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贞观,科学破案》 第一章 不是畏罪而死! 贞观六年。 长安城,刑部大牢。 死刑犯关押区。 “你也就有三天活头了,三天后你就得斩首示众了,你说你马上就死了,为啥非要在牢内寻死?” 牢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牢房内。 “你死不要紧,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可你要是死在牢房内,老子这帮兄弟们,都得被你牵连!” “你活着制造冤案,让人枉死!这死了,还要牵连他人,怪不得百姓们都叫你狗官。” 牢头一口气骂了足足两刻钟,可牢房内的年轻人,却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回应都没有。 这让牢头又气又郁闷,他一甩手,道:“盯紧他,别给他机会再寻死,他要是死在大牢内,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牢头骂骂咧咧离开了。 身材魁梧的狱卒连忙挺直腰杆,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死死盯着牢房内的年轻人,不敢再让其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年轻人现在可是整个长安城百姓的眼中钉,多少人在等着三天后的斩首呢。 若是他真的提前死了,他们都得吃板子。 可他们没发现,牢房内的年轻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奇怪。 他眼中没有寻死而不得的懊恼,没有即将被斩首的绝望,有的竟是叹息和意外。 “竟是真的穿越了。” 林枫喃喃自语。 他是一个刑警,正在执行抓捕凶犯的任务。 后来为了救一个被凶犯威胁的孩子,直接抱着凶犯从十八层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跳,竟是穿越了。 虽然被牢头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也趁此机会,抓住了很多关键词,得知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穿越到了唐初,贞观五年或者六年的模样。 因为他听牢头说孙伏伽刚来刑部几个月,正好负责他的案子,他差点死了,导致牢头被孙伏伽快骂死了。 作为大唐第一位状元,有明确历史记录的第一位状元,他正好记得这个人。 并且穿越之前他负责过一个文物盗窃案,了解一些相关历史,知道孙伏伽是贞观五年因为审判错案,被贬职来到了刑部。 所以贞观五年的几个月后,最多也不会超过贞观六年。 没错……他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使得他哪怕穿越来了,还需要和前世一样根据线索推理才行。 通过牢头的关键词,以及自己的推理,他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和他同名,也叫林枫,字子德。 原是大理寺六品官员大理寺丞。 后因收受商州刺史贿赂,错定冤案,导致商州富商赵德顺蒙冤入狱,被判斩首。 赵德顺于狱中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而这时,其子忽然主动投案,承认杀人凶手是他,他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一时间,商州上下震动。 可商州刺史为了前程,偏要压下这件事,结果忽视了商州首富的人脉,这件事直接被捅到了长安城。 赵家甚至前来告了御状。 顿时,龙颜震怒。 李世民卓令御史台魏征主管,刑部辅佐,彻查此案。 结果,查到了原主和商州刺史勾结的事,且冤案已定,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民怨骤起。 为了平息民怨,原主和商州刺史都被判斩首。 现在距离行刑,也就三天时间了。 而偏偏,原主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竟是在昨天畏罪自杀,要撞墙而死。 虽然狱卒及时发现,找了大夫救治,可自己已经穿越来了,毫无疑问……原主还是死了。 推理完全貌后,林枫此时只想摆烂。 穿越是好,可特么只给他三天活命的时间,而且还是在牢狱内。 这是觉得他前世一直在把人往大牢里抓,缺少牢狱生活的体验,专门送他大牢三日游吗? “摔桌啊,这穿越体验,必须差评!一星都不想给的那种!” 林枫双手垫在后脑,刚要无语翻白眼,忽然间:“嘶!” 他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先是疼得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可下一瞬,林枫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前额。 “嘶!” 周围一米空气仿佛都要被他吸空了。 前额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块,这是原身要畏罪自杀留下的伤口。 他犹豫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后脑。 “嘶!” 疼的他直抽抽。 狱卒莫名其妙的看着林枫。 “林枫你干什么?我劝你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你撞墙都死不了,摸脑袋更不可能死,有我盯着你,你就死了寻死这份心吧!” 林枫没有理睬狱卒的话,漆黑的眸子剧烈跳动。 他忽然扭头看向狱卒:“我当时,是头撞墙寻死的?” “不然呢?” 狱卒道:“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正巧发现你趴在墙边,脑门上都是血,你提前三天就得见阎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着墙面:“就是那里,你看,你血迹还在那呢。” 林枫循着指向看去,果不其然,在对面墙壁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通过血迹的痕迹,刑侦经验丰富的林枫不难想出,那是原身脑袋撞到墙壁上,流出鲜血,直接撞晕了,然后身体向下倾倒,脑袋在墙壁上直接滑下所导致的。 根据狱卒的描述,大体情况没有什么问题。 可没有问题,此时却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后脑的伤是怎么回事? 前脑撞墙,后脑为何会疼? 他没法看到后脑的情况,便来到铁栏杆前,转过身去,向狱卒道:“劳烦看看我后脑怎么了。” 狱卒没好气道:“看个屁!你一个死刑犯,咋那么多事,还以为你是大理寺丞啊!” 林枫平静道:“你不看,我现在就再撞一下墙,直接死在你面前,请你近距离欣赏一幅血花绽放的凄美画面。” “我想牢头应该很想和你的屁股一起探讨一下我的死亡。” 狱卒:“……你他娘的……老子给你看!” 狱卒来到林枫身后,仔细看了他的后脑,道:“什么都没有,看个屁。”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有。” “那你拨开头发,看看头皮。” 狱卒不耐烦的拨开林枫的长发,向林枫头皮看去,忽然:“咦?”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林枫忙问道。 狱卒疑惑道:“你后脑勺怎么有一个红手印呢?” “红手印?” 林枫脑海瞬间有闪电劈过,他全身都是一震。 不对! 原主的死不对!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畏罪自杀吧? 第二章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脑后有手印,这绝不是原主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的。 他忙问道:“手印是什么样子的?” 狱卒伸出手,手掌向上,按住了林枫的脑袋,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枫双眼缓缓闭合,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如他所想。 原主压根就不是自己撞墙寻死的,分明是有人按住了原主的脑袋,用力去撞击墙壁的。 说什么畏罪寻死,明显是有人想让原主去死! 可原主三天后就要被斩首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连最后三天都不让原主安稳度过? 根据牢头的话,林枫知道,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了。 前面十二天原主平安无事,可只剩下三天的时候,有人突然要弄死原主……在大牢里作案,是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的,这绝对是冒险的举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有人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动手? 为何又偏偏要选择只剩下三天的时间点? 是原主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引起了这人的杀心?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完全下意识的分析了起来。 “原主撞墙的地方是在牢内,这就说明想要杀原主的人,肯定是进入牢房内动手的。” 林枫猛的看向身材魁梧的狱卒,狱卒莫名其妙道:“看什么看?” 林枫眯起了眼睛:“我在死囚牢房内,没有钥匙谁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动手者,就是这牢房内的狱卒,甚至……就是骂骂咧咧的牢头。” “原本只有三天命,就是地狱开局了,结果这牢房内还有杀手,连这三天都不给我,这特么都是地下十八层开局了吧?” 林枫一边吐槽,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若他穿越的原主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那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他权当牢房三日游了。 可现在,却有人在他行刑前三天要杀他,这是否证明……他的案子,有蹊跷?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狱卒,道:“在我寻死前,可曾做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话?” 原主是这个狱卒发现出事的,若非是这个狱卒,可能他都没机会穿越过来。 若这个狱卒就是杀手的话,那绝对会等原主死透了再声张,再不济也不至于亲自将自己的事上报,毕竟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一旦有仵作验尸,发现后脑的手掌印,自然就会知道是有人动手的。 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就绝对摆脱不了嫌疑。 所以,若说这个牢房内有谁能相信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狱卒了。 狱卒并不知道林枫所想,他狐疑看着林枫:“你不记得了?” 林枫一脸认真:“脑袋撞坏,失忆了。” 狱卒直接一愣:“真的假的?” 林枫骄傲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你失忆了,你骄傲什么?” 狱卒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道:“不过你最近几天精神状态的确挺奇怪的,你该不是怕死,疯了吧?” “精神状态奇怪?” 林枫心中一动,追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狱卒见林枫是认真询问的,虽觉得失忆不可能,还是道:“你刚进大牢时,不哭不闹,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你忽然痛哭流涕,忽然喊冤。” “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 “更甚的,你猜你说了什么?” 林枫问道:“什么?” 狱卒一脸复杂神情看着林枫,道:“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林枫,你说你是一个乞丐。” 狱卒摇头叹息:“我在这大牢里,见过不少人临死前痛哭流涕的,见过不少人后悔求饶的,但还是第一个见到为了求生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 “你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狗官,会向你学习。” 林枫:“……我要不要收个版权费?” “什么?”狱卒茫然。 林枫皱眉,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原身刚进大牢里,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忽然喊冤,甚至都说出了自己不是本人的话来…… 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大? 是真的见死期将至,心态崩了吗? 还是说,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身忽然变了说辞? 而这,是否也是导致原主被人杀害的原因?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两天前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狱卒道:“关在这死牢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天天不是吃就是睡,然后等死。” 没有发生特殊的事? “那两天前,可有人来探监?” “想什么呢?” “死刑犯没有人权啊,不允许家人见我最后几面?我大唐律例怎能如此冷血!!!” “很抱歉,大唐律例不冷血,只是你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林枫:“……” 很好! 初唐还是很温暖的。 特么只有我在冰窟中啊! 林枫越问越觉得狐疑。 越问越觉得奇怪。 两天前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也没有人来探监,原主没有遇到任何不同于往日的事。 “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了。” 林枫内心推测:“第一,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但这个狱卒不知道。” “第二,就是心态崩了。”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导致原主被提前杀害的,都应该和原主后来的喊冤有关。” “有人担心原主的喊冤被别人听到,会重新断案?”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看来,这个案子,真的需要重新断一断了。” 林枫不怕死,可若是被冤死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他现在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斩首的阶下囚,自己的话语权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这权利与他毫无关系。 就算他想要重新审案,也绝不会被采纳。 “该怎么办?”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忽然,他猛的扭头看向狱卒,道:“孙伏伽负责我的案子?” 狱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林枫直勾勾看向狱卒,道:“劳烦你去找一下孙伏伽,告诉他,若不想再一次断错案,成为载入史册上的罪人,就立即来找我!” 狱卒:“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来指挥老子为你跑腿?” 林枫叹息一声:“可怜我那藏匿的一百贯铜钱,没人继承了啊。” “赵十五半生飘零,未逢好爹,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狱卒道:“孩儿这就去!” 第三章 我义父有点厉害啊! 名叫赵十五的狱卒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个要当自己义子的再世吕布。 孙伏伽就是因为审判错案,导致被贬的,这件事对孙伏伽的打击巨大,更是孙伏伽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而史册上对孙伏伽的评价极佳,说他有魏征之风,极尽褒扬。 所以如果说没话语权的自己,能从谁手中争得一线生机的话,也就只有孙伏伽了。 若是孙伏伽不来,那就真的是天要亡他。 林枫在牢内不断踱步,过了能有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郎中,这里。” 义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林枫眸光一动,连忙扭头看去。 便见烛火照耀下,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是点头哈腰的便宜义子赵十五,一个则是身着官袍,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 中年官员双手负于身后,他来到牢房前,看着牢房内的林枫,视线在林枫额前的伤口停留了半息,淡淡道:“没死成,改成叫冤了?” 对我有些不善啊……林枫目光在孙伏伽身上扫视了一遍,忽然开口道:“孙郎中公务繁忙,昨夜直接忙了一晚上也没合眼,甚至连家都没有回,结果一听我找孙郎中,孙郎中直接就来了,真是让我感动。” 孙伏伽眉头一皱,目光不满瞥向赵十五。 赵十五心中一惊,忙道:“不是我,我没有向他说任何关于孙郎中的事。” “嗯?” 孙伏伽一怔。 林枫笑呵呵道:“孙郎中真的错怪好人了,这还真不是我的义子告诉我的。” 再世吕布连忙点头。 “那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的?”孙伏伽冷冷道。 林枫指着孙伏伽,笑道:“你。” “本官?”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眼袋发肿,眼里都是血丝,脸上全都是油,神情疲惫,很明显这是熬了通宵的症状。” 孙伏伽眉毛一挑。 “而同时,孙郎中的官袍有着褶皱,边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我听狱卒说过,昨日上午下了点雨,之后就是大晴天,倘若孙郎中昨夜回了家的话,我想以孙郎中的处事性格,绝不可能会让自己穿又脏又褶皱的官袍当值吧?” “综合这一切,便能推断出孙郎中忙于公务,昨晚在刑部熬了一整夜,以至于都没机会回家换身干净的官袍,对吧?” 子曾经曰过: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而史书又有评,孙伏伽有魏征之风,这样的人,绝对会十分注重仪态。 果不其然,听到林枫这一通推理分析,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情有了变化。 他收回了背在身后的双手,背脊微微挺直,目光直视林枫道:“倒是有些本事。” 再世吕布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一样,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孙伏伽的拳头了:“义父,你……好厉害。” “义父?”孙伏伽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称谓:“他什么时候成为你义父了?你不觉得他比你年龄还要小吗?” 林枫笑眯眯道:“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多少人的小妾比自己孙女都小,可他的孙女还是要管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叫姨奶,不是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 “再伶牙俐齿,也没法在今早吃到香菜馅的肉包。” “这也是你推断出来的?”孙伏伽惊了。 林枫摇头:“哦,这不是,这是孙郎中你牙上沾的香菜叶告诉我的。” 孙伏伽老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处理了一下,然后咳嗖一声,道:“说说吧,你想方设法让本官来见你,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林枫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认真道:“我想查看一下卷宗,重审赵德顺的案子。” 孙伏伽一听,眸光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林枫会这样说。 他淡淡道:“赵德顺的案子经过御史台与刑部再审,已经结案了。” “而且赵德顺之子也已经主动投罪,根据其供述,各项证据链都已经完善,无论是动机,还是他人证词,以及证物,都十分充足。” “案子已经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况且你与商州刺史勾结之事,证据也十分充足,你觉得还有必要挣扎?” 林枫原本自然是觉得魏征都出手了,以魏征的品性,总不会故意诬害自己。 可原主因为喊冤,而提前被人在牢内下黑手,这件事又让他觉得,此案绝不是这般简单。 他看向孙伏伽,道:“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如何?” 孙伏伽眉毛微挑,沉吟了一下,道:“有些小聪明。” 小聪明?那你刚刚还那么意外……林枫看着全身哪个部位都不如嘴硬的孙伏伽,道:“那孙郎中觉得,以我的能力,若是制造冤案,会让这个冤案如此容易被推翻?” 孙伏伽看着林枫:“什么意思?” 林枫视线不躲不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真的是我亲手制造的冤案,以我的本事,绝不会让你们如此容易就找到线索,从而翻案的。” 孙伏伽目光紧盯着林枫,这一刻,他倒是有些迷糊了:“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本官,你根本就没有和商州刺史勾结?你根本就没有制造冤案?” “若是没有,那我们审判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反驳?怎么现在都要斩首了,反而开始喊冤了?” 林枫叹了口气。 这特么他也想知道啊! 谁知道原主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 被审判时不吵不闹,结果关了十天了忽然喊冤。 果然,单纯的劝说,还是没法让孙伏伽对一个再次审判,再次结案的案子重查。 好在,他还有办法。 林枫直接转过身,道:“孙大人若不信我,不如先欣赏一下我的后脑再说。” “???” 孙伏伽正觉得林枫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他欣赏后脑勺,可随着林枫将遮挡头皮的头发撩起来后,孙伏伽视线陡然一直! 他猛的上前,直接仔细查看。 “怎么回事?” 他问道。 林枫笑吟吟道:“我为了让自己畏罪自杀的成功率更高,专门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用力撞击墙壁……瞧,我多成功,直接把自己撞了个半死。” 孙伏伽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他直接看向赵十五:“谁干的?” 赵十五连忙摇头:“小的不知,小的也是刚刚才发现,若非小的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也不敢去劳烦孙郎中。”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 赵十五一脸态度诚恳,义正言辞,心向光明的模样。 “是个人才啊。”林枫点评。 孙伏伽重新看向林枫,皱眉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林枫指着自己的脑袋:“撞坏了,有点失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事应该不难调查,我受伤的时间点,谁来过我这里,谁带着钥匙,查一查就能知道,至少可以缩小范围。” 孙伏伽直接点头:“本官会调查的。” “那这个案子?”林枫问道。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道:“虽然有人要对你动手,这件事有问题,但未必代表赵德顺的案子必然就也有问题,也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想到的缘由。” “所以想要将刑部和御史台重新结案的案子再度调查,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错了,否则别想轻易翻案。” “毕竟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不少百姓了,天下人都关注呢,若是没有明确证据,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官官相护,影响会十分不好。” 林枫一听,内心不由一沉。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将孙伏伽引来,又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将自己后脑的痕迹给孙伏伽看,就是为了争取重新查案的机会。 可结果,却毫无寸功。 他看向孙伏伽,道:“那先不推翻案子,只是让我查看案子卷宗呢?这个总可以吧?” 孙伏伽有些犹豫。 林枫见状,直接下猛料道:“孙郎中,你曾经就受过错判案情的痛苦,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还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因你错误而出现的冤魂吗?” 孙伏伽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在颤动。 赵十五忙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义父太胆大包天了,刑部谁不知道这是孙伏伽的不能触碰的伤口?哪个胆大包天的人都不敢提一嘴。 可林枫倒好,这是在孙伏伽的伤口上反复横跳啊! “你知道我很想把你扔进茅厕里,请你吃个饱吗?” 林枫笑了:“孙郎中不愧是状元,连生气骂人都说的如此文雅。” 孙伏伽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的确有些聪明,但这不代表如你所说,你在断案上,就真的那般厉害,能够制造出他人无法轻易破解的冤案。” 林枫道:“孙郎中的意思是让我证明?” 孙伏伽点头:“昨晚本官一夜未睡,就是被一个案子缠住了,若你能在短时间内破案,那本官就相信你的话,给你一个机会,为你带来卷宗。” 第四章 皇宫闹鬼! 林枫一听,当即如溺亡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道:“什么案子?” 孙伏伽心中既已做出同决定,便不再犹豫,他说道:“这些天,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闹鬼了。” “闹鬼?”林枫眉毛一挑。 身为在后世经历过高等教育,且为许多死人寻找真凶的刑警,他对鬼很有研究。 在他看来,一切的闹鬼,大抵分为两种,要么是疑神疑鬼,人心藏鬼,要么就是活人装鬼。 当然,前提是他穿越的唐朝不是西游那个唐朝。 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这件事,是哪一个。 孙伏伽继续道:“宫里有位贵人,前些天忽然开始做噩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鬼,这让她开始变得憔悴,休息不好。” “后来她找了太医,太医诊断后,说这位贵人身体健康的很,没有任何问题,应当是心绪太重,想的太多。” “经过太医开导,这位贵人终是睡了一个好觉,可谁知道,她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忽然发现……” 孙伏伽顿了一下,林枫知道说到关键了,他问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眉头皱起,手指无意识的在官袍上画圈:“发现在床边,正对着她的枕头上,竟然躺着一个全身穿着红衣,七窍流血的女娃娃。” “女娃娃?真人?” “假的,由布匹缝织而成的娃娃。” 孙伏伽说道:“那个娃娃我看了后,都觉得渗人,她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森白的牙齿沾染点点血色,双眼空洞没有瞳孔,而且那所谓的红衣,其实是白衣服,只是被鲜血完全浸红,闻起来充满血腥味。” “这位贵人直接就被当场吓晕了。” “陛下听闻后,直接震怒,在当夜,便派重兵包围贵人寝宫,且让几位贴身宫女亲自陪在寝宫内。” 林枫眼眸转动:“看来陛下是不信鬼怪之说啊。”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这世界哪有什么鬼,陛下更不会信什么鬼神之说,陛下觉得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这位贵人,因此陛下命人将寝宫团团包围,还让宫女陪同,陛下安慰贵人,说如果真的是鬼,那无论有多少人在还是会来,可如果不是鬼,那在这团团保护之中,就没法继续装鬼。” 林枫赞同道:“此法最稳妥,然后呢?” 孙伏伽叹了口气:“然后……然后宫女们就和这位贵人,就亲眼看到了鬼影,那个鬼还是来了,在团团保护之中,又来了!” 林枫猛然瞪大眼睛,身体瞬间笔直,道:“又看到鬼了?” “是啊,又看到了。” 孙伏伽道:“当时那鬼影直接出现在了寝宫的墙壁上,距离贵人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且鬼影鲜红如血,十分恐怖。” “贵人和宫女们见状,都吓得纷纷尖叫,这叫声惊动了外面看守的千牛卫,千牛卫们连忙冲进了殿内,然后他们也都看到了墙壁上的鬼影。” “不过似乎是来人太多了,那鬼影知道做不了恶事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墙壁向上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枫蹙眉思索。 根据李世民和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不是什么西游大唐,那就证明不是真鬼,这就到了他最擅长的查案领域了。 不过,若是有人装鬼,那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一切的?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只有那个贵人一人看到了,如此多的人看到,还是多重保护之下,怎么就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和怀疑的? 孙伏伽见林枫思索,继续道:“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然还把贵人给吓到了,陛下更加震怒,他一边加强防护,一边让我刑部和大理寺联手调查此案,并且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我们破不了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此,时间紧迫,本官才连回府换个干净的官袍的时间都没有。” 林枫点了点头,李世民会愤怒也正常,毕竟这么多人保护之下,还让那个“鬼”成功出现了,这分明是打他李世民的脸啊。 只是这愤怒,现在转嫁到了刑部和大理寺上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如何?可有头绪?” 林枫在牢房内踱着步,他一边走,一边道:“可曾询问过这位贵人,她近日是否与人结仇过?或者做过什么被她人嫉妒羡慕恨的事?” 孙伏伽道:“这位贵人与人为善,为人十分善良,对待下面的宫女太监,也都很是和蔼,她除了喜欢穿金戴银,喜欢美之外,没有其他的嗜好,自然不会和任何人结仇。” “你说的这位贵人……” 林枫看着孙伏伽,道:“是某位公主吧?” “我去!义父,你怎么知道!?”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赵十五惊呼开口。 孙伏伽也眸光一凝,他故意没说贵人的身份,就是想要隐瞒这些,毕竟公主身份特殊,若是传扬开了,不是好事。 可没想到,林枫竟然直接猜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爱穿金戴银,喜欢美,说明贵人是女子。” “而没有与任何人结仇,不被任何人嫉妒羡慕,说明不会是陛下的妃子,毕竟除非是不被宠爱的妃子,否则定会有其他妃子看不惯的。” 这么多年的宫斗剧可不是白看的。 “可陛下因为她,直接下令重兵保护,这可不是不受宠的表现。” “因此,是女的,不是妃子,又被陛下宠爱,还住在宫中,那除了未出阁的公主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符合这样条件的公主,应该也不多吧?” 也就是林枫对李世民的这些公主不太了解,否则他直接都能把这个贵人的身份给完全猜出来。 孙伏伽双眼定定的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透射出一缕希望之光。 赵十五更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义父,你太厉害了!” 孙伏伽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似乎想要将林枫给看穿,而林枫面对孙伏伽的视线,只是从容一笑。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既然你都猜出是公主殿下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位贵人就是最受陛下宠爱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李丽质? 林枫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世民这么愤怒呢,这可是李世民的心尖尖。 在几千年的无数公主中,受宠爱程度足以排在前三的公主了。 若能破了此案,揪出装神弄鬼的贼子,让长乐公主睡个好觉,必能获得李世民的好感。 到时候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思于此,他双眼亮起,干劲瞬间十足,直接道:“给我此案卷宗。” 第五章 你破解了鬼影之谜了? 很快,孙伏伽就让人将卷宗取来了。 林枫接过卷宗,迅速查看了起来。 卷宗从长乐公主第一次做噩梦开始,一直记录到了昨晚众目睽睽之下闹鬼的全部事迹。 长乐公主身份十分尊贵,关于她的案情记载,自是十分详细。 林枫看过后,心中就有一个大概了解了。 他问道:“可曾审问过能够进出长乐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 孙伏伽道:“当然审问过了,证词在后面几页。” 林枫直接取来后面几页的证词,他一边看,孙伏伽一边介绍:“在发现那个流血娃娃后,我们刑部和大理寺就将有嫌疑的人都进行了审问。” “在我们看来,这个娃娃是公主殿下睡着之后被送进去的,而能进入寝宫的,也就当晚值守的那些宫女,所以有问题的人,肯定在她们之中。” 林枫点着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有那些当晚值守的宫女,才有合理的、不会被人怀疑的理由进入寝宫。 “然后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摇头叹息:“没有审出任何问题来。” “那一晚,所有宫女都有不在场证明,她们至少都是两人一起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人单独行动过,而且当晚她们都守在外面,公主殿下当晚睡的很好,中途没有惊醒,也就没有召唤她们进去。” 林枫道:“也就是说,当夜没有任何宫女进入过寝宫?” 孙伏伽点头:“是啊,这一点是最让我们没思绪的,没有人进入过,那贼人究竟是怎么将那个娃娃放在公主殿下枕边的?”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她们是等公主殿下睡着之后才出去的,还是睡着之前就离开了?” 孙伏伽道:“公主殿下休息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她们在殿下睡着之前就在门外候着了。” 那就能排除是趁着长乐公主刚睡着,为长乐公主掖被角间隙放下娃娃的可能性了。 “这些宫女目前都没有查出任何的问题,并且她们进入寝宫,还是第二天早上,其他来为公主殿下洗漱更衣的宫女到达门外时,听到公主殿下的尖叫,随着那些宫女一起进入的。” “她们是和未曾守夜宫女一起进入的,这便又能排除她们率先进入从而破坏线索的可能。” 孙伏伽挠了挠发油的头发:“总之,这个案子古怪极了,我们真的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赵十五听到此,弱弱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啊?既然怎么推测都不对,那就只剩下鬼一种情况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最好期待没有鬼,否则我这孤家寡人的死鬼,死了后,就只能缠着你了。” 赵十五瞬间脸色就白了。 孙伏伽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枫,怎么样?可有什么思绪?” 林枫神情完全没有孙伏伽的沉重,他只是轻轻一笑,道:“有点。” “没有也没事,毕竟你只是看到了卷宗,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都调查这么长时间——”孙伏伽下意识的话忽然顿住了,他猛的反应过来林枫的话。 “有点!?”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急忙道:“你说的是有点?你有思绪!?”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人家刑部那么多人调查这么长时间都没思绪,结果义父就看了这么一眼,就有想法了? 这……这……义父也太厉害了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我的确有点思绪,但只凭卷宗和你们讲述,我无法还原所有细节,你们定然有疏漏之处,所以想让我破案……你得让我去现场。” “去现场……”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显得有些犹豫,他说道:“你现在是死刑犯,这无缘无故,本官别说带你进宫了,就算让你离开这大牢都做不到。”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这个简单,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了。” “怎么说?”孙伏伽见林枫嘴角含笑,分明是有所依仗的模样,不由追问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义父似乎又恢复到了两天前的沉稳了。 这两天哭爹喊娘,甚至都说出不是本人这样胡话的人,仿佛直接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林枫指尖划过卷宗,他直接抽出了其中一页,道:“你可以去找此案的主负责人,告诉他……我已经破解了这个的秘密了。” 孙伏伽一听,连忙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整个人都是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几乎失声道:“你……你知道那众目睽睽之下的鬼影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震惊神情,微微点头,道:“一个很简单的光学知识而已。”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真的不是鬼?” 林枫神秘一笑:“你也可以当成鬼,不过……它是人心的鬼!”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林枫:“你真的破解了这个秘密?这可是让陛下最为震怒的事了,你若是真的破解了,我有把握……能让你去现场调查。但你若骗我,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枫直视孙伏伽的眼睛,只说了七个字:“我不想蒙冤而死。”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三息时间,旋即道:“好,我信你一次,你告诉我这鬼影是怎么回事?我去告知戴尚书,为你争取机会。” 林枫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孙郎中替我告知戴尚书,我要亲自为其演示。” 孙伏伽神情一僵,他目光陡然锐利看向林枫:“你不信我?” 林枫仍是那平和的笑容,可声音却十分坚定:“我若不信孙郎中,就不会去找孙郎中,只是我想洗刷冤屈,我必须确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被他人盗取我的果实,还望孙郎中理解。” 孙伏伽死死盯着林枫,林枫坦然对视,二者对视许久,孙伏伽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希望你真不是在哄骗本官,否则……” 孙伏伽看着林枫,道:“本官说过,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直接起身:“本官去为你请示戴尚书。” 看着孙伏伽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究竟能否逆天改命,谋得一线生机,老孙,就靠你了啊…… 第六章 无解之谜! 与此同时,刑部衙门。 偏厅之中。 正有三人端坐于此。 主座上的刑部尚书戴胄眉宇间有着隐藏不住的阴云,他左手手指不断磕着桌面,右手则烦躁的转着两颗铁球,铁球摩擦碰撞之声与桌子被磕动的响声此起彼伏响起,刺的大理寺卿萧瑀忍不住开口。 “戴尚书,你再这样烦躁下去,案子能不能破不知道,本官可能就要先被你送走了。” 戴胄指尖一顿,布满细纹的眼眸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别急,若是案子破不了,本官会和你一起走的。” 萧瑀笑着摇头:“不至于,戴尚书最多也就被骂一顿,罚点俸禄,可本官治下刚刚出现奸佞,已然惹得陛下不满,若是再无法破案,陛下定不会轻饶的。” 戴胄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满脸愁容。 坐在萧瑀下首的大理寺寺丞韩克己冷哼一声:“我就说那林枫不是好东西,亏萧公那么信任于他,还想过待寺正告老还乡之后,提拔他接班呢,结果他就这样对待萧公的信任。” “他自己找死不要紧,还连累萧公被陛下责备。” 萧瑀摆了摆手,脸上无怒无波:“别说了,每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他即将被斩首,已然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了。” “你与他在大理寺为同僚时,就是最优秀的两个,本官为谁接任寺正之事颇为发愁,现在没了他,本官倒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韩克己闻言,并不和其他人一样谦逊,他十分自信道:“论探案查案,下官不比他差!论品性,下官更是甩他十条街。” “之前萧公总是嫌我们争来争去,嫌我们吵得大理寺不得安宁,那是因为下官早就知道他林枫的为人了,若让他为寺正,必将冤案无数,幸亏他被发现的早,才没酿成大祸。” 戴胄见韩克己这般反应,着实有些好奇。 若是其他人,在这个场合,怎么都该谦虚一下,说大理寺人才济济,自己怎敢觊觎寺正位置的话。 可这个韩克己,却毫无任何谦虚,看来他要么自信异常,要么就是和那林枫关系十分的差,有机会就踩一脚。 否则怎么都不该表现的如此有失风度。 而萧瑀对韩克己的反应毫无任何意外,很明显,他已然习惯了。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废话,道:“戴尚书,还没线索吗?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戴胄闻言,脸色再度阴云密布,他摇着头,蹙眉道:“毫无任何收获。” “昨晚一整夜我们刑部都没休息,连夜提审了在场所有人,可他们的供词,反倒是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真真就是活见鬼了。” 萧瑀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道:“此案有两个最大的难题,一个是那血娃娃是如何在没有任何人进入寝宫的情况下,送到公主殿下的枕边的。” “一个便是那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又大摇大摆消失的。” “若能破解这两个难题,就算找不到幕后贼人,至少也能识破鬼怪的流言,让宫内恢复安宁,陛下高兴之下,或许还能多宽限几日。” 戴胄手中的铁球又下意识转了起来:“血娃娃的事,我们提审了所有守夜宫女,连当夜不能靠近寝宫的侍卫也都没放过,可仍是毫无收获。” “鬼影的事,更为异常,当夜几百人亲眼所见,可问过他们后,竟无一人察觉到异常……” 这一刻,饶是见过诸多大案的萧瑀,也不知该如何进展了。 这个“鬼”,就好像真的是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线索都不给他们留。 使得刑部与大理寺两个当世权柄最大的刑侦官员,都毫无一点办法。 戴胄皱眉间,余光忽然见韩克己眉头稍松,似有突破,他直接道:“韩寺丞,你刚刚说你擅长破案,可有什么想法?” 韩克己见自己被点名,连忙正襟危坐,他说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说!” 便是萧瑀,也在此时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韩克己道:“下官在想,鬼影的事,我们问过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否……异常不在人的身上。” “不在人的身上?”韩克己皱眉思索:“继续说。” “是否是公主殿下的寝宫,存在问题?” 韩克己看向戴胄和萧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下官在想,是不是公主的寝宫内,存在什么机关?或者被人偷偷设置了什么机关,那机关启动之后,便会让鬼影出现。” “同样的,是否是公主殿下寝宫内,有某种机关暗道,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守卫与宫女,偷偷进入寝宫中,放下血娃娃。” 听到韩克己的话,戴胄和萧瑀几乎同时,眼中露出一缕失望之色。 萧瑀摇头道:“不可能的。” 韩克己不解看向萧瑀。 萧瑀说道:“皇宫重地,宫殿的建造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偷建造机关暗道,是绝对办不到的。” 戴胄也说道:“我们刑部向工部要来了当时建造的图纸,并且专门验证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别说机关暗道了,就连一块稍微不平整的地砖都找不到。” “而且我们也让人仔细搜查过寝宫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 “所以你的猜测,根本就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 韩克己眉头皱起,抿着嘴,不再说话。 戴胄摇着头,心中又失望又焦虑。 断案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思路。 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了,三十天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萧瑀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大理寺卿也要做到头了。 “在这坐着也没用,不如再去现场瞧一瞧吧,万一能有收获……” 说着,萧瑀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刑部郎中孙伏伽匆忙进入堂内,戴胄见状,有些不悦道:“孙郎中,你去哪了?大家都在谈论案情,你怎么现在才来——” “尚书大人,有突破!” 未等戴胄说完,孙伏伽的声音就打断了他:“鬼影之谜破解了!案子有进展了!” 第七章 视而不见的机关! 孙伏伽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要站起的萧瑀,屁股刚离凳子,就咣的一下重新坐了下来去。 他双目灼灼,忙道:“孙郎中,你真的破解鬼影之谜了?” 韩克己也瞪大眼睛看着孙伏伽,那表情分明是“本以为破案我就天下无双了,没想到此人比我还要厉害”。 而刑部尚书戴胄更是一把抓住了滚动的铁球,也不记得自己的不悦了,直接道:“鬼影之谜是怎么回事?” 被三人这样用灼灼目光注视着,孙伏伽压力山大,他忙道:“不是我破解的鬼影之谜。” “不是你?” 戴胄皱眉道:“那是何人?快让他过来。” 孙伏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林枫说了出来:“是林枫。” “林枫?” 萧瑀一怔。 戴胄也是一愣,刚刚他们还随口说起过林枫这个奸佞呢。 没想到,忽然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而且竟然还是说他破解了鬼影之谜。 “不可能!” 未等萧瑀和戴胄反应过来,韩克己直接道:“绝对不可能!” “他林枫一个制造冤案的奸佞,能知道个什么鬼影之谜?再说他破案能力都不如我呢,我都破解不了,他更不可能!” 韩克己和林枫为了寺正的位子,斗了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林枫自寻死路,自己马上要成为寺正了。 结果忽然有人跳出来,说林枫破击了鬼影之谜,玩呢? 他怎么可能给林枫半路杀出的机会。 戴胄也皱眉道:“孙郎中,你没有弄错吧?林枫被关在大牢里,应该连此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就破解鬼影之谜了?” 萧瑀脸色沉凝,没有说话。 孙伏伽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道:“戴尚书,此案是下官告知林枫的,林枫看过此案卷宗,他说他是根据卷宗,破解的鬼影之谜。” 这是隐藏不住的,戴胄一查便知,所以孙伏伽也不瞒着。 他继续道:“下官听过林枫之名,以前在大理寺时,破获过一些案子,所以下官觉得,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思路,为何不让林枫试试呢?” “若是他真的能破解鬼影之谜,那我们也就有了思路了,至少能向陛下交差了。” “若是他破解不了,大不了将他重新关进大牢,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的。” 戴胄犹豫了一下,看向萧瑀:“萧寺卿,林枫是你的人,你觉得让不让他来试试?” 萧瑀眼珠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脑门迅速浸出了汗水,要张嘴,却仿佛嘴上锁了。 戴胄一捂脑门,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老友的毛病了,萧瑀什么都好,唯独在做选择时,和要他命一样困难。 他干脆直接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进展,不如看看那林枫葫芦里卖的是不是真药。” 萧瑀瞬间长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韩克己脸色一沉,他忙低下头,不让两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 没多久,林枫就被带进了偏厅内。 刚进入偏厅,林枫就看到了端坐的三人。 主座坐的老头应该就是刑部尚书戴胄了,嘶……目光很有威严啊,比我前世的局长视线都吓人。 紧挨戴胄的胖老头应该就是萧瑀吧?萧瑀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比戴胄温和多了。 咦?这个痘上长了个脸的家伙是谁?那视线可不善啊。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在心中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第一印象。 戴胄正襟危坐,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极具威严:“林枫,孙郎中说你破解了鬼影之谜,是或不是?” 开门见山,我喜欢……林枫正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打招呼呢。 “是。”林枫表现的很诚恳。 这话一出,萧瑀和戴胄眸光都是一亮。 韩克己则如临大敌,他直接喝道:“林枫,你休要胡说八道,若你没有破解鬼影之谜而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官定饶不了你!” 这特么谁啊?上来就说我大放厥词……林枫看向韩克己,道:“这位痘痘兄是?” 痘痘……韩克己气的眉眼倒竖,他此生最恨有人拿自己英俊脸庞上唯一缺点的痘开玩笑。 “韩克己!你这辈子永远超越不了的男人!”韩克己冷声道。 “行了。” 戴胄见两人越说越远,直接拉了回来,他瞥了一眼韩克己:“韩寺丞,正事要紧,个人恩怨还请放一放。” 韩克己被戴胄警告,心中不由一惊,连忙道:“下官明白。” 戴胄这才重新看向林枫:“那就说说吧,鬼影之谜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也不吊他们胃口,他还有求于这些大佬呢,自是态度端正:“诸位都知道,这世上本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而想要当着几百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装鬼,又不被发现,自是没法亲自去装鬼的。” “所以,那贼人想要实现鬼影的出现,就只能借用机关。” 他话刚说完,就敏锐的发现原本还有着希望神情的戴胄与萧瑀,迅速转为了失望之色。 而痘上长了张脸的痘痘兄,则陡然大喜,双目亮的刺眼。 林枫直接就迷糊了。 不是……这啥情况? 他不解看向温和的胖老头萧瑀。 萧瑀叹息道:“林枫,你所说的机关猜测,其实不久前韩寺丞已经说过了。” 韩克己顿时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的看着林枫。 林枫顿时确定了,即便痘痘兄表现的和自己有仇,可实际上,他绝对是仰慕原主的,否则不至于给出一样的猜测,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这得多仰慕自己,才能在作出同样判断时,高兴到这个份上。 萧瑀继续道:“而这个猜测,已经被我们给否决了。” 林枫一愣。 “刑部仔细搜过寝宫,在寝宫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装置。” 戴胄脸色难看道:“鬼影出现的第一时间,侍卫就封锁了寝宫,并且任何离开寝宫的人都进行了搜身,也就说明若真的有机关设置,贼人不可能将其带走。” “可我们没有搜到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这都说明是不可能有机关的。” 韩克己装模作样,一副为大理寺考虑道:“林枫,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丢我们大理寺的脸了。” 林枫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笑?”韩克己瞪眼。 孙伏伽则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相信林枫才推荐林枫的。 若是林枫不行,自己必会受到责备。 戴胄目光阴沉,语气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你笑什么?” 林枫缓缓道:“谁说,机关就需要特殊的装置了?” “谁又说机关就需要带走了?” 他看向四人:“那机关就放在你们眼前,可你们啊……却视而不见。” 第八章 小孔成像,基础科学! 在场的四人,直接被林枫的话给说懵了。 连韩克己都脑袋发晕,一时忘记了反驳。 孙伏伽生怕林枫的话惹怒戴胄,他忙道:“林枫,好好说话,你说的机关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戴胄紧盯着林枫,萧瑀端着茶杯都忘记喝了,韩克己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在说这个机关之前,还请戴尚书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戴胄沉声道:“何物?” “一张质地较硬的纸,一根蜡烛。” “就这些?”戴胄意外。 他知道林枫要东西,应该是要制造鬼影的机关,可他没想到,林枫要的东西如此简单。 林枫点头:“就这些。” 戴胄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完全不知林枫要干什么,韩克己也不知道林枫要耍什么花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对。 “去准备。”戴胄开口。 很快,一张质地较硬的纸和一根蜡烛就被送了过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戴胄问道。 林枫笑道:“还请戴尚书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折下纸。” “折纸?” 林枫的每一次回答,都出乎在场几人的预料。 戴胄看向萧瑀,萧瑀摇头表示不明白林枫要做什么。 他又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脸上也是茫然之色。 他又下意识抬起头向看向韩克己,但一想到韩克己让自己失望的表现,就止住了抬头的想法。 他心中甚是欣慰,还好大家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蠢了。 “折吧。”戴胄开口。 绑着林枫的狱卒赵十五连忙松开了林枫,同时满脸好奇的看着义父拿起白纸折了起来。 到现在,赵十五还迷迷糊糊呢。 他是怎么都没明白过来,原本哭哭嚷嚷喊冤的林枫,怎么就成为这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期待的人了? 若是义父真的破解了鬼影之谜,立了功……卧槽,我该不会抱上大腿了吧? 赵十五瞬间就激动了。 在众人或紧张,或希冀,或满是恶意的目光下,林枫迅速将这张质地较硬的纸张给折成了一个箱子。 然后他将箱子的一面给撕了下来,使得可以通过这面看到箱子的内部。 之后,他又在箱子的一面,扎出了一个小孔。 做完这一切,林枫便道:“完成了。” “完成了?” 四人看着桌子上,一个缺了一面的箱子,一根摆在有着小孔那面箱子前方的蜡烛,满脸的茫然。 这下,连孙伏伽都忍不住道:“林枫,这……就完成了?” 林枫笑道:“怎么样?” 孙伏伽完全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韩克己更是被逗笑了:“林枫,你别告诉我,你要用这一个箱子,一根蜡烛,来解鬼影之谜?” 戴胄手中的铁球再度转动了起来,他神情有些烦躁:“林枫,你确定真的完成了?本官现在可没开玩笑的心思。” 林枫知道对于基础科学知识匮乏的古人,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他说道:“戴公萧公,你们先别急着失望,很快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林枫就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给点燃了。 韩克己见状,直接冷笑道:“还不让我们失望?林枫,瞧瞧你在干什么,你刚刚还笑话我们机关在眼前视而不见呢,结果你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忽悠我们,你将本官置于何地?” “你将戴尚书,将萧寺卿置于何地,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就是——什么!?” 话音尚未说完,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音。 震得萧瑀杯子里的茶水都跳动了。 林枫掏了掏耳朵,这嗓子唱海豚音都行了吧? “怎么可能!?” 韩克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箱子内部,整个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愿开口。 “有了!有了!” 孙伏伽大脸直接凑近了箱子,他瞪大眼睛看着箱子里的画面,激动的下意识拍手:“戴尚书,萧寺卿,你们看,你们快看,蜡烛……蜡烛的烛火,跑到箱子里了。” 戴胄和萧瑀一听,连忙起身看去。 当他们看到箱子内,小孔对面的箱壁上,那个倒置的烛火画面时,瞳孔都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烛火的画面,竟是跑到了箱子内!”戴胄喃喃道。 萧瑀一握拳头,忽然仰起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鬼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戴胄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甩动自己的熊掌,向着林枫肩膀用力拍去:“本官也明白了,林枫,你帮了本官大忙了!” “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个手法的!” 孙伏伽道:“林枫,我就知道没有错信你。” 韩克己看着一瞬间,直接成为焦点的林枫,脸色铁青的和吃了孙伏伽的出恭之物一样。 至于再世吕布,已然目瞪口呆,他呆滞的看着义父一瞬间成为了戴尚书都称赞的功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海。 “半生飘零,终遇好爹。义父!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义父!” 林枫被戴胄的熊掌拍的差点没跪下,他龇牙咧嘴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其实这就是最初级的光学知识——小孔成像。 林枫在看到卷宗里对当时情景的描述时,就想到了这个试验。 想要让小孔成像,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环境阴暗,小孔,光源。 而长乐公主的寝宫,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环境,公主要睡觉,自然是将近处的烛火都熄灭了。 所以寝宫内是十分暗的。 小孔……古代的窗户多是窗户纸,想要制造小孔太容易了,一桶就行。 而光源……外面有重兵把守,火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小孔成像的一切试验就都满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制造一个鬼影,真的再容易不过了。 只需要提前演练过多次,然后在殿外制造一个定时下落的装置,自然就能出现一个鬼影,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去操控。 戴胄对林枫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做的很不错,这次你帮了本官大忙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林枫直接道:“我想去现场,帮戴尚书破了此案,揪出贼人。” “嗯?”戴胄眉毛挑起:“你要帮本官破案?原因呢?” 他可不信一个死刑犯有这种无私帮忙的雅趣。 孙伏伽开口道:“戴尚书,林枫愿意帮我们,其实有一个要求……他想要查阅赵德顺案的卷宗。” “你想翻案?”戴胄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诉求,他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你不服本官和魏公的判决?” 林枫迎着戴胄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死我也想死的明明白白……而且案子最不怕查,不是吗?若是赵德顺案子没问题,那我再怎么查也没用。” 韩克己一听林枫要翻案,忙道:“戴尚书,这不合规矩,他马上就要斩首的死囚了,现在为了活命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大人千万别被他骗了。” 戴胄盯了林枫半晌,林枫不躲不避,坦然对视。 “好胆色!本官真的有些欣赏你了。” 戴胄神情淡淡道:“你的表现让本官很满意,若你真的能助本官破了此案,那让你看一看赵德顺案的卷宗又如何?” “本官和魏公可不是老糊涂,我们既然结案,自是有把握……所以本官不怕你查阅卷宗,你再查也没用。” 韩克己脸色一僵。 林枫则大喜,忙拱手一拜:“多谢戴尚书。” 第九章 头发丝,树叶,蜡烛。 皇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发生闹鬼案件的长乐公主的寝宫周围,更加森严肃杀。 千牛卫披甲执刀,目光森然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只是被那双视线盯上,便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站起来的汗毛,心中不由感慨,这就是初唐的恐怖啊! 随便一个千牛卫,都如此彪悍精锐。 在戴胄的带领下,他们顺利通过千牛卫的关卡,进入了寝宫的院落内。 不同于一路经过的满是庄严肃穆风格的皇宫,这里的院落显得轻松活泼了不少。 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这丫的是死了吧? 咦?竟然还有枫树,红色如火,比花还漂亮……不愧是公主的住处,就是美啊。 “就是这里了。” 这时,戴胄的声音响起,他看向林枫,道:“自从发生鬼影之事后,这里便被千牛卫封禁了,除了我们探案之人外,任何人禁止入内。” 林枫点了点头,戴胄的意思是说,现场没有被破坏,一切都和当晚一样。 “长乐公主现在在哪?”林枫问道。 “公主殿下被吓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里静养。” 林枫刚要点头,却忽然听到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宫才没吓到!你不要小瞧本宫!”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由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枫树下,正站着两人。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以及一个身着繁复宫裙,五官精致,肤白貌美,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是小鹿的眸子一样,水润润的,十分澄澈漂亮的妙龄女子。 此时她正双手叉腰,横眉冷对的瞪着戴胄。 “公主殿下?” 戴胄没想到这位祖宗会在这,连忙行礼。 这就是被那鬼娃娃吓晕的公主?竟敢把如此可爱漂亮的公主吓晕,真是该死啊……林枫忙跟着行礼。 萧瑀看到公主,声音温和道:“公主殿下,你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静养了吗,怎么会在这?” 长乐公主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哼的转过头,道:“本宫又没被吓到,静养什么静养!而且你们的调查毫无起色,要靠你们抓鬼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本宫便决定……本宫亲自来抓鬼!” “不就是查案嘛,你们不行,那就本宫自己来!” 没被吓到? 林枫回想起卷宗里十分详细的描述,不由点头……这也是个全身哪里都不如嘴硬的丫头。 萧瑀仿佛在看孙女一样,声音都轻柔了很多:“那公主殿下找到线索了吗?” 长乐咳嗖一声,白皙晶莹的手指背在身后:“本宫觉得,线索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那晶莹的手指看去,便见长乐指的是她的寝宫。 “一定是寝宫的风水不对,所以本宫决定——拆了它,盖新的。” 众人:“……” 戴胄眼角一抽,不由道:“殿下,别冲动。” 长乐双手叉腰:“那鬼不是缠着你们,你们当然不冲动!总之,这破地方本宫拆定了。” 孙伏伽:“殿下,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韩克己:“殿下,千万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林枫看不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娘子的,和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 “殿下,我支持你,拆了它!”林枫忽然开口。 长乐一听有人支持自己,顿时水润的眸子陡然亮起,她看向林枫:“茫茫人海里,果然还是有人能懂本宫的,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你是哪路英雄?” 话本看多了吧? 林枫刚要开口,韩克己抢话道:“公主殿下,他就是制造了赵德顺冤案,已经被判斩首的林枫。” 长乐:“……嗯,本宫不拆了,你不懂本宫,本宫和你所见不同。” 变脸真快啊……林枫见长乐终于不吵着拆寝宫了,目光重新看向戴胄:“尚书大人,我们继续查案吧。” 戴胄也松了一口气,他向林枫投去赞赏的眼光,还是林枫有办法啊,这小子真是有几把刷子。 他看向长乐:“公主殿下,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已经有线索了,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破解鬼影之谜的。”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陡然一瞪,可爱爆了:“真的?” 戴胄点头:“下官怎敢欺骗公主殿下。” 长乐忙道:“那还等什么,你们快破案,本宫倒是要瞧瞧,那鬼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胄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点头:“我们先去寝宫看看。” 说着,林枫便径直走向寝宫。 长乐见林枫这个犯人,竟好像是带头的,而贵为尚书的戴胄和大理寺卿的萧瑀竟然也没反对,她不由眨了眨漂亮的眸子。 孙伏伽见长乐的表情,低声解释道:“线索就是林枫发现的。” 长乐眸光更加意外了,视线也下意识的,跟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进入寝宫内,看着装修温馨的公主闺阁,道:“鬼影出现在哪里?” 孙伏伽忙抬手指向对面的墙壁:“那里。” 林枫看去,便见墙壁平整,颜色是白色,那里没有悬挂任何字画装饰,而且面积不小。 若是在后世,绝对是投影看电影的绝佳选择。 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投放鬼影的最好选择了。 林枫转过身,看向墙壁正对的窗户,不用他开口,借了林枫光的、人生第一次进入宫中的赵十五,连忙屁颠的跑过去检查。 赵十五是林枫主动要求带来的,没别的,他需要帮手,而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也就赵十五。 并且和赵十五混好了,在牢内也有个关照,不至于被苛待。 “有!” 赵十五忙喊道:“有小孔!真的有小孔!” 戴胄和萧瑀一听,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去。 到了窗前一看,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小孔。 只是这小孔太小了,一根手指都伸不进,很容易让人忽视。 戴胄深沉的眸子陡然一亮,萧瑀也仿佛蒙住了眼睛的灰尘被吹开,两人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的浮现。 长乐见状,一脸的茫然:“你们为何对本宫窗户上的小孔这么高兴?” 孙伏伽便低声向长乐解释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再次看向了林枫,她惊奇道:“你怎么想到的?” “运气好而已。”林枫没多解释,他继续道:“蜡烛在箱子外,才能投影进来,鬼影也不例外,要去殿外。” “对,殿外!”戴胄直接道:“立即查看。” 众人迅速跑出了寝宫,来到了那扇窗户前仔细查看。 “有发现!” 孙伏伽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枫树叶,只是这枫叶是被经过裁剪的。 它被裁剪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他忙递给戴胄:“戴尚书,你看。” 戴胄接过枫叶,脸上充满着激动:“是它!肯定是它!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向陛下交代了!” 站在一旁仿佛透明的韩克己见状,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看向地面上的枫叶,道:“因为枫叶较多,这片枫叶落在上面,除非有目的的寻找,否则很容易忽视。” “并且这片枫叶格外的鲜红,在光的照射下,就能形成鲜红如血的鬼影效果了。” 长乐已经完全看呆了,她此时的表情,又萌又呆:“把本宫吓哭的鬼影,竟然就是这一片小小枫叶?” 戴胄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那鬼影竟是一片树叶呢。” 萧瑀这时道:“可树叶是如何定时落下的呢?当时殿外有侍卫把守,如果这里有人放下树叶装鬼,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长乐一听,忙扭头看向林枫,如水眼眸充满好奇。 林枫笑了笑:“这就需要一个定时机关了。” “定时机关?” 几人忙左右看了看,可什么都没发现。 林枫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众人循着他视线看去,继而都是一怔。 赵十五下意识道:“灯笼?” 话一出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大佬们都没开口呢,可轮不到他说话。 好在众人注意力都在灯笼上,没人注意他的话。 “灯笼……是何意?”孙伏伽问道。 林枫说道:“所谓的定时装置,不出意外就是这个灯笼。” “而想要定时,很简单。” 林枫在地上看了看,忽然他眸光一动,从地上捡起了一物。 孙伏伽仔细看去,旋即神情茫然:“林枫,你捡起一根头发丝干什么?” 林枫笑道:“这可不是头发丝,这是机关必须的要素之一啊。” “什么?” 孙伏伽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看来孙郎中已经想到了。” 他说道:“定时装置不难制作,可想要在制作后,不被任何人察觉发现,那就有些难度了。” “而如何才能让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制造鬼的机关呢?” “自然……就要用到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林枫一边说,一边将头发丝穿在了枫叶上,然后踮起脚尖,将头顶的灯笼取下。 他用指甲在蜡烛上抠出一道缝隙,然后将头发丝缠绕进去,之后将蜡烛放回进灯笼里。 他点燃蜡烛,道:“诸位且稍等片刻。” 众人抬起头,紧盯着头顶的灯笼,眼见蜡烛烧到了缠绕头发丝的地方,旋即随着火焰将头发丝点着,头发丝顿时断裂。 而树叶只是穿在了头发丝上,并没有绑住,随着头发丝的断裂,树叶自然而然就飘落了下来,且正好就在这个小孔的前方落在地面上。 赵十五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满脸欢愉。 长乐则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水润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自己想破脑袋都破不了的谜题,他怎么一下就解开了。 戴胄则闭上眼睛片刻,继而爽朗大笑:“好!好一个绝妙的设计!” “谁能想到,所谓的鬼影,竟然是一根头发丝,一片树叶,一根蜡烛造成的!” “而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谁又会注意?” “怪不得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怪不得我们一直一无所获!还真是……” 戴胄双目定定的看着林枫,感慨道:“如你所说,机关就在我们眼前,可我们视而不见啊!” 林枫可不敢在大佬面前嘚瑟,他谦虚道:“我也是运气好。” “可不是运气好,没有足够的积累,机会就算到眼前,也发现不了!” 说着,戴胄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寺卿,倘若林枫此次不死,将他让给我刑部如何?” 胖乎乎的萧瑀一脸温和笑意:“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第十章 动机! 戴胄和萧瑀是多年好友,自然不会因为萧瑀这玩笑话生气。 但他也知道,看萧瑀这样子,倘若林枫不死,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也是,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在自己手里,谁要是抢走了,那可不比夺妻之恨要轻。 “鬼影之谜算是彻底解开了,不过……究竟是谁布置出这样一个精巧绝妙的机关的?” 戴胄询问,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小孔成像的实验了,可来到这里后,还是依靠林枫才完全解开鬼影之谜的。 可以想象,这个贼子又是何等的狡诈多端了。 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长乐公主也眨动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林枫。 在亲眼见证林枫破解鬼影之谜的整个过程后,长乐对林枫破解真正的闹鬼之谜,也开始有了期待。 林枫说道:“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长乐忙问道。 “那就是能绝妙利用这里的所有常见之物布置出鬼影的人,绝对是对这里环境无比了解的,换句话说,贼人绝对就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宫女、侍卫、太监中的一个或几个。” 听到林枫的话,长乐眼眸直接瞪大。 “戴尚书,那些人现在必须严密监控与控制,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林枫看向戴胄。 戴胄点头,声音冰冷道:“放心吧,在发现鬼影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本官也是认为,鬼影定是昨夜在场之人所为,只是找不到线索,拿他们没办法罢了。” 林枫重新进入寝宫内,众人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他视线环顾寝宫,长乐的寝宫面积很大,看起来很宽敞。 进门后,走几步就是桌椅,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之后有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床榻、梳妆台和几个衣柜。 那出现鬼影的墙壁,就是在屏风后面。 他一边观察,一边向长乐问道:“鬼娃娃出现的那一天,殿下的寝宫门窗都是紧闭的吗?” 长乐回想起那鬼娃娃的恐怖模样,仍有些心有余悸,她点头道:“窗户都锁上了,门倒是没有上锁,但门外就是宫女和侍卫。” 林枫又看向戴胄:“戴尚书,窗户检查过吗?是否有被人破坏和打开的迹象?” 戴胄道:“自是检查过了,我们专门让工部的人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那房顶呢?瓦片可有被人移动的迹象?” “也是没有。” 还真是一个纯粹的密室啊……林枫点了点头。 大门有人守着,窗户没被人打开过,也没人从房顶掀开瓦片进来……那贼人是怎么将鬼娃娃放到长乐枕边的? 通过什么机关吗? 林枫看向长乐的床榻,长乐床榻上面有轻纱笼罩,所以若是用机关吊着鬼娃娃,等到长乐睡着后鬼娃娃自动掉落在长乐枕边的方法,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除非长乐眼瞎,躺着的时候看不到鬼娃娃。 “可以排除机关所为,那就只能是在长乐公主睡着后,有人亲自放置的鬼娃娃。” “但他是如何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进入和出去的?” 林枫大脑在迅速思索着。 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前世所遇到的和见过的所有案子,去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情。 林枫看向这些立在床榻旁的衣柜,道:“公主殿下,我能打开这些衣柜吗?” 长乐点头:“可以。” 林枫打开了衣柜,只见衣柜里正挂着很多看起来就贵重的衣裙。 衣服是真多啊,也真漂亮,若是穿在长乐身上……要命啊。 林枫依次打开了所有衣柜,同时向长乐问道:“殿下这些衣服都经常穿吗?”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本宫习惯上午一件下午一件,每天都不重样呢,当然要经常穿。” 还真是如孙伏伽评价的那样,十分爱美。 “殿下穿过的衣服,会在穿完后,直接放回衣柜吗?” “当然不会。” 长乐说道:“穿过的衣服都脏了啊,肯定要浣洗的,晾干之后才会放回来。” 林枫点头,爱美又干净,最主要本人就漂亮的要命的女孩,谁能不喜欢? 孙伏伽说的没错,人见人爱,很难让人不喜。 林枫关上衣柜的门,又来到梳妆台。 此时梳妆台上正散落着一些首饰,林枫道;“这首饰怎么没人打理?就这样随意放在这。” 长乐撇嘴道:“这里闹鬼啊,吓都吓死了,谁还敢进来。” “再说除了本宫外,普通宫女也进不来啊,本宫这些天都快被烦死了,也没心情打扮,这些首饰自是就扔在这了。” 林枫随手拿起一支钗子,钗子是玉质的,翠绿翠绿,上面有着几颗白色珍珠,饶是林枫这种直男,都觉得这钗子插在长乐的头发上,会十分好看。 他说道:“殿下这些天,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丢东西?” 长乐想了想,然后如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本宫的东西都有宫女在打理,而且父皇经常赐给本宫好东西,本宫怎么可能记得住都有些什么。” 这是壕无人性的富婆啊! 不知道现在抱富婆长乐的大腿,来不来得及。 林枫看向长乐,道:“还请公主殿下让人清点一下殿下的东西,看看是否丢失了些什么。” 长乐有些不解,孙伏伽等人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戴胄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从我听孙郎中说起这个案子时,其实我就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长乐简直就是捧哏小能手,总是第一时间发问。 “动机!” “动机?”长乐茫然。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动机!” “刚刚大家也看过了,不说那鬼娃娃之谜还未破解,就是鬼影之谜都如此复杂。” “而贼人所算计的又是公主殿下,这是会直接引起陛下震怒的。” “设计复杂又精妙,同时动手又充满危险,一个不慎被发现就绝对是满门抄斩!” “可贼人又是鬼娃娃,又是鬼影的……他的目的呢?”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林枫道:“无论是鬼娃娃还是鬼影,唯一造成的结果,似乎都只有长乐公主被吓哭了而已。” “他总不会就是个变态,就想看长乐公主梨花带雨,然后做出这一切吧?” 这一刻,别说经验丰富的戴胄与萧瑀了,连长乐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戴胄看向林枫,道:“其实我们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目前就是除了公主殿下被吓到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贼人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干想是没用的,要查。” 林枫道:“先从公主殿下手中的贵重之物查起,看看是否丢了什么。” “若是没有丢失,就说明贼人目标不是公主的东西,那就换一个方向。” “贼人的动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可不算是一件好事,知道了贼人的动机,我有预感……距离破案就不远了。” 第十一章 丢失之物! 戴胄与萧瑀对视一眼,两人皆齐齐点头。 昨晚才发生的鬼影之事,他们一整夜都在询问现场之人,根本没思绪来考虑这些。 此时林枫给了他们方向,他们自是不会耽搁。 “殿下,麻烦你找宫女来清点吧。”戴胄说道。 长乐刚要点头,可林枫忽然道:“公主殿下只需要找一个认得公主首饰、衣服和其他宝贝的宫女就可以,其余帮忙者,刑部或者大理寺出人。” 戴胄看向林枫,林枫道:“我现在不相信公主殿下身边的任何人,他们都有作案嫌疑,所以具体清点之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宫女只需要帮我们辨认是什么东西便可。” 戴胄想了想,觉得林枫思虑周全,便点头:“就这么办。” 长乐看向跟随自己的女官,道:“翠竹,你是宫女之首,对本宫所有首饰最了解,做事也最稳妥,你来清点吧。” 戴胄也点头:“翠竹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合适。” 林枫闻言,不由好奇道:“戴尚书似乎对翠竹格外信任?” 戴胄解释道:“因为翠竹在鬼娃娃出现前一天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去寝宫服侍,当晚也没有守夜,还是鬼娃娃出现的早上带病去侍候公主殿下,结果还没见到殿下,殿下就先遇到了鬼娃娃,所以她是完全能够排除放置鬼娃娃嫌疑的。” “整个过程都没有去寝宫,的确不可能放置鬼娃娃。”林枫道:“不过带病工作不可取。” 翠竹声音十分温柔,道:“公主殿下一直休息不好,奴婢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实在放心不下。” 长乐一脸感动,林枫笑道:“我终于明白公主殿下为何重用信任你了,那就有劳这位姐姐了。” 翠竹忙行礼:“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一旁的赵十五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瞪了。 戴胄他们一直和林枫在查案,思绪都在案子上,所以他们不像是赵十五身在局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林枫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俨然成为这里的话事人了。 便是贵为刑部尚书的戴胄,大理寺卿的萧瑀,甚至身份尊贵的长乐公主,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完全下意识去询问林枫的想法。 而林枫的话,他们更是毫无迟疑的执行。 赵十五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的义父真的是死囚犯吗? 这待遇,便是贵为尚书的戴胄都不曾拥有吧?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茫然间,视线看到了仿佛透明人一样的韩克己,看到了韩克己那牙齿都好像要咬碎,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羞恼模样,终于确定了。 自己没在做梦。 义父无敌!!! 很快,长乐的女官翠竹,便和三个刑部之人清点了起来。 在他们清点间隙,林枫仍旧在寝宫内走动。 这时,他发现长乐床榻上,正放着一本书,林枫将其拿起,只见这本书的名字赫然叫《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 看着这书名,林枫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长乐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英雄所见略同的话了。 他随意翻开这本书,想看看古代的小说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了两页后,神色一言难尽。 林枫扭头看向长乐,忍不住道:“殿下是又菜又爱玩吗?” “什么?” 长乐被说迷糊了。 林枫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殿下明明都被鬼缠身,被鬼吓哭了,怎么还在看这样的书,这是觉得生活太顺了,给自己增加点坎坷吗?” 没错,这本看起来好像是武侠爱情故事的书,竟然特么是一本鬼故事书。 里面讲的是侠侣仗剑,遭遇各种鬼怪,一路降鬼,最后被鬼吃了的故事。 还丫的是个悲剧结局! 长乐一听,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她一把夺过这本书,道:“本宫……本宫也不是故意的。” “嗯?” “本宫原本不知道它是一本讲述鬼怪的书啊,若不是因为它,本宫才不会做那么多关于鬼怪的噩梦呢。”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盯着长乐:“殿下一开始做噩梦,是因为这本书?” 长乐鼓腮道:“是啊!本宫以为是一本讲述侠侣爱情的书,谁知道说的却是鬼怪……本宫最怕鬼了。” 林枫问道:“这本书哪里来的?宫中藏书库,不至于藏这种书吧?”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道:“和案子有关吗?” 林枫笑了笑;“有没有关系,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长乐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天天在宫里很无聊啊,就喜欢看些话本故事,所以本宫经常会让人去宫外,给本宫买些话本来看。” “这本书就是宫外买的?” “对!” “谁去买的?” “绿娥。” “绿娥?” “本宫的一个宫女,本宫的话本都是让她出去买的。”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叫绿娥来。” 很快,穿着宫女服装的绿娥,便紧张的走了进来。 她向长乐行礼,长乐道:“一会儿林枫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绿娥连忙点头。 林枫也不耽搁,直接问道:“这本书是你给公主殿下买的?” “是奴婢。” “在什么地方买的?” 绿娥道:“奴婢只在同一个书坊去买,那里的书最全,更新最快。” “为何要买这本鬼故事?”林枫问道。 绿娥忙说道:“奴婢也不知这是鬼故事,奴婢看书名,以为是公主殿下常看的侠侣爱情故事,因为奴婢出宫的时间有要求,那天出宫前又耽误了些时间,导致时间很紧张,奴婢没法仔细看内容,所以看了书名就买回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当时只有你自己去买书吗?还是有人陪同?” “只有奴婢一人。” “也就是说,没有人干扰你选择?” “没有。” “鬼娃娃出现那天夜里,你在哪?” “奴婢在殿外守着。” 林枫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旋即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绿娥连忙行礼离开了。 待绿娥离开后,长乐忙问道:“你怀疑绿娥?绿娥从小就跟在本宫身旁,她不会有问题的。” 林枫笑道:“是否有问题,要看证据,而且我只是正常询问,殿下不必多想。”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起:“清点完了。” 林枫和长乐一听,忙转身看去,就听孙伏伽道:“少了一些首饰。” 林枫眸光一闪,长乐则瞪大眼睛:“真的少东西了?” 戴胄直接问道:“少了什么?” 孙伏伽递过来一张纸,道:“一共少了十件首饰,一个金钗,两个玉钗,三个步摇,两个花钿,两个簪子。” 对这些都不了解的林枫听得直迷糊,钗子、步摇和簪子有区别吗? 戴胄将单子交给长乐,道:“殿下对这些首饰有印象吗?” 长乐看了看,道:“都是本宫经常戴的,特别是那个金钗,这是南诏使臣进献的,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特别喜欢,几乎天天都戴,没想到它竟然不见了。” 林枫闻言,忽然看向梳妆台,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一直就放在这里?” 长乐点头:“都是本宫常用的,自然放在这里最方便。”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了,他勾起嘴角,看向戴胄:“戴尚书,去搜查吧,所有宫女、太监的住处仔细搜查,看看这些丢失之物,能否找到。” 戴胄一双鹰眼顿时锐利如勾,他道:“藏这些东西的,就是贼人?” 林枫笑道:“至少是小偷。” 戴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来人,去查!” 第十二章 抓到了!铁证如山! 外面的千牛卫被李世民安排在此,配合刑部大理寺断案,所以戴胄一声令下,千牛卫们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数百千牛卫奔赴宫女、太监的住处,大肆搜查了起来。 戴胄道:“出动的人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林枫提醒道:“不仅仅要搜查柜子、包袱,还要仔细检查他们房间的墙壁地板,以免有人将东西藏在砖石之后。” 前世林枫断案时,曾碰到过男人藏私房钱,那叫一个隐秘,那叫一个出人意料,林枫当时就长见识了,所以后来搜查时,他总会关注一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戴胄点头:“好。” 千牛卫们开始搜查,在等待的间隙,林枫叫来赵十五,道:“有个任务交给你。” 赵十五忙背脊笔直,一脸孝顺的模样:“义父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孩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林枫一脸感动:“父债子偿,替为父坐牢去死吧。” 赵十五顿时僵在原地。 “义父,你看我的眼睛。” “干什么?” “我刚刚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才会上刀山下火海,可我现在一直在眨眼睛……”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林枫以为论脸皮厚自己天下无双,没想到赵十五比自己还不要脸。 林枫摆了摆手,不再开玩笑:“说正事,你去一趟绿娥说的书坊,去瞧一瞧那里是否在卖这本鬼故事,同时也去一趟其他的书坊,看看是否也有这本书。” “还有……” 林枫让赵十五靠近自己,他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枫:“义父,这是?” 林枫笑道:“好好查,若是我真的不死,那我这条大腿,就给你抱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小小牢狱吧?” 赵十五猛的挺直腰杆,直接道:“义父之令,孩儿自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孩儿去也!” 长乐公主看着赵十五魁梧的背影,想着两人刚刚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内心就如猫挠一般好奇,她忍不住凑了过来:“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林枫露出神秘笑容:“秘密。” 长乐双手叉腰,娇叱道:“还没有人敢在本宫面前隐藏秘密的!” 林枫双手一摊:“我就敢。” “大胆!” “别喊了。”林枫道:“我就三天活头,此刻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殿下还能让我这三天也活不成?” 长乐鼓了鼓腮,她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死刑犯了。 她不高兴了,转过身,背对着林枫。 林枫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他去查绿娥的供词了。” 长乐眉眼顿时舒展起来,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阳光照在外面的湖面上一样,亮的刺眼。 过了小半个时辰,千牛卫们返回了。 “如何?”孙伏伽连忙询问。 “发现了此物。” 一个千牛卫将搜查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看,赫然是两个玉钗,两个花钿,一个步摇,一个簪子。 戴胄忙看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殿下,这是您丢失的吗?” 长乐让翠竹检查,翠竹一一查看后,脸上有着复杂之色:“都是殿下丢失的,十个丢失之物里,就有这六个。” 戴胄锐利的鹰眼寒芒闪烁,他猛的看向千牛卫,道:“何处搜查到的?” 这个千牛卫不敢隐瞒,忙道:“在一个叫绿娥的宫女房间找到的,这些首饰藏的很隐蔽,藏在了床榻下面的一块砖石之下,若非是尚书大人提醒,让我们墙壁地板都不要放过,我们可能就忽视了。” 长乐水润的眸子里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绿娥?” 萧瑀和戴胄则是对视了一眼。 林枫摸着下巴,忽然笑了一声。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物……” 千牛卫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张纸片,只是这张纸片被裁剪成了小人的模样。 孙伏伽看到这个纸片小人,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刚刚那枫叶小人,两相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出来的。 戴胄见此,直接冷声道:“带绿娥过来!” 很快,绿娥就被两个千牛卫押了上来。 未等绿娥说话,戴胄直接厉声喝道:“绿娥,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绿娥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首饰,以及那个纸片小人,整个人的表情完全是懵的:“这是?” 戴胄冷笑道:“还装呢?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而这正是制造鬼影之物,以及公主殿下丢失的贵重首饰,你还想狡辩?” 绿娥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她忙摇头道:“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这些,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她看向长乐,跪着哭道:“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做这些。” 长乐听着绿娥的哭诉,脸上不由露出不忍和挣扎之色。 戴胄冷冷道:“公主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本官这种人见多了,这些贼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我们证据已然充足,她别想逃掉!” 绿娥仍旧摇头:“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长乐银牙咬着朱唇,她不由扭头看向林枫:“林枫,是……是绿娥吗?” 林枫双手相扣,两个大拇指缓缓绕圈,他看向千牛卫,道:“有没有检查过她的窗户?” 千牛卫疑惑:“检查什么?” 之前破解鬼影之谜时,这些千牛卫并未在场。 林枫道:“去看看,窗户上是否有小孔。” 千牛卫虽然不解,却也立即转身离去。 气氛寂静,充满着肃杀。 过了没多久,千牛卫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有小孔!” 这一刻,便是长乐公主都闭上了眼睛,失望摇头。 戴胄双目宛若刀子,直盯着绿娥:“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这本让长乐公主开始做噩梦的书是你买的!” “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是你偷的!” “制造鬼影的小人,也在你那里!” “更重要的……你的窗户上,也有小孔……这分明就是你为了确保鬼影能出现,多次在你的房间演练!” “绿娥,公主殿下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薄情寡义!” 绿娥摇着头,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的喊冤。 戴胄大手一甩:“来人,将绿娥压入刑部大牢!” 绿娥哭叫着被人带了出去。 长乐公主伤心难过的眼眶通红,绿娥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宫女,是最受她信任的人之一。 此时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那种感觉,让长乐难过的想哭。 女官翠竹安慰道:“殿下,这不是殿下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绿娥竟有如此心机。” 长乐小巧挺秀的琼鼻吸了吸,她看向林枫,声音带着伤心的哭腔:“真的是绿娥吗?”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枫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了明确的概念。 他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磨搓,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平静道:“证据如此,铁证如山,公主觉得呢?” 长乐哇哇大哭。 第十三章 真正的真相!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绿娥被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宫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宫女们说:“我早就知道绿娥不是个好东西,看她那娇媚的样子,以后肯定勾引男人。” 太监们说:“绿娥曾经给我抛媚眼,我都没要,对食夫妻我也是要好好选择的!一想她那阴险狠毒的心性,我就庆幸我没要她。” 大家都说:“枉公主殿下那么信任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婊砸。” 宫女太监们在吃瓜,千牛卫们则终于不用死守着寝宫,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贼人抓获,案子破解,公主寝宫也就不用继续守着了。 千牛卫们撤离,而长乐公主因为被信任之人背刺,十分伤心难过,长孙皇后心疼自己的女儿,便让女儿留在皇后寝宫了。 所以长乐公主的寝宫,自从长乐公主入住后,第一次陷入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夜色朦胧,月华遍地。 一道身影,从院门走了进来。 她向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我奉公主殿下之命,为殿下取些东西,你们守在此地,不要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以免丢失东西。” 两个侍卫认得此人,自然满口应下。 她进入院子,转身看了看,两个侍卫都认真守在院外,没有关注她,她便急步来到湖泊旁。 然后迅速脱下外面的衣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跳进了湖泊之中。 她潜入湖底,左右寻找,月光照耀下,她看到了反射月光的珠宝。 “找到了。” 她唇角扬起,直接游到那里,抓起了这些首饰,便向湖面上游去。 哗—— 脑袋冲出湖面,秀发被她左右摇动,白皙的脸庞上,充满着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刚浮现,当她的视线看清楚眼前画面时,笑容陡然一僵。 那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当即定在原地。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只见岸边,就在她对面的石头上,林枫正蹲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她。 而在林枫身后,是身着繁复宫裙,月华笼罩下,美艳的不可方物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两侧,分别站立着面容冷峻的刑部尚书戴胄,不断摇头叹息的胖老头萧瑀,一脸竟然是她的不敢置信表情的孙伏伽,以及义父简直神了的再世吕布赵十五。 千牛卫和刑部、大理寺衙役,则直接将整个湖泊包围了。 这里已然是天罗地网,她不可能逃出去。 看着湖中女子惊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林枫笑呵呵道:“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我给你的惊喜很成功。” 女子闻言,惊愕的表情缓缓消退,冷静的神情渐渐浮现,她死死地盯着林枫:“你早就知道是我?” 长乐公主闻言,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比白天发现贼人是绿娥时,更加的浓重与悲伤。 “翠竹!竟然真的是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湖中的女子,赫然是长乐公主寝宫内管理所有宫女的女官翠竹! 翠竹没有回答长乐公主,甚至目光都没有看长乐公主一下。 她的眼睛,此时冰冷幽寒,死死盯着林枫:“你为何会怀疑我?有铁证如山的绿娥在,你为何还会怀疑我?” 翠竹十分不明白,她完全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别说她了,便是此时在这里的除了林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会是翠竹。 他们只是在收押绿娥后,林枫偷偷通知他们,要怎么做的。 以至于,人虽然抓住了,但他们脑袋都还迷糊着。 林枫说道:“你觉得绿娥铁证如山,可在我看来,那所谓的铁证,处处都是问题。” “什么?” 翠竹一怔。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连长乐的悲伤情绪,都被好奇给挤占了。 林枫觉得蹲着有些累,便干脆坐在了石头上。 他为众人解惑:“我们一个一个捋。” “第一,我们在绿娥那里发现了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可公主殿下丢失了足足十件首饰,在绿娥那里却只发现了六件,其余四件哪里去了?” 翠竹直接道:“绿娥经常帮公主殿下出宫采买,完全可以认为,她是将那四件首饰已经偷偷卖出去了。” 个头魁梧的赵十五点头:“有理啊。” “有个屁的理。” 林枫道:“这完全不合逻辑。” “什么?”赵十五一怔,虚心向义父求教。 林枫道:“我问你,若是你从公主那里偷了些值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公主随时都能发现丢失了,然后你还能出宫……你会只卖其中几个,然后冒着会被查出来的危险,将其余的留在住处?” 赵十五一点都没迟疑,道:“当然不会!我是傻子啊?我还留在住处?我就算不是全都卖掉,也会藏在宫外……藏在宫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一发现我不就玩完了?” 林枫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翠竹:“瞧!连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绿娥既然能设下鬼影那样绝妙的机关,她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十五重重点头:“没错,连我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不是,义父,什么叫连我?” 林枫摆手道:“这不重要。” 翠竹眉头紧皱,脸色难看:“没想到我百密一疏,竟是在这里留下了破绽。” “留下了破绽?” 林枫似笑非笑道:“这可不是破绽……不过,我们最后说此事。” 翠竹全身都是一紧,长乐看着翠竹,只觉得翠竹给她的感觉是那样陌生。 她记忆里的翠竹,温柔,识大体,可眼前的翠竹,双眼冰冷的,让她都忍不住打寒颤。 这真的是翠竹吗? “第二。” 林枫继续道:“在绿娥房间里发现的小纸人,以及她窗户上的小孔。” 翠竹直接道:“鬼影之谜是你亲自破解的,这不正符合你的破解?你该不会觉得这也有问题吧?” 林枫笑道:“绿娥是白痴吗?” “什么?” “都已经决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鬼影了,明知道鬼影一旦现身,陛下定会雷霆震怒,会让人调查……她还会留下纸片小人?” 翠竹瞳孔微凝。 林枫道:“是纸片小人撕不碎,烧不烂吗?” “还是她天天用纸片小人演练鬼影,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毁掉?” 赵十五一拍手掌:“对啊,连我都知道毁尸要灭迹呢!” 林枫忽然幽幽看向赵十五,还有意外收获了? 第十四章 优秀的布局者! 赵十五见林枫幽幽看向自己,连忙道:“义父,孩儿是在打比方,打比方而已。” 林枫笑道:“义父当然不会当真。” 赵十五偷偷松了口气。 林枫继续道:“同理,那窗户上的小孔,也是十分明显的逻辑问题。” “她明知道一旦有人破解了鬼影之谜,定会去检查窗户,而一旦发现窗户上的小孔,就定然会怀疑她……绿娥是生怕自己不被怀疑吗?还留下如此破绽?” “她既然有那般狡诈的本事,那么利用其他人房间演练,然后陷害其他人也不难吧?” 翠竹脸色沉了下来。 林枫看着翠竹神情的变化,淡淡道:“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这样做,不留下纸片小人和小孔,就难以给绿娥留下铁证,即便绿娥做这些不符合正常逻辑,但对有着时间限制的刑部和大理寺来说,他们迫切需要揪出幕后贼人。” “所以哪怕这个逻辑存在问题,但在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的时候,截止时间到了,刑部与大理寺,也只能拿绿娥交差。” “不是刑部大理寺想要冤枉绿娥,而是只有绿娥有罪证。” “更别说……” 林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掂着,道:“你为了让绿娥罪证真的铁证如山,你还算计了最重要的一点——” 捧哏小能手长乐及时发问:“哪一点?” 戴胄目光沉凝,萧瑀带着一缕欣慰,孙伏伽则满是我没看错人的目光,三人也齐齐盯着林枫。 林枫道:“赵十五。” “哎,义父。” 赵十五连忙欢快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这书正是那本书名和内容严重割裂的奇葩鬼故事《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接过这本书,微微扬起:“正是这本书,引起了公主殿下的噩梦,也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闹鬼之事,可以说这本书是一切的起源。” 泡在湖泊里的翠竹冷笑道:“这有什么?这本书就是绿娥亲自买的,而且你也问过了,绿娥买这本书时,没有其他人跟着,这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果然……在我询问绿娥时,你也在偷听。”林枫说道。 翠竹撇嘴,此时已不用再掩饰。 林枫点头道:“没错,这本书的确是绿娥独自一人买的,正因如此……你明知道纸片小人、小孔可能会让人察觉到不合理,也要这样做,因为这一点足以让绿娥有最大的嫌疑,怎么都洗不掉的嫌疑。” “可是……” 林枫话音陡然一转:“绿娥独自去买的,就真的无法算计她吗?” 翠竹眼睛眯起,宛若毒蛇的竖瞳,充满着危险气息。 “林枫,你是说绿娥给本宫买这本书,不是绿娥的本意?”长乐眨着水润的大眼睛,满是茫然询问。 林枫微微点头:“真正高明的棋手,在与他人对弈时,是可以轻松让对手按照自己的预想落子的。” “翠竹……”他看向湖中女子:“你也是个对弈的高手啊。” 翠竹没有回应。 孙伏伽挠着发油的头发,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萧瑀也紧盯着林枫。 林枫没有吊他们胃口,解释道:“虽然说每一次都是绿娥去给公主殿下买话本,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知道绿娥会在哪里购买。” “翠竹身为公主殿下这里的女官,管理的就是这些宫女,自然可以轻松从绿娥身上打探出来。” “而公主殿下喜欢的内容,又是十分的一致,独爱这一系列。” 哎呀,你破案就破案,别戳穿我的秘密嘛……长乐公主一听,不由捂着脸颊,气鼓鼓瞪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继续开口: “所以,在知道这两个情报后,只需要在绿娥常去的书坊内,将这本书名与内容完全割裂的鬼故事,摆在最起眼的位置,再由书坊老板热情推销……绿娥离宫时,你再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让绿娥外出的时间十分紧张……” “这一切就绪后,就不难让绿娥买到你所想让绿娥买到的书了。” 翠竹瞳孔猛然震动,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饶是她表现的再冷静,可也无法隐藏她心中的震惊。 就好像是……林枫撕开了她的所有隐藏,一眼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般。 这种仿佛被人亲眼看着自己所做一切的感觉,让翠竹后背直接惊出了冷汗。 戴胄和萧瑀一直在观察着翠竹,此时见翠竹的反应,两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林枫的推断是对的! 甚至分毫不差! 否则绝不会让这个诡计多端的翠竹这般失态。 戴胄双眼不由挪向了林枫,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浓厚。 萧瑀也同样看着林枫,神色有着欣慰,但也有着意外,似乎没想到林枫的表现会如此优秀。 而赵十五,则忍不住在心里尖叫:“义父真乃神人也!” 他真的好厉害啊……长乐小嘴微微张开,小鹿眸子里异彩涟涟。 林枫看向第二次失态的女子,笑道:“看来又被我推测对了。” 翠竹深深看着林枫,冷笑道:“这不过就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万一这一切就都是巧合呢?” “巧合?” 林枫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既然有了猜测,自然要去验证。” “赵十五……该你表现了。” 早就等在一旁的赵十五,此时闻言,连忙挺直背脊,下巴微扬,一脸新学期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样的自豪。 “义父在昨天绿娥交代后,给了我一个任务。” 长乐一听,水润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她是知道了林枫交给赵十五任务的,那时林枫还想要保密,哼,最后还不是告诉自己了。 戴胄等人,也都望向赵十五。 没想到,我赵十五这辈子也有这般高光时刻,感恩义父,感谢义父……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去调查绿娥购买话本之事。” “他先让我去查看其他书坊,是否也卖这本话本,结果我去调查之后,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学着义父给其他人思考的时间,道:“发现其他书坊,压根就没有这本书。” “也就是说,只有绿娥所去的那个书坊,才卖这本书。” 翠竹淡淡道:“这有什么,每个书坊,都有自己的侧重点,都有自己对书籍的判断,所以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急啊。” 赵十五道:“的确,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不值得意外……但如果……” 他视线瞄向林枫,林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赵十五顿觉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人也更自信了,直接扬起下巴。 这一刻,肌肉猛男变成了智慧的化身,他觉得自己正在绽放万丈光芒。 赵十五更自信道:“但如果……那书坊掌柜,也对这本书骂骂咧咧,十分不满呢?” “那这本书出现在那个书坊里,还正常吗?” 第十五章 蛇蝎之女与狐狸精 “什么?书坊掌柜对这本书十分不满?” 孙伏伽听到赵十五的话,第一时间察觉了异常。 “不同书坊掌柜,对一本书的判断的确不同,有人认为它会受欢迎,有人认为它不会大卖,所以他们会上架不同的书籍,但无论怎样……他们卖出的书籍,都绝对是他们满意的。” “可你却说,绿娥常去的书坊掌柜,对这本书不满意……既然不满意,为何整个长安城,只有他那里售卖?” 戴胄露出思索之色,道:“的确很奇怪啊。” 见众人都对自己的话表示认同,赵十五更加激动,他忙继续说道:“我到书坊时,书坊的掌柜正被老板娘骂的瑟瑟发抖,见我到来,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来招待我。” “可一听我说起这本《侠侣仗剑走天涯》时,掌柜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告诉我,那些书已经被他娘子烧了。” 孙伏伽愕然:“烧了?” 长乐也眨着眼睛,充满好奇。 赵十五点头道:“是啊,就是烧了,我问及缘由,掌柜说他之所以被他娘子骂成那样,就是因为他上了这一批破书,这么多天,就卖出一两本,导致他们赔了不少钱。” 就卖出一两本,结果长乐这就有一本……这还真是专门为长乐准备的啊。 林枫瞥了一眼长乐。 正巧长乐正不知什么缘故看着林枫,见林枫投来视线,长乐顿时就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公主哎,怎么能对一个犯人心虚,她便又双手叉腰,白皙的长颈扬起,一副我是骄傲的小母鸡模样。 还真是把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林枫失笑摇头。 赵十五声音继续:“我一听,便好奇问他,这书这么不受欢迎,你一个干了多年的书坊掌柜会判断不出来?” “书坊掌柜就叹息说,他当然觉得这本书太奇葩了,明明写的是侠侣书名,结果内容是鬼怪之说,并且大结局还特么是主角被鬼吃了,这奇葩的内容,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 长乐对这本书的内容之奇葩,深有感触,她问道:“既然他觉得不喜欢,还干嘛售卖?” 赵十五道:“小的也这样问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书坊掌柜说,他原本是没想卖这本书的,结果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他的书坊,问他有没有这本书卖。” “一开始掌柜直接就说没有,结果每天都有人去问,而且还是很多人陆续去问,这就让掌柜觉得这本书是一个商机啊,虽然自己觉得内容奇葩,但偏偏大家就好这一口呢?” “所以他干脆,直接收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售卖,想着能大赚一笔。” “可谁知……” 赵十五看向众人:“自从他将这本书放在最显眼位置后,就没人再来询问了,这么多天,也就一两个人买走了,这还是那一两个人没时间看里面内容,只看了书名,以为是侠侣故事买走了。” 赵十五说完了。 而众人也陷入了思索。 很快,戴胄就转动手上的两个铁球,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原来这本书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些秘密。” 孙伏伽终于捋顺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不由感慨道:“真是一出好算计啊!” “先是让人天天去书坊那里询问这本书,引得书坊老板以为有了商机,连忙进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显眼位置售卖……而绿娥因为时间紧张,没时间翻阅内容,所以来到惯去的书坊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这本书。” “最后,便自然而然的,将这本书给买了回来,买回之后,公主殿下便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所以开始做噩梦……” “串联上了,一切都串联上了。” 孙伏伽不由看向湖中女子:“环环相扣,谋划缜密,谁能想到,一本书还能牵扯出如此多的秘密。” 翠竹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回应孙伏伽。 林枫这时重新开口:“为了算计绿娥,让绿娥替你背锅,而且还是无论绿娥怎么解释,都无法排除嫌疑的锅……你也真是够下心思的。” 翠竹听林枫开口,这才声音冰冷道:“再下心思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查到了?” “不过……就凭这,你最多也就判断出绿娥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知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我做的?” “我自认足够小心谨慎,从始至终,这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出现,你又如何怀疑我?” 对啊……无论是首饰,还是纸片小人与小孔,以及绿娥买书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翠竹的任何身影。 林枫怎么就能将目标对准翠竹的? 众人此时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的。 林枫笑了笑,道:“的确,这里面都没有你的身影,唯一可能找到你线索的,也许就是那些去书坊不断询问这本书的人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你雇佣的。” “但一来,这些人早已散落各处,想要找到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二来,我想,以你的谨慎程度,就算去雇佣他们,你也未必会露出自己的样貌,大概率是戴着面纱,甚至会再加一层保险,你会再找一个中间人,让其帮你雇佣他们,这样你就能藏得更深了。” 翠竹没有隐瞒,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隐瞒这些也没用了。 她干脆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我的……没错,我又找了一个中间人,让其帮我办事,并且在找他的时候,我戴着面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即便你们沿着这条线索再查……呵,也查不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官而已,我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赵十五完全被翠竹的阴险狡诈给惊到了,这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将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都考虑到了。 