刻的秦音,秦心两姐妹,也早已经成为了一世伪帝,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在加上身怀凌天的传承,就算是二世伪帝强者,都是丝毫无惧。 苏阳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预后良好,也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术后感染,因此两个月之后,他便出院,和苏暖一起回到了两室一厅的公寓,并渐渐回归课堂,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这让姐弟两人高兴了好一阵子。 思及于此,苏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笑笑抬起头说:“好吧,我参加。”这样子做回一个普通大学生,享受多彩的校园生活,简单安宁,真的很好——苏暖不由得扬起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穿给我自己看的!”刘碧顺着阿牛的口气,无精打采的回应了一句,阿牛不答应,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 所需的数目已经细细盘算过,因此她拿出了其中一部分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全场一片嗡嗡声,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琴弦坏了,菲儿急得差点叫起来,她明白这是有人故意整她,但是她这会没时间管这些,她思索该怎么办,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就在天墉州炸锅的时候,这件事情的主角,秦焱却悄然来到了玄道宗所在的酒楼。 略微动用一点点轻功?水寒心中有了这种想法,这也是很自然的,人类本性,但凡在作某件事的时候有退路,总是很难忍住不用的。 整个娱乐圈乃至大众的目标都聚焦在楚星河的新专辑上,他又一次奠定了自己摇滚巨星的地位。 他们的掌声让易水寒从戏中惊醒过来,但此时心中弥漫的却还是萧峰自杀前苦闷、痛苦的情绪。 她此时很期待易水寒换上衣服后是什么样子,就像期待自己即将完成的作品。 牛苛珅从见到这个一脸大胡子的男子就一直惊叹不已,他并非没有胆识的人,在乡下跟乡邻械斗的时候,一个就敢拿根棍子和手持柴刀的几个凶徒搏斗的经历让许多本土的青年对他佩服有加。 第565章:喜事连连 “啥?”李老爹心里一激灵,连忙大步往外头来,“柱子你说啥?” 刘柱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匀了气,“中了!石榴姑姑她未来女婿高中举人老爷了!官差已经进了上河村了!还有城里县衙的人一路带着,咱们大风集的亭长也在,我爷爷已经往对面去了,让我快来给你们报信哩!” 李老爹顿时激动得满脸红光,“哎呀!范 鉴于当日见过天机风姿,她虽然不知道巫月卿是谁,但可以得见的是,能坐镇一方分庭司,身份实力肯定都不简单。 过程虽然枯燥乏味,但还是有不少黑马突然杀出,所炼化的药剂完全不差于圣家之人。 确实,那些来看病的人都是冲着余琬兮来的,要是给他们安排其他大夫,到时候一定会有人闹事。 但是他们却是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因为到了他们手中的粮食,全部都是用来炒作的工具,在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这个公司手中掌握了无数的粮食。 混混头见自己的跟班不出一分钟就被打的遍地嗷嚎,心彻底凉透了,这是碰到硬手了,他知道自己现在需要求饶,只有求饶他才能躲过这一节。 一眨眼多年过去,如今宗门内生机勃勃,强者林立,更是经历了一次搬迁。 “奶奶,喝水,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发脾气的!”霍叶燃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 炼器是一个需要绝对安静的工作,一旦受到外边的影响,导致材料配比融合的点出了问题,都会导致炼制失败。 既然说沈南丰都已经开口了,那么大家也就是不藏着捏着,众人都是看向他,那眼神似乎都是说明了一切。 如今已是年尾,再过几天她就要回家过年了,虽说停止那么个把月的不理会这茬也没啥,可是,本着尽善尽美的原则,宋如玉觉得还是按部就班的给病患做康复治疗才好,缺一个环节她总觉得会影响最终结果。 “等我学会了御物飞行,我一定要回去看看,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那孟家有没有难为爹爹。要是他们敢对我爹爹做什么,我定然饶不过他们。”千风说道。 “你就是叶心语对吧,赶紧把你的人解散了,你知不知道非法集会,扰乱共秩序是违法的?”队长一脸严肃的对叶心语说道。 当然,这也和兽人把主要攻击目标放在了黑天鹅领的防线上有关。 紧接着,就是两声“咔嚓”声,兽人队长的两条臂膀就这么被折断了。 穆少白看的极为仔细,生怕错过一眼。可是千叶手中的剑诀只是一转,便朝着天空奔去。光幕流动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那一夜我就那样躺在床上,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手机响了好久,我都没有理会,最后大概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当那队散发着不详感的人离开时,其中一名从未开过口的黑衣人回头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便看回了前方。 可那个丫头在的时候,始终对床笫间的事情,心存芥蒂,无论他如何开导安抚她,她依旧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让他无比的挫败。 “多谢前辈谬赞,这便是在下领悟出来的阴阳春秋锁。”场上,顾雨行竟是朝着青月喊来。纵云峰弟子无不恨恨地看着顾雨行。 之前的泥土已经干了,和毛发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有些则是掉落在地。 第566章:人啊 腊月初初的时候,范晋就同范曚以及周秉文还有周绪斗一起结伴坐上了去往通州的船,赶赴进京了。 值得一提的是,周绪斗也参加了今年的乡试,并且高中了第一百一十名。 是以,他也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因着石榴在他们村开了作坊,使得村里人家的日子都过得殷实起来,他办了两年的学堂,再加上家里热在作坊做工的,倒也攒了不少银钱,去参加一回春闱,搏一搏还是没问题的。 正好范晋三人都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的,石榴便让他们带周绪斗一路,路上也有个照应。 周绪斗跟他们也是同年了,熟络起来也不难,再加上周秉文和周绪斗又都姓周,更是缘分。 是以,这就一起走了。 会试第一场的时间是二月初九,若是年后再出发去京城,时间上虽说也来得及,但一进京就得马不停蹄的准备考试,万一有个什么水土不服的,连缓一缓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像离京城远的考生,一般都会选择在年前就赶去京城的,有这个条件,有地方住食,倒也不麻烦。 早点去,也能好好的休整过来。 石榴帮忙范晋在京城买的宅子这厢早布置修缮妥当了,去了就能入住的,方便得很。 四人结伴,也有个照应,到了京城,石榴已经提前使了信给姜丙,让他算着时间在京城城门口接人,好带范晋他们去宅子。 出行那天,石榴是往大风集去送了的。 至于两人成亲之事,趁着范晋在家里的这两个月,就看好了良辰吉日,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十五。 不管范晋春闱中与否。 若会试就落了榜,范晋约摸三月中就能赶回来,若会试得中,留下备战殿试,到殿试一过,得中进士,不管名次如何,到时候都是有一个月的假的,到时候赶回来,五月十五成亲,正好来得及。 而石榴的嫁妆,其他都好说,主要是嫁妆家具,李继和这两年就没干别的,全在亲自打这些家具呢,石榴自己画的图纸,跟他以往打的家具多不一样,他打的是来劲的很。 眼下已经打完,差不多也快上完漆了。 石榴偷偷去瞧了一眼,还别说,打的真是好得很,她喜欢极了。 —— 年关将近,各处铺子都需要好好的盘账这些,石榴照样派了姜同去,而府城这边,她亲自去了。 一则是盘账,看看各处,二则是因为刘家人回来了,她一是去聚聚,二也是和刘东家一起盘盘快驿站的账,顺便商议年后快驿站往周边拓展的事宜。 威风快驿站在并州已经开了一年多,在并州之内早已步入正轨,之前有好几次还曾接过并州临近的单子,顺利倒是顺利,就是别处没有分站接驳,麻烦了一些些。 等年后,陆续将快驿站拓展出去,也是该放上日程的事了。 到了府城,石榴先去了刘家,同刘东家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商议好了各种细节,照样是刘东家负责地盘,石榴负责人手—— 开张一年多的快驿站,今年的整个收益虽然还是算不上盈利,但也没亏损太多,等明年起,并州这边应该陆续就能有盈利了。 商议好具体事宜之后,石榴出了书房,往内宅去。 花蝴蝶刘悦迎面就扑了上来,“石榴姐姐!啊啊啊,我想死你了!” 石榴被她扑了个满怀,幸好底盘稳,不然非得栽倒不可。 “勒死了,快把我勒死了。” “嘻嘻嘻!”刘悦嘿嘿直笑,松开了石榴,转而挽着她往里头去,“走,石榴姐姐,去我屋里说话,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呢!” “哎我先去给婶子请问个好啊!”石榴被她拉着就走,嘴里的话都来不及说完。 刘悦直道:“待会吃饭的时候再问好吧!我娘也忙着呢,七姐姐年后就出嫁了!” 刘曦年后三月初一就出嫁的事石榴是知道的,闻言也就没说什么了,跟着刘悦去了她房里,果然便见刘悦买回来不少的东西呢! “石榴姐姐你说走就走,咱们也没能好好的逛遍京城,后头我一个人也去逛了,偶尔也是和靖安侯府的表姐妹一起去的,这些都是我看中的,觉得适合石榴姐姐你的,我就都给你买下了! 你看这匹布料,总共就没有几匹,当时要不是表姐在,我差点都抢不着的,这布料,我觉得可衬石榴姐姐你了!做了衣裳你穿上,一准好看! 还有这对镯子!听说石榴姐姐你的婚期也定了,这对镯子,就是我送给你的添妆礼啦!你看看,都喜欢吗?” 刘悦拉着石榴看着那些箱子,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石榴看着那匹布料,确实美得惊人,花色也是她爱穿的藕荷色,还有那对镯子,也是精致至极。 “喜欢,喜欢!悦妹妹这挑东西的眼光自是没得说!” 刘悦就得意起来,“是吧?我这眼光还不错吧!” 说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垮了脸,“可惜,我我爹娘不给我自己挑未来夫婿的机会,不然,就冲我这眼光,怎么着也挑不中那杨徐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着她这咬牙切齿的语气,石榴也是好笑,“你就这么不喜欢那杨徐安啊?上次我见他长得也是面冠如玉一表人才呢,你不是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刘悦撇嘴,“那也叫好看?长得比女人还白比女人还漂亮,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啦!我才不喜欢这种!” 她一边嫌弃,可明明说起杨徐安时那眉眼纷飞的样子,就是不可能全无感觉的。 石榴猜测后续她跟那杨徐安估计还有过什么邂逅之类的,发生了不少事呢。 当下笑笑,也不多说,只道:“婚事都定下了,你想不嫁,退亲怕是不好办的。” 刘悦叹气,“何止不好办?我爹娘压根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给我退亲的!我娘成天在我耳边念叨那杨徐安有多好呢!你不知道,他今年参加了乡试,已经中了举人了,明年还将参加春闱呢!” 这倒是厉害。 刘悦摇头晃脑一番,“罢了,不说他了!” 又冲石榴挤眉弄眼,一副讲八卦的样子,“你知道那昭昭郡主回京了吗?” 沧州战事已平,反贼李琰等一干手下的尸体都被挫骨扬灰,活着被俘的反贼也该处置的处置,此事已定,倒是那被反贼掳去的昭昭郡主没个消息。 石榴远在并州,也没打听到。 这会儿见刘悦说起,也是一震,“她回京了?” 反贼没杀了她。 “我们要离京前不久回来的,不过可不是大张旗鼓的回来的,而是偷偷摸摸的被送回来的,我也是听靖安侯府的表姐说起的,听说昭昭郡主秘密被送回愉亲王府不久,愉亲王府就宣称昭昭郡主要去大福寺替去世的父母祈福诵经了。” 刘悦道:“有风声传呢,听说昭昭郡主回来的时候是大着肚子的,好像怀上了反贼的孩子,愉亲王府说是送昭昭郡主去大福寺祈福,实则是送她去安胎生孩子去了,因为月份过大,堕胎恐会伤大人性命,愉亲王如此疼爱这个孙女,哪能舍得她死?便只能等生下来再说呢!” 石榴听着也是唏嘘,之前陈大将军在五马关拒不承认城下的是昭昭郡主,坚称昭昭郡主好好的在京城,那么,明面上,昭昭郡主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回京的。 幸运的是昭昭郡主没死,可大着肚子回京,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以为那李琰人至青年还没娶妻是洁身自好一心事业的人呢,没想到,也是个人渣,掳走了昭昭郡主,也...了她。 也就是说,昭昭郡主肚子的孩子是李琰的? 如此情况下,愉亲王还能叫昭昭郡主把孩子生下来,只怕是在皇上那里也保证过的。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会如何了。 她还不禁想,既然这李琰不是那起洁身自好的人,那他会不会早已有自己的孩子,就藏在什么地方呢? 等他日长成,不会又起事谋反吧? 但也不可能,听说那被掳的边宏以及一干人都用过大刑逼问过的,李琰不曾娶妻,也不曾有孩子—— 一个人可以说谎,不可能这么多人都这么骨头硬大刑伺候还能说谎吧? 所以,昭昭郡主肚里的孩子就是李琰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是个女儿,或者看在昭昭郡主父母皆为国战死的份上,还能活着,若是个儿子,只怕不好说。 石榴心里唏嘘,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 刘悦说完这事,又转而叽叽喳喳的说起石榴走后京城的一些时兴事来。 说起太子妃前不久生下了一个儿子,皇上很喜欢,亲自赐名,东宫大办满月宴,她爹也得了帖子,带着她和娘一起进宫了呢! “石榴姐姐你不知道,皇宫好大!我都没敢乱走,就怕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呢! 宫里规矩也大,光是皇太孙的乳母听说就足足有八个,还别说一干伺候的人了!要不怎么说是皇太孙呢,这可是太子殿下的长子,自不是别的能比的。 听说宫里的刘美人也生了十七皇子,就跟太子妃前后脚生的,满月酒就办得略显凄凉了些,因为刘美人位分低,本来宫里这么多年都没有皇子降生了,十七皇子出生也是喜事,但谁叫他跟皇太孙一天出生呢!” “十七皇子?”石榴好奇。 刘悦点着头,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来八卦,“是啊!十七皇子,听说皇上今年都五十三岁了,还能有皇子降生呢!” 石榴听得好笑,“五十三岁怎么了?又不是女人,那秦家的老太爷你不是也知道嘛?六十五还得了个儿子呢!” “也是哈!”刘悦摆摆手,“我就是稀奇来着,十六皇子今年都七岁了,宫里这么多年没再有过皇子公主出生呢。” “皇上不也许久没往宫里添过新人了吗?”这几年难有皇子公主降生,也不稀奇,播种太多,也不是颗颗种子都那么好使的。 这刘美人也是福气,能怀上,还一举生了个皇子,将来老了也算有靠了。 这大晋皇室的规矩,没生育过孩子的妃子,将来皇帝薨逝后可都是要老死在宫中的,不像生了孩子的妃子,生了儿子的能出宫去儿子的封地养老,生了公主的,也会住进宫里专门给太妃住的宫殿,吃穿用度总是差不了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没生育过孩子的妃子,晚年凄凉,可就没人管的。 当然,这不会包括皇后就是了。 虽然皇后也不曾生育孩子,但太子一登基,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太后的。 所以啊,这给人做正妻和做小妾是万不能比的。 刘悦深以为然,“我大姐夫院里的姨娘生了孩子,我大姐直接抱来身边养了,她是嫡母,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听说那小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了好一通呢,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压我大姐一头了?她也不看看,我大姐身后站着谁!童家哪敢跟我家翻脸?再说,这事本我大姐本也占理。 那小妾反倒被罚了跪祠堂,活该,不管她生没生儿子,儿子都只能喊她姨娘,连个母亲都当不了,所以,这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你说她脑子怎么想的?” “可这世上,仍是那么多人上赶着啊,宠妻灭妾,最后被扶正了也不是没有。” 这世道是这么个世道,后世一夫一妻了,还那么多人上赶着要当外头养的呢,这年头的外室不好听,不让进门就是不让你进门,可后世的外室,生的孩子还能堂堂正正的拥有财产继承权呢。 刘悦撇嘴,“反正那杨徐安今后若敢东一个小妾西一个小妾的,那正好啊,咱们各过各的去!我还省心呢!” 说罢,她又看向石榴,“石榴姐姐,你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啊?我只见过他两回,长得倒是温文尔雅的,就是不知道他往后会不会纳妾?我娘说了,这男人若纳妾,你可不能惯着他,有了一回就有二回,将来那后院里乌七糟八的,累心的可只有你自己。” 范晋会不会纳妾? 石榴顿住了。 若最后她真没守住自己的心,将来范晋若负了她,她就转身走人便是。 老娘有钱,还怕日子不好过?不过,若有孩子,她定是要带走自己的孩子的,哪怕豁出一切。 唉,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总是伤脑筋又伤心的,所以前世她活到了快四十岁,都不选择结婚生子呢。 一旦结了婚,离婚伤孩子,不离婚,伤自己。 那么多夫妻,又有多少能真的永远相濡以沫呢。 可人啊,却又忍不住不动心。 喜欢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请大家收藏:(xiakezw)村里的福运娇她生财有道 第567章:过年事 李荣松和林氏带着孩子是腊月二十五到家的。快一年没见着孙子,宋氏可是稀罕得不行。 康哥儿已经一岁三个月,会走路,也会喊人了,林氏教他喊太公、太奶、奶奶、爷爷、二叔、小姑等,他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一一喊过,逗的大家伙都是忍不住咧嘴笑,直夸他聪明。 今年的除夕,也是难得的全家一个不少的都在,还新添了好几位的新成员,热闹喧天,其乐融融。 李春芳母女几个照样是来同他们一起过年的,还有魏风和杨桃,李老爹想着他们小两口两个人过年不热闹,便也叫他们一起来了,等晚上守岁,再回去守岁就是了。 杨桃四月里成的亲,这厢已经有身孕在身了,不过肚子还不显,宋氏蒋氏几个都拉着她说些怀孕生孩子的注意事项这些。 正堂这边李老爹和儿孙们也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 寿哥儿宝珠几个坐不住,压根不愿意像去年一样在铺了羊毛毯的敞屋里玩娃娃了,正在院子里头玩雪人呢! 是的,今年的下河村下雪了,腊月二十六开始下的,洋洋洒洒的下了好几天,昨儿晚上才停了,今儿除夕,太阳红火,隐有些化雪的征兆,宝珠几人舍不得雪化了,抓紧着赶紧堆两个雪人来玩玩。 所幸太阳大,让他们带着毛线手套戴了帽子,玩就玩吧。 难得碰上这么回下雪呢。 因着下雪,李老爹他们上山去上坟时,路且滑溜得很,李荣椿还不小心滑了一跤,脸上被划了一刀口子,好在问题不大。 不过这厢说话摆闲的时候,李荣榆还打趣他来着,说他年一过就当新郎官了,幸好口子划得不深,好得快,不然,新郎官带伤可不好看。 李荣桐年关冬月初九成了亲,年一过十八岁的李荣椿的婚期则是定在三月初六。 比石榴年长的哥哥姐姐们都成了亲,石榴五月十五的婚期也就差不多,不然,当妹妹的,可是不好比兄姐先成亲的。 等石榴这亲一成,底下也没几个了,比石榴小一岁的李桂圆和李青枣前后脚都定下了亲事,前者定了李春花的小儿子,也就是李义山的外孙子,李春花嫁的人家一直都日子殷实,桂圆嫁过去,也是好过的。 后者则是定了自己舅娘的娘家侄子,也就是蒋氏娘家弟妹的侄儿,周旺的儿子。 周旺给布偶作坊采买棉花,这一年多以来,凭着吃苦动脑子的,也是攒了不少的银钱的。 至于再下头的李荣樟李荣枫李冬枣这几个,都还不到说亲的年纪,暂且还早着。 倒是李春花的大女儿大妮,这开年就十五岁了,可以开始预备着说亲了。 这和离带出来的姑娘家,本来是不好说亲的,谁家也不乐意给自家儿子娶这种娘是和离的姑娘。 但大妮在羊工坊做了这么些年,手脚麻利,纸衣裳的动作快得很,一个月就能挣不少工钱,李春芳又是羊工坊的管事,再加上大妮的亲舅舅是继和,亲表姐可是石榴,这一年起,陆陆续续的想给她说亲的人就不少。 光是在羊工坊做工那些妇人,明里暗里的就探问过李春芳的意思的。 只是李春芳一直也没应下口,黄袁氏也来问过李春芳,要不要她帮着给大妮说门好亲。 这厢大家聚在一起闲聊天,老袁氏又少不得问起,“大妮这亲事,你是怎么个章程?有谱不?” 李春芳看了眼身边坐着的大妮,应声道:“大妮懂事,也是大姑娘了,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跟我说过了,她想留家招赘。” 李春芳不打算再嫁,早在下河村里买了宅基地建了房子落户安家了的,三个闺女势必是要留一个在家里招赘的,这事老袁氏他们也都有数,之前也说过的。 