亏得翠竹算计的不是自己,否则赵十五觉得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戴胄鹰眼般锐利的眸子,充满冰冷的盯着翠竹:“蛇蝎之女!” 翠竹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声音忽然就娇媚了起来:“蛇蝎是形容人心狠的,可奴家啊,不止心狠,奴家更聪明呢……所以我觉得,尚书大人应该称奴家为狐狸精更合适。” 赵十五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发疯了吧? 胖乎乎的萧瑀提醒道:“戴尚书别被她迷惑了,她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去冷静。” 戴胄一甩袖子:“本官岂会被她一个狐狸精迷惑,林枫你继续。” “本官很想知道,这个对自己聪明如此自负的狐狸精,究竟哪里露出了狐狸尾巴!” 第十六章 解开!鬼娃娃之谜!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再度落在了林枫身上。 便是在赵十五看来发了疯的狐狸精,也将那双娇媚的眸子看向林枫,她娇笑道:“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狐狸尾巴,是怎么被你这个冤家给发现的。” 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命啊,这个翠竹媚起来真要命,特别是一想到白天时她那温柔识大体的模样,就更要命了。 长乐看着此时真真是个狐狸精一样的翠竹,眼睛里都是茫然,这真的是她认识的翠竹吗? “其实闹鬼的案子,主要就三个重要关键点。” 随着林枫开口,所有人注意力迅速集中。 林枫道:“一个,是引起一切的鬼故事,一个是鬼影之谜,这两个现在都已经破解了。” “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了——鬼娃娃之谜!” 鬼娃娃……是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那鬼娃娃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寝宫床榻上的。 长乐问道:“林枫,那鬼娃娃是怎么出现在本宫枕边的?” “其实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林枫说道。 “简单?” 众人一怔。 戴胄蹙眉道:“何来简单?” “我们可是将当晚所有守夜的宫女,乃至侍卫都审问过了。” “可他们都有证人证明他们没有进入寝宫内。” “而寝宫门被守着,窗户反锁,屋顶也没有被人进入的痕迹,我们这么多人忙的焦头烂额都毫无收获……都这样了,还叫简单?” 赵十五重重点头,他当时真的觉得这就是闹鬼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进去,可鬼娃娃就是出现了,这着实太邪门了。 林枫笑道:“戴尚书,你先别急,你们的忙碌不是没有用的。” 戴胄看着林枫。 “你们至少帮我证明了,当夜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人,能进入寝宫内的,这也让我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与推理。” 戴胄一怔:“什么意思?” 林枫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我的意思是说……那贼人,就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啊。” 胖乎乎的萧瑀眼眸忽然一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林枫,似有所悟。 可赵十五、长乐,仍是满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林枫这话的意思。 翠竹娇媚的眸光忽然锐利了起来,她隐于水面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首饰。 林枫迎着长乐茫然的目光,解释道:“殿下还没明白吗?她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翻译一下就是……她是更早进入寝宫的。” “什么!?” 赵十五惊叫一声:“更早进入寝宫的?” 长乐娇俏美艳的脸庞上,难得有了沉思之色。 戴胄则猛的一瞪眼睛:“你是说……她,她在当夜之前,就进入了寝宫内?然后……一直没有离开?” “戴尚书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林枫看向俏丽的长乐,道:“公主殿下,还记得我看过你衣柜的事吗?” 长乐连忙点头,她当然记得,林枫在破解了鬼影之谜后,就去寝宫内查看她的衣柜了。 “那殿下还记得我问过殿下,关于你衣服的问题吗?” “我这些衣服是否常穿?”长乐问道。 林枫道:“后一个问题。” 长乐眼眸亮起:“我的那些衣服,穿完后是否直接挂回去?” 林枫笑着点头:“殿下记忆力真好。” 长乐眉梢扬起,哼道:“那是当然,本宫三岁识字,五岁便能背诵《论语》了。” 嘶……这还是个神童公主啊。 “那殿下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长乐骄傲道:“本宫说当然不会直接挂回去,本宫穿过的衣服都脏了,自然要浣洗过后,才能放回去。” 林枫道:“没错,就是这一句……殿下说,你的衣服都要浣洗干净后,才会放回去,也就是说,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我却在观赏殿下的衣柜时,发现衣柜里,有两件裙子的下摆沾着泥土。” “什么?这怎么可能?” 长乐一愣,林枫看向长乐带来的一个宫女,道;“劳烦这位姑娘,去殿下寝宫,挨着墙壁左手边第二个衣柜里,将那两件长裙拿来。” 这个宫女看向长乐,见长乐点头,便没有任何迟疑,连忙跑着进入了寝宫内。 过了没多久,她便返回了,手里拿着两件长裙。 而这两件长裙的裙摆处,果然沾着些许泥土。 长乐凤眸里充满着意外:“怎么会沾有泥土呢?宫女们知道本宫爱干净,每一次都是将衣裙清洗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次放到衣柜前,也都有宫女专门检查的,怎么就会这么脏呢。” 林枫说道:“殿下还没明白吗?” “什么?” “殿下的衣裙本不该脏的,可它却脏了……这只有一个理由解释,那就是……” 林枫眸光看向湖中的狐狸精,淡淡道:“有人藏在了衣柜里面,不小心将其碰脏了。” “有人藏在里面!!!”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一震。 他们怔怔地盯着林枫,一股难言的恍然与震动的情绪浮上心头。 长乐看着林枫,忽然间眸中星辉渐起,小脸顿时激动的发红,一双白皙的小手下意识拍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林枫你太厉害了!这么点脏东西,竟是都能让你推测出这么多线索来。” 戴胄目光闪烁,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奇:“真没想到,本官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本官就说,我们无论怎么查,当夜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原来是本官方向错了,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她竟是早就躲在了衣柜之中……根本就不是当夜进去的!” “再说一遍,义父无敌!!”赵十五心中大吼。 翠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下了些雨,而我在衣柜内视线不佳,便是晚上出来也是摸黑……真没想到,我竟在此百密一疏。” “可即便你猜出了有人躲在衣柜里,也不至于就认为那人是我吧?”翠竹仍觉得这不是林枫怀疑自己的理由。 林枫笑道:“没错,这还不足以怀疑是你……这只能让我知道你是如何放置鬼娃娃的。” “直到……我让人清点公主殿下首饰时,戴尚书的一句话,让我知道贼人就是你!” 戴胄眼睛瞪大:“本官的一句话?” 长乐忙道:“本宫记得,当时本宫让翠竹负责清查首饰的事,戴尚书你也赞同,然后林枫就问你缘故,你说翠竹在鬼娃娃发生前一天生病了,没有来到寝宫,所以是能够直接排除嫌疑的。” 戴胄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可这……不应该排除翠竹的嫌疑吗?怎么反而你就怀疑她了?” 林枫缓缓道:“戴尚书忘了吗?贼人是藏在衣柜里,才能不被所有人发现的啊,可公主殿下的寝宫内,所有宫女都有自己的任务,若是一直不出现,那早就被怀疑了……” “故此,若说有谁会一整天都不出现,也不会被人觉得有问题的,那也就只有……” 林枫看向湖中谋划了这一切的女子,道:“因病休息的你了。” 第十七章 证据链圆满! 夜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连上了,所有的细节与线索,都在此刻,被林枫完美的连了起来。 因病休息……故此即便一整天不出现也不会被人怀疑……所以只有她能躲在衣柜里完成这些谋划!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本官自以为直接排除翠竹的理由,竟然在你这里,反而成为了怀疑翠竹的最大线索。” 孙伏伽也赞叹连连:“林枫,你思维之缜密,抽丝剥茧,明察秋毫,本官远不如你啊。” 长乐更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林枫,她在想,这世上怎么就有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手法,简单的推理,自己就想不到呢? 赵十五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狂热,他只觉得自己能追随林枫,是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翠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即便这样,我也只是有嫌疑吧?毕竟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便也能藏在那里不被发现啊。” 林枫摇头,道:“首先,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是无法在守卫的眼皮底下轻松进入寝宫的。” “我想……便是你进入寝宫,应该都是在侍卫交接的时间点去的,这样的话,后来的侍卫就不会知道你进入了寝宫内,而先前的侍卫也不会想到你一直就没有走。” 长乐赞同的点着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笑道:“进去其实不难,藏起来也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离开啊。” 翠竹目光陡然一凝。 林枫说道:“别忘了,在发现鬼娃娃之后,公主殿下的寝宫就迅速被侍卫包围了,为了查明是谁放置的鬼娃娃,寝宫定会被翻个遍,衣柜里自然也如此。” “也就是说,若是不离开衣柜,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戴胄接话道:“可是我们当时搜查了每一个角落,所有衣柜都查了,也没有发现翠竹的影子。” “当然不会发现。”林枫道:“毕竟她早就离开了。” 未等众人发问,林枫直接解释:“戴尚书,还记得你提过一句,说翠竹是在鬼娃娃被发现的早上带病去找公主的吗?” 戴胄点头:“这是事实。” 林枫说道:“这既是事实,也是翠竹不得不做的事……可正常来说,宫女生病了,是不能带病去服侍公主的,不是说宫女不努力,而是谁知道宫女的病,是否会传染给公主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女官的翠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别说她感染的还是最易传染的风寒,可她偏偏就去了。” “她的解释是担心公主的身体,可实际上……她这只是为了掩饰她会在现场的借口罢了。” 孙伏伽皱眉:“掩饰?” 林枫笑道:“这就是她如何离开衣柜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了。” 众人忙认真倾听。 林枫看着湖中的翠竹,道:“正如我刚刚所言,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 “其实翠竹啊……一直在公主殿下发现鬼娃娃尖叫时,都还躲在衣柜里而没有离开。” “什么?”长乐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满是不敢置信神情:“本宫被吓得都要晕了,她还藏在衣柜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本宫被吓晕?” 林枫点头:“没错,那时她仍在衣柜内,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吓的尖叫,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吓晕,然后眼睁睁看着外面宫女侍卫听到殿下的尖叫而慌忙冲进寝宫内……” “这时……她十分从容的出来了。” 长乐听得晕乎乎的:“从容出来?” “不然呢?” 林枫看着呆萌的长乐,只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公主啊,怪不得李世民将长乐宠上天。 他笑道:“毕竟那个时候,寝宫内乱成一锅粥,几十个宫女都在寝宫里查看殿下你的情况,谁又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衣柜门被打开了,谁又会注意到突然出现了一个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官?” “更别说,翠竹出现后,就连忙冲到了最前面,先是检查公主你的情况,又大吼着叫太医,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俨然成为所有人的领头者……谁又会觉得翠竹出现在这里不对劲呢?” “便是公主你知道翠竹带病来照顾你,你都只顾着感动呢,你会怀疑她出现在寝宫的原因吗?” 长乐被林枫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不断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没错,她从未怀疑过翠竹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有问题的。 即便她知道翠竹风寒没好,也只顾着感动,哪会怀疑她啊! 别说长乐了,便是戴胄和萧瑀,也都没有怀疑过翠竹啊,反倒是第一时间排除了翠竹的嫌疑。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翠竹的阴谋! “真的是好算计啊。” 戴胄握紧手中的铁球,摇头叹息:“本官坐镇刑部,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可如你这般善于心计,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贼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本该是罪大恶极的贼子,却反而让我们最信任。” 翠竹闻言,脸上重新出现妩媚的笑容,她咯咯笑道:“是你们太蠢了,还能怪我太聪明吗?” “不过……” 她目光陡然看向林枫,那妩媚的眸子虽然有笑容,却毫无任何笑意,视线就如毒蛇一般森冷:“我真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你这个家伙!” “原本见戴胄他们毫无寸功,我还以为连绿娥都不用利用,就能解决了……可没想到,竟遇到了你。” 林枫淡淡道:“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谋划真的十分高明,即便我推测出了这一切,却也找不到任何能够真正让你认罪的证据。” “因此,即便我怀疑你,也只能在戴尚书说你没有嫌疑时,点头附和,也只能在明知道绿娥是冤枉时,赞同戴尚书将其关入大牢……因为,我必须要让你觉得你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到了,只有这样……” 林枫直起腰杆,目光俯视着湖中的女子,缓缓道:“才能引你上钩,真正将你抓个现行!” 直到这一刻,翠竹脸色才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她死死盯着林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林枫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这就要回到刚刚未竟的话题了……明明你盗取的是十件首饰,可为何只藏在绿娥那里六件……” ………… ps:因为要埋线索与伏笔,所以前面找线索时,没一句废话,大家若忘了这些线索,就回去看看呀~ 今天两章送上,求老爷们投票支持,能投资的投资个吧。 第十八章 揭晓!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着翠竹,缓缓道:“刚刚我在解释绿娥藏匿首饰的疑点时,就指出过……绿娥只藏匿六件首饰,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 赵十五连忙点头,毕竟连他都知道,明明都能出宫了,那么完全可以全卖掉,或者藏在宫外,可绿娥偏偏留了一些在宫里,这简直蠢的不合常理……咦,为什么我要说“连我都知道”? 翠竹死死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你能设下如此缜密的谋划,能做到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还偏偏没有一个人怀疑你……你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我不觉得你会在陷害绿娥上,犯这样的错误。” “可你仍是这样做了,仍是留下了一个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不合理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孙伏伽忙问道:“什么原因?”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停了下来,胖乎乎的萧瑀也将自己那不大的眼睛放在林枫身上,长乐更是好奇的视线一刻都没从林枫身上移开。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非这样做不可!” 翠竹闭上了眼睛。 林枫道:“换句话说,你不可能将所有首饰都藏在绿娥那里陷害绿娥……因为绿娥是你的替罪羊,藏在绿娥那里的首饰最终都会被发现。” “而首饰一旦被发现了,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再得到了,所以……你怎么可能将你真正的目标……用来陷害绿娥呢!” 戴胄鹰眼陡然瞪大:“真正的目标?” 孙伏伽道:“难道说……她的目标,真的是那些首饰?” 长乐满脸茫然:“就为了本宫那几件首饰,用得着她这般谋划?” 林枫说道:“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他看向翠竹:“你明明可以对绿娥的陷害更加的无解,但你却偏偏藏下了另外四件首饰。” “而你费尽心思,又是陷害绿娥,又是鬼娃娃与鬼影的,你绝对有必须这样做的动机……可如戴尚书所言,除了公主被吓到,以及丢了这十件首饰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事发生。” “将公主吓哭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获,所以即便我也觉得你为了那四件首饰不值得这般耗费心思,可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听到林枫的解释,戴胄等人都没说话。 他们仍旧沉浸在这听起来着实不真实的动机中。 但如林枫所言,这是目前唯一的理由了。 翠竹闭着眼睛,似乎在调整内心的情绪,她说道:“即便如此,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寻找这四件首饰?” “怎么就会提前在这里埋伏?” 戴胄闻言,也带着疑惑之色看向林枫。 他,萧瑀,以及长乐公主,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林枫叫来的,而且林枫将他们叫来后,就让他们藏在这湖泊周围。 很明显,林枫早就知道,被翠竹偷走的另外四件首饰藏在这里。 可林枫也就白天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来湖泊附近一下,林枫怎么就知道那些首饰藏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给我提示的……就是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头,直接向湖里一扔。 众人视线跟着石头抛去,就见石头准确的砸中了一条横在水面上的红色如火的鲤鱼上。 只是鲤鱼已经死了,被石头砸中也不过稍微翻了个身,出现点涟漪而已。 “鲤鱼?”戴胄皱眉。 林枫说道:“是已经死去的鱼。” “已经死去的鱼?”戴胄不明白这和鲤鱼的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笑道:“上午刚到这里时,我就被公主殿下这里的风景给吸引了,当时我还在感慨……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然后我就一愣,意识到这条鲤鱼死了。”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公主殿下这湖里明显有人天天打理,即便这么一两天因为闹鬼的事,这里被千牛卫封锁,没人打理……可也不至于这鱼一两天没人管就死了吧?而且这湖里这么多鱼,就算死了,为什么只死一条,而不是两条十条?” “不过那时我也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我意识到,翠竹的真正目标是首饰后,我便恍然大悟了。” 长乐懵懵的:“恍然大悟什么?” 林枫看向长乐,道:“它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捧哏小能手及时提问。 林枫说道:“众所周知,偷来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否则就会如绿娥那样被发现了。” “翠竹偷走首饰时,就肯定想过侍卫迟早有一天会搜查她们的房间,而她又和绿娥不同,不能轻易出宫,所以她只有将首饰藏在一个无人会搜查的地方,才能确保她真正的目标不会被发现。” “那么……哪里是最安全,最不会轻易被发现的呢?” “在我思考时,我瞬间联想到湖里的死鱼,一下子我就明白了。” 林枫看向翠竹,道:“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湖里有一条鱼能馋到没有鱼钩也要咬饵的地步……公主殿下的朱钗上,有着一些小珍珠,这珍珠看起来特别漂亮,但对于一条馋鱼来说,却比毒药还要致命。” 翠竹一听,下意识低头看去。 旋即,她瞳孔微微一缩,只见自己手中的一个步摇上,上面的珍珠明显少了七八颗。 林枫将翠竹的表情收归眼底,笑道:“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翠竹,这种机关算尽,却被一条蠢鱼给暴露的感觉如何?” 翠竹心里都在骂娘了。 吃!吃啊!吃死你了吧! 林枫查案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觉得有趣,哈哈一笑,继续道:“在确定你将首饰藏在这湖里后,我就知道,你今晚必会行动!” “首先,绿娥已经被抓了,你觉得陷害成功,便不再担心会有侍卫再搜查了。” “其次,案子了结,千牛卫撤离,公主又住在皇后娘娘那里……使得这里难得没什么人,你只有今晚跳进湖里去找首饰,才不会有人发现……否则的话,一旦明天公主回来了,这里便都是人了,你再想从湖里取走这四件首饰,便十分困难了。” “因此种种,我就断定,在今夜,在这里……肯定能等到你主动送上门,果不其然……” 林枫看着翠竹,笑吟吟道:“你来了。” 第十九章 算计到生命最后时刻! 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响,那条死鱼被风吹动,竟是转了个圈,看起来就仿佛在嘲笑翠竹机关算尽,却被自己这条死鱼给破坏了一样。 戴胄站在岸边许久,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萧瑀,道:“萧公,我刑部有很多人才,我用这些人才换你一个死刑犯如何?” 孙伏伽一听,先是一怔,继而忙道:“萧寺卿,你赚大了啊!” 胖乎乎的萧瑀闻言,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觉得本官很蠢吗?” 戴胄一脸失望。 孙伏伽叹息一声。 长乐眨了眨眼,只觉得林枫真的太神奇了。 谁能想到一个死刑犯,在此刻,竟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最高官员打破脑袋争抢呢? 赵十五更是有如做梦,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却成为了现实! “咯咯……林枫,你还真是奴家命中注定的冤家啊。” 而这时,翠竹娇媚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林枫,朱唇微张,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蒙:“奴家本以为所做的一切,这所有的秘密都将永远被掩盖,可没想到……你真的是奴家的冤家啊,更是奴家的克星,奴家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到你。” “奴家最欣赏的,就是有智慧的聪明人,若是奴家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绝对倒贴你了。” “哎……”翠竹叹息一声:“奴家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算尽一切,却被这条死鱼暴露了这四件首饰……” 说着,她抬起右手,将刚刚从湖底捞起来的首饰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些首饰,她眼中满是痴迷:“多美啊,奴家想要将其占为己有,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得不到啊。” 长乐看着那月光下,闪烁着光辉的首饰,忍不住道:“翠竹,以本宫对你的信任,若是你真的看上了这些首饰,你直接向本宫说明,本宫未必不会赏给你啊。” 林枫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啊。” “什么?”长乐一怔。 翠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枫。 林枫对翠竹那漆黑冰冷的眸子毫无畏惧,他看着翠竹,似笑非笑道:“你是因为痴迷这四件首饰才盗取的?翠竹,你觉得我能信你这随意编造的理由?” 翠竹目光虽冰冷,可声音仍旧娇媚:“怎么就是随意编造的呢?奴家是真的喜欢这四件首饰喜欢的紧啊。” “正如公主殿下所言,公主殿下有这么多的首饰,若你真的表现出喜欢来,以公主殿下的性子,赏赐你一个两个并不算难……更别说你还有这般阴险的智慧,若你来算计公主,公主恐怕会赏你更多。” 林枫在这一刻,找到了前世侦破案件的感觉,即便现在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湖里,可林枫却仍是觉得两人就是在一个审讯室内,面对面的博弈。 他双眼锐利,声音沉静,给人一种完全看穿人心的错觉。 淡淡开口:“这种赏赐,你完全可以随时戴在头上……而不像你现在这样偷盗,即便绿娥真的成为替罪羊了,你真的得到这些首饰了,可你敢大庭广众之下佩戴吗?” “不!你不敢!你不仅不敢,你还要死死捂着,还要警惕他人,防止被别人发现……” “以你的智慧,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至于这般算计?” 翠竹脸上的娇媚笑意,终于缓缓消散了。 长乐眨了眨眸子,道:“好像真是这样啊。” 戴胄则和萧瑀对视了一眼,他们目光都瞬间冷冽了起来。 他们意识道…… 哪怕到了这一刻,这个翠竹仍旧在误导他们! 仍在把他们当猴耍! 林枫说道:“所以啊,你那所谓的喜欢,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而且……”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你的目标,真的是这全部的四件首饰吗?” 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 翠竹则猛的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翘起:“如我刚刚所说,你想要某些首饰,其实你完全可以算计公主殿下,以你的心性和能耐,不难让殿下赏赐给你。” “但你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谋划出了这么多的事来,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赵十五接替了长乐的捧哏工作,问道:“什么理由?” 林枫眯着眼睛,盯着翠竹:“那就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件首饰……是无论你怎么耍心计,公主殿下都不可能会赏给你的!”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移向翠竹手中的那些首饰,最终定格在了最上方的那个首饰上:“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南诏使臣进献,陛下亲自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最为喜爱,天天都要佩戴,没有一日不戴的——金钗!” 金钗!? 所有人目光,刷的一下,齐齐的落在了翠竹手中的金钗上。 只见那金钗,通体金黄,在月光的照耀下,拥有着美轮美奂的光采。 可金钗再美,其他首饰也不遑多让,并没有怎么差啊。 长乐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目标,真的是本宫的金钗?” 为了一枚小小金钗,从算计绿娥买书开始,到现在为止……中间有那么多的算计,这真的值得? 别说长乐不敢置信,戴胄等人也都有些怀疑。 可林枫却十分笃定:“你们想想,我说完她的目标是四件首饰后,她对这些首饰的说法就一直都是四件首饰,不断强化我们的认知,让我们觉得她的目标就是这四件首饰……” “可她直到刚刚,连动机都还在误导我们啊……这般狡诈的她,会如此容易将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毫无疑问,这仍是她在误导我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真正的目标……而这。” 林枫平静道:“正好可以侧面验证我刚刚的分析。” 长乐听着林枫的话,樱桃小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觉得林枫的话好有道理。 赵十五就更甭说了,义父的话早已成为他心中的真理了。 戴胄和萧瑀,也都面面相觑了半晌。 最后,还是胖乎乎的萧瑀缓缓道:“看来,她的目标真的就是这枚金钗。” 戴胄全身散发着寒意,冷冷地看着湖中的翠竹:“本以为你的阴谋被揭晓了,你就能老实,可现在看来,你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把我们当猴耍!”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去我们刑部大牢走一遍,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吧!” 戴胄的耐心完全被耗光了,若不是林枫的推理太精彩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听完全部,他早就把翠竹带到大牢大刑伺候了。 把他屡次三番当猴耍,他早已怒火中烧。 翠竹闻言,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她目光充满着冷意的看着林枫,张开嘴,月光照耀下,那洁白的牙齿竟然显得有些森寒。 “林枫,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枫呵笑道:“可惜没鬼。” “是啊,可惜没鬼……不过不要紧。” 翠竹幽幽盯着林枫:“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哦对了……你现在还是个只有三天性命的死刑犯呢,希望你还有机会活到三天后。” 林枫眉头微蹙。 这时,只见那翠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钗,她对着月光看着那金钗,眼中充满着迷离:“真漂亮啊……只可惜,要沾上一条命了,以公主殿下的胆子,恐怕是不敢继续戴了吧……” 长乐还没明白翠竹的意思。 林枫目光一闪,忙大声道:“快抓住她,她要自尽!” 第二十章 误伤友军了? 听到林枫的话,戴胄直接喝道:“抓住她!” 早已围在岸上的千牛卫们,顿时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 赵十五也随之下了水,迅速向翠竹游去。 看着这些向自己游来的千牛卫,翠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枫,声音不再娇媚:“林枫,你知道,奴家很怕疼吗?” 说着很怕疼,可在说话的同时,她直接握着金钗,向着自己的大腿,毫不犹豫,就猛然扎去! 鲜血顿时涌出,她所在的湖水区域,直接被染红了。 这一幕,让戴胄眉头紧锁,孙伏伽不明所以。 翠竹不是要自尽吗? 扎自己大腿是何故?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也是眉头蹙起,明显也搞不明白翠竹这个疯女人发什么疯。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翠竹这个女人,十分狡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其道理。 嘴上说怕疼,却疯狂自残…… 她现在这自残行为,必然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能让她得逞!” 林枫大吼道:“赵十五,给力点,拦住她!” 湖水中的赵十五听到了义父的呼唤,一咬牙,直接拼了。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内,直接不出来了,在水下拼命游去。 眼看就要到翠竹面前了。 “该死!” 翠竹没想到赵十五竟然这么快就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枫,声音凄厉冰冷:“林枫,老娘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林枫一挑眉头:“我本不该活下去……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翠竹没理林枫,她又看向戴胄,忽然大笑了起来:“老娘怕疼啊,特别怕,所以想要拷问老娘……下辈子吧!” 噗!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金钗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顿时飚飞而出。 这血腥的一幕,看的长乐先是一愣,继而直接尖叫了起来。 林枫一把抓住长乐的手臂,直接将长乐转到了背面,同时挡在了长乐的视线,道:“殿下,她这般算计你,陷害绿娥,本就该死!” 长乐双手紧紧地抓着林枫的手臂,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发抖。 这时,赵十五抓住了翠竹,其他千牛卫也到了,众人合力之下,将翠竹拖到了岸上。 戴胄迅速走了过去,他将手放在翠竹鼻子前,试了试鼻息,又检查了下翠竹的脉搏,旋即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死了。” 孙伏伽同样神色不好:“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她这一死,我们就无法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枚金钗不可了。” 胖乎乎的萧瑀也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林枫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她自己寻死,谁也没办法。” 林枫没去管翠竹死活,他一边安慰着长乐,一边道:“她在临死前,还一边喊怕疼,一边用力扎着自己的腿,这很不正常,快看看她腿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众人一听,连忙去看翠竹的腿。 只见翠竹右腿上,正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伤口正是翠竹刚刚在临死前,自己扎出来的。 而在那伤口旁…… “这是?” 孙伏伽忽然道:“好像是什么图案。” “图案?” 戴胄一听,直接大步走去,他蹲了下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虽然翠竹将这图案的一部分给扎坏了。 但赵十五去的迅速,她没机会全部毁掉,所以仍是留下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图案?”戴胄皱眉,他没有见过这图案。 萧瑀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似乎……是某种类似图腾的东西……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有些像是四象之一白虎的图案。” “白虎?” 听到萧瑀的话,原本在一旁拧衣服的赵十五忽然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向翠竹尸首凑了过去,目光看向翠竹的大腿。 旋即…… 赵十五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就仿佛看到了多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十五……怎么了?” 林枫正巧看到了赵十五的异常举动,开口询问。 赵十五全身猛的打了个寒颤,他忙摇头,道:“没事,没什么。” 说着,他忙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拧着自己的湿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林枫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他没多说什么,将长乐安抚好后,便也走到翠竹旁,去看翠竹的情况。 “果真是白虎图案。” 他刚到,就听状元郎孙伏伽说道:“这破坏的有些严重了,让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 “但萧寺卿提醒后,我忽然想起,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过这图案,这的确是白虎的一种绘制方法。” 白虎吗…… 林枫看着翠竹腿上的白虎图案,一边沉思,一边道:“她明明有死志了,可却要在死之前破坏这图案,这足以表明她不希望我们认出这图案。” “而她连死都要保护这图案,这定是表明这图案有某种特殊意义。” 戴胄问道:“什么特殊意义?” 林枫摇头:“可能是某种身份标志,可能是某种精神寄托……线索太少,我没法判断。”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线索太少了,但这个图案他记下来了,以后定是要好好查一查。 林枫看向翠竹手里的金钗,死了她也将金钗牢牢抓着。 他将金钗取了下来,仔细检查。 金钗通体由黄金打造,颜色光泽十分澄亮,钗首花的位置,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凤凰装饰,凤凰展翅,浴火而生,看起来雍容华贵。 怪不得长乐会喜欢,这金钗是真的漂亮。 可只是如此的话……绝不至于让翠竹这般算计也要得到。 并且最后又是误导他们,又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自尽的。 “林枫,这金钗有什么特殊的吗?” 长乐见林枫仔细检查金钗,询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长乐,只见长乐此时俏脸有些发白,翠竹最后那疯狂的模样,还是吓到长乐了。 他说道:“我对钗子之类的首饰没有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既然翠竹为了它宁死也不说,就表明它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我建议你将这金钗交给别人保管,别自己拿着了,以免再遇到危险。” “如翠竹所言,她绝对还有同伙,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金钗在你手中一日,就是一日的祸患。” 长乐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好,我会交给父皇,在父皇那里,谁也别想拿到。” 林枫点了点头。 长乐又道:“这金钗是南诏使臣进献的,或许南诏能知道些什么。” 林枫看向戴胄,戴胄道:“本官会让人调查。” 林枫站起身来,道:“公主殿下,案子真相大白,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去皇后娘娘那休息吧。” 长乐今夜真的经历太多了,人也觉得十分疲惫,见林枫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林枫伸了个懒腰,虽然翠竹为何费尽心思夺取金钗的秘密没有解开,那白虎图案又有新的疑点,但闹鬼案子他是真正破了,他看向戴胄,笑嘻嘻道:“戴尚书……你看,我已经帮你们破了案子,那我的事?” 戴胄见林枫嬉皮笑脸的模样,着实很难将他与刚刚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探联系到一起,他说道:“既是答应你的,自然会履行诺言,明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你送去。” 林枫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下,他忙拱手道:“多谢戴尚书。” “那我就去大牢里等着了。” 林枫刚要转身返回刑部大牢,戴胄却忽然道:“等一下!” 林枫狐疑看向戴胄,只听戴胄道:“本官听孙郎中说大牢里有人要杀你?” 林枫点头:“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刑部大牢有危险,你别去大牢了。” 他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你带林枫去刑部衙门,随便找个房间,让林枫住在那里,然后你带人守在门外……” 这是感谢我,连住宿规格都提升了……林枫连忙道:“多谢尚书大人!” 戴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本官和萧公要收尾这里的事。” 林枫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仍旧有些魂不守舍,他眯了眯眼睛,拽了拽赵十五的手臂,道:“走了。” 刑部衙门。 后院一个空房间。 林枫推门而入,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努力都没白费。 终于不用去住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了。 林枫坐在床榻上,看着一路沉默,并且多次偷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赵十五,淡淡道:“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我给你机会坦白,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什么?”赵十五一愣。 林枫道:“你认得翠竹腿上的图案吧?不要否认,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机会,你坦白吧。” 赵十五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错了吧?” “什么?” “应该是你坦白吧!毕竟……”赵十五定定的看着林枫:“这图案,我在你身上见过啊。” “什么!??” 第二十一章 暴露危机! 这一刻,林枫大脑忽然就炸开了。 整个人,蹭的一下,直接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双眼瞳孔扩大,表情僵硬,那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魁梧的赵十五,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有了些许失态:“你说……那白虎图案,在我身上见过?” “赵十五,你没开玩笑吧?” 赵十五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担心林枫会暴起杀人灭口,他盯着自己的义父,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学吕布大义灭父:“义父,即便孩儿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可这句话孩儿想了整整一路。” 还在叫我义父,而且没有在戴胄他们面前戳穿我,说明他对我这条大腿还有念想……林枫深吸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冷静下来。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知道,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必须保持冷静,失去了冷静,就绝对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重新坐了下去,看着赵十五,脸上的僵硬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长辈温和的笑容,他轻声细语道:“别紧张,跟为父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到为父身上的白虎图案的,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事吗?” 赵十五原本没怎么怕,毕竟翠竹这个贼人是林枫亲手揪出来的,若是林枫真的和翠竹是一伙的,那林枫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可现在……林枫忽然间露出以往完全没有的温柔,反倒是让他怕了。 他怎么感觉义父的笑不怀好意呢。 赵十五又退后了两步。 林枫:“……” 他一板脸,直接喝道:“快特么过来,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大腿还没来得及抱,就嗝屁了吧?” 就是这个味……赵十五长长出了一口气,舒坦了。 他忙小跑到林枫面前,看着林枫,道:“义父,你和那翠竹真不是一伙的啊?” 林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也是十分的茫然,谁特么知道啊! 他又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他哪知道自己和翠竹是不是同伙。 若是同伙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友军? 一想到翠竹耗费这么多的心思……眼看就成功了,结果被自己给半路拦截了,最后还被迫自杀保守秘密了,若是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卧槽,我特么都干了些什么事? 翠竹是不是都要崩溃了? 可也不对啊,翠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根本就是无尽的恨意,而且她还说自己什么本就该死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同伙的样子。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梳理其中的逻辑与可能。 “只有三种情况!” “一,我身上有白虎图案,可她不知道,这个白虎图案是某个神秘势力的标志,里面的人未必都相识。” “二,我身上就没有白虎图案,赵十五这个二愣子看错了。” “三,她知道我身上有白虎图案,为了保护我这个背刺队友的混蛋,宁可自己死也不出卖我。” 会是哪种情况? 这一刻,便是林枫再如何擅长推理,也有些蒙圈,没有原主的记忆,让他对很多事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也知道我脑袋撞得有些问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赵十五觉得林枫没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可是义父最忠实的义子,这世上还有比义子义父更值得信任的关系了吗? 他说道:“在义父刚被关到大牢时,义父是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的,那些囚犯见义父细皮嫩肉,就想欺负。” 林枫看了一眼床榻旁柜子上的铜镜,嗯,剑眉星目,的确很英俊,是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嫉妒的帅哥。 赵十五继续道:“结果没想到,义父性子刚烈啊,即便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功夫,也敢和他们打,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咬耳朵了,一咬住耳朵就不放开,最后竟生生将人家的耳朵给咬掉了。” 林枫只是听着,都感觉耳朵疼……哦对了,是自己咬掉了别人耳朵,那没事了。 他一边听赵十五讲述前身发生的事,一边在心里暗暗总结前身的性格特点,免得自己表现太异常,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些囚犯以为义父好欺负,可没成想义父如此残暴,看着那血淋淋的耳朵,他们瞬间就怂了,一个个都躲到了一旁,不敢再欺负义父了。” “这件事被孙郎中知道后,孙郎中觉得义父不适合与其他囚犯关在一起,所以就单独将义父关到了一间牢房内。” 是孙伏伽将我换到单间的啊? 果然选择孙伏伽没错,是我的福星。 “然后呢?”林枫问道。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当时是我转移义父的,义父因为和那些囚犯打斗,在打斗间,将裤子给撕开了个口子,而在转移义父时,我偶然间从那口子中瞥到了一个白虎图案……就是翠竹身上那个。” “因为我见过完整的白虎图案,所以即便翠竹身上的图案不完整,可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枫揉着额头,他沉思片刻,消化了这些消息,道:“所以……这图案,还有其他囚犯也见到了?” 赵十五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见到了,或许忙于打斗,没关注……毕竟那牢里光线不好,十分阴暗,义父又不是整条裤子都掉了,他们未必能看到。” 虽然赵十五这样说,可林枫心里总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这是个威胁。 更别说翠竹将戴胄可惹得不轻,现在戴胄忽然发现了这白虎图案,定会想方设法调查……一旦有囚犯发现,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本以为帮助戴胄他们破了皇宫闹鬼案,自己就能着手调查赵德顺案,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内幕了。 可谁知道,闹鬼案的幕后贼人,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想想办法…… 林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凉水进肚,让他终于冷静了几分。 他向赵十五道:“你在我哪条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未等赵十五开口,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林枫。” 声音低沉,带着威严,而这声音林枫十分熟悉,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分开的刑部尚书戴胄。 他怎么来了?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道:“戴尚书?” “是本官,开门。”戴胄开口。 赵十五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戴胄正站在门口,在戴胄身后,还有十来个刑部衙役,正举着火把。 戴胄背脊笔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这些刑部衙役也都纷纷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将林枫给包围了。 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赵十五也是脸色大变。 林枫心里咯噔,可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他只是向戴胄行礼,同时好奇道:“戴尚书不是在忙翠竹案子的收尾事宜吗?怎么来找我了?” 戴胄那双鹰眼,十分锐利的盯着林枫,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让孙郎中找到了翠竹腿上那个白虎图案的全貌,然后命人去大牢里询问那些案犯,看看这些臭虫是否有人知道这个图案。” “结果,有一个曾经与你打斗过的犯人说……” 戴胄看着林枫,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铁球,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在你腿上也见过这个图案……” 第二十二章 揭晓!从未料想过的真相! 听到戴胄的话,赵十五差点原地吓死。 林枫也没比赵十五好多少,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之中,手脚冰凉,后背已然浸出冷汗。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是不显,他面露疑惑道:“在我腿上见过?” “戴尚书,被关进牢里的人哪有一个好东西,而且我和他还有仇,他说这话是陷害我呢,你可别被他给蒙骗了。” 赵十五眼前一亮,连忙跟着点头。 可戴胄不受林枫忽悠,身为刑部尚书,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功勋,想要在他眼皮底下骗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戴胄不觉得那个犯人有胆子敢欺骗自己。 不过林枫毕竟刚刚才将翠竹揪出来,刚刚才立下大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翠竹是同伙的样子。 所以戴胄觉得狐疑,这才亲自过来。 否则的话,他早就命人直接将林枫抓起来了,哪还会亲自到来。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想要证明他是否骗了本官,很简单……脱下你的裤子,让本官一看便知。” 林枫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虽然和戴胄才相识一天,可林枫早已看穿了戴胄的性子。 强势,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 戴胄既然已经决定要验证自己,那自己便怎么说都没用。 “脱吧。” 戴胄鹰目盯着林枫:“你刚刚立下大功,倘若那人真敢诬陷你,本官定不会轻饶他。” “义父……”赵十五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脑门上全是汗水。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然别无选择,就算自己不脱,这么多衙役呢,也会帮自己。 而林枫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是死……自己的裤子也得自己脱,被一群大老爷们脱是怎么回事? 好在自己穿了亵裤……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吧! 林枫不再犹豫,一咬牙,一挺脖,直接把裤子向下一拽! “看吧!” 他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怀忧伤的眺望远处,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这一刻,林枫忽然觉得,自己懂屈原了……果然只有死的时候,才能大彻大悟啊! “咦!?” 林枫正大彻大悟呢,忽然间,他听到赵十五发出一道疑惑的惊呼声。 然后,戴胄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缓和,道:“行了,看一眼就够了,还不快穿上……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让人给你弄水,你好好清洗一下。” 林枫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戴胄这语气不对啊! 以他对戴胄的了解,戴胄看到了自己腿上的白虎图案后,绝对会愤怒的认为他被自己耍了,会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 这缓和许多的语气怎么回事? 甚至还惦记着给自己洗澡。 林枫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 然后……他视线陡然一凝。 自己的大腿……的确有些脏,都发黑了,但绝对没有任何图案! 别说白虎图案了,连个痦子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没有?难道赵十五看错了?” 林枫愣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此时正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分明是也没想到会这样。 林枫眉头微蹙。 赵十五看错了? 不对! 不仅赵十五说自己腿上有图案,连牢房内的犯人也这样说,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了。 那就是……原本是有的。 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 林枫大脑嗡嗡直响,短时间内变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连忙提起了裤子,然后看向戴胄,道:“戴尚书,这下我的嫌疑没有了吧?” 戴胄声音充满着寒意:“那个家伙竟敢欺骗本官,本官绝不饶他!” 林枫为那个犯人默哀……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戴胄行事风风火火,见林枫排除了嫌疑,便道:“赵十五,一会儿给林枫准备热水,好好洗洗澡。” 他又看向林枫:“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送来,倘若你真的能发现什么问题,为了感谢你帮本官破了闹鬼之案,本官会亲自向魏大人帮你请求重审赵德顺案。” 说完,戴胄便直接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去。 很快,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只剩下林枫和赵十五了。 赵十五见人都走了,小跑到门口,将门关闭,然后转身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不解:“义父,你怎么做到的啊?那图案呢?” 说着,又后怕道:“不过幸亏义父本事通天,将白虎图案弄没了,否则一旦被戴尚书发现,戴尚书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义父就惨了。” 我本事通天个屁……林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坐了回去。 他没有直接回答赵十五,而是拿起水壶,对着自己的嘴直接咕嘟咕嘟喝了好半天,随着冰凉的水入肚,他也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 放下水壶,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真的在我的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赵十五忙伸手举天:“孩儿对天发誓,绝对不敢欺瞒义父。” 林枫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赵十五见林枫这个样子,不由道:“义父难道也不知道为何图案会消失?” 林枫摇头。 赵十五知道林枫不记得很多事,他想了想,摸着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图案有消掉的方法,义父给提前消掉了。” 林枫沉思片刻,摇头道:“那图案应该不容易消掉……从翠竹临死前,只能用金钗将其扎毁就能看出,那不是轻易能除掉的。” “更别说我检查过,那是通过某种方法印刻上的,几乎都与皮肤融为一体了……你没看翠竹泡在湖里那么久,那图案也没受一点影响。” “再说……”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就算真的有办法除掉,那一定是十分特殊的方法,可我一直被关在牢内,你也说了都没人来探望我,而我手无寸铁,更别说消除这特殊图案的工具了,我怎么将其除掉?” “而且我一个死刑犯,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吗?” 各个方面,都不存在原身主动消除图案的可能。 赵十五想了想,觉得林枫说的十分有理。 他彻底迷糊了:“那是怎么回事?” 林枫觉得脑子有些混沌,穿越后大脑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好不容易破了闹鬼案,谁知道现在又在自己身上,发生这般诡异的事。 弄得林枫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阵营了。 他摆了摆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天太疲惫了,不想了……你帮我准备点洗澡水,先休息一夜再说。” 赵十五见林枫满面疲惫,便不再多说,很快为林枫准备了一桶洗澡水。 林枫躺在澡桶内,只觉得通体舒泰……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自己身上的脏也是受够了。 稍微一搓,就都是泥。 他觉得,这种脏,没个两三年不洗澡,都办不到……能如此脏,原主也是个人才。 林枫一边吐槽,一边迷迷糊糊的泡澡,而他刚要睡着时,他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一道灵光瞬间乍现! 刹那间,自从他穿越以后,所有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爆炸一般,疯狂冲击自己的大脑。 “你与商州刺史狼狈为奸,制造冤案,活该去死!” “刚进大牢时,你很淡定沉稳啊,谁知道十天后,你忽然就开始喊冤……” “若是没有我发现,为你叫大夫,你就真死了。” “我见过临死前为了活命求饶的,崩溃大哭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可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你也算创造了新的流派了。”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义父你刚烈啊……咬掉了一个耳朵……被孙郎中送到了单独的牢房内……” “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 “白虎图案怎么不见了呢?” “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呼!呼!呼! 林枫猛的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就仿佛是要溺亡了一般。 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发白,全身在这一刻,都在发抖! 不过这种发抖,不是畏惧的,而是激动的! 这是查明了一切真相,寻找到了隐藏的最深的真相后,而有的激动! “我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白虎图案了! 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背刺友军! 更明白了……这一切话语背后,所藏匿的最深的真相! ………… ps:为了让大家一口气看完,三章八千字直接奉上!这是在开篇前两章就埋下的伏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前两章的问题,看在小作者如此努力的份上,投个票票支持下吧,多谢读者老爷! 第二十三章 偷天换日! 哲人说,人生有三大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往哪里去! 林枫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十分通透,对这三大问题,无比的明白! 可直到这一刻,林枫才知道,自己明白个屁! 自己甚至连第一问的“我是谁”都特么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大理寺丞林枫,是那个与商州刺史勾结,制造了赵德顺冤案的林枫! 虽然赵德顺案他觉得可能存在问题,但他穿越到的是大理寺丞林枫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 毕竟他刚穿越来后,所有人就都这样称呼他。 可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林枫才知道……错了! 都特么错了! 自己压根就不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 为什么赵十五看到了自己腿上有白虎图案? 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 因为自己俩,特么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枫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赵十五吐槽自己的话。 赵十五说自己开辟了一个新流派,叫不是本人派! 因为前身为了活命,哭着喊着说自己不是本人,说自己是乞丐。 当时自己也觉得前身真有趣,还跟着开玩笑,说要不要收版权费呢。 结果现在他才明白……前身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就不是本人! 当林枫想明白这一切后,很多原来不解的地方,都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原大理寺丞被关进大牢后,一开始十分沉稳淡定,十分从容,为什么忽然十天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就开始喊冤了? 因为他就不是本人啊,不出意外,十天就是两人换掉的节点! 一个乞丐,忽然被送进了大牢,还得知没几天活头了,怎么可能不喊冤? 而为什么他喊了两天后,距离行刑只有三天时间了,忽然就被人在牢内杀了? 很明显,是怕自己的前身一直喊冤,惊动刑部大官,万一真的引起他们注意,偷天换日的计划暴露了怎么办? 所以即便马上就要斩首了,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了前身的命! 甚至…… 林枫眸光一闪,他怀疑,前大理寺丞与犯人的打斗,被关进单间,也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向外喊道:“赵十五!” 义子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义父,要添热水吗?” 林枫直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和那些犯人的打斗,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细皮嫩肉,觉得我好欺负?你亲眼看到了?” “义父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十五觉得奇怪,但还是道:“当然没有,我们没事也不会一直盯着囚犯,我会一直陪着义父,那是因为义父你要畏罪自杀,我们怕你在斩首前先死了,所以才专门盯着义父的,否则的话,我们都在外面喝酒,谁愿意在阴暗的大牢里面盯着一群犯人啊。” “我是听到了闹哄哄的动静,才跑过去查看的,结果就看到义父你特别凶狠的咬掉了人家一个耳朵。” 林枫挑眉道:“既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因为看我好欺负,要欺负我?” 赵十五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这些家伙都是惯犯了,在牢里没少欺负新人,而且他们也都贯于将责任推给其他人。” “就如和义父打架的事,他们竟然说是义父先挑衅的,可孩儿身为义父的义子,义父是神探,孩儿多少也遗传了些,所以我明察秋毫,岂能被他们骗了?” “孩儿当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的错!义父你绝对是无辜的!” 林枫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机灵鬼,以后别机灵了。” 果然能成为再世吕布的人,坑爹是本能。 不过林枫也知道,这不能怪赵十五,即便不是赵十五,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 确定了! 前大理寺丞林枫从多人房,换进了单人房,是故意为之的! 因为他要偷天换日,就绝对要隐秘进行,在多人房里明显做不到! 还有……自己身上的脏,连戴胄都看不下去了,让自己赶紧洗洗。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脏的真的可以,他刚刚还在吐槽,没有个几年积累,做不到这一点! 可前大理寺丞林枫是大官,怎么可能一天臭烘烘的不洗澡? 毫无疑问,这也能证明前身是乞丐的身份没有错! 一个两个是巧合! 那所有东西都这么巧了,就绝对是事实了! 即便现在林枫没有铁证能证明这一切,可逻辑合理,且逻辑链条形成闭环,这一切,都足以验证林枫的推断没有错。 林枫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澡桶内,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啊!” “我以为我是前大理寺丞林枫,结果我却是替罪羊的乞丐林枫。” “这么说来,要杀前身的幕后之人,就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了。” “大理寺丞林枫想要借此机会假死脱身……摆脱死罪,从而天高任鸟飞。” “但他没有想到……我来了,而且我不仅来了,还帮助戴胄他们破获了皇宫闹鬼案。” “这应该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吧?”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微动。 翠竹的腿上有白虎图案,前大理寺丞林枫腿上也有白虎图案。 这白虎图案,难道是一个势力的标志?两人是同伙?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翠竹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当时林枫就意识到,翠竹这话好像是对自己很了解。 现在想来……她果真是对自己很了解。 她甚至知道自己是假的林枫,自己的到来就是替死的! 所以,她才说等死是自己的命运! “噗嗤!” 林枫想到这里,忽然噗嗤一笑,他有一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感觉。 前大理寺丞林枫绝对怎么都没想到,他找来的替死鬼,结果竟会坏了他同伙的好事吧?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找来自己替死。 林枫目光冰冷,或许是前世当刑警的缘故,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正义感。 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替死……这在林枫的观念里,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更别说,现在他还成为了这个无辜之人。 而且以他对原大理寺丞的手段了解,那个家伙阴险狠毒,狡诈多端,不仅来让原身替死,甚至连五天生命都不给,直接两天就要将其弄死。 这足以证明……原大理寺丞林枫万分不愿秘密被泄露。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绝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们之间的死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有人要弄死自己,那自己就先把那些家伙给弄死! “现在有几件事,迫切需要做!” 林枫基于现状,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若赵德顺案真的存在问题,那就破案,先活下来!彻底粉碎那个家伙的阴谋,利用他的身份给我谋一些好处,让我先在这个时代立足。” “第二,若赵德顺案没有问题……那就舍下这张脸皮,利用破获皇宫闹鬼案的功劳,去请求活命的可能性,若还是不行,那就说出自己是替身的真相。” “不过这样做有风险,我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我是替身,倘若那个家伙在朝中还有同谋,说我是为了活命而找的借口,就更难办了。” “而且那样做,我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乞丐,根本没法去报仇……反而他更能肆无忌惮对我出手。” “所以优先考虑第一个选择。” 林枫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第三,金钗之谜!金钗是翠竹想尽办法要得到的,很可能也是那个家伙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非要得到金钗?金钗有什么秘密?” “有机会要调查!现在和他们既然已经是死敌了,自然是能更了解他们的目的,对我越有利。” “第四……” 林枫眸中寒意骤起:“找出他!他想要假死脱身,藏于暗中,逍遥快哉……我岂能让他如意!” “还有……” 林枫抿着嘴:“我也要防备他回来!若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我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了大理寺丞……他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向我索要大理寺丞的位置,并且向其他人揭发我是假的怎么办?” “这一点也要考虑,未雨绸缪,免得最后为他做嫁衣。” “不过这总归是有后遗症的……假的永远有被发现的危险,哪有终日防贼的……” “所以我得迅速积累人脉,提升我的地位,在李世民眼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房玄龄、戴胄、萧瑀这些大佬结成稳固的关系……让他们看重的是我这个人,而非是我那所谓的小小六品的大理寺丞官职!” “多立功,多破案!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主动去找李世民坦白……必须主动坦白,绝不能因被戳穿而暴露身份……李世民是一个看重人才的帝王,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我有功劳傍身,还有一身能力,再加上时机选的恰到好处……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既能恢复真身,也能立足于朝堂之上。” 一共五件事,这是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而最主要,也是最迫在眉睫的,是第一件事! 重查赵德顺案! 活下来! 第二十四章 纵火案! 翌日。 曦光东来,穿过窗子,将林枫从睡梦中唤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明。 昨晚的突然明悟,让他精神久久处于亢奋之中,一直到下半夜,都看不到月亮了,天地一片漆黑,才终于睡去。 不过这一觉是真舒坦,明白了自己身世之谜,明确了未来的路,让林枫只觉得神清气爽,初来乍到的茫然直接变成了明确的方向了。 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打气:“要报仇,先破案!多吃蔬菜少磨蹭。给我起——” 起床失败。 一刻钟后。 林枫打着哈欠走下床榻,披上囚服,打开了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噼啪的声音,只见赵十五正和一个刑部衙役比斗。 赵十五身材魁梧,手臂上满是肌肉,即便对面的衙役体格也不差,可和赵十五相比,仍是大鹅和鸭子的区别。 赵十五稍一用力,这个衙役直接就被赵十五举了起来,任凭衙役如何挣扎,也毫无半点用处。 这力量有点厉害呀,速度也很快,虽是大块头,可身体却十分灵活,没瞧出来,自己这便宜义子还是个高手? “服了,我服了。” 衙役见挣扎半晌毫无用处,自己却仿佛一个杠铃一样被赵十五举着,周围同伴都在哄笑,只觉得十分丢脸,连忙认输。 赵十五嘿嘿一笑,将衙役放了下来,他说道:“还得练练。” 衙役脸有些躁得慌,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的大块头,不由点头:“武艺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赵十五挠头笑道:“以前专门训练过,不过这两年在牢里就没机会练了,都退步了一些。” 以前专门训练过,后来在牢里没机会练……林枫敏锐的抓住了一些关键,看来这赵十五在成为狱卒之前,似乎也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 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道:“赵德顺案的卷宗还没送来?” 赵十五摇头:“戴尚书昨夜忙到很晚,可能现在还没起来吧。” 老戴,行动不积极啊……我可只有两天活头了,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 我刚立下替身变正主的豪言壮志,你可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搞笑了。 林枫无奈,他虽然被戴胄特允住在这里,但不代表他就行动自由,所以想要查看卷宗,只能乖乖等着。 赵十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油纸,里面是两个大馕,他说道:“义父,吃点?” 林枫早就饿坏了,牢里的饭猪都不吃,他也不忍下口。 接过一个馕,林枫一边吃着,一边道:“关于我腿上白虎图案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子。” 赵十五嘿嘿笑道:“义父放心,孩儿明白的,另外孩儿还没娘子。” 哦,单身狗啊! 不过单身狗好像更危险,君不见吕布见到貂蝉后,连爹都敢杀? 你这再世吕布的坑爹能力似乎也不遑多让。 林枫正思考该怎么让赵十五不会乱说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林枫和赵十五抬头看去,便见孙伏伽正快步走来。 赵十五眼眸一亮,道:“义父,孙郎中来了,他肯定是给义父带来卷宗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馕咽了下去,露出笑意去迎接孙伏伽。 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人脉是必须好好经营的。 “孙郎中,你再不来,我就要和那花一样谢了。”林枫笑着说道。 孙伏伽看着一脸期待的林枫,脸色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林枫:“???”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 特么两个坏消息什么鬼? 他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可以装作没听见你刚刚的话,你重新组织语言,说,你要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孙伏伽:“???” 孙伏伽懒得理林枫,直接道:“第一个坏消息,在牢里要害你的人找到了,是一个狱卒,但我们昨夜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林枫眸光一闪,上吊自杀? 你猜我信不信? 孙伏伽道:“刑部去查了,仵作也验了尸,初步结论是上吊,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查,可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林枫眯了眯眼睛。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那个最阴险的大理寺丞林枫的谋划后,他就有所预料了。 这个狱卒受大理寺丞林枫之命杀前身,结果自己穿越了,导致看起来前身未死。 狱卒没有完成任务,还有暴露的风险,以那个家伙的手段,灭口再正常不过了。 但刑部效率是真的慢啊,竟然昨夜才找到这个狱卒。 “另一个消息呢?”林枫心态很稳,意料之中的事,不算坏消息。 孙伏伽见林枫没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却更加沉重,他看向林枫,沉声道:“你要的卷宗……未必能给你了。” “嗯?” 林枫眉毛陡然一挑,目光瞬间锐利,道:“过河拆桥,你们要反悔?” 他顿时喝道:“孙郎中,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背叛我们的友谊!” 孙伏伽满脸通红,道:“你别急啊,我们怎么会反悔,是卷宗出现意外了。” “意外?” 林枫看着孙伏伽,孙伏伽连忙解释道:“赵德顺案是御史台魏公亲自负责的,所以卷宗被放在了御史台,而昨夜御史台存放卷宗的房间忽然起火,虽然很快火就被灭掉了,但仍是有一些卷宗被烧了。” 赵十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御史台起火?” 御史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起火的,魏征那么严谨的人,治下也很严厉,各种规矩十分的多,甚至连掌灯和灭灯都有要求,怎么会出现起火这么大的事故? 林枫眸光闪烁,摸着下巴道:“所以……我要的卷宗,也跟着那些卷宗一起被烧了?” 孙伏伽却是摇头:“倒也未必。” “什么?”赵十五直接懵了。 说给不了义父卷宗了,又说御史台起火,一些卷宗被烧毁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卷宗被烧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未必了? 若是这两件事没关系,那你干嘛要放在一起说? 林枫也不解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道:“烧毁的卷宗,是靠近窗户的那一堆,但你的卷宗,是放在另一堆卷宗中的。” “而那一堆卷宗因为灭火及时,并没有被烧毁,可是……” 他话音一转,道:“在没有被烧毁的卷宗里,却没有你要的卷宗。”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没被烧毁,可却没有赵德顺案的卷宗。 那卷宗呢? 哪去了? 林枫摸着下巴沉思,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孙伏伽看向林枫:“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戴尚书已经赶赴御史台调查起火原因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你,而你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戴尚书让我带你也过去,看看你能否侦破此案。” “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了,但是否被烧毁仍未可知,也许……还有希望,当然,这些都得看你能否侦破此案,找到纵火者……你的卷宗是否还完好,或许只有那个纵火者才知道。” 纵火者? 林枫眉毛一挑:“听你的意思,你们是确定起火原因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看看这个。”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是在起火房间的门口发现的。” 林枫接过这张纸,目光向上一看。 刷的一下,视线陡然一凝。 赵十五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看去。 而当他看清楚纸张上的内容后,眼珠子直接一瞪,惊呼道:“白虎图案!” 第二十五章 魏征,莫欺老年穷! 只见纸张上,赫然是一幅特殊的,用凌乱线条勾勒而成的白虎图案! 而这白虎图案,与翠竹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赵十五瞪大眼睛,道:“这……白虎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起火房间的门口?” 林枫眯起了眼睛,他看向孙伏伽,道:“门外还是门内?” 孙伏伽道:“门外,且用石头压着。” “有意思!原本我对这个案子,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卷宗就算烧毁了又如何?又不是只能凭卷宗才能知道赵德顺案的经过。” “但现在。”林枫淡淡道:“我还真是非查不可了。” 孙伏伽浓眉挑起,笑呵呵看向林枫,道:“有干劲了?” 林枫呵笑道:“人家都明摆着挑衅了,我若是不迎战,岂不是要被笑话成怂蛋?” 赵十五仍旧茫然:“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枫用关爱的目光看着天赋都点在了肌肉上的义子,道:“在我们没有抓住翠竹之前,白虎图案从未现世。” “可在昨夜刚抓住翠竹后没多久,就在御史台的起火房间外,发现了白虎图案,而且还很贴心的用石头压着,生怕它被风吹跑了,生怕我们看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捧哏赵十五道:“什么?” 林枫直起身来,目光里充满着熊熊战意,前世他曾遇到个案子,有个案犯挑衅警方,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点东西。 结果直接把林枫惹怒了,林枫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带队揪出了那个家伙。 现在,那种内心火气燃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呵笑道:“还能意味着什么?挑衅啊!” “挑衅?” “对我的挑衅!” 林枫目光冰冷,道:“现在有点情报来源的人,就能知道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重查赵德顺案!” “而重查赵德顺案的关键之一,便是那卷宗!” “所以,他们故意纵火烧毁卷宗室,还专门在外面留下白虎图案……这明摆着是告诉我,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卷宗就是他们烧的!我又能如何?” 嘶……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家伙竟是这么猖狂? 那可是御史台啊,一群身份最特殊的人坐镇的地方! 敢在那里做这等挑衅义父之事,不怕被喷的遗臭万年啊? “当然……” 林枫继续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借翠竹同伙的名头,来行纵火之事的可能。” “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高,毕竟我们昨夜才破获闹鬼案,才从翠竹身上发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距离纵火案的发生……” 他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忙说道:“丑时三刻左右被人发现的起火。” “丑时三刻……时间更短了,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孙郎中这样的状元,家有万册藏书,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凭借记忆找到白虎图案所在的书册。” “更别说,找到白虎图案还不够,还要有时间去在堂堂御史台行纵火之事,事后还能不被人发现,潇洒隐身……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道:“这么一说,真的只有翠竹同伙才能做到,他们都能隐藏在公主殿下身旁而不被发现呢,在御史台纵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林枫道:“当然,我们做案子侦查的,即便这种可能性不高,可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不可能,是与不是,还是要证据说话。” 另外……林枫总有种感觉,这个案子不仅是翠竹同伙做的,更可能是隐藏的极深的大理寺丞林枫做的。 毕竟若说是谁,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教训自己,迫不及待的碾碎自己求生的希望,反应如此迅速,能在自己刚出现一点活下来的苗头时,就将其掐断……也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位大理寺丞林枫了! 若真是他,那就更有意思了。 还留下白虎图案……这算是战书吗? “呼……”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这辈子,吃软不吃硬,那个家伙还真就让自己燃起斗志了。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自己就接下这招。 他倒要瞧瞧,这纵火案是怎么回事! “孙郎中,我们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连忙跟上。 而刚走没两步,林枫脚下忽然一顿,他看向孙伏伽,道:“他没死吧?” “谁?”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摇头:“没有,好好活着呢。” 林枫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他来到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直接瞪大眼睛:“你这?” 林枫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更喜欢主动出击,相信我,会有收获的。”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咬牙,道:“好,我让人去做!” 林枫提醒道:“隐秘去做,让你最信任的人去做,不要让更多人知晓。” “我明白!” 孙伏伽当即转身,去了前堂安排此事。 没多久,他便返回:“办妥了,我们走吧。” ………… 御史台,整个大唐最特殊的地方。 这里的官员,没有三省六部那般实际的权利,可却让文武百官不敢小瞧。 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权利中枢的宫内,也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府衙,更会出现在任何一支大军的军营之中。 他们最厉害的,就是手中的笔,以及喷人的嘴。 而其中,最佼佼者的,当属御史大夫魏征,喷人无数,连李世民都敢当面喷,却因此成为了位列千古的贤臣,天下敬仰的名臣! 此时,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征,正蹙眉听着下属的汇报。 “魏公,经过初步统计,烧毁卷宗一共五十六份,丢失卷宗一份,其余卷宗全部完好无损。” 魏征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即便半夜被叫来处理失火事宜,可官袍也没有一丝褶皱,发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一种不苟言笑,十足威严的气质。 他微微点头:“将烧毁的卷宗列一份名单,让相关人员想办法重写一份,若是忘记了相关内容就空下……宁可不写,也别乱写。” “是!”下属忙点头。 魏征扭头看向戴胄,只见戴胄手心里握着两颗铁球,此时不断转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魏征皱眉道:“戴尚书,正所谓心静才能智清,你心不静,如何断案?本官如何能放心将找出纵火者的重任交给你?” 戴胄对魏征这张口就挑毛病的话十分习惯,根本不理,他继续转动铁球,道:“无妨,本官已经找出三个嫌疑人了。” “在卷宗室起火前,他们要么在这附近走动,要么就在附近办公,并且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起火时,他们在做什么。” 魏征有些意外:“这么快?” 戴胄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本官刚答应给林枫卷宗,结果卷宗就没了……这不仅是挑衅林枫,更是打本官的脸啊!本官岂能磨蹭?” “然后呢?”魏征问道:“谁是真正的纵火者。” 戴胄神情一僵。 他咳嗖了一声,道:“虽然找到了嫌疑人,但也因为没有人证,所以没法确定究竟是谁嘛……” 魏征发出呵呵的笑声:“本官见戴尚书如此自信,还以为已然有了结果。” 魏征的讽刺,直接让戴胄表情更僵硬了,他就知道,魏征这个喷子难伺候! 若非是赵德顺案的卷宗丢了,让自己没法履行诺言,打了自己的脸,自己才不会主动来这里呢! “你等着,等林枫来了,本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极速破案!” “本官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魏喷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正在戴胄心中大吼“莫欺老年穷”时,一个衙役忙走上前,道:“林枫来了!” 第二十六章 这你就破解作案手法了? 听到“林枫来了”四个字,戴胄只觉得眼前的光都更明亮了。 他当即就要起身,可见魏征正在一旁安稳如泰山一般坐着,他便咳嗖一声,道:“让林枫他们进来。” 没多久,林枫、孙伏伽几人就进入了后堂之内。 一进入后堂,林枫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的魏征。 不苟言笑,庄重严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征吗?果然一看就是个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的人。 林枫与孙伏伽连忙行礼。 戴胄看着林枫,开门见山,道:“林枫,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怎么样?对找出纵火者可有信心?”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一道喝声响起。 “等一下!” 魏征忽然叫停了林枫。 “?”林枫不解。 然后,在他不解的注视下,魏征毫无征兆的起身,几个大跨步,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 林枫看着魏征,只见魏征正双目锐利的盯着自己,眉头紧皱,仿佛对自己十分不满。 林枫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惹怒了这位知名大喷子? 然后……林枫就见魏征伸出手,将他的囚服向下拽了拽,同时按压自己的囚服,抚平了林枫囚服上的褶皱,然后又抬起头,将林枫散落在耳前的头发给送到了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魏征又上下打量了林枫一眼。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的锐利迅速化为刚正不阿的威严,道:“说吧。” 林枫:“……” 神经病吧? 这特么是强迫症吧? 戴胄和孙伏伽眼皮止不住的跳了半天,戴胄才深吸一口气,道:“林枫,说吧。” 林枫差点被弄得都忘记自己要什么了,他说道:“我也不敢保证能否揪出纵火者,我需要先查找线索,还望魏公与戴公配合。” 戴胄点了点头:“去查吧,本官已经吩咐过了,只要你不离开御史台,不会有人阻挠你。” “孙郎中,你去配合林枫吧……另外,本官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林枫你可以亲自去询问。” 戴胄怎么对我这么好……林枫受宠若惊道:“多谢戴尚书。” “去吧。”戴胄摆手。 林枫来就是为了找出纵火者的,自然不会耽搁,他迅速转身离去。 待林枫离开,戴胄手中铁球再度转动,他笑呵呵道:“魏公,你觉得林枫能否迅速找到纵火者?” 魏征平静道:“按照他以前的经历,本官认为他不能,但昨天他破获皇宫闹鬼案时,又的确发挥出色。” 戴胄正等着魏征的结论呢,却发现魏征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征:“然后呢?” 魏征反问道:“还有什么然后?本官只说事实,从不妄加推断。” 这就是你说话说一半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这很欠揍? 戴胄听得眼角直抽,他说道:“本官认为他能迅速找出纵火者,就今天吧,本官认为他今天必能破案……魏公若是怀疑他的能力,不如我们打个赌啊?谁输了就一整天不说话如何?” 一天不说话,憋死你个大喷子! 魏征看向戴胄,道:“无聊!” 戴胄一咬牙,道:“若是你赢了,下次你给别人挑毛病时,本官站你这边,帮你一起喷!绝不会让你和上次一样尴尬的没一个人附和,如何?” 魏征拳头紧了。 ………… 林枫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戴胄正诱惑着魏征与他打赌,他已然来到了纵火现场。 这是一间独房,左右没有相连的房间。 这扇房间的窗户已经被烧坏了,窗纸全部烧光,墙壁被熏得发黑。 救火留下的水渍,仍旧留在现场。 门外有刑部的人守着,除了魏征亲信进去盘点卷宗情况外,没有任何人再进入。 “看来现场保护的还算完好。”林枫道。 孙伏伽点头:“得知起火的消息后,戴尚书连夜带人就赶来了,来到这里后,他便立即命人封锁现场,同时将所有还在御史台的人都控制住了,不许他们任何一人随意离开。” 经验丰富啊,看来老戴能坐稳刑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盖的……林枫道:“白虎图案在哪里发现的?” 孙伏伽指着门外三尺远的青石板上,道:“就是这里?” 林枫看了一眼,道:“着火点在窗户那里,门这里并未被波及,而且还放置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的出来,这是生怕纸张被火给烧了,让我们发现不了。” 孙伏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枫进入了卷宗室内,环顾四周。 只见这卷宗室的配置十分简单,靠墙壁位置,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都是卷宗。 紧挨着窗户的,是一张大桌子。 此时桌子被烧了大半,靠近窗户那面已经完全烧成灰了,连桌腿都烧没了,使得桌子直接倾倒,地面上都是被烧成的灰。 桌子和架子中间有一小块空间,空地上摆着一把凳子。 此时凳子上,正有一些卷宗堆放着。 因为距离桌子还有点空隙,而且桌子没有完全烧没,所以这把火并未波及到这把凳子和凳子上的卷宗。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卷宗,目光向上看去:“……初七,户部侍郎贪墨案结案,就此封册……” “初七?” 孙伏伽瞥了一眼卷宗时间,道:“你在牢里都没时间概念了吧,初七就是昨天,这个案子是前些天结的,昨天御史台将其正式结案封存。” 林枫点了点头,心中感慨,孙伏伽真是好人啊,都不用自己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就会主动告知自己,且帮自己找好理由。 孙伏伽继续道:“赵德顺案的卷宗,原本就放在这里,结果在清点时,发现不见了。” “真正烧毁的,是放在桌子上,靠近窗户的那批卷宗。”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这卷宗室烧毁的并不严重,最大的损失也就是一扇窗户,一张桌子,以及几十份卷宗,是吧?” 孙伏伽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孙伏伽忙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烧的太轻了。”林枫道。 “太轻?”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向孙伏伽解释,来到了窗户旁。 窗户被烧得完全没了,木制的窗框都烧没了……靠近窗户的桌子这边,也烧没了。 在整个房间,和没烧的区域泾渭分明。 “起火点就在这里了。” “可是……怎么起的火呢?” 林枫指尖在烧毁的窗框上轻轻一抹,忽然他眸光一闪,指尖抬起,放在鼻前嗅了嗅。 林枫问道:“谁最先发现起火的?” 孙伏伽道:“侍御史郑峰。” 同时,他又向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他就是三个嫌疑人之一。” 林枫挑了挑眉:“嫌疑人还是第一发现人,倒是有些意思,将他叫来。” 孙伏伽看向赵十五,赵十五欢快的去跑腿了。 “这是?” 这时,林枫忽然蹲了下来,他从灰里面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筒。 孙伏伽道:“好像是笔筒。” “笔筒?” 林枫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人的笔筒。 圆柱体,直径不到两寸,高能有五寸左右。 他用指甲轻轻磕了下,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瓷的?”林枫意外。 孙伏伽点头道:“是瓷的,但我不喜欢用瓷的,我还是喜欢木制的,轻便,易携带,不用怕摔坏了。” “不过这个笔筒运气挺好,桌子烧塌了,它掉下来竟是没摔坏。”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将这个笔筒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这笔筒根本就不是黑色的,那是被火烤的,给烤黑了。 甚至不止外面烤黑了,里面也烤黑了。 他一抹……白色的漆面直晃眼睛。 他笑道:“这算不算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忽然,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大脑迅速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火灾现场,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林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 “什么?” 孙伏伽见林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道:“子德,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林枫沉吟片刻,决定要给这世界一个小小的震撼,当然……他是为了向大佬们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得大佬的青睐:“我知道纵火者的手法了。” 孙伏伽瞳孔陡然一扩,嘴巴直接张大。 好几息后,他不由咽了口吐沫:“我们查了半夜都没有收获,结果你这才多久?有半柱香吗……这你就知道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也太快了吧!” 笑话!不快怎么如同小鹿撞进你们这些大佬的心门? 林枫一脸谦逊,道:“侥幸,侥幸而已。” ………… ps:今日份两章五千五百字送上,纵火案是个小案子,篇幅不会太大,明后天就能揭露真相,希望大家不要养书啊,多谢读者老爷支持! 第二十七章 御史台的杂物室! 孙伏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侥幸。 林枫的本事,在如此复杂的皇宫闹鬼案中,已经有所展现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询问纵火者的作案手法,赵十五的声音便忽然响起:“郑御史来了。” 孙伏伽一听,顿时噤声,不再开口,免得影响林枫断案。 林枫站起身来,将笔筒随意放到凳子上,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侍御史郑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弓着腰,一副苦相,好像是人生遇到了多大困境一样,官袍有些凌乱,沾了一些灰,袖子上看起来灰扑扑的,甚至脑袋上都沾了点灰……这么努力灭火吗? 看着那灰,林枫眸光微微闪了闪。 “郑御史应该还没和魏公见面吧?”林枫笑着开口。 郑峰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就凭魏征那强迫症,连我一个囚犯乱一点都忍不了,能容忍你这下属这般模样…… 林枫看着郑峰,开门见山道:“郑御史,还请你将起火时的情况,为我讲述一遍。” 郑峰看着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神色有些异样,但见孙伏伽对林枫十分尊敬,他便没说什么,直接开口:“时间差不多是丑时三刻左右,我熬夜处理公务,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想着出来走走,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我随意走着,就经过了这里。” “不过在我经过这里时,卷宗室内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就在我走出不远后,我忽然发现卷宗室竟然起火了。” “那火焰很厉害,窗户内外全是火。” “我见状不妙,便连忙一边大喊走水了,一边找水灭火。” “后来其他人听到我的喊声,都连忙跑了过来,发现起火后,我们一起动手,这才将火给灭掉。” 林枫一边听着,大脑一边在高速运转,分析着郑峰的口供,判断其中是否有疑点,是否有矛盾不能自洽的地方。 大脑在风暴式运转,可他面上却毫不显现。 面对嫌疑人,永远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控的程度,否则这些家伙,可不是乖宝宝,什么实话都往出说。 “丑时三刻……郑御史对时间知道的这般精准?” 大唐时期可没有钟表,普通人对时间的把握,一般是较为模糊的,更别说是漆黑的夜晚了。 郑峰视线微微向下,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毕竟当时天色那么黑,我也没听到打更人的动静……这还是在我发现起火后,将其他人叫来了,有人说了一嘴时间,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丑时三刻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就说,郑御史怎么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 郑峰微微松了口气:“我的确不记得具体时间。”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经历过林枫面对翠竹时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后,他们对林枫在侦查案件过程中的任何话都不敢相信。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用来让犯人松懈的谎言。 林枫继续道:“郑御史说你在经过这卷宗室时,这里是黑漆漆的?” 郑峰点头:“魏公有要求,卷宗室是重地,若是无人在这里查阅卷宗,是不允许点燃烛火的,就算在这里办公,也必须烛火远离放着卷宗的架子,并且离开后,要立即熄灭烛火。” “魏公担心的就是引发意外火灾,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魏征还真是够谨慎的,说话谨言,做事慎行,他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可终究是敌不过心怀不轨者的算计。 林枫道:“后来你是走到哪发现起火的?” 郑峰带着林枫离开了卷宗室,沿着卷宗室正前方的路一路向东走去,走到大概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 林枫站定,向卷宗室看去,二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他们刚刚的速度步行,也就几十息的时间。 他忽然道:“郑御史,你昨晚就是这个速度吗?” 郑峰点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郑峰抬头看天:“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完全一致,但相差应该不大。”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是说你在经过卷宗室正前方的时候,卷宗室毫无异常,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卷宗室窗户内外就已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了,是吗?” 郑峰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半晌无声。 赵十五不由小声问道:“义父,怎么样?是他吗?” 林枫摇了摇,淡淡道:“还未查完,怎敢轻言犯人是谁?” 他将视线从卷宗室收回,目光沿着这条路向东看去,只见不远处,前方就是一排房间。 林枫好奇道:“前方这些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郑峰忙说道:“也没什么,多数都是空置的,也就一两个房间里装了些杂物而已。” “杂物?” 林枫看了郑峰一眼,笑着道:“说实话,我对你们御史的杂物很好奇,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郑峰面色有些为难:“这和案子有关系?” 林枫笑道:“有没有关系,总要查查才知道,不是吗?” 郑峰抿了抿嘴,孙伏伽直接道:“戴公和魏公有令,所有人全力配合子德断案。” 郑峰不敢忤逆,忙道:“请随我来。” 林枫道:“多谢。” 几人来到这些房间前。 林枫随意推开几间房,里面都是空的,一直到倒数第二间房里,才有些东西。 门一推开,就有灰尘飞动。 入眼处,便是一些笤帚、木柴和箱子。 地面上、箱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低头看去,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不同脚印。 林枫走了进去,用衣服掩住口鼻,道:“这灰尘还真够多的。” 郑峰道:“平常没人会来此,所以没有怎么打扫过。” 林枫环顾房间一圈,来到了箱子前,看着那至少有一厘米厚的灰尘,以及深浅不一的手掌印,笑道:“这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吧?” 郑峰看向箱子,忙点头:“应该是,平常没人会过来的。” 林枫微微点头,然后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直接打开了箱子。 林枫向里面看去,只见这里多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郑峰道:“其实这杂物也没什么,多数是我们用坏的办公物品。” “还真是。” 林枫一边点头,一边从最上方拿起了一个毛笔。 笔杆都断了,也不知道用其书写的时候,带了多大的愤怒。 这一刻,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魏征怒批朝中大佬,奋笔疾书,结果这毛笔不争气呀,承载不住这般压力,啪的断了的画面。 这还真是魏征能干出来的。 他又随手拿起一块砚台,结果发现砚台断了一角。 林枫脑海又有画面了。 魏征劝谏李世民失败,气的拿起砚台一摔,同时无能狂怒:你真的要做昏君吗? 林枫看向郑峰,求证道:“这是不是都是魏公用坏的?” 郑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没敢回答。 第二十八章 纷乱的线索! 林枫一见郑峰的表情,就明白了。 他笑了笑,将砚台放了回去,道:“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刚转身,林枫视线随意一扫。脚步忽然一顿。 赵十五疑惑道:“义父?”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走吧。” 一行人跟着林枫出了杂物室。 这时,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与林枫单独到了一旁,道:“子德,怎么了?” “郑御史风评如何?” “还算不错,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 林枫想了想:“你帮我查件事……” 说着,林枫减轻了声音,在孙伏伽耳边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满脸茫然:“这是?” 林枫笑道:“我得确定些事实。” 孙伏伽见林枫眼中的深意,很快便道:“放心,很快查明。” 说着,他快步离去。 林枫重新看向郑峰:“郑御史,你的办公地点不知道在哪里?” 郑峰不敢隐瞒:“在卷宗室的西面。” “能带我去看看吗?” 郑峰忙点头:“当然。” 几人沿着来路,向西走去,很快就路过了卷宗室,然后继续向西。 走了又能有二十丈的距离,又有一排房子出现在眼前。 林枫道:“郑御史就在这里办公?” 郑峰摇头:“这里是殿院的殿中侍御史办公的地方,我们台院的侍御史办公之地,要再往前走一些。” 御史台的机构包括台院、殿院和察院,分别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任职,他们职权分明,各司其职,组成了十分严密的监察系统。 这时,孙伏伽小跑回来了,见林枫看着殿中侍御史办公的房子,他说道:“巧了,第二个嫌疑人名叫周然,昨夜就在这里办公。”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位置只要抬起头向窗外看,好像就能看到路上的人。” 孙伏伽点头:“没错,所以其余两个嫌疑人的行踪,碰巧这人都看到了。” 这是成天眼摄像头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林枫道:“赵十五,去请这位殿中侍御史过来,等我和郑御史观赏完他昨晚的办公地点后,就回来。” 赵十五连忙转身离去。 几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些房子。 该说不说,御史台的房子是真不少啊。 林枫道:“这里该是郑御史的办公地点了吧?” 郑峰尴尬摇头:“还要再往前,这里是我们御史休息的地方。” “休息室?”林枫意外,御史台还有这地方呢?这么人性化? 郑峰解释道:“因为魏公追求办事效率,所以很多任务,为了及时完成,我们都要熬夜去做,做完后外面已经宵禁了,便很难回府休息了,所以魏公专门整理出了一些房间,供我们这些无法回家的人休息。” 无论古今,压榨打工人真的是传统啊,话说你们这么加班有加班费吗……林枫忍不住心中吐槽。 孙伏伽这时说道:“第三位嫌疑人吴敏邢,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他熬夜处理公务,子时后便来这里休息了。” “然后第二位嫌疑人……也就是殿中侍御史周然在丑时左右,发现他从窗前经过。” 还真是个称职的摄像头,将两个嫌疑人的踪迹都发现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跟郑峰前行,一边走,一边道:“第三位嫌疑人,在哪个院?” 孙伏伽道:“也是台院,办公地点和郑御史不远。” 郑峰点头道:“我们都在同一排房子里办公,不过我在最西面的房间,他在最东边。” 林枫道:“昨夜在起火前,郑御史可曾见过吴御史?” 郑峰摇了摇头:“未曾,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处理公务。”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郑峰的办公房,正处于这一排房子的最西侧。 “就是这里,我就在这里处理公务,我们这办公房是四人共用的。” 郑峰向林枫介绍他的办公房,林枫走了进去。 他们的办公房很简单,四张桌子分在两侧,彼此不挨着,在靠近墙壁的位置有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卷宗。 除此之外,就是配套的茶杯茶壶和板凳。 “这个就是我的办公桌。”郑峰指着左侧靠近门口的办公桌。 林枫看向办公桌,只见桌子上正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纸张,砚台里的墨汁已经见底,毛笔随意搭在砚台上,很是混乱。 郑峰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办公到一半,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我也没收拾,就想着出去吹吹风再回来办公,结果遇到起火,就再也没回来,使得这里现在很乱。” 林枫笑道:“我理解,辛苦了一天还不够,晚上还要熬成那个样子,哪有心情整理桌面。” 郑峰摸了摸鼻子,向外偷偷看了看,然后小声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们真的每次忙完公务都非常疲惫,特别是三更半夜,都困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收拾这些……” “所以我们都是先去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趁着魏公来之前再收拾,只要魏公看不到脏乱的情况,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骂。” 看来你们都知道魏征有强迫症啊……林枫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 熬了一夜还得早早爬起来收拾桌面,要不然强迫症的顶头上司就会一顿乱喷……也真是够惨的。 林枫视线环顾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便道:“差不多就这样吧,多谢郑御史的配合。” 林枫道:“郑御史,你先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再唤你。” 郑峰闻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孙伏伽看着郑峰的背影,不由道:“子德,是他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笑道:“别急,不还有两个嫌疑人嘛,和他们聊聊再说。” 说着,他就走出了这个办公房,道:“正巧……第三个嫌疑人吴敏邢的办公房也在这里,我们过去瞧瞧。” 吴敏邢的办公房在最东侧,林枫返回卷宗室,正好会路过。 停在吴敏邢办公房前,林枫刚要向里面走去,脚下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去,只见通往吴敏邢办公室的路面有些坏了,导致这里都露出了一些泥土。 泥土湿软,触感和石头路完全不同。 并且一脚踏过,脚底不可避免会沾一些泥。 林枫蹭了蹭脚底的泥,尽可能不往现场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同时心中感慨……这职业习惯,是怎么都板不过来了,这才走进了办公房。 御史台的办公房都是制式的,装修风格完全一致。 “哪个是吴敏邢的办公桌?”林枫问道。 孙伏伽指着右侧靠着墙壁的那张桌子,道:“那张……就是那个非常干净的桌子。” 林枫一眼就注意到这张桌子了。 着实是比起其他的桌子,这张桌子太干净了。 桌子上没有任何杂乱的纸张,砚台内没有留存的墨汁,干干净净的摆在那里,毛笔放在笔筒内,烛台放在桌角,干净整洁的估计连强迫症的魏征都会竖起大拇指。 和郑峰的桌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而其他三张桌子上,再怎么干净,也都至少放着一些书本。 林枫笑道:“看过郑峰的桌子,再看吴敏邢的桌子……我只觉得眼睛被清洗了。” 孙伏伽也感慨:“的确很干净,比我的桌子都干净。” 林枫低下头,瞥了一眼脚下,道:“可惜地面上沾了点泥巴,让这里的干净没那么完美。” 孙伏伽笑道:“大晚上的,谁还能顾得上脚下……收拾好桌子就不错了。” “倒也是,毕竟他也熬到了子时呢。” 林枫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烛台,看着烛台上仅剩的小块蜡烛,道:“还真是够辛苦的,那么大块蜡烛都快烧没了。” 孙伏伽叹息道:“谁也不容易啊。” 打工人哪有容易的……林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办公房,摇了摇头。 他放下烛台,转身向外走去:“行了……看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估计赵十五已经将殿中侍御史周然叫来了,我们去见周御史吧。” ………… 御史台,后堂。 一个刑部衙役快步走了进来。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直接一顿,他立即问道:“如何?” 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魏征,也睁开了眼睛。 衙役忙道:“林枫先后去了卷宗室、杂物室以及跟随郑御史去了台院的办公房。” “然后呢?”戴胄说道:“林枫有没有说些什么?” 衙役摇了摇头。 戴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魏征这时在一旁淡淡开口:“戴尚书,本官觉得你是一个会遵守诺言的人,你觉得呢?” 戴胄表情一僵。 他目光锐利盯着衙役:“林枫就没有说他破案了之类的话?” 衙役有些尴尬道:“这……这才多久啊,不过……他刚刚让孙郎中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戴胄眼眸一亮,魏征也下意识看向衙役。 衙役摇头:“小的不知道,孙郎中派人秘密去做的,我们都不清楚。” 戴胄一冷:“废物,要你何用……去叫孙郎中来!” 话刚说出,他就又摆手:“罢了!让孙郎中配合林枫吧!” 戴胄话音一转,忽然转怒为笑:“本官啊,还真就不怕林枫神神秘秘,就怕林枫啥也不做!他做了,就代表有发现……” 说着,他挑眉看向魏征,忽然咧嘴露出自以为阳光开朗的笑容:“魏公放心,本官一定会遵守诺言的,而且本官相信,魏公也一定会遵守诺言,是吧?” 魏征面色不变,站起身,十分从容的从书架里取出一本《论语》,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衙役:??? 衙役被魏征这毫无征兆的朗读给弄懵了,不由看向戴胄,便听戴胄拍着大腿,哈哈笑道:“这是怕一天不能说话憋死,所以提前把话说完嘛?” 他都笑出眼泪了。 而衙役彻底懵了。 魏征皱了皱眉头,背过身去,庄严肃穆继续朗诵圣人语。 “子曰,竖子不足与谋!” 第二十九章 我知道谁是纵火者了! 到达殿中侍御史周然的办公房时,林枫就看到赵十五身旁,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 见到林枫和孙伏伽到来,周然连忙上前,热情洋溢道:“孙郎中……这位就是破获了皇宫闹鬼案的林枫吧,久仰大名。” 林枫看着周然一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模样,满脑门问号。 这画风不对吧? 御史台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和魏征一样,不说天天板着个脸吧,也该是不苟言笑,不开玩笑的。 刚刚的郑峰,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没想到,眼前的周然,却完全是另一副神情。 看来自己也是先入为主,被经验主义影响了…… 林枫连忙扫除自己对御史台的偏见,向周然拱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他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 万一周然不是纵火犯,那相处好了,也许以后就是自己的一个人脉。 “让周御史久等了。”林枫道。 周然忙摇头:“不久不久,只要能破了案,抓住纵火犯,那就比什么都好。” 林枫微微点头:“周御史说得对。” 他转身看向前方的办公房,道:“哪一间是周御史的办公房?” 周然指着西侧第二个房间,道:“那里。” 林枫笑道:“我们去周御史办公房瞧瞧。” “请!”周然毫不迟疑,一点都不扭捏。 林枫几人在周然热情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办公房。 这个办公房没有任何特色,与台院的办公房一样,都是四张桌子的标准间。 就连地面上的泥巴,都和吴敏邢办公房的泥巴一脉相传。 林枫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怎么说也是三个机构,就不能有点差异? 周然来到靠窗位置的桌边,道:“这就是我的桌子了,昨晚我在这里办公,因为任务繁重,也是准备熬一夜的。” “后来到了下半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打开窗户想着吹吹风,顺便学下那些文雅之士赏个月,若是能迸出灵感,写出一首咏月诗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我对着月亮盯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竟有此等抱负……林枫大为敬佩。 “不过,虽没蹦出半句咏月诗来,这期间,倒是让我看到了两位同僚先后经过这里。” 都不需要林枫询问,周然就十分主动将他昨夜所做的一切,以及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这让林枫都不由感慨,要是所有人都如此配合,这世上的案子就没那么难断了。 林枫看着周然的桌子,他的桌子要比郑峰的桌子整洁一些,但比吴敏邢的还是差了不少。 毛笔放进了笔筒内,可砚台里仍旧有些墨汁,且墨汁还不少。 书本纸张被叠放在一起,不是那么散乱。 林枫视线从桌子看向窗外,这里视野极佳,的确能清晰的看到路上的情况。 “说说当时的情况。”林枫道。 周然道:“大概是丑时后没多久吧……我听到了打更的声音,然后不久,我就看到了吴御史从我这窗前走过。” “他向哪个方向走的?” “东侧,就是卷宗室的方向。” “只是去了卷宗室?没回来?” “回来了。” 周然道:“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林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他去与回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然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那郑御史呢?”林枫继续问道。 周然说道:“郑御史在吴御史回来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从我这里经过,也是向东侧走去。”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忽然听到有喊声,我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了火光,知道了卷宗室起火的事情。” “一小会儿?”林枫道:“一小会儿是指多久?” 周然想了想,道:“也不算长,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吧。” 半刻钟,也就是说不到八分钟…… 林枫双手并拢,两只手的大拇指来回环绕,这是他动脑的下意识举动。 他的大脑内,在此刻迅速浮现相应的画面。 根据周然的描述,几人的先后顺序,以及线索链条,开始渐渐浮现,并且开始组合了。 他想了想,道:“在郑御史经过之前,吴御史离开之后这一刻钟的时间,你可看到其他人影?” 周然摇着头:“这倒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我忽略了,中间我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没有看外面。”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今夜周御史就一直都在这里办公吗?没有出去过?” “这倒不是,我也出去过。” 周然毫无隐瞒:“在亥时,有个同僚给我送来一份卷宗,这是我处理公务所需要的,我出去取了次卷宗,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给你送卷宗……能问下,是谁给你送的吗?”林枫好奇道。 周然笑呵呵的,因为有些胖,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是监察御史秦墨,他与我正负责同一个任务,不过我负责坐镇御史台,整理资料,他负责在外面奔波。” “今夜亥时,他也是刚从外面奔波回来,因为魏公交代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所以他一点都不敢耽搁,就将卷宗给了我了。” 林枫感叹道:“你们真辛苦啊。” 周然笑道:“身为御史,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简直就是员工楷模,林枫都忍不住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他沉思片刻,见周然不断打着哈欠,便道:“多谢周御史的配合,周御史辛苦一夜,先去休息吧。” 周然笑着摆手:“林兄才辛苦,若是有事可随时问我。” 说着,他便转身,跟随衙役离开了。 孙伏伽忙问道:“子德,怎么样?可有收获?” 赵十五也忙看向义父。 林枫揉了揉额头,道:“他的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亲善,勤恳,所以很多人若是要来御史台办事,都愿意找他。” 林枫想了想周然的热情主动,点头道:“确实够亲善的。” 他转身向外走去,道:“走吧,最后去见见吴御史吧。” ………… 林枫是在休息室见到的吴敏邢。 说叫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榻、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 除此之外,连个柜子都没有。 简单的不行。 最多就是能睡觉。 林枫坐在凳子上,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的官袍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乱,发梢上好像还沾着一片树叶……看来救火时,他真的很用心。 他手中抓着一块带绳的玉佩,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与那热情满是笑容的周然,简直是两个极端。 林枫看着吴敏邢,说道:“吴御史不必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好。” 林枫看着吴敏邢紧握着的玉佩,好奇道:“吴御史喜欢玉器?” 吴敏邢茫然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他忙摇头:“没有。” “那你这玉佩?” “这……”吴敏邢道:“就是偶尔感兴趣。” “我能看看吗?” 吴敏邢犹豫了一下,旋即将玉佩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玉佩,玉佩十分澄澈,入手微暖,看得出来材质很好,不过上面沾了点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上面刻着几个字。 正面是:“文成武德”。 反面是:“健康顺遂”。 林枫看着那玉佩,又看了看吴敏邢,笑道:“吴御史,你这玉佩寓意很好啊。” 吴敏邢抿了抿嘴,旋即道:“就是图个好兆头。” 林枫点头:“我理解。” 他又看了看玉佩,然后将玉佩还给吴敏邢,说道:“好了,那我们开始吧……吴御史,请说说今夜你都做了什么。” 吴敏邢一边握着玉佩,一边低头道:“在子时之前,我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子时左右,我将公务终于处理完毕。” “因为外面已经宵禁了,我不能回家休息,所以便来到这里休息。” “可睡了没多久,我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便连忙起身去茅厕。” 林枫道:“茅厕?” 吴敏邢道:“我们这附近没有茅厕,最近的茅厕就在卷宗室前方的小树林内。”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是这样。” 吴敏邢继续道:“我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一出恭就是好一会儿。” “上完茅厕后,我就返回休息室休息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一直到我听人喊走水了,这才出去查看情况。” “有人看到你去茅房了吗?”林枫问道。 吴敏邢摇了摇头:“都后半夜了,哪能遇到人。” “不过我在上茅房时,听到了几声十分吓人的叫声,就仿佛是婴儿啼哭声,我当时被吓了一跳。” “之后我连忙循声找去,我就发现在月亮里,有个猫。” 赵十五一愣:“月亮里有个猫?” “不是!” 吴敏邢忙说道:“我说错了,是树上站着一个小猫,小猫的后面是月亮,所以乍一看,就像是月亮里有个猫。” “那个猫被困在了树上,下不来了,我上完茅厕后,还专门爬了树,将那个猫给抱了下来。” “这不……” 吴敏邢指着自己的官袍:“当时也没多想,结果下了树才发现,这官袍都被磨出了个小口子。” 林枫目光看去,果然,腿的位置有个小口子。 他还以为吴敏邢是救火太努力了,原来是爬树爬的。 头发上的树叶,倒也能证明这一点。 吴敏邢道:“也许其他人也看到那只猫了,或者郑御史后来经过,也能听到猫叫。” 林枫眉毛一挑,道:“吴御史怎么知道在你之后,郑御史也经过了?” 吴敏邢直接道:“我们救火时,他们随口说起的。” 林枫能想象那种场面。 吴敏邢说,我刚才拉粑粑时,还没着火呢,怎么现在就烧起来了。 周然说:我就看到你们两个经过了,你们有嫌疑。 郑峰和吴敏邢同时摇头:“我没有,你别胡说!” 林枫想了想,道:“我会让人去询问猫的事……还有一件事,吴御史在办公时,可曾发现外面有人走动?” 吴敏邢摇了摇头:“我没有注意。” “那吴御史昨夜处理公务,有没有离开过办公房?” “这个……我处理公务时也去过两次茅房。” 看出来了,你肚子是真的不舒服……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吴敏邢,只见吴敏邢仍是没有放松下来,还在紧握着玉佩,一直低着头。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旋即露出笑容:“吴御史去休息吧。” 吴敏邢这才长出一口气,离开了。 待吴敏邢离开,赵十五和孙伏伽迫不及待看向林枫,赵十五道:“义父,这是最后一人了,怎么样?” 林枫想了想,道:“吴御史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两袖清风,为人勤俭,十分朴素,评价比郑御史还要高。” 林枫闻言,沉思了良久。 旋即,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杯入肚,终于舒坦了。 他啪的一下将杯子放下,道:“我已经知道是谁纵火的了!” 第三十章 人员集齐,推理开始! 休息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的寂静。 孙伏伽与赵十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生动形象的惊喜表情。 下一瞬,赵十五直接用力挥舞着手臂:“义父无敌!” 孙伏伽也笑出了声,他不断点着头,道:“我就知道,子德,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林枫,道:“纵火者是谁?” “别着急!” 林枫看着两人,道:“孙郎中,十五,我分别有些事情拜托你们去做。” 随即,林枫就将要做的事,告知了两人。 孙伏伽和赵十五听到后,不由面面相觑。 赵十五干巴巴道:“义父……你让孙郎中做的事,我多少能理解,和案子是有关的,但你让我做的事?” 林枫洗脑道:“十五,别看孙郎中跑的比你远,做的事比你多,但对我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却是交给你的事。” “也就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义子,否则一般人我都不信任他去做呢,你瞧……我怎么不叫孙郎中去做呢?” 赵十五一听,果真如打了鸡血一样,直接身杆笔直道:“义父放心,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直接快步出去了。 而这时,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子德,我还在这呢……” 林枫看着一脸幽幽神情的孙伏伽,笑道:“正所谓,君子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孙伏伽:“然后呢?” 林枫认真道:“所以我是君子。” 孙伏伽差点没忍住暴揍林枫。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和你开玩笑呢。” 旋即他神色一正,道:“不过孙郎中,你尽快去帮我查这件事,我心里有些担心。” 听林枫这样说,孙伏伽心里咯噔一下:“你猜到什么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动机!” “动机?” “纵火者的动机!” “你不是说这大概率是翠竹同伙做的吗?报复你难道不是动机?”孙伏伽不解。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道:“孙郎中去做吧,等你回来,我的线索链最后一环,也就能补上了。” 孙伏伽闻言,不再耽搁:“好,我立即去做。” 说着,孙伏伽快步离去,那双浓眉跟着上下狂奔。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凉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了。 他走出休息室,招来了一个御史台的人,道:“帮我做几件事。” 说着,他在这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人闻言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我需要请示魏公。” 林枫笑道:“可以。” 这人快步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林枫终于是彻底放松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确定的……很快也会确定。” “接下来,就等他们回来便可。” 说着,林枫便直接返回休息室内,随意找了张干净整洁的床榻,直接躺了上去。 过了能有一刻钟,赵十五风风火火回来了。 他双眼发亮,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忍不住道:“义父,你无敌!你真的太无敌了!” 林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闭嘴,躺着,休息!” 有一肚子夸人话要说的赵十五:“……” 他鼓了鼓嘴,终于是委屈巴巴找了个床榻躺了上去。 又过去半个时辰。 孙伏伽也回来了。 他看向睡眼惺忪的林枫,眼皮不由一跳:“你竟能睡着?” 林枫揉着眼睛:“查完了案,我这囚犯身份又不能随意走动,不睡觉干什么?” “不说我……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孙伏伽闻言,直接说出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和赵十五回来时一样的激动和震惊:“子德,你怎么就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呵!” 林枫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些家伙的阴险,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我真怀疑啊,他们选人的标准,是不是比的阴险啊,一个赛一个的会算计!” 孙伏伽虽然去帮林枫调查了,可对林枫的话,仍旧感到茫然。 林枫在说什么啊?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有些怀疑起了自己,明明林枫去的每一个地方,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看到听到了。 可为什么,林枫明白的事,自己就完全不懂呢。 这一刻,大唐第一位状元郎,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好了!” 林枫从初醒的迷蒙状态恢复了过来,他直接起身,道:“孙郎中,叫所有人去卷宗室吧,该是揭晓这一切了。” 孙伏伽一听,双眼猛的亮起,他忙道:“好!” ………… 御史台,后堂。 “什么!?” 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堂,戴胄双眼瞪大,一脸的茫然:“睡大觉?你说林枫一直在睡觉?都睡了半个时辰了?” 就在刚刚,戴胄想知道林枫的查案进度,所以派人去看了下。 结果得知,满怀着自己期待的林枫,竟然在偷懒,竟然在睡大觉。 这让戴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己还拿林枫和魏征打赌呢,为此都不惜下血本,承诺输了后,宁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在魏征上谏喷人时支持魏征! 结果,林枫竟然在睡大觉! 戴胄气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而这时,魏征的朗诵声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魏征一脸淡然的来到戴胄面前,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戴胄,轻轻笑道:“本官觉得,戴尚书似乎比本官更需要这本书。” 戴胄看着魏征春风得意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要和魏喷子一起得罪人,牙都疼。 他娘的,林枫你小子到底干什么玩意呢? 不行!老子得去催催他! 戴胄就要起身。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快步传来,孙伏伽的身影欢快的出现在后堂内。 “孙郎中,你来的正好!” 戴胄直接道:“你去告诉林枫,让他麻溜的查案,偷什么懒?不想活了?他难得不知道他就两天活头了?” 魏征笑而不语,一脸悠然自得。 “啊?查案?查什么案?”孙伏伽一愣。 戴胄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你说查什么案?你怎么也被林枫传染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孙伏伽茫然道:“可是林枫已经破案了啊,还查什么啊?” “破案也要查啊,谁说破案就不——什么!?” 戴胄嗓音陡然提高:“破案了!?你说林枫破案了!?” 春风得意的魏征登时瞪大眼睛。 孙伏伽不明白戴胄为何这般表情,他点头道:“是啊,林枫破案了,他让下官叫戴公与魏公去卷宗室,他要推理案情,揪出纵火者了。” 戴胄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林枫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睡了半个时辰竟然还能破案!” “哈哈哈,老魏,你瞧……本官就知道没看错人!” 他转头看向魏征,刚要说话,便见魏征已经默默从桌子上重新拾起了《论语》。 戴胄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 一刻钟后,卷宗室。 卷宗室外面围满了人,刑部衙役们,御史台的御史们。 此时他们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林枫已经破案了。” “这么快?” “我看他睡了足足半个时辰,这还破案了?” “他整个查案过程,有半个时辰吗?” “哪有半个时辰,他睡觉的时间都比查案的时间快!” “不得了啊,怪不得他能破获皇宫闹鬼案呢,真有几把刷子啊。” 卷宗室内。 戴胄和魏征,站在最舒适的位置,没有人与他们拥挤。 在他们对面,左边是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右边是台院侍御史郑峰、吴敏邢,殿中侍御史周然。 此时卷宗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人到齐了,开始吧。”戴胄充满欣慰的看着林枫,开口道。 今天老戴的目光怎么都如此和蔼……林枫点了点头,道:“在指出谁是纵火者之前,我先为大家解开纵火者的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 戴胄好奇道:“不是直接放火?” 林枫摇头:“按照郑御史所言,卷宗室刚起火他就发现了,而他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随着他喊声响起,四面八方的人迅速都赶来了,他们也都没有看到可疑身影,所以可以确定,纵火者不是直接放火的。” 戴胄更好奇了:“那是?” 林枫看着戴胄,提醒道:“皇宫闹鬼案中的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戴尚书应该没忘吧?” “鬼影……” 戴胄眸光一闪,双眼顿时亮起,道:“难道这也是……定时装置?” “定时装置?” 有御史一脸茫然,他们彼此看向对方,都十分不解这是个啥玩意。 没有在昨天亲眼看到林枫推理的人,此刻完全不明白戴胄和林枫的机锋。 连不苟言笑,一直冷着脸的魏征,都破天荒的,在那张仿佛除了严肃不会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十分难得的浮现了好奇神色。 道:“定时装置?如何定时?” ………… ps:多谢读者老爷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了,这都是我打鸡血的动力源泉啊! 找线索环节结束了,大家不妨猜猜谁是纵火者,之后来对答案(笑) 第三十一章 是笔筒! 能让不苟言笑,古井无波的魏征亲自询问,足以看出魏征对这所谓的定时装置有多好奇了,林枫自然不会吊魏征胃口。 毕竟这可是敢对李世民指鼻子狂喷,又活得好好的特殊存在,若是能获得魏征青睐,获得这样一份人脉,以后或许在自己身份揭晓时,会有奇效。 他说道:“萧公应该已经告诉魏公,皇宫闹鬼案里鬼影之谜的具体情况了吧?” 魏征微微颔首,虽然戴胄刚刚那得意的嘴脸让他很想挑毛病,但回想着自己刚得知鬼影之谜真相时的讶然,还是不禁道:“那手法,着实十分玄妙,谁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下胆大包天出现的鬼影竟是一片树叶,怪不得刑部与大理寺毫无所查,而你能堪破这一切的虚妄,查明背后的真相,确实值得赞赏。” 这还是林枫自见到魏征以来,魏征一口气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 并且还是专门夸他。 这让他受宠若惊,连忙露出谦逊之色……这可是鼎鼎有名的魏喷子难得的夸人之话啊,林枫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有魏征这一句夸赞,这辈子应该都能用来吹嘘了。 而对只知道林枫破了闹鬼案,却对具体细节丝毫不知情的御史们,此时也的确都瞪大着眼睛。 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便是一直特别丧的郑峰,都微微张大嘴巴看着魏征,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魏征一样。 别人不清楚魏征的性子,他们能不清楚吗? 魏征惜字如金,谨言慎行,对所有人都有极高的要求标准,他们所见的贯是魏征喷人的时候,何时有夸人的时候? 他们都多久没听到魏征夸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枫,想知道林枫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魏征说出“值得赞赏”的夸奖。 孙伏伽见状,便开口道:“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下鬼影之谜的情况吧……” 接着,他就将小孔成像,树叶为鬼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因为不能耽搁林枫断案的时间,他已经说的很简单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平铺直述,不夹带任何个人的情绪,却也让整个卷宗室内外一阵寂静。 郑峰双眼瞪大的看着林枫,身材微胖的周然目光闪烁,吴敏邢下意识将手中玉佩抓紧。 其他御史,都面露惊色的看着林枫,似乎在说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这般玄妙的手法都能破解。 林枫被众人用这般神色注视,不由微微挺直背脊,哎……我本不想出风头,可奈何实力不允许。 他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纵火案。 道:“鬼影之谜,便是那幕后贼人,利用一些特殊的装置,使得其根本不用亲自操作,在她想要的时间点,便能轻松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鬼影来。” “而此案……”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眸光在郑峰三个嫌疑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所用之法,也是这种定时装置。” 孙伏伽迫不及待问道:“子德,纵火者究竟是怎么定时的?” 他是与林枫一起过来检查卷宗室的,可他怎么没发现什么定时装置? 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记得林枫这摸摸,那翻翻了。 林枫笑了笑,道:“孙郎中,还记得我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吗?” 孙伏伽眸光一闪:“笔筒!” 林枫纠正道:“应该叫瓷质的笔筒!” 赵十五不解道:“不都是笔筒么,这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就是个粗鄙的武夫,脑子都长肌肉里了……林枫道:“区别大上天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凳子旁,将他当时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笔筒给拿了起来。 林枫举着那个外表被烤的漆黑,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颜色的笔筒,道:“诸位能发现什么吗?” 众人看着这个笔筒,或皱眉思索,或十分茫然,没人敢轻易开口,害怕丢脸。 毕竟林枫拿出了这个笔筒,肯定代表这个笔筒不一般,若是他们说错了,那就丢大人了。 林枫来到郑峰三人面前,道:“几位御史,可能看出什么来?” 郑峰茫然道:“不就是烤黑了,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周然仍是亲和的笑容:“林兄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可没有你那种神探的能耐。” 吴敏邢直接摇头:“不知道。” 林枫笑了笑,看向戴胄,道:“戴尚书呢?” 原本满是笑意的戴胄,脸色微微一僵,他咳嗖一声,道:“子德啊,我们都知道这笔筒特殊了,你快为大家解惑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戴尚书都发话了,那我就直说吧。” “要说特殊吧,这个笔筒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被烤黑了……但要说不特殊吧,它也还是有些特殊的……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内部!” 说着,林枫将笔筒的内部,对准了戴胄等人,让他们得以清楚的看到笔筒内部的情况。 “里面也被烤黑了!” 孙伏伽忙道。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里面也被烤黑了。” 见众人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枫引导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的描述想一想,这笔筒是用来装笔的,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怎么放置?” 捧哏赵十五十分及时:“当然是向上放置。”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继续道:“笔筒是向上放置的,唯一能接触它的,就是桌子上的火焰了……可是,桌子上的火焰最多,也就能包围笔筒的外面,而无法烧到里面去。” “那这就有趣了啊。” 林枫看向众人,似笑非笑:“笔筒外面能被烤的漆黑,这十分正常……可里面呢?为何没有被火焰给烤到的里面,却也是黑的呢?要知道,我发现它时,它的里面可是一点灰都没有啊。” “这代表即便是它掉落到地面上后,也是不可能有任何燃烧的火焰掉落其中的……” 听到这话,孙伏伽猛然一怔! 戴胄手中的铁球顿时一停,瞳孔微微收缩。 不苟言笑的魏征,也眸光微闪,视线瞬间盯向笔筒内部! 其他御史同样瞪大了眼睛。 被林枫引导,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的确,笔筒的内部,是没有任何理由也烧黑的! 这不符合逻辑! 可为什么? 戴胄心中无比的好奇,太想知道原因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这样问,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人家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明白。 这时,憨厚的义子赵十五,及时发问:“为什么里面是黑的呢?” 戴胄顿时舒坦了,十分赞赏的看了赵十五一眼。 他忽然发现,让赵十五以后就跟着林枫,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枫看着最耿直的义子,道:“如我刚刚所言,它是不应该黑成这个样子的,最多也就是靠近口子的地方可能被火燎到,黑一些,但不该是里面都这样黑的。” “而它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众人视线都牢牢看向林枫。 “那就是……专门有火焰,在它内部燃烧!并且,这火焰燃烧后,还不会有任何的灰落入其中!” 有火焰在笔筒内燃烧…… 还不会有灰掉落其中…… 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 刷的一下! 戴胄猛的抬起了头。 听到林枫这话,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戴胄忙看向魏征,便见魏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让戴胄有些气恼,自己竟然没有更快一步明白这些,竟是让魏征给追上了! 而其他人,则反应明显慢很多,多数都是将解未解的神色。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在我发现这个笔筒后,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有些茫然:“什么话?” 林枫说:“你说……这个瓷质的笔筒运气很好,从桌子上摔下来,竟然没有摔坏。” 孙伏伽恍然道:“对对,我是说过了这句话,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御史们:“能给我找一个相同的笔筒吗?” 这笔筒是御史台的办公用品,不可能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御史给林枫带了一个相同的。 林枫道:“诸位看好了。” 他将笔筒放置在与桌子齐平的高度,然后松开了手。 随着手松开,笔筒瞬间下落。 下一刻—— 砰! 笔筒很薄,撞击地面,根本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被分尸了。 碎片被溅射的到处都是。 孙伏伽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 林枫问道:“还觉得它是单纯的幸运吗?” 第三十二章 完美的闭环! 孙伏伽怔了半晌,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异色,道:“难道?” 林枫点着头:“明白了?” 赵十五完全看蒙了,他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义父将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谜题呢? “义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魏征的目光,也都看着林枫,即便他们已经明悟了一些,但更具体的,仍是觉得有些迷雾未曾拨开。 林枫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笔筒很薄,陶瓷制品又十分脆弱,从桌子上摔下来,不可能会完好无损,怎么也该碎个茬吧,可它却没有。” “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林枫。 戴胄和魏征,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枫视线看向地面,斩钉截铁,道:“它就不是掉下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在地上!” 一开始就在地上!? 戴胄瞬间看向林枫手中完好无损的笔筒,目光闪烁间,陡然瞳孔一缩……他终于明悟了。 魏征也忍不住的点着头,惜字如金道:“该是如此。”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忙点头附和。 便是赵十五,都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生怕慢一点,就暴露出只有他不懂的真相。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知道了这两点,那很多谜题,就能揭晓了。” “为什么笔筒会一开始就在地上?为什么它不该烧黑的地方却烧黑了?为什么我说它必须是瓷质笔筒……再结合我最初的推断,纵火者用的是定时装置,那么真相就明了了。” 孙伏伽目光闪烁片刻,他看向林枫,道:“按照你的意思……其实这笔筒,就是定时装置?” 林枫道:“应该说……笔筒,以及在笔筒里燃烧的东西,组成了定时装置。” “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孙伏伽忙问道。 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还记得冒充鬼影的树叶小人,是怎么在需要它掉落的时候掉下去的吗?” 孙伏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蜡烛!你的意思是说,在笔筒里燃烧的也是蜡烛?”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蜡烛……这种随处可见,并且随时可以拿来用,还能准确预估其燃烧速度,从而确定时间的东西!” “在御史台……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天用的蜡烛,更适合用来定时和放火了。”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动手操作。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林枫要了半根蜡烛,又从一侧架子上取来几张纸,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蜡烛立在纸张上,之后将其点燃。 烛火燃烧,散发暖光。 林枫又将一个全新的笔筒倒扣在蜡烛上,并且为了蜡烛能够有足够的氧气燃烧,他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留了一道缝隙。 同时,又在笔筒上方,用卷宗将其罩住,使得好不容易从笔筒里钻出来的烛光,也被挡住了。 做完这一切,林枫站起身来,道:“基本的装置就是这样了。” 众人看着这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装置,不由面面相觑。 有御史忍不住道:“这……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林枫笑道:“当你明白鬼影之谜的时候,你觉得鬼影之谜复杂吗?一个孔一片树叶就够了,那个比就这个复杂吗?” “所谓的简单与复杂,只看你是否理通了其中的秘密罢了。” 这个御史脸色微微发红,道:“是我错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你说你当时经过卷宗室时,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 “它之所以会漆黑,就是因为这个笔筒的缘故,笔筒罩住了大部分的光,即便有些许从下面露出,上面也还有卷宗遮挡,更别说当时的卷宗上面还有桌子同样在遮挡光芒了。” “而且你在外面,是有灯笼的,灯笼的光会使得卷宗室内微弱的光更加不明显。” “因此,你才会认为卷宗室十分正常。” 郑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经过时卷宗室内一片漆黑,可没多久就起火了,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原来这里面已经有定时装置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烛火燃烧,是按照一点速度下降的,当烛火烧到最后,那火焰便会直接点燃纸张,将其引燃。” “而纸张一燃烧起来,也就彻底起火了。”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林枫讲述的办法,可这时,魏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蜡烛在设计的时候,就担心烧到最后可能会引燃一些东西,所以在烧到最后时,一般都会随着灯捻的结束而熄灭。” “并且,就这么点纸张,再快……也不至于迅速引燃卷宗室吧?” 孙伏伽一听,想了想,皱了皱眉:“魏公说的确实有理。” 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面色不变,仍旧十分从容自信。 他笑道:“如果纵火者用的蜡烛,专门用匕首削过呢?那灯捻直接连接到了纸张上呢?” 魏征瞳孔猛然一震。 林枫笑道:“我刚刚没这样做,只是因为手上没有匕首罢了。” 魏征微微蹙了下眉头。 戴胄见魏征丢脸,十分开怀,毕竟这魏喷子以前也喷过自己,他对林枫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戴今天怎么老是对我飞眼……林枫咳嗖一声,道:“至于几张纸无法快速引燃卷宗室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魏征直接盯紧林枫。 林枫道:“如郑御史所言,他经过这里,不过几十息的时间罢了,结果就发现卷宗室窗户内外已经火焰冲天,十分恐怖了。” “几十息的时间啊……别说用纸张引燃了,就算是直接将火把扔进去焚烧,大家觉得,能造成郑御史说的那样吗?” 赵十五一愣:“郑御史难道在说谎?” 郑峰面色一变,连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说谎,就是几十息的时间!” 众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 郑峰不像作假,那是? 忽然间,戴胄眸光一闪,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卷宗室内,被人洒了火油?” “火油?” 众人一听,旋即皆是恍然。 “对啊!若是火油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提前将火油洒在桌子窗户上,并且连接纸张,那么只要纸张点燃了,火油就能迅速燃烧了!” “真的是火油吗?” 即便戴胄的猜测,让众人觉得就应该是这样,可他们仍是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是魏征,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即便不是火油,也绝对是类似的助燃之物。” “而且还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指着那烧得漆黑的窗户和半张桌子,又指了指完好无损的凳子和放置卷宗的架子。 他说道:“你们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火灾,可是这火灾造成的伤害,却是如此泾渭分明!” “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将火焰给割断了,使得火焰只在窗户附近燃烧。” “正常来说,都这么大的火了,别说桌子了,那些易燃的卷宗也都该完蛋了……可是没有,卷宗完全没有被波及,而唯一能解释的……” 林枫看向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的众人,道:“就是纵火者洒了火油之类的助燃之物,并且只洒在了窗户上和这半边桌子上……你们所看到的十分恐怖的火焰,都是这种东西在燃烧。” “而因为郑御史发现的及时,你们救火及时,使得这火焰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蔓延,就被熄灭了。” “正因此,才会有这般泾渭分明的,有如一刀切成了两个世界的奇怪景象。” 所有的线索,与逻辑,都形成闭环了! 现场的怪异情形,现场搜寻到的关键物证,以及郑峰给予的口供……都在这一刻,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便是赵十五,都听得明明白白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孙伏伽忍不住的摇着头,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感慨。 明明他是和林枫一起调查的,结果……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对这一切线索熟视无睹! 戴胄看着林枫,眼中止不住的露出赞赏之色,他在想,林枫真是个人才,自己该怎么从萧瑀手中抢过来呢? 而魏征,明明林枫破案,会帮助戴胄赢过自己,但他在亲眼见过林枫缜密的思维,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后,仍是忍不住想要称赞林枫。 其他人未必破解不了这个纵火手法,但他们绝对无法如林枫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般轻松破解。 并且将各个环节,所有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形成完美的闭环!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征觉得,林枫完全称得上是破案奇才之称了! 至于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想重复那一句话:“义父真乃神人也!” 第三十三章 全员恶人? 其他的御史们,也都满脸感慨的看着林枫。 听别人说林枫的事迹,终究只是听个故事,唯有真正亲眼看到了林枫的推理过程,看到了林枫如此轻松破解纵火手法,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破案奇才! 本就是现场焦点的林枫,在这一刻,更加如众星捧月一般,越发的光芒万丈了。 “差不多了。” 林枫这时再度开口,众人忙看向林枫,就见林枫蹲下身来,将囚服的袖子拉长,置于在他手与笔筒中间,防止被笔筒烫伤,然后将笔筒拿了起来。 林枫视线向笔筒内部看去,旋即笑了笑,将笔筒口子对向戴胄等人,道:“诸位请看,这笔筒内部,是不是已经被烤的黑一些了?虽然还没有那般黑,但毕竟时间尚短,若是再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一听,连忙定睛看去。 果不其然,原本素净的笔筒内部,已然被火燎黑了。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真相有时竟如此简单,可我们却都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子德,我们说不得还需多久才能知道真相。”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这代表现场权柄最高的两位大佬都认同了孙伏伽的话,其他人自然更是连忙点头附和。 林枫笑了笑,他又看向赵十五,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强调这是瓷质笔筒,而不是木制笔筒了吧?” 赵十五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木制笔筒,怕是还没有引燃纸张与火油,笔筒就先烧起来了,所以必须得是瓷质笔筒。” 林枫欣慰的点了点头,义子终于开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培养子嗣的辛苦了。 他说道:“其实即便是木制的笔筒,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可为了以防万一,确保能在纵火者想要的时间点引燃这一切,而不会提前烧起来,纵火者还是用了更万无一失的瓷质笔筒。” 说着,林枫一顿,他看了一眼戴胄等刑部人员,继续道: “我了解过,魏公为了提高大家的办事效率,为了避免办公用品的损坏而耽误御史们的任务,魏公在每个办公房内都准备了至少三套办公用品。” “而根据大家的喜好,陶瓷笔筒与木制笔筒皆有,这卷宗室又是御史们最频繁来查阅资料的地方,自然更会准备这些,正因此……那纵火者直接现场取材,用的是这里本就有的陶瓷笔筒,这才令刑部忽略了,否则的话……” 林枫笑了笑;“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陶瓷笔筒却出现了,那他的手法早就暴露了,刑部也不用等我过来,就能查明这些了。” 戴胄怔了一下,继而满是欣慰的看了林枫一眼,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说这些话的意思? 他忽然有一种“我没信错人”的感慨。 戴胄看向林枫,锐利的锋芒化为温和的笑意:“你小子有心了,但也不用帮我们解释……我们没查明白就是没查明白,即便这陶瓷笔筒本就是卷宗室内的,可我们没一个人发现它内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必为我们找借口。” 孙伏伽脸上发烫:“戴公说的是。” 其他刑部官员也都汗颜的低着头。 但林枫主动为他们挽尊的举动,还是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倘若林枫不说这句话,那么御史台的这些喷子们,也许就会觉得他们太无能了,现在林枫这么一说,御史们便会明白原来还有这一茬在。 到时候上书喷他们时,可能就会轻一点。 戴胄虽是说林枫不必这样做,可看向林枫的神色,却也更加温和了,他说道:“好了,林枫你继续吧,虽然手法破了,但真正的纵火者是谁,你还没告诉我们呢。”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在知道了这十分巧妙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对那纵火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是谁,竟能设计出这般巧妙的手法? 林枫见戴胄和刑部众人对自己越发温和的目光,心中大定,别的不说,单单是获取了刑部的好感,今天这御史台就没白来。 这可都是以后揭晓身份时,能依仗的人脉啊! 林枫不再耽搁,他转身看向三位嫌疑人,道:“知道了这定时装置,那诸位也就该明白……有了这样的装置,别说没有人证能证明你们说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有……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你们压根就不需要在现场……” 郑峰等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 郑峰神色惊慌:“真的不是我。” 周然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也消失了:“林兄,我真的从未离开过办公房。” 吴敏邢也道:“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定时装置。” 三人同时否认,看起来都好像很无辜。 戴胄眼眸微眯,魏征面无表情,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他们三人。 林枫笑道:“三位御史先别忙着否认。” “本官已经问过了,刑部之所以将你们定为嫌疑人,是因为戌时三刻后,最后一批在卷宗室忙碌的人是一同离开的。” “他们离开后,也就到了下值的时候,除了你们三位还有任务在身,没法离开,其余人都走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能证明……除了亥时周御史出来取过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里,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大活人。”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告诉我……倘若纵火者不在你们三人之中,那还能从哪冒出来?” 三人闻言,都抿着嘴,没再开口反驳了。 这明摆着纵火者就在他们之中的事,他们怎么反驳都是徒劳的。 还不如闭嘴,至少留个体面。 林枫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我该从谁开始说起呢……这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赵十五茫然道:“义父直接说谁有问题,谁是纵火者不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好!” 林枫点头,可旋即,他眼眸陡然一眯,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他们的口供都有问题呢?那又该如何?” “什么!?” “都有问题!?” “这……” 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郑峰三人身上。 他们的表情,有茫然,有不敢置信。 三个人的口供,都有问题? 这……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他们三个一起放的火不成? 三人是同谋!?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戴胄目光顿时无比锐利的盯着郑峰三人,那视线就如刀子一样,压迫的郑峰几人脸色骤变。 魏征双手负于身后,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加冰冷了起来:“你们三人身为御史,却面临询问之时,皆有隐瞒……你们还配称之为御史吗?” “倘若所有御史皆是你们这样,你们让百官如何服我御史台?天下万民如何信任我御史台?” 郑峰三人见状,连忙用力摇头。 郑峰慌忙道:“魏公,我没有……真不是我放火的!”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再无任何亲和的笑容,他脸色发白道:“魏公,我是冤枉的!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吴敏邢抿着嘴,低着头:“魏公,我无愧于御史之身!” 三人都在否认。 看他们的神情,都不似作伪,可这更让众人迷茫了。 若说林枫在破解定时装置之前,一开口就说三人的口供都有问题,那估计很多人都会有所怀疑。 可现在,在亲眼见到林枫的本事后,便是御史台的其他御史,都下意识觉得林枫的话更有可信度了。 但郑峰三人却都在否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越发不解。 戴胄见状,目光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别卖关子了,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轻轻一笑,他视线在三人身上又看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台院侍御史郑峰身上,道:“我是第一个见到郑御史的,那就从郑御史开始说起吧。” 第三十四章 四人五双!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身体下意识绷紧,落在两侧的手,微微合拢,他抬起头看向林枫,勉强露出笑容,道:“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实话,而且我若是纵火者的话,那我怎么会在火刚烧起来时,就连忙大吼大叫,将所有人都叫来灭火?” “我等着火势再大一些,根本没法救的时候,再喊人不好吗?” 众人听着郑峰的话,不由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个理。” “等火势再大一些,或许真的就没法救了,卷宗室肯定要烧完了。” “以当时的情况,哪怕再拖上小半柱香的时间,估计都来不及救援。” 御史台昨夜参与过救火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因为亲自参与了救火,所以更加清楚郑峰这句话的真实度。 赵十五听着他们的话,不由挠了挠脑袋,他也觉得郑峰的话有些道理。 郑峰倘若是纵火者的话,完全可以再拖一会儿的,当时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发现起火了,自然也不会因此引起怀疑。 可他又觉得义父不可能会错。 一时间,赵十五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都要宕机了。 而孙伏伽,则在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林枫拜托他调查的事,想想这些,再看看郑峰的反应,他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震撼的神情:“原来子德竟是将郑峰此刻的反应,都提前料想到了……” 林枫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可他神色毫无任何变化,仍是笑呵呵的看着郑峰,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郑御史能为我解答。” 听到林枫再度开口,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聚精会神,有如学生在认真听讲。 “什么问题?”郑峰下意识道。 林枫直接道:“第一……郑御史的办公房我去过,那办公房距离这卷宗室,可以说是这一片区域里最远的了。” “从那里来到这卷宗室,怎么都需要一段时间。” “那我就好奇了……如郑御史所言,你不过就是出来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罢了,可这吹风的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远了?” 御史们闻言,怔了一下,继而皆恍然点头。 “的确有些远啊!” “我平常从台院办公房来卷宗室查阅卷宗,都不愿意走,又累又费时间。” “是啊,我还曾向魏公建议过,要不要将卷宗室搬到休息室的房间里去,着实是跑一次太费劲了,效率也太低下了,魏公还说过会考虑呢。” “白天我都不愿意走呢,大晚上的,只是吹风的话,确实有些远了。” 台院的御史们深受其害,简直太有感触了。 只是因为他们天天都走这条路,也没觉得郑峰走这条路有什么奇怪,可当林枫提示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也太特么不对劲了。 都下半夜了,外面冷的要命,谁吹风会跑这么远啊!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迅速聚焦在郑峰身上。 郑峰脸色大变,连忙解释:“当时……当时我心里想的都是公务的事情,也没注意自己走的路,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这么远。” “是吗?” 林枫看着郑峰,那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带着一抹讥诮,就仿佛直接看穿了郑峰的内心一般,这让郑峰不由脸色发白,连忙移开视线,不敢与林枫对视。 “当然!”郑峰道:“我也不是故意走这么远的。” 林枫笑了:“倒是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那第二个问题……” 他没给郑峰缓口气的机会,直接道:“既然郑御史说,你是想着公务的事,不小心走了这么远……那我就好奇了,既然你是无意识走到了这里,那为何……” 林枫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郑峰的眼睛,根本不给郑峰躲闪的机会,道:“……为何郑御史,你要进入比卷宗室更远的杂物室呢?” 刷的一下! 郑峰瞳孔陡然一缩!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整个人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我……” 他咽了口吐沫,汗水瞬间从脸颊两侧留下,道:“我没有进入杂物室,你别乱说!” 林枫看着郑峰的反应,笑着摇头:“郑御史……我打听过你的风评,你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所以,你太不擅长说谎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谎,才不会被人这么容易看穿。” 郑峰猛的抬起头,目光看向戴胄与魏征。 却见戴胄目光更加冰冷与锐利的盯着他。 魏征摇着头,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他了。 而其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郑峰慌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林枫,即便你很有推理能力,那你也不能冤枉我!”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郑峰,道:“冤枉你?” 郑峰咽了口吐沫,道:“就……就是冤枉了我。” 林枫一笑:“好,那我就拿出点证据来……不过,这需要诸位随我移步到杂物室才行。” 戴胄当即道:“走!” 没多久,众人就到了杂物室门口。 嘎吱—— 林枫将紧闭的门扉推开。 顿时间,灰尘弥漫,从门框上面震落而下。 林枫道:“还请诸位留在门外,先不要进入其中,免得破坏了现场,在这里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众人一听,连忙争先恐后想要占据有利地形。 不过戴胄与魏征发动身份卡,效果是所有人自动让路,根本不用去抢,他们就占据了视野最佳区域,其余人只能踮着脚点,从缝隙向里面看去。 林枫道:“诸位请看这地上的脚印。” “这杂物室罕有人来,也不怎么打扫,灰尘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因此当有人从这上面经过时,便会在这灰尘上不可避免的留下脚印。”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与魏征目光直接看去。 果不其然,在这地面上,他们看到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的脚印十分清晰,但有的脚印上,已经又盖了一层灰尘,显得有些不真切了。 林枫说道:“大家应该都清楚,新留下的脚印因为还没有足够的灰尘覆盖,会十分的明显。” “那接下来……我想请大家数一数,在这地面上,一共留下了多少双看起来特别新的脚印。” 多少双? 众人有些迷糊。 数脚印干什么? 戴胄和魏征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弄不清楚林枫的想法。 而亲自来过这里的孙伏伽,却在此时,脑海里闪过一抹光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 他呼吸瞬间就加重了,连忙将目光向地面那些脚印看去。 戴胄视野最好,虽不明白林枫的用意,却也率先数完,道:“特别新的脚印,一共六双……不过那第六双,有些奇怪。” 众人闻声,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最右侧有一双脚印。 但这脚印不能说奇怪吧,只能说太可疑了。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完整的鞋印,而是小半只,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嫌脏,故意用脚尖掂着走路一样。 完整的鞋印,并未留下来。 林枫说道:“这脚印的确奇怪,不过不是现在我要说的,暂时按下不表,我们去看其余五双脚印。” 义父又开始吊胃口了……按下不表,这脚印肯定有大问题。 在经历过林枫调查翠竹案时,将那几件首饰的问题暂时按下不表后,赵十五就有经验了。 他知道林枫按下不表的,绝对大有文章。 “我们今天一起来这里调查的,一共有四人。”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我,赵十五,孙郎中,以及郑御史。” “所以最新的脚印,应该是四双……看,就是左侧那四双,那是我专门带着他们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这里却有五双脚印。” 戴胄道:“会不会是在你们来之前,有人送过什么杂物,进来过?” 林枫看向郑峰,道:“郑御史,这个问题我也提过,我说最近没什么人来打开过里面的箱子吧,你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 郑峰呐呐道:“因为我办公房距离这里比较远,我不怎么过来,所以可能有人来过,但我不清楚。” “合理!” 林枫转过头,看向人群里一个御史,道:“这位御史,我在睡觉前曾拜托你查过几件事,其中就包括最近几天是否有人来过杂物室的,请问结果如何?” 这个御史没想到自己还有表现的机会,连忙道:“我问过了,没有任何人来过,最近半个月内,都没有人来过。” 林枫笑了:“真是奇怪啊,我们只有四个人,排除那个奇怪的半个脚印,还有一双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和我们差不多新。” “可御史台内,半个月都没人来过了,请问郑御史……”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郑峰目光闪烁,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那请郑御史再看一看这些脚印……”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真的是五个人留下的吗?” “什么?” 林枫这话一出,别说郑峰了,连刚刚数完的戴胄都有些不解了。 五双脚印,怎么不是五个人留下的? 戴胄带着不解和狐疑,向那些脚印重新看去。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去。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动了。 林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走进了杂物室内。 他先在左侧的四双脚印里,选择了一只看起来很清晰的脚印,画了一个圈。 又在右侧的那一双脚印中,选择了一只最清晰的脚印,也画了一个圈。 之后,他笑道:“诸位,请看看……这两个脚印,熟不熟悉?” 戴胄疑惑的目光定睛看去,他先看了看左面圈里的脚印,又看了看右面圈里的脚印,忽然间…… “什么!?” 戴胄眼睛猛的瞪大。 大脑在这一刻,瞬间有灵光闪过。 “难道……” 戴胄一步跨入,直接来到了这两个脚印旁,仔细一对比。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戴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两双脚印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它们是同一人留下的。” “什么?” “同一人留下的?” “这……这还真不是五个人啊!” 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魏征眸光一凝,陡然看向郑峰。 林枫也看向郑峰,声音平静道:“郑御史……还用我们四个人进来这里验证一下,那相同的脚印,是谁留下的吗?” 郑峰脸色灰败,全身冷汗直流,他说道:“我……我的鞋子没什么特殊的,也有其他人和我是一样的鞋子。” 还不死心啊……林枫神情不变,压根就不怕郑峰找借口,他看着郑峰,黑洞洞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道:“郑御史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杂物室不可吗?” 第三十五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满脸茫然。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 他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什么铁了心就要来这脏地方。 君不见刑部来查案,除了卷宗室这个火灾现场,也就去办公房瞧一瞧,去判断一下他们的口供是否合理。 除此之外,哪都不去。 哪像林枫,好端端的案子不查,非要往放垃圾的杂物室跑。 看着郑峰茫然的神情,林枫就知道郑峰还不明白……他视线从郑峰的脸上向上移,提醒道:“郑御史不妨摸一摸自己的幞(fu)头。” “什么?” 郑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郑峰疑惑将手收回,目光向上看去…… 刷! 下一瞬,他瞳孔陡然一缩。 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郑峰宛若雷劈,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看着郑峰这般反应,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顿时明白了。 那双多出来的脚印,果然就是郑峰的! 郑峰果然提前来过这杂物室! 可他究竟摸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冷静了? 便是戴胄,都不由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郑峰手中究竟是什么。 魏征咳嗽了一声,肩膀向戴胄一顶,也硬挤了过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原本距离郑峰最近,可见两位大佬发动了身份卡效果,身份卡生效,自动清空路障……两人连忙向后退去,让出了最好的视野之地。 终于,戴胄看清楚了郑峰的掌心。 然后……他直接一愣:“这是?” 魏征也凑到前头,蹙眉道:“似乎是……积压已久的灰尘,都形成网条状了。” “灰尘?” “还是网条状的灰尘?” 御史和刑部众人,眨了眨眼睛,不由看向林枫。 “没错,就是灰尘。”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开口道:“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见到郑御史时,我就在郑御史的官袍上,以及幞头上,注意到了这些灰尘。”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郑御史救火导致的,可转念一想,我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 “因为火焰燃烧产生的灰烬,与这种明显是灰尘的灰,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可能是救火时沾到的灰。” “所以,当即我就意识到……郑御史一定去到过一个很脏的,布满了灰尘的地方。” 林枫转头看向郑峰,看着郑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色发白,无比惊慌的脸色,缓缓道:“现在郑御史可明白……为什么我在听说距离你昨夜发现火灾之地如此近的房子是杂物室时,非要去查看吗?” 郑峰张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所以……你根本不是好奇,而是为了去验证……那是否是我昨夜所去之地?” 林枫点着头,道:“不错!” “我现在只有两天活头了,破案之事如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我岂能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去与案情无关的地方?” 郑峰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卸掉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背脊弯曲,脸色灰败,道:“没错,在昨晚发生火灾之前,我的确来过这里。” “我幞头上沾的灰尘,不出意外……应是推开门时,门框上面的灰尘震落掉上去的,我没注意这些,不曾想……就这平常不值一提的些许灰尘,却成为了让我暴露的决定性证据。” 郑峰不再试图隐瞒,终于承认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满脸震撼。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林枫这一切推理的逻辑链条。 才明白,原来一切……从林枫见到郑峰第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 “竟然只是凭借这么一点灰尘,就推断出了一切。” “嘶……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我早就看到郑御史幞头上的灰了,可我怎么就没破案呢?” “你得有这个脑子才行啊!”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纷纷感慨。 戴胄也不由露出笑意,他扭头看向魏征,见到魏征一脸感慨的模样,顿时更加得意了。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魏喷子你羡慕也没用! 孙伏伽叹息一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枫的差距有多大了。 两人明明一直在一起,看的是一样的画面,听的是一样的口供……结果,自己毫无收获,林枫已经破解了一切了。 赵十五更别说了,只觉得林枫仿佛神仙一样在发光! 不!在他心里,义父就是神人! 郑峰看着林枫,满脸苦涩道:“在听说你要来调查时,我还心有侥幸,觉得即便你能破获皇宫闹鬼案,也可能只是巧合……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倘若知道你早已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还何必如此可笑的伪装?” “林枫,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和猴子一样滑稽?”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平静道:“我从不觉得,一个为了救活娘亲而说谎的人,有多可笑滑稽。” 刷的一下。 原本背脊弯曲的郑峰,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瞳孔剧烈颤动,忍不住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 原本正在感慨震撼的众人,忽然被林枫与郑峰的话,给弄懵了。 郑峰做这一切,是为了救活娘亲? 这是怎么回事? 而林枫似乎还知道这件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刻,便是魏征,都忍不住道:“林枫,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郑峰,道:“说实话,感性上,我很理解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没有任何恶意。” 郑峰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但理性上,我必须阻拦你……你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将来必有一天会爆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你娘亲,可殊不知……当隐患爆发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因此粉身碎骨!” “郑御史……” 林枫看着郑峰,认真道:“这世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郑峰瞳孔一缩,脸色越发苍白。 戴胄彻底忍不住了,无尽的好奇心仿佛小猫挠心一样在刺挠着他,他看向林枫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隐患?什么娘亲?” 其他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转过头,视线看向杂物室内的箱子,道:“在我们到来之前,我发现那个箱子上,有两个全新的手印,毫无疑问……有人在我们到之前打开过它。” “所以,郑御史昨夜火灾前来到这杂物室,我想……就是来取走箱子里的某件东西吧?” ………… ps:本章伏笔在二十七章,可回查。 第三十六章 揭晓!纵火者的身份! 众人闻言,目光刷的一下,齐齐又落在了郑峰身上。 郑峰低着头,没有隐瞒:“不错。” 果真如此! 众人不由再度看向林枫,他们本以为林枫能查出郑峰说谎,来过这杂物室,已经很厉害了。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他们仍是小瞧了林枫。 赵十五忍不住问道:“义父,他从箱子里取走的是什么啊?” “我看箱子里面都是用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值得他又是隐瞒,又是偷偷带走吗?” 林枫说道:“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你说错了,他带走的,不是箱子里原本装的杂物。” “不是杂物?”赵十五更加茫然:“那是什么?” 林枫看向郑峰,道:“虽然这个答案很俗气,但就是真相——你带走的,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亦或者干脆就是钱财吧?” “什么?” “金银珠宝?钱财?” “真的吗?” “我们的杂物箱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御史们都懵了,什么时候,他们扔垃圾的杂物箱里,还会有金银珠宝这种东西了? 戴胄看向魏征,只见魏征淡淡道:“看本官干什么?我御史台两袖清风,怎会有这种黄白之物。” 林枫点头:“魏公说的没错……御史们多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自是不会有这般财物,否则的话,郑御史又何必偷偷摸摸行事?” “那是怎么回事?”戴胄皱眉问道。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林枫。 本以为林枫揪出了郑峰的秘密,就能明白一切了,可谁知道,一层谜底之后,又是一层新的谜题。 越来越茫然了。 林枫看着脸色灰败,仿佛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郑峰,叹息道:“我在确定郑御史从箱子里取走过什么东西后,我也在猜测,郑御史会带走什么。” “我问过孙郎中郑御史的风评,结果郑御史风评是孝顺、正直之类的,风评太好了,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所以我就猜测,会不会问题不是出在郑御史身上,而是在其背后……也就是亲人身上?” “故此,我就拜托孙郎中去打探一下郑御史家里的情况。” 孙伏伽这时开口,道:“我接到子德的任务后,虽然不明白子德为何要这样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打探了。” “结果……我得知,郑御史的娘亲在两个月前突然得了重疾,卧床不起。” 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十分孝顺,自然是倾尽全力去救其娘亲,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其耗尽了家财了,但仍旧远远不够……” 郑峰听着,双手死死地握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无力之色。 林枫说道:“所以,若说现在有什么事,对郑御史而言是十分重要,甚至能够让他违背自己的正直本性的话,也就是救他娘亲了吧?” 魏征不由看向郑峰,道:“郑峰,是这样吗?” 其他御史同僚们,也都脸色复杂看向郑峰。 郑峰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没错,我取走的就是一袋金银珠宝……我太需要它了,我没有办法啊……” 果真是金银珠宝! 众人既是震惊于林枫又一次推理正确了。 又心里不是滋味的看着郑峰。 魏征道:“你娘亲重病,为何不告知本官?” 郑峰苦涩道:“告诉魏公又有何用?魏公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让魏公知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魏征抬起手指着郑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有一声叹息:“你啊……” 郑峰泪洒脸颊,向魏征深深一拜,哽咽道:“下官,愧对魏公栽培。” 魏征背对着郑峰,没有再说任何话。 戴胄看着自己的老对头,虽然魏征什么都没说,但戴胄何尝不知道魏征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失望。 他看向林枫,道:“继续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我想,你应该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或者其他类似的方式,告知你在杂物室的箱子里,有你需要的金银珠宝……但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才能去取,对吧?” 郑峰现在对林枫无所不知的本事已经彻底服气了,他毫无隐瞒:“没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所以子德最初问你时间的时候,你才会记得那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你必须这个时间来取东西,所以你是亲自数着时间的。” 郑峰带着歉意看着林枫:“很抱歉,欺骗了你。” 林枫摇了摇头。 孙伏伽继续道:“可钱袋呢?我们刑部早就对你们搜过身了,你身上没有任何钱袋啊?” 林枫道:“钱袋……郑御史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孙伏伽一脸茫然,赵十五更别说了。 他们一直跟着林枫与郑峰,郑峰说的话,明明都是骗他们的假话,什么时候告诉他们钱袋藏哪了? 林枫说道:“你们忘记了?郑峰说过,他是在哪发现卷宗室起火的?”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你是说……那钱袋,难道?”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郑峰,道:“我想……你应该是快速冲进杂物室内,将钱袋取走,然后就想着赶紧返回自己办公房将其藏好。” “可没想到,你刚走出杂物室没多远,就忽然发现卷宗室起火了,你担心卷宗会被烧毁,慌忙之中,便直接就近找了个位置将钱袋一放,然后就连忙喊人了,是吧?” 众人都忙看着郑峰,郑峰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果真如此! 那钱袋,果真就在郑峰发现火灾的地方! 赵十五连忙冲出去查找。 没多久,他就在路旁的草丛之下,发现了钱袋。 “找到了!” 他跑了回来。 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钱袋,孙伏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猛的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峰:“你不是纵火者!?” 戴胄也猛的反应了过来,他眉头顿时一皱。 魏征紧握的拳头,在此时,却反而松开了一些。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都是在一愣之后,恍然明悟。 “对啊!他好像真的不是纵火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卷宗室!” “而且为了救火,他直接将刚刚得到的珍贵财物都扔到一旁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藏起来。” “这么说,他不仅不是纵火者,反而是救火有功?” 众人都很懵,听林枫说了这么多,他们还以为郑峰是纵火者,可现在看来,郑峰压根就不是。 郑峰被众人这般注视,不由道:“我一直都说我没有纵火啊……这句话我不是骗人的。” 孙伏伽忍不住道:“你不是纵火者,你为什么要隐瞒?” 郑峰低头道:“因为……那封信里写了,我不能透露关于这袋钱财的任何消息,否则的话,他就会收回这袋钱财……这是给我娘亲治病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孙伏伽终于明白一切了。 兜兜转转,终将所有迷雾拨开。 林枫看着郑峰,沉声道:“这封信不让你透露任何消息……火灾之前你不明白,火灾之后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要让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来取钱?为什么火灾发生时,正好就是丑时三刻?郑御史……他是想帮你救你娘吗?你还不明白?” 郑峰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摇着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林枫叹息一声,继续道:“而且,郑御史……就算这一次我们没有发现你的事。” “可你想过没有……你一旦收了这份来路不明的钱,万一有朝一日,这个钱财的主人找到你,想要让你报恩……让你去做违背你本心的事,你该如何?” “你能拒绝吗?你若是拒绝,他直接向其他人说你偷了他的钱财,甚至直接说是用来贿赂你的,你又如何?” “你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觉得你能解释得通?” “你说有人送你的,谁会信?” “到时候,你不仅官职不保,性命都可能没了……你那老母亲,谁来照料?” 郑峰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摇着头。 他身为御史,自是见惯了官场里的黑暗,如何想不到这些? 只是,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子德,这袋子金银珠宝是谁放进杂物箱的?那纵火者不是郑御史,又会是谁?” 连郑峰都抬起了头看向林枫,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这袋钱的。 林枫看了一眼魏征,又看了一眼戴胄,见两人虽然对郑峰的隐瞒仍有一些不满,但眼中已经没有太大的冷意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郑峰娘亲的事,应该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魏征虽然很喜欢喷人,对所有人要求都特别高,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官。 不知道属下遇到绝境也就罢了,知道了,以魏征的品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加上郑峰说到底,罪责也不重,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放火,反而第一时间喊人救火…… 这些,都足以让魏征不会对郑峰心灰意冷。 而魏征虽然两袖清风,但他影响力和地位在这,人脉也是有不少的,相信太医署很愿意主动交好魏征和御史台。 郑峰是错了,但林枫还是不希望最无辜的郑峰娘亲真的断了生的希望,现在的结果,刚刚好。 放下心来,他调整情绪,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孙郎中这两个问题问得好,我也觉得该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个嫌疑人。 视线先看向有些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笑容的监察御史周然,然后又移向低着头,紧握着玉佩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吴敏邢身上。 道:“纵火者,就是你吧……吴御史。” 第三十七章 直接承认的纵火者! 刷!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猛的看向了衣袍脏乱,手握玉佩,头发上还立着一片树叶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郑峰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僚:“是你!?” 胖乎乎的殿中侍御史周然连忙后退两步,远离了吴敏邢,也不敢置信道:“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戴胄目光顿时冷冽如刀,大喝道:“抓住他!” 铿! 刑部衙役们立即抽出武器,将吴敏邢给包围了。 刀身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气氛骤然肃杀! 魏征目光中充满着意外,又夹杂着失望,他看着在整个御史台内,最像自己的吴敏邢,沉默了许久:“真的是你?” 因为林枫一句话,吴敏邢周围当即仿佛抽离出一片真空位置一般,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他看着众人对自己避之如蛇蝎的样子,看着魏征失望的神情,闭了闭眼睛,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枚玉佩,深吸一口气,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魏公。” 吴敏邢向魏征深深地行了一礼,视线不敢去看魏征失望的眼眸,低头道:“对不起,我辜负魏公的信任与托付了。” 刷的一下,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瞳孔剧烈颤动。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吴御史,这算是承认了?” 孙伏伽瞪大着眼睛,满是愕然的看着吴敏邢:“应该,算是承认了吧。” 赵十五两人茫然对视。 吴敏邢怎么就承认了呢? 明明在不久之前,林枫提起他们三人有嫌疑时,吴敏邢还在摇头啊。 而且,吴敏邢怎么就真的是纵火者呢? 他们是和林枫一起见的吴敏邢,当时完全没有发现吴敏邢有任何问题啊! 不仅是他们,其他的御史们,也同样是一副完全不能相信的表情! 郑峰此时的表情,比他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还要难受:“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魏征负在身后的手直接握成了拳头,他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回了不苟言笑,甚至是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吴敏邢。 熟悉魏征的戴胄知道,魏征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毕竟……吴敏邢是最像魏征的,也是魏征重点培养的人。 所以在见到纵火者竟然是吴敏邢时,可以想象,魏征内心会有多痛苦。 戴胄拍了拍老对头的肩膀,难得没有刺激魏征。 “呼……” 吴敏邢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承认之后,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担子都卸掉了。 他重新直起身来,仍是没敢去看魏征的眼睛,他直接转过头,看着林枫,道:“你果然知道纵火者是我了。” 林枫见吴敏邢直接承认,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吴敏邢叹息一声:“原本我是想否认来着……但在看到你刚刚的推理后,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太恐怖了,恐怖的让我觉得在你面前说任何谎话,下一息就会被戳穿。” “你能如此抽丝剥茧,将郑峰的一切秘密都查了出来,那我……估计也瞒不过你。”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滑稽的猴子,在你面前继续伪装?” 林枫笑道:“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些搞刑狱的,就会轻松许多了。” 吴敏邢看着林枫,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发现纵火者就是我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不由好奇的看向林枫。 吴敏邢痛痛快快承认了,直接为他们揭晓了最终的真相。 可真相背后的秘密,他们仍是不明白。 林枫为什么就会认为吴敏邢是纵火者? 戴胄也看向林枫,眼中好奇之色更重,他在来到御史台后,其实就专门询问过这三人。 对吴敏邢,说实话……他是最觉得不像纵火者的。 除了吴敏邢风评特别好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知,在救火时,吴敏邢是冲在最前面,最努力去救火的。 这样一个冲在最前面,最尽心尽力去救火的人,着实是很难想象……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吴敏邢和翠竹一样,太会伪装了吗? 魏征就这样看了吴敏邢许久,最终……面无表情道:“林枫,为我们解惑吧。” 魏征都发话了,林枫自然不会吊他们胃口,他直接道:“吴御史,我其实是从三件事上,判断出你就是纵火者的。” “哪三件事?”吴敏邢道。 “第一。” 林枫看着他:“你的办公桌。” 办公桌? 吴敏邢眯了下眼睛。 戴胄等人则满脸茫然,办公桌怎么了吗? 孙伏伽也十分不解,他是和林枫一起去看的吴敏邢的办公房与办公桌,当时林枫还夸吴敏邢办公桌呢。 怎么这就成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原因之一了? 林枫说道:“孙郎中,还记得吴御史的办公桌有什么特点吗?”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记得!他的办公桌特别干净整洁,你还专门称赞呢,说和郑御史的办公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忽然被点名的郑峰,脸色微微一红,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办公桌特别脏了。 林枫微微点头,道:“没错,特别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到什么程度呢?简直就像是……” 林枫想了想,找了个最佳的形容:“……就像是告老还乡,辞官离开一样,不干了,再也不回来了,挥一挥衣袖,带走属于他的最后一片云彩……只留下第一天上值时,桌子上本就有的东西。” “不多带走任何一物,也不多留下任何一件自己的东西。” “这……” 孙伏伽听到林枫这样形容,忽然一瞪眼睛,道:“哎……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桌子上只剩下笔墨砚和烛台,甚至连一张多余的纸张都没有。” “原本我就觉得干净的有些不对劲……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真的很像是告老还乡收拾东西后的样子。” 其他人一听,都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可这时,魏征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不很正常吗?本官每次下值时,桌子都是这个样子。” 您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强迫症吗……林枫面带微笑:“魏公,您老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我们能做到您的两三成就不错了,更别说郑御史曾说过……” 又一次被点名的郑峰:“……” 林枫笑道:“郑御史说过,他们每一次晚上熬夜处理公务,都疲惫的不行,每次处理完公务后,都恨不得立即闭上眼睛睡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整理桌面。” “我也让人去询问过和吴御史在同一个办公房的其他御史。” 这时,刚刚那个帮林枫办事的御史又站了出来,他说道:“下官问过了,他们都说吴御史和其他人一样,若是办公到很晚,也都不会怎么整理桌面,都会第二天早上再去收拾。” 魏征一愣,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每天早上来巡察时,看到的整齐桌面……竟然都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收拾好的? 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目光顿时锐利的扫过下方的御史们,这些御史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谁也不敢与魏征对视。 同时心中将郑峰骂了个遍,谁让你多嘴的! 这下晚上偷懒都不行了。 郑峰欲哭无泪,他也不是故意的。 好像不小心将郑御史坑了……林枫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诸位也听到了,吴御史的习惯和郑御史一样。” “既如此,那就很奇怪了啊……本该混乱的桌面,却干净的和辞官离去一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御史如此一反常态的将桌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着实不能不让我有这样一个想法……” 他看向吴敏邢,面色忽然一正,沉声道:“吴御史,你已经有心理准备准备……昨夜之后,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办公桌了吧?” 第三十八章 反转! 已经有所准备,再也回不来了? 魏征闻言,视线陡然看向吴敏邢。 其他御史们,也都心中一惊,面色复杂的看着往日风评极佳的同僚。 便是人生低谷的郑峰,都目光沉凝的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紧握着玉佩,低着头,似乎不想去看同僚眼中的复杂神情,点头道:“没错,我不知道我的手法能否万无一失。” “所以,我把昨夜,当成了在御史台的最后一天。” “若是被发现了……就不用麻烦同僚帮忙收拾了。” 竟真是如此……孙伏伽不由瞪大了眼睛,林枫又一次猜对了! 只是一张干净的看起来过分的桌子而已,孙伏伽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能凭此,直接猜出吴敏邢的心思来。 可他……当时竟然真的以为,林枫只是和他感慨桌子干净整洁而已。 他不由看了赵十五一眼,然后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觉得以后啊,自己若是一直跟着林枫查案,可能真的要和赵十五处于同一智商水平了。 ——都是瞎子一样,对线索视而不见。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你彻底怀疑我吧?万一我就是心血来潮,想要收拾干净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最多只是让我开始对你有些想法……真正让我确定是你的,是剩下两点。”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第二点……还是在你的办公桌上。” “什么?” 孙伏伽茫然抬起头,还在办公桌上? 老天,自己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疑点在办公桌上? 他和林枫看的,真的是同一张办公桌吗?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跑个腿,将吴御史桌子上的烛台给我带过来。” 烛台? 赵十五茫然眨了眨眼睛,但义父之命,他自然不会犹豫,转身就跑了。 其余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一个烛台有什么特殊的。 可戴胄盯着吴敏邢,却忽然发现,在林枫提起烛台二字时,吴敏邢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戴胄眼眸微眯。 “拿来了。” 没多久,赵十五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烛台。 林枫接过烛台,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桌子上的烛台?” 吴敏邢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道:“是。” 林枫缓缓道:“刚刚我解释了定时装置,大家都知道,定时装置中负责引燃起火的,是蜡烛。” “那诸位是否想过……那根蜡烛,是哪里来的?” 孙伏伽皱眉道:“难道不是卷宗室本来的蜡烛?” 林枫摇了摇头:“孙郎中,你想想……纵火者想要的是定时,他必须要在确切的时间点引燃一切。” “这要求如此之高,使得他必须对蜡烛的高低有一个十分精确的算计才行。” “这种情况下,若你是纵火者,你是会提前将蜡烛就切割好呢,还是小心翼翼到了卷宗室内,摸着黑,紧张兮兮的、生怕被人发现的在现场切割好呢?”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自然是提前准备好,若是现场准备,不说摸黑难度大,更可能因为着急发生意外。” 戴胄等人也都点着头,是这个理。 林枫笑道:“那么,纵火者在外面切割的蜡烛,又是哪来的呢?” 忽然间,孙伏伽福灵心至,他突然想起林枫在办公房内,曾经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看过,还曾感慨的说这么大一块蜡烛都要烧没了…… 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孙伏伽瞪大眼睛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纵火者用的蜡烛,就在这里。”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枫取下了插在烛台上的蜡烛。 他将蜡烛底部反转,面向众人,道:“诸位请看,这蜡烛……是不是被人切割过的。” 戴胄他们忙凑上前一看。 继而瞳孔变大。 下一刻……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果真是被切割的。” 他还点评了一下:“手艺不行,力度不够,切得坑坑洼洼。” 魏征收回视线,脸色越发的沉了。 其他御史们,也都指指点点,有感慨林枫明察秋毫的,如此细节都能发现。 也有怒斥吴敏邢狼心狗肺的,亏魏公如此信任他。 吴敏邢听着这些言语,不由再度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说道:“这最多是我有嫌疑,还不算铁证吧……万一有人要陷害我,专门用我桌子上的蜡烛呢?” “好问题。” 林枫道:“可你似乎忘记了,我见到你后,还曾做过第三件事。” 说着,林枫的视线,陡然移向了吴敏邢手中的玉佩。 吴敏邢一怔,继而瞳孔陡然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玉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闭眼摇头,似乎彻底服气了。 可众人都看傻了。 啥玩意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原来如此? 林枫没让他们久等,直接解释:“我在见到吴御史后,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讨要来瞧了瞧。” “那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快上好的玉佩。” “可是,就在我欣赏玉佩时,我忽然发现……”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这玉佩上,怎么有些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上面。”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让众人知道接下来是关键,才继续道:“原来,玉佩上,沾着一些蜡烛的碎屑。” 蜡烛的碎屑? 众人听到这话,陡然间,联想到了林枫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纵火者所用的蜡烛的事! 难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如果说,你桌子上的蜡烛被人切掉了,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为何,一直在你手中的玉佩,也沾染上了蜡烛的碎屑呢?” 吴敏邢长长吐了口气,叹息道:“我在切割蜡烛后,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蜡烛碎屑,然后我就拿起了玉佩……没想到,竟是因此成为了铁证。” 他看向林枫,苦笑道:“听了你的推理,我才知道自以为隐蔽的手法,竟然露出了多少马脚。” “幸亏我没有自负的在你面前继续伪装……否则,我真的就如那滑稽的猴子一样惹人发笑了。” 证据已经充足,且纵火者直接承认,完全可以结案了。 戴胄目光冰冷,道:“身为御史,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吴敏邢,等着去大牢里悔恨吧!” 说完,戴胄直接喝道:“来人,将吴敏邢带到刑部,本官要亲自升堂办案!”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直接阻止了戴胄。 “子德,为何拦本官?” 戴胄不解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视线一转,陡然落到了胖乎乎的人缘特别好的监察御史周然身上。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话。 只听林枫似笑非笑道:“周御史,我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正在得意的狂笑?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白痴,被你耍的团团转仍不自知?” 第三十九章 两个疑点! 林枫的话,简直就如同一根木棒,重重的敲击在了众人脑袋上,让在场所有人,脑瓜子嗡嗡的响,直接就懵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已经确定了郑峰说谎、吴敏邢是纵火者之后,在戴胄都决定结案的时刻,林枫竟然直接话音一转,将矛头对向了一直没有任何问题的周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御史们完全是懵的状态。 别说他们了,连一直跟着林枫查案的孙伏伽与赵十五,都是满脸的茫然。 林枫对郑峰,对吴敏邢,都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做。 所以在林枫指出郑峰与吴敏邢的问题时,他们即便不明白其中原委,却也有着心理准备。 可对周然……林枫并没有让他们去做任何事啊? 他们还以为周然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谁知,林枫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戴胄皱着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了。 魏征更别说了,原本他以为三个嫌疑人里,也就一个有问题。 可现在好了……郑峰和吴敏邢已经实锤有问题了,他刚要松口气,觉得至少保留了一个好的呢……结果,特么林枫直接说周然在笑他们是白痴……这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周然问题更大? 毁灭吧!魏征心累不已。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林枫的话,瞬间直勾勾的盯上了周然。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慌忙道:“林兄,你这是何故?为何要冤枉我?” “冤枉你?” 林枫笑了笑,道:“别着急,虽然吴御史是纵火者的身份是确定的,但还有疑点,尚未解决。” “什么疑点?”赵十五稳定发挥着捧哏作用。 林枫看向郑峰,道:“引郑御史来这里取走钱袋的人,可还不知道是谁呢。” “如我刚刚所说,郑御史的信里,是让他必须在丑时三刻的时间点才能来取的,而卷宗室起火的时间,也刚刚好就是丑时三刻……” “所以毫无疑问,给郑御史钱袋的人,绝对与这起火灾脱不开关系。” “但,放钱袋的人,究竟是谁呢?” 孙伏伽蹙眉道:“纵火者是吴御史,而且吴御史还用了定时装置,这明摆着是为了陷害郑御史,让郑御史替罪吧?” 吴敏邢一听,直接摇头:“火我承认是我放的,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什么?”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一下。 在确定纵火者是吴敏邢后,他们下意识就觉得,钱袋是吴敏邢放的。 可结果,吴敏邢竟然否认了。 魏征皱眉道:“当真不是你放的?” 吴敏邢看向魏征,神色认真道:“魏公,我自知纵火是大罪,既然罪已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放置钱袋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我做的,我又何须隐瞒?” 魏征眉头微蹙,其他人也都点头。 的确,吴敏邢都承认是纵火者了,确实没必要否认这件事。 可若不是吴敏邢放的,而这里昨夜只有三个人…… 刷的一下,所有人视线,顿时间齐齐再度落在了周然身上。 周然脸色不由一变,他忙摇头道:“真的不是我,你们别听林枫瞎说啊,这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入了杂物室内,将钱袋放进去的。” “要知道,杂物室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就算有人白天将钱袋放进去,也没人会知道啊。” 众人一听,蹙眉想了想,倒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 周然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郑御史……能问下,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那封告诉你杂物室有财物的信吗?” 郑峰愣了一下,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弯曲的背脊瞬间挺直,忙道:“子时左右,我去出恭回来,就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林枫笑了:“子时左右……的确,杂物室内的钱财是白天,甚至这没人进入的十五天内,都可以放进去。” “可是……那封信呢?信是子时左右才出现的……这又怎么解释?” 周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陡然凝固! 戴胄锐利的视线,瞬间盯向了他。 周然忙道:“可能……也可能是郑峰或者吴敏邢说谎呢?他们本就一个是纵火者,一个一开始就说谎,谁能保证他们现在就没有说谎?” “万一吴敏邢见只有我一个人好好的,他内心阴暗,想要拉我垫背呢?” 吴敏邢闻言,脸上顿时涨的通红:“御史台内,谁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岂会做出那种拉人垫背的事来?” 周然道:“可你都做出了放火的事了,谁知道你以前的表现,是不是故意伪装给我们看的?实则你阴暗的本性一直在隐藏着。” “你……你……” 吴敏邢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可周然的话,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纵火是事实。 林枫见状,却是不急不缓道:“两位别忙着吵,疑点可不只有这么一件,我这还有另一个疑点呢。” 周然稍微松懈的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充满着骂娘的神情——你特么怎么还有疑点? 众人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笑眯眯看着周然,道:“吴御史纵火不假……可是,他纵火的动机,是什么呢?” 动机? 众人心中一动。 对啊! 郑峰说谎的动机,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 那吴敏邢呢?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纵火? 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弄出了一个定时装置?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征沉着目光看向吴敏邢:“你为何要纵火?” 吴敏邢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着头,嘴蠕动着,刚要开口,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是为了你的孩子吧。” 吴敏邢眼眸陡然瞪大,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 “你怎么会知道!?” 其他人见状,也都各自懵圈。 他知道了,他又知道了……孙伏伽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 赵十五憨厚的笑着,早就对义父的神奇推理能力见怪不怪了。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皆咳嗖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与好奇的看着林枫。 好在林枫没让他们多等,他视线看向吴敏邢紧握的玉佩,直接道:“它告诉我的。” 还是玉佩? 众人一听,视线忙聚焦在吴敏邢手中的玉佩上。 便听林枫道:“我第一眼看到吴御史时,我就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感到奇怪了。” “因为按照我大唐律例,官员蹀躞带有着严格要求,数量、种类,都有十分明确的要求,除蹀躞带会带玉之外,当值之时,当衣着端正,严肃厚重,是不能多带玉制品的。” “吴御史身为御史台官员,自当更加清楚这个规矩……所以。” 林枫看着吴敏邢,道:“在看到你手中一直紧握着这枚玉佩时,我就意识到,这枚玉佩出现的不正常。” 当然,实话是林枫在御史台见到的所有御史,都没有额外佩戴玉佩,且吴敏邢一直紧张的握着那枚玉佩,所以他才觉得这枚玉佩不正常。 官员蹀躞带的规矩,他还是后来变着法的向孙伏伽套话才知道。 但实话他不能说,一说了……直接就暴露他啥也不懂的问题了。 好在,他功课做的及时……林枫叹息一声,没想到穿越了还要努力学习,脱困后,必须得抓紧时间多做功课了,尽快了解大唐律例和官场规矩,否则别说被原大理寺丞林枫戳穿了,自己就得先露出马脚。 第四十章 真相: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这个规矩,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御史们,自然是最清楚的。 林枫继续道:“察觉到这枚玉佩有古怪后,我便找借口,将玉佩讨要过来,想着能否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吴敏邢道:“所以你当时……根本就不是好奇?” 林枫笑着点头:“总归要找个借口,直接索要未免太不体面了。” 吴敏邢抿着嘴,孙伏伽和赵十五已经习惯了,在查案时,林枫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别当真。 那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或者干脆就是忽悠所有人的。 林枫道:“说实话,我在玉佩上会发现蜡烛的碎屑,那完全是意外收获——我最大的收获,是玉佩本身,给我传递的信息。” “什么信息?”最佳捧哏从不让林枫冷场。 林枫看向吴敏邢手中的玉佩,道:“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这种玉石绝对不便宜吧?” 吴敏邢没隐瞒:“确实很贵,我几个月的俸禄才够这么一小块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我打听过吴御史的风评,其中有一项,说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为人节俭,十分朴素。” “当时我就好奇了……节俭朴素的吴御史,怎么会花费这么大一笔钱财,去给自己买这么一小块饰品呢?” “对啊?为什么?”众人已经完全被林枫给带入到推理的节奏中了。 一听未解的问题,就迫不及待询问。 连戴胄和魏征,都紧盯着林枫,丝毫没有分心。 林枫笑道:“若我所料很不错的话……这枚玉佩就不是给吴御史自己买的吧。” “什么?” “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众人一怔,忙看向吴敏邢。 只见吴敏邢正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没有反驳林枫。 毫无疑问……林枫的推理是正确的! 林枫继续道:“在我疑惑时,我看到了玉佩上的字。” “玉佩的正面写的是‘文成武德’,反面是‘健康顺遂’,这明显带着对未来期盼和祝愿的字,更加让我确定,这不是吴御史自己的。” “毕竟哪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给自己买玉佩,会让人写上这种话的?” “而通常来说,会写下如此期盼的话语的……往往……” 林枫看向吴敏邢,缓缓道:“都是赠予家中子嗣的。” “长辈对晚辈有着期许,有着祝愿,才会写下这种字样。” “想到这些后,我的注意力又看向那玉佩上绑着的绳子,只见那绳子是红色的,并且大小,正适合一个小孩子佩戴。” “这所有的线索,最终让我确定……这玉佩,应是吴御史送给家中子嗣的。” 听着林枫根据这些细节,从而推断出玉佩的归属,众人既是感慨林枫的观察细致,又不由看向吴敏邢,想知道林枫的推断是否正确。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不错,这玉佩的确是给我唯一的儿子的,他今年才三岁。” 林枫果真又猜对了! 吴敏邢今年四十多了,儿子才三岁……在古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吧?怪不得一直朴素勤俭的他,愿意花费几个月俸禄,专门买这么一块小玉佩给他儿子,这得多疼爱他的儿子。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这玉佩是你花重金专门为你儿子买来的,不出意外,它应该是在孩子出生,就该一直带在身上的吧。” “它寄托着你的期盼,同时玉也养人,还有躲灾辟邪的念想,不该离开孩子……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陡然看向吴敏邢,道:“本该是孩子贴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了你的手中,且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十分不好,并且还很紧张地一直死死地握着这枚玉佩,生怕玉佩丢了一样。” “这诸多不正常的举动,让我意识到……” 林枫顿了一下,道:“你的孩子,可能出了问题。” 什么? 吴敏邢儿子出问题了? 真的吗? 御史台的同僚们,都紧张的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下意识的握紧玉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还有吗?” 林枫点头:“然后我让人去询问了和你在一个办公房的同僚,询问他们是否在白天时,看到你拿着玉佩……结果是没有。”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是晚上突然出现的。”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御史台,在你孩子身上的玉佩,怎么就会出现呢?” “联想到你无缘无故去纵火……一种猜测,在我心中缓缓浮现。” 林枫看着吴敏邢,沉声道:“不出意外……我想,你应该是和郑御史一样,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与郑御史那充满希望的密信不同,你的密信是威胁信!” “信上应该说……你的孩子被控制了,若是你想让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就听他们的,在丑时三刻,在卷宗室内放火,并且必须毁掉赵德顺案的卷宗。” “为了让你相信他们的话,与那封密信一起出现的,应该就有你孩子的这枚玉佩。” “你看到这枚玉佩后,直接就慌了……你本性正直善良,不愿这样做,可为了唯一的孩子,你又没有任何办法。”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齐齐落在了吴敏邢身上,脸上充满着震惊和意外。 便是魏征,那不苟言笑的脸庞上,都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忍不住道:“当真如此?” 吴敏邢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旋即痛苦点头:“是。” 众人见吴敏邢点头,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吴敏邢纵火之下,还有这样曲折的理由! 他竟是被胁迫的! 林枫说道:“吴御史不愿为贼人利用,但为了孩子,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他在听从贼人吩咐放火时,才会只将火油洒在窗户和小半张桌子上,而没有直接洒满整个卷宗室。” “因为他希望火焰烧起来,那些贼人能看到他放了火,从而放过他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真的因他而毁了所有卷宗,所以他只将火焰控制在窗户附近……正因此,才会出现我们刚刚看到的泾渭分明,宛若一刀切的特殊情况。” “我想,吴御史应该也算计着时间,一旦火焰烧起来,就会立即出去喊人灭火……可没想到,郑御史更早一步发现起火了。” 郑峰瞪大眼睛,道:“不对啊……我都有些迷糊了,不是说我是被人利用,要去替罪吗?可这根本就不是贼人放火啊,而是吴御史被迫放火啊……” “难道贼人是要让我去替吴御史的罪?可他这般算计吴御史,怎么都不像是还要帮吴御史的意思啊。” 林枫笑道:“我可从没说过郑御史是要为纵火替罪的。” “什么?” 郑峰一愣,其他人都懵住了。 就听林枫道:“郑御史还没明白吗?” “贼人送了你那么多钱财,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比起你替罪,明显以后借此机会要挟你,控制你,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真正的贼人,就没想过吴御史会用定时装置放火。” “换句话说……贼人的想法是吴御史不得不在丑时三刻去放火,正巧你那个时候出现在卷宗室附近,发现了吴御史放火的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你的作用是人证,铁证如山的人证,而非替罪之羊。” 郑峰张大了嘴巴。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都以为自己知道了郑峰来杂物室的真相,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饶是戴胄和魏征,都不由揉了揉额头,觉得信息太多了。 孙伏伽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林枫比,自己以后当个见证者就行了。 而赵十五,目瞪口呆之下,只觉得就算是有名的诸葛孔明,其智也就是这样了吧? 别用这崇拜的目光看着哥,哥就是个传说……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知道了这些,你为何将办公桌收拾的那般干净也就知道了。” “你的良心,让你就没想过隐瞒你是纵火者的事,就算我没有查出你来,你最后也肯定会自首。” “所以你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回去办公了,也就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 魏征猛的转过头,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沉默不语。 “同样的……” 林枫继续道:“你为何会用定时装置……是因为你想拖延你被发现的时间,你想知道最后你的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晚上……你儿子是单独在一个房里休息的,他们无声无息偷走你儿子,你家人不会发现。” “可一旦到了白天,若是你儿子还没有回去,你家人绝对第一时间会来御史台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你儿子是否安然无恙了。” “所以你必须要拖到白天才行。” 众人都紧盯着吴敏邢,想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如林枫说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吴敏邢闭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感慨道:“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就在刑部……我真的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注视之下。” 当真如此! 竟然真的如此!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办公桌的异常,定时装置的设置,玉佩的问题,卷宗室烧毁后的一刀切景象,乃至郑峰的钱财……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形成了逻辑闭环。 