这厢听得已经决定了是大妮招赘,老袁氏也点了头,“大妮招赘好,回头让你姨娘给帮忙看看,那家的后生好,愿意上门来招赘的。” 大妮是大姐,她留下来招赘,也能帮着好好拉拔底下两个妹妹,若是她先嫁出去了,底下还有两个呢,三妮也才十岁呢。 大妮懂事,是个好孩子。 “只是,这招赘的人选可得吧眼光子放亮才是——”虽说是招赘进他们村来,有他们和李氏族里这么多人给靠山着的,但若是最后出个啥问题,受苦的也是大妮,已经有个和离的女儿,老袁氏也不想见外孙女今后也和离啥的,找个好后生,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多好呀。 李春芳点头,“娘放心的,我会好好看的,到时候,还要请娘帮着掌眼呢!” 老袁氏顿时就红了眼眶,她哪敢掌眼啊,她就是眼睛不好,想当初,那章洪,就是她看着好呀!可哪曾想,成了亲,这章洪就是个混不吝的,她害了闺女这一辈子啊! 大妮这里,她哪敢再帮着掌眼? “到时候,让石榴帮着掌眼,石榴看人准!”她是真这么觉得。 蒋氏也附和起来,“可不是?石榴看人准着哩!瞧她也相看过这么多个,有几个咱们都觉得好的不行的,石榴就看不中,最后她自己相中了范晋,这没得说呀! 瞧范晋,考童生成童生,考秀才成秀才,考举人成举人,这才多大?十九岁!已经进京准备参加春闱了呢!这一路鸿星高照的,春闱也肯定没问题!” 她这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都忙跟着附言,也是祈祷,范晋参加春闱,一定能中的! 李春芳便也看向了石榴,笑道:“到时候还真要石榴帮忙,我相信你的眼光!” 石榴微囧,她可不是眼光贼谁都看不上,那不是当初故意的嘛!要真不故意,或者没有范晋,那周秉文,她也是相得中的。 但说起合适的人选,她这里还真有一个。 “奶奶和娘还记得之前姨奶奶说过的那杨武吗?” “杨武?”宋氏想起来,顿时眼睛一亮,“这人合适!这人好!只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怕是已经说亲了吧?” 石榴摇头,“还没呢,这一年多他都在车队里各处跑的,都不曾回过家,哪有这个时间说亲呢?” 宋氏就笑起来,忙转头跟李春芳说起这杨武的好来,想当初,若不是范家这里突然来说亲,石榴又应了的话,他们本来就要替石榴去找这杨武下聘了呢! 李春芳被她这么一说,也就知道了,原来之前石榴打算招赘,就相看过这杨武的! 她不介意石榴相看过,想着石榴都能相中的人,肯定错不了! 当下就看向石榴道:“那这杨武是在威风快驿的车队做事,过年可有回家?” “没回家,他家里那个样子,也没什么好回去的,过年快驿站也有单子,他主动选择不放假的,年节上工,工钱翻倍呢!等年后开工,其他人都去了,他有假放的,到时候,让姨奶奶去问问他的意思吧!” 李春芳便点了头,“行,等去给姨娘拜年时,我就同她说说。” 第568章:兄弟齐下场 年一过,时间就飞逝起来。 二月春还寒,李荣樟和李荣檀以及李荣桦李荣枫哥几个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单衣,提着考篮,在家人们的目送下排队检查进场了。 这可是自家孙子第一次下场考试,李老爹那是激动得几晚都没有睡好,在村里可等不了,直接跟着来了洛水城。 等送了四个孙子进了考场,他就背着手在城里转 “音儿。你醒醒。你醒醒。”纳兰珩看着她几变脸色。神情凄苦。越发的担心。使劲的摇她。一遍一遍的喊她。 “这不必担心,我相信洛氏的实力,也相信墨龙十三的实力。”苏清歌勾勾笑,说道。 “切,我像是为了成绩要死要活的人吗?”找借口也不会找个好点的。 众人转头,才发现苏清歌竟然已经跑了三丈远了,奇怪,她什么时候跑的? 万万没想到那个夺走她初吻,还夺走他初夜的臭男人居然会是她的顶头上司,亏她还一眼看中他“高尚”的品格,“君子”的人格,“一丝不苟”地处事作风。 1、利用挂图向幼儿介绍迎春花的名字,启发幼儿说出其名称含义。 这边大概要出动一万人,公主和郡王,出七千,公爵和手下的贵族,出三千就行。 “这边也好,这里的土地比别的地方都肥沃。”谢知说,现在黑土地应该形成了吧? 她很想说,纳兰珩你在我的面前就做最真实的自己吧!可是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去说,她没有资格去说。 诸葛亮的八门锁龙阵,也在此时被慧恶挣脱,八道光柱蹦碎,诸葛亮面色一白,却是被对方在挣脱八门锁龙阵的那一瞬间,伤到了心脉。 华风听着,觉得更是怪异了一些,想不到还有比他们两个更怪异的人,更没想到,自古双鱼出怪人这话此时听着这般有理。 听到身后的笑声,宛缨幽怨的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白他一眼转过头去。 他只是失血昏迷,并没有生命危险。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场的兄弟们都高兴的跳了起来。 琉璃笑的温柔,就像当初在学校一样,就像他们丝毫都没有芥蒂。 先说第一名维维,人家名气毕竟放在那,而且就算她唱功不如从前,但是明显还是排在七位歌手顶端的,她拿第一,实至名归。 “坐不坐得下,那要试过才知道,我没试过,您又如何知道我坐不下去?”陈天跃依旧淡淡说道,目光里的坚毅不散。 “父亲,孩儿觉得这东西确实好玩,只是听说仙人都能通天彻地,能算吉凶,不知道道长是否有这神通,让我们一开眼界?”贾宝玉笑道。 训练的日子逐渐过去,新兵们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渐渐褪去了幼嫩的脸孔。 “唉,你就别装了,你们男人不就好着这口吗,要不然你为什么要又给我送酒,又想着灌醉我。虽然你不是我的菜,但是没关系,待会我会闭着眼的,看在这些酒的份上。”说完,张璇伸出手要脱叶帆的衣服。 韩岳看上去跟刀人雄差不多,身上同样有着数十道刀痕,然而他身上的刀痕却都是很浅,都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根本,这就是肉身强悍的一个优势。 顾允儿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僵直在原地半响没任何动作,男人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环绕着,禁锢着,微张的唇口缝隙内滑进他的舌,肆意的纠缠着,撷取着,用着you惑的暧昧力度,沉溺在那片丝绒当中。 第569章:中 两日后,县试第一场发榜。 李老爹一大早就亲自赶去看榜了,他也不认识几个字,但不妨碍他想亲自去看的心。 李荣樟几个自是跟着他一起。 到了考场外,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有考生,以及考生的家人,大家都是一脸紧张期待之色。 人实在太多,端的是人头涌涌,挤得人仰马翻的,李荣樟哥几个紧紧护 校园门口本来就围着不少学生,此刻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聚拢了过来。 “至少是绝品灵器,很可能是半宝器。”他心中猜测着叶清雪身外那个金色护罩法器的品级,目光四下一转,搜索起了法器的主人来。 “是,我对流霜胭脂的规划不仅仅是在这蔚县,现在这个铺子也只是一个开始。 “你又晕倒了,我只好把你送到了医院!”起身穿上鞋子,将试图起身的云汐抱起,斜靠着坐在床上,然后赫子铭又将靠枕全部塞到云汐背下,让她能够靠得更舒服一些。 报仇归报仇,慕笑现在可没有信心能打赢一位成名已久的封号斗罗,所以,当下最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恢复好伤势,然后变得更强,强大到连封号斗罗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湘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低头,本就低领的裙袍霎时蹭了下来,露出一面大片的雪白柔腻出来,一条深邃的沟壑,仿佛能让所有男人燃烧起来。 甄甜说的简单,实际上那天楚怀源出来以后,态度的确是有点不大一样,她那么怼沈氏,楚怀源却是没有生气,脸上也都是志得意满的神态。 众人猛地朝着门口处看去,只见风华穿着一身宽大青袍走了进来,脸庞英俊,笑意温润,十分惹眼。 强,太强了!强到让人绝望,让人崩溃,让人根本就生不出来任何的反叛之心,只想臣服,因为恐惧而臣服。 即使甄甜自己多缺钱,多困难,也一直都在给晏辰这边送药,因为晏辰解毒是不能停下来的。 花溪绾儿含情脉脉的笑着目送秦天离去,直到秦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她才卸下了堆积了好半天的笑容。 走出校门口后,楚望舒和林媚来到一个ip电话亭,准备打几个电话。 段明玉稳健的脚步声依旧在响起,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凿击向了狂刀公子。 “借师叔吉言,想来若水师妹真能筑基,龙虎山一定期待着真人大驾光临!”李成瑶点头应道。 顿时,本来都做好战斗准备的三人,手中的法器纷纷向吴岩射了过来。 看他样子,李承介也知道自己白问了,看起来金明喜对这方面并没有注意,或者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往这边想的话,平常看到那些也根本不会多想,自然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桃林的一处地方,这一刻桃花芬芳,四处飘散,而在这里的空地之上,则是出现一座庭院,在这庭院之中,香气迷人,有假山,更是有着流水,宛如凡尘俗世的一座行宫一般。 这种青年公寓里,就是那种一个长长的走廊,里面有很多单间宿舍,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走廊,到了晚上,走廊里昏暗的灯还时亮时不亮的,看上去阴森恐怖。 秦家,虽然比不上莫家、唐家、杜家等巨头世家,但也是一个大家族!更是万神教十二战团的创始家族之一。拥有着丰富的修炼资源,和世俗之中各种商业资产。 第570章:京中来信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转眼,就到了李荣椿成亲大喜。 新媳妇勤快踏实,模样也俊,热热闹闹的进了门来,认了亲,回了门,蒋氏也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高兴得合不拢嘴,就盼着抱孙子呢。 石榴给李荣椿放一个月的婚假,一个月之后,就让他回府城威风快驿总站去,接替李荣显。 他跟在李荣显身边也一年 同日下午,联盟总管海东青率联盟第四军撤出广宁后,在豹骑军总管韩世谔的接应下,与李子雄会合于鸡鸣津,开始渡河北进。 “宣高也来了?!”吕布一奇?来的人正是还因为开阳一战自责之中的臧霸臧宣高。 “别打,别打,我们是来投降的,投降的!”那边大汉号传来了军令说有辽东海军的将校要见甘宁。 紧紧地被抱住的安丽,不知何时,伸手抱住了夏儿的背部。刚开始,还有点犹豫。最后,紧紧地抱住了。西格蒙德用温柔的眼神望着紧紧拥抱的两姐妹。 看了眼眼前的金色巨爪,马凡顿时将手轻轻一抬,数千道符被马凡那强大的神识瞬间催动,挡在前方。 罗天明老医师,这时更是紧张的很,江源前几次炼丹都完全失败了,现在这突然冒出来说能够炼丹,这就算是他对江源向来十分相信,此时也忍不住的满心惊疑,毕竟此事太不靠谱了一些。 “是吗?你确定她不是因为被我和夏川逼问,临时打肿脸充胖子?”琉星的说的话,让冬海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张原恭恭敬敬坐下,静等族叔祖开口问话,感觉今日族叔祖神情比较严肃,应有要紧事要说。 许原这一打头,严鹏,陈斌,公孙义等人纷纷尿遁,看得贺兰雄与叶重二人莫名其妙,这北方集团军的人都是咋得了? 寇谦之只笑着道:“我多数时ri都住在阳平关附近的治内,城内住的时间不多,再说老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住不惯大屋。 自从写轮眼进化成轮回眼之后,李云逍的“神界”空间就像吃了大补药一般膨胀了好几十倍。现在整个“神界”空间的面积足足有一千平方公里,而且“神界”空间还是一个球型空间,这么计算起来它的体积会更大。 东夷使者团已经到了京城,接下来肯定要与之打交道的。但跟皇权牵涉无多的王爵之后,总比跟野心勃勃、心怀不轨的人交往好。 “是吗?谢谢~”云希希这样说着,却是微微偏头给了洛亦一个我就说吧的表情,笑容灿烂而自得。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锅里的水烧开了,沸腾的水向外冒出一阵白色的水雾。 对方说,帮我们写一个故事,我们给的酬劳可能不多,但是我们想把这个故事拍下来做成一个微电影。 尽管这仅仅是圣皇领域力量的雏形,但却已经完全碾压了圣者的法则之力,圣尊的法则之相,是完全不同级别的战力,更是令石昊无法抵抗的天威。 元始的真身还好,已经和天地融合,天地寿命无限,无论时间如何倒退,天地都依然存在,毕竟无极老祖证道之前,天地就已经存在了,无极再怎么发威,也不可能把时间倒退到自己证道之前。 人族各大家族经过总结发现,唯有那些能够在第三次天劫前就有望证就真仙的修士才有希望渡过第四次天劫。这样的人,无一不是人族真正的精英。 第571章:喜事 四月初,从京里头来报喜的官差就敲锣打鼓的来了上河村。 李老爹还想瞒着等范晋回来一起震撼大家来着。 这会儿也是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范族长的大孙子中了贡士,范族长的侄孙子也中了贡士。 整个上河村人来人往喜气喧天,名头更加的响亮了。 这可是贡士,正儿八经的贡士,整个洛水城几年 徐雅然的心一下子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她的心里依稀明白了什么,家里一下子变的比外面还要冷许多,她的心也开始慢慢的冷了下来。 将领们都在问他,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龙家军,而心鲁受伤后却从未说过一句话。 他猛然又想起了前面说的话,现在不少人都在私下学东西,自己若是也能学些什么,才是自己最大的财富。 “可怜的家伙。”解决了两三人张凡身边以看不到其他人了,那些拦截者大部分都被其他人所包办,各个凶猛异常,神情兴奋。 胖子的手就被扎穿,看到胖子那么惊慌失措,这沒能让林墨寒的心中那要雷霆万钧怒意平息,楚瑶对他來说比生命还重要,受伤了几次,每次林墨寒看到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伤痕累累,心如刀割。 唯有神圣洗礼,那么明显的技能,为首的暗影还是能够分辨的,这也是为何他要下杀心并且吸收林浩的魂灵作为下一个影魂的原因。 趁着月色,梵雪依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庄园,这个地方,便是她的家吗? 这句话说出口,刘振明和胡淼都一愣——既然不知道,还放手去做? “王太医,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梅儿!求求你了!”祁天浩紧紧地拽着王仁鹤的袖子,满脸焦虑地祈求。 南宫美宁见涂宝宝的受气包的样子,好像别人怎么了她似的,南宫美宁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听着李氏凄惨悲嚎,萧希微心里却半分欣喜也没有,她满心满脑子都是李氏的那番话。 这句话说得可就很冠冕堂皇了,明明是关心她,嘴硬的不愿意承认。 荀况却觉得今天公孙龙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首先逻辑自洽严谨,其次就事论事,没有胡乱抛出些常人接受不了的东西,最后,用符号表示各种关系后,果然不容易产生误会和分歧。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能是抢了。”箫堂剑摆摆手,似乎也不太介意。 之前在万兽灵碑之中穆特夫给宁拂尘提过,想要知道消息情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水镜坊。 医生们此刻也是手忙脚乱,人数太多,而且家属们的情绪波动很大,对他们治疗也有很大的阻扰。 “知道我疼,你就不知道下手轻一点呀。”姜欣雨嘟囔着,反正就是南宫天的错。 空旷无人的公路上,敞篷跑车突然停了下来,男人下了车,潇洒不羁的双眼望着她的车。 环视全场的人,不少的人还真的是在思索中,也就像白家兄弟这样,也是靠着别人才能够从思索着醒过来。 雷光闪电再不能限制它,纷纷破碎,就像是玻璃破碎的那样碎开。 如果拉近镜头,我们就能看到,这个一脸忧郁的男人,正是刚刚徒手杀死幽鬼的勒里克。 包厢正中间有一张大圆桌,陈治、张武、杨东之、崔梦涵、贾远等悉数在座。 当然,时光蚕也基本上找完了,就算再找,也不是就能够找到的。 “那个……我们聊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有什么缺少的以后再多多讨论补充?”还是卢西亚率先打破沉默,拍着手说道。 王校长慢条斯理的摘下老花镜扔在桌子上,抽出一支白塔山给自己点上。这种廉价的香烟王校长抽了四十多年,已经没有多少人抽了。 是了,对于钟离真人这道场,钟穷奇应该了解才对,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记得多少? 但他不能杀,第一个是因为杀市长的儿子比之杀普通人影响大,第二则是他的实力还远远没到逍遥自在的境地。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坐在了这里。简禾所说的话,自然一个字都没有漏过他的耳朵。 与玄衣日夜相对了两个多月,不知为何,这一刻,简禾格外希望玄衣没听到这些讥讽的话。 “陈伴伴,通知开封府拿人。”他如此无耻,赵祯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父皇如今已经被朕给拿下了,若是想对付大哥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沈明远不由得意道。 东市容异坊的菜品与西市相比,口味依旧,精致有加。四人甚是满意。 为了到竹君教坊看望殷妈妈,明夷拉着时之初早起到西市采购些补身的药材,天气越来越凉,也想给殷妈妈买一件皮氅御寒。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后果,只怕自己会心软,最后又要迷失在李元昊的怀抱里。她的指甲陷进肉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再为李元昊所迷惑。 “这不是九公子嘛,可是有些时日没来风满楼了,这副装扮这副神情,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消息听见了动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身影就出声问候起来了。 而大辽国都方向,淳于焱跟耶律齐两人此刻正在飞一般的赶来,不过看现在的清形,想来是要众人失望了,芳华已经离开此处,前行之路生死未仆。 林晓曦并不在意,看薇薇安已经停止了哭泣,而且还舒服的打起了哈欠,她的心也安定多了,所以现在眼眸里满是认真,倒是塞西尔,一个退步便闪到门口了。 “够了!”塞西尔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他突然转过身子,即使被暗金色的发梢所淹没,可是她仍旧能感受他那双受伤的眼眸。 那火蛇在克莱尔周围极具生命特征地规律摆动,像是要将他活活烧死,而显然,这正是观战的贵族们最想要看到的节目,甚至已经有人的口中轻声说着:“烧死他!”。 只是他一动才发现,浑身阵阵剧痛,内视之后,才发现骨头都断了几根。 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别管球迷骂不骂,有机会刷了再说。 连龙国复国者在新星都有人,十字正义军复国者在新星也肯定有人。 一掌轰在刘长明的胸前,恐怖的掌力打的刘长明的胸前当场凹陷,五脏六腑都直接炸开,身躯如同破麻袋一样,当场倒飞而出。 第572章:母亲的小册子 村里每户,族里各家,全都给石榴添了妆。 即便是村里,那都是咬牙打了银簪子或者银镯子之类的,总之,给石榴的添妆,可不能太寒碜。 作为舅舅,宋大舅宋二舅更是直接给石榴亲手打了上好的橡木箱子,好装嫁妆。 待添妆好,一口口的嫁妆箱子都装好,然后由李荣榆宋东生和一众族里后生们带着护院们一起送嫁妆。 今儿便要先把嫁妆送过去。 范家那边,族里也带了一众后生们前来接嫁妆。 嫁妆抬进范晋家,还要晒嫁妆的。 两个村子本来就是面对面挨着的,离得不远。 是以,这送嫁妆的队伍,前头已经出了石桥跟对面范氏的人会面了,后头还在李家没出门呢! 这阵仗,也是看得专门前来看热闹的十里八村的人乍舌不已。 好家伙,这李家嫁妆也陪的太豪横了,城里大户嫁闺女,都没这么长的送嫁妆队伍! 再看那一口口的樟木红箱子,数一数,好家伙,上百口哇! 还有那抬着的嫁妆家具,床啊柜子啊桌椅板凳的啥都有! 这样式,好像跟以往见过的嫁妆家具也有些不一样啊? 那椅子咋长长的?柜子上咋也有镜子呢? 还有那………… 别说看热闹众人了,就是来添妆的梁氏他们看着这嫁妆家具,都不免问起。 宋氏就笑着道:“都是她爹自己打的,石榴自己画的图纸,你们要是喜欢,赶明儿也可以在童玩斋说一声,提前预订,这一整套的家具打起来可快不了,就这套,她爹足足打了快两年呢!” 梁氏一听就笑应了,预备着也给女儿打这么一套。 其他太太也心动了,纷纷记下了,想着回头就去童玩斋看看。 李家有女出阁,前来恭贺添妆的宾客如云,添妆宴热热闹闹的摆了百十来桌。 夜幕黄昏,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告辞离去了,只丁福光和王氏一家留了下来,他们明儿还要看着石榴出了门子呢。 王氏来石榴房里拉着她说了好一场闺房私话,临了神神秘秘的塞给她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待会儿没人你自己仔细看看,好好看看,有大用的!” 石榴见她这神情,就知道这红布包着的是什么了,一点都不意外好嘛,不过义母这一副想跟她细说又不好意思细说的纠结样子,也是可爱极了。 “好,义母,我知道了。” 王氏轻拍拍手,微微叹息,“姑爷是个有出息的,往后的日子,你好好过,若是姑爷敢给你气受,别管他官不官的,你义父和义兄一定给你撑腰!” 只是两个儿子都不太成器,读书不成,眼下就看孙子了,孙子已经入了学,聪明可人,将来一定有作为的。 石榴微红了眼眶,“义母安心,我知道的,您和义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等王氏去了,不多会儿,宋氏神神秘秘的进来了。 一进来先拉着石榴好一通看,末了抬手轻抚着她的头顶,一脸感慨道:“娘的石榴啊,一转眼也要嫁人了!娘晃眼还忆得起你小时候的样子,那会儿你话少得很,也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喜欢到处跑,可那双眼睛子黑溜溜转来转去的,娘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咧! 现下想来,果然当初是没觉得错的,你是个有章程的孩子,凡事自己都有数,也从不要人操心的,娘就是想给你操心,也没啥能操心的地方,反倒是你想的周到,把家里每个人都安排得周周到到的。 娘知道你聪明,心里主意正着呢!这女婿也是你自己挑中的,你眼光好,挑得好! 明儿就出嫁了,这往后啊,若是女婿敢给你气受,敢对你不好,咱不怕,管他当官不当官呢,咱也不稀罕,你使人回来说一声,你爹便立马带着你哥哥弟弟们来接你归家! 再者说,你小弟也认真科举呢,还有檀哥儿,到时候女婿真拿官威压人,咱们家也是有人的! 当然了,你自己选中的人自然错不了,娘只愿你和女婿和和美美过日子,恩恩爱爱一辈子! 将来生了孩子,就你这性子,一准也是不耐烦带孩子的!到时候就多找几个乳母嬷嬷帮着带!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行! 要是不放心嬷嬷,你婆婆带不过来,到时候娘来给你带孩子!” 石榴被宋氏这一串串的话说得眼泪哗哗哗的泪,没哭出声,就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再听得这最后一句,她装作打趣,掩盖了自己快抑制不住的哭腔,“娘来给我带孩子,那孙子孙女你不带啦?” 宋氏就笑:“樟哥儿成亲还早呢!等你生孩子,康哥儿宝璐他们也大些了,再生再说,我来给你带两年孩子,他们谁也没的话说的!信不信,只要你一句话,你大嫂二嫂还巴不得来帮你带孩子呢!你三婶四婶都能颠颠的来信不! 还有你奶奶,她也是年纪大了咱也不放心她受累不是?她心里也舍不得你得很呢,我刚刚过来,瞧她正搁屋里抹眼泪,你爷爷正安慰她呢!” 石榴笑了,也顺势擦干净了眼泪,伸手抱住宋氏,“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倒是娘和爹,可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只要你们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不管走到哪里,心也安呢!” “放心吧,我跟你爹身体好着呢!不愁吃不愁穿,含饴弄孙,享福着呢!”宋氏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母女两个依偎了好一会儿,宋氏情绪缓和过来了,这才微微一笑,冲怀里摸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来。 石榴眼角一抽,“娘……” 宋氏一脸‘这可是好宝贝’,直接将红布打开来,把里头的册子拿给石榴,“打开看看,有啥不懂的,娘给你好好说说。” 石榴:……!? 不是,娘你还要跟我探讨一番? “娘,我待会儿自己看就行了!” 见闺女扭捏起来,宋氏也是好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呢,再稳重老成,也是娇羞着呢! 石榴:谁娇羞了?我还看过比这个更大尺度的呢!真人上演,你这画出来的,有啥好看的! 只是,这跟娘一起看这东西,还要深入讨论,实在是办不到啊! 但宋氏只以为她是娇羞不好意思,生怕闺女明天的洞房花烛夜体验不好,直接翻开了册子,拉着闺女就是一通输出。 “……” “若是女婿弄疼你了或是咋的,你可别憋着忍着,一定当时就要提出来,不能那啥逆来顺受了!这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可别不好意思,你第一次便忍了的话,那一辈子就得忍了……吧啦吧啦……” “女子第一次都疼,不好生对待,那肯定更疼,所以你可不能忍着,有话就要说,别不好意思,别想我当初……咳,那啥,你看看这个姿势,娘觉得第一次用这个姿势更好,不会那么疼……吧啦吧啦……” 石榴:!!!这是我娘吧?真是我娘吧? 第573章:大婚 小册子压箱就是两本,还被宋氏嘀嘀咕咕疯狂输出了半个时辰,石榴躺上床睡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册子上的那些花样姿势。 迷迷糊糊的感觉还没怎么睡呢,屋里已经掌了灯,岁绿和拂冬以及念夏时红全都进来了。 “姑娘,要起来沐浴梳妆了。” “什么时辰了?”屋里点了灯,窗纱蒙着避免蚊子飞进来,石榴也看不清窗外天亮了没亮。 岁绿应声:“回姑娘,已经快卯初了。” “这么早?”什么玩意儿?虽然她能早起,但这还没五点啊,起来这么早作甚? “沐浴两刻钟就完了,梳妆也就顶多半个时辰,吉时在下午呢,路又不远,急什么?我觉得中午再开始也来得及!我再睡半个时辰。” 说罢,石榴又躺了回去。 珠帘打起,宋氏风风火火的进来了,“石榴你咋还睡着呢!快起来沐浴更衣,全喜娘都来了,等着给你开脸呢,还要梳头上妆,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宋氏已经到床边,伸手来拉石榴了。 “成亲还不能多睡会儿了?谁这么早就起床啊!”石榴嘴里念叨,但还是顺着宋氏一拉就坐了起来。 然后岁绿拂冬四大丫鬟哗啦啦的涌了上来,簇拥着她便往浴房去。 石榴简直服气,谁天不亮就起来沐浴洗头啊! 也不怕寒气入体! 哦,这是夏天,热着呢。 洗洗涮涮一通,再用浴巾擦干净了身,穿上了岁绿时红递上来的大红的肚兜大红的中衣,石榴整个都红彤彤的,喜气得很。 岁绿几个看着也是激动,又簇拥着姑娘到软榻上坐下,拿了干棉布给她绞干头发。 她头发又长又多,厚得很,两个人齐上手,一人负责一边,都犹觉得慢呢,若不是身后站不下,再多两个一起上手都是使得的。 再进屋来的宋氏就亲自端来了一碗卧了鸡蛋的面条,递给石榴,一边催着她快吃,一边道:“面条好克化,我也没给加汤,你吃了待会儿也别喝水,免得上茅房,吃了这个,待会儿穿上了嫁衣,就不好再吃别的东西了。” 吃喝多了上茅房,这可不方便。 看着干巴巴的一碗面条,都坨了,石榴也是嘴角微抽,看大姐成亲那会儿她还不觉得,这会儿轮到自己了,她才感触得很,这哪是成亲嘛,分明就是受罪。 睡睡不好,吃吃不好,还不能多喝水,完了大热天的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的穿那繁复的嫁衣。 大晋开国的皇后娘娘下懿旨,宣布天下女子出嫁皆可凤冠霞帔,这本是好事。 凤冠霞帔美是美,可这凤冠霞帔穿上身,真是受罪啊。 石榴隐隐后悔,怎么就把日子选在了夏天呢。 特别穿好了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全喜娘给拿着一根棉线使劲绞脸,她疼的后背薄汗都冒出来了。 “咱就是说,能不能轻点?就意思意思的绞两下就行了,全喜娘,您看,我这脸还不够白净?还不够嫩?” 全喜娘一愣,她给这么多新娘子开脸,还是头一回遇上新娘子喊她意思意思的绞两下就行了的。 不过看了眼石榴那白皙的绒毛可见的小脸,被她那一番绞,绞的红乎乎起来,全喜娘默了默,下手的动作轻了轻,随意再绞了两下就结束了开脸。 等开了脸,接着就是上妆了。 看着全喜娘那拍脂粉的动作,石榴也是赶忙出声,“您看我这脸够白够好看的了,我觉得就描个眉涂个口脂就行,您觉得呢?” 为了不上厚重的新娘妆,涂的跟鬼似的,待会儿一闷一出汗,全花了,还难受得紧,石榴也是厚脸皮了。 她这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很好,很好。 所以,千万不用多上妆的! 清清爽爽最好! 全喜娘愣了愣,又看了石榴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头拿起了眉黛。 倒是宋氏王氏还有李香梨他们在旁看着摇头失笑不已,但也没多说什么。 随石榴高兴呗。 反正石榴不上妆也好看!穿着这新娘子的嫁衣,更好看,不怕待会儿去了范家揭盖头惊艳不了姑爷! 上完妆,紧接着就是梳头了。 绞干的头发乌黑发亮,如黑色的绸缎一般,全喜娘将梳子递给了宋氏。 宋氏接了,却转头先递给了王氏,“王姐姐来吧。” 王氏微愣,感激的看了宋氏一眼,接了梳子,激动的上前给石榴梳头。 她没自己的闺女,就石榴这么个女儿,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给出嫁的女儿梳头呢! 不过她也心中有数,从头梳到尾。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梳了三下,王氏便将梳子递回给了宋氏,“剩下的,交给妹妹了。” 宋氏也是微红了眼眶,话不多言,接了梳子上前,继续流程。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由亲娘和干娘接力完成了梳头的流程,石榴也是微微红了眼眶。 之后,梳子便由全喜娘接了过去,手指翻飞,行云流水,很快就盘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再戴上了凤冠。 凤冠一戴,石榴脖子差点没被压弯,赶忙打着商量,待会儿出门了再同喜帕一起戴呗。 全喜娘也是服气,行吧行吧。 — 石榴憋不住,抓紧时间先去了个净房,再回来,就套上了最外头的这件大衣裳,戴上了凤冠,盖好了喜帕。 手腕戴上了一对金珠镯子,手里被塞了一把团扇,有人给她穿好了喜鞋,有人在给她整理裙摆。 石榴掩在盖头下,睁眼是满满当当的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听。 听到了外头的热闹动静,好似宝珠寿哥儿他们在外头嬉闹,还有宝凤,吉哥儿卓哥儿他们—— 是在堵门要红封呢。 最外头那道门,已经闯过了呀。 不多时,便听得拂冬的声音,“来了来了,姑爷进来了!” 第574章:大婚2 “石榴,你一定要幸福啊!”大姐李香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左侧,似乎在宋氏在抹眼泪。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二妹,我来背你出门!” 是大哥李荣棕的声音。 几年过去,大哥也长成了青年,越发的成熟稳重了。 “石榴!我的女儿啊!”宋氏猛地哭出来,一把拉住石榴的手不放开。 这就是哭嫁啊,大姐出嫁时,她也见过娘这么哭的,可这会儿轮到自己了,石榴也是刹那间忍不住,张嘴就哭了出来,“娘!” 有人在劝着。 一番哭罢,妆都该花了,好在她本来也没敷面。 岁绿和拂冬忙半掀了她的盖头,蹲下来拿温热的湿帕子给她仔细把脸上的泪痕给沾净。 盖头落下来之前,她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看见眼眶通红的宋氏,也看见了眼里带泪的王氏,和一脸不舍又高兴欣慰的李香梨。 李荣棕在石榴跟前蹲了下来,石榴双手搭上他的肩,慢慢伏在了大哥宽厚的背上。 一步,一步,大哥走得稳稳当当,生怕把她摔了。 “石榴,要是将来受委屈了,一定给大哥送信,不管在哪里,大哥都立马来接你归家。” 喧喧闹闹中,石榴听见了大哥的低语,郑重其事,带着满满的护妹之情。 不多时,到了前头铺了红毡的正堂,李荣棕暂且把石榴放了下来。 金媒婆上前扶了石榴,堂中,一身新郎官喜服的范晋早就等着了,他今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比高中进士游街那日可激动多了! 他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石榴,笑得璀璨不已,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的眼睛。 正堂里,李继和和宋氏高坐高堂,左下首则是李老爹和老袁氏,右下首是丁福光和王氏。 今儿天大地大,高堂最大。 范晋给石榴齐齐给高堂跪下,敬茶。 李继和激动隐忍,早就不知偷偷抹了几回泪的,这会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闺女,也是忍住了又落泪的冲动。 看着范晋道:“晋儿啊,打今儿起,我就把石榴交给你了,往后,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你若是敢待她不好,我可定是不饶你的!” 范晋拱手,郑重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此生定不负石榴!一定一辈子爱她敬她重她护她!” 李继和满意的点头,低头喝了范晋的茶,对这个女婿,他还真没什么不满意的。 再看向一旁的石榴,他语气就柔多了,“石榴啊,从今儿起,你嫁去范家,就是范家妇了,今后一定要孝顺婆母,全心全意待你相公,相夫教子,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儿。” 盖着盖头的石榴微微一滞,应声,“多谢爹教诲,女儿一定谨记在心。” 李继和颔首,忙低头喝茶,借着喝茶的功夫,一滴泪飞快掉进了茶盏里。 道理又端了另一盏茶敬给岳母大人。 宋氏对着他也说了番跟李继和说的差不多的话,7然后接了茶喝了。 再轮到石榴敬茶,宋氏不舍闺女多跪,接了茶就喝了。 再接着,范晋和石榴又给李老爹和老袁氏磕头敬了茶,然后是丁福光和王氏。 收获了一堆的殷切寄语,唯盼他们往后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拜别家人,石榴再次被李荣棕背上,一路背出了门,送上了花轿。 “起轿!” 一声起轿伴随着喜气洋洋的迎亲曲,迎亲队伍出了发。 范晋骑马打头,身后是八人抬的大花轿。 金媒婆喜气十足的走在花轿一侧,岁绿时红拂冬念夏也都走在花轿左右。 再之后,是送嫁的宋大舅宋大舅母还有李继富黄氏他们—— 还有李荣棕林氏李荣松江氏这些兄嫂们。 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一是为送嫁,二也是为撑腰的,要叫男方那边好好看看,女方娘家可是人多着呢!可不是娘家没人! 若是路远,该是坐车的,不过也不远,就这么走着也好。 送嫁队伍本来就这些,但耐不住两村离得近,村里跟着迎亲队伍一路看热闹的可不少。 还有长青村天宝村过来的,专门来凑个喜气讨些喜糖吃的。 范氏这边专门陪着范晋迎亲的人提着喜糖喜花生喜铜钱这些那是一路撒,引得众人争相抢,那叫一个震天动地的热闹呢! 也因着人太多,这本来不远的路一时半会儿还真难走完。 花轿才刚下了下河村村口的石桥呢,突然,人群挤出一个人来,高高捧着一个盒子,冲花轿大声道:“轿子里可是李石榴李姑娘?知道你今儿出嫁,有人让我送来一份贺礼恭贺!” 众人都好奇起来,这谁啊?女方的亲朋,昨儿添妆喜咋不来? 偏今儿赶来送贺礼来了? 范晋看了那人一眼,打马掉头到花轿前,“石榴?” 花轿里闷热的不行的石榴也好奇谁给她送贺礼?相熟的认识的,昨儿可都来了。 她借机透透气,是以,便掀了轿子,撩起盖头一角,够看到那送贺礼的人,但看热闹的众人看不清她。 看清那人,石榴确定自己不认识。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来送贺礼,不接也不好。 当下她便让拂冬上前去接过来。 拂冬应声上前,想要接过盒子。 不想那人却不给她,而是上手缓缓打开了盒子。 “啊!”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拂冬失声惊叫。 范晋和石榴也是脸色不好。 离得近的人全都看清楚了里头血淋淋的死鸡,顿时哗然。 下河村众人都在呢,石榴大喜的日子,这人竟然敢送只死鸡,简直是晦气。 是以,刘里长挥着手里的烟杆就冲那人冲了上去,“乡亲们,大家一起上,打他!” 下河村众人立马冲了上来。 连带着长青村天宝村看热闹的以及上河村那边迎出来的也都冲了上来。 那人瞬间被淹没。 “诶!别打我啊!跟我没关系啊!有人拿银子让我来的!我也不知道里头是死……啊——” 那人的辩解最终被惨叫给淹没了,管你怎么来的呢,你找晦气,你就该打! 石榴放下了轿帘,脸色微微凝重起来。 是谁呢? 谁这么恨她? 石榴想不到别人—— 她心里重重一跳。 难道…… 第575章:所谓洞房 石榴想不到有谁这么恨她,恨到会在她大喜之日送来一只血淋淋的死鸡。 这是给她添堵添晦气呢。 任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但让石榴心情更不妙的是她的猜测。 她隐隐预感到了对方是谁。 若真是他没死…… 那可真是…… 那人被暴揍了一顿,然后连着那只死鸡一起扔了出去,扔的 “我们会留心的。”早早下去只会失了仙殿的行踪,他们现在只要盯紧仙殿,然后在仙殿派人下界时跟在他们后面。 出于一种“负责任”的心里兰朵朵一直都想告诉罗云,想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是从那次落水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罗云也向往常一样没有有过任何要和她联系的迹象。 兰朵朵已经坐在房间里抓心挠肝了。她一回來就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这这丫头是等他等的着急了出去找。可是墨儿给放哪儿去了。 大广场上,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光圈笼罩着大广场,里面的暮雨像发了疯的那般连续使用战技,紫光四射,把整个原本就成坑的大广场炸得乱石纷飞、尘土飞扬。 来到停车场,凌晨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围着x6转了两圈,检查一番后,又看看骨牌没什么反应,这才打开车门,让凌夕上去。 岚在心中呐喊着,可惜没有人能听得到他内心的声音。岚抽了抽嘴角,狠狠的答应下来。 不过他不知道,纵使罗法狄晋等人法力消耗,但当时攻击云天的不是一个,而是十多个,云天能在这么强的攻击中全身而退,并且斩杀敌人,这份法力绝对不是他能比的。 在这种波动下,柳辰也是被震得退后数步,脚下生风,一道青色灵力所化光幕在面前成形,这才将那波动冲击抵御而下。 一进银盏梵天萝脑袋一晕就失去了知觉,让大家吓得立刻手忙脚乱,惊叫连连。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家境贫困,吃饭都成问题的人,怎么可能来自大家族。 罗熙此刻沉默不语,他甚至还有心思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一口气灌了半瓶。 她惊呼一声试图打掉那只手臂,但在黑暗和剧痛下根本无法有效瞄准。 明亮的白炽灯有些晃眼,十丈方圆的房间内有着十来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研究人员。 一声爆响,纸鹰海贼团的船长脑袋轰然炸开,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污秽之物朝四面八方飞溅而出。 风独行和赖琳燊买到的东西有灵级的灵兽肉,还有一些不是灵级、但比一般情况高等级的食物,当然这些东西是赖琳燊付钱买的。 所有参与者必须携带至少一张“蜘蛛卡牌”作为入场凭证,无卡牌者无参与资格。 方天候的用意,苏尚也能猜到,应该是因为他将那枚地火兽卵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西式基督教风格的教学楼以及办公楼,在树影夹杂着阳光的氛围诉说着百年历史的古朴氛围。 其步骤流程并不困难,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调整仪器上的温度、火候以及时长即可。 黑袍人依旧没有出现,陈叔依旧在画着“x”,其身前的火轨已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x”。 而如此多的飞禽,当然不会飞过城市的上空。即便是晚间休息,也是远远的在城镇之外停下,由人去城镇之中买些食物。至于休息,一律在城外。 第576章:三朝回门 昨儿是因为醉酒,今晚可就没法再醉酒了。 是以,范晋洗了澡进屋的时候,心里是又期待又煎熬得很。 石榴正在梳妆台前擦脸,夏天擦多了黏腻,就简单保个湿就行。 看见范晋进来,她也是动作一顿,微微有些紧张,但装作平静道:“你是睡床还是睡软榻?你睡床我就睡软榻。” 大夏天的,也不冷,一床 夏日黄昏的凡间城镇热浪滚滚,比往日稀薄不少的浊气似极清淡的灰烟盘旋缭绕,道旁的老榕树上却是清气横溢,繁密的枝叶后露出一抹雪色衣角,扶苍手握纯钧,正靠在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凡人闹哄哄的戏台子。 说完后,连音再看眼那间耳室,见夏锋还没个反应,她定了心思,直接绕过夏锋走了进去,打算将室内几个瞧不见的死角确定一下,看看宋瓷的尸身会不会就在里头。 “一只嫌少,那就养两只,我没问题!”某人面不改色,完全不承认错误。 叶景言指尖一拨,琴声起,开了头,箫声随后合上,顿时一种凄凉又悲壮的情怀蔓延整座城楼。 话说回来,面对这种古老的东西,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洪海公微微一怔,点点头,发出数道信息。也是,此时妖帝还在上空,御灵真君又不知道藏在哪儿会不会露面,并不是适合玄清宗摆出名号,正正经经大兵压境。正好让宗门弟子们能有些受益开心一下。 连音转头,一眼认出着浅色僧服的年轻僧人,就是四天前遇见过的那位。 吃完饭后,布鲁就带着自己的雌性回去了,倒是卢狄生却还留下来和唐乐乐谈论着各方面发展的事情,大家都是越说越兴奋。 玄乙笑得发上金环都松了,一面用手扶好,一面转过身,却见少夷轻轻在冰块上抚了一把,不过眨眼工夫,十全大补汤的冰坨被烧成了黑灰,一片片落在雪地上。 