昨夜所有的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真相,终于大白了。 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幕后之人在操控一切。 赵十五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孙伏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般算计……简直都能和翠竹算计绿娥相提并论了。” 戴胄看向魏征,感慨道:“魏公,你们御史台都是人才啊,三个御史而已,就是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啊。” 魏征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方才陡然看向周然,厉色道:“本官真的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之深,算计起同僚来,如此狠毒!我御史台有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我御史台莫大的耻辱!” 第四十一章 月亮的问题!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言,也都一脸怒意的盯着周然。 哪怕在知道郑峰在说谎,吴敏邢就是纵火者时,他们都没有这般愤怒。 自己作恶,最多让人感到失望。 可算计同僚,将日日相处的伙伴给算计到这种程度,或引诱,或逼迫,让他们做出此生都要后悔的事情……那就不仅是失望了,而是愤怒,是恐惧! 一想到他们竟然和周然这般阴险的人,一起共事,他们就不由觉得毛骨悚然,毕竟谁也不知道,倘若今天周然没有暴露,以后会不会也这般算计自己。 周然见众人都怒目看着自己,脸色不由一变,他忙道:“你们别被林枫给忽悠了!” “即便吴御史真的是被胁迫的……可那胁迫吴御史的人,也未必就是我啊!” “万一……万一昨晚在这里,还有第四人隐藏在暗处,犯下的这一切罪行呢?” 周然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幕后之人是我,你这一切都是推断,都是你在编故事!” “若只是因此,你们就要抓我……那你们置我大唐律法于何地?置公平正义于何地?” 周然脸上再也没有和善的笑意了,他双眼冰冷的盯着林枫,语气甚至有一些挑衅。 林枫见状,却是神情不变,似笑非笑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 周然被林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由咽了口吐沫:“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别在这里吓唬我。” 林枫笑了笑,道:“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周然……你以为你做的无比缜密,可实际上,你有两个致命破绽!” 未等周然开口,林枫直接道:“第一个!” 他看着周然,道:“你说你昨晚起火之前,除了亥时去取过东西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房是吧?” 周然梗着脖子:“当然!” “也就是说,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对吧?” 周然莫名其妙道:“我都说过了,我除了取卷宗,压根就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会去吴御史的办公房?” “这就有意思了。” 林枫看着他,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周然,就仿佛是看穿了周然所有的伪装,道:“既然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请问,为什么你办公房的地板上,会沾着只有吴御史办公房门前才有的泥呢?” “什么!?” 周然瞳孔陡然一缩。 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他忽然想起来……林枫在去吴敏邢办公房时,曾因为地板坏了,踩到泥巴而停了一会儿。 难道…… 林枫看到了孙伏伽的疑惑视线,微微点了点头,道:“在吴御史的办公房时,我还曾调侃,吴御史桌子那么干净,唯独地面沾了泥巴,破坏了这种干净。” “然后我在去周御史的办公房后,也曾调侃两个院的办公房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特色,连泥巴都一脉相承……” “可就在我调侃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这泥巴不该出现!” 林枫转头看向周然:“御史台地面都十分干净,走起来无比平稳……整个御史台,也就吴御史办公房门前的路面坏了,露出了里面的泥巴。” “所以周御史……你说你没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那泥巴是哪里来的?” 周然脸色骤变,他张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也许,也许是吴敏邢要陷害我,故意趁着我去取卷宗时,来我办公房踩的呢?” 林枫笑了:“如你这么说,吴御史可真够精明的啊,专门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来陷害你。” 周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吴敏邢快要气炸了。 林枫示意吴敏邢别生气,他仍是笑道:“的确……吴御史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是可能的……但,我想他怎么踩,都不至于将你的鞋子也沾上泥巴吧?” 刷的一下! 周然瞳孔剧烈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然后…… 他脸色刷的就变白了。 赵十五忙道:“他的鞋底周围都沾了泥巴。” 戴胄他们看去,果不其然,正如赵十五所言,周然的鞋底鞋帮附近,沾了一圈泥巴。 这分明是踩到泥巴里,才有的结果。 林枫笑呵呵道:“周御史,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周然张着嘴,想要找理由,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林枫看向吴敏邢:“吴御史,密信和玉佩,是不是趁你出恭的时候,出现在你桌子上的?” 吴敏邢点着头:“没错,是我第二次出恭时,回来后发现的,桌子上不仅多了密信玉佩,还有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的都是火油……我用的就是这些火油。” 林枫感慨道:“真是贴心啊,连工具都提供了……想来你当时担心被吴御史撞到,所以匆忙去放置信件,结果忽视了脚下的路。”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闻言,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下没话好说了吧!” “真没想到,平常一直笑呵呵的周然,竟然如此阴险!” “这才叫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他还怎么挣扎!” “每一次我以为这就是林枫知道的全部的时候,林枫总会打我的脸!” “泥巴啊……林枫太厉害了,怎么每次都能从如此不显眼的地方,窥探到真相呢!” 戴胄和魏征看着周然的目光,也充满着冰冷之色。 周然听着这些话,感受着冰冷刺骨的目光,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沉着脸说道:“还有一个破绽呢?” 林枫眉毛一挑:“怎么?不反驳了?” 周然冷着脸没说话。 林枫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开口道:“你的第二个致命破绽,源自你的口供。” “口供?” 周然一怔。 赵十五与孙伏伽面面相觑。 赵十五小声叭叭:“孙郎中,周然的口供你听出了什么问题吗?” 孙伏伽面无表情:“你猜。” 赵十五歪了歪脑袋,猜不出来。 孙伏伽则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去试图找到周然口供中的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的口供,其实在一开始就暴露了你说谎的事实了,让我第一时间,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周然皱着眉头,到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枫又转头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的口供也一样有问题,并且是和周御史是同样的问题。” “但是……”林枫话音一转:“我想,你口供里的问题,应该是你故意为之的,你故意留出破绽,这是你对我的提醒。” “可周然……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长时间监视你们的行踪,确定你们是否如他布置的那般行事,所找的一个合理借口。” “不过……” 林枫呵笑一声:“他以为他的借口很合理,殊不知,这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十分茫然。 什么叫两人的口供有同样的问题,什么又叫吴敏邢是故意的? 他们下意识将视线看向吴敏邢,就听吴敏邢忍不住再度感慨:“刚刚你没有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你没发现这些,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吴敏邢承认了! 林枫又说对了! “难道……” 这时,一直在对比两人口供的孙伏伽,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他猛的抬起头,道:“难道……难道是月亮!?” “他们两人都说了月亮!” 第四十二章 没笑到最后? “什么?” “月亮?” “月亮能有什么问题?”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都蹙眉思索。 即便是戴胄,也不由露出不解之色。 在林枫到来之前,戴胄是听过三人口供的,周然和吴敏邢的确都提到了月亮。 一人说月亮里看到了猫。 一人说赏月,想要做出一首咏月诗。 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十五想了想,猜测道:“义父,你是想说……昨夜没有月亮吗?所以他们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未等林枫开口,周然直接冷笑一声:“笑话,昨夜那么大一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岂会没有?你以为我会犯这样的错误?没有月亮硬说有月亮?” 众人闻言,不由回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说道:“的确是有月亮,昨晚我们去抓捕翠竹时,湖泊里就有一个月亮。” 这是昨夜参与行动的刑部人员说的。 也有御史道:“是啊,昨天下值回到家,我还赏了一会儿月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在意夜晚是否有月亮的。 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到了。 这下子,反倒是让众人越发不解了。 有月亮……那他们口供里说的月亮,还有什么问题? 周然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林枫。 林枫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没错,昨夜不是乌云密闭的阴雨天气,月亮自然是有的。” 周然抱着膀子讥笑道:“那你还说个屁!” 林枫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只是说昨夜是有月亮的,但我可没说……” 林枫看向周然,迎着周然讥讽的视线,意味深长道:“……你赏月的时候——也有月亮啊。” “什么?” 周然一怔。 就听林枫淡淡道:“诸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月亮吗?” 参与了抓捕翠竹行动的刑部官员道:“我们抓捕翠竹时,不到亥时吧。” 回家赏月的御史道:“戌时三刻左右。” 林枫点头:“亥时也罢,戌时三刻也罢,这都是前半夜……的确,你们没有看错,月亮确实存在。” “可是诸位似乎忘记了,昨天是初几。”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初几……好像是初七?” 孙伏伽道:“就是初七,今天在卷宗室时,子德曾翻过一个卷宗,上面标注了初七的时间,我还和子德提过一嘴时间——” “初七!?” 忽然间,正在说话的孙伏伽,猛的一顿。 学识渊博的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笑道:“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周然眉头一皱,不明白孙伏伽明白了什么,他怎么仍是不明白,林枫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戴胄见到孙伏伽这般样子,就知道孙伏伽真的明白了……可恶啊,本官怎么还不明白! 他不由瞥了一眼魏征,只见魏征老神在在的点着头,一副十分明白的样子,戴胄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又将视线看向赵十五,赵十五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戴胄终于舒坦了,还好,不是就他不懂。 不过魏征懂了,他岂能不懂,他一手负于身后,认真的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赵十五左看看,右瞧瞧,怎么都一副明白的样子……他不由道:“孙郎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初七怎么了吗?” 孙伏伽说道:“也就是我们现场没有太史局的人,否则他们也许早就能发现问题了。” “这其实是一个天象问题。” 赵十五脑门一圈问号:“天象?” 孙伏伽点头:“或许诸位未曾注意过,月亮并不是一整夜都会出现在夜空上的,自新月始,至满月终,再至新月始,它每天在夜晚留存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而每月的初七初八,以及二十二、二十三,这四天最为特殊……因为这四天的月亮,是以午夜为界限,一半有月亮,一半没月亮。” “昨天是初七……对应的天象便是上半夜月亮明晃晃,可一旦过了午夜,月亮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你们能在亥时,在戌时看到月亮,很正常,但过了午夜后,就不该看到了。” 他看向吴敏邢与周然:“可你们的口供里都有月亮,但那时已经是过了丑时了,月亮早已消失……毫无疑问,你们在说谎……没有月亮,如何能在月亮里看到猫?又如何赏月作诗?” 听到这话,赵十五一脸懵懂,还有这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真的是这样吗?” 其他刑部衙役和一些御史,也都完全没关注过这些,同样一脸小学生遇到了高数的表情。 便听林枫笑道:“孙郎中不愧学富五车,连天象都如此清楚……不错,每个月的初七初八,月亮会如搭弦弯弓之状,因此被称之为上弦月,而上弦月是一种特殊的天象,这两天的月亮,会十分准时,午夜就下值……” 竟然真的如此? 众人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林枫太厉害了吧!?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连月亮都能为林枫作证! 其实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古人晚上没什么娱乐,睡得都早,谁又会关注月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别说古人了,就算后世现代人,又有几人在意呢? 不过孙伏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位状元,那是真的学富五车! 林枫看向周然,淡淡道:“周然,你的确不是随便说谎的,看你刚刚的样子,你昨夜肯定抬起头看到过月亮……” “但很可惜,昨天是初七,是上弦月的月相出现之时,丑时早已没了月亮,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没有月亮的情况下,你是如何赏月,如何做咏月诗的?” 周然脸色无比难看,他紧握拳头,不大的眸子里,满是冰冷与阴沉。 他看着林枫,冷声道:“真没想到,竟然让你走了这样的狗屎运……我在找理由时,专门思考过这件事,就怕口供出现问题。” “可我没想到……那月亮竟然下半夜自己跑了。” “若非我注意力都放在了郑峰和吴敏邢这两个废物身上,没有再抬起头看一眼夜空,岂会被你找到这样的破绽!” 听到周然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周然所有的话,都不是随便说的。 只是他未曾想过,月亮午夜后就会自己消失……而且他也实在是太倒霉了,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奇人。 否则的话,只有刑部的人来……或许真的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平静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了?” 周然咬牙切齿道:“都被你给揭穿这么多了,我还怎么挣扎?当一个猴子一样让你嘲笑吗?” 林枫耸肩:“怪我喽?” “哼!” 周然冷笑一声:“不过即便你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我所为的,又能如何?”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枫……我想以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吧?” 孙伏伽与赵十五一听,霎时间回想起了林枫在刑部说的话。 ——挑衅!这是对林枫的挑衅!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脸色也越发冰冷了。 林枫看着周然,笑道:“你专门给吴御史留下了白虎图案,让吴御史放在卷宗室门口……若是这样的提示我还不明白,那我也就太蠢了。” “周然……” 林枫眯着眼睛,情绪不明的看着他,道:“你和翠竹是一伙的吧?” 到了这一刻,周然也不隐瞒了,他点头道:“不错……所以你该明白,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这世上,有些存在是你根本得罪不起的!” “你敢破坏我们的计划……你还想用赵德顺案的卷宗活下去?做梦吧!” 他冷笑道:“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你给揪出来了,但这又如何……赵德顺案的卷宗已经毁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很快会一起上路的!” 听到周然的话,孙伏伽内心一紧。 戴胄更是目光如刀,喝道:“周然,你死期将至,竟还敢大言不惭!” 周然哈哈大笑道:“戴胄,纵使你是刑部尚书,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公然保护一个被百姓们骂做狗官的死刑犯吧?赵德顺案已经结了,卷宗也被毁了,翻不了案了,林枫表现的再好又如何?他也不还是死路一条!” “你——” 戴胄就要抽出横刀,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刀。 “戴尚书,何必与一个无知的可笑之人动怒。”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 戴胄一愣,不由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呵呵一笑:“周然,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你以为你真的毁掉了赵德顺案的卷宗?” “什么?” 周然见林枫这样的表情,心里没来由一紧。 接着,就见林枫将视线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在说月亮里有猫的时候,故意露出慌张之色去解释,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吧……不过虽然你演的很好,但你还是有些做作了,让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你明知道月亮不存在,却还是说在月亮里看到了猫。” “我想,你就是为了提醒我,那猫有问题吧?” “所以……你爬树真的是为了救猫吗?” “还是说……”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是为了往树上,藏什么东西呢?” 第四十三章 得到赵德顺案卷宗!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大脑嗡的一下。 脑子都快要被这些原本已经认定的事,又忽然反转给炸开了。 怎么那猫又成假的了? 吴敏邢的爬树,不是单纯的谎话,还有其他用意?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别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要体面。 戴胄偷偷看向魏征,却见魏征也偷偷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然后都忙咳嗽了一声,认真的点着头,一副早已知晓的沉着淡然。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表现的真诚多了,不懂就是不懂,他们都看向吴敏邢,想要从吴敏邢那里,得知真相。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情,越发的感慨,他说道:“以前我竟没听过你有这般恐怖的推理才能,我还是太孤陋寡闻了……没错,我爬树根本就不是为了救猫。” “那封信上专门叮嘱我,必须要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这让我当即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虽想要救下我的孩子,但我的良心不允许这个代价是用另一人的生命来换。” “所以……我专门将你的卷宗给偷走了。” 吴敏邢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放火了,也要让所有人找不到你的卷宗……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了。” “可实际上……我已经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藏了起来。” “我想的是等到确认我孩子安全后,我就主动认罪,同时再将卷宗拿回来,这样……” 他看着林枫,露出苦涩笑意:“至少,不会因我之过,而害了你最后的求生希望。” 听着吴敏邢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才符合林枫对御史的认知。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最像魏征,怪不得魏征对吴敏邢是纵火者的事那般失望。 他真的……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孙伏伽也叹息的看着吴敏邢,有些风评会骗人,比如对周然的和善风评,但有些评价,却是值得信赖的。 比如对郑峰,对吴敏邢的评价。 吴敏邢自己已经足够惨了,孩子生死不知,自己前途黑暗绝望……可即便如此,他还用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卷宗室不被彻底烧毁,去保护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遭受这样的厄运的。 戴胄性子强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面对吴敏邢这个纵火者,他目光却再也冷不下去了。 魏征更是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看着吴敏邢的目光,也都不再冷冽,只有叹息。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好人?我看是阴险狡诈之辈才是……吴敏邢,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如此阴险,能背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来!” “但……” 他话音一转,忽然咧嘴狂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你真的以为,我被你给完全蒙在鼓里?” “什么?” 吴敏邢听到周然的话,脸色一变。 戴胄等人,也都顿时目光冰冷的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会不了解你?” “事实上,在发现卷宗只烧毁了那么点,且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不见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你这个愚善的家伙,肯定是将其藏了起来!” 吴敏邢脸色彻底变了:“你……你知道?” 孙伏伽等人见状,心里也咯噔一下。 周然冷笑着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林枫,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些小聪明,你对吴敏邢一点也不了解,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吴敏邢的一切都推断出来,这的确有点厉害。” “但……还是迟了!” 他眼中充满着自得之色,道:“我在知道吴敏邢将赵德顺案卷宗给藏起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在寻找。” “但因为卷宗室起火后没多久,刑部就来人了,我一直被监视着、控制着,根本没法去找,所以我还有些焦虑。” “可是……我没想到,机会忽然就来了。” 周然看着林枫,脸上露出最后的疯狂之色。 “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你那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焦虑的踱步,生怕我被你发现破绽,生怕吴敏邢不顾他儿子死活,告知你真相。” “可是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了吴敏邢低头从我窗前经过,那时他刚被你问完话返回。而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的树叶……联想到他将卷宗藏了起来的事实……” “我顿时茅塞顿开。” 周然用嘲弄的神色看着林枫,整个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卷宗竟是被吴敏邢藏到了树上,想通这些后,我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出恭……我只是有嫌疑,又不是真正的犯人,他们自然不会阻拦我。” “他们向戴胄通报后,就让我去茅厕了……而我就借此机会,直接找到了那卷宗,并且将其直接撕碎,扔到了茅厕内……若是你现在去茅厕里捞一捞的话,或许你还能凑得齐哈哈哈哈哈。” 周然的笑声,刺耳的响彻着。 而周围所有人,都脸色顿时大变。 孙伏伽心中一揪,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已经找出幕后之人了,明明已经知道赵德顺案卷宗没有被毁了,明明都知道那卷宗在哪里了…… 可结果,结果却在最有希望的时候,被告知……卷宗已经被毁掉了。 这是何等痛苦的绝望? 这远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加让人痛苦!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生怕林枫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戴胄和魏征,也同样脸色满是忧色的看着林枫,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吴敏邢痛苦的说道:“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那份卷宗……” 所有人内心都揪了起来,特别是在周然那刺耳的笑声中,更觉得难受憋屈。 可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林枫却不仅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是似笑非笑道:“在得意大笑之前,我觉得你可以看看你的衣袍,是不是沾了很多灰,是不是更脏了?” “什么?” 周然对林枫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正如林枫所言,他的官袍真的沾了不少灰,真的更脏了。 “周然,你觉得……我都已经推测出卷宗藏在哪了,会不去取,任由它放在那里,等着你去毁掉?” 周然猛的瞪大眼睛,视线瞬间犀利的看向林枫。 戴胄等人,也都愣了一下,继而忙将视线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淡淡道:“赵十五,你肯定憋得不行了吧……说说吧,我都让你干了些什么。” 赵十五? 戴胄与魏征,猛的将目光看向赵十五。 义父又给我表现的机会了……赵十五连忙挺直腰背,道:“义父在见过吴御史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当时我听过这个任务后,还十分茫然,觉得这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义父的用意。” 戴胄道:“子德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赵十五不敢耽搁,直接道:“义父让我去爬树……就是卷宗室对面茅厕所在的小树林里,义父说在某一棵树上藏了一件东西,他让我将那件东西取下来。” “然后让我去卷宗室内,找一份废弃的卷宗,同时再弄点桌子燃烧后的灰烬。” 戴胄皱眉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将废弃的卷宗替换掉树上原来的东西,同时将那些灰烬给沾点水,涂抹到那棵树的树干上。” “之前我也和戴尚书一样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赵十五说到这里,满脸的感慨,心中早已经嗷嗷大吼“义父太神”了。 他视线看向周然,落在了周然的官袍上,道:“你身上的灰……就是我涂抹在树干上的,但估摸着你应该没注意到,不过就算你注意到了,也不可能全部弄干净……” “另外,你毁掉的那份卷宗,很不巧……应该是我放上去的那份没用的,真正的赵德顺案卷宗……” 赵十五从怀中掏了出来,道:“在我这里。” 第四十四章 案子终了! 现场静悄悄的。 除了微弱的风声,就是那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赵十五手中的卷宗,眼睛瞪圆,表情震撼,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孙伏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林枫这是将周然会做的事,也都提前算到了吗? 这究竟是何等的远谋才能做到的? 戴胄怔怔的看着林枫,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所以才重视林枫的……可直到现在,戴胄才明白,自己以为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实际上,还是远远小瞧了林枫。 而魏征,这位不苟言笑,喷人和夸人比例高达正无穷的千古第一人,此时忍不住张着嘴,惊叹道:“何等智慧啊!” 吴敏邢茫然四顾,他完全没想到,距自己爬树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周然更别说了,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般,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厉声道:“你难道,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了?” 林枫平静道:“翠竹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你既然能被委以报仇的重任,自然也不会差……更别说,你那将郑御史和吴御史耍的团团转,将他们当成棋子利用的真相,我也破解了。” “这种情况下,知道你能识破吴御史的手法,找到卷宗藏匿之地……又有什么困难的?” “所以,我便想着……利用一下此事。”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太阴险谨慎了,明明是你想要放火毁掉卷宗,结果,替罪羊成了吴御史,见证者成了郑御史……只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办公房,和这火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倘若不是我……倘若不是吴御史用了定时装置,没有被郑御史直接发现,可能昨晚案子就结了。” “就算吴御史说是有人威胁他的,可人证物证俱在,谁又会信他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纵火犯?” 吴敏邢抿着嘴,郑峰也不由挠着脑袋……他们两个真的是被当成棋子肆意利用,却毫无所知。 “所以,我也很担心……” 林枫淡淡道:“就算我说出来刚刚的两点证据,你也会有相应的办法解释,从而脱罪。” “故此,我便让赵十五将卷宗替换,而不是拿走……这样的话,你若真的去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卷宗,你定会爬树取走卷宗。” “我又让赵十五在树上抹了一些灰……就是为了让其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林枫看着周然,笑呵呵道:“在之前和我见面时,你衣袍上可没有这么多灰……而现在忽然多了这些灰,你又一直被人盯着关在房间里……你根本就没法解释这些灰的来源。” “这,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真正的铁证!” 周然呆立原地,脸色惨白而没有任何血色。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自己前面没有留下破绽……林枫都能制造一个铁证出来。 他怎么逃脱? 周然颓然垂首,再无任何张狂自得。 而其他人,此时也都满脸震撼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的内心宛若掀起滔天波澜,久久无法平息,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验都白积累了,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案子还能这样破! 戴胄呼吸越发沉重,看向林枫的视线越发炽热,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留在大理寺浪费,来刑部才是正途! 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从萧瑀手中要过来! 魏征目光也不断闪烁,他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林枫,倘若你以后真的无罪释放……本官可以特招你来御史台,御史台需要你这种可以识破伪装的人才!” 连魏征都亲自招揽了! 戴胄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征,没想到你魏征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敢半路截胡! 他当即道:“林枫,别理他,刑部才是你最佳的归宿!” 赵十五左瞧瞧,右看看,见刑部和御史台两位大佬竟然都在争抢自己义父,他只觉得仿佛做梦,明明昨天之前,义父还是在牢内等死的死刑犯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周然,忙说道:“我孩子呢?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吴敏邢的话,众人这才从对林枫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脸色惨白,却露出冷笑:“我死了,你觉得我能让他也活着?” “你——” 吴敏邢身体一颤,身躯不由摇晃,险些没有摔倒。 他满脸痛苦与绝望,还没来得及崩溃,却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固身体。 同时,林枫的声音响起:“吴御史放心吧,你孩子没事,他骗你呢。” “什么?” 吴敏邢猛的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扶着自己的林枫,道:“林枫,真的……真的吗?”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你来说吧。” 孙伏伽? 吴敏邢忙看向孙伏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没想到跟着林枫,我竟然也有高光时刻……孙伏伽咳嗽了一声,道:“事实上,在见过吴御史后,子德就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而任务的内容,就是让我派人去吴御史的府上查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失踪了。” “如果没有人失踪,就向吴府的人要一件东西。” “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子德让我这样做的用意……但我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然后我发现……” 吴敏邢忍不住捏紧玉佩,紧张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露出笑容:“发现根本没人失踪,你的孩子正高兴玩着呢。” 吴敏邢眼睛瞪大……继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太好了,他没事太好了……周然,虽然你足够可恨,但还好,你们履行了诺言。” “吴御史……你还真信这样卑鄙的人,会履行诺言?”林枫突然开口。 “什么?” 吴敏邢一怔,不由看向林枫,就见林枫道:“孙郎中,我让你从吴府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孙伏伽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而当他拿出来后,所有看到此物的人,都懵了。 “这……这是?” “这怎么这么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吗?” “怎么会有两件玉佩?” 御史们十分茫然。 吴敏邢更是愣在原地,他连忙接过孙伏伽手中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玉佩一对比…… 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他也懵了。 林枫看了一眼周然,冷笑道:“所以说……你们组织的阴险,还真是一脉相传!” “吴御史,还没明白吗?那玉佩周然早就复刻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了。” “很明显,你早已成为了他眼中的棋子,就等着未来有一天要利用你了。” “而你的孩子,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抓走……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就用这么一枚玉佩,便将你给控制了。” 吴敏邢当即如遭雷劈,看着手中的两枚玉佩,回想着林枫所说的空手套白狼的真相……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旋即啪的一下! 将那枚假的玉佩给摔在了地上。 继而,失声痛哭。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救孩子而做的恶行,结果……却是被欺骗的!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一幕,连戴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看着周然,冷声道:“周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原本低着头的周然,忽然仰起了头,他脸上竟是露出了癫狂的表情,大声咆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有太多想说的了……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我明明算计的如此周全,我明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若没有你,我早已成功了!” “是你,都是你!你先坏了翠竹的好事,又让我失败了!” “林枫,你以为你得到了卷宗就不会死了吗?你还是会死!” “你已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竟敢忤逆你的命运……我会死,但你也很快会去找我!” 林枫一听,直接道:“抓住他,别让他和翠竹一样自尽!” 衙役们已经有了准备了,此刻一听,当即一拥而上,迅速将周然给绑了起来。 而周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宛若疯癫一般看着戴胄:“翠竹是完全没有准备,才不得不用钗子的,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 戴胄正皱眉呢,忽然间,只见周然牙齿一动,似乎在嘴里咬着什么。 继而—— 噗的一声。 周然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好!” 赵十五喝道:“他服毒了!” 他连忙上前,掰开周然的嘴,检查一番,脸色难看道:“他牙齿内绑着一个小毒囊,刚刚将毒囊咬破了。” 周然身体瘫软,眼中光芒迅速变淡,可他却充满得意大笑的看着林枫:“其实,关于这次对付你,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没告诉你。” 说着,他趴在周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众人就见周然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无比意外的惊恐,他指着林枫:“你……你……” 却没有机会说完,便咽了气。 众人见状,都不由面面相觑。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狠毒,周然的决绝……他们都是见识到的。 而且最后,周然那意思,明显是还有什么让他得意的算计没说。 可林枫却一句话,直接让这样的周然,在人生最后时刻,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 林枫……说什么了? 众人都不由一脸懵的看着林枫。 却见林枫眯着眼睛,半阖的眸子里神色闪烁。 他刚刚,其实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他告诉周然,说他已经知道全部的秘密了,真正指使周然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林枫。 周然本已濒死,意志不再那般坚定,听到他这话后,因触及其内心,果不其然露出了惊恐意外之色。 而这,彻底证明了林枫的猜测。 果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原大理寺林枫! 说什么翠竹的同伙,张口翠竹,闭口翠竹……不过是为了隐藏那个家伙!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未曾出现一言片语的那人。 林枫不由闭上了眼睛,缓缓长出一口气:“还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偏偏……林枫睁开眼眸,眸中目光反而越发坚韧与发亮。 他还真就不怕这种敌人。 前世为了追查穷凶极恶的凶手,林枫什么危险没遇到过? 越是可怕的敌人,越会激发他心底的战意。 他看着周然的尸首,面色平静:“来吧,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不断出手,你暴露的线索就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揪出你来!” “义父……你没事吧?” 赵十五见林枫神色有些不对,不由道。 林枫收敛思绪,摇了摇头,旋即看向戴胄等人,展露笑容,说道:“戴公魏公,案子已破,凶手伏诛,小子能交差否?” 第四十五章 声东击西! 魏征和戴胄听着林枫的话,回想着林枫在短短时间内,所查出的这无比复杂的真相,眼中都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案子有多复杂与困难,只有他们亲历者才清楚。 正因此,他们越发的对林枫的本事,感到欣赏,甚至都有些敬佩。 戴胄哈哈一笑,看着林枫,他爽朗笑道:“子德,做的好!” 面对林枫,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从名,到字。 这是一种亲近和认同。 “本官就知道,这个案子交给你,你一定能查明真相……果然,你没有辜负本官的信任!” 戴胄对林枫无比满意。 林枫连忙表现出谦逊的样子,面对大佬,得表现得体,才能更让大佬赏识。 果不其然,戴胄更满意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点头,夸奖道:“面对赏识,不骄不躁,好极好极。” 魏征又夸我了,他是不是将一辈子的夸奖,都用在今天了……林枫连忙表现出更加谦逊的样子。 魏征看向他的视线,果然更加的欣赏了。 两位大佬将林枫包围,全都无比欣赏的看着林枫,而林枫却穿着一身囚服……这一幕,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赵十五心中感慨,义父已不是昨日的义父了。 饶是亲眼见证林枫从牢内出来走到现在的孙伏伽,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谁能想到,昨日之前,林枫还是个没人待见的死刑犯呢? 戴胄视线看向周然的尸首,目光陡然转寒,冷声道:“算他运气好,先死了……否则本官定让他生不如死!” 魏征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下属,他叹息道:“谁能想到,他竟是有这般阴险狠毒的心思……本官被他骗的太深了。” 林枫劝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意伪装之下,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是黑是白?再说魏公忙于公务,夙兴夜寐,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被他所骗,非魏公之错。” 魏征目光沉凝,没有说话。 戴胄知道自己对头的性子,魏征严于律人,对自己更是严格,现在他下属里出现这样的人,魏征自是会觉得自己有责任的,想让他从中走出来,需要一些时间。 他转移话题,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刚刚对周然说了什么,让周然死前的得意,直接变成了这般的惊恐?”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内心沉重的魏征,也都转过了头。 周然的心志坚定,他们是见识到的,所以他们太好奇,林枫究竟说了什么,会让那般坚定的周然,露出如此惊恐表情? 林枫当然不能说出实情,现在还没有到揭晓自己真身的时机。 好在,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 他说道:“想必诸位也明白,周然昨夜所为,是为了毁掉赵德顺案卷宗,真正的动机是阻挠我翻案的机会,让我没法继续活下去。” “可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 赵十五及时发问:“什么问题?” 林枫道:“诸位觉得……是不声不响偷偷毁了赵德顺案卷宗容易呢,还是拐弯抹角费这么大力气放火烧卷宗容易呢?” “这……”众人一怔。 赵十五直接道:“当然是直接毁了卷宗容易啊……昨晚就他们三人在,就算周然不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自己偷偷进去毁了卷宗也不难。” 林枫笑着点头:“连十五都明白的事,周然这个阴险的家伙自然不可能不明……可他还是费尽周折的去放火,诸位觉得这合理吗?” “这……” 戴胄微微蹙眉,摸着下巴道:“的确不对劲……那他为何这样做?” 林枫说道:“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向戴胄,循循善诱:“戴尚书不妨想想,他放火之后,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怎样的后果?” 戴胄蹙眉道:“也就我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然后查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后果吧。” “这就已经够了。”林枫却是笑道。 “已经够了?” 戴胄一怔。 林枫继续道:“戴公与魏公是专门负责调查赵德顺案的,所以你们应该清楚……这赵德顺案与别的案子不同,无论是赵德顺,还是赵德顺之子,都是主动配合,主动说出一切的。” “也就是说,你们多数对于赵德顺案的线索,都来源于他们的主动供述。” “那么……若我想要翻案,卷宗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你们觉得是什么?”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林枫让他做的事,这让他猛的抬起了头。 戴胄更是锐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向林枫,直接道:“唯一的知情者——赵德顺之子赵明路!?” 赵明路? 魏征神情也是一惊,不由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然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明路?” 御史们和刑部衙役们一听,都瞪大了眼睛。 一股寒意,莫名直冲天灵盖。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难道他们刚刚所见识到的那般精彩的案子,竟然都是假的? 在众人注视之下,林枫缓缓点头:“赵明路是唯一的知情者,你们卷宗的线索都来源于他的供述,也就是说……倘若我想获得什么不同的新的线索,也只有从他那里才能得知。” “所以,只要杀了他,我就别想再得到任何新的线索了。” 赵十五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 林枫目光看向已经死透的周然,道:“周然在这里放火搞事,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刑部、御史台,还有我……可想而知,被关押起来的赵明路,在此时,就是所有时间里……最不被关注的时刻。” “而他的同伙……若是要对赵明路出手,你们觉得,他会选择什么时候?” 林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戴胄与魏征。 “兵法中有一计叫声东击西,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周然在御史台放火,而真正目标却在刑部大牢,便是如此。” 刷的一下! 两人瞳孔同时剧烈收缩! 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霍然而起! 两个负责赵德顺案的大佬,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担忧。 “快!” 戴胄来不及多想:“立即派人保护赵明路!” 魏征也忙道:“林枫在刑部大牢都遇到过危险,你们刑部大牢不安全了……将其带到御史台来!” 戴胄很想说我刑部大牢又不是土匪窝子,谁都能进去杀人……可一想到林枫的事,他顿了一下,旋即道:“那就带到御史台来,正好让林枫问话!” “不必了!” 就在两人紧急安排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 两位大佬视线顿时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笑道:“其实这一点,早在刑部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了。” “所以,在来御史台之前,我已经拜托孙郎中处理了。” 什么? 魏征和戴胄一愣,继而眼中精光一闪,忙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此刻的神情,是对林枫无比的敬佩,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在要来御史台时,子德专门拜托我做一件事,他当时还说他不愿被动,想要主动出手。” “主动出手?怎么主动出手?”戴胄追问。 孙伏伽直接道:“子德让我安排心腹,秘密将赵明路给从大牢里接到刑部衙门内,派人重点保护……同时再安排一个好手,穿上囚服,披头散发,进入赵明路的牢房内,伪装赵明路……” “报——” 孙伏伽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 一个穿着刑部狱卒服饰的人,快步冲进了御史台内。 他找到戴胄,连忙向戴胄一拜,道:“戴尚书,大牢出事了!” 戴胄一听,猛的转过头,道:“什么事?” 其他人也都紧张看去。 就听这个狱卒道:“就在不久前,天天来给我们大牢送饭的伙计,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趁着赵明路去接饭时,从那饭桶内拿出了一柄匕首,就要直接刺杀赵明路!” “可没想到,那个赵明路……竟然不是真正的赵明路,他身手凌厉,直接抓住了送饭伙计的手腕,抢过来匕首,并且同时大喊,这才让我们知道了此事。” “我们连忙冲了过去,可那个伙计实力不弱,竟是伤了我们一些人,我们见活捉无望,担心更多人受伤,只能下杀手!” “最终,那个伙计被当场斩杀,而真正的赵明路……却不知所踪。” 狱卒说完后,就紧张的发抖,他太清楚戴胄的性子了,戴胄性格强势,脾气暴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见到他们大牢出现了这样的纰漏,绝对得震怒……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得过来。 他已经做好挨板子的觉悟了。 可谁知,他紧张的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戴胄愤怒的问责声。 这让狱卒不由下意识抬起头,然后……他直接就愣住了。 只见他想象中正愤怒的戴胄,此时却不仅没有任何愤怒,反而是脸上充满着震惊,震撼,感慨,欣慰……最终,诸多情绪,化为了一抹佩服的神情。 “林枫,本官这辈子就没佩服过几个人。” “但你,本官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你之智慧,我不如也!” 第四十六章 戴胄胜! 狱卒被戴胄这态度,直接给弄懵了。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赵十五看向自己的同僚,小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同僚一遍,道:“……所以赵明路还在呢,人没跑,也没死。” 狱卒一听,不由张大着嘴巴,无比震撼的看着林枫。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不久前还在大牢里喊冤的林枫,竟然有这般恐怖的本事! 林枫没在牢内,却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也越发敬佩的看着林枫。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心机之深,让他们只觉得比毒蛇盯着都要恐怖,可林枫却能识破一切虚妄,还能提前谋略布局,等着贼人主动送上门。 这份本事,他们没法不佩服! 又不小心成为焦点人物了,真是太优秀,想隐藏也藏不住……林枫咳嗖一声,道:“那个送饭的人,是一直给你们送饭的人吗?本人?” 狱卒忙道:“是他!就是本人,不会有错的。” 林枫若有所思道:“看来又是他们提前埋下的棋子,就如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一样,周然明显早就知道郑御史需要钱,吴御史太疼爱儿子了……你们也早已是他准备好的棋子。” 郑峰和吴敏邢闻言,都不由愤恨的看着周然的尸首,郑峰咬牙怒道::“真没想到,他平日里那般和善,内心竟如此恶毒!” 这算是一个高智商犯罪的人了,这种人,远比普通人看起来更有迷惑性…… 先是翠竹,又是周然,现在还有一个身份更低的专门给刑部大牢送饭的人……林枫只觉得,翠竹他们所在的这个势力,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可怕。 现在所看到的,也许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道:“看看他的腿上,是否有白虎图案。” 众人一听,忙二话不说,脱下了周然的裤子……可结果,并未发现白虎图案。 赵十五意外:“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他不是翠竹的同伙,我们错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或许图案不会固定在某一处,去看看他身上其他的地方。” 赵十五忙扒下了周然的官袍,去掉里衣,然后一看……他眼眸陡然一亮:“有了!在他心口处!” 众人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周然的心口处,正有一个白虎纹身图案。 这白虎图案就与在翠竹身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孙伏伽道:“果然是翠竹的同伙!” 这个组织的人在身上纹一样的图案,就不怕被发现吗?万一李世民直接下令,所有人脱衣服互相检查,岂不是直接就暴露了……林枫心中调侃,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世民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发出这样的命令,大臣们不要面子啊?对古人而言,名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特别是如魏征这样的人,倘若李世民真敢毫无证据的,就让他们脱衣服检查,魏征估计能喷的李世民怀疑人生,甚至直接撞墙,以死示清白。 所以,若是有人有嫌疑,可以用图案去验证,但不能毫无任何线索,就硬扒人家衣服。 他收敛情绪,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魏公不妨去调查一下。” “什么?” 魏征此刻面对林枫,态度和蔼的不行,眼中的欣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让戴胄顿感危机,忙上前一步,一肩膀将魏征拱到一旁,道:“本官也能调查。” 林枫对这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感到好笑,他说道:“我们是在昨夜亥时之前结束的闹鬼案,而不久后,周然就开始谋划放火的事了。” “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破坏了翠竹好事的消息呢?” “要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御史台。” 魏征与戴胄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目光顿时直勾勾看向御史中的一人! 魏征沉声道:“秦墨……昨晚,周然只见过你。” 御史秦墨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慌忙摇头:“魏公,不是我……我不知道翠竹的案子啊,昨天下官一直在忙碌魏公交给的任务,连歇息都时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机会听到什么翠竹的案子。” “真的不是下官告诉的周然。” 魏征见秦墨神情不似说谎,不由蹙眉看向林枫,林枫刚刚也一直在观察着秦墨,重点关注秦墨下意识的小动作。 沉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是秦御史,以周然这些人的本事来看,若是秦御史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一旦周然被发现,秦御史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但……” 林枫话音一转:“昨夜他只见过你,所以即便不是你,也必然与你有关。” 秦墨满脸焦急之色,他目光看向周然身上的白虎图案,眼前一亮,道:“魏公,我可以自证清白,可以让你们检查。” 魏征闻言,沉声道:“你不会觉得委屈?” 秦墨摇头:“下官更不想一直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自然乐得秦墨主动开口,否则若是他提起让秦墨脱衣服,他都怕秦墨会觉得受到了侮辱而撞墙。 他说道:“既然是秦御史主动要求的,那就查看一下吧,这也是为了给秦御史洗刷清白。” 魏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查一下。” 说着,他直接命人带着秦墨去了一侧的房间内。 没多久,几人返回,摇头道:“没有。” 魏征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三个御史出问题了,若是再来一个,他真的要发疯。 林枫也微微颔首。 就算这个组织的人有办法除掉身上的图案,可从林枫他们第一次见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时间还不到八个时辰,且这些御史都集中在一起,在刑部的监视之中,就如周然一样,根本没机会除掉图案。 否则以周然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白虎图案? 以后能否用这个图案辨别敌人还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没有图案是可以放心的。 他看向秦墨,道:“不是秦御史,那就只有卷宗了……周然只接触过卷宗。” “秦御史你给周然的卷宗,是从哪里得到的,能够接触到卷宗的人都有谁?” 秦墨想了想,道:“卷宗……我是从大理寺卷宗室借到的,是一个主簿递给我的,之后我就连夜赶回了,而回来时,我遇到了正在巡夜的金吾卫们。” “当时已经宵禁,金吾卫见到我,便拦住了我,询问我为何深夜还出行的原因。” “我连忙说明了身负重任之事,并且拿出了魏公给我的夜行证明,带队的金吾卫翊卫见状,说要检查一下我的东西,来确定我是否说谎,然后我就将卷宗交给了他。” “他随意翻看了下,见没问题,就让我离开了。” “所以若说有谁碰到卷宗的话,也就大理寺给我卷宗的主簿,以及那个翊卫了。” 戴胄和魏征一听,当即看向林枫。 大理寺和金吾卫……没一个好惹的啊。 林枫道:“既然有线索,那就去查查,大理寺与金吾卫都要查,昨夜接触过卷宗的人,都不能放过……查不到不要紧,万一有收获,那就是好事。” 戴胄直接道:“来人,去查!” 魏征也道:“秦御史,你一同跟去,辅佐调查。” “是!” 秦墨等人迅速跟着刑部官员离去。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调查结果了。” 戴胄看向林枫,脸上带着欣赏,道:“林枫,今天你辛苦了……你放心,今天你所立下的功劳,本官会为你记上的。” 魏征也点着头:“我御史台恩怨分明,赵德顺案是赵德顺案,今天的功劳是今天的功劳,你之功劳御史台也会认下。” 林枫忙拱手道:“多谢戴公,多谢魏公。” 戴胄一摆手:“这本就是你应得的……现在案子破了,走吧,跟本官回刑部,卷宗一并带走,你抓紧时间看看,卷宗是否有什么问题。” 戴胄一说,魏征当即上前一步,道:“卷宗就在眼前……为什么非要去刑部查看?在御史台查看不行吗?” 魏征看着戴胄,气沉丹田,义正言辞道:“戴尚书,你怎么还舍近求远呢?你难道不知道林枫的时间很紧张吗?从这里去刑部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直接查看,不是效率更高?” 这话怎么听的阴阳怪气? 林枫暗暗点头,是有点茶。 戴胄冷笑道:“本官可以为林枫准备马车,在马车上查看卷宗,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 魏征道:“马车上哪有本官亲自为林枫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更加适合林枫查阅卷宗的?” 你好狠!!! 戴胄大袖一挥:“别忘了,人证赵明路还在刑部呢!” 魏征道:“就因为一个人证……去让林枫又浪费时间,又耽搁精力的合适吗?为什么不让赵明路过来,而非要折腾林枫呢?” 戴胄眼皮直抽! 他张着嘴,很想用力的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让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魏喷子啊,和人对喷时,脑瓜子转的就是快,戴胄适合动手不动口,根本就不是魏征对手啊! 赵十五和孙伏伽等人,此刻已经看的呆若木鸡了。 他们何时见过戴胄和魏征,如此针锋相对的。 而偏偏,他们都很清楚,戴胄与魏征之所以这样争,都是为了林枫! 他们都看上了林枫的本事! 但凡林枫能够不死,戴胄和魏征,都绝对不会放弃林枫的! 孙伏伽看看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再想想身为大唐第一个状元郎的自己……他不由叹息一声,人比人,伤心死个人啊。 自己中状元时,都没被这样抢过呢。 而就在这时,戴胄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和蔼的看向林枫,道:“林枫,本官性子和善,不喜欢与人争,魏公让你留下,那你就留在这里查看卷宗吧。” “本官也就忙几个时辰,之后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便看向魏征,在魏征自以为胜利的笑容的注视下,笑眯眯道:“魏公……你不会忘记与我的赌约吧?我赢了,所以……今天一整天,你可都不能说话了哦!” 他笑的如同一个老狐狸:“我想,魏公正直无私,一定不是一个食言的人,是吧?” 正在微笑的魏征,表情陡然凝固。 瞬间僵在原地! 绝杀! 戴胄胜! 第四十七章 崭露头角! 大理寺。 寺丞韩克己捧着几卷卷宗,来到了寺正王勤远办公桌前,将卷宗放到了桌子上。 他看着头发花白,颇为老态的王勤远,道:“王寺正,萧公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嘛,你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前些天风寒还没好利索呢,怎么今天就来这忙碌了。” 王勤远随手拿起一本卷宗,将其翻看,查阅韩克己审查案件的情况。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地方上的徒刑以上的案件卷宗,必须要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然后再上交给刑部复核才行。 而地方上卷宗进入大理寺后,主要初步的审理者,就是寺丞。 因此韩克己审理完案件后,需要交给大理寺正再审核一遍,确定果真没问题了,还要再交给大理寺少卿甚至寺卿萧瑀做最终确定,之后才能转移到刑部复核。 “萧公关心本官身体,特令本官休息,可本官怎能真的放任这么多事不做,而什么都不管的悠哉休息?” 王勤远一边审核卷宗,一边道:“还有一个多月本官就该告老归乡了,自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方能不负皇恩,不负萧公。” 韩克己连忙点头:“是是,王寺正说的是,王寺正严于律己之心,让下官敬佩。” 王勤远笑了笑:“得了吧,你是什么心思本官能不明白?我一走,不是你接我的位置,就是林枫。” “而现在……” 王勤远顿了一下,继而叹息一声:“林枫走了歪路,大好前程被断送,眼看就要斩首示众了,那你就板上钉钉要升官了。” 一听林枫二字,韩克己脸色就一沉。 王勤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和林枫较劲呢?他马上就要死了,你和他怎么说也是同僚,即便他走了错路,可人死为大,那些恩怨还是随之消失吧。” “再说……” 王勤远手上动作一顿,又叹息道:“其实他的罪责也罪不至死,只是他倒霉,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之上,不该死也得死了。” 说完,王勤远就摇着头,苍老的眼眸里,充满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而他没发现,立在一旁的韩克己眼中仍充满着愤懑与阴沉。 一想到昨夜林枫在宫里立下的功劳,一想到林枫破案时,萧瑀和戴胄那欣赏的神情,韩克己内心就十分不舒服,他忍不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他!” “什么?” 王勤远有些疑惑,前些天不还好好的?自己不过因病休息了几天,怎么就感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就在他要好奇追问时,一些刑部人员忽然走了进来。 “主簿赵楷,出来问话!” 为首的刑部官员满脸冷峻,大声开口。 这一嗓子,直接将王勤远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刑部的人要干什么?”王勤远不解。 韩克己直起身来,道:“我去问问。” 他来到刑部官员面前,拱手道:“不知诸位找赵主簿所谓何事?” 这个刑部官员冷声道:“奉戴尚书之令,找赵楷问话,此事事关贼子周然同谋,速速将其唤来。” 众人一听,都很茫然。 周然?殿中侍御史周然吗? 他的同谋? 韩克己皱眉道:“请问周御史怎么了吗?前些天我去御史台办事,还见过周御史,他……” “别叫他周御史!” 御史秦墨忽然道:“他不配称为御史!” 韩克己更懵了。 寺正王勤远走了出来,寺卿和少卿目前都不在大理寺内,就他官职最高。 他拱手道:“秦御史,御史台发生了什么事吗?还请告知……否则你们这无缘无故要带走我们大理寺的人,着实是不太合适。” 王勤远年龄足够大,官职也不低,这个面子得给……秦墨叹息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御史台刚刚发生了一些事……” 接着,秦墨就将御史台起火之事,以及林枫破案的事情,十分详细的告诉了他们。 包括林枫是如何通过灰尘,判断出郑峰说谎的,如何通过玉佩,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又是如何通过泥巴、月亮,判断周然是幕后之人的…… “……就是这样……” 秦墨感慨道:“倘若不是林枫,或许那周然真的就要逍遥法外了,或许吴御史真的就要因此永坠深渊了!” “我们御史台上下,都很感谢林枫,他为我们找到了真相,更是揪出了周然这个阴险狠毒的贼子,现在我们过来,就是想查一查赵主簿,看看他和周然是否有联系。” 刑部官员闻言,也淡淡道:“我们刑部也很欣赏林枫,他的确很有能耐。” 两人说完了。 可整个大理寺,却在这一刻,静的可怕。 韩克己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脑子嗡嗡的响……他立功了!他竟然又破案了!还是如此复杂的案子! 王勤远更是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茫然与震惊:“林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确定只是休息了几天,而不是几年吗?” 他不由扭头看向韩克己,见韩克己这般模样,王勤远忽然明白韩克己刚刚的话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叫死而不僵吗? 这怎么感觉,林枫……好像死不了了呢? ………… 皇宫,长乐公主温馨的院子内。 长乐正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她修长的双腿随着秋千上下摇晃,俏丽又可爱。 “好无聊啊。” 长乐随手扔下一本话本,道:“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内容,看够了。” 绿娥弱弱道:“书坊没有新的话本了,就只有这些啊。” 长乐鼓了鼓腮:“还是查案有趣,虽然过程惊险了些,但那真的太有趣了。” 绿娥一听,脸都白了:“不行,查案太可怕了,奴婢差点都回不来侍候公主殿下了。” 长乐一听,转过头捏了捏绿娥的脸蛋:“的确是把你吓坏了,还让你坐了一次牢,谁能想到翠竹竟然能邪恶成那个样子。” 绿娥回想起来,也仍旧心有余悸。 这时,绿娥忽然说道:“说起案子……殿下,刚刚奴婢去取糕点时,听到了一些太监宫女在谈论林枫。” “林枫?” 长乐眼眸一亮,好奇道:“这个家伙很有趣……谈论他什么了?” 绿娥道:“说他又破获了一起案子,而且贼人就是翠竹的同伙。” “什么?” 长乐一听,连秋千都不荡了,她直接坐直身体,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绿娥,道:“快说说什么案子?怎么回事?” 绿娥便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告诉了长乐。 “……更具体的细节奴婢也不知道了,但听人说魏公、戴公和萧公一起联袂去找了陛下,林枫破案的事,应该不会是假的。” 长乐听完后,樱桃小嘴微微张着,漂亮的水润眸子里,星光点点,她轻轻抿了抿朱唇,道:“好精彩啊……果然话本什么的,哪有林枫破案有意思啊!” “你说林枫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呢?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如此复杂的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绿娥眼中充满着崇拜:“奴婢也不知道啊。” ………… 皇宫,御花园。 身着皇袍,气度威严的李世民站在凉亭中,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处苍穹,平静道:“如此看来……这林枫,还真有些断案的特殊本事。” 戴胄认真点头,性子直率的他直言道:“他是微臣所见过的,推理能力最强,断案最快的人才……陛下,刑部需要这样的人才。” 胖乎乎的萧瑀眼睛弯成一条缝,眸中闪烁一道冷芒:“或许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反而激发了他的潜力……但他是大理寺培养出来的,就算出狱也该回归大理寺。” 不苟言笑的魏征看了一眼戴胄和萧瑀,决定为御史台,暂时做一个食言之人:“他天生就是做御史的料。” 李世民听到这般争抢的话,不由转过身,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笑道:“瞧你们那点出息,竟是这般抢一个犯人。” 戴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着毫不相让的决心,旋即直接分开视线,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李世民并未开口决定林枫的去处,他目光如深潭,缓缓道:“先不说林枫的事了,说说白虎图案的事吧。” 魏征三人对视了一眼。 戴胄上前一步,道:“若只有翠竹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御史周然身上都发现了白虎图案。” “这毫无疑问……翠竹和周然,是处于同一个秘密势力的,这个势力能不声不响的在公主殿下和御史台安插人手,估计在其他地方,也极大概率会有他们的人。” “而他们如此隐秘的藏身于朝廷之中,恐怕所图不小!” “所以陛下……” 戴胄深吸一口气,向李世民一拜:“臣等建议,集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之力,暗中调查,主动出击!” 第四十八章 卷宗内的赵德顺案! 御史台,还是林枫之前睡觉的休息室。 此时林枫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赵德顺案的卷宗,正认真翻阅。 关于赵德顺案,林枫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别看他一直想方设法要看卷宗,可实际上,他对赵德顺案的了解,仅限于刚穿越过来时牢头骂骂咧咧所透露的部分内容,以及后来与孙伏伽、赵十五闲聊时,套出来的内容。 但这些内容并不完整,只是一些碎片。 想要完整的知道赵德顺案,还是需要卷宗才行。 赵十五站在一旁,挠着脑袋,十分乖巧的看着义父,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 林枫的智慧,深深地让营养都被肌肉给吸收的赵十五十分羡慕。 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魏征离开前,专门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林枫。 至于一直陪在林枫身旁的孙伏伽,则去刑部接赵德顺案唯一的知情者赵明路了。 这时,林枫放下卷宗,身体后仰,闭上眼睛,梳理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赵德顺案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 卷宗记载,当夜亥时左右,一个刚刚忙完准备回房休息的婢女,路过赵府一个偏僻的枯井旁的路时,忽然发现那里有光亮,同时两道血淋淋的身影直接映入眼帘。 她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家主赵德顺正扛着小妾周婉儿的尸首,要向枯井内抛尸。 这吓得婢女当即尖叫出声,引来了护院和其他人,使得赵德顺抛尸还未成功,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没多久,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带人来了,因为人赃并获,且死者身上还插着赵德顺独有的匕首,所以江贺成直接就将赵德顺给抓了起来。 后来江贺成审理此案,问及杀人之事,赵德顺没有任何隐瞒,全都点头承认。 他说他发现小妾心术不正,有谋害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用刀杀了小妾。 之后想要抛尸,可没想到竟是碰巧被婢女发现,撞破了他的事。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且赵德顺十分配合,再也没有任何疑点,江贺成便直接定了赵德顺死罪,上报大理寺。 可没想到,三天后,赵德顺就在大牢内自尽了。 更没想到,赵德顺死后的第二天,其子赵明路就崩溃的跑到衙门里,说周婉儿是他杀的,说赵德顺是不想让他背负杀人之罪,才主动承认罪行的。 他为赵德顺喊冤。 但赵德顺都已经死在大牢内了,若是凶手真的换人了,毫无疑问,对商州刺史江贺成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在商州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刺史了,眼看已经有上调的希望,倘若真的被人知道自己判了冤假错案,导致无辜之人死在牢内,他别说升职了,这身官袍可能都要被扒下来。 所以江贺成当即呵斥赵明路胡说八道,并且为了防止赵明路乱说,找了个缘由将赵明路关了起来,想要磨一磨赵明路,让赵明路识趣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同时,他也派人给原大理寺丞林枫送了些钱财,希望大理寺赶紧顺利通过审核,别查出什么问题来,然后彻底将此案结案封存。 但没想到,就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利用权利和人脉将此案刚结案封存不久,赵府的人竟然直接跑到了长安告起了御状! 这可是御状啊,多少年都没有一次。 李世民当即龙颜震怒,卓令御史台和刑部彻查此案,并且吩咐从严从重,严厉处置,一经查明,相干人等绝不姑息! 想到这里,林枫双手交错,两个拇指上下环绕:“这么看来,其实原大理寺丞林枫和江贺成的勾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做的,是收了钱财,缩短了流程,加快了速度去结案……并不是直接参与打造冤案。” “那江贺成就是慌了,以为卷宗会有问题。实际上赵德顺什么都承认,且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根据卷宗,即便是其他的大理寺丞,也会通过审核的,毕竟纸面上的证据很充足……所以在冤案本身上,现在的我其实问题并不大。” “只是因为此事影响甚大,民怨极大,再加上李世民的龙颜震怒,特令从严从重处置……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才给判了死刑。” “所以,我想要脱罪,只需要做两件事。” 林枫心念微动:“第一,如果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那我就侦破此案,查明真相。” “百姓会愤怒,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江贺成勾结,故意隐瞒案子的真相,制造了冤案……所以只要我能破了案,找出真相,就能向百姓交代,消除民怒……” “第二。” 林枫眉头微松:“第二的问题则应该已经不大了,我相继破获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在李世民那里多少也有了些好印象,李世民的怒火只要消了,就不会从严从重处罚我。” “这最关键的两点解决了……再加上我立的功劳,功过相抵之下,死罪应该可免。” “所以……”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着:“最重要的,还是赵德顺案本身!” 可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卷宗有什么问题,这就有些麻烦了,难道赵德顺案的真相就是卷宗记载的……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就得舍得下这张脸去抱戴胄他们大腿,求大佬救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只会影响他的状态,唯有冷静,才有可能从隐藏极深的文字里,找到问题! 这卷宗是魏征和戴胄亲自书写的,以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证明就算真的存在问题,也不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所以别急……慢慢来…… 平常心,冷静! 他调整心态,继续梳理着卷宗的内容。 魏征与戴胄重查此案,见到了赵明路。 赵明路却说出了另一个故事。 据赵明路说,他父亲的小妾周婉儿屡次勾引自己,说看上了自己。 但他都严厉拒绝了,并且还警告周婉儿,若还这样做,他就将周婉儿的事告诉其父亲。 可没想到,案发前一天,周婉儿竟然伙同其弟弟周默,给赵明路设了套,制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还专门下了药。 好在赵明路提前察觉到不对,没有吃下药,但因为夜晚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周婉儿当即威胁他,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立即大吼非礼…… 赵明路被算计,心中无比愤懑。 可他一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悲愤拂袖离去……但没想到,在第二天,他忽然听到了周婉儿与其弟的谋划,得知他们竟然准备毒杀赵德顺,然后再通过昨夜之事控制赵明路,彻底夺走赵家的家财。 赵明路一听他们还要对他父亲动手,当即火冒三丈,动了杀心,于当夜潜入周婉儿的房间,将其杀死。 可杀了周婉儿后,赵明路就慌了,他本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鸡都没杀过,更别说人了,杀人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之下就跑了。 “众所周知,杀人之后要藏尸,再不济也该伪装个现场,密室杀人不知道吗?放火烧尸,毁尸灭迹不知道吗?……可他什么都不干就跑了,太没经验。” 林枫吐槽了一句,缓解压力,继续梳理案情。 他跑回了房中,换掉了身上染血的衣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此事,可就在这时,他就听说了他父亲杀人的事。 赵明路连忙赶了过去,便见赵德顺已经被官府的人给抓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岂能让父亲蒙受冤屈,所以他就要说明真相。 可谁知,赵德顺却一脚将其踹到,恶狠狠地瞪着他……赵明路见状就明白了一切,父亲什么都知道,父亲是专门为他顶罪的。 自那日之后,他浑浑噩噩,终日处在痛苦之中,直到第四天早上听说了父亲死在牢内的事,他便彻底崩溃了。 这才去官府说明真相,但没想到,遇到了江贺成这个狗官。 “两个主动配合的人,问什么说什么……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一个死者,两个人拼命承认自己才是凶手。” 林枫睁开了眼睛,不由揉着额头:“倘若这世上的凶手都这么主动,那就好了。” 赵十五见林枫睁开眼睛,不由关心问道:“义父,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魏公萧公亲自定案的卷宗,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破绽?” 林枫放下卷宗,拿起了后面附带的纸张。 这是附带的仵作验尸记录。 他目光向上看去。 上面是一系列的专业用语,林枫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了最后面的结论。 “死者被利刃刺穿心脏,伤口处有多次刺入痕迹,导致伤口极大,已判断不出凶器具体样式,除此之外,死者再无任何外伤。” “同时,死者体内检测出毒素,但伤口处无毒,判断为口服中毒,死前已中毒。” 看着这验尸记录,林枫眯了眯眼睛。 “中毒……除了刀伤,还有毒?” “既然都用刀了,为何还要下毒?” 林枫看着验尸的结论,忽然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呢…… 有什么不对劲呢…… 毒……刀…… 忽然间,林枫脚步一顿,他大脑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 只见林枫快步返回桌子前。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卷宗,将其翻到了口供记载的那一页。 然后,找到了关于中毒的口供。 赵德顺是这样说的。 “毒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死去,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所以我只能改为用刀,将其杀害。” 他又向下翻,翻到了赵明路的口供。 “毒当然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慢慢杀了她,可这个贱人都要害我父亲了,我等不了了,所以直接用刀出手。” 林枫看着同一件事的不同口供,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啪的一下将卷宗按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后,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林枫眸中精光闪烁:“他在说谎!” 第四十九章 怼人! “说谎?义父,你是有什么收获吗?” 赵十五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林枫,此时见林枫发出笑声,便忍不住问道。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露出笑意,重新恢复了往常断案的轻松洒脱模样,说道:“的确有些收获……这案子,比我原本预料的要更加有趣。”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子德,我带赵明路来了,你要现在见赵明路吗?”孙伏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枫一听,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直接看向赵十五:“开门吧,我还真有一些问题,要问问他。” 嘎吱—— 门被赵十五打开,便见外面正站着几人。 为首的是身着刑部郎中官袍的孙伏伽,在孙伏伽身后,是两个刑部衙役押着的赵明路。 赵明路二十来岁的模样,体格瘦弱,胡子拉碴,整个人一副随时要饿死的样子,站在那里双腿都在打颤。 “孙郎中,你们虐待他了?”林枫道。 孙伏伽忙摆手:“可别胡说啊,我们刑部从不私下里虐待人犯,他是自己不吃饭,一天天在那里蜷着身体躺着,据说晚上还瞪着眼睛不睡觉,将看守他的狱卒都吓得心里发毛。” 林枫看着赵明路仿佛离魂的样子,若有所思。 “别说他了,子德,你卷宗看的怎么样了?”孙伏伽询问道。 林枫笑着说道:“有些发现……但具体的,还需要和这位赵公子验证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明路这才抬起了头,他眼圈漆黑,脸颊瘦的都要脱相了,疑惑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介绍道;“他叫林枫,你应该知道他。” 一听到林枫二字,赵明路那仿佛离魂的无神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只是那是神采,是无尽的愤怒! “是你!” 他双眼愤怒的盯着林枫:“就是你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起勾结,才害的我父亲惨死在狱中!” “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吼着,一边就要向林枫冲来,似乎想要用自己那双瘦弱的手,将林枫撕碎。 不过他太瘦弱了,站着都费劲,更别说摆脱衙役的控制了,只能无力的张牙舞爪。 孙伏伽忙说道:“赵明路你别冲动!这些事或许有误会……而且林枫还救了你,倘若不是林枫提前发现有人要对你不利,将你带到了衙门,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今天本官带你过来,也是为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赵明路此时哪里能听进孙伏伽的话,在他的意识里,林枫和江贺成一样,都是害死他父亲的狗官。 他根本就无法保持冷静。 孙伏伽见状,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看他这样子……要不我先让他去冷静一下,等他冷静了,再来见你?”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愤怒的赵明路面前,缓缓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愿听我这个狗官的任何话。” “但我还是有几件事要说……” 赵明路恶狠狠地盯着林枫:“我和你这个狗官没什么好说的!” 林枫闻言也不恼怒,他缓缓道:“你说是你杀的周婉儿,而不是你父亲赵德顺,对吧?” 赵明路双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就如同看着杀父仇人,咬牙切齿道:“我拒绝对你这个狗官说任何话,孙郎中,这个狗官不是该在大牢里等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剧烈挣扎:“为什么这个死刑犯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让我配合这个狗官,别做梦了!” 完全不配合啊,我得想办法让他冷静冷静……林枫摸着下巴,眸光闪烁。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还是先将他带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让他冷静了,你再问他吧……否则,这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哪有时间让他冷静,他若是两天都不冷静,我脑袋就落地了……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明路,忽然笑了起来。 林枫这一笑,让孙伏伽愣了一下,不知道都难缠成这般样子了,林枫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赵明路见林枫一笑,更加气的火冒三丈:“你还笑——” “我凭什么不能笑!” 林枫直接打断赵明路的话,他看着赵明路,冷笑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你这样的混账儿子,现在涨见识了,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说什么!?”赵明路双眼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伏伽见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浓眉下面的大眼睛里,满是忧虑。 林枫怎么能这样刺激赵明路呢,这下赵明路更不会配合了。 而赵十五则双手叉腰,站在林枫身后,怒瞪赵明路,给林枫增势……吓得孙伏伽连忙将赵十五这个大块头拉开。 “本来就够乱了,你怎么还跟着添乱!”他低声道。 赵十五理所当然:“他对义父如此无礼,我岂能容他?” 孙伏伽觉得没法和这个大块头讲理,他低声道:“别添乱了,看看子德怎么收场吧。” 两人忙看向对面针锋相对的两人。 便见林枫看着赵明路的双眼,神色中带着嘲弄,淡淡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你父亲是无辜的,倘若不是我们这些狗官,你父亲根本就不会蒙冤而死?” 赵明路道:“这本就是事实!” “呵,事实?” “你认为的事实……是倘若不是我们,你父亲就不会蒙冤?” 林枫看着他:“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了!” 赵明路死死地盯着林枫。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就仿佛能窥破江贺成内心所有的想法,直接开口:“第一……你说赵德顺因我们而蒙冤……那我就要问问你了,是我们强迫赵德顺说谎的?是我们强迫你父亲为你顶罪的?还是说,是我们屈打成招,让你父亲主动承认罪行的?” “卷宗记载,你父亲临死前,身上可都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伤痕……来,你告诉我,你父亲说他杀了人,这和我有哪怕一文钱的关系吗?” 林枫一拍桌子:“我特么在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赵明路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呵!” 林枫冷呵一声,盯着他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没话可说了?别着急,说完了我,接下来说说你吧。” 赵明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 林枫盯着他,直接道:“第二……明明是你杀的人,可在你父亲被江贺成抓住,要带走时……你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经到了你父亲的面前了,你明明只要开口,说人是你杀的,你父亲就不会被抓了,那你……” 林枫目光锐利,直插赵明路眼睛:“为何不说?” 赵明路脸色更加苍白,素白的手背上青筋露出。 “第三,你父亲是晚上被抓的,审判是第二天开始的,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做出审判决定——这足足一天时间,你都有机会在你父亲被打上杀人犯的罪名之前说明真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成为了被冤枉的杀人犯,你毫无作为,你连一个屁都没有放!真相,你……说了吗?” 赵明路身体一晃,全身都在发抖。 他摇着头,仿佛要崩溃了:“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 林枫盯着他:“我要查找真相,只许你不配合我,什么也不说……我就没有说出事实的权利了?” “第四!” 林枫面无表情道:“从你父亲被抓,到你父亲于狱中身死,中间有足足三天时间……三天啊,这么多的时间,你们读书人背诵《论语》估计都能背的差不多了吧?可你,仍没有去说出真相?直到他死,直到他背负杀人之罪,死在那冰冷阴暗的大牢内,真相都没有被说出来,告诉我,这该怪我这个狗官,还是该怪你这个孝子?” 赵明路双手捂着脸,不断摇着头。 全身抖如筛糠。 林枫看着他,声音仍旧冷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凡事,总要有个先后顺序!你扪心自问,真正第一位将你父亲送到断头场的人,是我吗?是江贺成吗?还是说……” 林枫看着赵明路:“干脆就是你这个大孝子?” “我……我……” 赵明路崩溃的摇着头,想解释,却又仿佛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而说不出口。 林枫平静道:“别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无辜……在你拿起刀想要杀人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无辜。” “你可以怪我收受钱财,加快了案子的结案,我承认我错了,并且我也承受了相应的代价,现在屠刀还悬在我脑袋上……” “但你呢?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样,一副要撕了我,不愿配合的样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要饿死的样子,你是想让其他人都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就你是一个无辜的小羊羔吗?” “可你……” 林枫声音毫无波澜:“真的就无辜吗?” 第五十章 你在说谎! 赵明路被林枫给骂的直接蒙着脑袋,痛苦的哭了起来:“别说了,你别说了……” 这一刻,便仿佛是积压在心底一个半月的所有痛苦,轰然开闸,瞬间释放了出来。 哭声凄惨凄厉。 以至于守在外面的御史台的人,都差点以为林枫动用私刑而进来查看。 赵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劝赵明路别哭了。 孙伏伽则眸光微动,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明白林枫的用意。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有气,故意教训他……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赵十五十分茫然,义父都把人家弄得哭成这般样子了,这不是教训? 孙伏伽看着嚎啕大哭的赵明路,解释道:“你也看到赵明路的情况了,他都快把自己给熬死了,他这是心病,诸多痛苦积压在心底而无法释放,这样下去,只能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子德看似在处处戳他痛楚,却反而揭开了赵明路内心一直以来最大的愧疚与痛苦,赵明路想来应该一直就愧疚于子德所说的这些,他有那么多次选择,却都没有抓住……现在被子德挑明了,他哭出来了,反倒能释放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真的被情绪压的崩溃。” 赵十五一听,不由瞪大眼睛,他还以为义父是在收拾这个对义父没好脸色的家伙呢。 却没想到,义父竟然面冷心热,是在帮赵明路。 林枫淡淡道:“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打击他,让他接下来乖乖听话,别耽误我查案。” 赵十五和孙伏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三个字。 “子德就是外冷内热啊!”孙伏伽感慨。 待赵明路哭了足足半刻钟后,林枫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哭完了没?你究竟还想不想要真相了?” 赵明路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真相?” 林枫看着眼睛哭的通红,但终究是有了一丝生气,不再如刚见到时那般死气沉沉的赵明路,冷声道:“你既心里有愧,那就别大吼什么不配合……你父亲的案子存在问题,我想要找到真相,所以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隐瞒。” 或许是林枫身上所携带的,一种特殊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又或者是孙伏伽的话让赵明路听了进去,亦或者是赵明路单纯被林枫骂怕了,对林枫有了畏惧……总之随着林枫开口,赵明路终于不再是那般抗拒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卷宗上说,你是趁着夜色降临,周婉儿睡着时,偷偷潜入到她的房间,将其杀害的,是吗?” 赵明路深吸一口气,旋即点头:“没错。” “周婉儿一个人睡?” “父亲那段时间比较忙,每次忙完都深夜了,便都会在书房休息,所以那些天一直都是她自己睡。”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睡觉,门没有用门闩锁上?” “锁上了。” “那你怎么潜入进去杀人的?” 大唐初期的窗户,普通人家以直棂窗为主,这种窗户是不可开闭的,暖和时糊上一层窗户纸就行,天气寒冷了,便会挂上帘子,用来挡风。 只有皇宫这种地方,掌握最先进的技术,窗子才开始有了开闭功能。 所以赵明路是不可能翻窗进入的。 赵明路说道:“我在门外,用匕首从门缝伸了进去,然后向上将门闩挑了起来。” 林枫看着赵明路这个读书人,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怎么?书里还教你如何偷偷进入他人房间的手法?”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身为一个读书人,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他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三岁孩子都能做到。” “三岁孩子?” 林枫还真好奇了:“谁家的三岁孩子都能这样开门了,这是天生的梁上君子吗?” 赵明路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府里管家的孙子,正好三岁,有一天我见到他用一根棍子,将一块横在前方的木条给挑了起来……这和我用匕首挑起门闩,有什么区别?” 赵十五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人家孩子是在那玩游戏,人家是童真的玩耍。 到你这直接就转化成偷入他人房间的手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的确是个人才,这举一反三的本事赵十五很是佩服。 “然后呢?” 林枫看着他,道:“你一下子就成功了?” 赵明路咳嗽了一声,摇头:“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从来没试验过,一开始有些不顺手,弄了好几次才将门闩真正挑开。” 林枫想了想,道:“以你这样生疏的手法,肯定制造了一些声音吧,周婉儿就没察觉?”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沉着呢,别说我挑起门闩的过程,就算是门闩最后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都没把她给惊醒。” 林枫眉毛微挑:“门闩掉到了地上?卷宗里怎么没有?” 赵明路道:“这很重要吗?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微闪,道:“继续。” 赵明路继续道:“门闩掉了后,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她肯定醒了,结果我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我便知道虚惊一场。” “然后我就偷偷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我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床榻前,撩起床纱,瞄准她的心口,用刀直接向着她的心口刺了进去。” 赵十五听得不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一脸复杂的看着赵明路,没想到赵明路看起来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可动起手来,也是真狠。 “停!” 可这时,林枫忽然喊停。 赵明路等人疑惑的看向他,就听林枫道:“周婉儿晚上睡觉点着蜡烛?” 赵明路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 孙伏伽也颇为意外的看着林枫:“我竟是都不知道这件事,卷宗里应该没写吧?” 林枫笑道:“有些事,不需要白纸黑字,便能推理出来。” 还是月相问题,当时是下弦月,案发时没有月光,门窗紧闭之下,就靠外面蜡烛释放微弱亮度的灯笼,室内不说完全漆黑吧,也不会多清晰,更别说他还能瞄准位于房间最里侧,笼罩在床纱内的死者心口了。 赵明路一个杀人的,不可能带着光源进入房间,唯一的可能,就是室内本就有亮光。 如影视作品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还摸黑进去杀人?恐怕进去就会撞到桌子凳子而被发现。 赵明路听着林枫的话,见林枫竟然不需要卷宗,甚至不需要自己,就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府里的画面一样,不由对林枫,莫名的有了一些希冀。 他毫无隐瞒,道:“魏公他们只问了我动手的过程,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他们没提起蜡烛的事,我也就忽视了。” 林枫对赵明路会忽视蜡烛与门闩的事并不意外。 前世寻找线索时,即便有人证,也需要刑侦人员慢慢引导,人证才能想到更多的事。 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是不重要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会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说。 但往往,就会因此忽视一些细节。 再加上赵明路当时慌得不行,直接跑路了,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魏征与戴胄估计从赵明路的证词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而赵明路又没有主动说这些细节,时间又过去了那么多天,他们自然会忽视。 林枫道:“周婉儿一直都喜欢点着蜡烛睡觉吗?” 赵明路道:“她说她怕黑,所以总要点着蜡烛……但要我看,她就是亏心事办多了,疑神疑鬼。” 林枫若有所思,继续道:“从你开门,到来到她床榻前,再到行凶……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没有发现你?”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 “死猪……”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道:“仵作的验尸记录上说,周婉儿的伤口,有很多刀伤,是多次中刀的原因……你为什么要刺这么多刀?” 赵明路道:“我力气不够,一刀没法直接刺穿她,所以我就多刺了几刀,确保能够真正杀了她。” “多刺几刀……一共多少刀?” “记不太清了,五六刀应该有。” 五六刀……林枫道:“整个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来?没有反抗?” 赵明路摇头:“没有,我的行动十分顺利。”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仵作验尸记录上,还有一点……” 他看着赵明路,双眼紧盯,似乎要记住赵明路的每一个细节反应,道:“……周婉儿身上被检测出了毒素,她在死前已经中了毒了。” “毒,是你下的吗?” 赵明路似乎说了太多遍了,张口就来说:“当然是我下的。” “哦?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皱眉道:“卷宗里应该都有吧……这个贱人如此蛇蝎心肠,我岂能留她?” “所以我给她下了毒,原本我是想慢慢用毒杀死她,让人无法察觉的,可她却敢对我父亲出手,我怕她真的害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只好用刀出手,这样才能更快,更有效。” 赵十五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些读书人狠起来,也是很恐怖。 用毒都不说了,竟然还嫌弃毒杀见效慢! 孙伏伽早就知道这些了,对此已然见怪不怪。 可就在他们或感慨,或见怪不怪时,只听砰的一声响。 林枫竟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双眼锐利的盯着赵明路,毫无征兆突然大喝:“你在说谎!” “赵明路!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你真的不希望真相到来吗?” 刷的一下。 赵明路视线陡然凝固。 正在扫鸡皮疙瘩的赵十五,茫然抬起头。 孙伏伽更是猛的看向林枫,整个人都是懵的:“子德,你说什么?说谎?赵明路在说谎?” 赵明路连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 林枫冷笑道:“好!那我问你!” “你说毒药是你下的,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赵明路手下意识抓着衣角,道:“买……买的。” “从哪买的?” “一个……一个游方医师,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在商州城摆摊一两天,然后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林枫笑道:“好一个游方医师,好一个不知道去哪了……你为了想这个理由,是不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并且自以为这个理由便是魏公他们也无法验证真伪?”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眼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林枫淡淡道:“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不明所以:“我已经说过了,那个贱人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心肠歹毒的?”林枫道。 赵明路道:“当然是她们算计我……” 话音一顿,他语气陡然一转:“她勾引我的时候。” 林枫看着赵明路,呵笑道:“勾引你……你就动了杀心?” “赵明路,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别告诉我,圣贤书里就告诉你,有女子想要自荐枕席,你就该杀人灭口!” “我……我……” 赵明路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你,她勾引你,你为何不告诉你爹?” “爹爹本就忙碌……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浪费心神,而且,那个贱人伪装的很好,爹爹根本不知道,爹爹还很宠她,爹爹若是知道了会十分伤心,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爹说……并且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更会让我赵家门楣受辱,面上无光。” 林枫笑了:“你下毒杀人,把姨娘杀了,就面上有光了?就不会让你爹浪费心神了?你爹就不会伤心了?你就好意思和你爹说了?” “我……我……” 林枫一步上前,步步紧逼,他锐利的视线盯着赵明路的眼睛,仿佛直接看穿了赵明路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赵明路!你还要找借口吗?”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卷宗,直接翻开,道:“瞪大你的眼睛看一看,这是你说的供词!” “在周婉儿算计你时,根据你的供词,你也只是愤怒而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不知所措!怎么?难道你要说你给魏公戴公的供词,是骗人的?是说谎的?” “我……我……” 林枫又上前一步,用洞穿一切的声音道:“你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是听说他们要杀你爹……可你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你怕你说了,也没人会信你,所以你为了保护你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才是你动杀心的动机!” “也就是说,你动杀心和你动手是在同一天……既然是同一天,你都已经决定用刀杀人了,又岂会再用毒?” “是生怕不被周婉儿提前察觉到异常吗?” “再说,你一个不谙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你知道去哪买毒药吗?我现在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去长安城内买毒药,你要是能在药房里买到毒药,我就敬你是个汉子!” 林枫指着外面,道:“你去!现在我让你去验证你的话,你去啊!” 赵明路不断向后退去:“我……我……” 他摇着头,面色苍白想要解释,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 林枫看着他,一锤定音:“别解释了,也别找借口了,事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 林枫冷冷地看着他:“毒,根本就不是你下的!” 第五十一章 孝之一字! 听到林枫斩钉截铁说出“毒根本不是你下的”,赵明路当即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 他瞪大着眼睛,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看着林枫指向外面的手,却根本迈不出哪怕一步。 他不断咽着吐沫,不断摇着头,可是这否认的样子,却充满了无力感。 这明显被戳穿了心事的一幕,让本就震动的孙伏伽,内心更是悚然而惊。 “难道……子德说的是真的?” “周婉儿中的毒,真的,真的不是你下的?” 孙伏伽脑瓜子嗡嗡的,赵德顺案的复查,是他跟随戴胄一起前去商州调查的。 他很清楚,关于毒的事情,戴胄和魏征也很在意。 戴胄他们在询问赵明路时,赵明路毫无迟疑,一口咬定毒就是他下的。 并且他还说出了是从游方医师那里买到的毒,可游方医师已经走了,戴胄他们没法验证。 只是赵明路将所有的事,都说的十分清楚,再加上他那晚的确动手了,有血衣为证……所以戴胄他们也就没有纠结此事。 可没想到,直到现在,孙伏伽才从林枫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谎言! 赵明路根本就没有动机,没有时间去下毒! 他看着赵明路,这一刻,饶是涵养极深的孙伏伽,都不由怒声道:“赵明路,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是想要真相大白,还是让我们也判下冤案?我们那般信任于你,结果,你却骗我们!” 赵明路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 任凭孙伏伽如何责备,他只是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真的要气坏了。 砰的一下! 孙伏伽气的直接将坐凳踹翻。 赵十五见状,连忙缩了下脖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孙伏伽气成这个样子的。 “孙郎中,你先别生气。” 这时,林枫仍是平稳从容的声音响起:“其实,他说谎,我也能猜出原因。” 孙伏伽闻言,猛的看向林枫。 赵明路却忽然抬起头,他摇着头,眼中充满着哀求看着林枫。 林枫心硬如铁,面无表情:“自以为是的大孝子啊!可你真的孝顺吗?” “你以为你是在帮你爹吗?殊不知,你这样做,才是真正让你父亲背负冤屈!让你爹死了也留不得清白!” 赵明路一愣。 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十五也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看着赵明路,平静道:“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如赵明路所言,他的确动了杀心,的确用匕首刺杀周婉儿。” “但,也只有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周婉儿中毒的事,压根就不知道有人给周婉儿下了毒。” “还是戴公魏公去重新查案,询问了他关于毒的事,他才知道。” “而当时魏公与戴公已经在询问他了,他突然得知此事,压根就没时间深思,所以只能临时找了理由,编了缘由……这才留下了我刚刚发现的破绽。” “否则的话……” 林枫看着赵明路:“以你这位读书人的本事,给你这么多天,你应该早就能想到毫无破绽的谎言了。”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低下了头。 “而你之所以这样做……” 林枫深了一口气,道:“只是为了……给你父亲顶罪。” “什么?给赵德顺顶罪?” 孙伏伽太震惊了,嗓音都尖锐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道:“赵明路要为赵德顺顶罪……这……不是赵德顺为赵明路顶罪吗?” 赵十五也呆滞了。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而赵明路,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枫看着痛苦的赵明路,淡淡道:“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那尚且不知清白与否的父亲,才该因为你,而感到痛苦吧?” 刷的一下,赵明路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林枫平静道:“你在听说了周婉儿中毒之事后,你心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那毒是你父亲下的……正因此,你才会毫不迟疑的点头承认,因为你不希望你父亲死了,还要背负下毒杀人之罪,对吧?” “你觉得你这个儿子,应该为你父亲背负一切,这是你的孝心……你是不是还为自己这样的孝心而感动?” 赵明路脸色惨白,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林枫的双眼太可怕了,仿佛能看穿自己一切,让他毫无遁形。 他说道:“不……不是吗?” “呵!” 林枫冷笑道:“是个屁!” “什么时候给人定罪,他娘的连证据都不需要了?老子查了那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草率定罪的!特么还是儿子给父亲定罪的!” 林枫有满肚子的嘈要吐:“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毒是你父亲下的?你亲眼看到了?” “不!” 未等赵德顺回答,林枫直接道:“你不可能亲眼看到,你若是亲眼看到了,你就不可能再去动手杀人了!” “你已经看到你父亲下毒了,你又何必动手……就算你动手了,那你也肯定是为了替你父亲动手的,你又怎么能让你父亲为你替罪……逻辑完全不通!所以你不可能知晓你父亲下毒的事!” 赵明路抿着嘴,道:“我在动手前几天……爹爹,爹爹与周婉儿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周婉儿一巴掌,我从未见过爹爹如此愤怒……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那个毒,是你爹下的?”林枫看着他。 赵明路无声点头。 林枫都要被气笑了:“你爹可不是你,你身为儿子,你爹小妾勾引你……你没法向你爹说,并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能理解。” “可你爹身为一家之主,如果他真的不喜周婉儿,以他的身份,直接休了周婉儿不好吗?他何必下毒?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能耐,他有太多办法整治周婉儿了,何必亲自下毒?” “当然……除非周婉儿掌握了你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没办法,想要杀人灭口,这倒是有可能的。” 赵明路忙摇头:“不可能!我爹就是个生意人,对外乐善好施,十分善良,他不可能有这种需要杀人来隐藏的秘密……” 林枫道:“你瞧……你都觉她不可能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你为何还会觉得比起休了她,下毒会更好呢?” “我……我……” 他脸色惨白,道:“难道,难道真的不是我爹下的毒?” 林枫平静道:“当然,这一切都还是推断,尚且没有证据证明是谁下的毒……但至少,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你爹下毒的动机不充分。” “以逻辑来推断,如果周婉儿真的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想要除之而后快,那他就不该打周婉儿,让人知道他对周婉儿不满……这样的话,一旦周婉儿出事,就如你一样,他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你爹做生意能做成这么大规模,以他的心性能耐,他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再者,你爹是何等身份,对付一个弱女子,真的需要他亲自动手吗?他想要除掉周婉儿,制造意外让周婉儿坠崖很难吗?花钱找专业的杀手处理不好吗?自己动手……以你为你爹像你一样,无权无势,又没有心机城府吗?” “最后,以周婉儿的心思,如果真的掌握了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还需要利用自己的清白,去算计你吗?她直接胁迫你爹不行吗?她不就是从你爹那里得不到好处,才不得不找的你吗?” 林枫三条有理有据的推断,直接把赵明路说懵了,他呆滞的站在那里,久久无声。 赵十五和孙伏伽,也都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赵德顺下毒的可能性,真的不高。”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 林枫看着赵明路:“在你父亲嫌疑很低的情况下,你却因为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判断,刻意说谎隐瞒,你以为你很孝顺,你以为你为你爹掩盖了罪行。” “却不知,你爹反而可能因此蒙冤!” “你觉得,九泉之下的赵德顺,会因为儿子怀疑他做出下毒之事,而欣慰吗?” 赵明路仿佛承受不住这个事实,忍不住向后退去,忽然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五十二章 被利用的父子之情! 这一刻的赵明路,简直都要崩溃了。 