等秦戚他们进了帐篷休息后,连音再次确保捆绑八人组的绳索还结实的没有一丝松动后,重新进了他们的帐篷,又将他们的帐篷扫荡了一遍。 萧逸给石守银配的旗官,名叫朱序,也一员勇士,掌着御赐的将旗,紧随着石守银向北门而去。 可惜,方里与亚里亚同样是s级的武侦,对于枪口早已见怪不怪。 清脆无比的声响里,一道暴射而来的高压水流被雨宫龙胆给一击击散。 江子俊他们也没想到,八王爷这个回马枪倒是方便了他们偷袭,原本这些个杀手晚上没事也会去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因为有曹云轩的嘱咐,所以今天晚上谁也没出去,乖乖的待在山谷里。 “难不成狼主早就建好了通到安城外的地道不成?”萧逸脸色再变,忙把自己的猜测问了出来。 “暂时还不能跟你多说,总而言之一句话,回去先转移就是。记住,不要让人看出破绽。另外,晚上你不要与他们住在一起。”邓湘涛说,沈云浩是铁道破坏队的队长,只要他在,铁道破坏队就在。 曲婉婷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晃身上前,起落如飘风,步履如行云,刹那间,也径直从那一堆乱石中扑入,呼呼声响,几掌过去,顿时碎石纷飞,尘土飞扬。 仅凭这一点,宁云舒就无比佩服这间“曼曼旅馆”背后主人的生意头脑。 第577章:准备进京 宋氏摸了手帕擦泪,“你别想瞒着我,这种事你哪能瞒得了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没圆房! 这好好的,女婿咋不碰你?你俩才成亲就闹性子了?还是说,女婿他....不行?” 宋氏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得连忙捂住了嘴巴,同时眼泪花是又冒了出来了,女婿要是真的不行.....那她家石榴这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嘛? 山高毅然决然在木公与余有天诧异的目光下,在粉丝们缓缓让开的一条路上,走向了斩将台。 况且,自己要是一直这样咸鱼,万一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难不成还坐以待毙看着身边的熟悉之人惨遭毒手? 海盗们不仅能够在其中找到隐蔽的藏身处,更能够方便的袭击航行于主航道之上的商船。 龙行隐在暗处跟着那两名修者。而巧合的是,那两只煞灵正好奔着这两人的方向而来。这让本来想出手的龙行又按捺了下来。 不过,这湖泊宽二十米,如果知道确切的位置的话,跳准还是很容易的。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赵天宇实在有些烦了,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已经难以做到件件躬亲。 实际上,众人的表现一直很好,只不过太过于顺风顺水了,于是心态浮躁起来。 赵显最后看了石三子一眼,把手里那个装着羊脂白玉狮子的盒子丢在赵希手里,又从弄玉斋里拿了一块通体鲜红的玉壁,晃悠悠的离开了弄玉斋。 桃李师姐见大家此时此刻都各持己见,所以便主动开口询问温萧的想法。 “祥公子,你的意思是他身上有飞行类宝物?那他是飞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老大试探的问道。 黄俊笑了笑,第一次觉得吉昌有点可爱起来。于是道:“好了,你也不用再在这里了,我们要进去了”。 当时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觉得晓明给她兔子可能有别的意思在里面,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亡灵之戒。我想将我手中的那枚戒指诡异之处告诉他,但想了想,最终放弃了。就算告诉他又如何?他连亡灵之戒都没有听过,又怎么能帮我将这枚戒指从我的无名指上给取下来呢? 除了这两辆,还有一辆红色的qq,不过看上去很久没有洗过车了,满是灰尘,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灰色的一样。 虽然没看到徐青墨,但是她知道,徐青墨不可能出去,一定就是躲在这屋子某处,娜娜瞎闹腾,自己走光走大了。 我向下俯视,似乎看见黑瓶倒举着施丹英往绳梯上一步步走上去,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奇怪。 “难怪程老板会被他伤成这样,可他为什么要对程老板下如此毒手呢?”高洁秀眉微锁。 战无双站在他们的旁边宛若一个手下,这一幕更让聂天的心中狠狠悸动了一下,他是谁? “伊利安,你是说放射性物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唯一心存疑惑,但也相信伊利安的判断,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立刻依照他指出的路线从最近的一个通道往外走。 北仓家手中还握着门派,还有一些北仓家的资金,财产,这些都不是说拿到就拿到的,必须得从北仓天宇、北仓风的手里转交过才可以的。 刚刚说话的人颇有些不服气,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在说话,因为他已经被不远处的惨叫声吸引住了注意力。 第578章:抵京 船在水上不疾不徐的行了小半个来月,终于到了通州码头。 而后下船,改还陆路,马车浩浩荡荡的往京城门去。 赶在八月中秋的前一天,顺利进了京城。 过了正阳大街,石榴一路先送了娘家众人往外城的裕泰坊去。 裕泰坊的宅子有管家在,有人手在,都是早就布置妥当的,这厢到了,只消将行李这些搬进去,再各按了院子住下来就行,宅子大,一人一个院子都是使得的。 此番都上了京来的李荣樟李荣檀李荣生李荣桦李荣枫几个都住了外院,石榴让他们好生歇两天,等过了中秋,就上学去。 石榴早托了人在京城打听好了合适的书院。 李荣樟几个:说好的游历呢!坐船进京就完了? 石榴:来京城的书院求学,怎么不算是一种历练呢? 等安顿好了娘家人,石榴这才和吕氏同车坐了,带着人继续往内城去,过了正阳门,也没多会儿,便进了永业坊,到了棉花胡同。 只两进的宅子,对比刚刚裕泰坊的宅子可不够瞧,一路进了门,石榴跟吕氏说着,“这内城的宅子难寻,这宅子也是运气好才碰着了呢!” 吕氏虽没来过京城,却也知道外城跟内城自是没得比,闻言直夸石榴这宅子卖买得好。 范晋还在翰林院当差没归家,主要石榴也没告诉他他们今儿就到京城,这会儿宅子的管家迎了出来,招呼着人帮忙搬行李这些。 半个月的行路,这会儿总算是能安顿下来了,石榴一身也是疲倦得很,赶紧着先沐浴更衣,好好洗个澡才是。 因范晋如今已经成家,又当了官,这二进得正房自然是他们小两口住的,石榴的嫁妆家具此前就运来了京城,这会儿都布置摆放妥当了的。 吕氏则住了东跨院里。 范晋傍晚归家,先看到了左成,顿时一喜,忙大步往内院里来。 果不然,就见到石榴和吕氏正在小厅里坐着说话呢。 “上午到的还是下午到的?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请假去城门口接你们啊!”先跟吕氏打了招呼,范晋问石榴道。 石榴笑应道:“就是怕你请假来接才不说的,我这又不是不知道路,你不来我带着娘不也顺顺当当的到家了嘛!” “就是就是。”吕氏笑着附和,又问起范晋在翰林院一切都好嘛?同僚都好不好相处云云的。 范晋点头,“德润兄和堂兄同我一样都在翰林院,其他人的也都是同年,大家相处得都挺好的,娘不用担心。” “那周绪斗呢?先你信上也没提起。”石榴问。 “子文兄没考上庶吉士,已经在吏部递了文书,等着派官呢,不过听说上一届好多进士都还没选派上呢,子文兄的名气不大,估摸着有的等。 本来让他就在家里住下的,不过知道你们即将来京,子文兄说什么也不叨扰,住进并州会馆去了,后来德润兄听说了,就让他去他那里住了,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人住,宅子大,够住。” 周秉文也在京城买了个宅子,他还未成亲,新科探花,有才有貌,已经不少人家盯上他了,就是翰林院掌院,听说都想给他保媒呢。 范曚则是在隔壁胡同赁了个小宅子,之前假满返京来就把妻子一起带上的。 听得周绪斗没考上庶吉士,石榴也不意外,毕竟,他会试的成绩就不靠前靠中的。 这去吏部排着队的等选派,怕是有的等,这里头向来都是有门道的。 每年进士那么多,三年又是一批,还是上一届散馆出来的庶吉士,多的是等着选派的。 要么你要有关系后台,要么你得会来事,贿赂得了吏部主事拉你一把,要么你就要的确有才能有名气—— 相反,就是好不容易轮上你,估计派任的也是些偏僻之地,下县甚至是下下县,做不出政绩来,兴许一辈子都爬不上来。 周绪斗是这三种都不占,要想吏部看到他,谁知得猴年马月。 这总等在京城也不是个事。 听说阿秀都快生产了。 石榴琢磨着周绪斗那性子,是个能做实事的人,但也容易得罪人,因为不会钻营不会拍马屁。 如此,最好是去个不好不坏的小县做起,这比去六部哪部任主事小员的好,人多,复杂。 回头她去找找刘东家,让他帮帮忙。 就是不找太子殿下那里,走靖安侯世子的门路,去吏部打一声招呼,先给周绪斗外派也行。 本来这门路她预备着范晋的,这不是范晋自己考上庶吉士了,要选派还得得三年后散馆,到时候再说吧。 — 范晋去换了一身常服来,晚饭就摆上了桌。 吃好晚饭,吕氏‘很有眼色’的说着累了,要早点回去歇息去,就麻溜走了,将空间都留给了‘小两口。’ 小两口这刚成亲半个月就分别两个月,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更是新婚中的新婚,可不得有说不完的话? 吕氏笑得意味深长。 被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一时凝住。 片刻,石榴忙开了口,“你这一天上衙的,准也累了,快好好洗个澡泡个脚去吧。” 话一出口,不由僵住,不是,她让他去洗澡干什么?这话听着这么有歧义呢。 石榴尴尬不已,忙起身,“我先回房去看账册了。” 说罢就快步往后头厢房去了。 石榴如今梳了妇人头,坐在软榻上低头看账册,烛灯映得的面容格外的柔和,还颇有种当家主母的感觉。 头发半干半湿的范晋轻轻走了进来,看着这样的一幕,也是微微一怔,心中悸动不已。 “挑灯看东西对眼睛不好。” 闻声,石榴抬眼,这才发现范晋不知何时都走到了跟前来。 见石榴看向自己,范晋心中紧张,嘴上下意识的解释,“你没来时我都是睡的侧屋,不过娘也在,若是明早见我从侧屋出去,不太好。” 石榴定定看了他一眼,见他嘴上这么解释着,但目光却灼热得很,这人,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啊。 默了默,“你睡软榻还是睡床?” “睡软榻,睡软榻。”范晋连忙应声,顺势就在石榴对面坐了下来。 那刚洗过澡的水汽,以及香胰子的味道,混合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石榴脑门轰得一下,眩晕得不行。 她下意识的赶紧起身,“挑灯看东西是不好,我先睡了,晚安。” 说罢,将账本往柜子里一放,就赶忙上了穿榻,并放下了帐子来。 范晋远远看了那放下来的床帐一眼,默默搬开了小几,躺上了软榻,双手后枕,咧嘴,缓缓笑了笑。 第579章:姑侄相见 刚入京,一切的事宜都是挺繁忙的。 转日又是中秋佳节,一早起来,就得准备起来。 这算是他们来京的第一个中秋节,石榴还怕娘家那边不适应的,是以,跟范晋和吕氏商量,干脆一起去裕泰坊过节去。 范晋自是无所谓,都听石榴的,吕氏也觉得没什么,左右他们也只三个人,两家一起过,还更热闹呢,又都不是外人。 规矩不规矩的,也没什么。 在路上一走就是半个月,这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住进这么大的宅子,别说,宋氏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都不太适应。 石榴这一回来,说要一起过节,这不,李老爹和老袁氏他们都笑开了花,高兴得很。 节后,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先给铜锣巷罗家递了拜贴,石榴又去了趟刘家跟刘东家提了提周绪斗的事。 刘东家也知道周绪斗,又是石榴出面,自是乐得卖这个面子,答应回头就去找靖安侯世子喝酒。 然后便是李荣樟几个入学的事。 京城书院多如牛毛,其中最好名声最响的就是怀清书院,这也是京中仅次于国子监的存在,山长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如此名望,怀清书院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要想进怀清书院,必须得通过书院的考试才行,听说那入院考卷可难得很,相当于乡试的水准。 说是收学生,实则里头随便哪个学生都是直接能去考乡试的存在。 就好比是个大学,你这初中还没毕业甚至还在读小学的,直接就别想了。 除非你是天才神童。 自问不是的李荣樟几个默默后退一步,“还是选其他书院吧?” 李荣桦和李荣枫两个虽然目前励志要好好读书但还是个学渣的,更是腔都不敢开一下,生怕石榴姐就让他们去参加怀清书院的入院考,就像让他们下场县试一样,摆在火上烤。 “那就去致远书院,正好,三天后就是致远书院的入院考试,你们准备一下,三天后,一早,就去考试!” “致远书院?” 李荣樟忙问,“这又是个什么书院?” “致远书院仅次于怀清书院,入院考没那么难,只要有一定的基础,一般都能考上。” “真的?” 李荣樟不信,这仅次于怀清书院,怎么可能就容易考上了? 石榴微笑:“我还能骗你们?” 容易考上是真的,但进了书院嘛,十天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考得你怀疑人生,不行也得行! 人嘛,有压迫才有动力,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奋发补足。 科举本来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没点耐力怎么行。 这也是石榴仔细筛选过选出来的最合适的一家书院了,本来还有个书院各方面都不错的,就是里头学风不太紧。 更多的书院打架玩乐的也数不胜数,她肯定不能把几位弟弟丢到那样的书院里去,如此。 可就不是读书,而是混日子了,不坏都得被带坏。 就这致远书院就挺好,每天学习学习学习,准备考试考试考试。 京城太繁华,一不小心就容易迷了眼啊。 罗家那边很快就下了回帖来,送帖子来的还是罗老夫人身边的吕嬷嬷。 她是罗老夫人的陪嫁,自然是认得吕氏的,当下一见面,也是激动得不行。 “一晃就是二十年了,我都差点认不出堂姑娘您了呢!” 吕氏看见吕嬷嬷也是激动,“吕嬷嬷,二十年没见,你可好?姑姑她好不好?身体一向可好?” 吕嬷嬷忙道:“好着呢,就是挂念堂姑娘你着呢! 自去年见过了表奶奶,知道了堂姑娘你的近音,就一直盼望着能早点见到你呢! 老夫人也是胳膊腿的老毛病了,老爷又不放心她出远门,不然,她早就想回广陵去见见你的! 知道表少爷高中进士,老夫人也是替您高兴得不行,就盼着你快快进京来。” “这不,得了拜贴,知道堂姑娘你进京了,老夫人便立马让我来了,她在府里等着呢,已经让人准备了你小时最爱吃的桃酥,就等着您过府呢! 老爷也特意吩咐厨房备了晚宴,让表少爷和表奶奶都去,一家亲戚,好好吃顿饭!” 吕氏直点头,也是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姑姑。 她此番跟着进京来,就是为了这个的。 不然,她留在村里就挺好,这么多年,她早住惯了,这舟车劳顿的来,她还真不习惯,一路上都在惦念着家里,惦念着布偶作坊大家伙呢。 范晋还没有下衙,是以,吕氏和石榴跟着吕嬷嬷先去,留了在家里,等范晋一回来便跟他说去罗家,左右也不远。 等到了罗府,一别二十年的姑侄俩那是甫一照面就双双红了眼眶。 “姑姑!” “阿言啊!” 而后便是抱头痛哭一场,看得旁人也是感触不已。 一番哭够了,打了水仔细净了脸,这才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罗老夫人先给吕氏介绍女儿,威远伯世子夫人,今年也才二十有八,今儿也带了一双儿女回来了,罗老夫人特意让她回来,好和吕氏这表姐见面的。 之前罗老夫人回去省亲那回,罗氏同吕氏就见过面的,只是那都是二十年的事了,罗氏记不太清了,不过也不妨碍她常听母亲说起这位表姐。 此番见了面,自然是表姐表姐的叫得亲热。 作为世子夫人,她常游走于内宅之间交际的,自没有冷场的时候的。 几句话下来,就和吕氏聊得亲近起来了。 石榴一直陪坐在旁,另外陪坐在旁的罗三夫人倒是想跟她说话来着,但思及在静安寺待了一年又被婆母寻了个离京城天远路远的婆家的女儿,她能维持着笑坐在这里就已经是费了好大劲了。 吕氏不知这个中事,得罗老夫人介绍起罗三夫人,还和善的跟她打上了招呼。 等傍晚,罗复和范晋一前一后的进来了,晚宴也摆上来了。 当下又是一番认人见礼的,罗复拉着范晋,也是殷切得很,一副“我是你表叔咱们都是实在亲戚往后可要常来往” 的表情。 官场上浸淫这么多年了,无利不起早,那也是正常。 他本来早就下了帖子想喊范晋过府来认认亲的,可惜范晋一直借口不空,要等母亲来了再一并上门来拜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厢总算是来了,往后都在京城,经常走动起来,那也不是自然而然嘛? 不说这表侄媳妇背后的靖安侯府了,就说这表侄,年轻有为啊,不过十九,就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将来有靖安侯府帮衬着,平步青云不是难事,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往后的造化,说不准呢! 再有就是听说这表侄跟金科探花周秉文也是同窗兼同乡再兼好友,关系好得很,而那周秉文,听说已经被礼部尚书给看中了,想把小女儿许给他呢! 啧啧,这一连连的关系,跟这表侄走动亲近起来,不是坏事! 他也是没想到,母亲有这么个堂侄孙子呢! 第580:京城事 李荣樟哥几个致远书院的入院考都过了,三个分到了丙字班,两个分到了丁字班,正式入了致远书院,这把李老爹他们也是高兴得不行。 孙子能在京城的大书院里读书去,这咋不高兴呢。 就是这来了京城好些天了,京城到底咋热闹,还是入城的那天在车上坐着一路看着过。 石榴一连忙了几天,到月底时这才腾出了功夫来。 然后便带着家人们好好生生的开始游玩起了京城来。 势必要赶在天冷起来把京城该的都玩了,该逛的都逛了,该吃的都吃了。 京城里冷得早,一入冬就下雪,到时候就不好常出门了。 吕氏自头一次登了罗府门,后头也三天两头的往罗府去跟罗老夫人摆闲,或是罗老夫人出门上香什么的,都要来喊上她作伴一起,姑侄俩多年不见,这一经走动起来,自是亲近得很,恨不得常在一起说话。 本来吕氏还想着见过了姑母、这京城也来过了,就动身回并州去的,但范晋和石榴自是不会让她这就回去,天渐冷起来,就是要回,也总要在京城过完年等明年开春再说。 罗老夫人也百般挽留,让她就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姑侄俩也好多说说话。 吕氏这才应了,留了下来。 她常和罗老夫人在一处,石榴倒是也能腾出时间来好好带李老爹他们玩玩。 连着半个月的玩下来,李老爹和老袁氏到底上了年纪,精力跟不上,石榴也是见好就收,先让他们好好歇歇,后头再玩不迟。 为怕他们在家里待着无聊,石榴还特意找了支戏班子,让他们进了府来,专门唱戏,也算是一种消遣了。 本来去外头的戏园子更好,但每天出出进进的,到底也不方便,老袁氏又爱看戏,就干脆请了戏班子回来唱好了。 这日,石榴生辰,宋氏早早便让人递了口信来,让石榴回去吃中饭,她给准备了长寿面呢。 左右范晋每日上衙,中午饭都是八方送去,或是跟同僚在外处吃,并不会回来,石榴就带上吕氏一起回了裕泰坊来。 今儿致远书院也正好放沐休假,石榴少不得要喊了李荣樟哥几个来好好的问问,这一个月来,在致远书院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丙字班的先生学问好,讲课讲得也很细,我们自己用上那思维导图记忆法,记什么都快!”李荣樟道。 “同窗们都是一门心思学习,也没人欺负我们,我们都还挺习惯的!已经交了不少朋友了!” 李荣枫却苦了脸,“石榴姐,这进书院一个月,考试就考了三回了!回回我和桦哥还都是垫底,原先也没说每个月都有这么多考试啊! 听说要从丁字班升去丙字班也得考试,考不过就得一直留在丙字班,挨我们坐的那王平亮都在丙字班读了好几年了,每次都没能考去丁字班呢!” 他觉得他说不得也要考几年都考不上去,这可咋办? 现下每天他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连玩都顾不上玩了,来京城吃住都是二叔家的不说,连上书院的束脩花费这些都是石榴姐给包了,这读不好,他自己都觉得没脸。 诶,压力大啊! 李荣樟却道:“我们要升乙字班也要考试,不过我和檀哥儿还有荣生哥觉得升去乙字班也不是难事,努努力,争取早日升上去!” 李荣枫:人比人气死人! 不说了,他还是赶紧看书去吧! 石榴一边看着,忍不住笑了笑,而后阻止了他去看书,“今儿沐休,一个月就放这么一天假,下晌你们都好好玩玩去吧。” “真的?我们真能去玩?”李荣樟也激动起来。 “真的,等吃了中饭,你们就出门玩一下午去吧,让赵旺跟着你们,去逛逛书斋什么的,记得,不要惹事,知道吗?” “知道知道!”李荣樟忙不迭点头。 其他几个听得能好好出去逛一逛,也高兴得很,这来了京城一个来月,虽然每天都出门,但都是去书院,等放学再回来都快天黑了,着实都没有好好玩过京城呢。 李老爹听着,也是笑,冲石榴道:“你这当姐姐的,就惯着他们呢!” 吕氏正和黄春妮他们说着闲,这来了京城每天都是玩的,玩的皮都快松散了,黄春妮也想找点事情做做。 李荣榆来了京城后,石榴就把他安排去了跟李荣棕一起,等把京城总站开稳当了,还要在离京城外五里处开一个分站接驳京城这边的,到时候这分站石榴就打算让二哥去。 这样大哥二哥可都是有事情做的。 听得黄春妮说起这话,石榴就笑道:“二嫂想有事做也不难,正好打算把通州那边也将玩偶斋给开起来,预备着在京城外建个布偶作坊,二嫂不如就去这里吧,到时候跟二哥也近,我让刘叔帮忙,在京郊买下来一个小农庄,就住那里就行。” 一是供通州的市场,二是京城里这两处铺子生意太好,工人们都没个歇的时候,总在赶工,要想再扩招,地方也不够。 到时候在城外建了作坊,多招些工人,也好供些京城这边的货。 黄春妮一听京城这边也要开布偶作坊,自是欢喜,忙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不过也不急,怎么着也要等年后才能张罗妥当了,宝璐这也才刚满周岁,她黏你着,你多带她些日子,这京城入冬了可冷得很,就猫猫冬也好。” 