如林枫所言,他故意隐瞒毒药的事,真的以为自己在为父亲顶罪,真的还为自己这般孝心而自我感动。 可结果,林枫却毫不留情的将真相揭露,让他知道,他那哪是孝顺啊,分明是在打心底,就将他爹打上了下毒杀人的标签。 他才是那个最不信任自己父亲的人! 他崩溃的哽咽了起来,不断打自己巴掌,骂自己糊涂,骂自己愚蠢。 赵十五忍不住道:“要不要阻止他?” 林枫摇头,平静道:“让他发泄一下吧,他不过了心中那道坎,以后也没法冷静地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既然毒药不是赵明路下的,赵德顺下的概率也不高,那会是谁下的?赵德顺真的是为赵明路顶罪吗?” 林枫缓缓道:“谁下的毒,暂时我也不确定,卷宗里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至于赵德顺是否为赵明路顶罪……” 林枫看着痛哭的赵明路,道:“应该如此。” 赵明路抬起头,哽咽的看着林枫。 林枫道:“卷宗记载,一个半月之前,婢女是先发现了光亮,这才发现了赵德顺要抛尸的。” “可你们想想……今天是初八,一个半月之前,是二十三,正是另一种月相出现的时刻。” 孙伏伽心中一动:“与昨夜正好相反,上半夜没月亮,下半夜才有?” 林枫点头:“这叫下弦月……所以发现赵德顺时,没有月光,而枯井又位置偏僻,不可能有灯笼照亮,也就是说……那里是十分漆黑的。” “赵德顺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发现他。” “可是婢女却看到了光……什么光?赵德顺的灯笼。” “试问,一个要抛尸的人,背着那么一具尸体,站在阴暗处,明明听到有人来了,却还打着灯笼而不熄灭,这正常吗?” 孙伏伽一边听着,一边赞同点头:“的确不正常。” 林枫继续道:“所以很明显,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选择下人去往下人房的路旁,故意打着灯笼,甚至故意在亥时——那个下人们干完活要回去休息的时间点抛尸。” “为的就是希望被人发现,直接抓个现行,从而让所有人只会怀疑他,而不会去怀疑他的儿子。” 赵明路越听哭声越大。 孙伏伽也不由感慨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林枫继续道:“还有死者的伤口……仵作说伤口被多刀刺入,导致伤口极大,已经无法根据伤口分辨凶器样式。” “我想,这也是赵德顺做的,他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赵明路杀人的事,为了避免因为凶器被怀疑到他儿子身上,所以他用自己的匕首,又重复多次插刀,彻底破坏了伤口,并且将自己匕首留在死者身上。” “从而做实了人证物证俱在的铁证。” 孙伏伽闻言,彻底没话说了。 他摇着头,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德顺。 出于刑部的身份,他觉得赵德顺这种做法十分愚蠢,隐瞒事实真相,罪大恶极! 可出于父亲的身份,他又感到心酸。 “还有那毒药……” 林枫道:“如果毒药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那就很明显,他认为毒药是赵明路下的,所以才十分果断的承认。” 说到这里,林枫意味不明道:“如果这毒药真的是赵德顺下的还好。” “如果不是……那就真的有些可笑了。” 众人都看向他。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父亲以为儿子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儿子以为是父亲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好一对父子情深,但结果,他们两个都被当成了凶手,可真正的下毒者,却反而逍遥法外了。” 赵十五听到这话,不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倘若真的如此,那岂不是还有一个真正的法外之徒,躲在暗处? 孙伏伽也脸色骤变。 “还有……”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说你整个行凶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你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她真的是单纯的睡着了吗?” “什么?”赵明路哭声戛然而止,茫然看向林枫。 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怀疑?” 林枫呵笑道:“你们想想……一个晚上疑神疑鬼,必须要点着蜡烛才能安心睡觉的人,会连门闩掉落地上的声音都无法惊醒吗?” “而且,再怎么睡的沉的人,当中了刀后……只要不是直接毙命,都该惊醒挣扎吧?” “赵明路你不是专业杀手,你甚至都没有杀过鸡,你又有多大力气,多好的运气能一击毙命的?” 赵明路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所以……你,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目光深邃而闪烁着精芒:“我怀疑,在你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中毒而死!” 刷的一下。 赵明路陡然瞪大了眼睛。 孙伏伽也是脸色巨变,赵十五更是头皮发麻。 几人都被林枫的话给吓到了。 倘若真的是在赵明路下手之前,周婉儿就已经死了。 倘若毒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 岂不就是说,赵德顺也罢,赵明路也罢……这两个主动认凶之人,其实都是冤枉的!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们所有人都被凶手耍的团团转!? 孙伏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可若是周婉儿在赵明路动手之前就死了,仵作应该能发现问题吧?” 林枫淡淡道:“倘若周婉儿恰巧就在赵明路动手之前不久才毒发身亡的呢?时间如此短,体温还没凉呢,仵作又如何分辨得出?” 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科学水平太低,很多事都没法利用精密的仪器来验证,林枫所能依靠的,只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依靠现有的确定的线索,去推理可能的真相。 孙伏伽点着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不!这种可能性极大!” 赵明路看着林枫,忽然道:“周婉儿夜晚睡眠非常不好,我父亲虽然一开始很宠爱她,但并不会整夜都在她房里睡。” “因为我父亲白天太辛苦,晚上经常会打呼噜,那呼噜声一响,周婉儿就睡不好觉,第二天会十分憔悴……所以我父亲心疼她,都不会在那休息一整夜。” “当时门闩掉下,我吓了个半死,以为她会醒……可她却没醒,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不正常呢。” 林枫看向他,叹息道:“这些事,魏公他们询问你时,你怎么不说?” 赵明路满是歉意:“我以为这些不重要……而且我就没想过毒药的事,再说我以为毒是我父亲下的,我又岂会在这上面多话?” 孙伏伽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哎,你啊!” 他又看向林枫,道:“其实关于周婉儿的死,与毒是否有关系,魏公他们也考虑过。” 林枫看向他。 便听孙伏伽道:“只是仵作无法验出,而赵明路又主动承认毒是他下的,既然毒是他下的,刀也是他出的,那便和毒是否有关,都没什么区别了,所以魏公和戴公才没有深究此事。” 林枫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凶手是同一人,手法如何并不影响结果。 可没想到……赵明路竟然在说谎! 林枫视线看向白纸黑字的卷宗,又看着愧疚不已的赵明路,叹息道:“父为子,子为父,连死亡与清白都可以放弃……真是好一对父子之情,可偏偏就是这父子之情,使得真相差点被掩盖。” 孙伏伽也摇着头,他怎么都没想到,查了两次的赵德顺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倘若没有林枫,真相真的就要就此掩盖了! 赵明路闭着眼睛,全身都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痛苦颤抖,忽然间,他猛的睁眼看向林枫,竟是直接向林枫跪了下去:“无论凶手是谁,父亲都是因我而死,都是为我而顶罪……可我,我竟是如此糊涂,差点害的父亲就此背上下毒的罪名。” “林枫,你既然能从卷宗上发现这些,就代表你定有能力侦破此案。” 他额头触地,咣的磕头,泪流满面,恳求道:“求你破案,求你找出凶手……求你让真相大白!” “至少,至少让我父亲,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都内心沉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额头上磕出一块红色印子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眼中的痛苦与恳求,他不由回想起前世,那些受害者家属们眼中的神情。 赵明路与他们,在这一刻,仿佛跨越时空,重合了。 前世与今生,有如镜子的两面,他还是他,所追求的,仍是真相大白四个字。 一切变了,又仿佛没变。 “起来吧。” 林枫扶起了赵明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与前世同样的话:“我会竭尽全力,让案子真相大白!无论谁是真凶,都别想逃出法网!” 第五十三章 亲赴商州! 一个时辰后。 魏征与戴胄一起返回了御史台,回到后堂,他们就迫不及待召见林枫。 林枫走进后堂,便见魏征和戴胄正坐在上座之上,魏征喝着水,手持《论语》,仿佛在默读。 戴胄则转着两颗铁球,视线瞥向一旁不能说话的魏征,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自得一笑。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见到林枫到来,魏征点头示意,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温和之色。 戴胄则直接开口,道:“子德,卷宗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说,但两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期待。 魏征向林枫点头后,便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戴胄则继续转动手中铁球,笑眯眯的看着林枫。 很明显,两人都不觉得林枫能发现什么,毕竟那卷宗是他们亲自写的,赵明路认罪态度极好,什么都主动招了,卷宗内证据完全能形成闭环,即便是林枫,他们也不认为林枫能从一个铁案里,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即便林枫发现不了问题也没什么,他们刚刚在见李世民时,已经为林枫说情了。 林枫在这个案子里,不是主犯,虽有收受钱财不按规矩办事的错,但林枫接连破案,立下了两个大功,也算戴罪立功了。 再加上林枫破案能力极强,对找出翠竹组织的事定有极大作用,李世民对人才向来看重,又有萧瑀、魏征和戴胄三人同时为林枫求情,李世民便已经松口了。 虽不能让林枫官复原职,可死刑已免,稍微贬个官就当惩罚了。 而且在戴胄看来,这完全不算什么惩罚啊……林枫被贬职了,是不是在大理寺就会很没面子?人活着谁不想有个好颜面?在大理寺没面子,那自己邀请林枫来刑部,林枫是不是得感激涕零? 自己再给林枫许个诺,只要林枫好好干,多破案子,自己会在极短时间内让林枫恢复与大理寺丞同样的品级,甚至还能再提拔。 到那时,还怕林枫不动心? 魏征因为赌约没法开口,这还不是自己怎么说怎么算? 戴胄心里的算盘打的嘎嘎响,他一脸笑容的看着林枫,就等林枫苦恼摇头了。 然后,他就听到林枫道:“的确发现问题了。” 戴胄哈哈一笑:“没事,发现问题也没事,其实啊,本官已经为你——” 话还没说完,戴胄眼睛突然猛的一瞪,他猛的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好像是发现问题了。 “发现问题了!?” 他陡然挺直脊背,无比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看着林枫,道:“你说什么?你发现问题了?” 手握《论语》的魏征,也是动作一顿,他猛的抬起头,视线瞬间从书页上移到了林枫身上,脸上同样露出了无比意外的神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三个字。 只是魏征按照赌约,不能开口,便只能焦急的看着戴胄,让戴胄开口。 戴胄忙道:“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林枫当即取出卷宗,将自己发现的关于毒药的问题,说了出来。 同时也结合着赵明路刚刚的话,证明了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他说完后,就乖巧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两位大佬的点评。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林枫不由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两位评委。 结果就发现,两位大佬仿佛石化一样,直接定在了原地。 窗外风声呼啸,窗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陡然沉静压抑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 砰! 忽然,一道巨响响起。 只见戴胄手中的铁球,直接砸到了桌子上,将桌子直接砸出了一个坑。 脾气暴躁,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戴胄,直接气的胡子都站了起来,怒火中烧:“他赵明路怎么敢……怎么就敢欺骗我们!?” “本官原本对毒物之事,也很在意……可赵明路却那般直言,毒就是他下的!” “本官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在骗我们!” 魏征心疼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坑,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赌约了。 他皱眉道:“他当时说的煞有介事,无论周婉儿是毒死还是刀杀,都是他所为,所以我们就没有深究。” “可没想到……” 魏征深吸一口气,叹息道:“他竟然会以为是他父亲下的毒,会为了保全他父亲的名声而故意说谎……” “他真是……” 魏征张了半天嘴,最后将书重重放到桌子上:“本官都不知道该说他孝顺,还是该说他可恶了。” 连魏征这个最善喷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明路了,可想而知,这件事让魏征是多么的无语。 戴胄抱着膀子,气的脸色通红,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去臭骂赵明路。 即便赵明路是杀人凶手,可他们自认对赵明路已经十分好了。 他们亲赴商州,亲自调查此案,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赵明路用刑,从始至终甚至都没说过赵明路一句重话。 可结果呢? 他们换来的,却是谎言! 两人心寒的坐在那里,半晌无声。 别都不说话啊,时间就是生命,我脑袋上还有一把刀悬着呢……林枫见两位大佬气的都说不出来,只好咳嗽了一声,决定亲自推进案情,道:“目前这个案子,疑点颇多。” 戴胄与魏征下意识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毒是谁下的?” “赵德顺当时的供词是为了替赵明路顶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所以他的供词完全没有可信度。” “他说是他下的毒,但根据逻辑推理,这句话是谎话的可能性极高!” “可若不是赵德顺,那又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何要毒杀周婉儿?” “又为何刚毒杀了周婉儿,赵明路就正好去亲自动手杀周婉儿了?是巧合?还是说,他们都步入了第三者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更别说赵德顺在牢里,真的是自尽身亡吗?他本就已经决定为赵明路顶罪了,本就知道自己必死了,他既然不怕死,又何必要畏罪自尽?”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两人,缓缓道:“此案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题,距离真相,还差的很远啊。” 戴胄与魏征闻言,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自处理的案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 两人皱眉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法掩藏的恼火和后怕。 这个案子,是他们两人联手亲自查的。 因为御状的问题,许多百姓都关注着。 结果,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以为的真凶,竟然有极大可能不是真正导致死者死去的凶手。 这让他们脸面往哪放? 亏得赵明路还没死,否则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样,也制造冤案了? 一想到他们差点制造冤案,差点名声扫地,两人就有一股寒意直冲脑海。 若不是林枫今天发现了问题,他们真的可能就要遗臭万年了! 戴胄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恼火,他看向林枫,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早已有了想法,此时闻言,直接道:“卷宗里的内容有限,且很多细节都主观客观被忽略了,只从卷宗内,我无法获得更多的线索。” “所以,若想要侦破此案,便只有一个办法。” 戴胄道:“什么办法?” “赶赴商州,亲自去赵府查探!” 戴胄和魏征再度对视一眼,魏征沉思片刻,旋即点头:“本官赞同。” “本官坚守了一辈子的公平正义,决不允许在我手中,出现冤案!” 戴胄见魏征这个古板的家伙都点头了,他更没的说,直接道:“我也赞同……我会去向陛下说明此事,向陛下请求重查此案。” 魏征沉声点头:“要快,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半个月了,只怕就算有线索,都不好找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知道!” 戴胄不由牙疼,他已经可以想象,当他向李世民说明自己等人疏忽的问题后,李世民会怎么骂他了。 但再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也得说,魏征不允许手中出现冤案,他就能允许吗? 他可不希望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见魏征和戴胄都同意了,林枫也松了口气,这代表自己的性命倒计时,终于不再是两天了。 他终于不用看着脖子上的屠刀数日子了。 心情轻松下来,林枫忽然想起戴胄刚刚没说完的话,他好奇道:“戴公刚才说已经为我……为我什么?” 戴胄一听,表情不由有些尴尬。 他想的是林枫无路可走时,自己以伟岸的形象出现。 可谁知道,现在林枫有路可走,反倒是自己差点成为了制造冤案的人了。 而且若不是林枫,自己可能就要因为这个冤案而遗臭万年了。 这还伟岸个屁啊! 太特么尴尬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重查此案要紧,这些事后面再说。” 说完,他当即直接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戴胄的背影,林枫怎么觉得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他疑惑的看向魏征。 便见魏征重新拿起《论语》,本着食言就食言到底的觉悟,淡淡道:“有些人想要做英雄,却差点变成了被英雄拯救的狗熊,再不跑,脸往哪放?” 林枫:“???” 第五十四章 牢中的线索 刑部大牢。 商州刺史江贺成被从牢房中带了出来。 江贺成一边挣扎,一边满脸灰败:“我就剩两天活头了,你们还折磨我干什么。” “少废话!”赵十五一脚将江贺成踹进了审讯室内。 江贺成挣扎起身,刚要开口求饶,可恍然间视线扫到眼前之人,他整个人直接一愣。 “林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你的衣服,怎么不是囚服?” 站在他对面,背对着他的林枫,轻笑道:“一眼就看出我的衣服不是囚服,江贺成,看来你观察能力还是很敏锐的。” 说着,林枫转过了身,看向江贺成。 江贺成不解林枫怎么能穿正常衣袍,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平静看着他:“我争取到了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若是你表现良好,也许还能有其他的结果。”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眼中充满激动之色:“真的?” 林枫淡淡道:“我骗你有什么用,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是有任何隐瞒,都可能会导致我们无法破案,最终还是要惨死于此。” 江贺成连忙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能让我活命,我什么都说。” 戴胄已经告诉林枫,李世民允许他重查此案了,李世民给他十天的时间,让他侦破此案。 只要林枫能查明真相,李世民就算林枫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现在孙伏伽正为他处理前往商州的事宜,在出发之前,林枫决定来见一见江贺成。 虽然这个狗官判错了案,但未必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有些人,有些线索,要看你怎么问,怎么引导。 林枫看着他,道:“将你知道的,关于赵德顺案的全部,都告诉我。” 江贺成为了活命,没有任何隐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哪知道赵德顺是为赵明路顶罪啊,但凡我知道,我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我马上就要升官了,我怎么能让他们挡我的路?这都是他们父子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无辜的!”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的苦水,他是否无辜,自有大唐律例审判。 江贺成给的内容,与魏征他们的卷宗内容相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不同。 不过不要紧,林枫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 林枫看向他,忽然质问:“赵德顺被关押三天就死了,是不是你滥用私刑?是不是你见他赵家家财万贯,起了贪墨之心,最终折磨他致死?”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他连忙摇头,慌忙举手发誓:“我发誓,绝不是我做的,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有对赵德顺进行过任何严刑拷打,这一点所有狱卒都能作证!” 林枫看着他,眯眼道:“他一个犯了死罪的犯人,你为什么不动刑?你对一个杀人犯如此和善?我对你习惯也打听过,你最喜欢的事不是开审之前先打十大板杀杀犯人的威风吗?” 江贺成忙道:“我原本其实也想动刑来着,但陆辰鹤劝我别这么干,他说赵德顺身子骨不好,别给打死了,而且赵德顺十分配合,问什么承认什么,也没必要去拷问。” 林枫问道:“陆辰鹤是谁?” 江贺成道:“是长史,我的佐官。” “他和赵德顺认识?” “商州城内谁不认识大富商赵德顺呢?” “他为什么要为赵德顺说话?” 江贺成道:“也不算为他说话吧,毕竟赵德顺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犯人了,只要问的,都主动说,一点也不隐瞒。”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道:“既然你没有动刑,赵德顺在牢内也没有受到折磨,那他为什么会死?谁杀的他?” 江贺成道:“他不是自尽的吗?” 林枫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过江贺成任何的细微动作:“谁能作证他就是自尽的?有人看到了?” 江贺成摇头:“虽然没人看见,可他就是自杀的啊,他身上除了脑袋撞墙留下的伤口,没有任何外伤,且他住的是单独的牢房,钥匙只有一个,而那钥匙一直有人守着。” “有人守着……确定一整夜一直有人盯着,钥匙就没有被人偷偷拿走的机会?” “钥匙就挂在墙壁上,下面就是桌子,很多狱卒都在那里坐着,若是想要偷偷拿走钥匙,肯定有人会发现。” 林枫大脑迅速梳理着江贺成的答案,与卷宗上的内容对比,然后继续快速询问,不给江贺成任何思考的时间:“我听说赵德顺死后,在尸首旁留下了血字?” “是有血字,是一个【吕】字。” 林枫双眼锐利的盯着他,就如前世面对面审问犯人一样,给江贺成巨大的精神压迫:“为什么是【吕】字。” “他正妻姓吕,也许是他临死前,忽然想起了他那死去的娘子,认为终于能团聚了。” 江贺成在回答时,神态自然,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很明显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家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是啊。” 林枫大脑不由出现当时的画面。 阴暗的大牢内,赵德顺趴在墙壁下,墙壁上是一片血迹,他脑袋上血肉模糊,指尖沾着脑袋上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于临死前,写下了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字——吕! 这是他留个这个世界最后的信息。 吕——真的是指他的娘子吗?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就真的是真相吗? 林枫眉头微蹙…… “我听说,赵德顺死时,尸体还有其他异样?” “也没什么特殊异样……若是硬要说的话,除了血字,也就鼻子里插着两根枯草。” “为什么鼻子里要插枯草?” 江贺成猜测道:“我觉得这就是意外,他就是睡在枯草堆上的,也许是撞墙自杀倒下后,枯草不小心进到鼻子里了。” 是不小心进到鼻子里的? 还是……赵德顺故意为之? 可若是故意为之,两根枯草又能代表着什么? 血字,枯草……意外还是刻意?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除此之外,他的尸首还有什么异样?” “没有了。”江贺成摇头道:“我觉得血字和枯草都不算什么,一个巧合进了鼻子,一个纪念亡妻,多正常。”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不过现在线索太少,他也没法推理,只能先暂时放下。 他又看向江贺成,道:“在赵德顺被关押期间,可有谁见过他?临死前,又有谁见过他?” 江贺成直接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为何没有?你不允许?” “这可和我没关系啊!” 江贺成忙道:“赵德顺死志已有,似乎是不希望看到家人哭哭啼啼,所以专门请求我不许他的任何家人来见他。” “原本我还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血,现在我明白了,他啊,估计是怕他那个软弱的儿子看到他后,就会说出真相,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法,断了赵明路的念想,让赵明路知道他有多坚定。” 说到这,江贺成再度骂骂咧咧:“我若是知道赵德顺的想法是这个,我就让赵明路见他了……否则,也不至于他死后,赵明路才说出真相,弄得我做什么都迟了。” 林枫目光深邃,让江贺成看不出林枫的想法,不知道林枫是赞同他的猜测,还是不赞同。 他继续问道:“赵德顺从被抓到寻死前,可做过什么异常的事?” 江贺成皱眉想了想,道:“没什么异常吧,天天都很沉默,死的时候也是突然去寻死,毫无任何预兆。” 这样看来的确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倘若不知道可能存在第三者,也就罢了。 可林枫有很大概率确定存在第三者,那么赵德顺的寻死,在他看来,越是没有异常,反而代表着问题可能越大。 “线索还是太少了,看来有必要去关押赵德顺的大牢去瞧瞧,那个血字……我得亲自去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清洗掉。” 林枫思索片刻,问出了最后的问题:“赵明路主动投案后,其家人是什么反应?被你抓了后,有没有人去探望过他?” 说起赵明路,江贺成就气得不行。 他说道:“他家人当然是吃惊,意外,不敢相信了!” “毕竟赵明路在他们眼中,那可是读书的苗子,是未来的状元郎,怎么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他们一个劲的劝赵明路别冲动,赶紧回去,我也说了让赵明路回去,可赵明路非要说他爹不能死了还蒙受冤屈,非说人是她杀的,还直接拿出了血衣的证据。” “她家人见状,直接就懵了,我也懵了……” 林枫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继续道:“然后呢?” 江贺成没好气道:“还有什么然后,我让赵明路回去,他不干,还说我若不给他爹翻案,他就去别的官府自首……我没办法,只好将他关起来,别让他再乱说了,免得弄得人尽皆知。” “但结果我一关赵明路,他家人不高兴了……竟然去告御状了,我怎么就忘了他们赵家生意做的红火,人脉也是不弱的呢!” 说到这里,他悔的不行,直拍大腿。 在他们眼里,你把人家爹弄死了,儿子也抓起来了,明摆着要将人家父子俩一锅端,人家能愿意才怪。 而且他们不愿相信人是赵明路杀的,他们去告御状,也是希望将事情闹大,朝廷能派厉害的大官好好调查,而不是被江贺成这个狗官给随意摆弄。 “赵明路被关进大牢后,有谁去探望过他吗?” 江贺成道:“当然,他可是赵家唯一的儿子,那是香饽饽,他家人都去了。” “具体都有谁?” “我想想。” 江贺成道:“他姨娘赵氏,他堂妹赵嫣然,他姑姑一家三口,以及死去的周婉儿的弟弟周默……还有,没了,他们家就这些人了,都去见过他。” 林枫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江贺成摇头:“这我哪知道,我那么忙,哪能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真不知道?”林枫锐利的盯着他。 江贺成咽了口吐沫,微微低下头:“就偷听了一下……他姨娘问他怎么那么傻,他堂妹哭着说有什么执念未做的,她能帮着完成,他姑姑一家问他究竟是不是他杀的人,周默则让他给其姐偿命。” “还有吗?” “没了,真的没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所谓的杀人是不是真的……确定是真的了,就没再偷听了。” 林枫深深看了他一眼,看的江贺成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这才点了点头,思绪收束,整理着刚刚得到的卷宗内没有记载的些许杂乱信息,道:“我知道了。” 江贺成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问的满头是汗。 他一边擦汗,一边心里骂娘。 娘的,怪事了!这林枫给他的压迫感,怎么感觉比被魏征他们还要恐怖? 第五十五章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翌日。 官道之上。 尘土飞扬,十余骑护卫着两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前。 驾着第一辆马车的赵十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血红的落日挂在树梢之上,眼看就要天黑了。 他说道:“魏公,天色将晚,前方五里处有一座小镇,要在里面过夜吗?” 马车内,魏征仍正襟危坐,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他听到赵十五的声音,说道:“距离商州州城还有多远?” 赵十五道:“差不多还有三十里。” 魏征沉思片刻,便开口道:“陛下只给子德十天时间,在路上我们已然耽误了两天,不能再耽搁了,直接赶路,深夜入城,本官有陛下之令,不必担心城门关闭与宵禁之事。” 赵十五一听,自然不敢忤逆:“是!” 他当即赶着马车,趁着还有点阳光,加速前行。 林枫昨日在询问完江贺成后,便直接出发前往商州了。 因戴胄还要处理翠竹案和纵火案的后续事宜,没法离开,所以这一次的调查,魏征负责坐镇,林枫负责主查。 孙伏伽代表着刑部,赵十五代表着捧哏……他是自己要求带上的,一方面是用着习惯了,林枫需要个听话的助手,另一方面则是林枫亲眼见识过赵十五的武艺。 赵十五膀大腰圆,功夫不弱,有他在身边,林枫安全感很足。 虽然他前世当刑警时,也有不弱的身手,但一来自己这副身体太瘦弱了,用不出三成的本事,二来多一个人保护总归是好的。 毕竟想要自己死的人,似乎有些多…… 除了昨夜在一个小镇留宿,以及路上让马匹休息饮水外,他们一直都在赶路。 好在商州距离长安并不远,今夜就能抵达。 林枫坐在马车里,一边保护自己脑浆别被晃出来,一边听着坐在对面的孙伏伽介绍着即将要见到的人。 “江贺成被捉拿后,吏部尚未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所以现在商州是由长史陆辰鹤暂时代理州事。” “我们去到商州后,就要与他接洽,由他配合我们重新调查赵德顺案。” 陆辰鹤……林枫在询问江贺成时,听到过这个名字。 以江贺成的习惯,任何犯人开审之前,都要先打十大板,这叫杀威棍,让犯人明白处境,不敢隐瞒和乱说。 江贺成原本也要对赵德顺这样做的,不过陆辰鹤阻止了他。 林枫道:“这个陆辰鹤怎么样?” 孙伏伽道:“之前我们来调查时,我见过他,他很懂人情世故,做事有理有据,在商州有着不差的评价。” 林枫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握着唐律,一路上都认真研读,十分刻苦的林枫,眼中充满着敬佩,怪不得林枫能有如此破案能力,瞧瞧人家都在干啥? 这么辛苦的赶路,都手不离唐律,这样的人不厉害,天理不容啊! 他说道:“用不用我再为你介绍一下赵家的情况?” 赵明路已经简单说过了,但林枫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听听孙伏伽的介绍,第一人视角和第三方视角会有不同的侧重点,也许就能发现点赵明路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他点头道:“那就有劳孙郎中了。” 孙伏伽笑了笑,道:“赵家是有名的富商,在商州更是第一富商。” “赵德顺乐善好施,脾气好,名声一直不错,他只有一个正室和两个妾室,正室在赵明路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因此赵明路一直被妾室赵氏所照顾养大,两人就如同亲生母子一样,感情极好。” “还有一个妾室,就是已死的周婉儿,周婉儿是三年前被赵德顺娶进家门的。” 林枫道:“那个妾室赵氏……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 孙伏伽点头:“没有。” 怪不得能如亲生母子……林枫点了点头。 他又回想起江贺成所说的,赵氏去牢里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她说赵明路怎么这么傻…… 是指赵明路杀人傻,还是投案自首傻?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示意孙伏伽继续。 孙伏伽道:“赵德顺还有一个妹妹赵茜,妹妹招了一个入赘的夫婿叫周松林,都一同住在赵府,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叫赵方,现年八岁。” “这就是他们家的情况,很简单,赵明路是赵德顺独子,一直备受赵德顺期待,赵德顺不让赵明路参与任何生意经营,只让他好好读书,希望他以后能有所作为。” “而赵明路也没让赵德顺失望,他拜了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崔琰为师,眼看有光宗耀祖的机会了,却未成想……” 孙伏伽叹息道:“出现了这样的事。” 真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伤感……林枫一边点头,一边回想江贺成所说的,赵茜夫妇去牢中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 他们在问……赵明路是否真的杀了人。 是不敢相信赵明路会杀人呢,还是期待赵明路杀了人呢? 这差别可是很大啊!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赵茜是招了入赘的……那她在赵府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孙伏伽点头:“除了赵德顺、赵明路,就是赵茜地位最高了,而且赵茜脾气不好,为人……”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为人也比较蛮横,所以在赵府内,很多人都畏惧她。” 能让孙伏伽在背后说她为人蛮横,林枫已经能想象到这个赵茜,有多不招人喜欢了。 他想了想,道:“好像还少个人。” 他记得江贺成说,似乎还有个什么妹妹也去探监过。 孙伏伽点头:“对,还有个赵嫣然,她是赵明路堂妹,他父亲是赵德顺堂弟,两个多月前她父亲乘坐马车,马车失控坠崖而亡,只剩下她一人。” “赵德顺顾念亲情,念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便将其接到了赵府。” 林枫指尖捏着快要被他翻烂的唐律,微微点头。 孤儿,被赵德顺接到赵府,赵德顺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依仗,结果赵德顺死了,赵茜又是个蛮横的主,林枫觉得,这位赵嫣然姑娘,处境可能会有些差。 而她在牢内,看望赵明路时,还说赵明路费否有未解心愿,要帮忙完成……自己处境不好,还想着帮赵明路完成心愿,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赵府人不多,可看起来关系也很复杂啊……他目光看向车窗之外,看着那最后一抹如血残阳隐入地面,眸光微闪。 赵明路姨娘,堂妹赵嫣然,姑姑赵茜,姑父周松林,表弟赵方……若真有隐藏极深的第三者,能下毒,又能准确知晓赵明路作案,且还要让赵德顺适时发现的……只有身在赵府内的人。 而卷宗显示,当晚案发前后,下人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都至少三两人在一起做工,也就是说,他们没法去监视赵明路……赵明路作案又是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无法事先预知,不能亲眼看到赵明路作案,就没法适时让赵德顺知情,这样的话,就无法将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 所以,这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下人,嫌疑就很低了。 换言之,倘若真的有隐藏的第三者,这五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主人,嫌疑最大。 只是……会是谁呢? ………… 深夜赶路,速度不得不放慢,等林枫他们赶到赵府时,已经快丑时了。 整座商州州城,都静悄悄的。 可唯独赵府……此刻却闹哄哄的。 外面门口还有刺史府的衙役看守。 林枫挑眉:“这是知道我们要来,提前等候了?” 魏征一边整理着衣着,一边道:“不会,本官未曾命人通知他们,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要来,即便是听到了些风声,也绝不可能料到我们会连夜入城。”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倒是有趣了,看来赵府内似乎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就要下车查看。 “等一下!” 可这时,魏征却忽然严厉的叫住了他。 然后在林枫疑惑的注视下,魏征伸出手,轻轻抚平林枫因乘坐马车而褶皱的衣袍,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眼中的严厉才化作春风般的温和,道:“可以了。” 林枫:“……” 他怎么忘记魏征的强迫症了。 一边想着,林枫的视线一边看向了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趁着魏征给林枫整理衣服的机会,匆忙整理衣着,见林枫看来,一脸从容道:“身为朝廷命官,时刻代表着朝廷威严,自当时刻正衣冠。” 魏征十分满意的颔首:“孙郎中有御史之姿。” 孙伏伽忙道:“下官不及魏公十之一二,惭愧惭愧。” 林枫:“……” 他眼角直抽,决定无视这两个家伙,直接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视野更好,能清晰看到赵府之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入夜后该有的正常模样。 林枫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当即来到两个守门衙役面前,掏出令牌,道:“我等奉陛下之令,重查赵德顺案。” 这两个衙役见状,连忙行礼。 赵十五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看向两人,道:“请问,这赵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稍高的衙役开口道:“赵府闹鬼了,不久之前……赵德顺的鬼魂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 送一个鬼做见面礼!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十五眼睛一瞪,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刚刚从马车下来的魏征和孙伏伽闻言,脚步也都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经历过皇宫闹鬼案的他们,对鬼神之说自是不信的。 但此时此刻,却有人说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这是?” 林枫看着赵府内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笑呵呵道:“真是有趣……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们刚要来,赵德顺的鬼魂就回来了,这是专门来向我们喊冤的吗?” 孙伏伽眸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林枫道:“去瞧瞧就知道了,走吧,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抓鬼了,我倒要看看,这个鬼比起皇宫鬼影来,要如何?” 说着,林枫便大步走了进去。 衙役们自然不敢阻拦。 孙伏伽看向魏征,魏征看着林枫自信的身影,露出一丝笑意:“上一次子德在皇宫破获闹鬼案时,本官没在现场,着实有些可惜,不过今日,看来本官能亲眼看到抓鬼的场面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也大步前行。 有衙役亲自带路,很快他们就到了闹鬼的地方。 这是赵府的后院,主人休息的地方。 刚进院子,便见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正带着一行人连忙赶来,看到魏征后,他连忙一拜:“见过魏公!” 魏征上一次来查过案,所以商州众人对魏征都很熟悉。 魏征微微点头:“诸位不必多礼,本官连夜来此,仍是为了周婉儿被杀之案。” “因林枫查出卷宗有异,周婉儿被杀之案或有其他隐情,所以陛下卓令本官与林枫前来商州,再查此案。” 魏征一如既往,除了面对林枫时带着点笑容,话多一点,对其他人,都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几句话就将来意直接介绍完毕,也不管别人能否迅速消化这些。 不过商州长史陆辰鹤却反应迅捷,他忙道:“下官必好好配合魏公,查明此案。” 魏征颔首,他向右迈出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林枫,道:“此案的问题乃是林枫发现的,所以这一次,林枫负责此案的主查之责,你们需全力配合……林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魏征就不再多说,将现场直接交给林枫。 魏征就是魏征,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林枫心中赞慨,他上前一步,来到魏征身旁,目光看向陆辰鹤等人。 只见陆辰鹤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比较魁梧,但和赵十五比起来,仍算小个子。 他面对魏征时,十分恭敬顺从,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和他原上司商州刺史勾结的人,也仍是笑呵呵的表情,孙伏伽的评价没错,的确十分懂得人情世故。 在他身后,应该就是赵府众人了。 有一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弱,此刻正被丫鬟搀扶着,看向自己的神色,柔弱中带着不喜。 在美妇人左侧,俏生生站立着一个妙龄少女,女子容颜清秀美丽,虽不及长乐公主,却也十分出彩,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这个少女,也在秀眉微蹙的看着自己。 而美妇人右侧,则是一家三口……他们与美妇人隔了一步的距离,除了那个撅着屁股玩蚂蚁的少年外,此刻都在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这赵府不太欢迎我啊……林枫一边叹息原大理寺丞林枫干的好事,一边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想来就是赵德顺现在仅剩的妾室赵氏。 特别漂亮的妙龄女子,应当就是那个被赵德顺接来的赵明路堂妹赵嫣然。 而那一家三口,毫无疑问,就是赵明路姑姑一家了。 在林枫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一家三口中的女子,也就是赵明路的姑姑赵茜,忽然开口:“魏公,案子如果有了新的发现,你们来重查,民妇能理解。” “但民妇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让他林枫来查?” “难道魏公不知道就是林枫与江贺成勾结,才让我赵家落得现在这悲惨境地吗?” “他林枫一个案犯,有什么资格来查案?” 赵明路姑姑身材肥胖,嘴唇薄削,凤眉倒竖,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愧是孙伏伽在背后都无法说好的人,果然脾气够暴。 其丈夫周松林连忙拉住赵茜,道:“娘子,别胡说,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遵从就是。” “松开!” 赵茜怒喝一声:“这世上一切都讲究一个理字吧,我们赵家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不让我说?” “我就是求一个道理,求一个原因,求一个是非公道,魏公,难道这都不行吗?” 周松林看起来很是软弱,赵茜一生气,就不敢说话了。 赵德顺妾室与赵嫣然,都只是看着没说话,很明显,他们也在默认赵茜的质疑。 林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想想赵明路刚看到自己时的态度,就能想象自己的形象在赵家人眼中有多差了。 他们没对自己吐口水已经很有素质了。 陆辰鹤脸色微变,忙说道:“住口!陛下之令,魏公亲自坐镇,岂是你这个妇道人家能质疑的!” “来人,将其带走!” 赵茜一听,脸色直接一变,她似乎没想到陆辰鹤会直接翻脸,她忙道:“我就是想要个理由,我哪错了。” 赵家其他人,也都跟着慌了。 在家蛮横也就罢了,在魏公面前还敢如此蛮横……陆辰鹤没理赵茜,忙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看这……” 他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魏征。 魏征见状,眉头微蹙,视线看向林枫,询问林枫的意见。 面对朝廷命官,和面对普通百姓,魏征的要求是不同的。 对普通百姓,他更多的是有着宽容的态度,固然赵茜这个妇道人家质疑朝廷之令不对,可林枫接下来要重新查案,若是一开始就和赵家结仇,那后面还怎么查? 而且人家是苦主,有资格有理由质疑林枫。 孙伏伽也感觉到分外棘手,赵家众人摆明了对林枫态度不善,倘若赵茜真的被抓走了,可以想象,接下来林枫的查案之路,绝对不会顺畅。 可如果不抓,岂不是相当于堕了林枫的颜面了? 魏征刚说林枫负责,结果林枫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质疑了,然后质疑他的人还没有任何后果……谁还会尊重林枫?谁还会配合林枫查案? 一时间,连饱读诗书的孙伏伽,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棘手的情况了。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便是赵十五这个肌肉比头脑发达的呆子,都感受到气氛的异常了。 这是什么困难模式的开局……好在我运气不错,碰到了个鬼,否则还真的不好处理了。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还请稍等一下。” 众人一听,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赵茜,道:“你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是我来主查此案?” 赵茜对陆辰鹤和魏征畏惧,但对林枫这个赵家的仇人,可一点都不怵,她双手叉腰,冷笑道:“你一个与江贺成勾结的狗官,我质疑你还需要理由吗?” 林枫见状也不恼,他说道:“你的确不需要理由,但我可以让你知道,为什么必须是我。” 说完,他直接转身,不再搭理赵茜,而是看向陆辰鹤:“我听说赵德顺的鬼魂回来了?” 陆辰鹤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上一瞬还和赵茜对峙呢,下一瞬就将话题转到了鬼魂身上。 不过他处事八面灵活,而且见魏征和孙伏伽都没异样,便眸光微动,笑道:“没错,就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前。” “赵氏正在房间里休息,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循声看去……” “就见窗外通红一片,血光冲天,同时一道身影在窗前左右游荡,飘飘荡荡,同时还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美妇人赵氏。 赵氏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再回想刚刚的事,娇躯都颤了起来,她接着陆辰鹤的话,道:“妾身看到外面的身影,直接就被吓坏了,而就在那时,门忽然开了。” “一道阴冷刺骨的风突然灌入,同时血红的光芒之中,我家老爷……他,他飘进来了。” 林枫抓住了关键,道:“飘?脚未沾地?” 陆辰鹤说了一遍在窗外飘飘荡荡,赵氏也说飘了进来……这飘字,实在是不能不让林枫在意。 赵氏点着头:“没错,就是飘进来了,他是飘在半空中的。” “他穿着的仍是死时的囚服,囚服上沾满了鲜血,而且他的额头上……额头上也是血红一片。” “他披头散发,就这种在无尽的血光中,飘到了我的面前。” 只是听着赵氏说起这些来,赵十五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大块头的他,不由靠近了孙伏伽,孙伏伽瞥了一眼赵十五,暗自感到好笑,没想到这么魁梧的赵十五,竟还会怕鬼怪之说。 林枫一边听着赵氏讲述,一边走进了后面的赵氏房间之中。 而这时,林枫发现门口地面上有着不少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林枫看向鲜血,赵氏脸色苍白的都和她的衣服一样了:“这鲜血……是随着,随着老爷的出现而一起出现的,鲜血汩汩向前流动,好像有生命一样。” 不仅飘着进来,身后有血光,地面上还淌着鲜血……这还真是将闹鬼的要素都凑齐了,林枫都不得不为这次的鬼怪点个赞了。 这氛围感,比皇宫闹鬼案真实多了。 他蹲下来,用食指抹了一下鲜血,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凉的,有血腥味。 “是真的鲜血。”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向赵氏,目光在赵氏衣袍上的几点血迹停了一下——衣服上都沾了血点子了,这不得直接吓傻了啊。 他都能想象到那画面有多恐怖了…… 他继续道:“你老爷鬼魂怎么飘的?” 赵氏站在门口,抬起头向上看去,道:“就是那样飘飘荡荡的,他离地两尺左右的高度,从门口径直向里面飘去。” 林枫与赵氏并立,向里面看去,赵氏的房间不算大,进入门后,就是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桌子上有着水壶水杯。 桌子附近挨着墙壁的位置,放置了几个柜子。 越过桌子,向里便是一个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床榻和梳妆柜。 梳妆柜上有一个小箱子,箱子被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应当是一些胭脂水粉,或者装药所用。 此时屏风倒着,所以从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床榻。 林枫道:“屏风什么时候倒的?” 赵氏道:“敲门声将我惊醒时,屏风就已经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因为屏风倒了,所以我才能一眼看到窗外的影子。” “你老爷鬼影是飘的直线,还是飘的曲线?” “啊?”赵氏一愣,想了想:“好像,好像是直着来的。” 直着…… 林枫若有所思。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低声道:“子德,你想要破解赵德顺鬼魂之谜?” 林枫一边检查现场,一边平静道:“不现场给他们抓个鬼,他们如何能明白必须是我来查案?” “这赵茜你也看到了,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说再多在她看来估计都是借口,既如此……” 林枫缓缓道:“那就送他们一个鬼做见面礼吧。” 第五十七章 藏在哪里?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恍然。 他就说以林枫的伶牙俐齿,当时质疑林枫的赵明路,直接被林枫给骂哭了,怎么面对这个赵茜,反而没有解释。 现在看来,林枫心里早有谱了,赵明路是读书人,而且心有愧疚,容易骂醒,但这个蛮横的赵茜……林枫明显知道浪费口水没用,所以干脆直接用事实证明。 孙伏伽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先找找线索再说。” 他转头看向柔弱的赵氏,道:“你夫君鬼魂最后停在了何处?” 赵氏颤抖的抬起手,道:“就在……就在我的床榻前三尺远的地方。” “床榻前三尺?” 林枫走了过去,找了一个位置,道:“这里?” 赵氏道:“再往后挪一挪。” 林枫向后挪了半步:“这次呢?” “就是那里。” 林枫低下头,看向地面,只见他脚下十分干净。 他想了想,又抬起头,向头顶上方看去,便看到一个横着的房梁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林枫眸光微微闪烁,他说道:“赵十五。” “义父,有什么吩咐?” 林枫在赵十五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当即麻利的搬了一把凳子垫在脚下,魁梧的他,直接一蹦,双手就抓住了横梁,双臂用力,肌肉青筋盘绕,做引体向上的动作,脑袋直接到了横梁上方,视线向横梁看去。 没多久,赵十五跳了下来。 他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有些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微微颔首。 陆辰鹤看到这一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枫看向门口方向,正好看到了陆辰鹤的神情,他笑道:“看来陆长史似乎有些想法?” 陆辰鹤忙摆手:“就是瞎想,瞎想而已。”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赵氏,道:“你夫君鬼魂从门进来时,就有两尺来高的飘在空中?” 赵氏想了想,说道:“是。”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夫君鬼魂回来看你,没说些什么?不会就是单纯想你了,来吓吓你吧?那你夫君这性子可有些恶劣啊。” 赵氏被林枫吓得面色更加苍白起来,赵嫣然不由搀扶着赵氏,瞪了林枫一眼:“你这人怎么故意吓人。” “伯母,他就是故意在吓唬你,根本没什么鬼的。”赵嫣然安慰着赵氏。 赵氏拍了拍赵嫣然的手背,以感谢赵嫣然,她看向林枫,道:“他一直重复两句话。” “什么话?”林枫追问。 魏征等人也侧耳过来。 赵氏道:“他不断的重复……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你夫君这是提醒你们,给他陪葬的时候,不给他放好东西啊,你们是不是苛待你们夫君了?” 赵氏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妹妹说夫君向来朴素,所以要从简的。” 赵茜一听,肥胖的脸上横眉冷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一说,你就听了,谁让你不坚持,大哥怎么不来找我呢?” “还不是怨你?” 赵氏摇着头:“我……我,我一个妾,哪能做主啊。” 赵茜双手叉腰:“都是你的错,少找借口。” 赵嫣然不由道:“姑妈,这当时的确是你做主的……” “住口!” 赵茜十分强势:“你一个外人,哪有你插嘴的份!” 赵嫣然眼眶不由红了下来,她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样子,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好一出家庭狗血剧……林枫咳嗖一声,道:“先不说陪葬的事。” 他看向赵氏,好奇道:“你夫君说他的宝贝?他都有什么好东西,死了还如此在意?” 赵氏摇头:“我也不知道,夫君的东西除非他主动给我看,否则我从来不过问。” 赵嫣然抬起头,不由看向赵茜,赵茜一瞪眼睛:“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这些人的心思都很有趣啊……林枫思索了片刻,目光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后,转身来到了房外。 赵氏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窗户靠近门一侧,是一个柱子。 另一侧则是一棵正在绽放的桂花树。 桂花飘香,香味弥漫。 一阵夜风吹来,林枫不由打了个寒颤,下半夜的夜晚真是够冷的。 “阿嚏。” 赵嫣然这时突然咳嗽了一声,赵茜满脸嫌弃道:“从来我赵府开始,你就感染了风寒,这都两个多月了,也没见好转……我都在想,我们赵府现在这般样子,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给影响的。” 赵嫣然素白的脸蛋上,更加苍白,她低着头,暗自抹泪,没有说话。 赵氏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赵嫣然的手背,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陆辰鹤见魏征皱眉,直接喝道:“赵茜,行了啊,少说点话,魏公他们正在断案,无关紧要的话少说。” 赵茜明显畏惧官府的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的确不敢轻易开口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林枫看向赵氏:“你在房里看到的窗外影子,是如何飘的?” 赵氏忙抬起手,在窗前指着:“就是这样,从左到右,然后又从右到左,之后突然消失,然后门就开了。”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还真是飘来飘去。 林枫想了想,他又看向赵氏:“最后你夫君是怎么离开的?” 赵氏摇了摇头,道:“我身体不好,胆子也小,直接就被吓晕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还是有婢女晚上出恭,路过我的房门,发现我房门开着,地面上都是鲜血,这才尖叫出声,将我唤醒的。” 林枫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他转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 陆辰鹤十分客气,忙道:“林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枫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说官员吧,不是,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说是囚犯吧,又能连他这个长史都能吩咐,所以陆辰鹤干脆叫林枫林公子,这个称呼不好不坏。 林枫说道:“你们过来后,有没有搜查过赵府?” 陆辰鹤忙道:“自是搜查了。” “不瞒林公子,本官对什么鬼怪之说是全然不信的,所以来这第一件事,本官就是命人搜查赵府,想要找出那装鬼之人或者装鬼之物……可是也真奇怪了,我们搜查了整个赵府,都没有找到任何装鬼的东西。” “什么染血的囚服……完全没有。” 林枫说道:“所有房间都搜查过了?” “都搜查过了。” “房间之外的地方呢?比如花园,比如假山?” 陆辰鹤道:“也让人搜过了,也没发现。” “那是否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灰烬?”林枫继续问道。 陆辰鹤眸光微动:“你是怀疑……那些衣物被烧了?” 林枫道:“若是找不到,也有被毁掉的可能性。” 陆辰鹤仍是摇头:“也没有。” 林枫微微点头,他转身看向赵府的人,道:“今夜可有人离开过?” 赵府管家忙道:“没有任何人离开,我们的门一直都紧闭着,门口也有人守着。” 赵十五听到这些,不由道:“这就奇怪了……没人离开,还什么都没搜到……那这个鬼哪去了?” 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赵氏:“闹鬼的时候,你可知是什么时辰?” 赵氏回忆了一下:“我似乎听到了打更人的声音……好像是子时。” “子时……” 林枫又道:“那婢女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昏厥的?” 赵氏道:“应该不到子时一刻吧。” “就是子时一刻!” 一道清清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蹲在地上玩蚂蚁的赵茜之子赵方。 他一度以为这孩子脑袋有问题,毕竟赵方八岁,正该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龄,可这么精彩的抓鬼之事他却丝毫不好奇,非要玩蚂蚁。 他笑呵呵看向赵方,道:“你怎么知道?” 赵方很是奇怪:“我就是知道,为什么要问原因?” 呃……林枫被问住了。 赵明路的姑父周松林忙道:“犬子从小就对时间十分敏感,他就算睡着了,醒来时,也能清楚的道出时间。” 呦呵……时间方面有特殊能力的神童? 孙伏伽看向林枫,与林枫一起推理,他说道:“子时左右鬼魂出现,子时一刻就被人发现了……算上在屋子里的时间,其实给这个鬼的时间并不多。” “处理后续事务的时间更不多。” “这么点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做。” “没有灰烬就不是烧毁,衣物不同其他,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烧完的,这也能证明不是烧毁,同时也没人从门出去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道:“装鬼之物仍在赵府之中,可官府已经搜完了,没有发现啊……那这些东西能藏在哪里呢?” 他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虑:“藏在什么地方,是绝对搜查不到的?” 其实在看到林枫的检查过程后,有了些许抓鬼经验的孙伏伽,已经能猜出大致的装鬼手法是什么了。 他这几天也不是白白跟在林枫后面浪费时间的。 可这手法……还需要装鬼之物的配合,才能验证。 否则,根本揪不出装鬼之人! 必须得找到决定性的装鬼证物……才能帮助林枫揪出那个鬼,从而让林枫将鬼当礼物送给赵家众人。 但,藏在哪了呢…… 孙伏伽焦虑不已,怎么都想不通,陆辰鹤也皱眉凝神,他不断将视线放在房梁和外面的柱子与桂花树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也同样因为找不到证物而发愁。 林枫站在门口,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也在思考一些问题,不过他和孙伏伽等人想的东西不同。 他没有纠结于东西藏在哪里。 他纠结的是另一件事——林枫目光盯着门口那滩血迹,眯了眯眼睛。 第五十八章 林枫出手!(四千大章,求追读) 凌晨的夜晚,越发寒冷。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抵不住寒意了,站在那里哆哆嗦嗦。 可因为那个可恶的鬼还没有抓住,谁也没法离开,只能裹紧衣服。 陆辰鹤也缩了缩脖子,微微裹了一下衣服,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忽然间,陆辰鹤只觉得脑海里陡然闪过一抹灵光。 他眼睛陡然瞪大,眸中精光瞬间一闪,道:“本官明白了!” 他这一嗓子威力可不小,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孙伏伽道:“陆长史,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只见陆辰鹤激动道:“本官明白闹鬼的手法,以及那鬼将装鬼之物都藏在哪了?” 听到陆辰鹤的话,众人都不由露出惊喜和愕然之色。 “陆长史明白了?” “不愧是陆长史,果然厉害!” “这鬼究竟是怎么装的?” 衙役们和赵府众人纷纷开口。 孙伏伽则面色微变,他不由转头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想明白了没有?陆辰鹤都要破案了。” 赵十五也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 他们都知道,林枫是想通过抓鬼之事,来证明为什么周婉儿的案子必须他不可的! 但若是案子被陆辰鹤给破解了,那林枫的目的岂不就达不到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 却见林枫神色没有任何慌张,他笑着说道:“能破案就是好事,早一刻让真相大白,总比晚一刻要强……既然陆长史知道了一切,那就由他揭晓真相便好。”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可若是让他破案了,赵府的人如何服你?” 林枫却是意味深长道:“这个案子,可没那么简单……我们不妨先听听陆长史的分析。” “而且,我也未必非要用这个案子让他们服我啊,你忘记我把赵明路也带回来了?只要赵明路出面,赵府的人顿时就会明白为什么必须是我了。” “所以,别那么紧张。” 林枫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找到真相而无比自得的陆辰鹤,道:“让我们先瞧瞧这位代理州事的陆长史的本事。” 这时,陆辰鹤似乎感受到了林枫的视线,他看向林枫,笑呵呵道:“林公子,可能本官要先林公子一步找出真相了。” 林枫笑道:“无妨,只要是真相大白,就比什么都好。” 赵茜面带冷笑看了林枫一眼,然后看向陆辰鹤,尊敬道:“陆长史,你别和他废话了……他刚刚还问的有模有样,让我真以为他能破案呢,现在看来,徒有虚表!” “还是陆长史厉害,轻松就找出真相了……陆长史快说说,这闹鬼案是怎么回事吧。” 赵府众人也都支持点头,陆辰鹤见状,他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下巴微扬,开口道:“首先,本官是绝对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的,所谓的鬼,肯定是人在装鬼。” “基于此,本官在到来这里后,直接就将重点转移到寻找线索,推测出那个人是如何装鬼的。” 说着,他余光偷偷看向魏征,见魏征微微颔首,他下巴顿时抬得更高了。 “所以,本官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命人守住赵府的前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以免那装鬼之人能偷跑出去,毁掉线索。” “同时,本官卓令所有人,对赵府进行搜查,任何一个房间,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许放过,便是那枯井茅房也进行了检查,确保没有任何疏忽之地!” “而就在我们刚检查完……” 他看向林枫,道:“你们就来了。” 林枫笑了笑:“这还真是赶巧了。” 陆辰鹤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时本官的所有心思都在搜查装鬼之物上,还没有想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装鬼的,直到……林公子你的到来,让本官茅塞顿开!” 他转过身,看向赵氏,道:“林公子询问过鬼的出现,你说,那个鬼一开始是在窗外飘来飘去,然后又飘进房间里的,并且在你榻前停了下来。” 脸色苍白的赵氏点着头。 陆辰鹤继续道:“飘来飘去,又飘到了你的床榻之前……这个鬼之所以伪装的十分像鬼,重点就在那个飘字。” “所以,只要解决了这个飘的手法,便不难拆穿他的装鬼手段。” “而这时,我听到了林公子询问你那鬼走的是直线还是曲线。” 赵氏想了想,点头道:“我回答的是直线。” “没错,就是直线!” 陆辰鹤声音突然变大,宽大的官袍在夜风下猎猎作响。 “就是这个直线,让本官终于明白了那个鬼的手法了!” 陆辰鹤毫无任何墨迹,直接道:“而正巧那时,林公子又向你询问,那个鬼最终停在了何地。” 说着,陆辰鹤直接绕开地上的血,进入了房间内。 他来到了床榻前的横梁下方,道:“你说,鬼最终停在了这里。” 赵氏再度点头:“没错。” 陆辰鹤笑了,道:“在那一刻,在见到林公子关注的重点,以及你的回答后,本官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鬼所用的手法,其实十分简单……他不过是借用了这横梁,以及一些结实的绳子罢了。” 绳子? 横梁? 赵府众人十分茫然。 孙伏伽则连连点头,其实这些,他也想到了。 这个手法并不算难。 陆辰鹤直接解释:“很简单……那个鬼,只需要提前将一根不太粗的绳子绑在横梁上,然后将绳子穿过一个圆环之类的东西,再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门口上面的横梁上,但这次要绑的比另一端高一些。” “之后,他只需要在自己的身上系上一根绳子,将绳子的上方绑在圆环上,然后借助圆环在绳子上的滑动,因为绳子一高一低,定能轻松滑动……这样就能制造出悬浮在空中的效果了。” “当时屋内没有烛火,只有外面的光照进来,你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所以位于房梁那么高的绳子……” 他看向赵氏,道:“你很难发现。” 赵氏瞪大眼睛,满脸意外:“真的是这样吗?” 陆辰鹤点头道:“这有两点可以佐证。” “第一,为什么那个鬼飘直线……因为他是被绳子绑着的,他只能借助绳子,从一端来到另一端,而绳子是直的,他怎么可能会飘曲线?” “第二,这根房梁,是距离你床榻最近的房梁了,再向前,因为没有房梁了,所以绳子也就没法继续延伸了,故此,他只能停在这里,而没法继续向前。” 听着陆辰鹤的推理,众人都不由露出恍然之色。 周松林不由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原来那鬼,是借助了横梁与绳子,才制造的飘浮效果……怪不得他最终会停在这里。” “陆长史,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破解了闹鬼之谜了。” 蛮横的赵茜,此时也露出一抹惊叹:“好厉害,这么快就破解了!” 赵府其他人也都跟着点着头,窃窃私语。 魏征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同样微微点头,虽然陆辰鹤破案对林枫不利,但不能不说,陆辰鹤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陆辰鹤见状,颇有些自得的扬起了头,他视线瞥了林枫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看来今天这案子,要给自己做嫁衣了。 可没人发现,赵十五这一刻,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说,但见林枫没开口,又只能憋着,这让他有些难受。 “那外面飘着的鬼呢?” 赵氏询问道。 陆辰鹤道:“那就更简单了,靠窗户的那一侧是一棵桂花树,靠门这里又有柱子。” “所以那个装鬼之人只需要将绳子两端绑在桂花树上和柱子上,用刚刚相同的手法,足以制造出左右飘荡的效果。” 破解了! 一切都明白了。 赵氏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苍白的脸色,似乎因为不是鬼魂而终于有了一些红润。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人装鬼的。” 陆辰鹤道:“这世上哪有鬼,赵夫人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鬼怪之说的。” 赵氏脸色有些发红:“妾身……妾身是亲眼看到了,实在是被吓到了。” 陆辰鹤点头:“本官能理解。” 众人都对陆辰鹤表示敬佩。 可这时,孙伏伽却皱眉道:“装鬼手法破解了,但那装鬼之物呢?那最明显的染血囚服呢?又藏在哪了?” “找不到这些东西,总是少些决定性的证据。” 众人一听,也都忙看向陆辰鹤。 陆辰鹤闻言,脸上笑意越来越多,下巴也越抬越高。 这个手法其实并不困难,他相信林枫和孙伏伽他们肯定也猜到了,毕竟还是林枫调查给他的启发。 但那最关键的装鬼之物,却只有自己想明白了,这才是他今夜最得意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其实一开始本官也想不明白,毕竟本官派人搜遍了整座宅邸,任何犄角旮旯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装鬼之物,特别是那件染血囚服。” “而直到……” 他话音一转,笑道:“直到刚刚被寒冷的夜风吹得我裹紧衣服,本官才陡然惊醒!” 他看向孙伏伽,看向林枫,最终看向魏征,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那件最关键的染血囚服的藏身之地呢?为什么我们翻遍了整座宅邸都没找到它的影子呢?” “因为——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以为那个装鬼之人肯定会将关键的证物藏起来,以免自己被发现!” “可事实却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引得所有人好奇心如猫挠一般,才开口:“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没有将那染血囚服给藏起来!他压根就不需要藏起来啊!” 听着陆辰鹤的话,众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陆辰鹤道:“还没明白吗?他仍旧穿在身上啊!这夜晚这么冷,所有人都添加了很厚的外套……这样的话,即便那个装鬼之人将染血囚服穿在身上,有外套的阻挡,我们也发现不了啊!而等我们什么都找不到,放松警惕之后,他再寻个机会将其处理掉,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也是为何,我们搜遍了整座府邸,都没有找到囚服……因为它就被穿在身上,就没藏起来,怎么可能搜到!” 孙伏伽猛的瞪大眼睛:“穿在身上……这……这……” 他踱着步,走了两步,忽然抬起头:“没错,若是穿在身上,的确不会被发现!” “竟然穿在身上!”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不需要脱下来呢!” “好狡猾!” “再狡猾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陆长史猜出来了!” 衙役们和赵府下人们,都惊叹不已,议论纷纷。 饶是孙伏伽和魏征,都不得不点头赞许。 陆辰鹤听着众人的吹捧,看见魏征都对自己点头,脸上自得之色更浓,他看向林枫,道:“林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忙活那么半天,案子让本官给破了。” 还未等林枫开口,那对林枫不满的赵茜,直接讽刺道:“陆长史向他道什么歉,自己没本事,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还是陆长史厉害,那装鬼之人如此狡猾,如此诡计多端,都被陆长史猜到了!陆长史在民妇心中,简直就是神探,探案无双!” 赘婿周松林忙追着自己娘子的步伐,看向林枫,摇头叹息道:“林公子……你……哎,机会就在眼前,只可惜,林公子没抓住啊。” 赵茜一把将周松林拽了回来,嗤笑道:“叹息什么叹息,自己没本事,就别揽那瓷器活,还要证明周婉儿的案子为何非你不可……现在不用证明了,就不该让你来主查!我看还是魏公来查吧,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还真是一点口德也不留啊……林枫原本觉得这个时候开口不合适,但赵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不开口,就真的要被鄙视了。 看来,只能对不起陆辰鹤了……林枫看向赵茜,呵笑一声,忽然道:“聒聒噪噪,吵吵嚷嚷,目光短浅,你以为你听到的就是真相?连什么是真相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大言不惭,吠吠狂叫,还自以为听得多明白……说你一桶水不满,半桶水乱晃,都是对那半桶水的诋毁!” “你——你说什么!?”赵茜直接被林枫给骂懵了。 林枫冷冷道:“耳朵不好就去治治,让开!我来告诉你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 揭晓真相,鬼在心中! 林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不仅将一向蛮横的赵茜给说懵了。 也将其他人的视线,都顿时给抓了过来。 原本属于陆辰鹤的焦点位,刹那间就转换到了林枫身上。 林枫刚刚的话,声音并不低,所以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让他们既是惊讶于林枫如此伶牙俐齿,又意外于林枫说陆辰鹤的真相不是真相! 明明陆辰鹤的推断有理有据,最后关于怎么都搜查不到的囚服的推断,更是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说服了。 怎么林枫却说那不是真相? 若这不是真相,那又什么是真相? 魏征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不解摇头,魏征眸光微深,也看向林枫。 陆辰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林枫刚刚是在斥责赵茜,但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寻找到的真相? 他看向林枫,皱眉道:“林公子,恕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本官找到的真相不是真相……那敢问林公子,本官究竟哪里错了?” 气氛顿时沉闷了几分。 赵茜也满是怒意的盯着林枫。 林枫神色不变,他缓缓道:“陆长史,我不是针对你,接下来我所说的话,都是针对案子本身,就事论事,还望陆长史能见谅。” 陆辰鹤八面玲珑,虽然林枫刚刚的话让他有些堕了面子,但林枫现在明显是在对他释放善意,他自然不会继续冷着脸,擅长人情世故的他直接笑呵呵道:“林公子放心,本官什么都明白,本官也是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林枫微微点头,不吊他们胃口,说道:“此案有三大疑点。” “第一,装鬼之人所用的装鬼之物,在哪里?你们搜查了整个府邸,任何地方都查过了,却都没有找到。” 赵茜冷冷道:“陆长史都说过了,被那装鬼之人仍旧穿在身上,所以才搜不到的!你耳朵不好使吗?” 还会反击了……林枫淡淡道:“真的被穿在身上吗?” 他看向赵府众人,道:“赵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不如我们现场彼此验证一下,看看是否有谁穿着那件染血囚服?” 听到林枫的话,赵茜眉头皱了一下,他看向陆辰鹤,陆辰鹤仍旧对自己的推断抱有信心,他点头道:“这是最好的验证之法!” 魏征看了一眼林枫,当即道:“男女各去两个房间之内,进行验证。” 随着魏征下令,赵府众人顿时分散开来。 男子去了一个房间,女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而这些主人,也各自带着婢女或者家丁,分别去验证。 过了没多久,房门打开。 赵府所有人都返回了。 陆辰鹤忙问道:“怎么样?” 赵府众人皆是摇头:“没有!” “没有发现染血的囚服!” “没有发现任何染血之物。” 陆辰鹤当即定在原地,双眼瞪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没有……怎么会没有?” 赵茜也是怔住了:“为什么会没有?难道……陆长史真的猜错了!?” 魏征和孙伏伽,也是满脸意外。 在陆辰鹤说出推测时,他们真的以为那就是真相,毕竟除了穿在身上外,他们也真的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能够藏匿的法子了。 陆辰鹤猛的看向林枫,焦急道:“林公子,真的没有染血囚服……可若是没有,那囚服会被藏在哪?我确定搜查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疏漏。”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这个疑点稍后我会解释,现在说说第二个疑点。” “这第二个疑点,便是陆长史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陆辰鹤皱眉道:“这一次总该没错了吧?本官的手法,可是得到了赵夫人证明的。”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陆辰鹤所推理的手法,环环相扣,完全符合现场的情况,无论怎么想,也都挑不出毛病。 “而且。” 陆辰鹤也说道:“本官能够想到这个手法,也是受到了林公子你的启发,这难道还能有错?” 林枫闻言,却是道:“陆长史凭什么就认为我不会错呢?” “什么?”陆辰鹤一愣。 林枫缓缓道:“推理终究是推理,在没有得到实际的证据证明之前,推理都有错误的可能,我也一样。” “而且我们探案,往往也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若是求证方面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这个假设看起来再如何是真相,它也是错的。” “就如……” 林枫看向他:“你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说到这里,林枫直接转身,进入房间,来到了距离床榻前最近的那根横梁下方。 他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我听到赵夫人说那个鬼就停在这里时,我曾低下头看过地面。” 陆辰鹤想了想,旋即道:“是有这么回事。” 林枫道:“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和陆长史的推理一样,我也曾想过,那个鬼是依靠绳子,将自己绑住,然后借助绳子的滑动,制造出飘浮的效果的。” “可是,当我看到地面后,我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陆辰鹤不解道:“为何?这地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说道:“陆长史请看……这地面,是否干净。” “当然干净。” “既然干净……那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陆辰鹤更茫然了。 林枫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这房间里,下人们平常打扫的勤快吗?” 赵氏忙点头:“当然勤快,天天都要打扫。” “那这个呢?”林枫抬起手,指向自己头顶的横梁:“她们也天天爬上去打扫吗?” 赵氏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会,爬上爬下的不方便,也容易受伤,所以我们府里都是逢年过节,才会统一对所有房间的横梁进行仔细打扫。” 林枫点了点头,商人宅邸终究不是皇宫大殿,不需要天天那么清扫。 他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也听到了,这个房间平常并不会打扫横梁,而最近也没有什么大的节庆……也就是说,纵使房间看起来再干净,可横梁之上也必然会附着灰尘。” “如你刚刚的推断,那个装鬼之人是依靠绳子滑动的,那么陆长史不妨想一想,当绳子被绑在横梁上,随着装鬼之人借助绳子滑动时,绳子必然受到力量的牵引,绝对会蹭动灰尘,结果……” 林枫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道:“必会有些许的灰尘落下,导致地面上沾着一些灰尘。” “可是,现在这地面……却十分的干净啊。” 刷的一下! 陆辰鹤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劈! 听着林枫的话,陆辰鹤再去看地面,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枫说不对了! 地面没有灰尘,也就代表着,没有灰尘落下! 同样的,也就代表着……那横梁上,不会有绳子绑着! 代表着……自己的推断,完全错了! 错了,竟然真的错了! 陆辰鹤脸色发白,整个人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赵茜忽然开口:“万一……万一那装鬼之人十分谨慎小心呢?他专门擦干净了灰尘呢。”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对,还有这个可能。” 林枫说道:“这一点,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我才让赵十五爬到横梁上去查看。” 陆辰鹤猛的看向赵十五,他清楚的记得赵十五曾经站着凳子查看过横梁的情况……正是那一幕,让陆辰鹤才彻底笃定自己的推断的。 他以为赵十五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不是? “赵十五,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林枫开口。 终于能说话了……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道:“义父让我查看横梁上的情况,让我去看看横梁上是否有灰尘被擦掉的痕迹。” “可是……” 他看向众人,摇头道:“没有……横梁之上布满了灰尘,但灰尘上,没有任何痕迹,除了我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 他看向陆辰鹤:“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陆辰鹤不由闭上了眼睛,哪怕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正听到结果时,仍是不由备受打击。 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代表自己的推断真的错了! 自己刚刚那自以为环环相扣,自以为十分完美的,对装鬼手法的判断,错了!错的离谱! 孙伏伽等人也都震动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刚刚,他们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事实却证明,都是错的! 那这个鬼又是怎么飘动的? 人总不可能真的飞起来吧? 赵茜脸色越发难看,却也只能咬着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事实证明陆辰鹤真的错了,事实也证明自己真的是拿着错误的真相当真理……林枫骂的没错! 林枫看了一眼赵茜,赵茜直接脸色一僵,再不敢与林枫对视,移开了视线。 林枫笑了笑。 孙伏伽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借助绳子,那他还能怎么飘进来?”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陆辰鹤也道:“是啊!若不是绳子……总不能真的会飞吧?” 林枫笑了笑:“和第一个疑点一样,一会儿再说,接下来我们说第三个疑点。” “还有什么疑点?”陆辰鹤问道,自己也就推理出这两件事啊。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刚刚的推断里,少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 “血光!” “血光?”陆辰鹤一怔。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赵氏:“赵夫人刚刚说,在你夫君的鬼魂出现时,外面是一片血光,对吗?” 赵氏一想到那副画面,脸色就无比的苍白,她握紧了素白的手,点头道:“没错,就是血光……如血海一般,血光照在窗户上,照在门内,十分恐怖。” 林枫看向陆辰鹤:“这血光可也是闹鬼案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可陆长史刚刚没有说血光是如何出现的。” 陆辰鹤皱了皱眉,道:“本官……一时忽视了。” “那现在陆长史可能猜出,这血光是怎么出现的?” 陆辰鹤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行,本官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林枫并不意外,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呢?能想象到血光是如何出现的吗?” 孙伏伽心中一动,不由回想起皇宫闹鬼案里,那个血色的鬼影……他看向林枫,道:“难道……是和宫里的闹鬼案一样。” “也是用火把……用红色的东西,照出来的?” 林枫说道:“这是个办法……” 可他话音忽然一转:“可有一点,孙郎中要知道。” “当时是子时了……这里可和宫里当时的情况不同。” “宫里的火光,是因为陛下派人守在宫外,所以火把自然而然就该有。” “但这里呢?夜晚休息之下,也就门口这么两盏不太亮的灯笼悬挂而已……可这点烛光,根本造不成那种大片血影的效果。” “必须得是很亮的火把,且是很多火把才能有那种十分明显的血海滔天的血光……可还是那句话,深夜了。” 林枫缓缓道:“在这本不该出现光亮的地方,突然有这么明显的火光出现,这该有多么突兀和异常?” “这是生怕不被人发现吗?”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 林枫继续道:“而且还有一点……赵夫人被吓晕了,是半夜出恭的婢女路过,发现异常的。” “也就是说,这门外经常会有人走动……那个鬼难道就不怕他还没来得及装鬼,就直接被人发现了吗?” 孙伏伽被问住了。 他紧皱眉头,道:“这么一说,果真是有些问题,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陆辰鹤忽然道:“有没有可能他有同伙为他望风呢?” 林枫说道:“那陆长史认为,那同伙的作用是什么?” 陆辰鹤自然道:“当然是起到提醒的作用,发现有人来了,尽快帮助灭火,免得被人发现。” 林枫笑了:“那陆长史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装鬼者真正的意图……别忘了,他是要装鬼的,他费尽心思制造出血光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装鬼更加真实,结果在这时若是有人来了,直接把火给灭了,血光瞬间消失……” 林枫笑道:“这还怎么装鬼?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赵夫人这里面有事嘛?” “这……” 陆辰鹤完全被问住了。 孙伏伽想了想,道:“那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控制半夜来出恭的人?让他们不要在子时到子时一刻之间出来?” 林枫笑道:“人有三急,这是最控制不住的事,谁能控制下人不准在这个时候有尿意,或者坏肚子?再说,若真的这样下了命令,那就明摆着有事了,我们现在就能根据这个抓人了。” 孙伏伽也完全想不通了,林枫的话虽然在较真,但确实有道理,那个装鬼之人在装鬼时,必须要确保不发生任何意外,就必须得较真! 他看向赵府的人,问道:“你们的下人……要出恭,都会走这条路吗?” 蛮横专制的赵茜点了点头:“我爱干净,不许下人们在房内用夜壶,所以下人们只能去外面的茅厕。” “这条路是距离茅房最近的路。” 那就代表婢女的到来不是巧合,是必然,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几十个下人,他们是否起夜,完全就是个未知数,而一旦起夜,必经此路! 别说在外面制造血光了,就算在房间里装鬼,都可能被人在外面通过打开的门发现。 这事情怎么反而更加的复杂了! 孙伏伽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也都是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了解越多反而未解之谜也越多了! 陆辰鹤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公子,你还是为我们解惑吧,这三个疑点,真的现在一个我都想不通。”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便是赵茜,都忍不住露出好奇之色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状,却是说道:“在此之前,其实我有个疑问,想问问陆长史。” 陆辰鹤一愣:“什么?” 林枫说道:“为什么陆长史非要去搜查什么装鬼之物呢?” 陆辰鹤被林枫说蒙了:“我要抓装鬼之人啊。” “抓装鬼之人……很合理,但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请问陆长史,你为什么会认为……今夜就有那个装鬼之人呢?” “什么?” 陆辰鹤愣住了。 他有些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其他人也都瞪大着眼睛,他们好像有些理解,但又好像没理解。 林枫不由叹息一声,道:“陆长史,我们刚到这里,就看到你带人在大肆搜查……连我,都被你给先入为主的带跑偏了,你啊……” 林枫看着茫然的陆辰鹤,摇了摇头。 他说道:“你们不是问那三个疑点的答案是什么吗?”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连想不明白的陆辰鹤,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就听林枫缓缓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都懵了。 他们听着林枫竟然说不知道三个字,完全傻眼了。 着实是,他们没想到林枫会这样回答。 林枫看着发懵的众人,淡淡道:“很意外?不可能发生的事,你们非要让我找方法,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想想那三个疑点吧,我刚刚已经用事实分析过了,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装鬼之物藏起来了却搜遍府邸找不到,没有借助绳子等机关却能凭空漂浮,以及要用火把布置血光却没法避免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你们就不觉得它们很矛盾吗?你们就不觉得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吗?” “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为什么就没想过……你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方法,真的是你们太笨了吗……还是说问题的本身就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呢?” 问题的本身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 众人想着这句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大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觉得有种颠倒的错觉。 不是他们不理解林枫的话,而是他们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过于荒谬,太可笑了! 如果真的如林枫所言,问题本身就不存在,那岂不是代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装鬼之人,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藏起来的装鬼之物,不存在飘浮手法,甚至连血光也不存在? 这……这真的未免太荒谬了,那他们都在干什么啊?他们想破脑袋都在想什么啊?衙役搜遍府邸又在搜什么? 陆辰鹤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所有人都神情异样。 林枫看着他们,平静道:“在我们刑狱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当所有的不可能都以线索逻辑排除后,那所剩下的推测,即便它听起来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 说着,林枫直接转过身,看向被婢女搀扶的柔弱的赵氏,缓缓道:“赵夫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赵氏有些紧张的点着头:“你问。” 林枫道:“第一个问题,这个所谓的鬼,从始至终……都只有赵夫人一人看到了,再也没有第二个目击者,是吧?” 赵氏点着头:“没错,因为那个时候太晚了,大家都休息了。” 林枫笑道:“赵夫人不必给我解释,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就行了。” 赵氏素白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手臂,她微微点头。 林枫继续道:“第二个问题,赵夫人从见到鬼影出现在窗外,一直到鬼进入你的房间为止……这么长的时间,赵夫人是否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连尖叫声,求救声都没有发出过?” 赵氏抿着嘴,点了点头。 林枫道:“正常来说,一个人半梦半醒间,看到了鬼影,应该会被吓得尖叫吧?为什么赵夫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附近的房间都有人,只要你大喊出声,他们不可能听不见,不可能不过来救你,你为何不发出声音呢?” 赵氏道:“因为……因为我当时被吓坏了,忘了喊了。” “合理,人被极度惊吓时,的确有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 林枫态度很和善,可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第三个问题,我在问赵夫人你看到的老爷鬼魂是否从门外也是离地两尺飘进来时,你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我就好奇了……你家老爷个子是矮的和一个孩子一样吗?离地两尺了,还能从门飘进来?” “他难道是蹲着飘进来的?” 众人一愣,赵嫣然说道:“伯伯和孙郎中差不多高。” 林枫笑了:“那就更不可能是站着飘进来的,赵夫人可以回答我,你老爷是怎么离地两尺,还能从门飘进来的吗?” 赵氏瞪大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点:“妾身可能看错了。” “看错了?” 林枫继续道:“第四个问题。” 他看向赵氏的衣服,眯着眼睛道:“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那些零星的血点是怎么沾上的吗?” 赵氏一愣,继而忙低下头。 而当她看到衣服上的血点时,整个人直接如遭雷劈。 “我……我……” 林枫缓缓道:“赵夫人的鞋子十分干净,代表你进出门都是有意避开地上的鲜血的,那我就很好奇了,赵夫人衣服上的血点又是如何出现的?” “原本我在看到这些血迹时,还曾自己脑补过理由,以为是那装鬼之人直接飘到了你头顶上方,然后从他脑门上洒落下来的些许血迹……可你却说,他停在了距离你三尺远的地方。” “这么远的地方,我想怎么都不至于将血迹洒到你身上吧?” “再说……” 林枫目光看向干净的地面,道:“整个地面上,都看不到任何血点的痕迹,这代表即便真的有人装鬼,他也不会往下滴血。” “那么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的血怎么来的吗?” 赵氏脸色惊慌的张着嘴,却半晌无声。 而其他人看到这里,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陆辰鹤傻了,赵茜瞪大了眼睛,孙伏伽和魏征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 若说之前林枫的话,他们还没完全理解,无法彻底相信,那林枫在问出这些明显有强烈指向性的问题后,他们再不明白,也就未免太蠢了。 “真的,真的如此,本官这一晚都干了些什么啊?”陆辰鹤表情开裂。 孙伏伽有些可怜的看着陆辰鹤,希望陆辰鹤别被打击到,他太了解陆辰鹤的感觉了,和林枫一起查案,被打击才是家常便饭。 更别说陆辰鹤刚刚还自以为高光的破案了,真是想想就替他尴尬。 不过,没想到闹鬼的真相竟是这样……孙伏伽感慨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看着手足无措的赵氏,深吸一口气,道:“我曾经说过,世上的鬼,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人装鬼,一种……是人心有鬼。” “皇宫闹鬼案是有人装鬼,但这一次的鬼……赵夫人,在你心中啊!” 第六十章 态度转变! 鬼在赵夫人心中……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表情复杂的看向赵夫人。 这一刻,便是普通的赵府下人都明白了。 说什么装鬼之人,找什么装鬼之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根本就没有装鬼之人,根本就没有闹鬼之事! 这一切,都是赵氏的谎言!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陆辰鹤只觉得心都寒了,他忍不住看向赵氏:“赵夫人,你将本官骗的好惨!本官听信你的话,真以为有那装鬼之人,到赵府后,就费尽心思的搜查,甚至连茅房都没放过……结果……” 他摇着头,都要骂娘了:“本官脸都丢光了,你说,本官这一晚上忙了个啥?” 赵茜一听,质问道:“你真的在骗我们?你究竟想干什么?” 赵嫣然也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赵氏。 赵氏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她牙齿咬着唇,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林枫见赵氏不开口,缓缓道:“赵夫人,你可知在陆长史孙郎中他们费尽心思去寻找那所谓的装鬼之物的藏身之地时,我在想些什么?” 赵氏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深邃的,仿佛能看穿她全部心思的眼睛,这让她顿时一惊,忙又低下了头。 林枫抬起手,指向门口,道:“我关注的是……它!” 众人循着林枫手指看去,便见林枫指着的正是那滩猩红的鲜血。 “血?”孙伏伽疑惑道。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在我意识到有人装鬼的可能性极低后,我就在考虑如何才能找出证据,来证实我对赵夫人说谎的推测。” 他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真的很聪明,在我询问你那鬼是飘直线还是曲线时,你顿了一下,我想那时,你就已经明白我问这话的意图了。” “所以你故意误导我,说走直线……甚至还专门让我站在横梁下,告诉我鬼就停在那里。” “从而让我去误以为鬼是用绳子进行飘动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向着装鬼的事调查,而无法怀疑到你的身上。” 陆辰鹤闻言,重重点着头,他就是这样被误导的! 甚至在刚刚,还自以为是的发表了那样的破案言论。 结果呢? 丢脸至极! 和林枫一比,简直是无地自容! 在这一刻,陆辰鹤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便是魏征这样正直严肃的人,都愿意将周婉儿案子的重查交给林枫了,林枫在断案上的本事,真的太厉害了。 反正自己是远远不及。 林枫继续道:“为了不被人识破你的谎言,你费尽心思误导我们思绪,并且遇到无法解释的地方,你直接用‘晕了、没注意、吓傻了’来搪塞,不能不说,即便我知道这些话是借口,但也偏偏没法反驳你,毕竟我没证据证实你的话是借口。” “只是……” 林枫话音一转,看向赵氏:“很可惜,你除了说谎外,终究还是做了一件事!” 他指着地上的鲜血:“你为了让闹鬼的事更真实,为了达成让所有人都相信赵德顺鬼魂真的回来的谎言……你在地上洒了这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些鲜血可不是那不存在的装鬼之物,它是真正存在的……也就是说,装鬼之物没有,但装血的器皿一定存在!” 装血的器皿!? 众人顿时恍然,对啊!这个血没有容器是绝对带不过来的! 既然有血,就一定有容器! 我们在为虚无缥缈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枫竟是已经在考虑唯一的物证了……孙伏伽心中无比的感慨,既敬佩,又叹息,越是和林枫接触,越觉得自己差的太多了。 他当即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你们在搜查赵府的时候,可曾发现了装血的容器?” 陆辰鹤却是皱着眉头:“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在寻找装鬼之物时,也曾想过血液的事,毕竟这也算装鬼之物的一种,但我们厨房菜窖什么的都找过了,甚至连书房的花瓶都翻过了,也没有发现带血的容器。” “没有?” 孙伏伽眉头一皱。 怎么会没有呢? 没理由没有的啊! 他不由看向林枫,其他人也都同样茫然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神色不变,他缓步在赵氏房间内走动,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找不到很正常。” “毕竟赵氏如此聪慧,既然想过有人可能会调查装鬼之人,又岂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容易发现的破绽?” “那装血的容器,若这么容易被找到,她还怎么维持自己的谎言?” 陆辰鹤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皆点了点头。 陆辰鹤道:“林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我们哪都没找到,那她用来装血的器皿被她藏在哪了?” 林枫看向仍旧低着头的赵氏,他说道:“这正是我一开始所不解的,这血量可不少,你究竟是用什么装载的它,又是如何将其藏的如此隐秘,连官府几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直到……” 林枫忽然越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的梳妆台前,他目光看向梳妆台上的小箱子,缓缓道:“直到我看到了这些……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存在太不应该,继而对一切恍然大悟。” 众人一听,都连忙伸长脖子看去。 魏征更是发动身份卡效果,占据了视野最有利的区域。 然后……他们就看到,林枫从那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扁圆柱体的小瓷瓶。 “那是?” 孙伏伽猜测道:“好像是胭脂水粉的瓶子?” 林枫点头:“就是装胭脂水粉的瓶子。” 孙伏伽皱眉道:“子德,你该不是想说……那些鲜血,是装在这些小瓶子里的吧?”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呢?” 孙伏伽一愣:“难道真的是?可这也太小了吧?”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 林枫缓缓道:“赵德顺身死到今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又听闻赵夫人对赵德顺感情甚好……所以,正常来说,赵夫人对赵老爷感情那么好,赵老爷死去又不久,那赵夫人怎么都不该用这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吧?” 赵嫣然说道:“当然了,伯父尸骨未寒,伯母终日以泪洗面,怎么可能会涂抹胭脂水粉?” 林枫笑了:“这就对了……赵夫人不会打扮,那这一箱子明显被人动过后随意放置的胭脂水粉就很明显太奇怪了。” “一个多月都不曾打扮过的人,为何装胭脂水粉的箱子会打开?为何里面的瓶子有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 “想到这些,我才终于明白……” 林枫将手中的瓷瓶打开,然后瓶口向下倒置,道:“它里面装的应该不是胭脂水粉,而是……鲜血吧。” 啪嗒!啪嗒! 随着瓶口倒置,就见一滴一滴的鲜血,从那小瓷瓶中滴出,落在地面上,顿时化作一个个血花。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赵氏竟然会用这些平常装胭脂水粉的如此小的瓶子,来装这些鲜血! 这么多的鲜血,得用多少个小瓶子才能装得下啊! 怪不得衙门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装血的器皿,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赵氏会用装胭脂水粉的小瓶子,来装鲜血?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看向赵氏,其他人也都瞪大眼睛看向赵氏,只见身躯单薄的赵氏,全身都在发抖,她脸色惨白,素手紧紧握着衣角,宛若被风霜捶打随时会凋零的莲花。 林枫说道:“这些小瓶子瓶口不大,想要快速将鲜血都倒出来,需要用力向下敲动瓶底,或者直接用力甩动才行……所以我想,赵夫人你身上的那些血点,应该就是你在倒这些鲜血时,不小心沾上的吧?” 赵氏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沉默了,她点着头,声音沙哑道:“应是如此,妾身当时太着急了,生怕被人发现,所以慌忙之下,未曾注意到衣服上竟沾了血点。” 她承认了! 这一刻,真相已经彻底明了! 证据完善,案件已破! 陆辰鹤叹息一声,他看向林枫,心悦诚服,忍不住道:“林公子……本官服了!本官自以为在侦破案件上,有些本事,可今日一见林公子断案,本官方知什么叫真正的断案如神。” “在本官还在为虚无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公子明明已经被本官给带偏了,却还能迅速发现事实的真相……本官和林公子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听到陆辰鹤这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赵府众人的神情,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身躯单薄的赵氏,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大眼睛则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似乎在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聪明又厉害的人。 周松林目光躲闪,神情颇为忌惮的看着林枫。 哪怕是赵茜,在这一刻,都铁青着脸移开视线,不敢对林枫再露出那般敌意的视线了。 就连赵方这个奇葩小孩,也都将注意力从蚂蚁身上,移到了林枫身上,且难得有了好奇之色。 所有人对林枫的态度,已然随着林枫查出闹鬼的真相,悄然发生了变化。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林枫接下来在赵府的查案,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魏征看着林枫,也面露笑意,眼中充满着欣慰与满意。 虽然这一次的鬼没有抓到,那手法也不如皇宫闹鬼案里小孔成像那样精妙,但同样无比的精彩,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回去后,他相信戴胄肯定会因没有亲自见证这一幕而捶胸顿足的! “伯母,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 这时,赵嫣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满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赵茜更是双手叉腰,恶狠狠盯着赵氏,道:“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谎说我兄长的鬼魂回来了,究竟有什么阴谋?” 周松林咳嗽了一声,支持自己的娘子:“嫂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有什么想法你直接和我们说嘛,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谎言呢?” 赵方似乎觉得接下来的事会很无趣,重新撅起屁股捅蚂蚁窝。 赵氏抿着嘴,她说道:“我……我……” 林枫见赵氏不知该如何开口,便道:“她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众人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赵夫人刚刚说过……她说赵德顺的鬼魂,一直重复两句话。”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看向他们,道:“我想,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她应该是看你们给赵德顺的陪葬太寒酸了……怎么说赵德顺都是商州首富,一手打造了如今的财富,结果他死了,你们都不将赵德顺平常喜欢的宝贝放进去陪葬,她身为娘子,这是看不进去了吧。” 赵氏抿着嘴,眼眶发红,道:“不止是如此。” “今日上午,妾身和嫣然去老爷的藏宝室,想睹物思人,整理一下老爷生前最喜欢的那些东西。” “可谁知……当妾身与嫣然到藏宝室后,却发现藏宝室内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赵茜,道:“下人说……是你,将里面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赵茜抱着膀子,冷声道:“那是我兄长留给我的,我拿走天经地义……怎么,你还想这些东西都给你?你一个妾室哪来的脸敢说这样的话!” 赵氏被赵茜怼的脸色苍白,她全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 赵嫣然赶紧抓紧赵氏,防止赵氏摔倒,赵氏才继续道:“老爷下葬时,你不允许我们给老爷太多的陪葬品。” “现在就连老爷生前的所有东西,你也全都拿走了,一件也没留下……我真的忍不了了,老爷那样一个喜欢华贵物品的人,他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 “所以……所以……” 赵氏闭上眼睛,道:“所以我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希望能用老爷的鬼魂,为老爷要回一些东西,至少……让老爷的陪葬品,不要那样寒酸。” 赵茜冷笑道:“借口!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另外,我兄长那些宝贝,你一件也别想拿走!那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一个妾室,这么多年也没说为我兄长诞下一个子嗣,也就兄长善良,要是我,早就将你赶走了!现在兄长没了,我还留你在赵家吃口饭,已经算很有良心了!你还想要睹物思人?也不瞧瞧你配见到那些宝贝吗?” “这赵府现在我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枫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招赘婿了,这蛮横的样子啊,太想一巴掌拍过去了……他看向孙伏伽,示意孙伏伽管管。 可孙伏伽也只能无奈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他们也没立场出手。 古代妾室地位太低了,赵茜没有外嫁,是招的赘婿,理论上赵家没男丁了,她就是主人,所以她对赵氏的呵斥,外人真的没权利去管。 “我可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赵府是由姑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府众人都是一愣。 林枫则眼眸亮起,对啊,怎么把赵明路这小子给忘记了。 别人没法插手,赵明路可太有理由插手了。 只见赵明路大步从后方走来,他路过林枫时,停了一下,十分庄重的向林枫行了一礼,然后才来到赵茜面前,道:“姑姑,我觉得我应该有资格,去处理我爹的后事,以及我爹的遗物吧?” “将至,你怎么会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明路,字将至,是由赵德顺专门花重金请人为赵明路起的,源自《荀子.修身》中“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饱含赵德顺父亲对儿子的期待。 赵茜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明路,整个人无比的意外,赵府其他人,也都或惊讶,或惊喜,或喜极而泣的看向赵明路。 赵氏眼眶发红,看着瘦削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那深陷的眼窝,瘦的脱相的脸颊,满是心疼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姨娘没用,让你在牢里吃苦了。” 还真是亲如亲生母子,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赵明路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心疼为她站出来做主的赵明路……林枫将这一幕看在心里,暗暗点头。 同时视线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与反应。 赵明路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赵府所有人的预料,或许能从这些人的第一反应里,看出些许门道来。 赵茜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意外,见不到一点高兴的神情……看来赵明路的归来,对赵茜来说,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结合在牢房里,赵茜询问赵明路是否真杀了人……林枫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感慨。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啊,虽然有着惊人的财富,可在那财富面前,很多亲情也都会因此而淡漠了。 周松林眼睛有些躲闪,似乎有些怕赵明路,林枫若有所思。 而赵方……真是个怪少年,毫无反应,仍旧在玩蚂蚁。 至于漂亮姑娘赵嫣然,则喜极而泣,看向赵明路的神情充满着激动与高兴,似乎漂泊的船只有了能够依靠的港口……也是,她一个外人,赵茜对她十分不喜,赵明路回来了,她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不少。 其他的下人们,则多数都是惊喜的,看得出来赵明路在下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林枫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归眼底,暗自揣摩。 身为赵家唯一男丁的赵明路一出现,赵茜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不过她仍旧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强势与体面。 “将至,你不懂,我也是有苦心的。” 可赵明路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忽悠和欺负的软弱读书人了。 “我不懂?那就请姑姑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说一说,究竟什么可笑的苦心需要对我爹后事如此苛刻?” “你……” 一场姑姑与侄子之间的战斗,瞬间爆发! 赵十五躲在一旁傻笑,看的津津有味:“真是精彩啊,不愧是大户人家……在别的地方都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斗争。” 可他正看的起劲呢,却忽然被林枫给拉走了,他茫然的看向林枫:“义父,你不看戏?” 林枫翻了个白眼:“瞧瞧他们的第一反应就够了,这种家庭狗血剧没什么好看的。” “义父,那我们这是?” 赵十五见林枫抓着他向门外走,茫然道。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道:“趁着所有人都被吸引到这里,我们去周婉儿案发现场瞧一瞧。” 他深夜抵达,赵府的人绝对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来,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存在下毒第三者,也定是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达的,趁着赵家人都被牵制住,正是自己去现场的好机会。 若等到明天早上,可能那个第三者就会根据自己刚刚表现出的能力,偷偷做些什么了。 所以现在趁着所有人毫无防备,去现场刚刚好。 赵十五一听是正事,当即没有二话,大步就走出了门外。 可忽然间,他却见林枫停在了门口。 “义父?” 赵十五疑惑看去。 就见林枫来到窗前,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赵十五凑近看了看,道:“棉花团?” 只见林枫手中,正捏着一个指肚大小的棉花团。 赵十五问道:“这棉花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摇了摇头:“不知道,刚刚人多,有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注意到这棉花团。” 赵十五想了想:“闹鬼之事都是赵氏编撰的,那就不存在装鬼之人了,这棉花团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林枫想了半天,却也想不通一个小棉花团有什么用,而且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次是没有真正的装鬼之人,也就不可能有道具。 “或许是我太疑神疑鬼,想多了。” 林枫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将棉花团收了起来,他旋即起身,道:“找个丫鬟带路,我们直接去周婉儿房间。” 