一听还要等年后,黄春妮也是遗憾,不过再看着正扶着凳子走路的女儿,也忍不住笑了,那就再等几个月吧,她也确实是舍不得离了女儿。 还不到吃中饭的时候,宋氏又拿了准备送回并州的东西来给石榴,让她找人送回去。 “眼看着你大姐的晖哥儿就要满百天了,上次你带我们去逛铺子,我瞧着这些东西好,就都买了下来,给晖哥儿贺百天,也给你大姐也带了些东西。” 李香梨于六月底时平安生了个儿子取名孟晖,那时宋氏他们都还在并州,自是去洗了三的。 这眼看着满百天的百天酒,他们已来了京城,就没法亲自去了,宋氏也觉得对不起大闺女呢,所以给外孙子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当然也给闺女和外孙女都准备了东西的。 石榴也记着这事呢,要送回去的东西也是早准备好了,当下让岁绿收起来,待会儿走时一起带走,到时候一并让人给送回并州去。 第581章:怀疑 一晃就是立冬,立冬要吃饺子,还要吃羊肉馅的。 一早厨房采买就买了最新鲜的羊肉回来,还有水灵灵的荠菜等。 吕氏也来了兴致,要亲自调馅,朱嫂子带着柏翠等厨房众人就帮着和面擀面皮。 惜春和菊香以及柏翠芸素都成了亲,早做了妇人打扮,惜春嫁给了陆东,菊香嫁给了姜同,都随丈夫留在了并州,柏翠嫁给姜丙,自是跟来了京城,这府里的厨房,石榴就交给了柏翠管。 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起和面包饺子,倒也热闹得很。 范晋今儿也放了沐休假,后头热热闹闹的包着饺子,范晋和石榴就在前头小厅一起下棋。 自来京之后,这两个月,她和范晋每日同在一个屋檐底下,晚上同睡一屋,虽是一个睡里间一个睡外间,跟合租的室友也没什么两样。 但范晋时不时今儿一簪子明儿一个镯子,亦或是下衙回来顺手带的点心、鹅脯、桃脯杏干的,总之,时时都能感受到他的贴心。 从一开始的吃了晚饭各自睡觉,到后来慢慢的,说说话或者下几盘棋再睡,也多了些互动,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石榴也渐渐习惯了范晋每每的眼神灼灼了,虽然心里做不到心如止水,也会有悸动和波动,但总归面上是能做到不显了。 说是假成亲,可范晋喜欢她,她心里也不是真的就没有一丝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几盘棋下好,饺子也包好煮出锅了。 “娘亲自调的馅,我可要多吃几个才是!”石榴冲吕氏笑道。 吕氏便端了装了醋的碟子给她,又拿了公筷亲自上手给她夹饺子,她调的馅,看着包的,认得出来哪个饺子是哪种馅的。 她知道石榴最爱吃荠菜鲜肉馅的,就给她多挑了几个,少夹了两个羊肉馅的,石榴不太爱吃,但今儿立冬嘛,怎么也要尝两个的。 至于范晋,喜欢吃羊肉馅,不喜欢吃荠菜鲜肉馅的,那就反过来便是了。 一方大圆桌,三人各一方坐了,一人一碟饺子,吃的温馨得很。 “好吃!娘调的馅就是好吃。” “那就多吃点!”吕氏笑着,随时注意着石榴盘子里的,预备着吃完了就立马给她多夹,一边眼神也不经意的划过石榴那平平的肚子,但只一眼带过,就很快收回了视线,就怕石榴发现了会多想什么。 她也不是要催生什么,就是心里盼着呢。 每每跟着石榴去裕泰坊,看着宝珠几个孩子,她都是心里暖和得不行,恨不得抱在手里不放呢。 这人越发上了年纪,就更加的喜欢热闹了。 家里要添个孙子孙女的,那多热闹啊! 石榴也不是全然没察觉,但只能装作没察觉,不然,这话可不好说,心里略微也是有些尴尬的。 热热闹闹的吃过了饺子,小厅里放了火炉,上头坐了个铁架子,一边烤火,一边也能烫些茶烤些橘子梨子的吃。 所谓围炉茶话,也就是如此了。 天气冷起来,这不烤烤火可是不行的。 不过吕氏每次也不多坐,喝一杯茶说一盏茶的功夫就打着哈欠说要去睡了,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要睡了,只是想给小两口多些独处的时间罢了。 毕竟,晋儿每日都在上衙,白日常不在家,这下衙回来都是傍晚了,时间不多,她当长辈的有眼色,自然不想多留碍眼。 见吕氏没坐多会儿又回院子去了,石榴和范晋对视一眼。也是有些无奈,他们哪能不知道,这是给他们留多些时间呢。 可时间还早,白日里睡过午觉,这么早哪能睡得着? 这围炉坐着,倒也气氛很好。 “再下两盘棋?” 除了下棋,好像也没别的消遣了。 回了跨院的吕氏可不知道每晚特意多腾出来的时间儿子儿媳都在下棋,她正满心想着明年就能抱上孙子才好呢。 朱嫂子随她同住在跨院里,时间还早,吕氏就让朱嫂子来一起烤烤火,说说话。 见老夫人闲不住,又拿了针线篓子来打发闲,做的又是一见婴孩的小衣,朱嫂子犹豫了又犹豫,实在没忍住。 “老夫人……” “怎么了?”吕氏抬眼,“你看我这件衣裳做得怎么样?瞧这领口是圆领的,直接从头上套进来就成,这圆领的样式还是我跟她那针织羊毛衫学来的,比扣扣子方便,我还做了系带子的,也是见石榴她娘家侄女穿的,听说就是石榴给画的样式这样做孩子的衣裳的,也不知道石榴会喜欢那样的,我就每样都做了些,到时候石榴喜欢给孩子穿哪种就穿哪种。” “老夫人的手艺自然是好,做得挺好的。”朱嫂子点头应和,面上却复杂得很。 吕氏看出她有事,不由也暂停了动作,“怎么了?朱嫂子。” 朱嫂子张张嘴,干脆说了,“老夫人,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吕氏奇怪,朱嫂子向来性子老实,闷头做事话不多的,她这是想说什么? 朱嫂子道:“昨儿我听见厨房两个婆子在屋里吃酒摆闲,说起了老爷和夫人房里的事……” “晋儿和石榴房里的事?他们房里什么事?哪个婆子说的?石榴向来待下宽和,她们也不能背着主子在背后嚼舌根啊。” 朱嫂子悻悻,“也不是说什么闲话,就是疑惑跟好奇。” 吕氏更不解了,“到底什么说朱嫂子你就直接说吧。” “那两婆子摆闲说起,纳闷这都两个月了,老爷和夫人房里,夜里竟从来没要过水……”朱嫂子一咬牙,直说了。 其实她也有些怀疑,她懂些妇人家孕育之事,看夫人的体态,好似竟还是个姑娘……可她不敢随意揣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眼了,所以一直就没说。 但昨晚又提到葛婆子和王婆子说闲,她心里一惊,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闻言,吕氏脸色也是一变,都是过来人,她自然明白朱嫂子的意思…… 但却不相信,“正院里也是有小厨房的,石榴偶尔要吃宵夜,都是岁绿给她做的,兴许水就直接从小厨房烧了吧。” 儿子儿媳院里的事,她这当婆母的可不好多打听。 但朱嫂子这意思,是说晋儿跟石榴这两个月都没有行过房事,这怎么可能? 成亲半个月晋儿就启程来了京城,好不容易八月里他们来了京城,这新婚小夫妻感情好,哪有不…… 所以,肯定是小厨房里送水呢。 晋儿跟石榴感情那么好,她还看不出来? 朱嫂子听得吕氏这般笃定,张了张嘴,却也没再多言了,只应声道:“兴许是这样的。” 吕氏转而就皱了眉,“赶明儿你也敲打敲打那王婆子两个,让她们管着点嘴巴。” 这要是传到外头去了,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没有都变成有了。 她这些日子常跟姑母说话摆闲的,可是知道了不少,这京城繁华是繁华,可那些官宦人家,内里头事情可多得很,好些不都是府里的下人们管不住嘴说出来的吗? 像他们这样的新晋人家,规矩体统的自然比不过人家,但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来,背地里说嘴的人可少不了。 那些人成天闲着没事干,就喜欢摆闲别人府里的个中事呢。 一传十十传百的,没事都能给你添油加醋的说出事来。 只是吕氏虽然笃定不可能,但心里到底也隐隐有些怀疑起来,不过,怀疑的却不是没同房的事,而是旁的。 石榴的身体好得很,她是知道的,每日还早起打拳呢,白里透红的,水色那么好,又从来没怎么生过病的,身子骨自然不会有问题。 但新婚夫妇感情好,又血气方刚的,这都两个月了,怎么石榴还没好信儿? 难道…是晋儿不行? 这般一想,吕氏就脸色一白,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晋儿打小就体弱,她每天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他养不活,精心呵护的好不容易长到十来岁,可一场大病,足足让晋儿大半年都没能出过屋子。 那时候,她是生怕晋儿会离她而去,只觉得老天爷为何会如此对她,让她经历了丧夫之痛,难道还有再让她经历丧子之痛吗? 若是晋儿真的去了,只怕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好在老天怜惜,晋儿慢慢的就好了起来,自个也知道自个的身体太弱不行,就慢慢的开始强身健体—— 而后身体越发的康健起来,长高,长壮实了,还再没有生过病,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这么几年晋儿都好好的了,难道当初的大病到底伤了晋儿的根本? 吕氏手都抖了起来,简直不敢想。 第582章:意外 思前想后,一夜都没有睡好。 次日一早起来,吕氏便追上了要出门上衙的范晋。 “晋儿,今儿中饭,娘来给你送吧?” 范晋不解,“娘,天气这般冷,咱们家去翰林院可不近,让八方送就行了,您就在家里,可别冷着了。” 吕氏就笑:“我坐马车来回,冻不着的,娘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去见过翰林院是什么样的呢,你就让我送一回吧。” “娘,便是您来也不能进翰林院里头的。” “没事,我就看看外头大门,将来回去了也能跟你大伯娘他们说说呢!” “那好吧,娘您可一路小心点,多穿点衣服,记得带手炉暖着手。” “娘晓得的!” 目送儿子出门,吕氏心里暗暗决定,等会儿中午借着送饭,她就带晋儿偷偷看看大夫去! 要真是晋儿不行……能治就赶紧治。 要是治不了…… 吕氏顿时眼睛一红,要是治不了,该怎么办啊? 她也想不出来! 还不知道石榴要是知道了,亲家那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石榴这么年轻,这么好,要是亲家要让石榴跟晋儿和离…… 她是真舍不得石榴这么好的儿媳妇啊! 吕氏忍不住,回了屋又抱上了丈夫的牌位絮絮叨叨起来,让丈夫一定保佑晋儿的身体没问题才是。 到了时辰,吕氏带上朱嫂子,提了食盒就出门去。 见今儿吕氏竟要亲自去给范晋送饭,石榴虽然疑惑,但也并没有多想,只想着,她这‘名义上的妻子’还没给范晋去送过饭呢,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但她去送吧,好像也不太行—— 便想着赶明儿亲自吩咐厨房做几道菜,完了让左成给提去,这也就算是她送了的.吧? 吃饭的时间还早,石榴也要等吕氏回来再吃,所以便拿了账本看。 别看这二进的院子,如今上上下下的人也是不少的,光是负责出门的车夫就养着三个呢,马车也是好几辆,要预备着分开出门的话总不能没有车坐。 左右她也不差这些银子,但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个月的支出用度,也是不小的。 更别说逢年节还有赏银这些。 另外,她觉得这本来好像也不算小的宅子似乎还是小了点,毕竟,她的陪嫁这么多人,都是挤挤住着的。 再换个大宅子不好寻不说,搬来搬去不也容易,石榴便让了胡管家去打听打听,看看左右两边的这邻居有没有意向卖宅子的,若是有,买下来再在中间的围墙开道门,这就很宽敞了,还能看着建个大点的花园子呢! 这人常住着的地方,没多点景色,到底不怡人。 这厢正看着账本,岁绿就进来禀报说胡管家要见她。 “可是旁边宅子的事有眉目了?让他进来。”石榴暂且先搁下了账本,等胡管家进来说话。 不多会儿,胡管家进了屋中来,先给石榴见了礼,便禀报道:“夫人,您让我去打听的,也是巧,咱们左边这户宅子的主人就有意卖了这宅子换到别处去住,我跟他接洽上了,但那位老爷说是想当面跟您谈。” 想跟她面谈? 这是位老爷,想谈卖宅子的事,这不是应该说要找他们家老爷才对吗?怎么会想跟她这个夫人谈? “你没听错?对方是说要跟我面谈,还是说跟我们家主事的谈?” 胡管家也略微疑惑呢,“那位老爷亲口说的,就是想跟夫人您面谈。” 石榴疑惑起来,但想着买下了旁边的宅子就能打通扩建,她还真不得不去谈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石榴直接是带上了拂冬和龚嬷嬷,还带上了柯虎和左成。 一路到了隔壁,过了照壁,看着这布局景致,石榴也是一眼就喜欢起来,这宅子,竟是瞧着比他们家宅子还要开阔些呢,都是一样的两进,但也是有分别的。 那两家相连的围墙下,做的景观也好,还有小桥流水,栽种了梅树,还有个大凉亭,这要是从中打通了,妥妥就是个大花园子了。 石榴越看越喜欢,心里也想着待会儿见了房主,要怎么跟他把这宅子给谈到手。 这家的管家一路领着他们进了大花厅,进去,没见着人,那管家只让他们稍等,说他家老爷马上就来。 石榴便坐了下首的位置,静等着,拂冬和龚嬷嬷静立她身后,柯虎和左成则是站在门口候着。 坐了片刻,却也没丫鬟来上茶,龚嬷嬷皱眉,这家待客什么礼数? 又等了一会儿,石榴也微微皱了眉,心想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晾着她? 就在这时,先前那管家推着一方轮椅缓缓从穿堂里头出来了。 那轮椅上的人一身黑衣连帽,整颗脑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又低垂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石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面上却有礼的站起了身,微微欠了欠身,“听说这位老爷有意卖这宅子,想跟我面谈,我这便来了,不知道这位老爷,这宅子,你出什么价?”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来,那脸非但没有血色,甚至是青白的程度,让石榴下意识的想到僵尸,极为贴切。 最关键的,让石榴瞳孔一缩的,是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你没死?” “我还与你有顿饭没吃呢,如何能死?”那人笑,露着一口牙竟也是青白的。 门口的柯虎和左成已经大步冲了进来,手里的剑出了鞘,挡在了石榴面前,警惕的望着轮椅上的人。 石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挥挥手,示意两人先退出去。 而后缓缓坐回去,定定迎着对方的视线,“所以,我大婚那日,就是你让人给我送了‘贺礼’来是吗?” “那份贺礼,李姑娘还满意吗?” 轮椅上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死在沧州的李琰! 去年石榴听闻他死讯就曾怀疑过,这人怎么会死的这么仓促,叫人不敢相信他真的死了,可尸体都运回了京城挫骨扬灰,此前还有王家的人亲自辨认过尸体,确定那尸身就是李琰没错。 如此,石榴就是有怀疑,但也不能不相信,毕竟,死了好啊。 上次她大婚那天,有人送来了死鸡,那时她就又起了疑心李琰是不是真的没死,但让万成暗中查探了几个月,也没查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还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惊弓之鸟了。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现下证明,她的感觉还是没错的,她就是不相信,李琰会死的这么仓促,沧州起事,一路被打退,十万大军皆败,前后那么短的时间,这也太经不起推敲了。 没想到这人真是诈死,这么巧,隔壁这宅子就是他的。 谁会想到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且就在京城呢。 “王大夫也太叫人意外了。”她笑。 李琰也笑,“我倒觉得李姑娘对某竟没死一点都不意外呢。” 石榴抿唇,“王大夫既然没死,怎么忍心看着昭昭郡主落发为尼呢?听说昭昭郡主诞下的女婴被京郊的农户抱养去了,王大夫也舍得不去看看自己的血脉?” 李琰看了石榴一眼,眼中情绪难辨,忽而只笑道:“我一直还惦记着跟李姑娘有顿饭没吃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也是让人精心准备了午膳,李姑娘便留下来与我同吃吧。” 说着就一抬手,那管家便从外头一拍手,然后就有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一盘盘菜肴摆去了偏厅的餐桌。 这阵势,好像真就是一顿精心准备的午膳吧了。 石榴抱着手炉的手微微紧了紧,她哪知道隔壁房主是李琰啊,虽然做了防备,带了左成和柯虎来,但对方有多少人,柯虎左成能不能打得过—— 她没有十足把握。 且本以为是真和什么老爷谈宅子买卖的事,为防传出什么不好的闲话,她还带了窦嬷嬷一起,又还有拂冬,都是不会武功的,真打起来,全是弱点。 她不敢赌。 思及此,石榴微微放松开来,微笑,“王大夫诚意邀请,我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起了身,跟着李琰往偏厅去,一边趁势给了左成和柯虎一个眼神,让他们待会儿见机行事。 ———— 范晋大步从翰林院里出来,走向自家的马车,掀了车帘上去,“娘您还真亲自给我送饭来了,冷不冷?怎么没有多拿一个手炉?” “不冷不冷,你快吃饭。”吕氏催促道。 “娘吃了吗?” “我待会回去吃,你先快吃。” 见吕氏一脸催促的样子,范晋也是纳闷,“您先回去吧,食盒我傍晚下衙带回来就行。”吃饭哪有快快吃的,不细嚼慢咽了,不好消化,对胃可不好。 “我不忙回去,你赶紧把饭吃了,然后跟我一起去保和堂,我刚来的时候已经在保和堂给你取了秦大夫的号了,特意麻烦了他多等一会儿呢!” “去保和堂?”范晋奇怪,立马担心道:“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可怎么取秦大夫的号?秦大夫擅看不育症,这整个京城都知道的,您找周老大夫看才是。” 说着,范晋也不急着吃饭了,“我先陪您去找周老大夫看了病再说。” “我没有生病,是给你取的号!”吕氏道。 “给我?”范晋愕然,随即反应过来,镇定道:“娘让我去看不育症做什么?我跟石榴这才成亲多久?还不急着要孩子呢!” 吕氏隐晦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是不急着要孩子,不是你.那什么.不行?” 范晋:!谁不行?谁不行?他行得很! “是真的不急着要孩子,石榴这才刚满了十七岁,还小呢!我问过大夫的,大夫说女子最好等二十岁以后再孕育孩子,这样对大人孩子都好!”他面不改色的撒谎。 “真的?”吕氏不太相信,这生孩子还讲究年龄? 她身子骨倒是好,可就因为晋儿爹身子骨不怎么好,所以成亲后一直怀不上,后来她生晋儿的时候不就是二十岁了?可晋儿生下来,还是体弱多病来着—— 但看晋儿说得一本正经的,吕氏也不能不信。 “真是这样?不是你不行?” “真是这样!我们暂时不打算要孩子!”范晋闭口不答他行不行这个问题,想着万一一年两年三年的,他还是没能打动石榴,到时候肯定还是要用他不行这个做借口的,所以话暂时可不能说这么早。 见真不是儿子不行,吕氏就松了一口气,也不催着儿子去看大夫了,“这女子二十岁后再生孩子这话,也不完全就准,你看石榴她大嫂二嫂十八九岁生孩子,这孩子一个个的,多聪明可爱健康? 石榴这才十七,是小了点,行了,娘也不催你们了,多给石榴补补身体,等明年再说,行吧?娘就盼着家里添了孩子好热闹热闹呢,你可不能让娘等太久啊!” “知道了知道了。”范晋随口应付着,心里头也是麻爪着呢,虽然他和石榴每天同处一个屋檐底下,相处得很好,但他还没把握是不是打动了石榴呢,还得慢慢努力,可不能操之太急的。 要是逼太急了,反而适得其反,让如今这份友好相处都没了的话,那他可要怄死了。 所以,轻易他可不想打破眼下这个局面。 第583章:疑惑至极(肥章) 一桌的美味佳肴,丰盛至极,但在石榴眼中——什么美味啊,会不会全都有毒? 想到毒,石榴又忍不住看了眼对面的李琰一眼,这会儿他已经全然把风帽都给摘了下去,也露出了白黑半白的头发,再加上那青白的脸,那鬼样子,让石榴不免嘀咕,这人瞧着,像中毒至深啊? 真中毒了的话,不想着赶紧解毒,这是在折腾什么? 大费周章就是要见她一面,她知道他恨她,恨就直接挥刀相见呗?搞这些死出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是多年故友呢! 不过,这些饭菜里,不会有毒吧?中毒了就是这个鬼样子? 石榴抱稳了手炉,坚决不碰筷子一下。 对面,李琰自己给自己倒了酒,看着稳坐不动的石榴,轻笑,“石榴姑娘怎么不动筷子?” “主人家还没动,我这客人怎好先动筷?未免失礼。” 李琰便垂眸轻啜了口酒,而后拿起了筷子,冲石榴一挑眉,“李姑娘请。” “实在不好意思,早饭用的太晚,这会儿还不饿,倒是可惜了王大夫精心准备的这顿午膳了。” “呵。”李琰笑出了声,“怎么?李姑娘是怕某在饭菜里下了毒?” 说着,十分坦荡的夹了石榴面前的菜吃进了嘴里,似乎在告诉石榴:你看,没毒,我自己都吃了。 但石榴瞥了眼他那副鬼样子,暗暗撇嘴:你还怕毒上加毒? 见她愣是不动筷子一下,李琰似乎一脸无奈,“想跟李姑娘一起好好的吃顿饭,就这么难吗?” 石榴开玩笑的反问,“大婚给我送死鸡的人,你说说,我们能好好一起吃饭吗?” 李琰缓缓放下了筷子,嘴里溢出一声冷笑来,一边抬手徐徐盖回了风帽,嘴里一边说着,“是啊,你说说,一次又一次坏我好事的人,我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同她一起面对面坐着说话呢?” 罢了,他掩回风帽里的黑眼幽幽朝石榴睨来。 “只可惜啊。” 石榴见他这动作,下意识的就警惕起来,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就该有数道黑衣身影凭空出现,将她团团包围,这才是请君入瓮鸿门宴的重头戏嘛! 可不想,预料中的包围并没有,有的只是李琰幽幽一声叹息。 可惜? 可惜什么? 石榴听出了他语气里无尽的惋惜,似乎有种壮士未愁身先死的悲凉感。 可一想到这人为了一己私利就制造疫病害死了那许多的人,什么悲凉不悲凉,同情不同情的,统统就消散了。 她正欲说什么,但李琰却已经垂下了头,自己推着轮椅转了身去,“送客。” 那管家便上前,冲石榴做了个‘请’的手势。 