第六十一章 第三者! 周婉儿的房间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看得出来,赵德顺当初的确很宠周婉儿。 毕竟连赵氏,都没有单独的院子。 这个小院子不大,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桂花盛开的时节,一进入院子,就能闻到满院的桂花香。 林枫想到周氏房间门口也有一棵桂花树,他看向被赵十五随手薅来的小丫鬟,好奇道:“你们家老爷很喜欢桂花吗?” 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抬起头,说道:“因为少爷的娘亲生前很喜欢桂花,所以在大夫人去世后,老爷种了很多桂花树,来睹物思人。” 林枫笑道:“看来赵老爷还是个深情之人。” 小丫鬟忙点头,说道:“三夫人也很喜欢桂花,她喜欢用桂花做的胭脂水粉,喜欢吃桂花糕……很多人都说,老爷之所以之前那么疼爱三夫人,是因为三夫人的喜好和大夫人很像。” “三夫人?”林枫道:“周婉儿吗?” 小丫鬟点着头。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灯笼来到了房门前。 自从周婉儿死后,这里就成为赵家的禁地了,房门锁着,外面也没有灯笼,此时已经没有月光,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林枫看着门上的锁,道:“自从周婉儿死后,就一直上锁了?” 小丫鬟点头:“姑姑说这里不吉利,命我们上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除了当时来查案的魏公他们,没人再来过。” 林枫微微点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代表这里还和案发时一样。 当然,若是真的有第三者的话,可能说不得暗中来过多少次了,但总归能让林枫看到第一案发现场,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小丫鬟拿出钥匙开锁,推开了门。 随着嘎吱声响,些许灰尘从门上飘落,好在房子空置时间不算太长,灰尘也没有那么多。 小丫鬟有些害怕,眼睛都不敢往里面看,她说道:“进去后,就能看到床榻上的血,很恐怖的。” 林枫看出了小丫鬟的胆怯,他笑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多谢林公子。” 小丫鬟双眼亮起,连忙开口。 林枫笑了笑,与赵十五拎着灯笼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杯水壶,用手指轻轻一抹,便能看到指尖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尘。 和御史台那常年没人打扫的灰尘不同,这里也就一个多月没人打扫,灰尘并不厚。 林枫抬起灯笼,让房间更亮一些,便能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赵氏房间格局没多大区别。 靠近墙壁的地方是几个柜子,床榻前有一个屏风,挨着床榻的是一个梳妆台。 唯一和赵氏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一些已经枯萎的桂花。 不过有一个竹篓却是空的,不知道是里面的桂花被人拿走了,还是周婉儿就没有放桂花。 花枝枯萎,花瓣飘落,满地都是。 “还真是十分喜欢桂花啊。” 林枫感慨的点着头,来到床榻前。 目光向床榻看去,第一眼就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不过鲜血早已干涸,被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红色。 根据血迹的情况,林枫能推测出,死者当时是向上躺着,然后被人直接用刀刺入,拔刀时,鲜血猛然溅出。 “与赵明路说的一致……” 林枫思索片刻,旋即将目光看向床榻旁的梳妆台。 只见梳妆台上也放着一个小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胭脂水粉,在胭脂水粉旁,还有很多香囊。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些淡淡的桂花香。 他将其打开,果然……这里面装满了桂花,不过时间太久了,桂花已经凋零,香味也都快散尽了。 他又随手打开几个胭脂水粉的瓶子,正如小丫鬟所说,都是桂花香味的。 周婉儿生前就是个行走的桂花人吧……林枫将一切放回原位,又见到箱子旁有一些纸张。 他随手将这些纸张拿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目光向上看去。 “今日赵茜又找我麻烦,气死我了!等我向老爷告状的!” “赵嫣然这个外人笨手笨脚打碎了我一个花瓶,我把她给骂哭了,她发誓以后会赔我三个一样的。” “老爷今天许诺要送我一双玉镯子,我要记下来,免得老爷反悔。”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眉毛一挑:“日记?不对,更像是备忘录。” “这周婉儿有将重要的事记下来的习惯?” 林枫仔细看了纸张上的内容,一共十几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宅斗和赵德顺许诺的事情,看的林枫都有些发晕。 看完之后,他默默将这些纸放了回去,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评价:“是个宅斗小作精。” 缓缓吐出一口气,林枫站在床榻前,向房间看去。 整个房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案发现场,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个半月了,别说有第三者可能来清理线索,就算没有第三者,时间也会掩埋很多线索。 赵十五见林枫不说话,不由道:“义父,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向外走去,忽然间,他视线再度看向了那个空着的竹篓。 其他竹篓都有桂花,唯独这个竹篓没有……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候,但凡是任何看起来可能存在异常情况的事,林枫都得格外注意。 他看向门外,向不敢进来的小丫鬟喊道:“周婉儿房间内有一个竹篓没有桂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丫鬟茫然道:“不知道啊……三夫人不允许我们轻易进她房间,她房间都是她自己布置的。” 林枫想了想,道:“在周婉儿被杀后,你们进来时,这个竹篓就空着吗?” “奴婢没太注意……”小丫鬟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好像瞄过一眼,当时似乎就是空着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目光看着竹篓,视线沿着竹篓向上看去,一根横梁正好就在竹篓所在墙壁的正上方。 他想了想,视线又向横梁下方的地面看去。 地面沾着灰尘,但灰尘厚度与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挲,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赵十五已经见过林枫做过太多次这样的小动作了,顿时闭住了嘴,屏住呼吸,不敢打扰林枫。 林枫的大脑,已经有如走马灯一样,飞速的将所有关于周婉儿被杀案的事情,赵德顺死于牢中的事情,以及来到赵府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同时无数疑问开始浮现。 “如果竹篓内原本有桂花,为何现在没有了?” “如果不是周婉儿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为什么非要取走桂花?” “桂花上面是横梁……横梁,赵氏装鬼也是用横梁骗人……” 他无意识的在房间内踱着步,一个未曾在意过的细节,与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在此时,风马牛不相及,却又蛮不讲理的产生了联系。 “难道……” 林枫倏地止步,猛然看向上方的横梁,道:“赵十五,去看看,就如在赵氏房间一样。”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直接搬来了一个凳子。 他迅速踩上凳子,双臂一伸就抓住了横梁,然后做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脑袋伸到横梁的上方,视线向上看去。 林枫高举灯笼,让赵十五可以借助灯笼的亮度,看清横梁上的情况。 下一刻,林枫只见赵十五的双眼陡然瞪大,整个人的表情充满着意外。 “如何?”林枫忙问道。 赵十五低下头看向林枫,道:“义父,有痕迹……很大一块痕迹!” 林枫眼中精光陡然一闪,诸多未解之谜,似乎在这一刻,陡然通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如此。” 赵十五跳了下来,忙看向林枫,道:“义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站在横梁下,转头看向染血的床榻,漆黑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穿越了时空,重新看到了赵明路动手的那个黑夜。 他看到了赵明路惊慌的挑起门闩,看到了赵明路紧张的提着匕首来到床榻前,然后看到了赵明路动手杀人,之后慌忙逃离……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横梁,他看到了……一道人影,趴在这里,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一切。 果然有第三者! 第六十二章 金钗之谜! 原本只是推断有第三者,哪怕这个推断有再大的概率,可推断终究只是推断,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林枫就不敢完全向这个方向调查。 就如刚刚的闹鬼案一样,就是因为陆辰鹤太过主观,一开始就认定有人装鬼,直接导致出发点就错了,与真相南辕北辙! 查案,最忌讳过于主观的判断! 但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了。 在案发当晚,在赵明路杀人之时,就有一个人,在盯着赵明路,冷冷的看着赵明路杀人跑路,之后不紧不慢的跳了下来。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这里没有灰尘……按理说,房梁上有那么多灰尘,装鬼绑绳子都会蹭动一些灰尘落下,可一个人趴在上面,地上都没有灰尘。 这只能证明……那个人下来后,还十分冷静的处理了地面上的灰尘,不留一点破绽。 至于横梁上的痕迹……他没必要处理,毕竟也没法处理,除非将灰尘擦干净,可若是擦干净了,也同样代表着异常。 而且赵明路和赵德顺相继主动认罪,毫无任何证据证明有第三者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闲着没事爬到横梁上查探情况。 终究……给了自己这一个半月之后才到来的人,一个识破真相的机会。 一个冷血,阴险,极度冷静与谨慎小心的形象,出现在林枫脑海里。 “赵德顺父子被这样一个人算计……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也不值得意外了。” 林枫从横梁上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眨着眼睛,道:“义父的意思……难道说,真的有第三者?当晚就藏在这横梁之上?” 林枫点了点头,看着憨厚的义子,他说道:“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横梁上的事情,这个冷血又理智的第三者现在被缠在赵氏房中,对我们的调查毫不知情,这是我们的机会。” “否则若被他察觉到危险,恐怕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十五一听,心中一凛,连忙道:“义父放心,我嘴最严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迈步向外走去:“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赵十五忙跟上林枫,低声问道:“义父,这第三者会是谁呢?” 林枫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幕,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啊……这横梁只能证明有第三者,但无法证实第三者的身份,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证据,还得是铁证,否则这个阴险谨慎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赵十五一听,顿时愁眉苦脸:“这都一个半月了,那第三者还如此谨慎,还能找到证据了吗?” 林枫笑道:“又不用你动脑子,你发愁什么。” “放心吧。” 林枫摆着手:“凡事做过,必留痕迹,我既然能发现他存在的线索,就必能找到指认他的铁证……也许。” 他忽然眯了下眼睛,意有所指:“证据就在眼前,我们却没察觉到那就是证据呢?”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完全跟不上林枫的思路。 好在他的任务不是动脑,自己只需要保护义父,听令行事就好了,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纠结了。 两人离开房间,让小丫鬟将房门锁上,重新返回了赵氏的房间。 却见这里已经不再热闹,下人和衙门的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柔弱的赵氏,容貌姣好的赵嫣然,身体瘦削的赵明路,以及正坐在那里安静喝水的魏征与孙伏伽。 见到林枫回来,赵明路忙说道:“恩公。” 恩公? 林枫笑道:“闲着没事,我就和十五去周婉儿的房间转了一圈。” 孙伏伽放下水杯,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都一个半月了,人来人往的,就算有线索也给掩盖了。” 孙伏伽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想要查清楚,不容易啊。” 说着,他起身来到林枫身前,道:“闹鬼案已经破了,魏公说赵氏虽然说谎有错,但念她是为了死去的夫君,且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这又是赵家的私事,便不处理赵氏,让衙门的人回去了。” 林枫并不意外,魏征虽然是大喷子,将满朝文武喷的脸红脖子粗,但对百姓,还是很宽容的。 再说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赵茜不对在先。 这又是人家赵府的私事,赵明路这个主人都不在意,魏征自然也不会找赵氏麻烦。 赵明路道:“恩公,魏公,孙郎中,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到了府里又忙到这时,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下人为你们准备了客房。”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济,大脑已经跟不上思路了,林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魏征便道:“那就休息吧。” ………… 翌日,巳时,长安城。 鸿胪客馆。 刑部尚书戴胄上完早朝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经过通报,他见到了昨日下午才抵达长安城的蒙舍诏使臣。 蒙舍诏位于洱海六诏之南,因此也被称之为南诏,最后一统六诏成立南诏国的,就是这个蒙舍诏。 随着戴胄进入堂内,蒙舍诏使臣连忙主动上前,向戴胄行礼。 蒙舍诏是小国,面对大唐上国之人,一点也不敢放肆。 戴胄笑呵呵回礼,礼数周全,尽显大唐之礼,他看向蒙舍诏使臣团的领头者蒙舍诏大王子,道:“本官匆忙而来,未曾提前递上拜帖,无礼之处,还望王子谅解。” 蒙舍诏大王子忙摆手:“但凡有任何能帮到戴尚书的,小王定全力以赴。” 戴胄本就是直性子,闻言也不再寒暄,两人入座后,他就开口道:“不知大王子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你们给我大唐进献的贡品。” “自是记得,那些贡品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然后父王最终决定的。” 蒙舍诏大王子有些紧张,道:“可是这些贡品,不符圣上心思?” 戴胄忙摆手:“大王子不必紧张,陛下很是喜欢,而且陛下还将其中几件,赏赐给了陛下最疼爱的长乐公主殿下。” “其中就有一枚金钗,备受公主殿下喜爱,而本官这次叨扰,就是为了这枚金钗。” 说着,戴胄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将画展开,里面正是翠竹费尽心思要偷走的金钗。 那枚金钗就是南诏进献的,在破了闹鬼案后,便由长乐公主交还给了李世民保管,戴胄取不来那枚钗子,只好用画代替。 戴胄将画递给蒙舍诏大王子,道:“敢问大王子,可还记得这枚金钗?” 蒙舍诏王子认真看了一下,旋即点头:“自是记得,不瞒戴尚书,本王对其印象还挺深刻的。” “哦?”戴胄好奇:“为何?” 蒙舍诏王子道:“当时我正为给大唐进献的贡品发愁,不知该送些什么,然后就听人说,有这样一个西域商人,经常往来大唐诸国之中,有不少好东西。” “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西域商人,最终从他那里买下了几件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枚金钗。” 西域商人? 戴胄眉毛微挑,没有插话,安静的倾听。 蒙舍诏王子继续道:“我是一个粗人,对这些钗子首饰什么的,并不了解,但当时我带了夫人前去,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枚金钗。” “夫人说这枚金钗工艺精致,雕琢精美,且是凤凰腾飞的图案,一看便知绝对来自中原之地,能受中原贵女喜爱,所以我才买下了此物。” 戴胄想了想,说道:“那个西域商人,可有对这枚金钗说过什么?” 蒙舍诏王子笑道:“他自是吹嘘了一番,为了让我们重金买下,甚至还编了个传说。” “传说?” 戴胄眸光微闪,道:“什么传说?” 蒙舍诏王子没想到戴胄会对那听起来就可笑的传说在意,他说道:“那个西域商人说,这枚金钗是中原汉王朝开国皇后吕后命人打造的。” 吕后?刘邦的皇后吕雉? 后来掌权多年的妖后? 戴胄眸光微动,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个传说,能揭晓翠竹他们那个组织,为何想方设法都要得到这枚金钗的秘密。 他正襟危坐,表情更加认真起来,便听蒙舍诏王子继续道:“他说吕后在汉高祖死后,一手遮天,掌控朝廷,积累了无数财富……然后吕后自觉大限将至,她因为掌权时,肆意滥杀,担心自己死后,吕家会因此遭遇灭顶之灾。” “故此,她便在死前,命人打造了十二枚金钗,并且将其交给了十二个吕家年轻人,之后让这十二人隐姓埋名,分散各地。” “若有朝一日吕家真的遭遇灭顶之灾,就由这十二人重新聚集,依靠十二枚金钗,便可找到吕后为吕家准备的无尽财富。” “依靠这些财富,吕家足以世代昌盛,甚至能拉起一支大军,就算报仇夺权也不是不可能。” “呵!”戴胄听到此,冷笑道:“妖后误国,妒悍称制,使得外戚乱朝……她还想吕家复仇夺权?当真做梦!” 蒙舍诏王子没敢搭话。 戴胄看向他,道:“然后呢?吕家后人成功了吗?” 蒙舍诏王子摇头:“这些小王就不知道了,那个西域商人就说了这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他告诉我,他还有一枚金钗。” 戴胄瞪大眼睛:“还有一枚?还在那个西域商人手中?” 蒙舍诏王子摇头道:“他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 戴胄忙问道:“卖给了谁?” 蒙舍诏王子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他当时提了一嘴,似乎是卖给了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商人,那个商人是大唐人,好像……” 他想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道:“好像家住商州……” “家住……商州!?” 刷的一下! 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戴胄霍然起身。 第六十三章 盗贼! 商州,赵府。 林枫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带的大馕。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咬着馕。 赵明路满是茫然的看着林枫等人,忍不住道:“恩公,你们为什么不吃啊?” 林枫笑容慈祥:“由奢入俭难,我们要坚持朴素的生活态度,你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们。” 孙伏伽瞥了林枫一眼,又咬了一口大馕……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可事实却是他们怕死。 林枫昨夜偷偷与孙伏伽、魏征碰面,告知了他们第三者的事。 两人当即表示震惊,感慨,赞叹林枫当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真的猜对了! 然后林枫就告诉他们,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赵府内的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吃喝上,尽量只吃自己携带的。 毕竟周婉儿就是被毒死的,万一那个第三者担心暴露,丧心病狂下走极端也给他们下毒,那他们死的就真的太冤了。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他们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不能动筷,只能咬着干巴巴的烤馕。 林枫一边用力嚼着馕,一边看向赵明路,道:“赵公子,周婉儿在你赵府的人缘如何?” 孙伏伽闻言,眸光微闪,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昨夜已经确定有第三者了,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第三者杀周婉儿的动机是什么? 赵明路好歹有个合理的动机,可第三者呢? 他为何非要杀周婉儿? 是与周婉儿结过仇? 还是有其他目前未知的缘由?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先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又将碗筷放好,这才正襟危坐,说道:“她喜好奢侈,性格乖张善妒,其他人都不是太喜欢她。” 看着赵明路如此认真的回话,林枫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烤馕,前世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了,忘记了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继续道:“能举例吗?详细到每个人身上。” 赵明路想了想,道:“我姨娘这里……赵婉儿刚嫁来时,父亲对她很是疼爱,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可我父亲偶尔到姨娘那休息,她都会不高兴,总是缠着父亲,让父亲哄她。” 善妒外加占有欲强的磨人小妖精?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赵明路继续。 “我姑姑那里就更别说了,姑姑为人强势,总喜欢掌控一切,对宅内事务总喜欢指指点点,她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喜好奢侈,非贵重首饰不戴,非名贵药材不吃……我姑姑对她意见极大,但她仗着父亲的宠爱,根本不理睬姑姑。” “所以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属于针尖对麦芒了。 两个都不省油的灯碰到一起,林枫可以想象赵宅有多热闹。 “赵嫣然呢?”林枫问道。 赵明路道:“嫣然刚被父亲接回来时有些怯懦,对谁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喜,所以她反而是一开始能和周婉儿相处的比较愉快的人,但时间一长,嫣然也就看出来周婉儿的秉性了,周婉儿对嫣然当丫鬟一样指手画脚,嫣然慢慢也就远离周婉儿了。” 这是人缘绝缘体吧? 人缘能差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林枫不由回想起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那些纸张上的宅斗内容,这也侧面验证了赵明路的话。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沉思片刻,笑道:“这么说,其实除了你之外,你们家其他人,对周婉儿,也都是有不满的,换句话说……若有第三者,从动机上说,她们都有可能。” 赵明路脸色微变,他忙道:“姨娘不会的,嫣然也肯定不会的。” 这话说的……你不如直接把你姑姑身份证号念出来,告诉我她最有可能得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别急着反驳。” “你姨娘那里,周婉儿一来,就抢走了你父亲的所有宠爱,甚至你父亲对你姨娘好一点,她都妒忌的又吵又闹……你觉得你姨娘心里会没有恨意?不会觉得周婉儿夺走了她的相公?” “而只要周婉儿死了,你相公就定会回到她身边,你觉得她希不希望周婉儿从此消失呢?” 赵明路一怔:“这……” 林枫继续道:“你姑姑更别说了,她分明将自己当成宅内的话事人了,结果以前都相安无事,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挑战她的权威,还天天跟她对着干。” 林枫看着赵明路:“从昨晚你姑姑的表现能看出来,她甚至都不希望你这个亲人回来跟她夺权,所以你觉得你姑姑希不希望这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消失?” 想起姑姑昨夜的事,赵明路神情不由有些黯然。 “而赵嫣然……” 林枫想了想,道:“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突遭人生意外,正是最胆怯最茫然的时候……然后她来到了你们赵宅,本以为能够投入一个温暖的地方,却未曾想被周婉儿当婢女使唤,指手画脚……” “她会不会因这诸多遭遇而心生恨意?会不会希望这个坏女人周婉儿直接消失?” 赵明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出声:“这么说来,怎么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 林枫笑了笑:“我还没说你那个目光躲闪,一肚子心眼的姑父呢。” “你姑父明显做过什么亏心事,见到你和我都表现的很心虚,他也许和周婉儿也有一些瓜葛。” “不过……” 他话音一转:“有动机不代表真的就会做这件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底线,有良知,不会完全凭借喜好去伤人性命。”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接下来无论面对赵府任何人,都要谨言慎行,关于案子的事不要透露分毫,以免影响我们接下来查案。” 赵明路忙重重点头:“恩公放心,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他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将嘴中的烤馕渣冲进胃里,道:“你之前说在周婉儿死前,你爹曾打过周婉儿一巴掌,还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件事你才怀疑毒是你爹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爹很宠周婉儿吗?若你爹不宠她,她一个妾室也不至于骄纵成这样。” 赵明路刚抓起筷子,就又默默放下了。 他说道:“这源于一次盗窃之事。” “盗窃?”林枫眉头微挑,猜测道:“周婉儿偷东西了?” 赵明路点了点头。 “在周婉儿死前三天,她偷偷进入了我爹的藏宝室,想要偷我爹那些值钱的宝贝,结果被发现了。” 林枫不解:“你爹不是对她很好吗?应该不会让她差钱到需要偷盗的份上吧?” 赵明路点头:“我爹对她一向大方,首饰什么都是最贵重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确不缺钱。” “但是……”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恩公还记得周婉儿的弟弟吗?就是那个和周婉儿一起算计我,甚至要一起设计害我爹的那个混蛋。” 林枫点了点头:“当然。” 这个奇葩他怎么可能忘记……毕竟不是每个弟弟,都能和姐姐一起算计姐姐的儿子辈,还要用药,将姐姐的清白给交出去。 赵明路道:“周婉儿之所以去偷东西,都是为了她那个混蛋弟弟周默。” “周默是个赌鬼,平常就喜欢去赌坊赌钱,可偏偏他没什么财运,赌一次输一次,输了也不收手,还到处借钱继续赌,然后继续输的精光。” “等到没钱后,债主要债,他便会来到我们赵家,向他姐姐求救,周婉儿虽然对其他人苛刻,但对她那唯一的弟弟很是关心,只要周默来要钱,她就给。” “她手中没钱了,就将我父亲给她买的首饰送给周默,让周默去当了换钱。” 林枫安静听着,倒不意外周婉儿和周默的关系,在后世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可周默就是一个无底洞,周婉儿只凭自己的首饰都不够了,她只能去求我父亲,她还找各种借口谎言,说周默生病了,说周默如何……让我父亲帮助。” “我父亲对她十分宠爱,自然不会多想,也就出手帮助周默。”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谎言与借口终有被拆穿的那一天,我父亲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 林枫点了点头,赵德顺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岂是能被人轻易哄骗的? “这让我父亲十分生气,我父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嗜赌成性之人,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赌鬼。” 赵明路说道:“所以我父亲直接断了周婉儿的钱财,警告周婉儿不许再帮周默那个赌鬼,若是周默肯回头,我父亲愿意给周默找一个好的营生,若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那就当周默死了。” 林枫听到这里,对赵德顺这个未曾面对面接触的人,不由心生好感。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个疼爱子嗣,有着分明是非观,以及果断与善良之人。 赵德顺看似无情的拒绝了周婉儿,实际上也是在帮周默。 以赵德顺的人生阅历,如何不明白赌是一个怎样的深渊,他这样说,也是希望周婉儿强制让周默断了赌,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并且即便周婉儿这样欺骗了他,他也愿意给周默提供营生。 只可惜,有些人是扶不起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人的良苦用心。 而这样的一位历经商场沉浮,如此果决果断之人……林枫眯了眯眼睛,真的会在牢内自尽吗? 赵明路继续道:“我父亲不给周婉儿钱财了,可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继续输,输的欠了无数的债,他来向周婉儿求救,但周婉儿也没钱财了,最终……” 他看向林枫:“周婉儿动了盗窃的心思。”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周婉儿辜负了你爹的期望,没听你爹的话,所以你爹气急之下打了她?” 赵明路却是摇头:“若仅仅如此,以我爹对周婉儿的疼爱,还不至于动手打她。” “哦?” 林枫有些愕然:“周婉儿还做什么了?” 赵明路道:“她要偷东西,却没成功,被下人给发现抓住了,当我爹问她时,周婉儿竟然否认,她说她不是去偷东西的,她说她是去抓贼的。” “她说在藏宝室内,还有一个其他的贼,她是看到那个贼进去才跟着进去的。” 林枫陡然坐直了身体,目光一闪,道:“还有一个贼?” 赵明路道:“假的,她骗人的,当时她被抓时,手里就拿着好几个贵重的首饰,谁家抓贼的人会顺手偷点东西?” “再说,我父亲听后,也派人去搜了,结果别说贼了,连个苍蝇都没有。” “她这屡次三番的欺骗我父亲,还指责我父亲就是眼睁睁看她弟弟死而不救,这才彻底激怒我父亲,让我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周婉儿与赵德顺之间感情出现裂缝,甚至动了杀心的动机也明白了。 但……周婉儿说的那个贼,真的是谎话吗? 孙伏伽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看?” 很明显,孙伏伽也有些怀疑。 林枫沉思道:“着实是不能不让人在意啊……毕竟,就在周婉儿说出还有另一个贼之后的三天,她就被杀了。” “而且既然她都被抓了一个现行,人赃并获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去找什么还有另一个贼的借口,这个笨拙的借口谁能信……再说,她了解赵德顺,知道赵德顺最不喜的就是欺骗,本来偷东西已经够让赵德顺不喜了,她又何必继续说这么容易去验证的谎言去激怒赵德顺呢?”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除非……她在说真话。 他看向赵明路,问道:“周婉儿指认另一个贼时,可曾说出那个贼是谁?” 赵明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恩公,你该不是怀疑真的有这个贼吧?” 林枫摸着下巴道:“多了解死者生前的情况,总归没错的。” 赵明路想了半天,才说道:“她说她就看到了个影子,还没来得及抓贼,就被发现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贼是谁?” “不知道。” 林枫若有所思。 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当时不知道,但后来猜出来是谁了?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了。 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链条,没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 林枫皱眉思索,想着能否从侧面,或者逻辑上,找出些问题。 他正思索间,便听孙伏伽的声音响起。 孙伏伽看向赵明路,道:“周婉儿要救弟弟,可彻底惹恼你爹了,再也没有任何钱财来源,为了救周默……所以她们才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赵明路点着头:“应该如此。” 为了救周默,才将主意打到赵明路的身上…… “不对!” 林枫脑海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他陡然看向赵明路,道:“我记得你在卷宗里的供词,周婉儿姐弟算计你后,你是不知所措,怒而离开的,你没有说你还给了他们钱财。” 赵明路愣了一下,旋即道:“他们当时只是说让我以后乖乖听话,的确没向我索要什么钱财……不过也可能是我气的直接就离开了,我走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开口。” 林枫却是摇头:“这世上赌坊的钱财是最不能欠的,稍微迟一下,赌场就敢卸了周默的腿。” “而且周默都被逼到不得不将他姐的清白给你,用来胁迫你了……他既然都成功将你吓到了,怎么可能不向你要钱还账?” “即便是你快速离开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开口,之后也肯定会迅速追上你索要的,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敢不给。” 赵明路怔了半晌,皱眉道:“还真是这样……他当时向我要,我脑袋乱成那样,未必敢拒绝。” “那就奇怪了……”孙伏伽不解道:“他是为了钱财,才和他姐算计你的,可为何没有直接向你索要钱财?” “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想到了什么,直接挺直腰背,眸光闪烁:“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得到了一笔钱,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所以对赵明路,周默和周婉儿才没有直接索要,他们想要的是长期控制赵明路,而非是为了短期利益。”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魏征,这时不由开口:“可周婉儿的钱财不是都被断了吗?她又哪来的钱财给周默?”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某个小偷主动送上的呢?” 小偷? 主动送上? 刷的一下! 孙伏伽脑海里猛的闪过一抹灵光,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当即起身,道:“走,去问问周默不就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惊悚的推测! 众人跟着林枫走出房门,还没走多远,就见赵氏和赵嫣然走了过来。 赵嫣然步伐平稳,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糕点淡粉之色,看起来香甜软糯。 两人来到众人身前,赵氏微微欠身:“昨夜之事,妾身纵有理由却也深知做的不对,妾身深感愧疚,若无魏公、孙郎中、林公子和赵勇士,妾身必深陷错误之中无法自拔,诸位恩公还请受妾身一拜。” 说着,赵氏就要行大礼。 魏征道:“赵夫人不必如此,你为夫君之心本官明白,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可赵氏仍是固执的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直起身来。 她声音轻柔,道:“妾身自知能力孱弱,难以报答诸位恩公,唯有借这些许厨艺,聊表妾身之感激。” 她看向那些糕点,轻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所做的桂花糕,还望诸位恩公能尝尝。” 听到赵氏的话,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他们可还记得林枫说过,绝不能轻易吃赵府任何东西。 林枫神色不变,笑呵呵道:“赵夫人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只是我们刚刚已经吃的很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赵氏闻言,自是不好勉强,只得点头道:“那等恩公们饿了,妾身再为恩公们准备。”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桂花糕,道:“赵夫人手艺这么好,经常做桂花糕吗?” 赵氏轻声点头:“老爷生前十分喜欢桂花糕,所以妾身经常做。” 林枫看着桂花糕的卖相,即便没吃,也知道肯定十分好吃,他笑道:“赵老爷生前很有口福。” 他又看向端着桂花糕的赵嫣然,笑道:“赵姑娘也会做吗?” 赵嫣然忙摇头:“嫣然手笨,伯母教过我几次,可我都没学会,现在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伯母辛苦。” 赵氏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嫣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我所不及的。” 赵氏还真是够温柔的……林枫点了点头,他刚要找理由离开,视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商州长史陆辰鹤大步走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神情带着一些焦急之色,连忙向魏征行礼:“魏公。” 魏征微微点头。 然后陆辰鹤直接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林兄弟,有件事本官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林枫见陆辰鹤表情不对,收敛笑容,问道:“什么事?” 陆辰鹤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沉声道:“周婉儿的弟弟——周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周默自尽了?” 孙伏伽和赵明路两人几乎同时意外出声。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死了?” 赵氏和赵嫣然则不由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到了。 林枫也是瞳孔微微跳了一下,周默死了? 自己刚要去找周默验证自己的推理,结果他就死了?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问道:“怎么回事?” 陆辰鹤看向他,道:“今早,有人前来衙门报案,说有人上吊自尽了,本官听到报案,便连忙带人去查探。” “结果发现……上吊之人,竟然是周默。” “他在自己的住处,于昨夜,在横梁之下自缢身亡。”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 昨夜自己刚到,结果当晚周默就自尽了…… 他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要等到自己来了才自尽? 这未免太巧了吧?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他看向陆辰鹤,道:“周默尸首现在在哪?” 陆辰鹤一边擦汗,一边忙道:“周默尸首在城南一个废弃的房子里,他就是在那里自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那,本官在发现死者是周默后,就命人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看向林枫,道:“毕竟周婉儿的案子还没结束,周默也算是相关人员,本官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周婉儿的案子有关。” “所以知道此事后,我便匆忙来此,来告诉你这件事……你瞧我这一身汗,我都快急死了,生怕耽误林兄弟你查案。” 说着,他不由看向站在桂花树下的赵嫣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嫣然姑娘,能让本官去树荫下吗?本官现在热的全身都是汗,实在是有些难受。” 赵嫣然一听,忙移开位置,道:“当然可以。” 陆辰鹤来到了树荫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一身大汗,道:“陆长史辛苦了。” 陆辰鹤忙摆手:“林兄弟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希望尽快能破案,毕竟这也算本官治下的案子。” 林枫微微颔首,他沉吟片刻,道:“带我去看看周默吧。” ………… 两刻钟后。 城南,一间废弃的破旧房屋孤零零伫立在这里。 此时房屋外围了不少百姓,百姓看向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衙役守住门口,不允许百姓进入。 而房屋内,林枫等人刚刚抵达。 一进来,林枫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周默尸首。 同时,看到了仍旧绑在横梁上的绳子。 绳子下面有一个翻倒的凳子。 看起来,的确是自缢现场。 林枫快步来到周默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周默的尸首。 他目光看向周默的脖子,便见周默脖子处只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勒痕位于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正下方颜色最深,沿着两侧向上逐渐变浅。 以林枫前世的断案经验来看,这勒痕的确符合自缢的情况。 与被人从后面勒死再制造自缢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他终究不是法医,只凭经验也可能会错,他向陆辰鹤问道:“仵作怎么说?” 陆辰鹤道:“仵作说,周默死亡时间在寅时到卯时之间,伤痕八字不交,且尸斑分布于上、下肢的远端,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符合自缢的特点。” 连仵作也认为是自缢身亡吗?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哪怕现场的一切,都证明这是自缢身亡,可孙伏伽仍旧很难相信。 毕竟,这太巧了! 他们一来,林枫刚推断出相应的线索,需要周默来验证,结果周默就自缢身亡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寅时到卯时之间,正是林枫破解了赵府闹鬼案之后……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让他没法不多想。 可偏偏,仵作验出来,周默就是自缢身亡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起身,来检查这个破旧的房子了。 房顶有几处瓦片碎了,导致阳光直接就能照射进来。 房里家徒四壁,连个做饭的家伙事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张草席,一把倒地的破凳子,还有两个破碗。 而此时,一个破碗里还装着一个鸡腿,另一个破碗里则剩下半碗酒。 在破碗附近,有一坛倒着的酒壶,和一些鸡骨头。 林枫拎起酒壶……酒壶还剩下点酒水,没有完全喝完。 他思索片刻,看向紧挨着破碗的草席,只见草席的末方,扔着一些香囊。 香囊? 林枫来到这些香囊前,看着这些香囊……他忽然想起,自己夜探周婉儿房间时,就在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箱子里,也看到了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这里的香囊很像。 林枫捡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淡淡的桂花香。 的确是周婉儿给周默的……古代的香囊有驱邪避灾的意思,看来周婉儿对周默,是真的倾尽全力的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堪比乞丐住的地方,问道:“周婉儿死后,周默过的很不好?” 陆辰鹤点头,道:“周默好赌,哪怕周婉儿死了,也仍旧嗜赌如命,输了钱,他就借钱,没钱还账,他就和以前一样去赵府索要。” “可周婉儿都没了,赵府的人岂会再搭理他,每一次他都被赵府护院给赶出来。” “最后,为了还债,只得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也就落得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的下场。”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意外,赌鬼赌到最后,都是这样的下场。 孙伏伽眉头不展,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道:“子德,周默自缢了……这该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就又断了。” “断了?”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刚好相反呢?” “什么?” 孙伏伽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注视着周默的尸首,意味不明道:“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语言来验证真伪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就能证明很多事。” 孙伏伽有些茫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默不是自缢的,是被杀的?” 林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有些事要麻烦你。” 孙伏伽一听,不由回想起林枫此前断案时的诸多超乎想象的手段,他忙道:“什么事?”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道:“找人去一趟赌坊……”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眸陡然亮起,不由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林枫轻笑道:“那就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毫不迟疑,当即道:“放心!”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 他知道,那个第三者,定是已经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时隔一个半月之后,再度出手。 不能不说,这个第三者当真出手狠辣,又稳又准又狠,完全符合在周婉儿案子上,给林枫的认知。 可是……林枫偏就不怕他动手,时隔一个半月,很多线索都被掩埋了,饶是林枫也难以找到太多线索,若是那第三者什么都不做,林枫反而会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是错。 现在好了……第三者出手了,那就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思绪没错。 他做的事越多,给林枫的线索就越多。 现在他们就仿佛在下一盘棋,戴胄与魏征甚至都没看到对手的存在,就输了……可自己正在与之博弈! “周默之前没有死,代表他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否则第三者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 林枫摸着下巴,心中分析:“可我一来,他却死了……是因为我昨夜表现出来的断案能力,让第三者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哪怕周默知道的不多,也不希望周默给我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这是否证明……其实周默,还是知道点什么?至少能为我提供一些思路?”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能帮我找来周默的供词吗?” 陆辰鹤当即道:“衙门里就有一份,本官这就让人为林兄弟取来。” 说着,他便去吩咐衙役,命衙役立即去取卷宗。 林枫感谢过陆辰鹤后,便走出房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仰头看向头顶的苍穹。 苍穹辽阔,万里无云。 林枫只觉得内心也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自动处理分析着这个案子。 周默身死……赵德顺父子被利用父子之情,主动去成为了凶手,从而让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中……还有突然出现的贼,那个贼既然是周婉儿在藏宝室遇到的,就代表他也在找着什么。 可他在找什么呢? 而且……这些事,怎么有种十分熟悉的既视感,就仿佛刚刚才见到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枫思索了片刻,忽然间,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双眼猛的一瞪! 他想到这熟悉的既视感是哪里来的了! 周默的自缢身亡,毫无任何破绽……这与绿娥被翠竹算计,毫无破绽板上钉钉地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何其相似? 而赵德顺父子因亲情被利用……这又与周然利用郑峰的孝心与吴敏邢对子嗣的爱意,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就是个偷盗者! 赵府,也有一个盗贼! 更别说…… 这个案子,白虎组织的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参与了。 虽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是被江贺成给坑的,江贺成给了钱,他不按规矩办事,提前结案,结果因为赵家的御状被查到了。 看起来十分的倒霉,甚至都不知道周婉儿是谁。 但现在……林枫不由询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不是太巧了? 赵府发生的这一切,与白虎组织那些人惯用的手法,以及偷盗的目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世上的巧合怎么就都能被自己遇到?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白虎组织参与……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会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场,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他明知道凶手不是赵德顺,还去帮江贺成……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坑里跳吗? 他疯了吗? 好好的大理寺丞不做,要主动往他们组织挖的坑跳? 他是故意寻死? 不对,他偷天换日,早就跑了啊! 不合理! 逻辑说不通啊!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跳进这个坑!” “他明知这个坑跳进去必死无疑,可还要跳……这只能证明他没得选,他不跳会死的更惨!” “跳了,他还能通过偷天换日逃走,不跳……连偷天换日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想到这里,头皮都不由有些发麻! 肾上腺素飙升,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一个令他感到心悸的猜测,陡然浮上心头! ——这个大理寺丞的身份存在大问题! 那个家伙该不会利用大理寺丞的身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现在还没有暴露,可一旦暴露,就会直接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他必须提前假死脱身! 若当真如此……那自己现在顶着这个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岂不是也十分危险? 就算破了赵婉儿被杀案,官复原职,也可能立即原地爆炸! 不行! 林枫来回踱步,眸光剧烈闪烁,他必须确认这件事是否和白虎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有关。 他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的与白虎组织有关,那自己以前的计划就不能用了,必须得改变计划! 他必须得提前曝光自己的身份了! 必须要在雷还未爆之前,直接脱身! 否则自己就死的太冤了! 好在……林枫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死囚犯了,自己和戴胄、魏征都有不错的关系,魏征与戴胄也都很器重他。 并且只要能破了这个案子,他就能无罪脱身了……这个时候他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就不存在为了脱离死罪而说谎的可能,魏征他们即便再不能接受,也会接受。 而自己的本事已经得到完全展现,再有戴胄和魏征对自己的看重,即便脱离这个身份,想来他们也绝对会招揽自己……这样的话,自己也有立足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林枫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想到这些还不算迟,好在自己已经有退路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这个案子究竟是否和白虎组织有关,那个贼究竟是否是白虎组织的人! “必须得尽快揪出这个家伙,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枫心中充满危机,急迫感陡然降临。 而他正蹙眉思索中,孙伏伽的身影出现了。 林枫见状,忙问道:“怎么样?”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道:“已经问过了……当时周默欠了赌坊掌柜的钱,但他及时还上了——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林枫瞳孔微微放大。 原本挺的笔直的背脊,陡然放松。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孙伏伽的回答,完全验证了他之前的逻辑推理与猜测! 周婉儿果然知道了那个贼的身份! 果然威胁了那个贼,从那个贼的身上得到了钱财! 但却不知,她获得了钱财,却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因果关系成立,逻辑推理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 下毒的第三者,赵德顺案背后隐藏最深的真正凶手,就是……这个贼! 第六十五章 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交给我! 刚刚对白虎组织的推断,让林枫顿生巨大的危机感。 这让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好在,孙伏伽带来了好消息,这足以让林枫补全一部分的推理链条。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还有另一件拜托你问的事呢?怎么样?” 孙伏伽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说道:“之前只是推断,现在倒是能彻底确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手法,但真相肯定如此。” 孙伏伽不由感慨点头,他看向林枫,赞叹道:“子德,你又让我涨了不少见识,我真没想到,事实还能这样去判断。”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经验丰富一些,脑子转的快一点罢了。” 孙伏伽仍是摇头,但他心胸开阔,也不纠结这些,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周默的供词,我得仔细的瞧瞧。” 正说话间,有衙役快步赶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道:“林公子,这是你需要的供词。” 看着衙役满头大汗的模样,林枫点头道:“辛苦了。” 他接过供词,目光直接向上看去。 这是魏征他们上一次来查探时,对周默的询问。 周婉儿是周默的姐姐,且赵明路要杀周婉儿,也是因为周婉儿姐弟要害赵德顺,魏征和戴胄自然不会错过周默。 不过周默一问三不知,且并没有真的做出对赵德顺实际伤害的事,因此也没理由处理周默,就将周默给放了。 林枫看向供词。 视线在上面迅速掠过,没多久,他就看完了所有供词。 一切正如魏征在来时路上所说的那样,周默什么都不知道,参与的程度极低。 但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周默的回答,忽然间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翻开供词,找到了一页,目光向上看去。 “魏征问:你为何要与你姐姐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赵德顺不给我钱,要让我被打死,我姐很生气,说要杀赵德顺,那我就听我姐的呗,反正赵家那么富有,若杀了赵德顺,再掌控赵明路,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怕没钱花了。” “魏征又问:你和你姐准备怎么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她说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就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魏征道:万全之策?什么万全之策?”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姐没说。” “那你姐说什么了?” “我姐什么都没说。” 满篇都是类似的对话,周默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不知道”和“我姐没说”。 怪不得周默能活到昨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不知道,也能透漏出一些关键的信息来。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微扬,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将这几页供词交还给衙役,旋即找到了陆辰鹤,道:“陆长史,看来这里是发现不了什么了,我们也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接下来……我想去看看赵德顺生前所在的牢房。” 陆辰鹤一听,当即点头:“好,本官这就带你去。” ………… 刺史衙门大牢。 大牢内终日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充满了潮湿阴冷的气息。 走在大牢内,牢房里传出的臭味都辣眼睛,使得林枫不得不捂着口鼻,暗道还是刑部的大牢体验感更好。 很快,他们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陆辰鹤道:“这就是赵德顺生前被关押的牢房。” 林枫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借助火把的光亮,他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鲜血,以及地面上漆黑的血迹。 陆辰鹤道:“大牢这地方,没人愿意收拾……所以这些血迹都留下了。” 林枫点头:“这是好事,否则我连现场都没机会看到了。” 说话同时,林枫来到了这滩血迹前,蹲下身来。 视线找了片刻,便发现了那个赵德顺死前留下的“吕”字。 唐时的吕字与后世不同,也是上下两个口,但两个口中间带着一撇,连接着两个口。 林枫看着这个吕字,眉头微蹙,他说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吕字有些别扭?” 孙伏伽也凑了过来,道:“是不太美观,两个口的距离有些远,像是孩提刚练字时,掌握不好距离的分寸,但赵德顺当时是濒死状态,他写的不美观也正常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是,当时他都要死了,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这个字,还追求什么美观和书法标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注视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着这满地的血迹,看着赵德顺临死前留下的字,林枫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前身。 ——同样都是以头撞墙。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穿越来了,显得前身好像没死成。 可赵德顺,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竟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伤感。 如果这里面真的涉及了白虎组织,那赵德顺与前身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白虎组织的牺牲品罢了。 他不由摸了摸前额,这里的伤口现在还没好,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这种寻死的方法,真的很痛苦。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杂乱的思绪,分析着目前已知的诸多信息。 “周婉儿的死已经确定有第三者,那就说明赵德顺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那个第三者。” “可江贺成明明说赵德顺生前没见过任何外人。” 林枫转过身看向陆辰鹤,问道:“赵德顺死前一直都没见外人吗?” 陆辰鹤点头:“没错,赵德顺专门拜托江刺史,不允许任何家人来探望。” 林枫眉头微蹙。 第三者就在赵府,可赵府的人却没有来看望过赵德顺,赵德顺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何第三天突然寻死? 根据仵作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外伤,也没中毒,看起来很像是自尽。 但赵德顺真的有必要自尽吗? 既然已经决定要顶罪了,反正都是死,为何非要自尽去死呢? 还有……赵德顺不见家人,这件事也有些奇怪。 即便要顶罪,也没有必要不见家人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挣扎绝望?他这样关心呵护自己的儿子,就没想过开解一下赵明路?万一赵明路想不通去自首呢? 更别说赵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都该交代一下后事吧? 林枫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这个牢房。 牢房不大,地面上有些杂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用。 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他看向那些杂草,道:“赵德顺死的时候,鼻子里有两根草……就是这些杂草?” 陆辰鹤忙点头:“正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他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旋即转身,向外走去:“看来这里的确没什么线索,我们走吧。” ………… 一刻钟后,热闹的州城街道上。 小贩们沿街叫卖,百姓们讨价还价。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大牢里的阴冷与潮湿。 林枫与赵明路一起同行,落后于众人。 一边走,林枫一边随口问道:“有没有清点过你爹的遗物,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赵明路说道:“我在昨晚就从姑姑那里,把我爹生前喜欢的宝贝都夺回来了,我清点过,并未缺少任何东西。” “姑姑比较抠门,宝贝也都是捂着,所以并未肆意挥霍。”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着疑问。 赵德顺的东西都在,一件都没少。 那这是否意味着,那个贼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都这么长时间了,赵府肯定被那个贼翻个遍了,可他却仍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没找到? 是被赵德顺藏起来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父亲除了藏宝室外,有没有其他的藏宝贝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之类的?” 赵明路有些茫然:“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没听我爹说过。” 林枫眯着眼睛。 他想了想,道:“你觉得你爹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明路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脸上便不由露出一丝伤怀与痛苦。 他声音里带着悲伤:“父亲长得有些胖,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带着笑容,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是能让我父亲伤心的,所以无论是家人,还是外面的人,都很喜欢我父亲。” 笑容是做生意的第一利器! 林枫能理解赵德顺为何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可是……” 赵明路话音一转,声音低沉道:“父亲对任何人都带着笑容,唯独对我,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很少对我笑。” 林枫看向他。 只见赵明路仰着头,眼中有泪花闪烁:“但我却不怪父亲,因为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我娘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陪我,他是担心没人管着我,我会学坏。” “所以他总是对我很严厉,他不让我接触生意上的事,说当商人是最没出息的事,商人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他希望我读书,纵使我没机会参加科举,可只要我成为读书人,未来就有机会出人头地,至少不会被人用嫌恶的目光注视着。” 林枫点了点头,在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下,商人的确地位最低,而且唐朝的科举制度,也禁止商人出身参加科举,这无异于将商人的地位再度进行打击。 但这没什么,不能参加科举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是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诗仙李白,也终生没有参加过科举,但这影响他受世人敬仰吗?所以赵德顺说的没错,让赵明路读书,终是有出人头地,受人敬仰的机会。 “我理解父亲,我也不希望父亲在外面那么忙碌还要为我分心,所以我即便再没有天赋,也拼命的读书。” “哪怕在我多次找名家拜师受挫,次次被拒之门外时,我也未曾停下脚步。”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啊,所以一次失败,我就两次,三次……终于在我都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后……”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的努力与坚持,打动了恩师,我终于有了名家为师了。” 林枫想起来时马车上,孙伏伽给他的介绍。 他说道:“大儒崔琰吗?” 赵明路点着头,提起他的恩师,他满脸都是尊敬:“恩师是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了,我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拜到恩师名下,所以恩师能收下我当学生,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激励。” “我将此事告诉我父亲时,我还记得父亲当时有多高兴,他甚至在当夜直接喝多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 林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有出息,并且有着一个十分光明的前景而高兴不已的画面。 这种画面,总是让人觉得很温馨。 但,温馨也不过刹那间。 赵明路说到这里,泪水便忍不住的从脸颊两侧滑落:“可我刚拜师没多久,父亲甚至都没听过恩师夸过我的文章……就,就发生了这些事。” “他再也不可能听到恩师夸奖我的文章了,他再也无法看到我读书被人敬仰的样子了,我再也没法让他自豪了……” 说着,他不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枫轻轻拍了拍赵明路的肩膀,没有说话。 有些事,没法安慰,有些人也不用安慰。 经历了生死轮回的赵明路,林枫相信他自己能走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明路果真止住了泪水,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恩公,我,我刚刚太激动了。” 林枫笑着:“人之常情。” 赵明路看向林枫的视线,更多了感激与温情。 这时,赵明路看到路边有人卖胭脂,他说道:“姨娘的胭脂都装了血了,我去给姨娘买点新的胭脂。”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你姨娘对你很好,应该孝顺。” 赵明路重重点头,便快步离去。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看着赵明路的背影,感慨道:“赵德顺有这样的儿子,纵使九泉之下,也该欣慰吧?” 林枫点了点头:“赵家不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毁掉的,有赵明路在,赵家就不会垮。” 孙伏伽也十分赞同。 “孙郎中。” 林枫忽然看向孙伏伽,道:“你帮我秘密去查一件事。” 孙伏伽一听,眸光陡然一闪,他忙道:“你有发现了?” 林枫将手指放在嘴前,道:“别声张。” 孙伏伽连忙点头,道:“查什么?”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孙伏伽满脸的茫然:“这是?” “去查吧,我想应该不会出错。” 孙伏伽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查这些,但出于对林枫的信任,他当即点头:“交给我,今夜之前出结果!” 林枫提醒道:“别动用明面上的人。” 孙伏伽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眼子多,让一些人暗中前来,配合我们……你放心,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的。” 林枫自是放心点头。 他抬起头,双眼有些放空,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知晓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你破案了?” 林枫在孙伏伽惊愕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可孙伏伽还未来得及激动,就听林枫压低声音道:“但我很犹豫要不要揭晓啊。” “啊?” 孙伏伽愣住了:“为何?”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走路也是一丝不苟的魏征,道:“我得和魏公聊聊。” ………… 赵府门口。 林枫与魏征站在石狮子前。 “……所以,就是这样……” 林枫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给拿拿主意吧,要不要揭晓真相?” 衣衫板正,背脊笔直,一丝不苟的魏征听到林枫的话,忽然上前一步,他抬起手,轻轻抚平了林枫衣衫上的褶皱,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 然后,他平静的双眸看向林枫,声音充满着让人心安的平稳:“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事,交给本官。” 第六十六章 贼人入网,这一夜就如那一夜! 听着魏征的话,林枫只觉得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就仿佛被某种情绪给触动了一般。 这一刻,林枫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纵使千百年后,仍会被人尊敬爱戴。 他真的太有人格魅力了! 有了魏征的话,林枫心头悬着的石头当即被挪开了,他轻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好好准备一下。” 魏征微微点头:“放心去做,一切有我。你准备何时揭晓真相?” 林枫想了想,道:“我能知晓是谁,但我没有铁证……这个人十分狡诈,无比谨慎,不说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该有的线索都被掩盖了,单说此人的谨慎,就未曾留下过下毒的痕迹。” 魏征眉头微蹙,感到了棘手,道:“那要怎么办?” 林枫眯了眯眼睛,明显已有想法:“我得让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魏征见林枫已有计划,便不再多说,他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官跟你来此,就是给你撑腰,为你托底,帮你解决所有麻烦的。” “有本官在,你不必因案子之外的事分心。” 林枫重重点头,当魏征不喷人时,真的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征道:“好了,我们进府吧。” 两人进入赵府,来到正堂。 便见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家人都在这里。 连蛮横的赵茜与贼眉鼠眼的赘婿周松林也都在。 不过那个奇怪的少年赵方却没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犄角旮旯又捅蚂蚁窝去了。 “林公子,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林枫一进入,赵氏便忙不迭起身询问。 赵嫣然美眸看向林枫,即便是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赵茜,也都将耳朵对向了林枫。 林枫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然后叹了口气,道:“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周默的确是自缢身亡的,他一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赵老爷生前所在的牢房,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众人一听,都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赵氏抿了抿嘴,温声道:“林公子不必着急,查案的事急不得,慢慢来。” 林枫微微点头。 赵氏看了一眼天色:“都午时了,林公子你们肯定饿了吧,妾身这就吩咐后厨准备饭菜。” 林枫摇了摇头:“查不出线索,我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赵氏还想劝说,却听林枫突然道:“赵夫人,你可知赵老爷生前,都有哪些交好的友人吗?” “友人?” 赵氏有些茫然的看向林枫:“林公子这是?” 林枫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赵氏想了想,便说道:“老爷与人为善,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商州城,友人就不少。” 朋友满天下的社牛么……林枫道:“这些生意上的伙伴,还有那些酒肉朋友不算,还有什么关系更好的朋友吗?” 想了想,林枫加了个条件,道:“是那种逢年过节能够彼此来往,互送礼物,且你家老爷高兴或不高兴时,能一喝一夜的友人。” 赵氏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这个……好像没有。” 都是酒肉朋友吗,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林枫蹙眉思索片刻,旋即道:“还请赵夫人帮我写一份名单……就是你夫君这些所谓友人的名单。” “名单上标注清楚他们的身份,与你夫君是如何结识的,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林枫神色认真,便道:“我这就去准备。” 她看向赵嫣然,道:“嫣然,你来帮我磨墨吧,这样速度能更快一些。” 赵嫣然连忙起身:“好。” “我也去吧。” 赵明路这时也起身:“我也知道父亲的一些朋友,父亲曾和我提过几人,能在我面前被父亲提起的,想来与父亲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林枫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赵明路道:“本就是我的事,何谈辛苦,只要能帮助破案就好。” 说完,他便迅速和赵氏离开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这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面,目光环顾在场的众人,轻笑道:“总归没有新的线索,那不如拓展一下思路,也许会有收获。” 孙伏伽觉得林枫在忽悠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魏征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赵夫人他们返回后,天色都要黑了。 赵夫人一脸歉意:“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事妾身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还要询问其他人,没想到有嫣然和将至帮助,还是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有名单就好,赵夫人辛苦了。” 他接过书册,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十几页。 几十个人名在上面。 仅仅商州就有几十个酒肉朋友,这赵德顺也是够忙的。 他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将书册合上,起身道:“有了这些名单,或许就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魏公,孙郎中,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魏征闻言,与林枫对视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好。” 林枫四人离开正堂,没走多远,林枫忽然看到一棵桂花树下,正有一个屁股在那撅着。 仔细看去,正是奇葩少年赵方在那捅蚂蚁窝。 他让魏征等人先走,然后来到了赵方身旁,林枫蹲了下来,看着赵方十分认真的捅着蚂蚁窝,他笑道:“这蚂蚁窝这么好玩?怎么你一天到晚都在捅它?” 林枫对赵方很感兴趣,这个少年有着时间方面的特殊天赋,总是冷冷清清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好奇。 赵方头也不抬道:“不好玩。” “不好玩你为何还要一直捅它?”林枫更好奇了。 赵方说道:“因为大黄死了。” “大黄?” “一条狗。” “你们府里的狗?” “不是,是一条野狗。” “它怎么死了?” “被郑掌柜给抓起来杀了。” “郑掌柜?你们赵家聘请的掌柜?” 赵方摇头,不再说话,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林枫耸了耸肩,他想了想,忽然道:“在你们赵府,你最喜欢谁?” 赵方仍旧用树杈捅着蚂蚁,声音冷冷清清道:“哥哥。” “赵明路?”林枫倒是不意外,毕竟赵明路真的品性不错,他说道:“第二喜欢的呢?” “没有。” “没有?你娘亲?你父亲呢?不喜欢?” 赵方摇头。 林枫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赵方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有原因?” 林枫被问住了,他看着少年,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了,背对着林枫,继续撅着捅蚂蚁窝。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和少年计较,起身返回自己房间。 他知道,黑夜降临,牛马蛇神要登台了! ………… 夜色降临,宛若寒霜的月华洒落大地,一片苍白。 赵嫣然和赵氏走出房间,看向丫鬟,赵氏神情担忧道:“魏公他们还不用饭吗?他们这都辛苦一天也没吃饭了,怎么扛得住啊?查案要紧,身体更要紧。” 丫鬟忙道:“这次魏公他们没有拒绝,他们让我们给送饭了。” 赵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魏公他们是为我赵府案子而来的,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们,让后厨好好准备饭菜,切不可怠慢。” 丫鬟点头:“是。” 她转身快步离去。 赵嫣然扶着赵氏返回房间,轻声道:“伯母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赵氏点了点头,她坐在床榻上,说道:“查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林公子他们太拼了,我是真的担心他们身体熬不住。” “好在他们终于用饭了。” 赵嫣然眼中有着好奇:“也不知道林公子他们是否查到了线索。” 赵氏看向窗外,轻声道:“希望老爷能保佑林公子他们早日找到线索,破解此案,让一切真相大白。” 她看向赵嫣然,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嫣然你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一直陪着我,辛苦你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柔柔一笑:“都是我该做的。” ………… 夜色更深。 一道人影出现在客房外的阴影中,他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与黑暗化为一体。 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客房的门。 此时,拎着食盒的丫鬟敲响了房门。 嘎吱—— 门被打开。 孙伏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看向丫鬟,露出温和笑意,接过食盒,道:“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劳烦你们送饭。” 小丫鬟连忙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是孙郎中你们太辛苦啦。” 孙伏伽轻笑说道:“查案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别说我们只有几天时间,耽搁不得。” 小丫鬟一听,便忙道:“那奴婢不打扰孙郎中你们查案了。” 孙伏伽点了点头,旋即便关上门,返回了房间。 小丫鬟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在小丫鬟离开后,这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看向客房的窗户。 只见窗纸上,正倒映着四道身影,孙伏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似乎向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向食盒靠近。 看到这一幕,这道身影缓缓后退,隐没于黑暗之中。 ………… 商州城北。 郑记当铺。 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了锁孔内,随着那铁丝来回挪动,便听咔的一声响起。 锁开了。 将锁取下,双手一推,紧闭的门便缓缓打开。 一道全身都裹在黑袍之内的身影,瞬间闪入了房间之中。 他迅速转身,将门关闭。 整个过程动作十分迅捷,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知是老手了。 比起赵明路偷入周婉儿房间那笨拙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转过身,借助月光,看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一个摆满了诸多物品的房间,乃是郑记当铺的藏宝室,里面装的都是当铺收来的各种值钱珍贵的物件。 他迅速来到架子前,目光掠过这些珍宝。 散发光亮的夜明珠,澄澈透亮的翡翠镯,做工精细的玉如意……诸多珍贵的物件,却都没有获得他哪怕一瞬的注意。 他的视线扫过这些珍宝,便无情的离开了。 仿佛这些扔到外面会引起哄抢的珍宝,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看到架子上有小盒子时,才会动手翻动这些盒子。 不过当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哪怕那些东西再值钱,也很快就被他给无情忽视了。 就这样,整个架子的珍宝,都被他检查了一遍,可似乎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由移向靠着墙壁的箱子,那是唯一没有检查的地方了。 没有任何耽搁,他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箱子,一只白皙的手从黑色的袖口内伸出,抓住了箱盖,然后用力将其翻开。 刷! 可就在这时。 在他掀开箱子的刹那间,一抹银光陡然一闪。 一把横刀竟然瞬间从箱子中窜出,直接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当即慌忙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向前一伸,两把匕首从宽大的袖口中滑出,被他抓住,直接交叉,抵挡这把横刀。 砰! 金石交戈之音响起,一道火花迸射而出。 黑袍人直接被震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面带惊色的看着箱子,却见箱子里,正站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身材魁梧,长相凶人的赵十五。 赵十五手持横刀,指着黑袍人,咧嘴笑道:“义父真乃神人也!说你今夜必会来这里送上门,你果真来了!” 黑袍人闻言,神情陡变。 这时,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在横梁上看戏,这看戏的视野真的不错,一丁点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声音,黑袍人忙抬起头。 噗……同时,一道火光自他上方亮起。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正是一道横梁,而横梁上,正有两人。 一个是不苟言笑的魏征。 一个便是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笑呵呵说话的林枫。 火光映红了林枫的脸庞,火焰在他眸中跳动,他看着黑袍人,缓缓道:“这一夜就如那一夜,不过看戏的人变成了我,而戏中的戏子成为了你。” “不知你在毁了三个人一生的那一夜,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入同样的境地?” 那黑袍人闻言,忽然将手中匕首向林枫投掷而去。 砰! 可赵十五早就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匕首,见他投掷,直接一刀掷出,击飞了威胁林枫的匕首。 但那道身影却当机立断,趁此机会直接冲到了窗前,毫不迟疑的用力向窗户撞去。 砰! 窗户被撞碎,黑袍人瞬间翻出了房间。 赵十五见状就要去追,却听林枫淡淡道:“别急,她跑不掉。” 赵十五一听,脚步一顿,向那被撞碎的窗户看去,就见窗外一片火光。 仿佛是火海一样,将黑暗彻底驱逐。 他忙来到窗前,只见黑袍人正站在窗外,而黑袍人的对面,则是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男子。 他们封锁了所有逃离的路,直接将黑袍人的路给堵死了。 林枫跳了下来,又与赵十五配合,将魏征扶了下来。 而后他慢悠悠向外走去,道:“走吧,该去见一见我们这位朋友了。” 走出房门,便见黑袍人握着仅剩的一个匕首,正无比谨慎的盯着对面的人,见林枫走出,他顿时死死地盯着林枫。 因为对方戴着兜帽,林枫看不见黑袍人的长相,但却能看到那双哪怕夜色里,也十分明亮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如他在周婉儿房间时,那仿若穿越时空所看到的眼睛一样。 冷漠,理智。 纵使到了这一刻,他仍未从黑袍人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恐与慌乱。 “他是谁?” 赵十五看着黑袍人,忍不住道:“义父,他就是杀害周婉儿真正的凶手吗?” 正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魏征闻言,也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轻笑道:“除了她……又有谁会在这深夜里,偷偷潜入到这里寻找着某件宝贝呢?” 说着,林枫看向一个护卫,道:“立即去找孙郎中,告诉他不用演了,让他带着所有相关人员都过来吧。” “该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护卫得令,连忙快步离去。 趁着这个时间,林枫看向黑袍人,见黑袍人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内。 他笑了笑,缓缓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赵嫣然赵姑娘!”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首先感谢书友老爷们的支持,若是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绝对没法以这样的成绩走到这一步。 然后感谢我的编辑琉星愿意签我,给我争取推荐。 上架时间中午十二点,会五章三万字同时发出,让大家一口气看个够! 下面是我的一些碎碎念。 ………… 其实我早就想发个单章和大家聊聊了。 这本书是我看了一些破案剧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总觉得不够爽,便心怀一腔热血,直接就扎了进来。 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仅凭热血和一个灵感,便开始落笔,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有人设上的不讨喜,有唐朝背景上的吐槽,有对主角选择的质疑,有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我一度很沮丧,觉得是不是没救了,但我不甘就这样放弃啊。 所以我从头改起。 大家不喜欢一些角色的人设,我大幅度的删改其内容。 一些读者指出的问题,我也咔咔一顿改。 除了实在是没法改的,以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的,能改的我都改了。 而效果也很明显,随着我的改完,吐槽开始少了,成绩开始快速增长。 所以说,你们都是我的指路明灯啊! 对此我特别感谢初期给我指出问题,但没有抛弃我的朋友,咣咣给你们躬身。 我知道,这本书还存在一些问题,有烂梗的问题,有文笔的问题。 烂梗的话,到了赵德顺案大家也看到了,我已经不写了,我确实不适合搞笑,就不勉强自己了。 文笔的话,我会努力学习,努力成长,希望到这本书的后面,大家能看到我的变化。 这本书其实不容易写,每一个案子都是一次头秃的过程,我想写的有反转,我想案子有意思,我想在里面体现人性的善与恶,我还要让大家能以最快的速度记住案子里的所有人,既要伏笔不明显,又要最后有反转,还要为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让所有案子到最后都能成为一盘大棋上的棋子,这真的太难了。 难到我最近经常失眠。 我本就是一个情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随着成绩变好,我就更怕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只能逼自己努力点,再努力点。 每一章内容在发出之前,我都要至少检查修改两遍以上,尽可能的将我目前所能写出的最好样子呈现出来。 这样会很累,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点击发送章节,因为我太怕看到大家失望的评论了。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正向的回馈。 今天,就是检验一切的时候了。 为了上架爆更,我这个假期一天都没休息,从早到晚一直码字,终于写出了这三万多字,今天全部都发出来,希望能让大家一口气看的舒坦! 上架之后,我会努力每天更新至少七八千字以上,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一个又一个案子,不让大家追的难受。 最后,求一个订阅! 求几张月票! 希望这本书能陪大家走过接下来数月乃至一年两年的时光。 ………… 最后的最后,推两本群里小伙伴的书,我们经常互相鼓励。 李至安的《大明:我能召唤第四天灾》 喜欢历史和第四天灾的小伙伴可以看一看。 南山旧客《水浒:魂穿镇关西》 喜欢水浒的小伙伴可以瞧瞧去。 我们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六十七章 真相揭晓,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求首订!) 赵嫣然赵姑娘—— 当林枫说出这个名字时,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嘴巴登时张的老大,整个人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谁!?” “义父你说她是谁!?赵嫣然赵姑娘?” “那个贼人……毒害了周婉儿的第三者,是赵姑娘!?” 赵十五完全被林枫的话给惊到了,他真的太意外,太不敢置信了。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六十七章 真相揭晓,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一切的来龙去脉! 听着林枫的话,现场静悄悄的。 长史陆辰鹤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吐沫,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着震撼的神情。 哪怕昨夜已经亲眼见过林枫破解闹鬼案的真相,已经在心里对林枫的能力有了极高的评价。 可陆辰鹤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震动,不由觉得自己对林枫那所谓的极高评价,仍旧还是低估了林枫。 孙伏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六十八章 一切的来龙去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隐藏最深的秘密! 林枫的话音,就仿佛是这深夜的寒风一样,吹在众人耳中,让所有人心里感到发凉,手脚感到冰冷。 现场一阵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这个假赵嫣然无比阴险狠毒的算计给吓到了。 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赵德顺与赵明路这两个主动承认是杀人凶手的真相背后,竟是藏着这么一颗阴险狠毒的心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六十九章 隐藏最深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还有另一个同谋! 夜风呼啸,吹动着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可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根本就顾不得那夜风的吹拂。 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有多震动,有多震撼,他们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他们知道,今夜的事,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真相固然让他们觉得震撼,但能够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章 还有另一个同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血字真正的用意! 风呼呼的吹,直接将所有人脑子都吹懵了。 随着林枫的话响起,整个现场刹那间陷入了无比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枫说什么? 陆辰鹤是这个假赵嫣然的同伙,会放掉这个假赵嫣然? 这……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陆辰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一章 血字真正的用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最关键的两个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瞬间落在了陆辰鹤身上。 泪流满面的赵明路,眼中充满着痛苦与愤恨。 他恨假赵嫣然,他恨那个隐藏在衙门里的狗官,他也恨他自己……毕竟若不是为了他,他父亲也不会坐牢,不坐牢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也就不会自尽身亡了。 赵氏满是心疼的看着赵明路,将手放在赵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二章 最关键的两个破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绝妙之策——特殊事用特殊法!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一般,直冲大脑。 他以前苦练武艺,总觉得这个世道只有用拳头,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被他人畏惧,才能被他人尊敬。 可现在,他才知道,在真正的智慧面前,拳头算个屁。 就算有一百个自己,能揪出假赵嫣然吗?能找出藏得如此之深的陆辰鹤吗?能对能言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三章 绝妙之策——特殊事用特殊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朱雀!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全都将视线放在了陆辰鹤身上。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带着一丝怜悯与可怜了。 毕竟陆辰鹤与假赵嫣然不同,假赵嫣然即便最后被林枫也算计的主动送上门,可林枫终究是有实际证据,有周婉儿给周默留下的密信的。 但陆辰鹤,林枫是真的找不到一点实际的证据,所以只能用欺骗的方式,引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四章 朱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揭晓!宝物真正藏身之处!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假赵嫣然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刚来仅仅一天而已!你还要查案,还要算计我们,你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你怎么可能知晓我们找了两个多月都未曾找到的宝贝下落?” 饶是已经快要昏迷的陆辰鹤,也顶着一张大猪脸,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五章 揭晓!宝物真正藏身之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摊牌!新的案子! 听着林枫说出“完美”二字,在场众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拨云见日,夜尽天明的畅快之感。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就仿佛是黑夜再漫长,可终究会过去一样。 赵德顺案就仿佛压在赵家,压在魏征、孙伏伽身上的一座大山,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这座山的全貌,却不知看到的只是乌云遮蔽下的山脚,甚至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六章 摊牌!新的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林枫出手,一招破局! 林枫等人抵达鸿胪驿馆时,已经过了子夜。 不过哪怕时辰不早了,可鸿胪驿馆内,仍旧能看到人影匆匆。 火把的光亮驱散黑暗,远远看着,鸿胪驿馆上空都火红一片。 众人下了马车,便见驿馆大门正被数十披甲执锐的将士看守,这些将士各个虎背熊腰,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精锐之士。 见到林枫等人到来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七章 林枫出手,一招破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真相揭晓!下毒者是他!(两合一,万字大章) 有了方向,大理寺的人便快速行动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林枫说道:“萧公,将戴尚书他们四人的口供给我看看吧。” 这些东西一直被萧瑀带着,他一听,就忙将供词交给了林枫。 林枫视线落在纸张上面。 口供的内容主要是那一个时辰内,每一个人都做了什么。 厨子在专心做饭,侍从在一旁等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八章 真相揭晓!下毒者是他!(两合一,万字大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结案!不需要物证的铁证! 听到林枫的话,细沙罗陡然一愣,他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证据!” 萧瑀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细沙罗吃人般的凶狠目光,神色泰然,淡淡道:“你以为你做的很谨慎?你以为你做的很完美?” “我见过太多比你更阴险,更谨慎的贼子了,他们能做到杀了人之后,让一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七十九章 结案!不需要物证的铁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头皮发麻的推测!四象的背后!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直接重重点头,笑着说道:“本官就知道以你的本事,定能顺利侦破此案……子德,本官之前承诺过,若你能破解此案,首功归你!” “待明日天亮后,本官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 首功不首功的不重要,主要是能让李世民对我好感更多,那等魏征向李世民说明一切后,我的处境也将越好……林枫谦逊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章 头皮发麻的推测!四象的背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发现!卷宗里的问题! 翌日。 大理寺的官员们陆续来到了衙门上值。 刚进去,就听有人说道:“林寺丞也太勤奋了吧,昨晚刚返回长安,就破了使臣毒杀案,结果破了案后还不回去休息,直接又来到衙门干活……怪不得林寺丞断案能力如此厉害,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差距如此大了!” “林寺丞本身能力就强,还这么努力,我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一章 发现!卷宗里的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戳穿!你在说谎! 五天后。 清晨。 前往绥州州城的官道上。 十余护卫策马保护着一架马车,马车车轮滚动,赵十五不断驱赶马匹,快速前行。 马车内。 孙伏伽身体随着马车左摇右晃,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 而他对面,林枫则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手支撑自己身体,一手翻着卷宗。 即便是在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二章 戳穿!你在说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未解之谜,消失的密信! 狭窄潮湿的大牢内,响彻着林枫的质问声。 林枫双眼盯着孙鹤琴,目光锐利,掷地有声,听得孙伏伽与赵十五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纷纷用无比锐利的目光看向孙鹤琴。 孙鹤琴则脸上顿时出现惊慌之色,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用力摇头,脑浆都要摇出来了。 “我没有!我没有说谎!” “都这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三章 未解之谜,消失的密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证据已足,推理开始! 贯穿绥州州城的长河河岸旁,一行人正围在这里。 林枫等人到达时,便见现场已经被衙役控制住了。 穿过衙役组成的防线,来到岸边,便看到地面上正躺着一具尸首。 林枫上前查看,只见死者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全身皮肤发白,尸斑淡红,用手触碰身体,已经略微僵硬。 他看向死者的手,只见死者指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四章 证据已足,推理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揭晓!被掩埋的真相!(两合一) 林枫的话音一落,整个现场,刹那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直接愣在原地。 脑子嗡嗡直响,只觉得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林枫说……孙鹤琴杀的不是甘青,周正却用甘青的死,去判另一个凶杀案的凶手死刑……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孙鹤琴杀的不是甘青?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五章 揭晓!被掩埋的真相!(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惊悚的真相!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刷的一下,将视线齐齐落在了韩成林的身上。 这视线有愤怒,有质疑,有冷笑,有讥讽。 而韩成林听着林枫那根本就是肯定语气的问话,用力的摇着头,脸色惨白而毫无任何血色,他不断向后退去,表情充满着惊恐与绝望,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然后,崩溃的痛哭失声:“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六章 惊悚的真相!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揭晓!第三者身份!(两合一) 蔡翁义说到“是我”时,嗓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尖锐了起来。 听起来十分刺耳。 而众人听到蔡翁义的话,反应也不比蔡翁义好多少,他们脑瓜子直接就懵了。 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极度的震惊!极度的不敢置信!极度的意外! 着实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和韩成林与孙鹤琴杀人之事,八竿子打不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七章 揭晓!第三者身份!(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结案!一切的来龙去脉!(两合一) 林枫与周正的针锋相对,瞬间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众人心里就仿佛悬起了一块石头,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 赵十五抓起插在地上的横刀,一步来到林枫身侧,双眼锐利又警惕的盯着周正,他弓背绷紧,握紧刀柄,就仿佛是一头随时准备冲向猎物的虎豹。 孙伏伽来到了林枫的另一侧,他没有如赵十五那样仿佛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八章 结案!一切的来龙去脉!(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吕家后人!祖上传下的金钗!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刹那间陡然一静。 他们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震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假的!?” 孙鹤琴目瞪口呆,无比意外道:“林寺丞,你说那铁球是假的!?” 韩成林也懵了,即便是蔡翁义,在痛哭之余,都不由惊愕的看向林枫。 原本还勉强冷静下来的周正,更是瞳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八十九章 吕家后人!祖上传下的金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金钗秘密,新的拼图! 听到蔡翁义的话,林枫眸中精光陡然一闪。 孙伏伽和赵十五更是瞬间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蔡翁义。 那炽热的目光,盯的蔡翁义都有些头皮发麻了,他忍不住道:“这钗子怎么了吗?为何林寺丞会有我家祖传钗子的画像?” 林枫眸光闪了闪,他没有如孙伏伽和赵十五那样意外,更没有他们那样急切。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章 金钗秘密,新的拼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正妻与妾! 长安,大理寺。 老寺正王勤远踏着清晨的阳光,进入了大理寺内。 他刚进入,就见原本忙碌的大理寺官员们,都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他们已经接到了通知,王勤远三日后就将正式离开大理寺,返回祖籍养老了。 也就是说,王勤远和他们共事的时间,只有最后三天。 王勤远虽然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一章 正妻与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解密!碎纸片里的秘密! 林枫听着邓勋的话,目光向房间看去。 只见眼前的房间门窗紧闭,门口有大理寺吏员守着,便是邓府的仆从,都无法靠近。 萧瑀的声音传来:“本官在得知邓夫人离家出走失踪后,就让人守住了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以免破坏了房间里的线索,更不容易找寻邓夫人了。”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明白,萧瑀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二章 解密!碎纸片里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揭晓真相!凶手是他!(二合一) 林枫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霍然起身。 邓勋瞳孔剧烈颤动,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他那深陷的眼眶里,充满着绝望与痛苦,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而萧瑀和孙伏伽,则都瞪大了眼睛。 两人神色十分凝重,他们都认同林枫的推断,也就是说……那个离家出走的邓夫人,可能……真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三章 揭晓真相!凶手是他!(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升官!大理寺正!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紧紧地盯着邓勋。 管家周禄看着邓勋那完全被说中心事的惊恐样子,不由叹息的摇着头。 徐莹莹哭红的眼睛里,充满着不敢置信,充满着失望,充满着恐惧:“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你的心怎么会这样狠啊!” 萧瑀目光冷冷的看着邓勋,平常一贯带着笑容的他,此刻脸色冷的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四章 升官!大理寺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临场断案,技惊四座! 傍晚时分。 林枫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大名鼎鼎的西市。 长安有纵横交错一百零八坊,有商业繁华,乃当世之最的东西两市。 而东西两市中,东市因靠近太极宫、兴庆宫等皇城宫殿,附近皆达官显贵的住处,所以贩卖之物较为高级,也就是俗称的奢侈品、高端商品专卖之地,论起人潮如织,人间烟火气,还是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五章 临场断案,技惊四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密室杀人案! 半个时辰后,主宾尽欢,众人离开了酒楼。 分别前,杜构看向林枫,忽然道:“林寺丞,不知你对鬼怪之说怎么看?” “鬼怪之说?” 林枫眉毛一挑,笑道:“莱国公还真问对人了,下官这段时间已经抓了两次的鬼了。” “在下官看来,所谓的鬼,大多是两种可能。” 杜构问道:“哪两种可能。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六章 密室杀人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发现!最关键的线索! 王府内,气氛肃杀压抑。 谁也没料到,原本热闹的辞别宴,在此刻,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众人都被控制在院子中,不能随意的交流,只能视线相对,然后一脸焦虑烦闷的看向右前方的房间。 只见那个房间房门紧闭,跳动的烛光照耀下,几道身影映在窗纸之上。 他们知道,此时林枫和萧瑀正在询问那三个与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七章 发现!最关键的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动机!窥探到的真相! “血脚印?” 萧瑀看着地面上的血脚印,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看着地面上的血印,道:“萧公你且看。” 他蹲了下来,道:“这血印的间隔,完全是正常人步行的间隔,可以确定这就是脚印,但这脚印却十分模糊,上面有着明显的被其他东西擦过的痕迹,这说明定是凶手不小心鞋底沾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八章 动机!窥探到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证据已足!真相揭晓之刻到来! 院子中夜风呼啸,吹得在场官员们不由下意识拢着衣袖,缩着脖子,来驱走深秋夜晚的寒意。 他们一边冷的直跺脚,一边担忧又好奇的看着书房内的三道身影。 他们见到林枫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对面的萧瑀和李浩淼直接就定在了原地,那表情,就仿佛是听到了让他们多么震撼震动的话一样。 这让这些官员们心中顿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九十九章 证据已足!真相揭晓之刻到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真凶是他!(两合一)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萧瑀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工部郎中曹文清、果毅都尉祁承强和御史台侍御史曾贺三人带了过来。 同时也让外面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一众官员来到书房前,让他们担任见证人,一起见证林枫找出凶手的过程。 没多久,书房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 林枫站在尸首前,他的身侧一边是赵十五,一边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真凶是他!(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结案!全部揭晓,真相大白!(两合一) 祁承强听着林枫的话,那宛若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他面容扭曲愤怒,就仿佛林枫的话,戳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逆鳞。 林枫最善观人内心,从祁承强的表情他能看出,祁承强应该是一直以他那区别于魁梧莽撞外形的聪明而自傲自豪。 所以自己嘲笑祁承强的聪明时,直接让祁承强比刚刚被抓时还要恼怒。 林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一章 结案!全部揭晓,真相大白!