石榴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走? 不怕她一出去就立马通风报信让人围了这里来抓人? 虽然疑惑,但石榴还是赶紧起了身,出了厅中带上了左成和柯虎,就往外头去。 一直到出了大门,也一点状况都没有发生,石榴实在疑惑极了。 她赶忙回了自己,一进了家门便让万成赶紧走一趟,去找刘东家,告知他此事,让太子殿下那边立马派人来。 同时,又让柯虎盯紧了隔壁的动静,让左成召集护院死守住了大门以及两宅之间的隔墙,以防万一。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以防万一嘛。 做完这一切,石榴抱着手炉坐在厅中,一边等吕氏回来,一边也是思索,李琰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 而那头,万成直接施展轻功很快便赶至了裕泰坊,刘东家一听说李琰竟还活着,且就在京城,刚刚还同石榴见过面,也很疑惑李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不容多想,事情紧急,刘东家赶紧让人准备车马,急急赶去了靖安侯府,见到了靖安侯世子,将此事告知了他。 靖安侯世子也知事情紧急,生怕晚了一步那李琰就遁逃了,当下也是连忙让随从先去五城兵马司,让五城兵马司以抓捕恶贼的名目先行把那宅子给围起来,自己则是赶紧进宫见太子殿下去。 一番折腾,等太子赵禛同靖安侯世子一起赶至棉花胡同时,这里已经让东城兵马司的人围了。 东城兵马司指挥正是靖安侯世子的舅子,这也是他能第一时间让他先赶来围了这里的原因,若是别的,少不得多耽搁。 至于围了能不能抓住贼人,又会不会被御史弹劾,太子一来,这宅子里有贼人的事,还用质疑,吗?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贼人有没有遁逃呢。 “怎么样?里头可有人出来?”靖安侯世子先问小舅子。 那卢指挥先跟太子请了安,这才回道:“没有,我收到姐夫派人来递的口信就第一时间带人赶来了这里,将这宅子团团围住了,并没见人出来过。” 靖安侯世子点点头,看向赵禛。 赵禛便即下令,“攻进去,活捉李琰!” 顿即,卢指挥便带了人破门而入。 得知外头动静,石榴自然坐不住,出了门来,上前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虽几年不曾再见过面,但赵禛一直都还记得石榴,自然认得出她,当下也是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多礼。 又问:“你确定,李琰真的没死?” “确实是李琰没错。”石榴回道:“不过,他好像中了什么奇毒,脸色不太好,连头发都白了大半。” 这时,攻进去的卢指挥快步出来了,冲赵禛拱手回禀道:“殿下,宅子里头一共拿下了三个人,包括反贼李琰,不过,殿下说要活捉,可那李琰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声称要见殿下一面,否则就立刻引颈自戮。” 闻言,靖安侯世子立马道:“殿下,您不能进去,那李琰狡诈至极,先前便能假死脱身,又潜进京城来,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照我说,直接杀了他便是!” 虽说直接杀了妥当,但之前得知李琰就那样死在了沧州,赵禛心里还遗憾来着,他心里还有疑问想问一问李琰,现在李琰没死,这个疑问,他怎么也得问问清楚的。 “这里都被团团围住了,宅子也搜遍了,只有三个人,并无异常,想来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孤就隔着门见他一面即可,不用担心。” 石榴一听李琰非要见太子不可,心里也是一咯噔。 李琰非要见太子做什么? 放着她不杀了泄愤,让她见了他又轻易放她走了,难道就是为了让她通风报信好引来太子殿下? 石榴预感不妙,下意识的出口阻拦,“太子殿下” 赵禛却意已决,坚持往里头去了。 不过赵禛虽然非见李琰不可,但也并非是莽撞之人,只进了院子,在门外看向了屋中轮椅上以刀抵着脖子的李琰,并不进屋去。 “你真是李琰?遮头盖面,焉知不是冒充?” 李琰见赵禛果真来了,也是勾唇一笑,左手缓缓抬起,掀下了风帽,露出面容来。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了。” 赵禛见得果真是李琰没错,但跟他见过的李琰却是大不一样了,这头发、这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李琰果真中了什么奇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管中毒没中毒,待他问过了话,李琰都是要死的。 “孤烟先生的画在哪里?” 孤烟先生乃前朝举世闻名的画之大家,其笔下所画之竹气韵非凡,令人赞叹。 他尤爱竹,也喜欢画竹,是以,对孤烟先生的画作极为推崇。 只可惜,孤烟先生传世的画作不过寥寥数幅,这些年,但凡打听到了在谁手里,他都会想办法以求一观,也收藏了孤烟先生的三幅画作。 但是,孤烟先生最出名的那幅《风雨山竹石图》他仰慕已久,只可惜一直不能得见。 就在不久前,他才偶然得知,这幅《风雨山竹石图》就在李琰手中! 只可惜,李琰死在了沧州,他无法得知这幅图得下落,也曾问过被抓回的边宏,可惜,边宏也不知道。 现在好了,李琰没死。 怎么着他也是定要问清楚这幅图的下落了,那般举世佳作,不能一见,岂不毕生遗憾? 听得赵禛的话,李琰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太子想要那幅画,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说看。”赵禛想着只要不是提放了他的要求,他都可以考虑考虑的。 “我想见我的女儿。” 赵禛一愣。 昭昭郡主被李琰掳走,愉亲王和陈其昌费了多般功夫才将其救回来,只可惜,昭昭郡主已经失身,还怀了李琰的孩子。 李琰是前朝余孽,好不容易斩绝,父皇是绝不可能再留下任何祸患的。 只可惜愉亲王苦苦哀求,看在清河郡王和郡王妃双双为国战死的份上,父皇也不能把昭昭郡主怎么样。 好在昭昭郡主生下的是个女婴,这女婴虽然也被送至京郊一户农家抚养,别人都不会知道她身份,但为了以防万一,那村子也随时让人暗中盯着的。 李琰想自个进去看女儿的确不易,为此提出这个要求,似乎也不意外。 赵禛也没想到,这李琰,还是个慈父呢。 想了想,他道:“你将画的下落告知孤,孤可以破例,让你在死前见她一面。” 李琰笑了,似乎欢喜能得偿所愿,看向赵禛道:“这幅画就在屋里的暗格之中。” 赵禛一听,也是大喜,连忙让人去将画取出来。 随从听令,进了屋中去,按李琰的指示找到了墙内暗格,果真在里头找到了一幅画卷。 知道殿下对此画的看重,随从不敢大意,连忙小心将画取出来,双手捧好了,转身出了屋子,呈给赵禛。 赵禛迫不及待想一观真假,刚要伸手接过。 “殿下,等等!”靖安侯世子连忙拦住,眼含深意的看了赵禛一眼,他害怕这画卷上被做了手脚。 “朱武,你去展开画卷给殿下过目。”随即吩咐自己的随从道。 他身后的朱武得令,便即上前,接过了画卷,小心的展开来。 赵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画被缓缓展开来,上面所画,的确就是那幅《风雨山竹石图》没错了! 至于是不是真迹,这个还要仔细研究一番才是,现在不适宜慢慢看,且等回去,他再细细研究。 让随从仔细将画收好,赵禛看向李琰,“在你死前,孤会让你见到你女儿的。” 说罢,抬手,示意将李琰拿下。 其实,即便这时直接就杀了李琰,也并无不可,不过,他是守信之人,自然说到做到。 再者,今日这番动静,他也要将此事禀明父皇,这就杀了李琰,到父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见赵禛让随从将画卷收了起来送回宫去,李琰青白面皮上的一双同样有些青绿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面上却是似乎得偿所愿可以见到女儿,再没反抗,将手里的刀丢在了地上,任由冲上来的人将他拿住了。 石榴一直等在宅子外头,见不多会儿,李琰被人从里头拖了出来,带上了外头的马车。 经过了石榴时,李琰冲石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那笑 石榴晃神的功夫,人已经被带上了马车,再看不见了。 石榴心中乱糟糟的,总觉得李琰那笑容满含什么深意,只可惜,她又想不明白。 直到傍晚,她才从刘东家的口中知道了,李琰坚持要见太子殿下,竟是为了想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顿时,她就觉得更古怪了。 李琰能假死脱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京城,若不是他主动暴露在她面前,谁会想到他竟然还没死? 如此情况之下,自己偷偷去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又有何难? 她甚至觉得,只要李琰愿意,就是让人把那女婴给带走也是能做到的。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暴露自己? 就为了见女儿一面,被太子殿下抓走,关进了诏狱,重新再死一次? 进了诏狱,这一次,她可不认为他还能诈死脱身。 所以,他明知这次必死无疑,又何必这么做呢? 这实在是让她想不通。 总觉得有些过于多此一举了。 夜里跟范晋说起这个疑惑时,范晋也觉得古怪至极。 “太子是从何得知那幅什么孤烟先生的画就在李琰手里的?而李琰提前把画藏在这宅子里,就好似是故意等着太子来一样——他又怎么知道太子想得到这幅画不可呢?” “就如你说的,他既然凭自己就能见到女儿,又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些?难道,那画有什么问题?你说李琰好似中了什么奇毒,那画上,不会就抹了毒吧?李琰想毒杀了太子?!” 石榴也觉得似乎这样更能解释的通一些,她若是李琰,复国不成,一干心腹皆死,自己又身中奇毒,或许这毒也没法解,如此之下,一心想杀了太子临死搞把大的拖人一起死也是有可能的。 太子乃一国储君,一旦被毒杀,肯定引起朝堂动荡—— 可当时太子并没有碰那幅画卷,而碰了那幅画卷的两个人听说也一点事没有。 再说了,就算是毒杀了太子也只是动荡一番罢了,并不能引起什么大乱,皇上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死了一个太子,那就再立就是了。 她要是李琰,就算想泄愤做最后的报复,那肯定也是毒杀皇上更痛快。 虽然皇上不好杀—— 所以,李琰是因为皇上不好杀,这才只能选中太子? 毕竟,杀了太子,也算是勉强出了一口恶气? 石榴想不明白,反正她对李琰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想不通,无奈她也不是李琰肚子李的蛔虫,到底怎么回事也只有李琰自己才能知道。 她更关心的,是李琰还会不会有后招,会不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而两日之后,石榴就得了消息,皇上亲自下了斩令,李琰于诏狱中被腰斩,太子赵禛亲自去验明正身,绝不容错。 李琰这回真的死了? 应该再没有假了。 一时间,石榴也有些怅然,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李琰早在沧州就死了,这几天的经历,只是她因为不肯相信李琰真的死在了沧州而臆想出来的一个后续罢了。 仔细想想,李琰不管是假死还是真死,这两回,都显得特别的仓促,过于了儿戏了一般。 不过她没有猜错的,是赵禛让太医给李琰把了脉,得知李琰的确是中了一种奇毒,且中毒已久,如今已是毒发,就是没抓住他,他也活不过十日了。 亦或是不甘心静悄悄的就死了,所以临死才偏要弄出这番动静来再找一下存在感? 石榴也只有归于此想了,不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她就是想不明白,也不能一直揪着不放。 她也有事要忙着呢。 第584章:李琰的后招(肥章) 天气越发冷起来,每日取暖所用的炭就少不了,特别是娘家那边,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有老又有小的,这第一回在京城过冬,石榴是生怕他们不适应京城的冷,冻了冷了的。 是以,让人采买了不少的炭往裕泰坊那边送去,总之不能短缺了。 偏京城的炭价可不便宜,像金丝炭银丝炭这样的好东西,他们是别想了,那都是御用之物,他们能买着的最好的就是红罗炭了,可这红罗炭可不便宜。 但石榴为了家人,也素来舍得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就因大批量买红罗炭的事,她在京城还出上了名。 不知打哪儿传起来的一股流言,说她豪富,堪与大晋首富温家和刘家比肩,甚至还更甚呢。 于是,就有人不服气了,说温家那可是积累数代人的财富,那才当得起一声首富,刘家也是不遑多让。 可这天下第一村的李家,这才发迹几年,如何能与温刘相比? 还有人甚至开始算起了一本账,估算她家的这些产业,究竟能有多赚钱,能让人短短几年就挣得比首富还富? 听到外头这些流言,石榴心里也是一咯噔。 不是,这京城这么多的有钱人家,谁冬天不大手笔买红罗炭?就是有些人家,有权有钱的,用银丝碳的也不是没有。 她买这点红罗炭,哪排得上号,算老几啊! 这是谁故意搞她? 可流言越传越烈,偏还查不到到底是从哪里传起来的。 就在这传的越来越烈之际,突然,另一则流言凭空而起,不过半日,就喧嚷得整个京城皆知,甚至连王公大臣,乃至宫里头都知道了。 流言称,天下第一村李家石榴之所以发迹如此快,乃是因为几年前她曾秘密获得了一个宝藏,而这宝藏,正是属于前朝燕王妃,燕王妃乃当时富甲天下的沈三万之独女,而沈万三坐拥数不清的财富,富可敌国,那宝藏,就是金山银山! 石榴得知以后,天都塌了,简直是想找太子商量,阻止流言都来不及! 满城皆知了,如何阻止!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李琰那个古怪的笑了。 原来这就是李琰的后招,报复她的后招! 让她处于风口漩涡之中,就算不被天下人觊觎,头一个,皇上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宝藏,她一个普通人,凭什么拥有? 当时皇上可还亲自嘉奖了下河村为天下第一村,你这被皇上嘉奖过的村民,得了宝藏竟然敢独吞,敢不奉上?你哪来的胆子? 偏偏,她还不能辩解,更不能把太子给供出来。 石榴又一次后悔当初的不明智,榜上了太子这棵大树,与太子平分宝藏,却忘了有朝一日此事暴露,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 现在这个局,怎么破? 一个不小心,说不得就是全家覆灭了。 李琰这一手后招留得妙啊。 石榴思索着该如何破局才好,那富可敌国的宝藏,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拂冬进来给她重新呈了杯热饮,一脸担忧,“姑娘……” “没事。”石榴端了杯子喝了一大口,嘴里暖呼呼的一直滑到了胃里去,思绪也清明了不少。 眼下这个局面,说不得唯有主动出击,断尾求生了。 这时,岁绿从外头进来,“姑娘,裕泰坊刘家那边来了个容嬷嬷,说这不是马上就快冬至了吗,刘太太虽不在京里头,但刘老爷也让她们做了好几种馅的汤圆预备着,这不,刘老爷惦记着姑娘您,就让容嬷嬷提了些汤圆给您送来。” 石榴闻言一顿,这离冬至还有好几天呢,刘叔让人做了汤圆,怎么也不会今儿就让人给她送来,太早了些。 她心中一动,“快请容嬷嬷进来。” 岁绿应声去了。 不多时,一个圆脸妇人就提着个食盒进来了,见了石榴,客气有礼的见礼,而后将食盒奉上,“老爷特意让老奴给姑娘您送来的汤圆,都是热乎的,让姑娘您趁热吃呢。” 石榴看了眼那食盒,再看向容嬷嬷,颔首应下了,随即便让岁绿招呼容嬷嬷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待容嬷嬷退了出去,石榴方才打开了食盒,端出了里头的一碗七彩汤圆后,在食盒里自己的查看起来。 果然,很快就发现这食盒暗藏玄机。 那底层竟有一个小夹层,里头赫然是一封信。 石榴连忙拆了信一看,一目十行。 看完,石榴便即让拂冬拿去烧了。 随后又扬声喊时红和念夏进来伺候更衣。 …… 翌日一早,石榴所乘的马车便行至了宫门外。 她这身份,自然没有进宫的资格。 不过她依着跟刘东家的关系,从而请托了靖安侯府帮忙替她给皇上呈了想面见皇上的话。 皇上果然是听说了那个宝藏,果然是心中有想法的。 这不,得了靖安侯府从中递话,便就召了她今儿进宫面圣。 第一次进皇宫,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巍峨皇宫,跟上辈子她逛过的故宫又不一样。 上辈子她是游客,抱着观赏游玩的心,轻松惬意。 而此时,她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宫廷森严,处处透着庄重与规矩。 情景不一样,身份不一样,心态自然不一样。 她压根就不敢多看,一路垂着头的跟随着带路的内侍往里头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被带到了哪里,等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进了一处屋子。 那带路的内侍让她在此等候皇上召见,不得随意乱走动。 这个时候,估摸着皇上刚刚下朝了,要见她,也没这么快。 石榴做好了久等的准备,但不想,也没等两刻钟,先前那内侍就回来通传,皇上宣她觐见。 深呼一口气,石榴跟着内侍前去,一路垂着头,直到眼帘映出脚下踩着的地变成了金砖,她也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慌忙跪下,行大礼道:“民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须臾,只听得一声威严的声音淡淡响起,“平身吧。” 石榴缓缓起了身,却仍旧垂视低头,不敢抬眼直视天颜。 “你便是那个天下第一村的李家石榴?朕还记得你,几年前,你们村举村奋勇抵御恶匪,将百数恶匪反杀,实乃英勇,听说便是你提前布防,才能做到如此,还让人斩下了恶匪头子的脑袋,说出了那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石榴忙又跪下,十分诚恳道:“回皇上,那些恶匪杀人无数,恶贯满盈,民妇当时也是怕极了若是他们跑掉,会卷土重来,给村里埋下祸患,这才和乡亲们不遗余力的杀光那些恶匪的。 为此,村里也是死伤无数,不过,不管是民妇还是村里众人,大家都不后悔,作为大晋子民,别说是前来侵犯的恶匪了,就是他日来了侵犯大晋的外敌,我等也一定英勇无畏,誓死保护我大晋家园!” “好一个英勇无畏,誓死保护大晋家园!”上首龙椅上,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妇人,目光也是不由略带赞赏。 只是…… 很快,他表情淡下来,“京城中流言近来传得沸沸扬扬,连朕在宫中,都不免有所耳闻,你既通过那刘建东走了靖安侯府的门路,说有关于此事想面见朕详禀,眼下也是见到朕了,你有何话想说?朕倒也想问问你,那流言是真是假?” 前朝富可敌国的沈万三他自然也知道,可惜,自他祖父登基之后,就曾一直暗中让人打听过,但谁也不知道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究竟是否还存在。 再到他这里,祖父和父皇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他本也不抱什么念头的,那燕王妃当初英勇赴死也不交出宝藏,说不得这笔宝藏早已不存在,只是子虚乌有? 与其揪着那不知存在不存在的东西不放,不如好好治国才是正理。 事实证明,他这想法也并没有错,这些年,他勤政爱民,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亦是充裕。 他也算是难得的一个执政期间国库不喊穷的皇帝了。 但没想到,近来却突然就有了这宝藏果真存在的流言,还说那宝藏竟是被一个小小的妇人给得了去。 就算他不在乎,也不能不在意。 毕竟,宝藏果真存在,那就是富可敌国的宝藏。 有这么一笔宝藏在手里,这人想做什么不成? 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妇人,他也不能不上心。 特别是这个妇人还曾在几年前带着满村人奋勇抵御恶匪,将百十数恶匪都给反杀了。 这就不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了。 但他还没做出应对来呢,这妇人竟然就走动了靖安侯府,跟他呈了话,想要面圣。 他就好奇了,这妇人想说什么。 想说这宝藏并不存在,流言只是凭空捏造? 如此他肯定是不信的。 感受到上方深深的审视,石榴也是慢慢镇定了下来,恭敬道:“回皇上,传言之事,确有其事。” “哦?”皇帝挑眉,语气意味深长。 石榴语气恭敬而赤诚,娓娓道来。 “请皇上容禀,瑞康二十一年除夕……” 她从伍平七人是如何被灭了村逃亡出来又偶然到了下河村知道了下河村被圣上亲口封为天下第一村,从而找上了她想为伍家村报仇说起。 “民妇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同情伍家村遭遇,但并没能力帮忙,只能收留他们给他们一顿热饭吃了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只是不曾想,年后民妇前往乡宁县做生意,又意外碰上了被人追杀的伍平等人,见他们受伤的受伤,被抓的被抓,于心不忍,这才忍不住出了手,雇了镖局人手前往解救。 而后,伍平等人为了感谢民妇几番搭救大恩,就告诉了民妇追杀他们的正是前朝余孽,追杀他们是为找寻宝藏而来。 民妇当时也是又惊又后怕,怕反贼紧咬不放,给民妇也带来麻烦,会害了民妇的家人,别无他法。 当时民妇能想到的就是请刘建东刘东家帮忙,是以,便让人给刘东家送了信,告知了发现反贼之事。 不多久,便有官府的人前来抓获了那些反贼。” 皇上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话,“所以,事后为了感谢刘建东帮忙,你是否就将宝藏之事告诉他了?” 