(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原大理寺丞的秘密!(二合一) 半个时辰后。 随着案子的结束,真凶的被抓,宾客们也得以恢复自由,相继离去。 他们离开时脸上都带着十分复杂的神色。 有人叹息于一场欢送的喜事变成了白事。 有人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以为憨厚直率的祁承强,竟然这般狡诈阴险,让人不寒而栗。 更有人赞叹于林枫的断案本事,称赞林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原大理寺丞的秘密!(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名单!定计!房玄龄!(二合一) 翌日。 天还未亮。 林枫就被赵十五的敲门声叫醒了。 他打着哈欠,穿好衣袍,打开了门。 便见赵十五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外面,管家赵虎则端着一碗热汤。 见林枫开门,赵虎一脸殷勤笑容:“老爷,该洗漱准备去宫里参加常朝了,小的专门让厨子为老爷熬了一碗热汤,为老爷驱驱寒意,暖暖身子。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三章 名单!定计!房玄龄!(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寺庙诡事,野鬼杀人,新的案件!(两合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个魏国公府,亮若白昼。 房玄龄与周贺林进入房遗直的院子,还未到达阁楼的门口,就听到阁楼内传出房遗直激动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原来彩虹是经过如此复杂的过程才形成的,真的没想到,我们天天能看到的光,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知识,林寺正,你当真是学识渊博,我自愧不如。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四章 寺庙诡事,野鬼杀人,新的案件!(两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破解!最关键的动机!大唐与高句丽的那一年!(二合一) “被鬼烧死了!?” 房遗直愣了一下,一脸疑惑道:“什么叫被鬼烧死了?” 林枫也眯着眼眸,双眼紧盯着周贺林。 周贺林脸色沉重道:“根据衙役所说,死的僧人法名智和,他是在所有人眼睁睁注视下,被那鬼火附身,然后全身瞬间燃起恐怖的火焰,直接被活活烧死了。” “寺里连续死了两人,这些僧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五章 破解!最关键的动机!大唐与高句丽的那一年!(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揭晓隐秘!案中案的真相! 房间内。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秦问一脸茫然的看向林枫,似乎没有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 而县令周贺林,则先是一愣,继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双眼瞳孔剧烈一震,眼眸死死地盯着林枫,失声惊呼道:“林寺正你说什么!?你说你已经知道凶手的意图了?” “真的!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六章 揭晓隐秘!案中案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窥探!卷宗内隐藏的秘密!(二合一) 林枫到达刑部时,已经快巳时了。 倒不是他路上耽误了多少时间,而是他昨夜答应帮周贺林去普光寺查案,依靠的是个人关系,若是不耽误上值的事情,那还好说。 可若是要耗费上值的时间,那就必须走正式的流程了。 所以,他返回长安城后,先是连忙赶去皇宫上朝,之后又和萧瑀返回大理寺,走了一下大理寺辅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七章 窥探!卷宗内隐藏的秘密!(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揭晓!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二合一) 半个时辰后。 郑县外,乱葬岗。 林枫和孙伏伽站在一棵树下,正看着赵十五和大理寺与刑部的吏员们,在吭哧吭哧的挖坟掘墓。 孙伏伽看的眼皮直跳,想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奇葩的事没见过,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奇葩中的一员,来到这乱葬岗挖坟。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八章 揭晓!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十年前的始末!被掩盖的真相!(二合一) 林枫的声音,沉稳平静地响彻在夜空之下的乱葬岗内,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整个乱葬岗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寂静,不是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而是内心震撼,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想法的寂静。 所以众人,只能用沉默,只能用震撼的目光看着林枫,来表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零九章 十年前的始末!被掩盖的真相!(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揪出!隐藏在县衙的内鬼!(二合一) 夜风将林枫意味深长的声音,送进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刹那间,让众人内心顿时掀起万丈波澜。 县令庄岩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大脑嗡嗡直响。 “对啊,谢放和他儿子还有两具尸首呢,可这两具尸首不在这乱葬岗内,而周家的尸首只有二十五具……所以,这少的两具尸首,难道真的也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章 揪出!隐藏在县衙的内鬼!(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幕后主谋是他!(二合一) 冰冷刺骨的夜风,随着林枫的声音,直接将在场所有人包裹。 让长安的吏员也罢,郑县的县令庄岩也罢,亦或者是那些衙役们,都在此时,只觉手脚冰凉,悚然瞪大了眼睛。 “县衙,有人是那些贼人的同谋!?” “这……这真的吗?” “我不知道,但林寺正的推断,十分有道理……如果县衙没有那些贼人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一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幕后主谋是他!(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切的始末,终于真相大白!(二合一) 林枫手中的抓捕记录,被夜风吹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风筝一般想要挣脱出去。 火光照耀在那纸张上,让靠近纸张的庄岩等人,十分清晰的看到了纸张上的名字。 那名字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二十几个。 而其中,有几个名字被画了圈。 林枫缓缓道:“画圈的名字,就是关柳飞等人的亲人。” “有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切的始末,终于真相大白!(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动机!最后一块拼图! 残垣断壁,枯草横生的周家宅邸中,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忽然夜风狂啸,穿过那残破的建筑,落到众人耳中,就仿佛是数十人在尖锐的发出呜咽之声。 如泣如诉,让人心里不由沉重了几分。 他们怔怔的看着火光下的林枫,看着林枫望向破败的周家宅邸的身影,听着林枫那叹息的声音,只觉得内心在这一刻,狠狠地震了一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三章 动机!最后一块拼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预言!孙伏伽要死了?(二合一) 一天后。 山路中。 随着太阳落山,乌云忽然汇聚,大雨倾盆而下。 原本就难行的夜路,随着大雨的降下,更加难走。 马车内。 孙伏伽挑起车帘,看向外面的大雨,眉头微蹙,道:“夜路难行,看来明天中午我们都未必能到长安。” 林枫手中正拿着一张纸,这张纸抬头两个字,写的是“过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四章 预言!孙伏伽要死了?(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识破!身份不对,他在说谎! 女子的尖叫声,本就拥有穿透耳膜的力量。 而此刻,她一边尖叫,一边惊恐的远离孙伏伽,同时眼中含泪,嘴角却反常的上扬,那诡异的表情,配上那一句“鬼差下一个目标就是孙伏伽”的话,直接让沉稳的状元郎,脸色都不由一白。 赵十五更是连忙搓着手臂,怕鬼的他,此刻鸡皮疙瘩早已站了起来。 也就是抓鬼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五章 识破!身份不对,他在说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计就计!意外的发展!(二合一)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 他当即拿起斗笠,戴在脑袋上,然后迅速走出了房门。 林枫与孙伏伽来到门口,向对面看去。 只见赵十五冲到雨中,来到了对面的房前。 他停在了最边缘的房间门前,侧过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向房间内仔细听了听。 片刻后,赵十五直起身来,抬起手,直接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计就计!意外的发展!(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证据确凿!第三人浮出水面!(二合一) 想到这里,林枫的思绪,不由更加的发散开来。 他忽然想到了在床榻上,被藏在床单下的那本《论语》,想到了《论语》第一页上,那以手指所写出的四个血字——有鬼,快跑! 在整个庄园内,目前只有高小姐一个人,不断的喊着鬼差,不断让自己等人逃离地府。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那本《论语》,是高小姐放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七章 证据确凿!第三人浮出水面!(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晓!五年的始末,庄园的真相! 书房外狂风骤雨大作,吹得窗户嗡嗡直响,可书房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赵十五和孙伏伽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神情。 在他们都已经要放弃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时,林枫竟然通过那些花瓶碎片,真的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铁证! 一下子,就让原本朦胧的案子,瞬间清晰了起来! 直接将案子的基调给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晓!五年的始末,庄园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摊牌!我是大理寺正!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起整个案子的情况。 随着家丁撞开门,进入书房内,他们看到的只有两个人。 假高德尚躺在血泊之中,高小姐撞击书架,被花瓶意外砸晕……除了林枫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所以,家丁们,甚至一开始连他孙伏伽自己,都认为,这就是高小姐杀的人。 但杀人需要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一十九章 摊牌!我是大理寺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揭晓!关键的证据,隐藏的真相!(二合一) 林枫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假高德尚的卧房。 假高德尚的卧房很宽敞,是很有代表性的里外屋样式。 外屋是待客的区域,这里有桌子凳子,桌子上放着水杯水壶,周围墙壁上挂着书画,看起来十分有格调。 林枫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外屋,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内。 外室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没有任何耽搁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第一百二十章 揭晓!关键的证据,隐藏的真相!(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案!反转的身份,真相大白!(二合一)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孙伏伽眸光微闪,与林枫极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看向韩管家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而庄园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对啊,假老爷不识字,那他根本就看不懂书上的内容,他怎么还天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 “可能是管家在给假老爷念书?” “你忘了吗?管家也不识字啊,管家每次也都是按手印,从来就没有写过字。” “对啊!我差点忘了,管家也不识字!可如果管家也不识字,老爷也不识字,那他们天天在书房里看什么?” “两个都不识字的人,怎么看书?” 下人们之前并不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高德尚是假的,而真正的高德尚在五年前,是经常亲自写字的,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他们完全不觉得假高德尚与韩管家在书房里看书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在清晰的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而韩管家也不认字后,那他们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就十分不对劲了。 林枫指尖轻轻按着《道德经》,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怎么不回答呢?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没法回答?” 韩管家眉头紧锁,那褐色的眼球在眼眶内不断转动,他叹息一声,道:“不瞒林寺正,其实假老爷每天在书房内,根本就不看书。” “他就是天天把我叫到书房后,假装他在看书,其实他只是和我聊天,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睡觉。” “原本我也不知道老爷为何这样做,可现在听林寺正你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假老爷怕自己不识字的事露馅,这才伪装成天天看书,自己很博学的样子。” 下人们闻言,都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 “假老爷看来当真是十分诡计多端,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伪装自己。” “怪不得,我就说他们都不识字,怎么看书的。” 林枫听着下人们的话,轻笑的看着韩管家,道:“如你所说,伱和假高德尚每天晚上都不看书,不写字,要么是睡觉,要么是聊天?” 韩管家忙点头。 “那除了你和假高德尚,还有谁能进入这书房内看书?还有谁能在这里随便写字?” 韩管家刚要开口,林枫直接看向照顾高小姐的小婢女,道:“你来回答。” 韩管家脸色一僵。 小婢女则连忙摇头:“没有别人能进去了,假老爷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书房,便是打扫,都必须老爷在场时,我们才能进去打扫。” “而打扫完,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不能碰书房任何东西……所以除了每天能和老爷一起看书的管家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入书房。” 听着小婢女的话,林枫微微点头:“毕竟这书房有机关,里面还藏着一具尸首,假高德尚不让你们随意进入很正常。” 说着,林枫视线重新落在韩管家身上,道:“所以,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再轻易进入这间书房,更没机会在书房里写字,是也不是?” 韩管家冷冷的瞥了一眼婢女,然后无声点头。 林枫又道:“大家都说你也不识字,真的吗?” 韩管家忙点头:“真的,小人自小家贫,根本没机会读书。” 林枫笑了起来:“那就有意思了啊,假高德尚不识字,写不了字!你韩管家也不识字,也没法写字,而其他人都进不来……既如此……” 林枫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看着分叉的笔尖,似笑非笑道:“那这个将毛笔都写的分叉的人,又是谁?是鬼吗?”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忙将视线落在林枫手中的毛笔上。 看着那毛笔笔尖分叉的样子,即便是普通的婢女,也知道这肯定是经常写字才会造成的结果。 林枫缓缓道:“本官之前在询问下人时,问过他们关于书房毛笔的事,他们说他们会每个月定期更换一批新的笔墨纸砚。” “也就是说,这个分叉的毛笔,放在这里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它绝不会是五年前真正的高德尚用分叉的,那么韩管家……”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能为本官解释一下,只有你和假高德尚才能进来的书房内,究竟是谁将这支笔用成这个样子的?”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问话,一直沉稳的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视线左右飘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枫见状,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根据毛笔的使用情况,可以确定,不管用毛笔的人是谁,肯定在这书房内,写过什么。” “可是,本官和孙郎中将这个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我们却没有发现哪怕任何一个有笔墨的地方。” “书籍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找不到任何一张带着字迹的纸!” “所以……”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觉得,这是为何?” 韩管家额头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道:“小人也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林枫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韩管家,缓缓道:“孙郎中,韩管家猜不出来,要不你为韩管家介绍一下我们之前推理的结果,帮韩管家了解一下?” 韩管家下意识看向孙伏伽,便见孙伏伽笑呵呵颔首,道:“之前检查书房时,子德对此有过推测……你们看看桌子上和书架上的书,摆放的都很是凌乱,为什么会这样?” 接着,孙伏伽就将林枫推断是第三者时间匆忙之下翻开书籍,将夹在里面的纸张翻找出来的推论,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些带着文字的纸张,全都被那第三者,也就是真凶给带走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下人们想了想,旋即都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是真凶将其带走的。” “的确,之前我们来打扫时,书架上的书都很规整,根本就没有这么乱。” “只有第三者时间匆忙,他在杀了人之后,担心门被撞开,只能抓紧时间,所以没时间将书籍重新整理的规整,这么说来,所有带字迹的纸张,确实都被他带走了。” 林枫看向韩管家,说道:“韩管家觉得本官的推测,是否有道理?” 韩管家听着下人们的议论,感受着林枫那似笑非笑的笃定视线,脸色越发紧张起来,他点着头:“林寺正的推理,的确合情合理。” “那韩管家觉得,为什么真凶要将所有的带着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哪怕一张废纸都不留下呢?” 韩管家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也不知。” “还是不知?” 林枫笑道:“看来韩管家今夜不是太愿意动脑啊。” “不过不要紧,本官有两件东西,可以帮韩管家好好的梳理一下思路。” 说着,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张纸。 他将这两张纸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纸,道:“韩管家,你瞧瞧这张卖身契,熟不熟悉?”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韩管家。 韩管家看了看,旋即道:“好像是小人的卖身契,小人记得这个手印是小人按的。” 林枫视线看向账房齐宣,道:“齐账房不妨去辨认一下,那卖身契是否也是你代笔写的?” 齐宣一听,连忙来到韩管家身旁,视线向韩管家手中的卖身契看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人的字迹。” 林枫对此并无意外,他说道:“那你可知,这是谁的字迹?” 齐宣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摇头:“小人没有见过。” “巧了。” 林枫指着桌子上那一堆纸张,道:“本官也没有从庄园里的任何纸张上,看到相同的字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在五年之前,卖身契都是真正的高德尚亲笔所写。 假高德尚来了之后,就是齐宣代笔了。 可结果,韩管家的卖身契,却不是齐宣写的,也不是庄园内任何其他人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其他人都是齐宣写的,为什么唯独韩管家不是?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眸光微闪,这时他才意识到,林枫在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挑出了这张卖身契,原来是林枫发现了字迹的问题。 林枫看向韩管家,慢悠悠道:“这卖身契上有韩管家的手印,想来韩管家一定知道它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吧?” 众人一听,视线都齐齐落在韩管家身上。 韩管家目光闪烁了片刻,道:“小人记起来了,这是小人刚被假老爷救到庄园后不久,有一次和假老爷去县城里,假老爷问小人愿不愿意以后留在庄园,效忠他。” “小人的命是假老爷救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一听假老爷的话,自然是连忙同意。” “然后假老爷就找了个会写字的人,拜托那人当场写下卖身契,小人在那时按下了手印……所以,这字迹才不是庄园内任何一人的。” 林枫点了点头:“很合理……你说你是在来到庄园不久后,签下的这个卖身契,那也就是说,是五年前就签下的了?” 韩管家忙点头:“卖身契上写了日期,是贞观元年的九月。” “贞观元年的九月……” 林枫呵笑了一声,话音忽然一转,他眯着眼睛,道:“可本官怎么觉得,它不像是贞观元年九月写的呢?” “什么?”众人一怔。 旋即便见林枫从一旁的卖身契里,抽出了两张纸。 他看向众人,道:“诸位请看,本官左手拿着的卖身契,是贞观元年所写下的,而右手的卖身契,则是贞观三年年初所写下的。” “你们不需要看卖身契的内容,只需看这两张纸的成色、脆度,你们能否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 众人一听,连忙伸长脖子,仔细的去观察林枫手中的两张卖身契。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开口道:“两张纸的颜色略有区别,贞观元年的纸张发黄一些,贞观三年的纸张,要白一些。” 经过他的提示,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的确,两张纸的颜色有着比较明显的不同。” “贞观元年的纸,确实更暗黄一点。” 林枫缓缓道:“随着隋末战争的结束,天下逐渐步入稳定,造纸术的技术也得以发展,所以即便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只隔了一两年,可制造出来的纸张,质量和成色却已经有着明显不同。” “故此,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的纸张,在时光的浸染下,即便成色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很明显,区别还是很大的。” 众人连忙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那你们再去看看韩管家的卖身契,看看韩管家卖身契的纸张成色,与本官手中哪张纸类似?”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韩管家的卖身契上。 赵十五取回卖身契,高高举起。 他身材魁梧挺拔,手一举,哪怕被堵在门外的下人,都能清晰看到卖身契。 而这时,一些无比意外的声音,顿时响起。 “韩管家的卖身契,纸张的颜色,我怎么觉得,和贞观三年那张卖身契差不多呢?” “的确!这张卖身契明显比贞观元年的白多了。” “可韩管家不是贞观元年写的卖身契吗?为什么纸张差别这么大?” 下人们都发现了异常之处。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忽然来到赵十五面前,道:“十五,将这张卖身契给我看看。”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卖身契,然后将纸张放在了鼻子下闻了闻,他目露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后,道:“韩管家卖身契所用的这张纸,是贞观三年之后才有的纸张,可以确定,它最早也是贞观三年写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九月所写!” “什么?” 听到孙伏伽的话,下人们顿时一愣。 低头的韩管家,也猛的抬起了头,眼中瞳孔陡然一缩。 林枫都露出了一丝意外,道:“孙郎中为何如此确定?”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可能平常不关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随着天下安定,科举开启,读书人多了,对纸张的需求也多了,所以纸张的制造水平在不断提升,并且为了适应纸张不同的需求,在造纸时添加的东西,也都不同。” “就比如韩管家的这张卖身契所用的纸张。” 孙伏伽举起这张纸,道:“这张纸你们若是仔细去闻一闻,就能闻到纸张上有着轻微的药味,略有一些苦涩。” “这是因为它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草药黄孽,这种草药味道苦涩难闻,所以可以用来防虫,这样纸张存放就不用担心虫蛀了,保存的时间会更久。” “这种工艺称之为‘入湟’,是在贞观三年时,才小范围出现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在大唐推广开来。” “本官因为就喜好文房四宝,所以只要有新的纸张,就会托人购买,这才能了解到这些。” “但本官觉得韩管家……” 孙伏伽一边说,视线一边冷冷的瞥向韩管家,道:“……你可能并不知道这种新的造纸工艺。” 韩管家双眼猛的瞪大,冷汗倏地就流了下来,他那表情,给林枫一种被知识背刺的懵逼和愕然。 很明显,韩管家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入湟的造纸工艺。 林枫见状,心中不由感慨,瞧瞧,什么叫做知识就是力量? 孙伏伽不愧是大唐第一位状元,不愧是自己钦定的大唐知识百科全书级人物,只要是和文化知识沾点边的,就没有孙伏伽不知道的! 这下林枫彻底安心了。 他原本还担心只凭纸张颜色,韩管家会狡辩到底。 现在好了,有了孙伏伽的配合,韩管家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没法狡辩了。 林枫笑呵呵看向一脸懵逼的韩管家,道:“韩管家现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贞观三年后才有的防虫蛀的纸张,却会在贞观元年就为你写下了卖身契吗?” 韩管家脸色越发苍白,他目光剧烈闪烁,张着嘴想要解释,可是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很明显,他根本无力辩驳。 孙伏伽的知识水平,直接将他给碾压了。 林枫见韩管家说不出话来,笑呵呵道:“韩管家解释不了,那本官帮你解释一下如何?” 刷的一下,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韩管家顿时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慢悠悠道:“毫无疑问,韩管家这张卖身契,绝对是在贞观三年以后才写出来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写的。” “可是它的日期确实就是贞观元年的日期,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想……” 林枫眯着眼睛,双目直视韩管家,道:“不出意外……它应该不是原版的卖身契吧?也就是说,它实际上,是在贞观三年之后,后补的新的卖身契吧?” 在林枫的视线中,他明显看到韩管家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皮猛的一跳,瞳孔剧烈一缩,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这一系列的下意识动作,都足以证明一件事——林枫这句话,如一柄钢刀,刺进了韩管家的内心深处! 林枫身体前倾,双眼仍旧盯着韩管家,道:“可是好好的卖身契,为什么要后补呢?” “难道是原版的卖身契坏了?丢了?” “可如果是坏了丢了的话,那也不值得你韩管家为此隐瞒啊?更不值得你们费尽周章的,去县城里找其他人来写……齐宣就在庄园里,而且其他的卖身契都是他写的,何必不用他呢?” 账房齐宣闻言,连忙点头。 他也觉得奇怪。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韩管家和假的高德尚,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你的卖身契是后补的,你们要隐瞒这个秘密!” 韩管家眼球剧烈颤动,全身都在隐隐发抖,林枫的话,林枫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如遭刀割。 林枫将韩管家的表现收归眼底,继续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费尽周章的隐瞒你原版卖身契的事呢?” 对啊! 韩管家和假高德尚,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众人都想不通。 “原本我也想不通。”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说道:“不过,当我在假高德尚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张纸后,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林枫将刚刚从怀中拿出的第二张纸,举了起来。 他慢悠悠道:“十五,将这张纸给诸位瞧一瞧,让他们看看本官在假高德尚房里,找到的是什么?” 赵十五立即接过这张纸,来到众人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 众人视线落到上面后,便都是一愣。 “这……这好像也是卖身契?” “没错,就是卖身契!而且上面的名字,似乎……似乎是韩管家!?” “这是韩管家的卖身契?” “怎么还有一份韩管家的卖身契?难道……这就是那个原版的卖身契?” “看纸张的颜色,和林寺正刚刚拿出的贞观元年的纸张差不多!” “难道这真的是原版的卖身契?” 下人们议论纷纷。 韩管家则在看到赵十五手中的卖身契后,脸上充满着意外和震惊之色,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惨白。 原本仅剩的一点冷静与沉稳,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眸中迸射出绝望的目光,同时,又带着巨大的愤怒与恨意,那样子,就仿佛是被谁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 林枫将韩管家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嘴角微微扬起,道:“没错,正如诸位所见,这张卖身契就是韩管家的原版卖身契。” “而这张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有什么区别呢?” 随着林枫的提示,众人忙再度认真看去。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惊呼道:“这张卖身契上有名字,有韩管家的名字!” 众人闻言,连忙看向签名处。 “真的有名字!” “不是手印,是名字!” “这……怎么会有韩管家的名字?难道,韩管家其实会写字?” “可韩管家不是一直都说他不识字的吗?” 下人们无比的意外。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张最原始的卖身契上,有你的名字吗?” 韩管家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林枫见状也不意外,他慢悠悠道:“原版的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内容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唯二的区别就是字迹不同,以及签名处写的就是韩管家的名字,而非手印。” “所以,为什么韩管家要费力制造新的卖身契呢?毫无疑问……就是为了隐藏这些,也就是说……他是为了隐藏自己其实会写字的事实!” “那这样的话,之前我们的疑问,也就有了解答了。”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平静道:“假高德尚不识字,可毛笔有被用了的痕迹,谁在这书房内写字?” “联系到书房里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现在韩管家又明明会写字……毫无疑问,写字的人就是韩管家!” “而这样的话,也就说明,那个真凶第三者,他在十分紧张的时间内,匆忙带走的那些带着字迹的纸张,很明显,就是为了隐藏韩管家的字迹!”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可是真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隐藏韩管家的字?” 众人眉头紧锁,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连武夫赵十五都在挠头思考。 孙伏伽眸光闪烁,他看着韩管家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林枫说道:“若是诸位还想不通,诸位不妨去看一看第三者为了陷害高小姐写的血书,然后再仔细瞧一瞧韩管家那原版的卖身契……你们仔细对比一下,我想,你们就该明白了。”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连忙来到桌子旁,将血书拿了起来。 之后他左手拿着血书,右手拿着原版的卖身契,双手高高举起,让众人能清晰的看到两张纸上的内容。 下一刻…… 哗然之声,骤然响起。 最先开口的,是账房齐宣,齐宣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之色:“这两张纸张的字迹,是一样的!它们,它们好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什么?同一个人写的?” 下人们忙伸长脖子,眼珠左右转动,去认真对比。 然后,他们都连连惊呼。 “真的一样!” “卖身契上的字和韩管家的名字是一样的,而血书上的字迹与卖身契上的字迹也一样,所以,这岂不就是说……” 这个下人咽了一口吐沫,双眼震动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韩管家,失声道:“血书,其实是韩管家写的!” “什么?韩管家写的!?” “这……字迹真的一样!” “真的是韩管家写的!” “这血书是第三者真凶写的,它又是韩管家的字迹,难道这意味着……韩管家,就是真凶!?” 所有人视线,顿时齐齐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震惊,意外,不敢置信。 诸多情绪,诸多神色,全都在看着韩管家。 而韩管家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这一幕,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林枫的声音这时缓缓响起:“看来诸位已经都明白了。” “为什么真凶时间那么紧张,却还要将带着韩管家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 “因为只要我们在书房里看到哪怕一张纸,都能认出,这就是血书的字迹。” “可血书是第三者写的啊,而书房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能进来……所以一旦我们发现血书的字迹与书房的字迹一致,自然一下子就能知道真凶是韩管家……毕竟假高德尚不会写这种东西戳穿自己的秘密。” 众人都连连点头。 眼中充满着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本想不通的怪异之处,现在终于都有了答案。 林枫看着面色惨白的韩管家,淡淡道:“韩管家,对本官的推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韩管家。 只见韩管家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旋即重新睁开眼睛。 他看着林枫,苦涩道:“林寺正都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了,小人还如何反驳?” “没错,这个假高德尚就是我杀的!” 有下人问道:“为什么?管家,你为什么要杀他?” 韩管家脸色难看道:“他做了些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些年来,他究竟害了多少人,你们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跟他做这些罪大恶极的事,总之我的心里一直都难安,我一直备受良心谴责!” “今夜,更是因为他的问题,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我们面前!”| “可我面对林寺正他们,却又不能说出实话……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所以,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害人了,因此……” 韩管家眼中充满着杀意:“为了不让他再继续害人,我就先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这一切的罪恶,才能停止!” 听着韩管家的话,下人们神色无比的复杂,他们不由低下了头。 特别是那些帮助假高德尚抓人的护院,此时也都一个个脸色发白,满脸愧疚。 很明显,韩管家的话,说到了他们心中。 林枫看着义正言辞的韩管家,看着低头愧疚的下人们,忽然呵笑了一声:“真是精彩的发言,真是让人感动的理由……如果本官不是知道你真正的面目,还真会被你给骗了。” 什么? 众人一怔。 韩管家表情也是一僵。 他忙看向林枫,便听林枫淡淡道:“韩管家,你的理由乍一听,的确合理,但是,这案子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你无法推脱的!” “那就是……” 林枫目光如刀,冷冷的看着韩管家:“你若真的因为良心难安,那你只需要杀假高德尚就好了,可你却不仅杀了他,你更是要杀了无辜的高小姐,甚至你还要将杀人的罪责,全部都放到高小姐身上!” “你要杀害无辜之人,还要让其当替罪羊……你管这叫良心发现?” 韩管家张着嘴,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这就是他切实在做的事。 众人刚刚都忘记高小姐的事了,此时一听林枫的话,他们也才缓过神来。 对啊! 还有高小姐差点被杀死,而且是两次差点被杀死呢! 这怎么看,都不符合韩管家杀假高德尚的理由。 “林寺正,那他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为何要杀假老爷?”有下人忍不住问道。 林枫看着脸色阴沉的韩管家,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原本我也想不明白,但我在假高德尚房间里发现的这幅画,却让我茅塞顿开!” 说着,林枫重新举起了那幅看起来很搞笑的画作。 他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你觉得假高德尚亲自画出这幅画,还将其藏的十分隐秘,是为什么?” 韩管家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林枫摇头:“不,你不可能不知道……在这庄园里,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唯独你,你不会不知道。” “毕竟……” 林枫呵笑道:“这幅画所写的,可就是你与那个假高德尚之间,真正的秘密啊!” “秘密?” “什么秘密?” 众人看着林枫手中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小人,完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秘密。 林枫缓缓道:“假高德尚不识字,不会写字,不会握笔,所以他的绘画水平不行,但即便他画技很差,可他还是将他要表达的秘密,呈现了出来。” “我们在看这幅画时,不要去在意它的水平,我们要真正要关注的,是假高德尚用夸张的手法,所专门要体现出来的地方!” “比如说……” 林枫抬起手指,指着那个站着的小人,道:“你们看这个小人,他的鼻子很大,且上面有一个黑点……” “鼻子大,有黑点,这就是这个人物的特点,那黑点不出意外,应该是痦子之类的东西,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在你们庄园里,谁的鼻子大,谁的鼻子上有痦子?”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只是略微思索,目光就顿时齐刷刷落在了管家身上。 赵十五紧紧地盯着管家那个大鼻子,以及鼻尖上很明显的痦子,道:“这不就是管家嘛!” 林枫笑了笑:“没错,就是管家!假高德尚就是用这种夸张的手段,来告诉我们,他画的是谁。” “那么有了管家的经验了,你们再来看这个跪在那里的,脸圆的和圆盘一样,胖乎乎的人代表的又是谁?” 下人们这次思考的更快。 “好像是假老爷!” “就是假老爷!我们庄园里,只有假老爷最胖,只有假老爷的脸最圆!” “所以,这个脸圆的小人,就是假老爷?” 听着下人们的话,林枫微微点头:“你们既然都认出来了,那就很明显是假高德尚了。” 他指着手中的画,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已经知道画上的两个人是谁了,一个是韩管家,一个是假的高德尚。” “但知道这一点还不够,还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赵十五一听,忙说道:“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林枫循循善诱:“谁在站着?谁在跪着?” “当然是韩管家站着,假高德尚跪着……”话刚说到这里,赵十五忽然一顿,他猛的瞪大了眼睛,无比意外道:“怎么会是假高德尚在跪着!?” 林枫笑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假高德尚在跪着呢?” 赵十五一懵,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这幅画解读到这里,其实就已经解读出假高德尚的意思了。” “跪着的人是假高德尚,站着的人是韩管家……而什么人会跪着,什么人会站着呢?” “毫无疑问,主人会站着,仆从会跪着!” “那么,也就是说……假高德尚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就是……” 林枫视线落在低着头,全身发抖已经越发明显的韩管家身上,沉声道:“其实他们两人中,真正的主子,是韩管家啊!假高德尚,才是真正的听从命令的仆从!”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呆若木鸡,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们大脑嗡嗡直响,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一样。 林枫的话,相当于直接扭转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所有认知,让他们一时间竟是都反应不过来。 哪怕是孙伏伽,此时也满脸意外。 可韩管家,却是在此刻,汗水直接打湿了头发,哒哒的向地面落去。 林枫看着韩管家,缓缓道:“知道了你和假高德尚真正的身份,很多事其实也就能明白了。” “在刚刚验尸的时候,本官从假高德尚的怀中,发现了这个钱袋。” 林枫将钱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饼,道:“这个钱袋里装满了金饼,当时十五还很不解,因为这金饼如此沉重,假高德尚在自己的府里揣着这些金饼做什么?不嫌重吗?” “当时本官也没想明白……可是,当本官去检查了假高德尚的卧房后,本官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他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那柜子里的包袱?” “包袱?” “什么包袱?” 众人一怔。 林枫向孙伏伽微微颔首,笑道:“果然孙郎中也想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假高德尚的柜子里,有两个被假高德尚装好的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珠宝首饰,价值连城。” “而另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衣物,且都是可以御寒的,用来度过接下来秋冬的衣物。” “这两个包袱将衣物和值钱的物件都打包好了,随时可以拎着包袱就离开……再结合他那贴身揣着的如此多的金饼,诸位,假高德尚要做什么,想来你们也该明白了吧?” 下人们还在思索,赵十五却双眼一亮,道:“他要离开!” 离开? 下人们一想,旋即都连忙点头。 “没错,这明显是打包好了东西,要离开!” “他将衣服和财物都收拾好了,分明已经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要逃走?” 下人们忙看向林枫。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假高德尚就是准备离开了,虽然本官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但很明显,他做这一切都是偷偷做的,毕竟你们都不知道他要离开的事。” “那自然,他也是瞒着他的主子韩管家做的。” 说着,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可是他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想到,他要离开的事情被你给知道了。” “而你是主子,他是你的手下,知道你那么多的秘密,现在他想要带着财物偷偷离开,你怎么可能允许?” “所以,你这才杀了他!你要杀人灭口!你绝不能让他带着你的秘密活着离开!” 韩管家脸色灰败,低着头,听着林枫的话,他咬牙切齿道:“我待他如此不薄,他却敢瞒着我要偷偷溜走,这个白眼狼,我岂能留他!” 林枫笑道:“说什么他是白眼狼……恐怕你这个主人,还不如他吧?” “想想你做的这些事吧,你明明在一开始并未隐瞒自己识字的事,可后来却突然隐瞒了这些。” “想来,在那个时候,你可能就已经动了杀心了!你可能早已有了庄园抓人的勾当随时会被发现的心理准备,所以你已经准备好随时去利用高小姐,去杀假高德尚灭口!” “这样的话,众人就都知道高德尚是假的,会将所有抓人的罪责都怪到假高德尚身上,你的秘密也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不由内心震动的看着韩管家。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那样稳重让人安心的韩管家,竟然内心如此阴险! 竟然在贞观三年,就已经有了栽赃杀人的谋划了!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被你利用的假高德尚,也是有着自己的心眼的。” 韩管家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淡淡道:“他绝对已经察觉到,你最后可能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了。” “所以,你的这张本该早已毁掉的卖身契,才会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说着,林枫举起最初的卖身契,看向韩管家,道:“本官一直在关注你,本官清晰的看到,在本官拿出这张最初的卖身契时,你究竟有多意外,多震惊,多愤怒,这些表情,足以证明你对这张卖身契的存在是完全不知情的。” “故此,我想你应该是让假高德尚毁掉这张卖身契的,甚至你自己就亲手毁掉过……但你并不知道,假高德尚留了一手,你毁掉的卖身契是他让人伪造的,真正的卖身契,早已被他藏了起来。” “而他为的……” 林枫将卖身契拍在桌子上,双眸平静的看着真正的主子,淡淡道:“就是在你这个主子杀人灭口之后,也拉着你这个主子,跟他一起上路。”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一起赴黄泉……”林枫似笑非笑道:“还真是让人感动的主仆情深!” 主仆的身份调转,不知道是否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其实还有一些证明他们主仆身份不同的细节没有写出来,下章收尾会提及。 这个案子大体的情况就这样了,前期没有暴露身份,确实慢了些,但自曝身份后,应该就回到了大家熟悉的节奏上了,希望最后的收尾和反转能让大家满意。 最后,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月票!连续爆肝四十多天,真的很累,需要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引蛇出洞!出乎意料的幕后势力! 下人们满是感慨的离开了书房。 一边走,他们一边忍不住的议论着。 “真没想到,韩管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假老爷竟然是韩管家控制的仆从!” “是啊!以前韩管家和假老爷见面时,一直都是十分恭敬的模样,谁能想到真正的主子会是韩管家呢?” “韩管家真的是太会伪装了!他心思也太阴险了,明明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却表现的那样义正言辞。” “韩管家利用假老爷,假老爷却也藏了一手,他们这对主仆,还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多亏了林寺正,否则就算我想破脑袋,我都绝对想不到真凶是韩管家,想不到韩管家真正的身份。” “林寺正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探啊,断案能力真的宛若神人!” 赵十五站在门口,听着下人们的赞叹之声,咧嘴笑了起来。 他下巴微微扬起,看着那从容端坐在书案后的义父,只觉得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下人们离开了,书房重新变得宽敞了起来。 林枫看着脸色惨白,充满绝望,孤零零站在面前的韩管家,缓缓道:“韩管家,被本官将你揪出来,服气吗?”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咬牙切齿道:“那个叛徒,如果不是他,我岂能被你发现真正的身份?即便你推断出是我杀了他,可我不是主谋,也不至于落得最悲惨的境地!” 林枫呵笑道:“伱真以为,除了假高德尚那幅画,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在其他地方表露过?” “什么?”韩管家一怔。 林枫淡淡道:“还记得本官刚到这里不久后,你带本官去见假高德尚吗?” 韩管家皱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林枫摇了摇头,慢悠悠道:“在本官到达后堂时,假高德尚还在那里色眯眯的看着舞妓们跳舞,可是随着我们的到达,他忽然就坐直了身体,直接将舞妓给挥退了。” 韩管家道:“这不很正常?这代表他重视你们。” 林枫笑着道:“如果他真的重视我们,那就不应该让我们看到那些舞妓的存在,不应该让我们看到他色眯眯的样子……要知道,你可是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他,竭力的要将他的形象塑造的十分高大,还说他爱去世的妻子,一直没有再纳妾……可这种色眯眯看舞妓跳舞的样子,分明与你给他塑造的形象差距巨大啊。” 韩管家紧紧皱起了眉头。 林枫说道:“所以很明显,假高德尚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是否能看到他真实的模样,因为在他看来,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何必在意我们的看法?”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不解道:“可他后来还是见到我们的第一眼,就连忙将舞妓给挥退了啊。” 林枫点头:“没错,尽管他不在意我们,可他还是第一时间挥退了舞妓,为什么会这样?毫无疑问,是他看到了他不能不在意的人。” “而当时只有韩管家你带着我们,可他不在意我们,那他在意的是谁,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韩管家猛的瞪大眼睛,脸色骤然一变,他目光不断闪烁,片刻后,韩管家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原来在那时,这个混账东西,就已经让我被你怀疑了。” 他无比愤恨道:“我提醒过他那么多次,在外人面前给我伪装好了,可这个混账东西,总是耐不住那好色的臭毛病!” 林枫笑了笑,道:“好了,案子的事暂时就这样吧,更具体的等公堂审判再说。” “接下来,我们换个话题。” 说着,林枫挺直了背脊,身体前倾,漆黑的眼睛紧盯着韩管家,道:“说说那些被你们偷偷抓走的那些人,他们去了哪里?” 韩管家闻言,面色微变。 他皱着眉头,神情闪烁,似乎不愿说这事。 林枫淡淡道:“韩管家,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识时务,你该明白,以你的罪责,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只要本官愿意,判你一个最痛苦的凌迟处死,刑部都绝对不会反对。” 孙伏伽笑呵呵道:“本官可以代表刑部表个态,刑部的确不会反对。” 韩管家全身一颤,眼睛一瞪,脸色彻底大变。 他满是惊恐的看向林枫,全身绷紧,如临大敌……林枫将韩管家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心中冷笑,只要知道韩管家怕什么,那在心理博弈上,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林枫平静道:“死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斩首,最痛苦的凌迟,还有能保全全尸的白绫和毒药,虽然结果都是死,可死的过程与死后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而你所犯之罪,往大了说,判你凌迟毫不困难,但往小了说,给你留个全尸也未尝不可,甚至如果你表现特别好,特别主动,帮助我们找到并且救出那些曾经被你们抓了的无辜百姓,你都未必会死。” “所以……” 林枫声音就仿佛是带着钩子一般,缓缓道:“你是想最痛苦的凌迟呢?还是留个全尸,甚至不死呢?”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眉头紧锁,他脸上不断露出挣扎和犹豫之色,汗水不断向下滴落。 赵十五见状,就要开口,可孙伏伽却拦住了赵十五。 孙伏伽低声摇头:“子德已经精准的把握到韩管家怕死怕痛苦的内心了,结果不会有意外的。” 赵十五一听,忙看向韩管家。 果不其然,韩管家根本就没有坚持多久,便如溺亡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林枫:“我若配合你们,我真的还有活命的机会?” 林枫缓缓道:“这就要看你有多主动,以及我们能救回多少被你们抓走的无辜之人了。” “所以韩管家,你要抓紧了,因为他们处于危险之中,每一刻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危险,出事的人越多,我们救回来的人也就越少,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林枫的话,简直如同一个带饵鱼钩,哪怕韩管家明知道这就是为了钓出自己秘密的鱼钩,却也没法拒绝的将鱼饵咬住。 林枫用的是阳谋,他根本就不屑于欺骗隐瞒自己的目的。 而韩管家,只要还想活命,就没得选。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旋即微微弓腰,开始摆正自己的态度,道:“林寺正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眼中顿时面露喜色,而孙伏伽则和林枫则十分淡然,丝毫不意外韩管家的选择。 韩管家这种人,可和四象组织以及金钗传承家族那些人不同,那些人有着坚定的信仰和意志,他们不怕死,几乎没有软肋,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十分困难。 可韩管家,只要捏住其贪生怕死的弱点,一击便可致命。 “说说那些被你们抓了的人,究竟去了哪里?用途是什么?”林枫直接询问。 韩管家却是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用途。” 林枫眉头一皱:“不知道?” 韩管家担心林枫以为自己在骗他,忙解释道:“林寺正,小人不敢隐瞒你,小人说的是实话。” “其实小人做这一切也都是被迫的,小人原本真的是难民,在五年前,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找到了小人,他说可以给小人无尽的荣华富贵,让小人再也不用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苦日子,但小人必须要听他命令行事,否则的话,他就不仅会让小人一无所有,更会杀了小人全家。” “小人实在是不想过那种苦日子了,也担心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所以才不得已,听从了他的安排,在他的帮忙之下,来到这庄园为他做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 林枫指尖磕动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咚咚之声,这声音被他有意识的控制,便如同是鼓声一般,引动着韩管家的心跳,让韩管家在无意识中,被自己的气势所压迫,不敢在自己面前玩弄心计。 而他也一直在观察着韩管家的微动作。 韩管家在说这些话时,目光直视着自己,神色虽然紧张,却并不躲闪,且他双手自然垂下,没有下意识的小动作,这一切都能证明,他的确没有说谎。 林枫微微颔首,道:“假高德尚呢?你说你是难民,那你又是如何成为他主子的?” 韩管家道:“小人家里遭了灾之前,还稍微有些钱财,有一些仆从,他在之前就是小人的仆从……在逃难时,其他仆从都走了,就只有他一人跟着小人。” 林枫笑了:“连你逃难他都不抛弃你,对你那般忠心耿耿,可你对他下手却毫不手软,你可真是一个好主人啊。” 韩管家低着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没有接林枫的话茬。 林枫见状,呵笑一声,道:“继续吧,说说那个神秘人的事。” 韩管家不敢耽搁,忙道:“这个神秘人每次和我见面时,都戴着面具,身披黑袍,所以我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我知道,他的实力很强……因为他说要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为庄园的主人,真的很快就做到了。” “他帮我们顺利潜入庄园,又轻松帮我们抓住了真正的高德尚,甚至连高德尚书房的密室都清楚,他清晰的为我们安排好了每一步,正因此,我们才能顺利的替换掉真正的高德尚,彻底掌握庄园。” 孙伏伽听着他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脸色微变,看向林枫道:“子德,这个神秘人竟然连书房的密室都知道,他该不会也是这个庄园的人吧?” 林枫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缓缓道:“三种可能。” 众人忙看向他,便听林枫道:“第一,他就隐藏在庄园内,是这个庄园的人,所以才能知晓书房密室的事情。” “第二,他在庄园内还有其他的手下,那个手下知道书房密室的事,告知过他。” “而第三,则是他曾经来过这个庄园,并且顺利的进入过书房内,发现了书房密室的存在。”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这三种猜测的可能性的确都存在,那会是哪一种?”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韩管家,道:“你和他接触的最多,觉得会是哪一种?” 韩管家明显想过这件事,听到林枫的询问,十分积极主动道:“我只能判断第一种可能性不存在。” “哦?为何?”林枫问道。 韩管家说道:“虽然他没有露脸,但他的个子在那里放着,这个神秘人长得十分高,比我要足足高出两个脑袋还要多。” “而我们庄园里的下人,没有这么高的,所以他不可能藏身在庄园之中。” 比韩管家要高出两个脑袋……差不多就是两米一的高度? 这真的不矮了,放在后世,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更别说是在营养不好,身高普遍不高的古代。 林枫回忆了一下,的确,庄园的人里,没有这么高的。 甚至目前他在大唐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没有这么高的。 林枫点头道:“这般说来,倒是的确能排除第一种可能,至于第二和第三种可能,试验一下就能知道了。” “试验?” 孙伏伽和韩管家都忙看向林枫,孙伏伽问道:“怎么试验?”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韩管家,问道:“你在抓了人之后,如何与他们联络?他们总不能是定期来提人吧?” “毕竟外人什么时候来你这里借宿,那都是随机的事情,不可能说你想什么时候抓人,就什么时候抓人。” 韩管家忙说道:“的确不是他们定期来提人,每一次小人抓到了人后,都会派人去县城里的一个当铺当一枚特殊的玉佩。” “当一枚特殊的玉佩?” 林枫眉毛挑动:“这是你抓到了人的暗号?” 韩管家点头:“没错,小人让人当完玉佩后,当晚就会有人来提人。”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旭日东升,阳光驱散了黑暗,天地瞬间明亮了起来。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到来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孙郎中,试验的机会这不是就来了?” 孙伏伽心中一动,结合着韩管家的话,他眸光一闪,道:“你是要……引蛇出洞?” 林枫笑着点头:“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联络法子,岂能不利用一下?” 说着,他看向韩管家,道:“一会儿你安排人,就和以前一样,派人去当铺里当玉佩,让他们今夜来提人。” “然后庄园内的事情,也和以前一样,以前你怎么做,接下来你就怎么做。” “如果他们没有派人来提人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庄园内发生意外了,可你们对外表现的一切都很正常,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毫无疑问,有内鬼!这也就能确定,那个神秘人在庄园内,是否还有其他手下。” 韩管家一听,眼中不由对林枫露出敬畏之色,林枫只是一瞬间,就想好了试探神秘人的方法。 而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他们是否到来,都会给林枫一个确定的结果,林枫可能抓不到那些贼人,但林枫绝对不会毫无收获。 这让韩管家对林枫的本事,越发敬畏,但同时,心里又有一些期待,那个神秘人和林枫碰上,最后的结果,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他不敢耽搁,连忙道:“小人明白。” 林枫视线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卖身契,抬起手将其一一整理好,道:“你和那个神秘人是怎么个频率见面的?每次都是你主动找他吗?还是只有他来找你,你根本找不到他?” 韩管家忙道:“小人根本就找不到他,都是他主动来找小人的,他差不多每一年都会见小人一次,有的时候是敲打小人抓的人太少了,有的时候则是夸奖小人几句。” 每年一次? 这是怕自己长时间不露面,韩管家会忘了谁是主子而懈怠? 林枫道:“他每年大概什么时候来找你,又是在哪见的你?” 韩管家说道:“每年都不固定,今年是在六月份来的,去年是五月份,前年是七月份……但每一次他来找我的地方和方式都是一样的。” “哦?” 林枫好奇:“说说。” 韩管家看向林枫,道:“他每一次都是子时左右来见的我,而每一次他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的卧房内……我每次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我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站在我床榻前,直勾勾看着我。” 说着,他看向林枫,脸色复杂道:“林寺正,你能想象到那是一种什么情况吧?他每见我一次,我都要被吓得半死一次。” 听着韩管家声音里带着的无奈,林枫等人都很怜悯的看着他。 他们当然能想到,一个人睡得好好的,突然睁开眼睛,结果在子夜时分,毫无征兆的看到一道身影站在自己床榻前盯着自己,并且这张脸还是青面獠牙的样子,会让人有多窒息。 林枫觉得韩管家没被吓出心脏病,都是韩管家身体好。 林枫继续道:“你被他吓了一次又一次,就没点警觉?他第一次趁你睡觉进入你房间,你察觉不到很正常,可这都这么多次了,他怎么还能让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进入你的房间?”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叹息道;“小人都快被吓死了,当然有警觉,原本小人睡觉和死猪一样,自从被他吓到后,睡觉就一直不安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小人都能被惊醒。” “结果呢?”林枫问道。 韩管家也一脸奇怪:“可结果每次他来的时候,小人偏偏就真的没察觉到,好像他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脑海里浮现神秘人来见韩管家当晚的情况,韩管家睡眠很浅,很容易被惊醒,可是那一夜,又是神秘人来到他床榻前,将他唤醒的。 神秘人怎么做到不惊动韩管家的? 功夫了得,踏雪无痕,走路无声? 可是走路的声音好解决,那进入房间呢? 林枫问道:“他进入你房间后,门闩还插着吗?” 韩管家摇头:“没有,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门闩都是打开的。” 那就是说,神秘人还打开过门闩。 在打开门闩时,如何不惊动韩管家? 这手段还真是够了得的。 林枫想了想,问道:“他进出庄园,来见你,可有其他人发现过他的踪迹?” “没有,第二天我询问过下人,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异常之处,看守大门的护院也都说无人进出过。” 韩管家看向林枫:“这些护院都是我来到庄园后,重新招揽的,他们的忠心可以放心,不会骗我。” 听着韩管家的话,连孙伏伽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个神秘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韩管家连忙点头:“就是很神秘,很恐怖,所以我对他的命令,根本不敢忤逆。” 看来神秘人每年吓一次韩管家,也是为了向韩管家展示其神秘莫测的手段,从而让韩管家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林枫想了想,道:“那你每次抓到人后,他会亲自来提人吗?” 韩管家摇头:“除了他主动见我,他都不会现身,来提人的都是他的手下……不过那些人也都戴着面具,每次都一句话也不说,同样很神秘。” 林枫想到了一个问题,道:“如果你遇到了特别紧急的事要找他,那该怎么办?” 管家耸肩:“没办法,他没给我任何找他的方法,我猜测……他很可能不会一直在附近,所以就算我想找他,消息估计他也收不到。” 林枫眸光闪烁,诸多思绪不断在脑海中翻涌。 本以为查明了假高德尚被杀案,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没想到,新的疑问又来了。 他沉思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行了,暂时就这样吧,十五,你带着韩管家安排人去当铺的事,务必确保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 赵十五闻言,连忙点头:“义父放心。” 说完,他就带着韩管家离开了书房。 在两人离开后,林枫沉思片刻,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帮我查些事。” 孙伏伽一听,与林枫有着默契的他,顿时明白林枫要干什么。 他忙道:“查什么?” 接着,林枫就压低声音,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孙伏伽。 孙伏伽听过后,浓眉之下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抹异色:“子德,你这是?” 林枫身体向后仰去,看着窗外那晴朗的天色,缓缓道:“总觉得韩管家的话有些矛盾啊……所以我得好好确认一下。” 孙伏伽当即点头:“好,我派人去查。” 说罢,动作麻利的孙伏伽,便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去的背影,林枫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 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晚上那些家伙,会不会上钩了。 ………… 时间匆匆而过,林枫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吃过早饭后,在房间里闭了会儿眼睛而已,再睁开眼睛时,竟发现时间已经偷跑到夜幕降临了。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房门。 刚出房门,就发现外面静悄悄的。 昨天暴雨时,都能看到一些下人的身影。 可今天,天色晴朗,却硬是一个下人都找不到。 “义父,你醒了。” 这时,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赵十五从中走出。 林枫笑道:“管家听话吗?” 赵十五点头:“很配合,并且我问过庄园其他人,管家今天所做的事,和以前抓过人后做的事一样,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林枫微微点头,他环顾四周,道:“这么说来,下人们也和以前一样,都被锁在房间里,出不来了?” “没错。” 赵十五道:“除了我们的房间,其他房间都被锁住了,而管家和往常一样,正站在大门口等着那些家伙的到来。” 林枫笑着,称赞道:“做的不错,这都是你一个人处理的?” 赵十五挠着头,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盯着管家而已,都是管家做的。” “我在睡觉,孙郎中也顾不上这些,你能独立盯着管家,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林枫笑道:“做得很不错,下顿饭给你加鸡腿。”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称赞,连忙谦逊摇头,可那张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这时,便听嘎吱一道声音响起,林枫另一个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孙伏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 “子德,你也太抠门了,十五做的这么好,就奖励一个鸡腿?”孙伏伽笑着调侃。 林枫笑道:“那孙郎中觉得应该加几个?” 孙伏伽刚要说加两个,然后表情就是一顿,他无奈笑道:“差点被你给绕进去了,这是加几个的事嘛。” 林枫哈哈一笑。 赵十五也挠着脑袋,憨厚的笑了起来。 与林枫和孙伏伽在一起,总是让赵十五充满着安全感,十分的轻松惬意,这是以前在大牢里,所完全没有过的感觉。 孙伏伽也笑着摇了摇头,他来到林枫身旁,从怀中取出一些纸张,道:“你要查的事……” 林枫接过纸张,目光向上面落去。 孙伏伽见林枫查看内容,说道:“可能让你失望了,我的人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林枫迅速扫过纸张上的内容,听着孙伏伽的话,却是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道:“孙郎中,有的时候,没有查到有用的情报,反而也是一种有用的情报。” “什么?” 孙伏伽一怔,聪慧如他,竟是一时间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而他正要开口询问,赵十五的声音忽然响起:“有动静。” 赵十五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道:“有脚步声,正在迅速向这里靠近。” 听到赵十五的话,孙伏伽顿时看向林枫。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枫向赵十五问道:“一个人的,还是很多人的?” 赵十五武艺高强,耳目的能力远比林枫和孙伏伽强,他只是听了片刻,便道:“人不少,至少三十多人。” 林枫眸光一闪,道:“看来鱼儿真的上钩了……走,我们藏起来。” 三人没有任何迟疑,迅速闪身进了林枫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过了没多久,外面的脚步声便连林枫与孙伏伽都能听到了。 同时管家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就在厢房的院子里。” “这一次的人不少,昨夜一共有两批人借宿,都被我们给抓了,三十多个人,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人数。” “你们的人够用吗?万一他们不配合,你们能控制的了他们吗?用不用我安排些护院帮你们运人?” 管家的声音很多,可是却没有任何其他动静传来。 看来果真如管家所言,这些人都十分的谨慎小心,根本一句废话都没有。 林枫来到窗户旁,偷偷将窗纸戳出了一个洞,向院子里看去。 只见灯笼的照耀下,一些身影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管家与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人,在他们身后,则是三十几个膀大腰圆,腰悬利器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戴着面具。 管家正十分热情的与他们交流,可这些人根本不给管家面子,屁都不放一个。 管家对此倒也见怪不怪,看来韩管家早就习惯了。 这时,管家停了下来,对老虎面具的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开锁。” 老虎面具微微点头。 管家转过身,林枫能看到管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就仿佛是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一样。 韩管家一步步远离这些面具人,拿着钥匙,来到了房门前。 而就在他要用钥匙开锁时,突然间,四周陡然传来破空之音。 咻!咻!咻! 数十道箭矢瞬间飞射而至。 这些面具人明显毫无任何防备,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埋伏。 直到这些箭矢到了面前,他们才发现箭矢的存在。 可这时,已经迟了! 噗嗤!噗嗤! 一枚枚箭矢瞬间将外围的面具人射穿。 有人直接被钉死在地上,有人手臂被射穿在痛苦嚎叫。 老虎面具人见状,瞳孔陡然一缩,他顿时抽出腰间大刀,发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声怒吼:“嗷嗷!” 然后他当机立断,甚至连杀了韩管家这个叛徒的想法都没有。 直接转身,就向外跑。 那些受了伤的同伙,他根本不理不睬,仿佛要任由他们死在这里。 看到这一幕,藏在房间内的林枫三人满脑门的问号。 赵十五皱眉道:“他刚刚喊的什么?嗷嗷?他发现自己被背叛了,陷入埋伏了,就愤怒的发出了一声嗷嗷?” 孙伏伽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老虎面具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可林枫却眯了眯眼睛,道:“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哑巴?” “什么?哑巴?” 赵十五一愣。 但很快,他就眼眸一亮:“还真有可能啊……毕竟无论韩管家怎么和他们说话,怎么套话,他们都一言不发,如果是哑巴的,那就可以理解了。”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不能说?” 结合到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也没有说话,连孙伏伽都觉得林枫的推断有极大的可能性。 林枫看着这些面具人当机立断的逃窜,道:“别让他们跑了。” 赵十五一脸自信:“义父放心吧,我们人比他们多不少,不仅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动手了,还有一些隐藏在暗中的侍卫也动手了,这里早已是十面埋伏,他们插翅难逃。” 随着赵十五声音的响起。 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有人杀出。 这些面具人逃跑的前方,更有不少侍卫从中杀来。 老虎面具人见前路被堵,再度怒吼:“嗷嗷!” 他提起大刀,就十分愤怒的向侍卫们杀了过去。 不过这些被萧瑀他们安排暗中保护林枫的侍卫,都是侍卫里的佼佼者,单人武艺可能比不上赵十五,但几个人联起手来,是可以做出合击的配合来,这个老虎面具人能成为领头者,本事的确不差,可面对这些配合默契,还有组合技的侍卫来,也只有饮恨的下场。 根本就没有坚持几个回合,就被这些侍卫打翻在地,轻松将其活捉。 而其他的面具人,被擒拿的速度更快。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这些面具人就死的死,伤的伤,战斗以迅雷之势迅速结束。 韩管家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握拳拳的他,终于松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林枫与孙伏伽淡然的从房间内走出。 韩管家见状,连忙迎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奉承:“林寺正料事如神,谋划无敌,这些人果真中计,恭喜林寺正,顺利解决所有贼人,一个都没有逃掉。” 对韩管家的马屁,林枫自动屏蔽。 他说道:“去看看,这些戴面具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韩管家一愣,旋即连忙跑了过去,他来到老虎面具人面前,看着这个在五年间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家伙,咬牙冷笑道:“你没想到吧?有朝一日,你会败在我的手里!” “我倒要瞧瞧,你这个高傲神秘的家伙,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一边说着,韩管家一边抓住了面具,然后用力一扯。 面具的绳子直接被扯断,面具后面的脸庞,终于落入韩管家的视线中。 可韩管家在看到这张脸后,原本带着冷笑的脸庞,却瞬间愣住了,继而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吓得坐在地上。 只见面具下的这张脸……赫然是一张被火烧毁的脸!面容狰狞,十分恐怖! “怎么会这样?”韩管家呆住了。 林枫看着此人的样子,瞳孔跳动,直接道:“看看其他人的脸。” 侍卫们迅速摘下了其他人的面具。 而当他们看到这些人的脸后,所有人神色都变了。 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孙伏伽都脸色微变。 只见这些人,脸都是被烧毁的,根本认不出他们原本的样貌。 丑陋,狰狞,可怖! 这时,有侍卫忽然道:“他们嘴里没有舌头,他们都是哑巴!” “真的都是哑巴?”赵十五一瞪眼睛:“而且连舌头都没有……他们的舌头都被割掉了吗?” 没有舌头的哑巴,脸又被烧毁……林枫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由出现两个字——死士! 只有高门大户,或者强大势力才能培养出来的死士! 韩管家忙跑到林枫面前,道:“林寺正,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没有舌头,脸也都这样?” 林枫眯着眼睛,看着韩管家,带着深意道:“你掺和的事,恐怕比你想象的,水要深的多啊。” 韩管家脸色一白。 有些脑子的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这件事水太深了,自己破坏了大人物的好事,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他声音都哆嗦了,忙道:“但这至少,至少能证明,那个神秘人,是第三种可能了吧,在这庄园里,没有他的手下。” 赵十五和孙伏伽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可是,他们却见林枫目光深邃,视线看着那些丑陋狰狞的死士,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本官反而觉得,恰恰相反!”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揪出!幕后掌控者!令人意外的发现! “什么?恰恰相反?” 听着林枫的话,韩管家陡然一怔,脸上无法掩饰的露出茫然和不解之色。 他忙说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这些贼人今夜会来,就代表庄园发生意外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代表是第三种可能吗?” “怎么现在,你反而说恰恰相反了?” 赵十五也和韩管家一样不解的看着林枫,头脑憨厚的他,完全跟不上林枫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也就孙伏伽经验丰富,与林枫充满着默契,脑电波彼此能对得上,所以眼中带着一些若有所思之色,似乎明白林枫为何这样说。 林枫看着那些即便被抓住,也仍旧不断挣扎的死士们,平静道:“其实本官骗了伱,通过今夜他们是否到来的法子,根本没法验证控制你的神秘人与庄园的关系。” “什么?”韩管家一愣。 林枫解释道:“你想想,就算庄园内,真的有那个神秘人的手下藏匿,他在知道本官让你钓出这些贼人时,他敢去给这些贼人传递消息吗?” “他就不怕本官暗中派人盯着庄园的所有人?” “他就不怕自己一旦出手,就会瞬间暴露?” “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有心想要提醒这些贼人,也绝对不敢去做。” “所以,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在本官决定引蛇出洞的那一刻,这些贼人就注定今夜必会在此地落网。” 韩管家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他竟是没想过这些。 着实是白天的时候,林枫提起这些计划来,说的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多想。 他皱眉看向林枫:“既如此,那这次的行动,岂不是除了抓到这些贼人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林枫笑道:“抓住了三十几个贼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没用处的事了?” “我……”管家声音一滞。 “更别说……”林枫看着管家,意味深长道:“这其实只是本官迷惑那个神秘人的一个幌子罢了,实际上你们的引蛇出洞行动,不过就是为了让那个神秘人松懈,自以为已经对本官的所有计划了若指掌,但他并不知道本官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是孙郎中你们的暗中调查。” 韩管家直接懵了,自己辛苦一整天,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这些家伙发现异常,结果……竟然只是林枫的一个幌子罢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孙伏伽还暗中调查过什么。 这一刻,韩管家清晰的感受到了林枫的恐怖,都说自己阴险,会算计……可瞧瞧林枫,自己这个参与者,竟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林枫究竟想干什么。 完全被林枫摆布而不自知,和林枫相比,自己那算什么阴险和算计啊! 他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茫然看向孙伏伽:“孙郎中调查了什么?”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他也是才知道自己才是林枫最重要的计划,可一想到自己的调查结果,孙伏伽就不由露出汗颜之色。 他叹息道:“只可惜,我让子德失望了,我并没有调查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来。” 林枫笑着摇头:“孙郎中别着急说结论,我不是说过了,有的时候,没有发现,也是另一种有用的情报。” 这下,连孙伏伽都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深意了。 怎么没有结果,反倒在林枫这里,似乎更有用一样。 韩管家听着两人那如同加密的话,完全一脸懵,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他视线不由看向赵十五,便见这位功夫绝伦的武夫,此时正表情认真的点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让管家大为震撼,没想到竟然连粗鄙的武夫都明白了。 果然,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吗? 林枫看着韩管家偷瞄赵十五,而赵十五一脸懂哥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赵十五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赵十五全程没有参与自己和孙伏伽的事,怎么可能会懂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别说,虽然赵十五不懂,但不妨碍大家以为他懂了。 “本官在你们离开后,让孙郎中派人去调查了一件事。”林枫缓缓开口。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忙收敛内心的想法,看向林枫。 懂哥赵十五也悄悄地竖起耳朵。 林枫说道:“本官让孙郎中在附近的县城,村落,乃至州城,去派人打探消息,而消息的具体内容……”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就是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小巨人!” “小巨人?”韩管家一愣。 林枫笑道:“韩管家的身高本就不低,你说那个神秘人比你至少高两个头,那怎么也该算一个小巨人了吧?” 韩管家猛然瞪大眼睛,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忙说道:“林寺正难道是让孙郎中打探那个神秘人的下落?” 林枫点头:“如你所说,那个神秘人每一年都会来找你,无论他是否住在附近,可只要每一年都会来,那就肯定会有人见过他。” “毕竟他总要吃饭吧,总要住店吧?总要采买东西吧?就算他很小心谨慎,可人得吃饭,也不可能完全与人烟断绝,最多不去人多的县城,但去个小村落换些粮食总归是可能的吧?” “更别说,他又没有暴露,又不是通缉犯,没必要这么小心,所以……在他每次来见你的那段时间,必然会与其他人接触。” “而你又说了,他个子十分的高,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在他面前,也只能和一个孩子一样低矮。” “这种巨人太少见了,整个大唐都未必能有几个,所以只要是见过他的百姓,绝对会有所印象。”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他忙点头:“的确,他真的太高了,我在庄园里都算是高个子的了,但在他面前,我就和一个矮子没什么区别,我相信只要是见过他的人,绝对会和我一样印象深刻。” 林枫说道:“所以本官就让孙郎中,专门按照你给出的那些月份,去派人打探他的消息。” “并且为了谨慎,兵分数路,附近的大小村落一个都没落下,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以及不远处的州城,也都让人打探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有所疏漏。” 韩管家点着头,道:“林寺正果真足够谨慎小心。” 孙伏伽却叹息道:“只可惜,子德如此谨慎小心,可我们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无论是在村落,还是州城县城,都没有打探到任何巨人的消息。” 韩管家一怔:“都没有打探到?” 孙伏伽点头:“没错,在村落,他们挨家挨户询问,而在县城与州城,我们动用了两种方法。” “一种是直接去官府,以刑部的身份询问官府人员,毕竟进出城门是需要经过守城将士检查的;而另一种则是去人员聚集的酒楼赌坊询问,甚至连街头小贩、乞讨的乞丐也没放过……毕竟他们见过的人是最多的,可结果,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说没有见过任何巨人。” 韩管家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觉得孙伏伽他们用的办法有什么问题,这已经是短时间内,最有效的方法了。 官府与民间的路子同时并行,已然考虑的十分全面了。 可结果,还是没查到……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真的如此谨慎小心,他这是每次来见我时,真的避开了所有人,不进县城,不进村落,一个人都不见啊。” 孙伏伽也神色凝重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林枫却是笑着说道:“韩管家应该知道这有多难,毕竟身高不是长相,是能够遮挡住的,哪怕是在赶路时,偶然间被谁看到,都能一眼认出他是个巨人来。” “想要真的在这么多年内,一次都不被他人发现,难度简直上天……故此,这种可能性极低的情况下,韩管家为什么就没想过另一种情况?” 韩管家愣了一下:“另一种情况?还有什么情况?”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林枫意味深长道:“韩管家为什么就没想过……那个神秘人,其实,没有那么高呢?” “什么!?” 韩管家愣了一下:“没有那么高?”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高?我的眼睛又没瞎,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他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戴着面具,能藏住他的脸,但他是完全藏不住他身高的,我绝不会判断错的。” “韩管家的话先别说的那么满。” 林枫对韩管家的反驳并不意外,他缓缓道:“我提醒韩管家一句……在韩管家每次看到那个神秘人时,你说那个神秘人,每次都是披着黑袍的,他每次都是将全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 韩管家皱眉:“没错,因为他想要隐藏他自己,他很谨慎。” “谨慎不谨慎我们不说,我只问韩管家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他全身都被黑袍包裹着,你能看到他黑袍内的情况吗?你能看到他黑袍内穿着什么衣服吗?你能看到他穿什么鞋子吗?你能知道他的鞋垫究竟有多厚吗?” 韩管家愣了一下,蹙眉道:“这……当然看不到。” 林枫笑了:“既然看不到,那你怎么就知道,这个神秘人的黑袍之内,没有什么机关呢?” “万一……”林枫带着深意道:“他的身高,是他本身的高度加上了某种机关的高度呢?你的视线被黑袍遮挡,你又如何能知道?” “我……”韩管家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子德,你是怀疑……韩管家所看到的神秘人的身高,其实是神秘人故意欺骗韩管家的,那个神秘人根本就没有那么高?” 林枫微微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有这种怀疑,不过我会如此怀疑,并非是因为孙郎中你的调查没有结果。” “我让你去调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验证?”孙伏伽一怔。 韩管家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拢了拢衣袖,看着侍卫们打扫战后的现场,缓缓道:“韩管家,还记得你说过,每一次那个神秘人来见你,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和庄园的其他人,都毫无察觉的吗?” “当然记得。” “那韩管家就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他能办到这些吗?” 韩管家皱了皱眉头:“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想不通,可能是他的手段真的很高超吧。” “高超?” 林枫笑道:“再高超的手段,也要在你睡觉时,想办法从外面打开你的门闩。” “而在外面打开门闩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你因为他屡次的惊吓,睡眠十分不稳,稍微一点动静都会将你惊醒……这种情况下,你难道就不觉得,他从门外费力打开你门闩的动静,你却丝毫都没察觉到,这很不合理?” “这……”韩管家犹豫了起来。 而孙伏伽,却在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子德,这怎么和赵德顺案时,赵明路打开周婉儿的房门时,遇到的情况有些类似?” 经过孙伏伽的提醒,一直不懂装懂的赵十五,忽然瞪大了眼睛,他这一次听懂了。 他忙道:“难道韩管家也已经死了?” 韩管家:“???”你在说什么狗屁?我活得好好的呢!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十五看懂了韩管家眼中的刀子,连忙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韩管家也和周婉儿一样,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才会对那么大的动静充耳不闻。” “昏迷不醒?”韩管家一愣。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笑道:“不错,都知道举一反三了。”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难道我真的昏迷不醒?”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脸色彻底变了。 林枫说道:“韩管家你不妨好好回想一下,你是不是在那个神秘人到来的那一天,睡眠质量特别好?或者说,你是不是在那人到来的那一夜,要比往常更加容易入睡?” “……”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眼睛一瞪:“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往我被他吓得睡眠很浅,入睡前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因此每次都得翻来覆去半天才能入睡,可他每次到来的那晚,我好像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难道……” 他看向林枫,惊呼道:“我中了蒙汗药,或者迷香了?” 林枫笑道:“这个你不是更有经验吗?毕竟你在昨晚,先后两次将高小姐的婢女迷晕,又在书房里将高小姐和假高德尚迷晕,从而在对他们下手时,他们才毫无反抗,所以这种事你应该算轻车熟路吧?”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顿时有一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复杂感觉。 他沉着脸想了半天,旋即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应该不会有错,否则就凭我那惊弓之鸟的睡眠,别说开门闩了,就算是在我的房间外有下人经过,我都会惊醒,我当夜一定是被迷晕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不由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每一次我醒来的时候,都是听他喊我的名字将我叫醒的……特么我被迷晕了,他不喊我,我也不可能醒得来啊。” 林枫笑了笑,又说道:“那你的房间窗纸什么的,有没有破过洞?” 韩管家摇头:“没有,如果被我发现了有什么小孔存在,我肯定早就会往这方面怀疑了。” 林枫微微点头:“那就说明,他不是趁你睡着时,从窗外将迷香吹进来的。” “换句话说……”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他用的是蒙汗药,是在你的食物里下的药。”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蹭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明白林枫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道:“所以……他,他其实隐藏在庄园之中!?” 林枫道:“这只能证明他有机会在你的食物里下药,但无法确定是他自己下的,还是他的手下为他下的药。” “这……”韩管家想了想,旋即道:“倒也是。”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说道:“还有两件事,却能证明他究竟是否藏身在庄园内。” “什么事?”韩管家连忙询问。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你房间的秘密算是解开了,这不算多难的事,他出现在你房间容易,只需要给你下药就行了,但见完你之后离开呢?” 韩管家露出沉思之色。 林枫说道:“难道他也要给下人,给看门的护院下药吗?” “那可不是给一个人下药那么容易的,而且给这么多人下药,总会被人察觉到异常的。” 说着,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就如你给高小姐的婢女下药一样,两个婢女同时不知不觉陷入沉睡,这本就是很容易让人怀疑的地方。” 韩管家想了半天,旋即皱眉道:“当晚并没有多个护院同时睡着的情况,甚至别说多个护院了,一个护院睡着的情况都没有。” “而且还有两次,那个神秘人刚离开我的房间,我就连忙冲了出去,同时询问巡夜的护院。” “可他们却都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我让他们立即搜查整个庄园,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正因此,神秘人的手段才让我觉得胆寒,觉得他好像真的无所不能一样。”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现在呢?你在知晓了他的手法,且对他有所怀疑后,再回头去看这些事,你有什么判断?” 在林枫的引导之下,韩管家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瞳孔一缩,头皮不由发麻道:“难道……他真的一直都藏在庄园中?” “为什么在他刚离开后,我派人搜查山庄,搜不到他……如果他就是庄园里的人,那他躲在房间里,我当然查不到他!” “为什么护院说从未有人离开过庄园,他是庄园里的人,当然不用离开了。” 越说,韩管家越觉得这就是事实,他脸色不由发白,只觉得脊椎骨都在发麻,一种被毒蛇在背后盯着的感觉,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说来,他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旁!?” 听着韩管家的话,连赵十五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林枫缓缓道:“还有第二件事,也能证明这些。” 韩管家忙追问:“什么事?” 林枫看着脸色发白的韩管家,道:“还记得本官询问过你,如果你有要紧事想要联系那个神秘人,你该怎么办吗?” 韩管家皱眉:“我没有任何办法,他没告诉过我找他的法子。”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件事,让本官有至少八成的把握,确定他就在你身旁。” 众人忙紧盯着林枫,等待着林枫的解释。 “韩管家,你可以想想……这个神秘人帮你们取代了真正的高德尚,让你们为他办事,让两个完全不熟悉高德尚的陌生人,去取代高德尚,并且掌控庄园,还不让任何其他人察觉到……你可以想象,他得花费多少心思吧?” 韩管家点了点头:“当然。” 林枫继续道:“还有,他每一年都会现身来见你,频率基本是保持一致的。” “你说过,他每次找你来,要么是见你抓的人少了,来责备你,督促你。” “要么是见你抓的人比较多,来夸奖你,对你表示赞许。” “而无论是一开始对你的投资,还是后来对你的督促与鼓励,都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对你为他办的事,十分在意,十分重视,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韩管家蹙眉想了想,再度点头,认同林枫的话。 孙伏伽则在此时眸光剧烈闪烁,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原来如此。” 赵十五一脸茫然:“什么?” 林枫笑道:“神秘人对韩管家的事如此在意,如此重视……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他怎么可能会不给韩管家任何联络他的方法?” “万一韩管家真的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情,就因为联络不上神秘人,导致韩管家他们暴露了,导致神秘人的好事被破坏了,导致神秘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你们觉得,神秘人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赵十五想了想,双眼一亮:“的确,神秘人这么在意韩管家他们做的事,怎么可能会允许就因为联系不上他,而出现这种意外。” 韩管家目光也在剧烈闪烁:“可他的确没有给我任何联络他的法子……” 林枫笑道:“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这个神秘人,根本不需要你联络他,他就能知道你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还有更值得信任的心腹藏在庄园,能够及时给他传递信息,但在庄园真的发生了无比紧急的意外时,就如这一次,下人根本就没机会也不敢私自离开庄园给他送去信息。” “所以,最能确保一定不发生意外的事,那就只有一个……” 林枫看着韩管家,道:“那就是他就藏身在庄园之中!不需要任何人给他传递信息,他自己就能看到,并且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听着林枫的推断,韩管家内心不由一震再震! 如果只有其中一条推测,韩管家还可能以不够全面与巧合来怀疑。 可当所有的推测,都指向共同的一个结果后,那他就再也没法怀疑了。 他脸色难看道:“这也就是说,我一开始就排除的情况,结果反而就是真相?那我排除了个啥?” 排除了正确答案呗……林枫心中吐槽。 孙伏伽和赵十五此时也都一言难尽的看着韩管家。 一共就三个答案,可韩管家却十分自信的第一个排除的就是正确答案,某种意义上,也是够准确的。 林枫继续道:“不过这一切毕竟只是本官的推测,万一本官错了呢?万一那个神秘人,真的就藏身在附近呢?万一他真的就偶尔来一次呢?” “所以我才让孙郎中去验证。” 孙伏伽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一切,他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我的调查结果完全不失望,因为这在你看来,正好验证了你的推测。” 林枫笑了笑:“毕竟神秘人的身高是否真实,也是一个参考的重要元素。” 他看向韩管家,道:“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身高确实是假的,毕竟你也说过,在庄园里,没有人身高是那么高的。” “那么,他为何非要在你面前,伪装成这么高呢?” 不用林枫再提醒了,韩管家已经明白了,他沉着脸,冷声道:“因为如果是山庄里的人,我会十分熟悉……只要他露出原本的身高,我可能一下子就对他的身份有所判断。” “所以,他必须在我面前这样伪装,才能让我永远发现不了他真正的身份!” 林枫微微点头。 经常作案的人都知道,如果要留活口的话,熟人作案就必须要蒙面伪装,否则前脚刚做完案,后脚就会被抓。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林枫的推理,与孙伏伽查验的结果可以互相验证,即便仍是推理,可他知道,这绝对已经就是事实了。 那个神秘的家伙,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旁,冷眼盯着自己! 他看向林枫,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道:“林寺正,那个家伙是谁?” 听到韩管家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也不知道是谁,毕竟他并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 韩管家刚要露出失望之色,却听林枫话音一转:“但不要紧,没有证据,我们寻找证据就好了。” “寻找证据?”韩管家一愣,“怎么寻找?” 林枫道:“你忘记了?你说过,他每次见你时,都是穿着一身黑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以及让他变高的机关的。” “这些东西,他绝不会藏在外面,毕竟带这种东西来回走动,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的。” “只有藏在他的房间里,才能确保不会被外人轻易发现,才能确保在需要时他随时能够穿戴上,才能确保在见过你之后,哪怕是子夜时分,哪怕你派人搜查庄园,也能放心的将其藏起来而不会被人发现……毕竟子夜时,他本就该待在房间里。” 韩管家倏地眼球瞪大,他一拍手掌,道:“对啊,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去搜查所有下人的房间,谁的房间里有,就能确定谁是那个神秘人?” 林枫点头:“没错……这也是我为何要让你们去做引蛇出洞行动的原因,毕竟我得让他放松警惕,以免他察觉到危险了,将黑袍和面具毁了就麻烦了。” 韩管家等人这才明白林枫今天所做这一切的全部原因! 这特么才叫谋划周全啊,和林枫比起来,我之前的谋划算个啥?处处都是破绽!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忙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控制自己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赵十五也主动请缨:“义父,我亲自带队去办。” 林枫微微点头,道:“也不用每个人的房间都搜查,太费时间,我给你们缩小一下范围。” “首先,这个神秘人一直都在庄园内,无论是韩管家他们到来前后,都在庄园……所以他来到庄园的时间,一定是贞观元年之前的。” “其次,他要将那些东西藏好,就必须要有单独的房间,否则与其他下人共用房间的话,很容易有暴露的风险。” 赵十五闻言,眼眸陡然亮起:“贞观元年之前来的,有单独房间……我明白了。” 韩管家满是敬佩的看了林枫一眼,连忙道:“符合这条件的,不超过十个人,我告诉你他们的名单。” 接着,韩管家十分主动的,说出了这十人的名字。 赵十五一一记下后,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转身,带人离开。 林枫伸了个懒腰,神态懒散道:“回房间坐着等吧,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神秘人的面纱,就将揭晓。” ………… 半个时辰后。 林枫正和孙伏伽喝水,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义父,我回来了。” 听到赵十五的声音,林枫与孙伏伽还没什么反应,韩管家则差点没蹦起来,连忙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 韩管家一听,连忙转身看向林枫:“林寺正!” 林枫见韩管家猴急的样子,轻笑道:“进来吧。” 嘎吱—— 门被打开。 旋即就见赵十五绑着一个人,带着几个吏员走了进来。 而这个人刚进房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眸光都是一闪。 韩管家瞪大着眼睛,满脸意外,失声惊呼:“齐宣!是你!那个神秘人竟然是你!?” 孙伏伽也有些意外。 而林枫则是眯了眯眼睛,神情处于情理之中的样子。 他说道:“我还真的没怀疑错你。” 韩管家一怔,忙看向林枫:“林寺正怀疑过他?” 林枫笑道:“想想你来到庄园后做的事吧,你们将管家在内的占据重要位置的下人,赶走的赶走,制造意外杀死的杀死,之后都换成了你们自己的人。” “我能理解你们这样做的理由,可是这个账房齐宣,他占据着账房那么重要的位置,负责管理庄园钱财的往来,如此重要的岗位,他竟然能一直稳坐着,甚至还能获得你们的信任,一直为假高德尚代笔,这着实是有些奇怪。”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道:“我们之所以没替换掉他,是因为他对我们一直都很恭敬,一直都很听话,我们说抓人,他就二话不说立马去抓人,我们指东他就向东,并且不时给我送礼……他都没给我们换掉他的理由,我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账房,所以便留下了他。” “可现在听你一说……他的确有些过于听话了,太懂人情世故了,就好像是生怕我们会换掉他,而不给我们机会一样。” 孙伏伽眸光微闪,沉声道:“看来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为了留下来。” 被赵十五绑着的齐宣,听着林枫三人的话,他脸色难看,面目阴沉,神色十分冰冷的注视着房间内的三人,但没有说话。 林枫看了一眼齐宣,缓缓道:“十五,说说吧,怎么回事。”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这家伙似乎还是察觉到危险了,我们打开他的门时,闻到了他房间里有烧东西的味道。” “然后我们就在他的炭盆里,发现这被烧了一半的黑袍,还有只剩下一小半的面具。” 说着,赵十五从身后吏员手中,接过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就是半件黑袍,以及小半个面具。 看到这一幕,韩管家不由倒吸一口气,满脸后怕:“真是差一点,证据就都要被他给烧毁了!” 他看着齐宣,冷声道:“你当真是够难缠的,林寺正都这样算计你了,你竟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齐宣面对韩管家的质问,直接扭开头,神色带着不屑,似乎根本懒得与韩管家交谈。 “而除此之外。” 赵十五继续道:“我们还在他房间床榻的地砖下面,发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放着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吏员上前一步,将他手中的东西举起。 众人目光放在上面,顿时发现,这是由木头打造成的两条假腿。 它有着一个比较大的脚掌,连接着脚掌的是一根木头,木头的上方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绑有绳子。 可以想象得到,当齐宣踩在这平台上,绑好了绳子,再披上一身黑袍,那么其身高,就正好高韩管家两个头,完全符合韩管家的证词。 林枫笑了笑,看向齐宣,道:“齐账房,你有什么想说的?” 齐宣听到林枫的话,冷笑道:“我若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你觉得呢?”林枫笑道:“如果你没有在烧毁它们,那你可以狡辩,说是有人故意藏在你房间陷害你,但你被抓了个正着,便是本官都没法替你找借口了。” 齐宣梗着脖子,冷冷道:“既如此,何必废话!”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须多言?” 见齐宣如此冷傲,韩管家皱眉道:“齐宣,难道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利用我们?你就真的不怕死?” 齐宣只是冷冷瞥了韩管家一眼,然后嗤笑一声,根本就不屑回答。 林枫见状,眼眸眯了眯。 他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低声道:“这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啊,想撬开他的嘴,恐怕不会太容易。”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狭长的眸子盯着齐宣,他沉思片刻,缓缓道:“你处于抓人链条的最底端,想来也和那些死士一样,都是为别人卖命的,既如此,何必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呢?为了其他人的秘密,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齐宣呵笑一声,扭着脖子,仍是不开口。 态度很坚定啊……林枫眼眸微眯,他笑了笑,道:“其实,本官一直有个疑问。” “你们说,那个假高德尚,早不逃,晚不逃,为什么非要在见到了本官和孙郎中之后,突然就想要带着钱财逃走呢?” “要知道,在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那里色眯眯十分舒坦的看舞姬跳舞呢,那个时候的他,可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 “所以,是他在见完我们后,遇到了什么事,才决定临时逃跑吗?”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也觉得奇怪:“我也很奇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表露过要逃跑的样子,所以在发现他要逃后,我只能慌忙解决掉他。” 林枫看向齐宣,笑呵呵道:“你瞧,连凶手韩管家都不知道,这足以证明假高德尚遇到的意外,是更神秘的意外。” “原本我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导致他突然要逃走的。” “但现在,知道你就是神秘人后,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着,林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齐宣,该不是你出手了吧?你以神秘人的身份,让假高德尚匆忙逃走……” 韩管家一怔:“他出手……这,如果真的是他出手,那绝对有可能,因为假高德尚也是知道他存在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可是,你为何突然要这样做呢?明明我们在你眼中,都是你要的羔羊啊?” “除非……你察觉到了危险!” “可究竟是什么危险让你放弃了嘴边的鸭子?甚至都放弃了这个庄园?”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宣,不放过齐宣身上任何的细微动作,缓缓道:“你是认出了我或者孙郎中吧?” 刷的一下。 原本歪着脑袋,冷笑坚定的齐宣,随着林枫最后一句话的说出,瞳孔不受控制的猛烈一缩,眼皮下意识一眨,而那双被绑着的双手,也在这一刻,带着明显防备心里的陡然一攥! 这一切的微表情微动作,都被林枫看在眼中。 林枫笑了笑:“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因为认出了我们才放弃这一切的……但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剧烈了?” 齐宣咽了口吐沫。 林枫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只是认出我们是朝廷命官,不至于吓得你直接就放弃经营了六年的庄园吧?你若如此胆小,也控制不了韩管家,做出抓了那么多人的恶行来!” “除非……” 林枫看着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齐宣,眯着眼睛道:“你是认为我们就是专门为了你们庄园抓人的案子而来的!所以你不得不放弃这一切!” “但这又不对,我们最近没有遇到过任何人员失踪案的报案,再说这里距离长安也不算多近,就算报案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大理寺和刑部来,普通的人员失踪案更不会让大理寺与刑部来调查……所以,你怎么就会笃定认为我们是为了你的案子而来的呢?” 林枫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着齐宣那眼珠不断焦虑的在眼眶内转动,看着齐宣额头冷汗不断冒出,看着齐宣竭力的想要表现出冷静与不在意,却越发的要失去冷静的样子。 他眸光微深,突然一掌压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齐宣,忽然一眯眼睛,道:“难道不是有人报案?不是所谓的人员失踪案!而是旧案……” 林枫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他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难道这个庄园的人员失踪案,与我们之前查过的某些案子或者某些人相关,因此你才会见到我们后,直接就以为我们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你这里来的!?” 齐宣闻言,猛的抬起了头,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惊恐之色。 那样子,就仿佛是心底最深的秘密,忽然被揭穿了一样,无比的惶恐。 孙伏伽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猛的心中一惊。 林枫,竟然猜对了! 连林枫都惊了,竟然真的猜对了! 这还真和曾经的案子或某些人有关!?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结案!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二合一) 林枫没想到自己只是根据齐宣的异常反应,初步进行的逻辑推演,竟然一下子就找对了方向。 这还真是运气不错。 纵使齐宣不怕死,不开口,可当林枫的推测触及到他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时,那完全下意识的微动作微表情,仍是让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了。 看到这一幕,韩管家等人心中都不由感慨,面对林枫,真的不是不开口就能行的。 林枫想要知道的秘密,根本就不需要对方开口,就能得到,这种审问之法,真的让韩管家等人大开眼界。 一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么恐怖的人为敌,韩管家就不由觉得内心颤栗,倘若早就知道林枫的真正本事,他说啥也不会和林枫玩心机的。 林枫沉吟片刻,笑着说道:“这还真是有趣了,没想到你所做的事,竟然和我们过去查过的案子或者人有关……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案子,或者哪个人,与你有关?” 齐宣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一变再变。 他歪着的脑袋终于重新摆正,看向林枫的神色暗含畏惧,再也不敢装模作样了,他咬牙道:“林枫,有能耐你就继续猜,但伱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秘密!” 说着,他干脆闭上眼睛,竟是看都不看林枫了。 