他记得,当时太子游历就是到了并州,太子上报在并州发现反贼并剿灭反贼无数,想来就是因此而起的? 那么,太子是否知道宝藏之事? 石榴顿时心里一凛,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她半真半假,不可皆说真话,但有据可查的,也不能隐瞒。 所以,势必是要这般说下来的。 可宝藏的事。 “回皇上,并不曾,当时伍平也只是提起那些刺杀的人就是前朝余孽而前朝余孽为何要追杀他们时提了一嘴宝藏的事,民妇深知其中利害,就果断阻止了伍平多言,不敢多知道什么,是以,也并不曾跟刘东家提起。 后来反贼被抓又牵连出无数反贼余孽来,整个并州动荡,足足数月才安稳下来。 而后,养好伤的伍平等人不顾民妇阻止,非要将宝藏告知于民妇,只为了感激民妇相救之恩,民妇阻止不及,陡然得知宝藏具体,也是惶恐不安,又得知那什么余孽并没有被抓获剿灭完,生怕被人知道这个秘密,带来杀身之祸,就更加不敢多言了。 但不多久,民妇便发现被人暗中盯上了,心知定是那些反贼,不由更加惶恐难安。 那些反贼既盯上了民妇,若是不能找到宝藏,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民妇虽然只是普通百姓,但也晓得家国大义,那宝藏若是被反贼得了,用来招兵买马谋反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每日被人暗中盯着的滋味实在不好,是以,民妇思前想后,只能选择主动出击。” 她再将如何设计的一明一暗,明着由她引诱反贼跟随前往找寻宝藏,实则早已设下虚晃的宝藏地点而后将跟踪的反贼悉数坑杀在了此处。 暗中另安排了心腹之人前往真正的藏宝地取出了宝藏的事一一说来—— 皇帝细细停下来,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了一声好! 如此计谋,真是一个普通妇人能想出来的?那时她才多大? 此女子真是奇谋! 再联想到此前她就能带领全村反杀了百数恶匪,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反贼在她手上折了一次又一次,只怕也是恨极了她吧? “皇上,那宝藏数量庞大,绕是民妇那两年发了家做生意挣了不少银钱,也是惊了好大一跳呢! 虽然坑杀了许多反贼,暂时甩脱了他们的暗中盯梢,但民妇心中的惶惶也是每日愈增,从未有过一刻放松,此事也不敢告诉家人,告诉任何人,就怕走漏了风声,惹来更多的宵小。 且这宝藏自取出,民妇就又另行妥当安置,除了做主给伍平七人一人拿了一千两之外,并不曾动过半分……” 她还将反贼为了逼她交出宝藏屠杀了二里庄百数性命,甚至绑架胖妮勒索金银之事说了—— “本来是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笔宝藏呈交朝廷献给皇上的,可又怕皇上会怀疑民妇跟反贼有勾连,又解释不清民妇得了宝藏却没有立马上报朝廷的事,一时害怕,权衡犹豫之下,不想那甩也甩不掉的反贼又再度盯了上来,民妇就暂且不敢妄动了。 直到去年秋,听说反贼李琰死在了沧州,反贼大军皆被朝廷剿灭,民妇才大松了一口气,这之后,一直就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到今年,民妇举家搬来京城,安顿妥当后,民妇就打算好了要告知刘东家,让他帮忙请靖安侯府帮民妇将此事上报皇上,好叫皇上能够召见民妇,让民妇亲自跟皇上细说清楚。 但还没来得及做呢,那反贼李琰竟然还活着,又找上了民妇,民妇吓坏了,虽然不知道那李琰到底为何还活着,又想做什么,但民妇是立马就将消息告诉了刘东家的。 接着李琰就被太子殿下带人来抓走了,民妇调整一番,正准备继续先前的事,结果,京城就流传出了这个流言来,民妇当即是大惊,慌乱害怕不已,不敢再耽搁,连忙请求了靖安侯府帮忙,终于得了皇上召见。” 石榴声情并茂,说着斗胆抬眼看了上方一眼,恰好能让皇上看到她略惊惶又真挚赤诚且如释重负般的表情。 扬声道:“皇上!历经三年余,民妇总算是得以见到了皇上,可以把宝藏亲自呈给皇上了!民妇的心,也总算是踏实了,此后再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宵小盯上劫去了宝藏了!” 皇上听着她这些话,前前后后,也未必就没有可质疑的地方,只是又似乎都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李氏要将宝藏交出来,那之前的一切到底如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说什么?你要将宝藏献给朕?” 石榴一脸赤诚道:“回皇上,皇上是天下之主,这天下万物本该皆属于皇上,此宝藏,并不属于民妇,民妇不敢妄想,愿献给皇上!只是,还望皇上万莫怪罪民妇曾私下动了几千两银子给伍平几人才好。” 说罢,重重一磕头。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须臾,也是朗声笑了。 “果然不愧是朕数年前就夸赞过的人,你此前护宝,同反贼斗智斗勇,此番又有这献宝之心,真是深明大义,其心可嘉! 你如此忠君爱国,心怀大义,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皇帝龙颜大悦的声音响彻大殿。 “李氏听旨!即日起,朕册封你为乡君,赐你封号明嘉,另外,再赏赐你黄金千两,京中宅子一处,京郊农庄一处,良田百亩!” 闻言,石榴心里也立马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好歹是过关了。 她再度叩地:“明嘉谢皇上恩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85章:明嘉乡君 走出皇宫,石榴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御前的一个时辰,明明大冷的天,她后背上硬是都起了薄汗。 上了自家的马车,石榴整个人都瘫倒在了车座上。 一直等在宫外的拂冬也是提心吊胆着呢,见姑娘总算平安出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把手炉拿给姑娘。 石榴连喝了两杯热茶才作罢, 杨钰觉得这也应该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办法了,谁让自己家的亲戚们都那么不争气呢。 “怎么回事,肖老师?唐雨格她这是……”二年级的班主任已经忍不住吃惊的拉住了肖启。 “我从来没有不信你,不相信你的人,是你自己。”我看着胡悦,闻听此话,胡悦的瞳孔逐渐扩大,眼神涣散的失去了知觉。 “今天叔叔阿姨都来看我,阿姨还说让我去她那养伤,韩栋,阿姨现在对我很好。”苏苒开心道。 凌风将修长的手指微微地弯曲,并将其大拇指与其他四个手指分开,缓缓地向右一拨,弦紫脸上的水珠滑落在他的手心。 “是又如何,我警告你,别打歪主意,这只老狐狸可精的很,下手也狠,要是犯在他手里,管你是魇还是李喻,格杀勿论,你信不信?”我皱眉提醒魇,别给我惹是生非。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次姿势是其面孔是正朝着天空,且微开的牙齿刚好咬到自身的舌头。 韩遂正在把花三姐匆忙之中吞入肚中的那颗还没被消化的蛋,慢慢抽离出来。夕霜眼眸褪色成透明,把这一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韩遂的手指变成虚影,有点像她当时为了挽救邱家四少所做的,镜中影这一招。 在邱如白得罪那么多人的情况下,风扬武馆还能支撑下来两年,邱诗言的那些闺中好友,多多少少也帮了一点忙。 苏青松暗笑,老婆子扯谎也是不眨眼的,这茶明明是他从杭州带过来的,二三十块一斤的散茶,他就爱喝这种茶,老婆子放着家里的好茶不拿出来招待,用这散茶招待人家,还愣说是韩栋拿来的。 旁人许是都当他还未陷得太深,毕竟他与顾念卿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便是住进了相府,他亦是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从不曾太过干涉她的事情。 “好!宣武皇帝残暴无比,江南武林许多同道都死在了宣武皇帝手中!不过,还是有一些老一辈的前辈存在,我去将那些老一辈的前辈们都请出来,让他们一起参加新皇的登基仪式。”林灵素道。 “你们去吧,我只是过来看一看,就不下去了。”张波摆了摆手,回了一句。 丧尸之主的确强大,每一击都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但是面对人海战术,密密麻麻的箭矢,暗器,远程气劲攻击。本就不擅长防御,只擅长攻击的丧尸之主的防御哗啦啦的往下掉,已经处在了危险当中。 “老公,你别下车了,我自己去行,我认识路。”九儿挥着爪子打开门,径自下车。 夏爱国这才喝了,那老太太见夏至喝的竟然是奶粉,心知夏至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就显得老实很多。 妙玄见两人唠得正欢,而疯和尚和义兄两人己吃饱喝足,她便张罗着撤席回客栈。 “是我次是被二姐姐掳走的”九儿从他的怀里抬眸,对他的黑眸。 “好,那我就收下了。”见胖子说到这份儿上,优笑也就不再客气。 第586章:醉酒真成(肥章) 石榴被册封为乡君,棉花胡同还真热闹了好几天。 但临近年关,都要忙着过年呢,这热闹倒也很快被过年的喜气冲散开来。 倒是石榴,先前就惦记城外买庄子和城里买大宅子的事的,这厢得了赏赐,自是想看看的。 城外庄子先不说,年前先看看宅子。 圣上赏的宅子自然不在皇城根,真在那边,她还不习惯去住呢。 离永业坊这边也不远,就在再往里头去些的永平坊。 若说永业坊是挨着四环的三环内,那永平坊就是挨着二环的三环内,地段自然是上升了两个档次的。 且那宅子也大气,三进三出带跨院,有大花园,有湖有荷塘,假山流水,亭台楼榭,同样都是三进,那可不是裕泰坊的宅子能比得上的。 石榴实在是满意极了,打算过完年就让人过来清扫一番,看个好日子就搬家。 这圣上御赐的宅子,赐了就要住,不住,那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自然是住呗! 搬过来,往后范晋去翰林院又能近上不少呢! 这是举家来京城过的第一个新年,石榴自然上心,再加上宝藏一事了了,心里再没有什么提心到胆的,可不也得好好过个年庆祝庆祝嘛。 不过今年不能同娘家人一起过年,石榴心里也是有些感怀的。 除夕夜这晚,她同范晋和吕氏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到底人少,也少了两分热闹,不免响起还没出嫁时每年过年时的那份人丁兴旺的热闹。 想来爷爷他们怕是也不习惯,少了她不说,也少了大堂哥三叔他们,热闹都要少一半的。 等到初二这天,一大早,石榴便带上范晋一起,迫不及待的回裕泰坊去了。 宋氏他们也一早就等着呢,除夕夜虽然也坐了两桌,热热闹闹的,但少了人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盼着石榴今儿回娘家呢! 这不,石榴一进门,就被众人围上了。 虽然常见着面的,但石榴一回来,笑容也是收都收不住,抱了宝珠亲香亲香,又抱了宝璐和康哥儿,给三个孩子都拿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那边,范晋也被李老爹和李继和他们招呼着去说话去了。 石榴和范晋今儿回了裕泰坊,吕氏今儿也是去了铜锣巷罗家,还是年前罗老夫人就让吕嬷嬷亲自来了的,专门喊吕氏这一天上门去呢。 威远伯世子夫人同丈夫孩子今儿也回门来给罗老夫人拜年来了。 他们都知道石榴封了乡君的事,本来就想好好交好这门亲戚关系的,此番更是如此,连罗三夫人也殷切了不少,拉着吕氏是有说有笑的。 初四,范曚夫妻俩上门来给吕氏拜年,范晋顺便也请了周秉文上门来吃顿便饭,三人关系本就好,如今又同在翰林院,自然是来往更密切的。、 至于周绪斗,去年冬月里就得了差事,知绥远县去了。 年前范晋这里还收到了他的来信告知他已到绥远县安顿好了,也将家人都接去了,一并还送来了绥远县的特产呢。 初五,范晋就结束了过年假,继续朝九晚五的上值去了。 石榴则让胡管家带了人去新宅子那边拾整,等着过了上元节后陆陆续续就搬家。 不像还在下河村的时候,各处拜年又拜年的,远在京城,除了初二去了裕泰坊,也没什么地方要去的了,刘东家年前就回了并州过年去了,不在京城,罗家那边吕氏去过了,年前也送了年礼,靖安侯府那边也是一样。 至于老家那边,她也在在年前就让人准备了京城这边的东西送回去的,义父义母那里,大伯公他们,每家都有准备了的。 是以,这就闲了下来,石榴每天和吕氏喝喝茶嗑嗑瓜子的,亦或是回裕泰坊那边跟宋氏他们说说话吃顿饭的。 一晃就到了上元节。 除夕夜不能一起过,这上元节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京城的上元节,他们还是第一回见识呢。 知道李老爹他们都好热闹,石榴是年前许久就早在酒楼订了位置,准备好今晚看灯会的,为此还花了重金呢。 毕竟,内城的酒楼今晚上可紧俏着呢,她花大价钱都没能订到天香楼,只订到比天香楼差一点的八宝斋。 不过,为了能让家人们凑足了热闹,说不得还能远远瞻仰到天颜,感受感受皇上与民同乐,花多少银子,也值了。 上了几天值的范晋也又放了假,连放三天呢。 一早,石榴便让左成去将李老爹他们都先给接进了内城来,免得待会晚些了街上拥挤,不好行车的。 等到吃过了中饭,一行人便出了门往八宝斋去。 半下午就在酒楼里喝喝茶吃吃点心的说说话,也惬意得很。 至于李荣樟几个坐不住的,石榴便让他们自己出去逛去玩去,反正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被拐子拐。 到了傍晚,早早吃了晚饭,三楼的大包厢,几扇窗牖大开,将下方的热闹一览无余,还能远远的看到皇城。 但肯定是看不清今晚会登上宣德门楼上看花灯与民同乐的皇上面目的,顾及到李老爹他们年岁,石榴可是不放心让他们下去街上跟大家伙挤,远远看了,也算是凑了热闹了。 不过,这也够李老爹他们激动的不行了。、 一听今晚皇上就在远处隐约看得见点星星点点的城门楼上同百姓们一起看灯,李老爹可是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个方向的,虽然什么也没看清,但等他以后回了村去,那也是能和村里老伙计们好好说上一说的,他可是和皇上一起看过花灯呢! 今晚京城将彻夜通明,也没有宵禁,想玩到几时就能玩到几时。 不过有老有小的,熬夜可是不成的,待差不多快晚上九点半时,石榴就让人送宋氏他们回裕泰坊去了。 路上还得花点时间呢,等回去再收拾收拾睡下,也是很晚了。 至于石榴倒是不怕熬夜,送走了宋氏他们,再回了棉花胡同,时辰也是不早了,不过,石榴却难得的还没有睡意。 “要不要喝点小酒?”她抬眸,有些小心思在暗暗酝酿,看向范晋,问。 反正明儿也不上值,范晋听到石榴要一起喝酒的提议,也是心中一热,自成亲以来,他都没跟石榴一起喝过酒呢,不禁回想到还在府学上学的时候。 “好。”他扬唇,欣然应着。 不多时,岁绿几个就鱼贯而入,将小几上摆得满满当当了,炸鹌鹑,酥花生米,酱牛肉片等。 一旁还置了个红泥小炉,上头放了一块铁网,烤些橘子栗子核桃这些,最重要的,就是陶炉装的酒坐在上面,能保持一直都是温热的,喝多久都不怕凉了。 这天,就是要喝热乎乎的酒才是。 岁绿也是高兴姑娘和姑爷难得一起喝回酒,兴冲冲的准备了好几种的酒,烧刀子、果酒,米酒都有。 这年头的烧刀子也算不得多烈,不过石榴还是喝不惯,她就喝米酒挺好。 两人相对坐着,吃些小菜,举着酒杯碰个杯,话语不多,但气氛却是异常的融洽。 范晋不醉酒,脸也不知不觉的上了头,高兴的。 这一刻他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巴不得就这么同石榴一起小酌到天荒地老,天地万物,都与他们无关,这方小天地,只有他们二人,也只属于他们二人。 夜不知不觉的深了,一壶米酒早已见了底。 范晋眼见着石榴提了烧刀子往杯中倒,不由忙道:“错了错了,那是烧刀子,我给你倒这果酒。” “什么烧刀子?这就是果酒。”石榴睨了范晋一眼,一张小脸不知什么时候绯红起来,连眼睛似乎都有些红红的。 “你醉了?”范晋被这一眼睨的心里痒酥酥的,嘴上却不免担心起来,怎么一壶米酒就醉了? 石榴这酒量,果然是不行呢。 “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夜也不早了,不如睡了吧?”虽然还想继续,但范晋也怕石榴真喝醉了难受。 “还早呢,我还没喝尽兴呢!今儿难得高兴!”石榴说了一句,端了酒杯啜了一口,眼神微蒙,“嗯?这酒不对——” 范晋失笑,“我都说了那不是果酒,可不是不对嘛?来给我,我重新给你倒。” 说着伸手要去接了石榴手里的酒杯。 不想石榴却不给他,“我再尝尝看。”仰头便又喝了一大口,呛得她咳嗽起来。 范晋吓了一跳,赶紧跪起来,俯身过去伸了手给她抚背,“没事吧?” 石榴咳过了也就好了,撇嘴,“这酒还真不对!” 范晋好笑,见她杯子已经空了,也不用换酒杯了,直接拎了那装果酒的酒壶给她倒上一杯,“这个才是果酒。” 石榴点点头,拿了个橘子剥起来。 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抬眼跟范晋说话,说着说着,她指了范晋,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你?” 范晋一愣,随后唇角小幅度的缓缓弯了起来,“石榴,你醉了。” “我才没醉。”石榴嘟囔,伸了手又要去端酒杯。 “你真醉了,不要再喝了,睡觉了好吗?不然明儿起来肯定要难受的。”范晋声音温柔得不行,直接起身下了软榻过去,一把拉过了她举起得酒杯放回桌上,一边喊岁绿进来扶了石榴进去里间歇下。 “我才没醉。”石榴不认醉,伸手就要去抢酒杯,“我还没喝够呢。” “不能喝了。”范晋压住酒杯不给。 石榴还要抢,范晋也是无奈,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里间去。 把人放到床上,范晋便准备退出去,让岁绿来伺候。 不想,石榴却像个八爪鱼一样的缠了上来。 范晋猝不及防,没站稳,往下一扑。 然后,就这么滑溜溜的来了个你上我下的脸贴脸。 范晋顿时心跳如擂,喉结眼见的滑动起来,双手撑在两边,预备着石榴推开他时就立马撑起来。 却不想,石榴却突然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醉眼朦胧的看着他,“范晋?” “嗯,我在。”范晋浑身紧绷起来,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不明白石榴为何会主动抱住了他。 刚进门来的岁绿没看见软榻上有人,往里间去,刚走到珠帘处就见自家姑娘和姑爷在床上抱在一起,吓得脸一红,连忙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范晋。” “嗯。”范晋喉结滚动。 “嘿嘿。”石榴突然笑了,伸手就在范晋胸口摸了起来,“让我好好瞧瞧你的胸肌腹肌——” 范晋浑身热得快要炸开,“石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要看胸肌腹肌。”石榴吸溜了一口口水,满脸垂涎,说着就开始撕扯扒拉范晋的领口。 范晋被她这番动作弄得浑身难受,连连深呼吸,才勉强能自制住,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石榴” 手被捉住,想看的东西看不着,石榴拼命挣扎,但挣脱不过范晋,她也来了气,上半身一抬,准备无误的咬住了范晋的嘴巴。 登时,范晋瞳孔放大,那软绵绵的温热贴在嘴上,让他脑瓜子嗡嗡的,情不自禁的回含住了那张小嘴—— 这一吻,彻底崩溃,特别是感受到了石榴的回应,范晋猛然放了手,转而轻轻捧住了石榴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范晋满头大汗,脸色隐忍的放开了石榴,起身要退开,不行了,他要去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却不想,石榴一把抓住了他胸口衣服,小脸绯红,醉眼迷离,“范晋” 范晋退离不得,看着这样迷人的石榴,也是忍耐到了极致,“石榴,你醉了。” “我没醉。”石榴呢喃一句,扯着范晋的衣领往下一带,再次亲了上去。 范晋的自制力彻底溃不成军。 “石榴石榴” 夜色深沉,床头的罩灯灯苗微微颤动,若明若暗。 ——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大亮了,石榴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她去爬山,累的满头大汗,爬的脚也酸腰也痛的,想停下来歇歇,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停不下来,梦里一直在爬啊爬啊的。 缓缓睁开眼,感觉到浑身的酸痛,石榴还有一瞬间的迷蒙,不是,做梦梦到爬山而已,怎么梦醒了还真跟去爬了山似的? 觉得嗓子眼也干得很,她出声,打算唤岁绿进来给她倒杯热水来,但转头才觉得不对。 等等—— 眼前这张俊脸,和搂在腰上的大手,夹着她腿的大腿—— 石榴轰的一下红了脸,脑子里关于昨晚上的记忆一一回笼。 昨晚她太高兴了有些情难自禁,所以拉着范晋一起喝酒,实则也是抱了点小小的心机的,事实上,这场喝酒她也暗暗琢磨了许久了。 赶在昨晚上实行,也算是酝酿许久,觉得时机正好。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要说真醉的不行那也是不可能了,多少带些清醒故意借着醉意放纵来着。 范晋这丫的刚开始还能忍呢,后来忍不住了,惨的就是她了。 嘶,浑身酸痛,石榴小脸一皱,想把范晋的手和腿拿开好起身来,这一身黏糊糊的,实在不太舒服。 这一动,范晋就醒了。 睁开眼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石榴,也是微愣,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石榴,我” 昨晚石榴醉了,可他却清醒得很,石榴拉着他不放,按理说他也该坚决推开的,可他实在忍得艰难,忍不住—— 石榴不会生他的气不会恨他趁人之危吧? 范晋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快要蹦出来了。 看出他的紧张,石榴也是好笑,心里微微也是不自在,但面上却嗔了他一眼,“你压的我腿都麻了。” 范晋被她这一眼嗔得酥麻直蹿天灵盖,忙拿开了自己的腿,可手还环着石榴呢。 被褥下两人都没有穿衣服,这一摩擦动弹的,范晋脸一红,身体也僵着不敢再动。 感受到范晋身体的变化,石榴也是红了脸,赶紧推了他一把,“快起来,外头天都大亮了——” 吕氏肯定早都起来了,见他们俩居然还没起床,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见石榴好像没有生气,语气里似乎也有以往从没有过的亲昵自然,范晋心下一喜,却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一把握住了石榴的手,“石榴,你” 石榴终于也喜欢他认可他了吗? 石榴瞪眼,“哎呀,快起来,一身酒气,都臭死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范晋已经知道了答案,当下也是笑咧了嘴,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精神抖擞的翻身下了床,也不怕冷的穿起衣裳来。 一边还让石榴先别动,“我出去让人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你再起身。” 石榴是洗好澡出来才知道已经差不多午时了,当即也是眼前一黑。 玩大发了,幸好今儿没太阳,不然她跟范晋岂不是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传出去都笑死人了。 也不知道今儿起来等着他们吃早饭结果见他们房里居然还没动静的吕氏会怎么想。 石榴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都没敢出门。 这会儿,也洗了澡重新换上了一身衣裳眼梢尽是喜意的范晋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石榴,肚子都饿了吧?特意让厨房炖的燕窝粥,你先喝一碗暖暖肚子。” 石榴嗔了她一眼,挥手让岁绿先出去,才小声问范晋,“你娘她没说什么吧?” 范晋咧嘴笑,“这能说什么?咱们就是睡个懒觉而已,快趁热喝粥。” 石榴瞪了他一眼,接了碗过来,也确实是饿了。 一口气吃了大半碗,她看向范晋道:“我今儿不想出这个屋了。” 心里建设没做好,有点不好意思怎么破? “那就不出去,待会儿我陪你下棋?”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出去吧。”不出去就算了,还和范晋在一个屋里待着,更不好意思了好吧? 事实上,石榴的不好意思完全多余了,因为她出现在饭厅,吕氏跟往日一样的招呼她快来吃饭,一点不对的表情都没有,儿子儿媳感情甜蜜,难得闹的晚了,起的晚了些,她还乐见其成呢!巴不得他们每天这样闹,那样她就能早点抱上孙子或孙女啦! 这也叫石榴松了口气,渐渐放开,自然起来。 自这次以后,石榴也和范晋之间也算是彻底不一样了,虽然石榴并没有明确的跟范晋说过什么喜欢或者假戏就真做了吧之类的话,但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清楚,范晋自己能感觉出来,那就够了。 什么假成亲?哪来的假成亲? 他们就是真的。 嘿嘿。 范晋心里乐开了花,只觉得每天都泡在了蜜罐子里,每天出门舍不得,下值更是恨不得插翅飞回来,比从前更甚。 当然,时不时的礼物吃食什么的也一切照初,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不同的,只有范晋和石榴自己知道。 每晚那软榻上再没有人睡了,那张宽大的婚床上终于是成双成对了。 第587章:总要回去(肥章) 一晃三月,大地回暖,春暖花开。 一早,石榴和范晋便穿戴整齐出了门,今儿他们要往周府去喝喜酒。 周秉文同礼部尚书的嫡幼女于去年订下了亲事,看好的大喜日子就在今天。 周秉文比范晋还大了两岁呢,也本早该成亲了,尚书府那边就是念着这个情况,也满意这门亲事得很,所以尽量选了上半年的这个吉日。 周父周母年后不久就赶来了京城,帮着操持婚事,等着儿媳妇过门呢! 周秉文虽是新科探花,但到底只是个翰林院小官,今儿前来周府喝喜酒的,也多是翰林院的人,还有一些也多是和周秉文品级差不多的官,少数的身份高些的,也是看着礼部尚书的面上来恭贺的,倒也是宾客不少。 石榴虽然只是小小的庶吉士的夫人,但被皇上亲封了乡君,是有品级的,自然坐在一众女眷里比较靠前的位置,同她搭话寒暄的人也不少。 在周府凑了一回热闹,吃了一顿喜酒,作为同窗兼好友,范晋帮着周秉文挡了不少的酒,回去时上了马车那是满脸醉醺醺的,抱着石榴就不撒手。 石榴一脑门黑线,“放手,快放手,你要把我勒死啊。” 她才不信这丫的真喝醉了,那么好的酒量,喝多少也不会醉,丫的就是故意装醉好占她便宜! 不就是快半个月没让他碰吗,这丫的就搞这些。 谁叫这丫的不节制,给点便宜就卖乖,她可不想天天揉着腰出门。 范晋抱着她的胳膊松了些,但还是搂着她没放,“醉了,真醉了,头疼。” 石榴听得他声音难受,半信半疑的,到底也任他靠着了,还抬了手帮他揉揉头,缓解一下。 她动作轻柔,范晋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来。 但很快,石榴就黑了脸,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信不信今晚让你睡书房去?” 埋在石榴脖颈间的范晋一脸小委屈,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唉,谁叫他酒量太好,想装个醉趁醉胡闹胡闹都不成。 …… 三月底,适宜搬家入宅的吉日,一应家什陆陆续续的都搬去永平坊新宅了。 这日,人也热热闹闹的搬了过去,还特意办了暖房酒,请的自然也都是相熟的人。 娘家人必不能缺,还有罗府,威远伯府,刘家,靖安侯府也下了帖子,石榴没想过人会来,但没想到,靖安侯世子还带着世子夫人一道来了。 石榴自然是赶忙相迎。 她跟靖安侯世子夫人不熟,都没见过,好在有梁氏在,倒也很快熟稔起来。 梁氏和刘悦是同刘东家一起于二月底入的京,刘悦成亲的好日子就定在了明年春,刘东家和梁氏打算让女儿就在京城出嫁,是以,这厢来了京城也不回并州了,准备的嫁妆也陆陆续续的要运送进京的。 刘悦刚进京就来找石榴叙过话,叽叽喳喳的说了不少,说她去年去了南边,还见识过江湖上的盛会,热闹归热闹,倒也就那么回事。 还说起刘曦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末了还看着石榴的肚子,小女儿态的问她什么时候生宝宝,到时候她可要当姨母的。 石榴也是失笑,虽然她同范晋已经有名有实了,但生孩子这个事,暂时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都做了措施的。 反正范晋也跟吕氏说过了他们不急着要孩子,虽然吕氏急,但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倒是她娘跟奶奶坐不住得很。 这不,暖房酒没两天,石榴专门接了娘家众人过来在新宅子好好的吃顿饭,暖房酒那天人多,也没能好好说说话,看看这宅子。 今儿没别人,自家人倒是可以好好的看看逛逛的。 一番逛下来,李老爹是不住的点头,“这皇上赐的宅子就是好哩!等回去了,我可得好好跟你大伯公他们说说,怕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趟京城,我是来得值了!” 石榴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由道:“爷爷,我都说了,在京城也住习惯了,多住两年,回并州的事,不急。” 李老爹摆手,“京城热闹是热闹,我们这看也看了,住也住了,都热闹过了,还是要回去的,这离家半年,我也想家里的很了!等下个月,我们就回去!” 这辈子来过京城,也值了,他可不能一直在京城住,京城虽好,但还是下河村好,他这心里,想家里,也想村里,想大家伙着呢,该回去了! 石榴自是舍不得家人,“过了端午再走吧?端午京城有赛龙舟,热闹得很!” 李老爹虽然心动,但还是坚决,“不了不了,家里头端午也热闹的!这要是等过了端午,天气又热起来了,到时候你肯定又要说天热不放心我们赶路,等天气凉爽了再说,但等天气凉爽了又要过中秋了,到时候你指定要让我们留下过了中秋再走,到时候又冷了,说不得又要让我们过完年等明年开春了,我们还是下个月就走!” 石榴:……爷爷还真是算到了她会这样留了又留呢。 一旁的老袁氏也是好笑,拉了石榴道:“你有心,带了我们来京城来见识见识,我们这都住了半年了,该看的都看过了,啥热闹没见着?下河村才是我们的根呐,总得回去的,家里肯定也都念着呢。” 石榴也明白这个道理,人上了年岁,都是念家的,外头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嘛。 特别是,家里还有三叔四叔,大伯公他们,亲朋好友族人都在家里呢。 她也只能点了头,“好,我安排安排,四月中启程吧?就再多玩半个月。” 李老爹也点了头,“好。” 便就这么说定了,他又兴冲冲的继续逛园子去了,看仔细些,回去了也好说得更清楚些。 老袁氏和宋氏则拉了石榴进屋去说话,趁着吕氏去厨房看中午席面了不在,有些话赶紧说。 “石榴,你跟范晋这都成亲快一年了,你这咋还没动静呢?”宋氏看了石榴的肚子一眼,问。 石榴:…… “我还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呢。” 宋氏瞪眼,“你今年都十八了,哪里还早?我十八已经生了你大哥了。” 老袁氏也道:“是啊,十八不小了,范晋是独苗苗,你婆婆拉扯他长大不容易,心里指定也盼着早点抱孙子,有香火添继呢,她虽嘴上不说,可你也得抓紧点,别拖了,不然到时候人家都该有闲话了。” 宋氏点头附和,“范晋他大堂哥,那比他成亲也就早一年,这都怀上二胎了,你还不抓紧,这闲话说起来,可不好听。” 石榴:“生孩子有什么好玩的,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可爱。” 宋氏瞪她,一副‘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表情道:“那是谁说宝珠可爱抱着不撒手亲了一口又一口的?” 石榴撇嘴:“不用自己生自己带的孩子,当然可爱了。” “你赶紧生,我给你带,本来我还说要跟你奶奶他们一起回并州的,你要是马上怀上,我就不回了,留下等你生孩子,给你带孩子。”宋氏道。 “可生孩子疼得很,别人又不能帮我生。” 老袁氏好笑,这孙女都成亲了,反倒是像个孩子了,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石榴啊,这女人生孩子,头一遭都疼,忍忍就过去了,只要头胎过了,这生二胎三胎四胎就容易着呢!我当年生你小姑,从发动到生下来,前后都没用两刻钟,比拉屎都容易呢!” “是啊,我也就生你大姐和二哥受了点罪,后头生你小弟,也是生得快的很,一点都不疼。”宋氏道:“你还能不信我跟你奶奶?我们生了这么多个的,有经验着呢!” 石榴无语望天,行吧,婆婆还没催生,自家亲奶奶和亲娘先催上了。 什么生孩子不疼,比拉屎都容易? 奶奶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还有,谁要生三胎四胎五胎啊! 她坚决不要! 为了避免两人继续絮叨,石榴只能赶紧敷衍应和好好好,一定尽快生! 只是这生不生的,什么时候生,也不是她能说得准的了。 但见她应下了,宋氏婆媳俩这才不多说了。 虽然多留了半个月,但半个月稍纵即逝。 石榴即便内心不舍,也只能送别了爷爷奶奶。 此番回去的只有李老爹和老袁氏,以及陪着爹娘一起回去的李继和。 李荣棕和李荣榆自然是走不成的,城外的快驿站已经建成,圣上赏赐的农庄石榴也做了作坊林氏和黄春妮也去了庄子上负责布偶作坊的生产事宜。 宋氏也就留了下来了,一是留下来带孙子孙女,二也是想等着闺女的好消息,她是真打算想给闺女带孩子的。 就是不回去,不能见着大闺女和外孙,宋氏心里到底也遗憾,只让李继和回去了帮她多看两眼,还又给捎了不少东西回去。 本来吕氏也想回去的,但范晋和石榴自是都留她,不让她回。 以往是他们假成亲,跟吕氏常住一起,怕吕氏发现真相,但现在嘛,没这个担心呢,自然不能让吕氏回去,一个人在家里,他们还不放心呢。 左右这新宅子大得很,吕氏住了独门独院的一处院落,跟正院虽挨着,但也是单独的门户,不像之前在棉花胡同在宅子,从跨院出来就要经过正院,好些不方便。 吕氏也惦记着抱孙子的事,再加上罗老夫人也留她,让她就在京城住着,还能常相见,倒也就留下来了。 …… 一进五月,天气便愈渐热起来。 端午这天,范晋也放了沐休假,大家便一起出门看赛龙舟去。 就在澄湖边,搭了不少的棚子,石榴作为乡君,也分着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棚子,带着家人们挤一挤,在里头坐着看赛龙舟,可比在外头晒着太阳同人拥挤的好。 正看着赛龙舟的热闹呢,突然,前头棚子吵嚷惊乱起来,石榴也是一惊,忙让万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万成赶回来,禀道:“是太子殿下所在的棚子出了事,听说太子殿下好像中了毒。” “什么?”石榴闻言大惊。 太子殿下被册封为太子,这几年早已经坐稳了储君之位,皇上看重,大臣们也看好。 之前谋反的某人还在守着皇陵呢,同样有那个心思的原三皇子现在的赵王也早就老实安分起来了。 剩下的,年纪相差太大,就是有这个心思,可谁的母家也比不过太子去的。 是谁,还敢给太子下毒,想谋害太子,自己好坐这个位置? 亦或者说,还有谁藏得这么深? 可大庭广众之下给太子殿下下毒,这招也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但蠢是蠢,若是下毒成功,那还真不好说。 石榴忙问太子有没有事。 万成只道太医已经赶来了,整个澄湖都被顺天府的人围了,谁也不许离开。 这是要追查下毒的凶手了。 一时半会儿倒也消停不了。 石榴忙安抚宋氏他们,没事,都不要慌,他们就待在这棚子里便是。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也不知后续情况如何,但总算围着的官差都撤了。 已经中午了,石榴赶紧带着家人先回永平坊去。 一路车马如龙,停停走走的,好半晌才走通顺利回到了家。 一直到转日下午,石榴才从刘东家那里知道了后续情况。 太子中毒,但不是看赛龙舟时中的毒,而是体内潜藏的毒素毒发了,也就是说,太子早就中毒了,只是一直都没能知晓而已。 石榴听着,也是忙问:“既是早就中毒了,怎么可能先前没诊出来?” 不管是皇上皇后还是太子,这宫中的贵人,都是每个月都要定时请平安脉的。 刘东家也是一脸担忧,“之前一直没诊出太子殿下的身体有恙,专门负责给太子请平安脉的太医已经被皇上盛怒之下抄家关进大牢等候处置了。 至于太子到底中了什么毒,太医院一众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只有新上来的太医院判左院判诊出了太子身体里的毒素潜藏许久,这种毒极为罕见稀奇,不是通过食物下毒,而是通过触摸便能中毒,且若只是一点毒,并不会致命,起初也不会发现身体有何异样,但此种毒素一旦发作,必然是已经到了中毒已深的地步,他也无法解毒。 并且,在仔细问过太子的起居等,左院判找到了太子殿下中毒的源头,正是去年那幅《风雨山竹石图》。 现在皇上已经广发布告,征集天下名医进宫给太子殿下解毒了,声称只要能解太子殿下的毒,便赏黄金万两。 太子殿下现在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呢。” 石榴听罢也是大骇。 竟是那幅画! 李琰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李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要自己跑出来送一回死了。 还有,他明明就对昭昭郡主所生的孩子并不上心,却偏偏要跟太子殿下提出要见女儿这个要求,想来也只是迷惑太子殿下。 真正的目的,就是顺理成章的把那幅早就抹了毒的画送给太子殿下! 他知道太子喜爱那幅画,定会常常抚摸观摩…… 所以,才下了这种毒,让人不知不觉的中了毒,日久天长的,积累到了一定毒素,再发作出来,便已经是中毒已深了。 如今,只怕是立即能有解药或可能挽回太子殿下的命了…… 可李琰既然费尽心机,这解药怎么可能会有呢。 石榴不抱太大希望,心里也是幽幽叹息,原来,李琰的那个笑容,不止是针对她。 他对她有后招,对太子殿下,同样有。 那么,如此心思缜密的李琰,当初费尽心机进入太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唆使恭王谋反,这点还有待考究,并不尽然。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应该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才是。 石榴想来想去,可也想不明白。 现在只能希望真有人会解这个毒,太子殿下能没事了。 可一连好几天,进宫的名医是一批又一批,却谁也没能给太子解毒。 皇上暴怒,整个朝廷都是噤若寒蝉。 甚至还能看见锦衣卫在街上纵马疾驰,不知又是从京外何处日夜兼程带回来的大夫往宫里送去的。 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都安静了起来,谁都能感受到这股不平静。 又过了两天,京师突然戒严。 今儿范晋下值回到家都比以往晚了三刻钟。 一进家门,他便神色严肃的同石榴道:“太子过午时薨逝了。” 闻言,石榴一怔。 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太子真没能等来一个奇迹。 石榴怅然,不禁想,难不成这宝藏有毒? 明明哪哪都好的太子,若是登基,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皇上,可他居然就中了毒,这般年岁就没了。 细说他做过的不好的事,想来也就是得了那四成宝藏吧? 这可不就是宝藏有毒嘛。 石榴感慨一番,心里也是微微提了起来。 太子死了,朝廷必将动乱啊,也不知,这下一个储君会是谁。 怎么就这么巧,他们就在京城里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想了想,石榴就立马着手安排起来,待太子发丧之后,便先行把吕氏宋氏以及一干孩子们都送回了并州去。 至于李荣樟他们,也让他们先回去,游历游历去。 果然,此后京城便不太平起来。 第588章:最后的胜利者 先是内阁一起奏请皇上择立太子,储君不立,社稷不稳。 而后,户部尚书及一干大臣以立长为由请立赵王为太子。 工部尚书及一干大臣则以立贤为由请立七皇子为太子。 七皇子赵祁,年十五,乃安嫔所出,母家虽不显,但也是书香门第,且七皇子聪慧过人,恭顺有加,脾气温和,实是担得起一个贤字的。 迎着叶秋、温柔和众多人的目光,洛阳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手机,递到她的手上。 “你们鬼魅也想统治人间?”陈孤鸿听了之后,十分震动。便生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的心思,冷笑着喝道。 孙贵富连忙答应下来,说一定会照顾好李顾问,如果出了什么事由他负全部责任。 而在另一边,李长秋被带走之后,纪委的人员就是与其进行接触,调查他的相关背井以及他的违法违纪事实。 叶平宇对卢铭的去职当然是十分的欣慰,此人在政法系统有着太多的恶名,对政法系统的一些乱像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只能是将其调离江东省,然后出任国土部的领导。 表情陡然一变,竹辟疆不敢硬挡锋芒,足下一点人便飘然而去。他们竹家的山间听竹音剑法。乃是刺杀之剑,十分凌厉而不善正面对决。 井上樱惠拍手喝彩的不经意间,侧目而视了一下,发现了韩卫华与顾嫣相伴而坐,不由惊骇而喊:“韩卫华……”便扬手一指。 高大猛壮、年仅20岁的刘黑虎纵身一跃,凌空双手下抓着,抓着一名鬼子的脖子,凌空翻身,踢翻一名鬼子,便抢身到了韩卫华身边,抱起韩卫华就跑。 在如今费再斩的眼中,陈孤鸿不过是一只病猫。在陈孤鸿的眼中,刀神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不过不同的是,叶青的天机印没有以前出现时那种神秘莫测的光泽,现在黯淡无光,这是叶青施展天机法门蒙蔽天机印不凡的手段。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嬴隐被楚钰看得不自在,忍不住的说。 还有长得也好看,只是金色眼镜框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不过仍然能感觉到他也正在打量她。 “你不就是想让我嫁给高泽哥哥么?我嫁给他还不行么!”元笑冷笑的说,完全忘记了高泽就在自己身边,高泽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拦这场争吵,他知道元家的想法,可是对于元笑来说,是不是来的太难以接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和平时感冒发烧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苏轻盈眉心稍皱,心底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她隐隐感觉,玲珑塔塔主应该不会容易这么死掉才对。 苏宝贝和黑崖还都不知道苏轻盈光明神的身份,不知道苏轻盈心念一动就可以以天道为眼睛,看到神州大地上各处的一切。 他无奈地看着我,我转身不再看他,走到栏杆旁边,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的金鱼,觉得这场景特别的诗意,让人凭空生出许多惆怅来。 床上的顾云兮,衣服早已经被撕烂,只剩下一件大红的肚兜,那样的刺眼。 我们正说着,我的电话忽然响了。我一看,惊了,发现是林希打来的。她从没主动打过我的电话。 c国基本上每次都会收到邀请函,c国人才还是很多的,平京二中是全国最好的高中,自然也有学生参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