那样子,摆明了是要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再轻易被林枫扰乱心弦了。 林枫见状,眼眸微眯,他知道,齐宣这等心志坚定之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顺利的让其露出破绽,可现在他有了防备,连眼睛都闭上了,神色变化都不让自己查看,再想如刚刚一样得到反馈,就不容易了。 而且他穿越的时间还太短,对过去的案子实在是没多少知晓的,也就没法进行更进一步的推断。 想到这些,林枫笑呵呵道:“今夜不早了,就算你想熬夜本官也不愿陪你熬,反正你已经落到了本官手里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我还真想瞧瞧,你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林枫直接摆手,淡淡道:“带下去吧,严加看管。” “是!” 侍卫迅速将齐宣带了下去。 韩管家忙看向林枫,搓着手道:“林寺正,那小人的事?” 林枫笑了笑:“你做的很不错,不过人毕竟还没有救出来,最后结果如何还需要等等,但你这次的确帮了不小的忙,在量刑时本官会进行考虑。” 韩管家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连忙道:“多谢林寺正,有林寺正这句话,哪怕以后就是死,小人也无憾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你也下去吧。” 侍卫也将韩管家带了出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林枫三人。 孙伏伽见没有外人在场,直接看向林枫,道:“既然齐宣能认出你或者我,且对你我十分紧张,这就说明那个相关的旧案或者相关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负责调查的。” “但我回想了一下,这些年来,我知晓的人员失踪案倒是时有发生,不过并没有指向这个庄园的人员失踪案,也没有相关的涉及到这个庄园的案子。” “所以我还真的想不到,能够牵扯出这个庄园的旧案是哪一起。” 孙伏伽武德五年状元及第,被李渊任命为治书侍御史,武德九年参加玄武门之变,在贞观元年时,被李世民任命为大理寺少卿,后来断错了案,被贬到刑部做了刑部郎中,所以孙伏伽基本上从做官开始,就在三司里转悠,一直和刑狱打交道。 前大理寺丞林枫进入大理寺时,孙伏伽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对前大理寺丞林枫查过的案子,定十分清楚。 而自己穿越之后,孙伏伽也基本上一直陪着自己查案。 所以孙伏伽说想不到与庄园相关的案子,那就基本上能确定,明面上的确是没有的。 赵十五挠头道:“怎么会没有呢?他的反应明显就是有啊。” “我也想不通,除非……”孙伏伽猜测道:“我们曾经调查过的案子,或者相关人员,与庄园的人员失踪案没有直接关系,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直接联系,否则我们定不会忽略这个庄园的。”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看向林枫:“子德,你怎么看?” 赵十五也忙看向林枫,想知道断案如神的义父,有什么高见。 林枫端起水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水,这才缓缓道:“我觉得,孙郎中不必考虑太久远的案子,只需要考虑最近一段时间内的案子或者相关的人就可以。” “最近一段时间?”孙伏伽眉头微蹙,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林枫微微颔首:“孙郎中想想齐宣的行为就能明白。” “齐宣见到我们时的第一想法,就是我们是为了庄园的人员失踪案而来的,因此他才毫不迟疑的,直接放弃了经营六年的庄园……这说明什么?” 林枫看向两人,见两人都露出思索之色,笑道:“说明在他看来,我们是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的,不是来碰运气的!” “可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孙伏伽目光闪烁,忽然他双眼一亮,恍然道:“因为他认为我们最近调查了某个案子或者某个人,而这个案子或这个人,要么与庄园相关,要么知晓庄园的秘密……所以,他才会十分紧张,生怕我们从那个人或者那个案子里,得知庄园的事情!” “正因此,他才会格外关注我们,才会在我们没有公布身份的情况下认出我们来!才会在见到我们的第一时间,就自己吓自己,认为我们是为了庄园的秘密而来的!”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茫然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悟。 他想了想,道:“若是这样的话,的确就合情合理了……不过为什么这个案子,就一定会是最近发生的呢?以前发生的不也一样?” 林枫笑了笑,道:“十五,你想想,如果这个旧案发生了一两年,甚至四五年了,而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到庄园调查……你是齐宣,你会如何理解这件事?” 赵十五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不知道庄园的秘密,否则你们早来了——” 话刚说完,赵十五就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果我们长时间没来,那就能确定我们对庄园的秘密是不知情的。” “所以,他会认为我们就是为了庄园的秘密而来的,那就说明相关的旧案或者人,一定是在很近的时间内发生的,他觉得我们就是得到了线索,来这里进一步调查的,因此他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林枫笑着点头:“不错,就是这样的逻辑。” 孙伏伽沉思片刻,蹙眉道:“可最近一段时间遇到的案子,也没有指向这个庄园的啊。” 林枫轻轻晃了晃水杯,缓缓道:“那就说明要么案子还有我们没有深挖到的秘密,要么就是有被我们抓到的人还没开口说出这些事,所以孙郎中……” 林枫看向孙伏伽,说道:“回去后,我们都得辛苦一些,再梳理一下这段时间遇到的案子和人了。” 孙伏伽闻言,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不过子德……” 孙伏伽挺直腰背,神色更加认真了几分,道:“你说……齐宣究竟是帮谁卖命?他连续六年都在不间断的抓人,究竟是将这些人给送到了哪里?他这里所做的,明显只是最底层的输送人员的事情,很明显在他的上面,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 听到孙伏伽的话,赵十五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屏息凝神,一颗心悬了起来。 饶是憨厚如他,都能想象得到,这个庄园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一个怎样级别的惊天机密。 林枫放下水杯,看着那水面汹涌晃动,只觉得这水面就仿佛是大唐盛世之下,那隐藏在暗中的暗潮汹涌一般。 他缓缓道:“目前除了齐宣外,我们没有别的线索,所以尽快返回长安吧,回去后,让最擅长审讯的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出手,看看能否撬开他的嘴。” “同时,想办法查出相关的旧案或者人员,若是能找到这些,也是一个突破口。” “我们双线并进,就看哪一条路能先得到突破了。” 孙伏伽闻言,神色凝重的点着头:“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枫看向门外的晴朗的夜幕,道:“白天时路上的石头已经被搬走了,今夜天气也不错……为了节约时间,连夜出发吧。” ………… 翌日,午时。 长安城外。 赵十五驾着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义父,我们到了。”他说道。 马车内。 孙伏伽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终于到了啊。” 他长出一口气,旋即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是先回大理寺,还是去普光寺?” 林枫道:“去普光寺吧,原本昨天就该到的,结果为了庄园的事,又耽搁了一天,普光寺香火鼎盛,多闭寺一天,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会多一天,估计周县令都要急坏了,我早些过去,早些将案子结了,以免多生事端。”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们此行的最初目的,就是普光寺的连续杀人案。” “那我们就此分别吧,我先带着王鹏程和齐宣他们进城,对他们着手进行审问,看看能否撬开他们的嘴。” 林枫拱手道:“那就辛苦孙郎中了。” 孙伏伽笑着摆手:“这算什么辛苦,我就是配合你罢了,真正辛苦的是你才对,更别说此行连破两案,都是实打实的功劳,我没干什么,还蹭到了这么多功劳,若是再不干点活,我都不好意思以后再蹭你功劳了。” 林枫哈哈一笑:“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看来以后再带孙郎中查案,我得收点好处费啊。” 孙伏伽笑道:“好处费不能给你,那叫贿赂,但酒管够,过些天我们必须得不醉不归一次。” 林枫点头:“一言为定。” 说完玩笑话,孙伏伽也不再耽搁,他直接下了马车,骑上马匹,带着王鹏程等人进入了长安城内。 林枫目送孙伏伽等人离去,笑容收敛,深邃的眸子里,神情闪烁。 他其实骗了孙伏伽。 他之所以要立即去普光寺,并非是为了帮周贺林结案。 这个案子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他这么着急去普光寺,为的是另一件事——前大理寺丞林枫的线索! 之前在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宅邸内,他发现了菩提树叶和红泥,后来得知这两种东西同时存在于普光寺。 所以,林枫调查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一方面是帮长安县令周贺林,另一方面则是以合理的理由,可以调查普光寺。 只是之前一直忙于案子,他都没机会好好调查。 现在案子终于有了结果,他也该好好做一下自己的事了。 想到这些,林枫收敛情绪,闭目养神,道:“十五,去普光寺。” “前大理寺丞林枫,我来了。” ………… 普光寺门前。 林枫走下马车,他向神情疲惫的赵十五道:“你不用跟我进去了,接下来你就在马车里好好睡一觉,若是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唤你。” 赵十五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倦的不行,听到林枫的话,自然是连连点头。 林枫不再耽搁,转身进入了普光寺内。 他刚走没多远,就见一行人从前面迅速赶来,同时县令周贺林爽朗的笑声传来:“林寺正,你可算回来了。” 林枫看着长安县衙一行人,笑着拱手:“路上遇到了新的案子,耽搁了一天,还望周县令见谅。” 周贺林连忙摇头:“你能为本官不辞辛苦的奔赴郑县,已经是帮了本官大忙了,本官哪还能怪罪于你,这不是狼心狗肺了么。” 身为房玄龄的学生,周贺林待人接物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林枫笑了笑,在周贺林眼巴巴的注视下,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 他说道:“这五张画像,你交给寺庙的人,让他们对照一下,看看死去的智成三人是否是画像上的人,同时根据画像,去找另外两个僧人。” 周贺林接过画像,心中微动,道:“林寺正,这五人是?” 林枫笑了笑,说道:“他们就是当年覆灭周家的五个凶手。” 周贺林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还真是如你所料,普光寺的真凶,是为了报仇啊!” 林枫点头,接着他就十分简洁的,介绍了一遍周家灭门案的经过。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既有复杂:“真没想到,十年前周家灭门案里,竟有如此复杂的内幕,那幕后主使,竟然是郑县的县尉王鹏程,而他竟然直到不久之前,还人模人样的在那里担任县尉!” 神色更有震撼,他看着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林寺正,你真的是断案如神啊!” “这可是十年前的旧案啊,证据线索基本上都没什么了,可你硬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明一切,还将王鹏程将计就计的给钓了出来!” “之前我以为,在断案上,我也就是比你稍微差一点,可现在……” 他不由摇头道:“我服气了!真的服气了!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说我和你差不多,我非得一巴掌把他拍飞……这可不是拍我马屁,这是讽刺我啊。” 当一个矮子和一个巨人站在一起时,有人奉承矮子和巨人一样高,那就不叫拍马屁了,那和讽刺嘲讽没什么区别。 差距太大时,真的是马屁都不敢硬拍。 周贺林身后的长安县衙的其他官员,此时也都是重重点头,对周贺林的话十分赞同。 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震撼。 当一个人的水平,远远高于自己时,便是嫉妒的情绪,都无法诞生。 林枫笑了笑,谦逊道:“周县令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就是运气好一些,一开始就遇到了一个能给我提供思路的老人家。” 周贺林摇头道:“林寺正你就别谦虚了,你是不知道,你越谦虚,我就觉得自己越差劲,毕竟我心里已经很清楚我和你有多大的我差距了,你要是普通人,那我成什么了?” 不能不说,周贺林真的太会说话了,他这么一说,林枫还真的没法再谦虚了。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真不愧是房玄龄的弟子啊,哪怕周贺林与房玄龄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处事方法也完全不同,但他们造就的结果,却都差不多。 ——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并心生好感。 林枫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又取出三张画像,道:“这三张画像里,有一人就是普光寺的真凶。” “你派人拿着画像,去借宿的三个香客那里一一比对,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周贺林一听,眼眸陡然亮起。 他十分郑重的接过这三张画像,就仿佛这三张画像,是多么珍贵的珍宝一样! 或者说,对周贺林而言,这三张画像,就是最珍贵的珍宝! 因为,它们代表着普光寺连续杀人案的真凶,代表着自己这些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案子,就要有结果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画像交给了自己的县尉,道:“立即带着这些画像去比对,以最快的速度,将当年周家灭门案的真凶,以及这一次连续杀人案的真凶,全部缉拿!” “是!” 长安县尉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画像后,便带着人迅速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周贺林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身看向林枫,忽然退后一步,然后十分认真的,向林枫作揖:“林寺正,若没有你的帮助,此案必不能如此顺利的侦破,请受本官一拜。” 林枫见状,忙上前扶起周贺林,道:“周县令这是做什么?我们身为同僚,本就该互相帮助,你这样生分,若是以后我遇到了麻烦,我都不好意思求你帮忙了。” 周贺林一听,直接哈哈一笑,他拍着胸膛道:“本官发誓,以后林寺正无论任何事找到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若是凭我力量做不到的,就算去求恩师,我也帮你办到!” 林枫笑道:“有你这句话,郑县我就没白跑。”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好感更多。 有来有回,交情自然就有了。 林枫这样说,明摆着两人的关系,不会随着这个案子的结束而结束,周贺林对林枫的本事是真的佩服,也自然愿意和林枫更深层次的结交。 两人都是聪明人,林枫长袖善舞,周贺林也从房玄龄那里得到真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两人交谈起来,十分的惬意和轻松。 向后院走的路上,林枫觉得两人的火热程度差不多了,便随口道:“在以前混乱的时候,不少势力都偷偷修建了密道,周府就是这样,若是周府没有密道,他们还真的做不到那些谋划。” “周县令……” 说着,林枫看向周贺林,道:“你可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这种密道吗?” 周贺林闻言,想了想,道:“倒是也见过,在长安城就曾发现两个,不过那些密道都不长,穿不过长安城。”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眼前的普光寺,笑道:“你说,这普光寺有这么多年头了,也经历过那混乱的时期,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密道呢?” “这个……” 周贺林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在一开始发生命案后,本官带人搜查过寺庙,没发现有什么密道。” 林枫眸光微闪,笑道:“周县令经验丰富,你们没发现,那应该就是没有。” “倒也不一定。” 周贺林却是正色道:“毕竟我们主要目的是找人,看看是否有贼人藏匿在什么地方,并没有更细致的翻找机关什么的,所以还是有一定概率漏掉的。” “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没什么密道吧,他们一座寺庙,世外之人,不惹尘世,要密道干什么?” 林枫笑着点头:“也是,我就是根据周府的事,发散个思维而已。” 周贺林也没多想,他说道:“林寺正会这样想也正常,毕竟你刚根据密道,破了案子,若是本官也因为什么线索破案的话,在一段时间内,也会对这个线索十分在意,甚至都会疑神疑鬼,看什么都觉得是类似的线索,可能有凶案发生。” 林枫哈哈一笑:“我能理解,毕竟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周贺林看向林枫,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这些事,只有他们刑狱人员才能懂,连他枕边的娘子都不理解他。 林枫一边笑,大脑一边思索。 真的没有密道吗? 还是说,他们真的没发现? 正思索间,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林枫与周贺林循声看去,就见之前离开的县尉,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见县尉快步赶来,周贺林眸光一动,他连忙期待又紧张的问道:“如何?” 县尉停在两人面前,视线先落在林枫身上,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之后他才看向周贺林,重重点头,激动道:“周县令,抓住了!” “根据画像,我们揪出了另外两个僧人。” “一个是智德,一个是智信。” “智信?” 林枫听着县尉的话,挑眉道:“那个肥胖的僧人?第一个发现了智和被鬼火缠绕的智信?” 县尉连忙点头:“不错,就是他!” 林枫不由回想起当时自己询问智信的画面,智信脸色苍白,充满着紧张与惊恐之色,不断流着汗水…… 那时林枫还以为智信是因为第一个看到了鬼火而被吓成那样的。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已经知道智和三人为什么会被杀死了,他那是担心自己也会被杀死,所以才恐惧成那个样子的。 周贺林冷笑道:“屠灭周家满门,逍遥了足足十年,也该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连续杀人案的真凶呢?”他又问道。 县尉忙道:“也找到了,这人是周家三子周庆……在我们拿画像去比对时,他根本就没有隐瞒自己,直接主动承认人就是他杀的,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周家三子。” 听着县尉的话,周贺林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神色并无意外,他叹息了一声:“对周庆来说,杀人固然能报仇,可让周家灭门案得以真相大白,让天下人知道当年的真相,更为重要,正因此,他才会专门给我们留下那些物件。” “现在他看到那些画像,自然就会明白周家灭门案的真相已经被我们查明了,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隐瞒身份了。” “十年追凶,终于有了结果。” 周贺林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神色复杂,也叹了口气:“他算幸运的,遇到了林寺正你,否则的话,他就算在这里杀了所有人,估计幕后主谋王鹏程也不会暴露。” “最后很可能就如你说的那样,他返回郑县后,反而被王鹏程趁机杀害,那样的话,就真的是最可悲的结果了。” 县尉忙点头:“下官也是这样认为的,当下官告知他事情的真相后,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 说着,县尉看向林枫,道:“他希望和林寺正能见一面。” “和本官见一面?” 林枫眉毛一挑,想着自己也正好有些问题要问周庆,便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我去和他见一见,看看他想说什么。” 周贺林见状,自然不会反对。 很快,林枫就和周庆,在一个房间里相见了。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上一次林枫来查案时,与三个香客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当他第一眼看到周庆时,整个人仍是愣了一下。 因为眼前的周庆,竟是如此的苍老。 周庆十年前十三岁,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岁罢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可是他却已经早生华发,头发半白,脸上皮肤粗粝,肤色黝黑,他的眼中更是布满沧桑。 这哪像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啊,和年过四十的无比操劳的庄稼汉相比,都没什么区别了。 林枫不由回忆起自己带来的画像。 画像里的周庆,皮肤白嫩,眼中充满着清澈的单纯,能看得出来,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可眼前的周庆……就算是周家家主周密活着,能认出这是他的儿子吗? 时光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的留下了痕迹,若不是周庆眼角的泪痣还在,林枫都可能怀疑周庆的身份是不是真的。 林枫在打量周庆,周庆也在上下看着林枫,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枫,从上到下,无比仔细,十分缓慢,那样子,就仿佛是要将林枫的样子镌刻在灵魂中一样。 然后…… 他忽然跪了下去。 额头触地,声音沙哑道:“多谢林寺正……让我周家之案真相大白,为我周家捉拿真凶。” 林枫没想到周庆会突然行此大礼,他忙上前,就要扶起周庆:“快起来,本官身为大理寺正,查明真相是本官职责,你不必如此。” 可周庆十分顽固,他硬是给林枫磕了三个响头,才重新起身。 他看向林枫,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眼中满是恨意:“我不知道那王鹏程才是幕后主使,如果不是林寺正你查明了真相,就算我没有在这里被抓,我杀了那些家伙,返回郑县祭奠父母时,也肯定会被王鹏程给暗害了。” 说着,他自嘲道:“林寺正,我是不是很可笑?” “明明害我周家满门的真凶就站在我面前,可我却相信了他的鬼话,相信他当年真的是被迫的,相信他只是没有带人在我周府门前巡逻而已……” “他明明是害我周家的主使,我却愚蠢的被他利用,成为他的刀,为他杀人……” 他摇着头,泪流满面:“怪不得爹爹总说我脑子笨,说我不适合经商,也不适合读书,以后就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等着他们养我就好了。” “大哥聪明,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二哥读书好,以后肯定可以光耀门楣,四弟虽比我小一岁,可所有人都说四弟聪慧,以后成就不会比大哥和二哥小。” “只有我……只有我脑子笨,什么都做不好,是最无能的一个,可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我?” 他抬起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 泪水滴落下去,在地面上摔成无数瓣。 呜咽的哭声,伴随着颤抖而剧烈抖动的肩膀,从指缝里传出。 周庆呜咽落泪:“我太笨了,我真的太笨了啊,我花了足足十年时间,我走了无数的地方,问了无数的人,受尽了无数的苦,被无数人当成疯子……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他们。” “我想要报仇啊,我告诉自己,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为了复仇的,可我找不到他们啊!如果是大哥,如果是二哥,哪怕是四弟,他们那么聪明,肯定早就能找到这些仇人了吧?” “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做不到……” “最后,我找到了他们,我以为我终于能报仇了,我以为老天终于开眼了,我以为苦心人天不负,却未曾想……” 他摇着头,竟是笑了起来,可那笑容,充满着悲戚与可笑:“我还是被真凶给利用了,我甚至还对真凶感激,感激这个杀我满门的刽子手,感谢他能告诉我这些人的下落!” “林寺正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是不是很愚蠢?是不是当年如果活下来的人不是我,会更好?我是不是让爹娘,让大哥二哥四弟他们失望了?” 林枫安静的听着周庆的话,心中不由叹息。 案发时,周庆不过十三岁,从未经历挫折的少年,突遭大变,没有人开解他,没有人爱护他,他被仇恨与自责包裹,眼中只有复仇。 可想复仇的他,却连仇人都找不到,因此陷入更大的自责之中,就如同坠入了无限循环的魔咒。 这些想法,不断的折磨着他,化作心魔,化作执念,让他对自己的无能充满着痛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最终让他吃尽人世间的苦头,让他哪怕二十三岁,就已经半头的白发。 可明明,他是受害者啊,他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一个,却成为了对自己最痛恨的那一个。 很多人都以为,当案子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的结束。 可却不知,对真正的受害者而言,案子在发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结束了。 “你说如果活下来的是其他人会如何,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答案。” “因为对于未曾发生的事,我从不会去判断。” 林枫的声音,平静响起。 周庆抬起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我只认现实。” “而现实就是……你让周家灭门案得以重查,你让你家人身死的真相得以大白,你让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真凶们全都落入法网……这就是我看到的结果。” 周庆怔怔的看着林枫,整个人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房间外正在处理后续事务的周贺林等人,忽然听到了一道响亮的哭声,从房内传出。 县尉听到这声音,不由道:“这周庆哭的怎么这么惨烈?” “惨烈?” 周贺林却摇了摇头,道:“本官怎么觉得,这是释怀的哭声?” 他平静道:“以周庆之前的状态,本官觉得他的大仇得报后,他应该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支撑和动力了……但现在,他能释怀的哭出来,与过去的执念和解,估计应该不会求死了。” “林寺正……” 周贺深深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房间,感慨道:“这是救了他的命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萧瑀赠姻缘,姑娘主动上门!(二合一) 房间内。 林枫安静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周庆。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更没有劝说周庆想开点。 发生在周庆身上的事,身为一个外人,着实是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二十几条命,十年的痛苦追凶,最后还被真凶利用的苦楚,这不是外人一句轻飘飘的“别哭了”、“想开点”、“都过去了”就能揭过去的。 而且,他也觉得,周庆不需要他人的安慰。 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陪伴便好。 就这样,哭声持续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周庆仿佛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双眼哭的红肿,可眼中的神色,却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绝望与无光,林枫在他的眼眸里,重新看到了神采。 周庆再一次,向林枫深深地行了一礼,他声音带着痛哭之后的沙哑,充满着对林枫的感激:“多谢林寺正。” 多谢什么,无需多说。 林枫轻笑颔首,他声音温和:“周庆,本官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周庆一抹眼角泪痕,毫无迟疑的点头,道:“父亲教导过我,人要有良心,要懂得感恩,林寺正对我有恩,所以林寺正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知林寺正。” 周庆追凶十年,可在被王鹏程告知这五人下落时,并未急忙就动手杀人,而是多次来到普光寺调查确认,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周庆其实被周密教育的很好,即便心中再有复仇之心,也绝不会滥杀无辜,错杀无辜之人。 现在更是懂得感恩,这让林枫对他那痛苦的经历,心中也更加的唏嘘。 林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缓缓道:“本官查到,王鹏程给他娘亲治病的钱财,是你们周府提供的,是吗?” 听到王鹏程三个字,周庆眼中难掩冰冷的杀意,他双手死死地攥着,咬牙点头:“没错。” “倘若知道王鹏程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我周家说什么也不会帮他的。” “帮他?”林枫听到周庆的用词,挑眉道:“你们是故意帮他的?” 周庆说道:“林寺正可能不知道,家父就喜欢弄一些古旧的东西,就喜欢一些以前朝代的旧物,所以家父在得知他王鹏程有一枚汉朝的金钗后,就去找王鹏程,希望能买下来。” “当时王鹏程提了一个很高的价钱,那个价钱远远超过了那枚金钗的价值……而且父亲当时也没法判断,那金钗是否真的就是汉朝的金钗。” “不过家父在得知王鹏程娘亲病重,需要很多的钱财治病后,父亲便没有犹豫,权当做一件善事,亏了就亏了,便答应了王鹏程的条件。” “可谁知……” 周庆死死地咬着牙:“家父一腔善意,却帮了这样一个以怨报德的可恶之人!” 林枫听着周庆的话,眸光微闪,他抓住了关键,说道:“伱说你父亲是得知了王鹏程有一枚汉朝的金钗,主动去找的王鹏程?” 周庆点头。 林枫眯着眼睛,道:“你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从王鹏程的谨慎程度来看,林枫不认为王鹏程会主动泄露这个秘密。 毕竟当年,王鹏程为了保守这个秘密,都能犯下灭周家满门的罪行,可如果不是王鹏程泄露的,周密又是怎么知晓的? 周庆对当年之事记忆深刻,听到林枫的问话,就毫不犹豫道:“我听家父提过一次,好像是从一个西域好友那里得知的。” “西域好友?” 林枫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猛然迸射出一个念头——西域商人! 目前已知的,就有两枚金钗,都是从西域商人那里出现的。 一枚是南诏进献的金钗,也就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的目标! 另一枚则在赵德顺手中,是直接引起赵德顺案的起因。 而现在,他又一次听到了西域二字。 难道周密的那个西域好友,也是那个西域商人? 林枫双眼陡然锐利了几分,一瞬间,就给周庆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对那个所谓的西域好友,知道多少?”林枫问道。 周庆皱眉想了想,道:“当时我还小,家父并未对我说太多生意上的事,不过我听家父偶然间提过,那个西域好友经常从他那里购买布匹,要到西域诸国售卖,所以那人应该也是做的布匹生意吧。” 布匹生意? 林枫眉头微蹙,大唐包容并阔,十分开放,所以来往诸国做生意的人很多。 而外邦对大唐的丝绸布匹,也是十分的喜爱,因此做布帛生意的外邦人数量也很多。 故此一个布匹生意,能为林枫缩小一些范围,但很有限。 他追问道:“关于那个西域商人,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什么事?任何事情都行,你父亲就没有吐槽过他什么?或者说过他的长相?” 周庆想了半天也没说话,正当林枫要放弃时,他忽然双眼一亮,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林枫忙问道。 周庆道:“我想起有一次,父亲说要送这个西域好友一个礼物,而父亲所选的,是一串被大师开过光的佛珠。” “佛珠?”林枫眸光一闪,他顿时意识到周庆的意思,道:“这个西域商人,信佛?” 周庆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父亲没有背后议论他人的习惯,我只是在父亲整理礼物时,恰巧看到了。” 周密那个级别的商人,送礼一定十分讲究,绝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他送的是大师开过光的佛珠,那就肯定能确保这佛珠会被对方喜欢。 也就是说,这个西域商人,至少八成概率是信佛的。 “经营布匹生意,信佛……有这两点线索,范围应该就能缩小许多了。” 林枫心中长出一口气,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那个神秘的西域商人,终于在他面前,揭开了神秘一角。 林枫想了想,又道:“那个西域商人是怎么知道王鹏程手里有这样一枚汉朝的金钗的?他有没有说过这枚金钗有什么传说之类的?” 周庆摇着头:“父亲没向我说过,我也不清楚。”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周庆当年毕竟还小,能知道那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他并不意外,也不失望。 “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枫看向周庆,指着自己这张脸,道:“这半年你不断的来普光寺……你在普光寺的时候,是否见过我?” “你?” 周庆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林枫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前大理寺丞林枫没来过? 想了想,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像,他将画像打开,向周庆问道:“这个人呢,你是否见过?” 看着林枫手中的画像,周庆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点头:“这人我见过。” “你见过?”林枫眼眸陡然一亮:“什么时候?” “差不多三个月前吧。”周庆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在大雄宝殿前,与他不小心撞到过,因此对他有些印象。” 果然来过这里! 这么说来,前大理寺丞林枫那隐秘的抽屉内的红泥与菩提树,的确是来自普光寺的! 林枫看着手中的画像,只见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皱纹爬满了额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大理寺丞林枫宅邸内唯一的老仆! 不过随着前大理寺丞林枫入狱,这个老仆就不见了。 周庆在三个月前见过老仆……三个月前,正是那个家伙被赵德顺案牵连的前夕。 他唯一的老仆来到普光寺不久,那个家伙就入狱了,之后就假死脱身了……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必然? 林枫眼中眸光闪烁,他说道:“你可知他来到这里后,与谁见了面,或者干了些什么?” 周庆道:“我不知道他见了谁,但我偶然间瞥见他是从寺庙的后院区域出来的……而后院区域,是僧人住的地方,是他们练武念佛的区域,普通香客进不去。” 普通香客进不去,可那个老仆却能轻松进入……林枫眯了眯眼睛,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脑海中无数念头不断翻涌。 他沉思片刻,道:“后来呢?你还见过他吗?” “没有。” 再也没有来过普光寺,是随着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入狱,撤离长安了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隐匿了起来? 林枫沉思良久,梳理了一下今日得到的信息,确定没什么再需要询问的,他看着神情疲惫的周庆,缓缓道:“你已经辛苦十年了,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接下来的事,交给官府吧,官府一定会让当年所有做了恶行的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周庆听着林枫的话,吸了吸鼻子,旋即重重点头:“我不信任何其他官员,但我信林寺正你……我会等待最后的结果。” ………… 林枫独自一人在寺庙内闲逛。 周贺林正在处理后续的事情,林枫只是一个帮忙的,因此现在十分轻松。 他一边逛着寺庙,视线一边寻找着红泥或者菩提树的下落。 按照周庆的话,林枫主要寻找的区域,是不对普通香客开放的区域。 既然那个老仆是在这里出现的,那么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 普光寺面积很大,碎石铺路,房屋鳞次栉比。 哪怕刨除了大雄宝殿那些重要的大殿,只是僧人日常生活休息的后院区域,都很大。 林枫走了近半个时辰,愣是没有走完全部的区域,同时也没发现什么红泥和菩提树。 他眉头微蹙,心中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位置? 其实菩提树与红泥,是在普通香客都能到的地方? 正在林枫犹豫要不要转身去外围时,他视线扫过前方的一处院子,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正有一棵树随风吹动,树叶飘落,那叶子模样,赫然是自己在卧房里发现的菩提树叶。 “找到了!” 林枫眼眸一亮,快步来到了院子旁。 视线向那菩提树的方向一看,他眸光陡然一闪,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因为他不仅发现了菩提树,更是在菩提树的下方,看到了那红色如血的红泥! 菩提树与红泥竟然在一起! 这一刻,林枫心中顿时了然,怪不得他能同时发现菩提树与红泥的痕迹,如果它们原本就在一起,不小心被人带走的话,也就十分正常了。 不过这是谁的院子? 院子的位置处于寺庙边缘地带,十分幽静。 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只有一口水井与一颗菩提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靠近最里侧的是单独的一个房子,此时房门紧闭。 菩提树随风摇曳,树叶沙沙作响,耳边响起僧人敲钟的声音,此情此景,倒真的有一分清幽出尘之感。 “阿弥陀佛。” 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林寺正是对菩提树感兴趣吗?” 林枫闻声,转身看去,便见普光寺主持德文和达摩院首座德渺正向自己走来,开口的是方丈德文。 他笑道:“以前就听过关于菩提树的诸多传说,今日有幸看到菩提树,的确有些好奇。” 主持德文双手合十,笑容温和:“林寺正若感兴趣,不妨进院子里近距离观看。” “这院子?” “是贫僧的。” “原来是德文大师的禅院。”林枫恍然大悟,他就说这院子如此清幽,还将菩提树给单独占据了,绝不是普通僧人的地盘。 “那就打扰大师了。” 德文笑着摇头:“佛门讲缘法,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且林寺正对菩提树感兴趣,正是一种缘法,这也许代表林寺正与我佛门有缘。” 林枫:“……” 他连忙摆手,道:“本官还准备以后娶妻生子,传承后代呢,看来是没什么缘分了。” 德文只是轻笑一声,没再多言。 几人进入了院子,在菩提树前停留了些许,便一起进入房间内。 这个房间不大,一进入就能闻到禅香的味道,地面上摆着一些蒲团,正对着门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字帖,而字帖上只有一个极大的“佛”字。 房间装饰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全部。 德文请林枫坐下,然后亲自为林枫煮茶。 看着德文行云流水的煮茶操作,林枫不由得回想起在庄园时,假高德尚同样的煮茶方式。 炙烤,碾碎,细筛筛选,继而水煮三沸。 最后添加盐、椒等佐料。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枫好奇道:“大师煮茶,着实是赏心悦目,不知这手艺学于何处?” 德文笑道:“煮茶即见性,里面的每一步,其实都契合佛门的缘法,因此不同的人煮茶,都有不同的习惯和方式,贫僧煮茶,源于贫僧对佛法的理解。” 林枫理解了一下,德文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学成才,无师自通。 明明八个字就能简单说明的,非要弄得那样复杂,这些世外高人都喜欢这样绕吗? 不过……林枫眼底深处的眸光微微一闪。 德文说他的煮茶之法,是自己创的,还说每个人都不同。 可假高德尚却与德文的过程,方法,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林枫道:“不知大师这套煮茶的手艺,可否外传?本官真想学一学。” 德文轻笑:“贫僧从未外传过,不过林寺正为我寺庙揪出恶人,于寺庙有功,若林寺正想要煮茶之法,贫僧可以为林寺正写下。” 林枫忙双手合十:“那就麻烦大师了。” 德文摇头,云淡风轻道:“小事罢了,比起林寺正为我普光寺所做的事,不值一提。” 这时,坐在德文身旁的,一直板着脸的达摩院首座德渺也点着头,道:“若无林寺正,我普光寺这些恶人的秘密就无法揭晓,可能凶杀案也将继续,这对我普光寺而言,将是巨大打击,所以林寺正对我普光寺之恩,贫僧等皆记在心中。” 林枫笑着摇头:“本官就是来帮忙的,你们要谢就谢周县令吧。” 德渺一脸严肃认真:“贫僧已经谢过了。” “……” 还真不愧是达摩院首座,主管戒律院的寺监,办事说话一板一眼。 德文将茶水煮好,倒在碗里,笑道:“林寺正尝尝看。” 林枫端起茶碗,闻了闻味道,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这碗茶的味道比假高德尚好了不少。 林枫浅浅尝了一口,眼眸陡然亮起,的确味道淳厚。 “好茶。”他赞道。 德文笑了笑:“林寺正喜欢便好。” 林枫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碗,他说道:“大师不该让我喝这碗茶的啊。” 德文好奇道:“为何?” “因为喝过这碗茶后,馋虫就会住进本官心里了,以后本官很可能会经常想念大师的茶。” 林枫看向四周,叹息道:“可是大师这里如此清幽,平常应该不会让人来打扰吧?所以本官即便再馋,也只能忍着了。” 听着林枫的话,德文笑着摇头:“虽然贫僧喜好清幽,可林寺正若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这不好吧?” 林枫说道:“大师若只给我一人开了特权,这要传出去,不得被人说闲话?” 神色严肃认真的德渺闻言,开口道:“林寺正放心,能来见主持师兄的人,也有其他人,不止林寺正一人。” “哦?” 林枫眼底深处精光一闪:“我还以为德文大师住在这寺庙最边缘的地方,就是想要幽静呢,所以不会见任何无关的人。” 德文笑容温和,转动佛珠,道:“我佛讲缘法,也讲渡人,若缘法到了,便是普通信徒,贫僧也会邀请其来这里坐一坐。” “而且除了信徒外,如林寺正你们对普光寺有恩,或为我佛塑金身的人,贫僧于情于理,也该招待的。” 林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不再主动询问任何事。 毕竟这普光寺与原大理寺丞林枫的关系,尚未明了, 试探的话说一两句也就够了,说的太多,便容易被察觉到。 反正来日方长,林枫有了经常来这里的理由,以后再来就是。 想到这些,长袖善舞的林枫就和德文他们随便闲聊,因他知识丰富,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还能随口蹦出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来,直接就让德文和德渺惊为天人。 两人最后看向林枫的眼神,竟是给林枫一种恐怖的感觉。 那样子,就仿佛下一刻就要给林枫剃头发一样。 林枫暗骂自己装什么逼,非要说上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不知道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惠能大师名传千古吗? 亏得他没说出后面两句,否则估计自己真的没法带着头发离开这个房间了。 他忙起身,在两个和尚火热目光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了禅房。 望着林枫逃也似的背影,不苟言笑的达摩院首座双手合十:“林寺正有慧根,他若不入我佛,是我佛的损失。” 德文转动佛珠,缓缓闭上眼睛:“可惜,可惜。” ………… 大理寺。 林枫刚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萧瑀的办公房。 他外出办案,回来得先交差。 萧瑀看着林枫风风火火的样子,笑道:“怎么满头大汗?你的事孙郎中已经派人告知本官了,用不着你这么着急赶回来。” 林枫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然后长出一口气,道:“萧公,你是不知道,我不跑快点,可能就回不来,要困在普光寺当和尚了。” “哦?” 萧瑀难得见到林枫开玩笑,笑道:“怎么回事?” 接着林枫就将自己不小心装了个逼的事,说了出来。 听得萧瑀一愣一愣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萧瑀咀嚼着这两句话,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他满是惊奇的看着林枫,道:“你怎么想到这两句话的,这两句偈语,蕴含着深刻的佛门至理……原本我还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但听过这两句话后,我觉得普光寺的和尚可能真的想把你留下来。” 林枫耸肩道:“气氛都烘托到那里了,他们的话都那么有道理,我要是不也说几句,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文化?” “所以我随口就说了这两句……” “一不小心,就把他们都震住了。”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一时也很是无语。 这么蕴含着深刻佛门至理的偈语,竟然是随口说出来的……他能想象得到,当时德文和德渺的表情,会有多复杂。 萧瑀笑了笑:“其实留在佛门也挺好的,旱涝保收,吃喝不愁,还受人尊敬,连陛下给太子殿下祈福,还要专门请得道高僧呢。” “你要是留在佛门,也许几年后,你就成为陛下要请的高僧了,那得是多光宗耀祖的事?” 林枫见萧瑀调侃自己,他眼珠一转,神色阴险道:“萧公,我已经在普光寺调查到了红泥和菩提树的事了。” “请问,你是想先听听红泥的事呢?还是想先知道菩提树的事呢?” 原本带着调侃笑意的萧瑀,听到林枫的话,表情陡然一僵。 他眼珠顿时露出惊慌之色,额头冷汗倏地流下,他张着嘴,却是没法发出声音。 看着萧瑀选择困难症晚期的模样,林枫心中呵笑一声。 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调侃的。 见萧瑀冷汗都要浸湿官袍了,林枫这才笑吟吟道:“要不我帮萧公做决定?” 萧瑀连连点头。 就见林枫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道:“萧公,你瞧我这脑袋,我竟然忘了……那菩提树和红泥啊,其实就在一起,根本就不用分开说。” 萧瑀瞳孔微微放大,继而眼皮直跳。 身为老狐狸的他,如何不知道林枫这是故意的,这小子,这是报复自己调侃他呢。 萧瑀面无表情道:“原本本官看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还想着为你牵线搭桥,为你挑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让你选选,现在……呵,你还是去普光寺当和尚去吧,姑娘没了。” 林枫瞳孔地震,宛若雷劈。 他忙哀嚎一声:“萧公,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吧。” 萧瑀冷笑道:“你?孩子?” 林枫认真道:“是啊,我就是一个才两百多个月的孩子而已。” 萧瑀眼皮直跳。 他知道林枫脸皮很厚,但没想到这么厚。 一想到林枫的嘴皮子,萧瑀知道自己绝对是说不过林枫的话,他深吸一口气,道:“说正事。” “还有什么事比终身大事更是正事的?” “你再说就真的没有姑娘了。” “说正事!快说正事!”林枫顿时赔笑道:“萧公,我没骗你,那红泥与菩提树的确都在一起,而它们的位置……” 林枫看向萧瑀,说道:“就在主持德文的院子内。” “主持的院子里?”萧瑀眉头一皱。 他目光闪烁,道:“这个德文难道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法确定,不过既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房间里的东西,都来自德文的院子,那就表明……他一定去过那里!” 萧瑀想了想,点了点头。 “而且,我还得知,原林枫的老仆,在那个家伙入狱之前,也去过一次普光寺。” “并且……” 林枫沉声道:“他进入过普通香客无法进入的后院内,而主持的院子,就在那片区域内。” 萧瑀沉思片刻,道:“所以,你怀疑,这个老仆很可能也去了方丈的院子?” 林枫道:“存在这种可能性。” 萧瑀颔首,赞同林枫的推测。 他蹙眉道:“他们去普光寺干什么?” “总归不是去拜佛的。”林枫说道:“而且,我们可以捋一捋顺序。” “什么顺序?” 林枫道:“老仆去了普光寺,之后原林枫因赵德顺案被牵连入狱,再之后通过我偷天换日,假死脱身。” “所以……萧公,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林枫看向萧瑀,狭长的眸子内,闪烁着凛凛精芒。 他说道:“那个老仆,是为了原林枫假死脱身的事情去的普光寺……他去那里,是为了传递原林枫要假死脱身的计划,从而让四象组织的成员配合,确保假死脱身的计划顺利完成。” “这……” 萧瑀神色一闪,道:“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的话,时间上就着实太巧了。” “而且原林枫入狱后,想要脱身,绝不是靠他自己就能行的,一定有同伙帮忙,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么说来……” 萧瑀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寒芒,道:“那普光寺,和四象组织真的有关系?” 林枫沉声道:“要么,普光寺是四象组织的据点。” “要么,就是他们单纯的约在了普光寺碰面。” 萧瑀问道:“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林枫想了想,缓缓道:“那个老仆去的是普通香客轻易不能去的区域,在那里非是达官显贵,非是给了足够多香火钱的人不能进的。” “而原大理寺丞林枫绝不敢那么招摇的打赏那么多香火钱,所以我更倾向于,他的老仆,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进入的。” 萧瑀心思机敏,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林枫的倾向。 他说道:“你怀疑,普光寺是四象组织的据点?” 林枫没有隐瞒,他点头:“就算不是据点,也可能是固定联络点……毕竟普光寺香火鼎盛,人多眼杂,在那里碰面,绝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会选择那里,定有其特殊理由。” 萧瑀想了想,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测。 “如此说来,普光寺的嫌疑的确十分大,而且哪怕普光寺只是固定联络点,他们能放心的在后院区域碰面,也绝对有人照应。” “换句话说……” 萧瑀目光冰寒,道:“普光寺内,至少存在一个四象组织的内应!方丈德文的嫌疑很大。” 林枫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萧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磕动,他沉吟片刻,道:“得对普光寺进一步调查了。” 林枫道:“是要调查,但不能用大理寺的人,刑部也不行,原大理寺丞林枫认识的人太多了,我们的人无缘无故集中多次去往普光寺,一旦被发现,绝对就会暴露我们的目的。” “所以我建议……动用非三司的人,就如那些保护我的侍卫那样的人,确保忠诚,足够陌生。” 萧瑀点头:“这个好办,本官接下来和戴公、魏公碰个头,之后就去向陛下说明此事,以陛下对铲除四象组织的决心,绝对会赞同我们的计划。” 与李世民对接,那就不是林枫这个小寺正能做的事了,林枫点头:“有劳萧公了。” 萧瑀笑着摆手:“你才是最辛苦的,瞧瞧你的样子,眼圈黑的都和那墨汁一样了。” “这样吧,明天开始,你沐休两天,休息一下。” 林枫刚要摇头,却听萧瑀道:“这是命令。” “子德,本官知道你很着急,但再着急,也要确保身体的康健,你自从出狱后,就一直连轴转,根本就没有休息过一天,你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四象组织明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连根拔掉的,你若是现在累倒了,本官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厉害的你来?” 林枫挠了挠头,想了想,自己的确从穿越之后,一天都没得闲。 想到这些,他便点头:“那下官就休息一下。” 萧瑀一脸感慨:“对其他人,本官恨不得拿鞭子督促他们别偷懒,对你,本官还得强制让你沐休,这话要是传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林枫笑了笑:“要不下官试着传出去,看看能否会引起一轮轰动?” 萧瑀知道林枫在开玩笑,不过他却正色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不用你去传……你这一次连破两案的消息一旦传开,你名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轰动,等着吧,接下来好事与麻烦事,会主动找上你。” 林枫闻言,不由道:“不至于吧?这两个案子也没多特殊。” “没多特殊?” 萧瑀笑道:“你对周家灭门案的难度心里太没数了,那可是十年前的案子啊,十年前的所有相关人都成为白骨了,而作案者更是当地的县尉,一直在想着法的阻拦你。” “这一切,都足以让这个案子的难度上天,可即便如此,你都在短短一天内破案了。” 说着,连萧瑀都不由感慨道:“你真不是人啊。” 林枫眼皮一抽:“萧公,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萧瑀哈哈一笑:“当然是夸你,行了,回去休息吧,不沐休完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林枫闻言,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萧瑀。 萧瑀被林枫盯得莫名其妙,道:“还不走?” “萧公,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姑娘啊!”林枫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姑娘吗?” 萧瑀一愣,他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刚刚他就是随口说的,哪有什么姑娘。 林枫见萧瑀的表情,忽然眯起了眼睛,用充满危险的语气道:“萧公,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咳咳,怎么会呢!” 萧瑀眼眸一转,忽然眸光亮起,他说道:“你先回府好好休息,明天会有女子上门,你放心,本官都安排好了。” 女方主动上门? 还有这等好事? 林枫一听,忙拱手:“多谢萧公,萧公果真一言九鼎。” 说完,林枫就快步离去。 看着林枫离开的背影,萧瑀嘬了嘬牙花子:“人我给你送到,但若是成不了,那就是你自己本事不成,可怪不得本官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怎么可能会成呢?” 写上一点日常调剂一下,让大家放松些,接下来的案子更精彩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带妹破案,被姑娘们崇拜了!(二合一) 当夜。 大理寺卿萧瑀府邸。 后堂内,萧瑀一边翻着书,一边向自己夫人道:“明天早上,你派人去找一下王媒婆。” 萧瑀夫人乃是前隋蜀国公独孤罗之女,出身名门大户,气质出众,雍容端庄。 听到萧瑀的话,也在看书的她,翻书动作微微一顿。 她好奇的抬起头看向萧瑀,道:“找王媒婆干什么?你要为蔓儿婚配?可你不是答应过蔓儿,是嫁人还是出家,都由蔓儿自己决定吗?” 萧蔓儿是萧瑀四女儿,自幼智慧出众,机敏好学,又因长相貌美,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后,萧府的大门都要被媒婆给踏平了。 但直到现在,萧蔓儿都十八岁了,也仍是没有嫁人。 倒不是萧瑀眼光多高,没有能看上的年轻俊杰,而是他对女儿从来都是放养的。 是否嫁人,完全看女儿自己的想法。 若是女儿有看上的,无论身份是什么,想嫁就嫁。 但若是女儿实在找不到看上眼的,那就干脆去出家吧。 萧瑀信佛,对女儿是否要嫁人,并不在意,反正有出家的选项兜底。 而萧蔓儿前面三个姐姐里,大姐和三姐,也都已经出家了,大姐法号法乐,三姐法号法愿。 所以萧瑀在大理寺时,对林枫说,林枫出家也是一个好选择,还真的未必全是开玩笑的成分。 萧蔓儿作为最受萧瑀疼爱的女儿,萧瑀对萧蔓儿也就更没要求了。 而且萧瑀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以后估计也要出家。 毕竟萧蔓儿的性格着实是古怪。 萧蔓儿开智很早,因为跟着萧瑀的原因,只对两件事感兴趣。 一个,是案子。 每每遇到新奇的案子,萧蔓儿都会缠着萧瑀给她讲述案子的过程,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偷偷去现场看死人,对那些死人,竟是一点都不怕。 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就喜欢看死人,喜欢听案子,这样的性格,足以吓跑很多男子了。 更别说她还有第二个喜好。 她喜欢青灯古佛,喜欢佛经,喜欢去寺庙里居住,一住就经常是几个月。 连她大姐法乐都说,掌门师太认为萧蔓儿有佛缘,是天生的佛女,以后注定要将佛门发扬光大。 有这两个古怪的喜好在,萧瑀是觉得,不出意外,萧蔓儿会成为自己第三个遁入空门的女儿。 想到这些,萧瑀摇头道:“答应蔓儿的事,我岂会反悔?” 萧夫人更加好奇:“既然不是为了蔓儿,那为什么要找王媒婆?” 萧瑀说道:“是为子德……” “林寺正?”萧夫人恍然:“林寺正是伱的心腹,且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的确应该找个好姑娘了。” 她点着头:“我知道了,明早我就托人找王媒婆,让王媒婆为林寺正好好选一选姑娘,选一些门当户对的,家世风评好的,能成为林寺正贤内助的姑娘。” 萧瑀眼眸一转,说道:“挑一些眼界高的姑娘。” “眼界高的?”萧夫人微微蹙眉,不解道:“这不合适吧?那些姑娘眼界高,要求也高,林寺正固然是年轻俊杰,但没有家世背景,恐怕那些姑娘和她们家人,未必会同意。” 萧瑀要的就是这些。 若是让林枫顺顺利利成功了,自己怎么报仇。 他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道:“先挑些眼界高的姑娘……等不成后,再将你亲自为他选好的适合的好姑娘给子德去选。” “先失败,再成功,先苦后甜,子德才能知道这其中的艰难,才能更加珍惜。” 萧夫人觉得萧瑀着实是多此一举,这种事情还有先苦后甜一说? 但见自家老爷打定了主意,她便只好点头:“好。” “还有。” 萧瑀说道:“我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个箱子,明早你让下人给子德送到府里去。” 箱子? 萧夫人身为贤内助,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所以她没问箱子里有什么,直接点头:“知道了。” ………… 翌日,清晨。 萧夫人吃过早饭后,就命下人去做两件事。 一件是去找王媒婆,让王媒婆先来见她,她挑好姑娘后,再让王媒婆去找林枫,和林枫商量,看看林枫是否有看上眼的。 若是有看上眼的,那就由王媒婆亲自跑一趟女方家,询问一下女方家的意思。 不过因为萧瑀点名让这一次挑选的姑娘,都是那种眼界极高的,所以萧夫人觉得这一次的做媒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但也不要紧,她会很快为林枫挑选出更合适的门当户对的姑娘,下一次保准能成。 萧瑀经常在她面前提林枫的好,明显对林枫另眼相看,喜欢的不行,萧夫人自然也不会对此事松懈。 而第二件事,则是命下人将萧瑀昨夜带回来的木箱,给林枫送去。 下人听到萧夫人的命令,接过木箱后,抱着就向门外走去。 可他还未走多远,忽然被一道十分悦耳的声音叫住了:“萧三,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萧三听到声音,连忙回头看去。 便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裙,五官清丽,有着一双灵动明眸的女子,正站在身后。 他忙道:“四小姐,夫人让小人将这个箱子给林寺正送到府里。” “林寺正?就是那个破获了许多奇案,父亲嘴里经常说的林寺正?” 四小姐萧蔓儿明眸微动,仿若清澈的水面上,被一支蜻蜓点了水,荡起细微涟漪。 萧三忙点头:“就是他。” 萧蔓儿莲步轻移,来到了萧三面前,伸出皓手,道:“给我。” 萧三一惊:“四小姐,你这是?” 萧蔓儿道:“我帮你送。” “这……这怎敢劳烦四小姐。”萧三就要后退。 可萧蔓儿眼疾手快,做事果断,完全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扭捏,在萧三后退之前,便一把抢过了萧三手中的木箱。 木箱不大,也不沉重,萧蔓儿顺势一抱,便向外走去:“你放心,木箱一定送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三看着萧蔓儿风风火火的背影,一脸的无奈。 主子抢着要帮他干活,他真的是想拒绝都没办法。 而萧蔓儿的性子,萧府的人都清楚,这个小姐性情古怪,做出了决定便是萧瑀都没法扭转。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蔓儿离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 林府。 林枫今日沐休,难得不用去上朝,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 等他醒来时,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林枫不由感慨:“果然还是放假好啊。” 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林枫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发呆。 这还是他穿越到大唐后的第一个假期。 忽然间从极度繁忙的状态中松弛下来,他还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古人假期,都是怎么度过的。 在书房里看书? 没那个习惯啊,而且关在书房看书,总觉得不是放假。 继续回去睡懒觉? 不是太困啊。 找狐朋狗友耍耍? 可除了自己外,程处默、房遗直他们都在上值。 正当林枫觉得这假期好像很无聊时,管家突然走了过来,道:“少爷,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 林枫愣了一下,忽然间,他猛的想起昨天的事。 萧瑀昨天告诉自己,他要给自己介绍姑娘,说今天会有姑娘主动来找自己。 难道……是萧瑀介绍的姑娘来了? 林枫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问道:“是姑娘吗?” 管家一脸意外:“少爷怎么知道?” 还真是萧瑀介绍的姑娘? 林枫连忙起身,整理了下着装,他说道:“怎么样?漂亮吗?” 管家哪敢说萧寺卿的女儿丑的,他连忙点头:“十分漂亮。” 林枫眼眸一亮再亮,萧瑀这么靠谱? 昨天看萧瑀不情愿的样子,他还以为萧瑀要坑自己呢。 看来自己错怪了萧瑀了。 他迅速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她进来。” 管家一听,自是不敢让萧瑀的女儿多等,连忙转身去请人进来。 林枫进入后堂,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自己……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适合相亲。 也不知道古人的相亲是什么样的。 自己是不是该抄点诗词,装个比啥的。 而就在这时,管家的声音传来。 “这边请。” 林枫闻言,下意识转身看去。 当他看到门外的女子时,脑袋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 脑瓜子嗡嗡的。 看着门外的女子,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了《洛神赋》里的几句话。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前的女子,简直就是这八个字的标准注解。 她明明穿着的是素色衣裙,没有其他女子那样颜色鲜艳,衣袂繁复,可给林枫的感觉,却更加的显得娇艳。 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娇艳气质,就仿佛是荷花,没有玫瑰的艳丽,却更具风情。 她鼻梁挺拔,朱唇鲜艳,一双凤眸更是充满灵动,五官精致绝美,让林枫只是看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乖乖,萧瑀也太给力了吧。” “果然知我者,萧瑀也!以后我必要为萧瑀上刀山下火海,以报萧瑀赠姻缘之恩!” 林枫心中出现无数惊艳的词汇,可脸上却十分从容淡然。 他上前拱手,道:“有劳姑娘亲自上门,林某着实汗颜,应当林某上门才是。” 林枫声音温润,举止文雅,看的管家直接一愣。 这是自己家的少爷吗?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打量了林枫一眼,继而抿嘴轻笑:“林寺正不必介怀,此物是给林寺正的。” 说着,萧蔓儿将萧瑀要给林枫的盒子递给了管家。 林枫见状,直接瞪大了眼睛。 这是连定情信物都直接带来了?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林枫心中十分的感动,都说唐朝女子是所有朝代里,最自由,最有自信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人家女子都如此主动了,自己若是再没什么表示,着实是太不合适了。 可林枫没想到人家姑娘会一见面就送定情信物,他也没准备啊,林枫眸光微闪,他看向眼前的女子,道:“我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但……还不知姑娘芳名?” 萧蔓儿一双明眸将林枫的反应收归眼底,只觉得对方很是有趣,和父亲提起的神探,总觉得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她朱唇轻启:“萧蔓儿。” 萧蔓儿? “好名字!” 虽然好在哪林枫也不知道,但必须咬定了这就是一个好名字。 最善人际交往的林枫,十分清楚如何让对方高兴。 萧蔓儿果然抿唇轻笑。 林枫发出邀请:“萧姑娘,待着也无聊,不如我们去市集上逛逛?” 林枫决定去市集上赶紧买个好钗子之类的东西,好送给萧蔓儿。 否则人家姑娘都送定情信物了,自己什么也没给,好像是自己对人家无意一样,着实不好。 可林枫的想法,萧蔓儿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来帮父亲送一个东西来的,怎么林枫突然就要邀请自己逛街了? 但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而且她对屡破奇案的林枫十分好奇,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 之后,两人便离开了林府。 这发展,看的管家是一愣一愣的。 他一脸茫然:“怎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 长安城的街道十分热闹。 哪怕不是东西两市,坊道两侧,也都是小贩的吆喝声。 长安城人口众多,每个坊内,都有着基础的商业配套,也就是规模比不上东西两市那种大型贸易区。 但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林枫想要买的,也就是胭脂首饰,这里足以满足他的要求。 两人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闲聊。 林枫长袖善舞,谈吐幽默,从来不会让话题停止,两人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因此哪怕萧蔓儿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也不会觉得尴尬。 说的多了,林枫对萧蔓儿了解的也就更多了。 萧蔓儿生长环境优异,看得出来家教极好,想来要么生于高官之家,要么是豪绅大族。 根据她是被萧瑀介绍来的,林枫认为前者概率更高。 可萧姓的高官,都有谁呢? 他好像只知道一个萧瑀。 但肯定不是萧瑀,毕竟萧瑀如果要想让自己当女婿,肯定会直说,哪会啥也不说就让自己女儿主动上门的。 可除了萧瑀,萧姓官员还有谁? 林枫认识的官员还是太少了,而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萧蔓儿的爹是谁,那着实是太唐突。 所以只能先按下这个好奇,等过几天见到萧瑀后,向萧瑀感谢时,一问就知了。 林枫在了解萧蔓儿,萧蔓儿也在了解林枫。 萧蔓儿十分聪慧,她喜欢案子,不是说她真的对死人有什么癖好,而是她太聪明了,这世上许多事,她一眼就能看穿,因此她宁可去寺庙里远离人烟,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人际交往。 只有那些复杂的案子,能让她感受到困难的乐趣。 故此她已经察觉到,林枫正在变着法的了解自己,这让她觉得很有趣。 难道林枫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既然不知道,为何会那么自然的收下自己递给他的东西? 萧蔓儿灵动的眸光不时落在林枫身上,心中出现诸多猜想。 这时,林枫发现一个首饰铺子前,围满了人。 其中有不少女子,此时她们正莺莺燕燕的说着些什么。 林枫眸光微动,他对古代的首饰什么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什么店铺的首饰质量好,卖相好,受女子喜欢。 但不要紧,他有经验。 就如在后世去一个陌生地方找饭馆一样。 挑人多的,排队多的饭馆去,一般味道绝不会差。 当然,若是雇佣的专业排队人员,那就另当别说了。 可那种情况并不多见,眼前的这个首饰铺子,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抱憾摇头,没一个皆大欢喜的……想来应该不是拖。 思于此,林枫便向萧蔓儿道:“萧姑娘,我们去这个首饰店转转吧。” 首饰店? 萧蔓儿剪水瞳潋滟微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含笑点头:“好。” 两人挤进了首饰店内,林枫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首饰店搞活动。 猜真相,赢首饰。 首饰店掌柜是一个推理爱好者,在酒楼听到说书先生讲述林枫的断案事迹后,便深陷精彩的案情里无法自拔。 所以,他专门弄了一些案子,来搞活动。 若能猜出一个案子的真相,可以半价购买首饰。 若是能猜出两个案子的真相,那么全店任意首饰可以直接相送。 因为猜案子真相的方式十分新鲜,远比那些猜灯谜的老旧方式新奇的多,所以活动一开始,就吸引了很多人。 只是推理案子远比猜灯谜复杂的多,到目前为止,都没一个人能成功的。 得到这些消息,林枫眼眸陡然一亮。 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如果是让他写诗作赋,他未必能行,可让他推理案子,那还不是水缸里捉乌龟——手到擒来? 身侧的萧蔓儿在得知活动的具体内容后,凤眸里也是潋滟生采。 对于喜爱案子的她,这同样十分吸引她。 两人站在众人身前,目光直接看向了第一个展开的书卷,上面正写着案子介绍。 “某一夜,一个酒楼门口,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酒楼掌柜,他趴在了自家酒楼门口,后背插着一支箭矢。” “官府来人检查后,发现死者左手拎着一个钱袋,此时钱袋并未打开,右手攥着一枚金珠,并且在地上,也有几枚金珠散落着。” “根据了解,官府得知,案发时大堂内正有几个食客喝酒,他们听到了掌柜的惨叫声后,连忙冲出,发现死者趴在地上。” “而那时,道路上正有两人经过。” “一人名叫张一,官府询问,他说他心里正想着一些事情,低头走路,所以并未发现是谁射箭杀的酒楼掌柜,也未发现别的异常,在他身上并未搜查到弓弩。” “另一人名叫赵二,询问得知,他家里有人生病,刚买到药,正急匆匆返家,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是谁杀的酒楼掌柜,在他身上也没有搜到弓弩。” “这时,有目击者,唯一一个住在酒楼二楼,大门正上方房间的客人孙三,他说那时他正好在窗边想事情,听到掌柜发出惨叫后,连忙看去,正好看到一道黑影跑进了酒楼侧面的巷子里。” “官府连忙派人去查,结果在巷子里,酒楼的墙壁下方,发现了一张弓,可人已经不见了。” “最终官府没有任何头绪,只好请来林神探,在林神探到来后,林神探一眼就识破了凶手的诡计,找到了真凶,请问真凶是谁?” 原本在阅览案子时,林枫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毕竟这种普通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案子,肯定漏洞很多,实操层面存在不少问题。 可看到最后一句后,他表情差点没绷住。 林神探? 姓林,又被称为神探。 在整个大唐,符合这两点的,应该只有自己了吧?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竟然吃瓜还吃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是不是该收个出场费? 萧蔓儿视线此时也落在了林枫身上,她眉眼含笑,灵动的眼眸轻轻眨动,很明显,她和林枫想到一起去了。 “林寺正。” 萧蔓儿低声轻笑道:“那个林神探和你好像很像啊,他已经知道真相了,你知道了吗?” 真男人怎么能说不知道。 林枫咳嗖一声,第一次相亲,自然不能丢脸。 他微微点头,道:“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的剪水瞳内,不由露出惊异之色。 她也敏锐的发现了案子里存在的一些问题,已经有了思路,但尚未完全推理出结果。 没想到林枫刚看完,就知道了。 这让她水润的眼眸里,顿时生出异彩来:“真凶是谁?” 林枫的声音并不低,他一嗓子,也将其他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姑娘们都纷纷看向林枫。 “这位公子知道真相了?” “他才刚到这里吧?这么快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 “我不信。” “好英俊哦。” 姑娘你真有眼光,我的确英俊……林枫自动忽略了其他的质疑,只听进了最后一句称赞的话。 掌柜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微胖,此刻听到林枫的话,那小眼睛顿时看向林枫,面带惊疑:“这位公子真的知道真相了?” 林枫余光发现萧蔓儿正带着好奇看着自己,他咳嗖一声,直接点头,道:“真凶就是住在二楼的房客孙三。” 听着林枫的话,周围姑娘们皆是一愣。 “真凶是孙三?” “怎么会是孙三呢?孙三不是目击者吗?” “对啊,真凶不应该从张一和赵二中选吗?” “掌柜是被人从身后射杀的,那真凶就只能是走在路上的张一和赵二,绝不可能是孙三。” “没错,孙三在二楼,怎么可能从背后射杀掌柜,他就算射杀,也该是从脑门射杀才是。” “他肯定猜错了!” “就算猜错了,也好英俊啊。” 姑娘们都不信林枫的话。 可萧蔓儿却是明眸一闪,灵动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恍然之色,看向林枫的神色,更是充满着惊异与潋滟。 而首饰店的掌柜,却是表情一怔,他身体陡然前倾,忙问道:“理由是什么?” 姑娘们见掌柜神情有些不对,都一愣。 她们心里不由生出一个想法,难道这个俊秀的公子,真的猜对了?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掌柜,你给的线索与证据不充足,在实际查案里,只凭这些是没法最终定罪的,只能推理出谁的嫌疑更大。” 胖掌柜一愣,他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这些。 然后就听林枫道:“两个理由。” “第一,孙三说,在酒楼掌柜被射杀后,发现一道身影跑进了巷子里。” “可这件事,其他两个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并未发觉。” “虽然他们在走路时,都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发现是谁射杀的掌柜,但随着掌柜发出惨叫,他们肯定会抬起头。” “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逃跑,既然孙三是在听到惨叫声响起后发现的,那他们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但事实却是他们并未发现什么黑影。” “这也就能证明,孙三的口供存在异常。” 胖掌柜听着林枫的话,神色陡然认真了起来。 他终于确定,林枫说凶手是孙三,不是乱猜的了。 姑娘们这时也都微微瞪大眼睛,林枫的话,让她们意识到,她们最先排除的孙三,好像真的有问题。 萧蔓儿则唇角微扬,笑吟吟的看着林枫。 林枫继续道:“第二,酒楼掌柜死的时候,左手拿着钱袋,右手抓着一粒金珠,而地面上还有其他的金珠。” “结合现场的情况,可以推断出掌柜当时在干什么。” “因为他的钱袋还未打开,所以可以确定,他右手和地面上的金珠,并非是掌柜掉的。” “而他之所以左手拿着钱袋,不出意外,就是为了要将金珠放进钱袋内。” “那么也就能确定一件事……金珠是别人掉的,掌柜的在捡金珠,要据为己有。” “可酒楼人来人往的,大堂内还有客人在喝酒吃饭,金珠如果早就掉在门外了,肯定早就被其他人发现捡起来了,也轮不到从外面回来的酒楼掌柜。” “故此,我们可以合理推测……那金珠的掉落,并非是不小心掉落的,而是有人有意掉落的,目的就是希望贪财的掌柜会在门口捡金珠。”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想掌柜捡金珠时会做的动作吧……” 林枫看向众人,即便这个案子漏洞百出,可他在推理时,也仍是十分认真。 他说道:“他想要捡东西,就一定会身体前倾,弯下腰来,而当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时,他的后背,必然会朝向上方。” “所以……” 林枫笑道:“如果这个时候,位于二楼的孙三向下放箭,你们说,酒楼掌柜会什么位置中箭?” 听着林枫的话,围观姑娘们的眼睛直接瞪大了。 脑海中想着林枫说的情况,她们看向林枫的表情,顿时充满了震动。 “如果酒楼掌柜在弯腰捡东西,这个时候,二楼的孙三向下放箭,射中的……肯定是酒楼掌柜的后背!” “之前我们说,孙三不可能射中酒楼掌柜的后背,可现在,他完全能做到!” “而且如果是从上面射箭的话,也就完全符合掌柜死时的情况……手中拿着金珠和钱袋。” “这么说来,真凶真的是孙三!”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好厉害!现场的奇怪情况,完全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枫听了半天,这次怎么没听到有人夸自己英俊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官府调查后,发现一把弓正位于巷子里,酒楼的墙壁下方。”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的如孙三所说,真凶都已经逃跑了,那他何必要将弓扔下呢?他又不是带不走弓?” 一个姑娘仗着胆子问道:“那是因为?” 林枫笑道:“只能有一个理由,他必须将弓放在那里……他没得选。” “为什么会没得选?很明显,他不扔下弓,官府就能发现凶手的身份。” “而在场那些人里,有谁有机会在杀人之后,将弓扔下,也不会被人发现呢?” 众人都露出思索之色。 林枫笑了笑,没让众人多等,他说道:“毫无疑问,街道上的两个人没机会,毕竟死者发出惨叫后,一楼大堂内的食客,就冲到门口,发现了他们。” “所以……只有独自一人在二楼的孙三,可以通过挨着巷子的窗户,将弓从二楼扔下去,而不会被人发现。” “这样的话,就算官府的人来搜查他的房间,也什么都搜不到,他自然就没有嫌疑。” “但弓位于巷子里,肯定得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他便编撰了那样一个谎言,说看到有黑影向巷子里跑去,真实目的其实就是要让那张弓在巷子里,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姑娘们听着林枫的话,都不由带着惊奇之色看着林枫。 连首饰店的掌柜,看向林枫的神色都一脸震撼。 因为林枫不仅根据线索,推理出了真凶。 甚至还根据真凶的口供,反向验证了他的推理! 使得他的推理,逻辑合理,链条完善,便是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个鼓起勇气询问林枫的姑娘,此时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了崇拜。 而萧蔓儿,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此时也仿佛一颗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之中,瞬间荡起道道涟漪。 听萧瑀讲述林枫的案子,与亲眼见证林枫断案,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萧瑀总是喜欢长话短说。 可断案,推理过程远远比案子的结果更重要。 所以萧瑀的讲述里,会忽略很多林枫断案的细节,让萧蔓儿没法完全的代入到林枫断案的氛围里。 但这一次,在亲眼看到林枫推理,感受到周围人的震动与震撼后,那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自她心底里蔓延开来。 她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 林枫笑着看向首饰店掌柜,道:“掌柜,我的答案没错吧?” 掌柜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十分正确,凶手就是孙三。” 林枫笑了笑:“掌柜这个案子问题还是不少,很多前置条件都没有说明,这会让我的推测,其实存在一些牵强,比如死者贪财,比如二楼靠近巷子那一侧也有其他窗户……这些都是我根据结果与现场情况进行猜测的,但还是有猜错的机会。而这些不是凶手能隐瞒的,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掌柜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多谢公子提醒,以后我会注意。” 众人见出题人,竟然向答题者如此谦卑,一时间神情更有惊异,他们只觉得眼前的林枫,着实是神秘又厉害,让人不自觉的,就会对他产生好奇。 萧蔓儿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露出有趣之色。 她忽然发现,林枫和她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真真是个能引起她兴趣的妙人。 ………… 与此同时。 王媒婆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管家打开门,看着门外的王媒婆,好奇道:“您找谁?” 王媒婆头上带着一枝花,手上拿着一本画册。 她说话蔫声细语,掐着兰花指,道:“我是奉大理寺卿夫人的请求,来给林寺正介绍姑娘的,我可跟你说啊,我今天带来的姑娘,那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她们要么是高官之女,要么是名门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要娶她们,林寺正可得抓紧点,选好了人,我就赶紧去说亲,万一迟了,姑娘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听着王媒婆的话,管家一脸茫然:“给少爷说亲?” “可少爷出去逛街了。” “逛街?”王媒婆眉头一皱:“萧夫人说林寺正会在府里等我啊?怎么还逛街去了?他这么不把终身大事当回事吗?” 管家说道:“少爷没说你要来啊,今早萧四小姐来找少爷,少爷就带着萧四小姐去逛街了。” “萧四小姐?”王媒婆想了想,试探问道:“萧公的四小姐?” 管家点头。 王媒婆直接就懵了。 萧夫人搞什么呢? 让自己给林枫介绍姑娘,结果却让自己女儿和林枫逛街? 是不是自己没理解萧夫人的意思,萧夫人的目的,是希望自己将萧四小姐介绍给林枫? 可他们都已经相携逛街了,还需要自己去介绍吗? “所以说我就不愿意给这些高门大户的人说亲,一个个的,总是藏着掖着不把话说明白,就让我去猜,我这脑袋哪能猜出来?” 王媒婆心中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管家看着王媒婆的背影,不由挠了挠脑袋,总觉得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弄岔劈了。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有问题。 ………… 大理寺。 “萧公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是啊,一大早就哼着曲,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大理寺官员们看着哼着曲的萧瑀,低声议论。 萧瑀自然能看到众人眼中的疑惑,但他并没有解释。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利用王媒婆,把林枫给坑了吧? 让林枫昨天看自己出丑,自己今天就让林枫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那些女子和家人,一个个眼光都高的厉害,连我儿子提亲都挑三拣四呢,你林枫今天肯定要碰壁。” “王媒婆这张嘴又十分刁钻,估计你今天在王媒婆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话……这两天就让你先郁闷一下,等上值了,我见到你那垂头丧气的被打击的样子出气了,我再好好为你找一些门当户对的姑娘。” “哼!让你以后没大没小,还敢故意让我难堪。” 萧瑀抱着膀子,看向窗外的蓝天,一脸笑容。 真是期待与林枫的见面啊。 他从未如此希望时间快点流逝,这样的话,他就能好好的笑话一下林枫了。 日常好难写,嘤嘤嘤 求月票!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揭晓!大唐版杀猪盘!(二合一) 首饰店铺。 林枫完美的破解了胖掌柜给出的案子,技惊四座,引来周围众人的敬佩和好奇。 姑娘们的视线落在林枫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过。 如果不是因为林枫是带着萧蔓儿来的,可能一些胆大自信的姑娘,已经主动要和林枫搭讪了。 但见林枫是有女伴的,而且还是相携来的首饰店,怎么看都是一对,她们便只能心中叹息,暗叹相见恨晚,被别人占了先机。 胖掌柜对林枫的态度,越发的重视,他说道:“第一个案子公子已经破解了,按照规则,我们店铺内任意首饰,公子均可以半价购买。” “若是公子还想挑战第二个案子,也可继续,只要公子能破解第二个案子,那店内的任意首饰,都可以免费送给公子。” 说着,胖掌柜露出期待之色看向林枫,道:“公子要不要挑战第二个案子?” 林枫对胖掌柜的反应有些意外。 正常来说,商家搞这些活动,都是噱头。 目的是为了吸引这些好奇的小姑娘小伙子,来增加店铺流量。 实际上,这些商家其实是不希望有人能破解的。 毕竟一旦被人破解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亏钱。 所以,胖掌柜对自己这个明显善于推理破案的人,不应该是摆着一张臭脸,祈祷自己不要继续挑战第二个案子,从而让他少亏点钱吗? 可这个胖掌柜,却眼中带着期待,那样子分明是希望自己继续破解案子。 这着实是有些异常。 林枫看了胖掌柜一眼,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继续挑战了。” 萧蔓儿见状,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枫:“为何不继续挑战了?” 毕竟萧蔓儿很清楚,这些案子,对别人来说是挑战,可对林枫来说,这就是白送的。 林枫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能半价购买首饰,已经很划算了,没必要让人家老板亏太多钱,毕竟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不是多差钱。” “其次……” 他眼眸一眯,余光瞥了一眼胖掌柜,道:“这个掌柜的反应有些异常,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还会挑战一些麻烦,但带着萧姑娘你,我还是不希望有什么麻烦事打扰我们逛街的。” 毕竟是第一次相亲,林枫可不想有什么意外。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剪水瞳内闪烁点点亮色,果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林枫做事有度,聪慧机敏,善于从细节中捕捉异常。 若是其他人,稍微贪心点,或者自负粗心一些,绝对就会落入胖掌柜的节奏中。 可林枫,果断抽离,当断即断,这份果断就非普通人能及也。 她好看的眼眸微微一弯,点头道:“好,听你的。” 嘶……笑起来太要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萧瑀究竟把谁家的小仙女介绍给自己了? 林枫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准备点好东西,去上门拜访一下萧瑀,感谢萧瑀赠姻缘之恩。 有了萧蔓儿的赞同,林枫不再耽搁,他不顾胖掌柜的劝谏,直接选择了一个由上好玉石打造的玉钗,道:“萧姑娘,你觉得这个朱钗如何?” 萧蔓儿看了一眼,只见玉钗翠绿,质地澄澈,钗花是双碟飞舞,充满着灵动的气息。 她微微点头:“很好看。” “就它了。” 得到萧蔓儿的点头,林枫直接做出决定。 胖掌柜不由再劝:“公子真的不再试试下一个案子?只要能破解,这个玉钗就可直接免费送给公子。” “以公子的本事,想来也绝对难不住公子,公子为何不再试试呢?” 伱若不这么劝我,我还可能试一试,你越这样说,我越不可能尝试。 若说刚刚林枫还是怀疑这胖掌柜有问题,现在他百分百能确定,这个胖掌柜的第二个案子,绝对有事。 他淡淡道:“掌柜的将这玉钗包起来吧,本公子说一不二,你不必再劝了。” 见林枫态度坚决,胖掌柜也只好叹息一声,将玉钗给林枫包了起来。 林枫交钱取钗,然后便带着萧蔓儿离开了。 离开首饰店,林枫就迫不及待的将玉钗送给萧蔓儿。 “萧姑娘,你一见面就送我一个大礼,我是粗人一个,之前也没想到萧姑娘会见面就送我礼物,所以也没提前准备什么……” “这个玉钗,还望萧姑娘能收下,希望萧姑娘别怪我礼物送的迟了。”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灵动漂亮的凤眸闪过点点异色。 聪慧的她,终于明白林枫是误会了什么。 看来林枫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给林枫的箱子,其实是父亲要给林枫的。 林枫认为那是自己送他的礼物,而他亲自带自己买首饰,又送给自己,意味是什么,不言而喻。 玉钗这种东西,男子送女子,意义可太大了。 萧蔓儿思索再三,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子,还请原谅在下的唐突,我有一件案子想求公子帮忙,只要公子愿意帮忙,无论是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满足公子。” 这声音并不陌生。 萧蔓儿扭头看去,便见首饰店的胖掌柜,竟是追了出来,此时正气喘吁吁的,一脸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眉头微蹙,马上就要把定情信物送出去了,结果在关键时刻被别人打断了,搁谁身上这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看向胖掌柜,说道:“掌柜,你有案子应该找官府,找衙门才对,你找我完全不对路子啊。” 萧蔓儿也有些疑惑,林枫说的没错,大唐有律例要求,只要是百姓去报案,各级衙门必须受理。 所以胖掌柜根本就不知道林枫是谁,就要让林枫帮忙查案,而不去找官府,着实奇怪。 胖掌柜脸上充满着愁苦,他叹道:“我怎么没去找衙门,我已经找了三年了,可衙门根本就没用啊,我苦等三年,毫无结果,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他们?” “三年?” 林枫听到这个时间,眉毛微微一挑。 在这一刻,心思敏锐的萧蔓儿,明显感觉到林枫的气质,和刚刚有了不同。 如果说刚刚的林枫,就仿佛是一块温润的好玉,那么此时的林枫,却已然如同磨的锋利的石块,锐利了起来。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旋即轻声道:“掌柜,你说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三年又是怎么回事?” 胖掌柜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痛苦的回忆之色。 他说道:“三年前的七月初十的清晨,我女儿前往普光寺上香,可结果,当天太阳都落山了,我女儿也没有回来,这让我不由生出了担忧之心。” “她娘死的早,我又忙于生意,所以我女儿懂事的很早,她很听话,绝不会做让我担心的事。” “我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趁着城门还没关闭,我就连忙出城沿着去往普光寺的路去找,可直到我到了普光寺,也没有发现我的女儿,而那时普光寺也已经闭寺了。” “我敲着门,好说歹说,他们让我进了寺庙,可是当夜借宿在寺庙里的人,并没有我的女儿,而普光寺香火鼎盛,香客众多,普光寺的僧人们也不知道我的女儿白天时是否到了寺庙。” “因为那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长安城的城门早已关闭,所以我没法返回长安城,只能在普光寺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连忙返回了长安城,我先回到了家里,想看看昨夜女儿是否回来了,可家门紧锁,里外都无人,明显女儿没有回来。” “那时,我彻底慌了,女儿绝不会彻夜不归,她没回来,一定是发生了意外,所以我连忙就去衙门报案了。”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女儿外出彻夜未归,父亲找寻一夜没有找到人影,然后慌慌张张去了衙门。 这里是长安县管辖地带,所以胖掌柜报案的衙门,应该就是长安县衙,县令周贺林本事不低,也较为认真,应该不会忽视这件事。 “后来呢?”林枫说道。 胖掌柜眉头紧皱,叹息道:“周县令接到我的报案后,倒是也派人出去寻找了,可他们沿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我女儿。” “后来他们画了我女儿的画像,也派人去普光寺询问,可普光寺的僧人还有香客,却要么说没有注意,要么就说没见过,根本没有一点效果。” “一直到现在……足足三年多了,我女儿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果然如林枫所料,周贺林不会忽视这件事。 可他们都拿画像去找了,仍是没有找到,而现在已经三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未有一点消息,林枫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而且,这个案子竟然还涉及普光寺! 普光寺林枫已经确定,和四象组织脱不开关系,这会不会也和四象组织有关? 可胖掌柜就是一个普通的首饰店老板,没什么特殊的,他女儿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四象组织没必要对他们动手啊? 林枫眸光微闪,想了想,道:“掌柜,你们祖上有没有传承下来什么东西?” 胖掌柜一愣,完全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询问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他还是摇头:“没有,我们祖上穷得很,也就我父亲那一辈稍微积攒了点家底,这才让我现在能开上这样一个首饰铺子。” 胖掌柜被自己突然询问,只有意外和不解,并没有紧张与被发现了秘密的惶恐,且他回答时神色从容,目光没有闪烁,语气自然……可以判断,他没有说谎。 这说明他不是金钗传承家族。 林枫想了想,又问道:“掌柜,你有没有卖过一种金钗,上面有凤凰图案?” 胖掌柜仍是摇头:“钗子我卖的不少,但纯金的真不多,而且凤凰那东西,可不敢随便卖。” 也没有偶然间获得过凤凰金钗。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和四象组织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若是他女儿不小心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林枫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毕竟四象组织有多谨慎小心,他是最清楚的,若轻易能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发现,那四象组织早就该暴露了,也不会等到今年才暴露。 胖掌柜见林枫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案子,他连忙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三年多了……时间每多一天,我的心里就绝望一天,我现在甚至都不抱着能救回女儿的想法了,我只希望至少能找到女儿的尸首。” “可衙门根本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我每个月都会去询问,次次都是毫无线索的结果。” “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听着胖掌柜的话,萧蔓儿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亮色,她轻声道:“所以掌柜才举办猜案子真相的活动。” “你并非是为了卖首饰,你是希望能遇到善于推理断案的人,你希望这些人能帮到你找到你女儿?”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了萧蔓儿一眼,他没想到萧蔓儿竟然有这般聪明的头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些。 又聪明,又漂亮,跟自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林枫觉得就算今夜成亲也未尝不可。 胖掌柜连忙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姑娘当真聪慧过人,我第一个案子是用来筛选真本事的人。” “第二个案子,其实就是我女儿失踪的案子……” 说着,他看向林枫,叹息道:“原本我以为公子一定会看第二个案子的,可谁知道,公子死活都不愿继续查案了,所以我只能追出来,唐突的打扰公子。” 一边说,他忽然一边向林枫深深躬身行礼:“还望公子能帮我找回女儿,只要公子能找到我女儿,公子可以随便提条件,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一定满足公子。” 胖掌柜的动作,直接吸引了周围人群的注意,已经有些人站在一旁,开始指指点点,吃瓜议论了。 林枫听着那些议论声,颇有些头疼和无奈。 虽然胖掌柜打扰了自己的相亲大事,但其也是为了失踪三年的女儿,林枫十分能理解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孩子的急切心思。 胖掌柜都被逼到用猜案子真相的方式追寻那唯一可能的希望了,现在见到自己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不愿放过也正常。 可人已经失踪三年了,这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明白的,若是自己就此答应,今天的相亲可能就要告吹了。 再说,哪有人和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就带着妹子查案的,正常的女子,都会认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帮帮他吧。” 可就在这时,萧蔓儿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看向她,便见眼前的漂亮姑娘轻声道:“若是我失踪了,我能想象到我父亲会有多担忧与焦急,掌柜已经走投无路了,若你不帮他,可能他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女儿一面了。” “而且,你在犹豫,很明显你也想帮他,但你担心我……” 她轻轻一笑,目光柔和:“放心吧,我支持你,我也希望你能帮到他,比起漫无目的的逛街,我更喜欢和你一起做有意义的事。”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只觉得被月老的红绳瞬间彻底绑死。 聪明,漂亮,又善解人意。 这么好的姑娘,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他不由再一次于心中呐喊,萧瑀我的神! 萧瑀能为他找到这样一个好姑娘,绝对是用了心的,林枫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萧瑀。 不能再故意气萧瑀了。 有了萧蔓儿的话,林枫也就不再犹豫了。 前世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法对任何出现在眼前的案子视若无睹。 他看向胖掌柜,道:“我不用你给我任何好处,我会帮你,但我不确定能否找到你的女儿……毕竟已经过去三年时间了,很多线索都未必会存在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毫无任何迟疑,连忙重重点头:“只要公子愿意帮我,就是我傅阳最大的恩人,无论公子能否找到我的女儿,我都感激公子,永世不忘公子之恩。” 林枫摆了摆手:“这些话不必说,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道:“走,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聊聊你女儿失踪的事。” 胖掌柜忙点头:“去我家吧,就在首饰铺子的后院。” 很快,胖掌柜关了首饰铺子的门,然后与林枫他们穿过后门,来到了他的宅院。 胖掌柜的宅子不大,就是一个普通的一进出院落,比林枫的二进出院落要小不少。 四周都是房子,林枫发现这个院子没有门,唯一的门就是前面的首饰铺子,也就是说,要进出院子,必须经过首饰铺子。 胖掌柜请林枫两人在正堂落座后,便说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林枫说道:“我姓林。” “原来是林公子。” 见林枫只说出姓氏,没有说名字,胖掌柜便知林枫不想吐露真正身份,身为精明的商人,他自然不会傻到继续追问。 林枫看着他,道:“说说案子吧。” “你女儿当日为什么要去普光寺?” 胖掌柜傅阳根本就没有花费时间思索,很明显这三年,他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这些事。 他说道:“雪儿……我的女儿名叫傅雪,她说要去上香祈福,希望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希望我的身体也能一直康健。” 林枫问道:“你生意当时遇到了问题吗?还是说你当时身体不舒服?” 胖掌柜摇头:“生意虽然不说多红火,但并没有遇到多大的困境,我身体也一直还算康健。” 听着胖掌柜的话,林枫眉头不由微微蹙了一下,萧蔓儿漂亮的脸蛋也露出一丝疑惑,她轻声道:“你女儿信佛吗?经常去烧香拜佛?” 林枫看了萧蔓儿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萧蔓儿当真聪明,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正是他接下来要问的话。 胖掌柜仍是摇头:“她不怎么信佛,很少去寺庙烧香拜佛,一年也不会去一次。” 听着胖掌柜的话,林枫与萧蔓儿对视了一眼。 两个聪明人都瞬间察觉到了异常。 傅雪不信佛,不怎么去寺庙烧香拜佛,可在三年前的七月初十,她却在胖掌柜身体没有问题,生意也没有遇到困境时,以此为理由去普光寺烧香拜佛,这着实是有些说不通。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道:“你女儿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于往日的行为?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同于往日的行为?” 胖掌柜想了想,旋即摇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喜欢读书,每天收拾完家里的活后,如果不是去首饰店帮我,就会在家里看书,和往常一样。” 行为没有异常,却突然做出了要去寺庙烧香拜佛的异常之事……林枫眼球转动,脑海中不断闪过诸多思绪。 “你女儿经常一个人在后院吗?” 胖掌柜点头:“我知道她喜欢看书,而店铺也不怎么忙,所以我很少让她来帮我。” “在你女儿失踪之前,可有人来找过她?” 胖掌柜摇头:“没有。”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起身,道:“我能去你女儿的房间看看吗?” 胖掌柜连忙点头:“当然。”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胖掌柜推开房门,道:“这是我女儿的闺房……自从她失踪后,我就没有再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我希望她离开时是什么样子的,回来后还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她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若能安然归来,我希望她能把那一切当成一场噩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枫理解胖掌柜这个父亲的苦心,他没有说什么,进入了房间内。 这个闺房装饰的很特殊,门口挂着一串风铃,被风一吹,能听到悦耳的声响。 进入房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旁靠近墙壁的地方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在桌子上,放置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一个花瓶,花瓶里是已经枯萎的花枝。 越过桌子,是一个屏风,屏风后就是带着帷幔的床榻,以及一些衣柜和梳妆台。 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 整体风格是那种书房与女子闺房的混搭,看起来有些奇怪。 林枫说道:“你们应该不缺房间吧?为什么不给她单独弄个书房?” 胖掌柜叹道:“我是要给女儿单独弄个书房的,可女儿却说她喜欢在卧房内看书,累了随时可以躺下休息。” “但我知道……”胖掌柜眼中带着心疼:“女儿是不想让我浪费钱财,在为她准备书房时,我们其实还比较拮据,她不想让我为难,所以主动要求在闺房内摆一个书架就行了。” “雪儿一直都是这样懂事,她凡事都先替他人着想,根本不在意自己过的好不好。” 林枫点了点头,更理解胖掌柜对女儿的思念和感情了。 他来到书架前,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 书上没有灰尘,看得出来胖掌柜经常来这里打扫。 这些书都是常见的书籍,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林枫又来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纸张。 他随手拿来一张纸,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纸张上的字迹娟秀细腻,线条轻盈。 “字很漂亮。”林枫说道。 萧蔓儿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是不错。” 林枫敏锐的察觉到萧蔓儿用“不错”二字来形容傅雪的字,这表明萧蔓儿自身的字,一定比傅雪的字写得更好,否则不会用这种俯瞰式的评价。 看来萧蔓儿也富有才学啊。 林枫视线仔细看了一眼纸张的内容。 然后又随手拿来其他的纸张。 可当他看完这些纸张后,林枫眉毛忽然一挑。 他眼眸微眯,向胖掌柜问道:“傅雪姑娘可有婚配?” 胖掌柜忙摇头:“没有,我们商人之家,女儿的婚事没那么好找,太穷的我不愿意让女儿跟着吃苦,可不穷的又瞧不起我们商人身份。” “所以我一直在为女儿挑选,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林枫想了想,道;“你女儿可有意中人?” “当然没有。” 胖掌柜道:“她都没机会接触其他男子,怎么会有意中人?而且若是真的有,肯定会跟我说的,女儿那么懂事,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我。” 林枫眸光微闪,他起身,绕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 床榻整理的很整洁,被子整齐叠着,看得出来,傅雪是一个很勤快的女子。 林枫打开衣柜,看着衣柜里的衣服,道:“衣服不算少。” 胖掌柜点头:“女孩子嘛,总归是喜欢美的,我们没那么拮据后,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被其他女子比过去,所以我经常主动让她去买衣服,买好的布匹。” 林枫说道:“还记得你女儿失踪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吗?” “当然记得。” 那一天对胖掌柜而言,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天,就算他死,他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任何细节。 他说道:“雪儿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褶裙,腰挎一个粉色的小布包,头上戴着一个碎花玉钗。” 胖掌柜说话间,林枫来到了梳妆台前。 他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林枫说道:“你女儿的首饰呢?被你收起来了?” 胖掌柜就是卖首饰的,他对女儿又那么疼爱,不可能少了女儿首饰。 可梳妆柜内,却一个首饰都没有。 胖掌柜摇头:“我没有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不是你收的?”林枫蹙眉:“你该不会抠门,不给自己女儿首饰吧?” “怎么可能!” 胖掌柜脸色涨的通红:“我在任何事上都可能抠门,唯独在女儿这里不会抠门。” “每一次我进了首饰,都会挑两个特别好看的送给女儿,哪怕那两个首饰可能是最贵的,我也毫不犹豫。” “我就一个女儿,我不疼她还能疼谁?” 胖掌柜的话符合林枫的推测。 但现实却是,梳妆柜内一个首饰也没有。 林枫道:“那你女儿的首饰哪去了?” 胖掌柜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女儿失踪后,我来这里,就已经没见过任何的首饰了。” 林枫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道道思索之色:“也就是说,这些首饰,随着你女儿的失踪,也一起消失了?” 胖掌柜如实道:“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这些首饰,是什么时候?”林枫问道。 胖掌柜仔细想了半天,才说道:“大概女儿失踪一个月前吧,我有事来找女儿,曾瞥过一眼,那些首饰都还在。” 林枫手指轻轻摩挲,大脑在飞速的转动。 忽然,他说道:“你女儿的衣服呢?可有减少?” 胖掌柜摇头:“没有,除了女儿穿的那件,一个都没少。” 首饰少了,衣服没少…… 林枫不断在房间内踱着步。 胖掌柜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林枫。 而萧蔓儿,则一双剪水瞳含着好奇的注视着林枫,经常从萧瑀口中听说林枫事迹的她,很想知道,在这种过去了足足三年,又明显没有直接线索的案子,林枫会从哪里突破。 这时,林枫脚下忽然一顿,道:“你女儿首饰不见了,有没有可能是遭了贼?” 胖掌柜皱眉道:“应该不会,如果遭了贼的话,那我店铺里的,还有库房里的首饰,也肯定会跟着一起丢失。” “但我的那些首饰,没有一个丢的。”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站定,看向胖掌柜,说道:“傅掌柜,我有一个猜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林枫道:“你女儿……很可能遇到杀猪盘了。” “杀猪盘?”胖掌柜一脸懵。 萧蔓儿也是神色茫然。 林枫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又说出后世的专有词汇了。 他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女儿很可能被人骗财甚至骗色了。” “什么!?” 胖掌柜直接瞪大了眼睛,脸色倏地一变:“林公子,你你你……你为何这样说?” 连萧蔓儿都神色微惊。 林枫道:“你跟我来。” 说着,林枫来到了桌子旁。 他拿起一张纸,道:“你看看上面的内容。” 胖掌柜下意识念叨:“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疑惑道:“怎么了吗?不就是一首诗吗?” 林枫道:“只看这一张纸的确没什么,但再来一张呢。” 他又拿起了一张纸。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胖掌柜又下意识一念。 可他的表情,仍是茫然。 林枫见状,便干脆将那堆纸挑挑拣拣,将选好的纸张挨个铺在桌子上,道:“你再看看其他的。” 胖掌柜下意识看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胖掌柜越念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完全没了声音。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如果说你女儿只是写那么几首类似的爱情诗,那的确没什么异常,女孩子嘛,对这种诗词总是更喜欢。” “但这种类型的诗,是不是太多了点?” 胖掌柜皱眉道;“以前我也看过这些纸张,因为这些诗和其他的纸张夹在一起,是分开的,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这些内容有什么。” “而且雪儿的确很喜欢《诗经》,经常讼念,我一直都没多想过。” 他忍不住道:“难道……雪儿她,她真有喜欢的人了?” 林枫抽出最后一张纸,说道:“你再看看这张纸。” 胖掌柜目光向上看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他疑惑道:“这不是和前面那些诗一样吗?” 林枫蹙眉道:“你没发现这句诗有问题?” 胖掌柜满脸茫然:“有什么问题。” 得,林枫明白了,胖掌柜估计仅仅是认字而已,读书并不多,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指着这句诗,说道:“这句诗源自《越人歌》,而它的原话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原诗是君不知,可你的女儿却改成了君亦知。” 胖掌柜瞳孔瞬间扩大,脸色陡然一变:“她真的有意中人了?” “可是,她从未和我说过啊?” “我给她挑选夫婿时,问过她的意见,她明明说什么都听我的,从来没有提过意见啊,怎么会突然有意中人了?” 萧蔓儿一双美眸,也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平静道:“如果不是你不接受她的想法,她不敢跟你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胖掌柜紧张询问。 林枫道:“她的意中人,不让她告诉你!” “这……”胖掌柜无法理解:“怎么会不让她告诉我?如果他想要娶我女儿,怎么能瞒着我?” 林枫淡淡道:“是啊,正常来说,他要娶你女儿,根本不可能瞒着你,早就该上门提亲了,但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道:“她的意中人,根本就没想过娶她呢?从始至终只想要利用她呢?” “什么!?”胖掌柜心猛的一悬。 连萧蔓儿都秀眉微蹙,她轻声道:“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林枫看向两人,道:“第一,你女儿去普光寺上香,理由十分牵强,不出意外,那根本就不是她真正要去普光寺的原因。” “第二,你女儿去普光寺的那一天,傅掌柜你说过,她穿的绿色褶裙,腰挎粉色小布包,头上戴着漂亮的玉钗……正常人去寺庙,都会刻意穿的简单朴素一些,免得显得内心不够虔诚。” “可你女儿,穿绿带花,花花绿绿,打扮的如此精致漂亮,这哪像是去拜佛的?分明就像是会情郎的。” “你说过你女儿很懂事,对你无话不说,按理说不该做这种偷会情郎的事情,但她还是做了,这明显有违她往日里的性格习惯,肯定有外力的干扰,那这个外力,就只能是她那个情郎!” 胖掌柜全身都在发抖:“肯定是这样,否则我女儿绝不会瞒着我,做这种事!” “她从小到大,从未说过谎!” 林枫看着胖掌柜,缓缓道:“明明你没有阻挠过傅姑娘的感情,可她的情郎却让她隐瞒自己的存在,甚至还要让她瞒着你出去偷偷私会,傅掌柜,你觉得这个情郎安的能是好心?” 胖掌柜脸色彻底变了。 “更别说,还有第三……” 林枫看向屏风后,道:“别忘了,你女儿的首饰,可是一个都不见了。” “傅掌柜你说过,遭贼的可能性很小,那如果不是遭贼的话,就只能是你女儿带走的。” “可她为什么要带走所有的首饰?” “联系到那些首饰都很贵重,完全可以当钱花……”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些首饰,一件没留,都被她送给了她的情郎?” 胖掌柜脸色陡然苍白了起来,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他忍不住道:“难道,那个情郎的目的,就是欺骗我女儿的首饰?” “他为的是钱财?他要骗我女儿的钱财?” 林枫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把他想的也太简单了,你女儿的首饰再多,又能值多少铜板?” “别忘了,你可是开首饰店的啊,只要你女儿愿意,完全可以将你首饰店搬空了,那个时候,又会有多少钱财?” 胖掌柜连忙道:“可是我女儿没那么做啊!” 林枫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就是她再也回不来的原因。”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解迷障!最关键的物证!(二合一) 林枫的话,就仿佛是寒冬腊月的寒风一般,瞬间让傅阳如堕冰窟。 他脸色在这一刻陡然惨白,全身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眼眶刹那间就红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是因此,如果真是因此……雪儿,她为什么那么傻啊,钱财再重要,在我心里,也没有她一根汗毛重要啊!” “我宁可一无所有,也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傅阳抬起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不由向下滴落。 林枫的话,让他一颗心,疼的仿佛碎掉一般。 一想到自己女儿可能是因为留住自己的钱财而出现意外,他就痛如刀割。 饶是一直冷静的萧蔓儿,此时那双秀眉都微微蹙起,漂亮的眸子中充满着凝重。 林枫看着两人,深吸一口气,道:“不过这一切毕竟还只是我的推测,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确定傅姑娘的情郎是谁,只要能找到她的情郎,那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能知晓了。” 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连忙重重点头,他咬牙切齿,声音中带着颤音:“没错,找到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可恶的家伙!” 他看向林枫,哀求道:“林公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雪儿,我现在只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成为孤魂野鬼……” 林枫能感受到一个父亲的痛苦与挣扎,他点着头:“我既然答应了你,自会竭尽全力。” 傅阳闻言,仿佛走在无尽黑暗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抹光亮,而那光亮,就是林枫。 萧蔓儿静立在一旁,视线不由看着抿嘴沉思的林枫,那双水润的剪水瞳内,微微闪过一抹异色。 心思敏锐的她,能感受到林枫其实一直都在有意的引导和照顾着傅阳,他是故意在分散傅阳的注意,让这个父亲,不至于崩溃。 “他内心善良,且细腻。”萧蔓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林枫这时道:“傅掌柜,我问你的问题,三年前长安县令是否也问过?” “这……” 胖掌柜皱了皱眉,点头道:“的确问过一些,他也问过我女儿是否有意中人,是否有婚配,不过当时我完全不知道雪儿还有意中人,所以我的回答是没有。” 林枫微微颔首。 他就说,以他对长安县令周贺林的了解,周贺林本事不低,只要认真调查过傅雪的房间,不可能察觉不到傅雪有心上人的问题。 联想到丢失的首饰,肯定也怀疑傅雪的情郎了。 而周贺林没对胖掌柜说这些,估计也是觉得说了没什么用,以至于胖掌柜认为衙门的人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他们做了很多努力。 可即便周贺林三年前就察觉到了,但三年来还是没有找到傅雪。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在寻找傅雪那个神秘情郎的事情上,遇到了难题。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无数念头不断翻涌。 傅阳对其女儿情郎的事情一无所知,从他那里根本问不出任何有关情郎的事。 而傅雪消失不见,也未曾说过任何情郎的只言片语…… 这一切都使得寻找那个神秘的情郎困难重重。 能从什么地方找到突破点,就至关重要了。 林枫沉思片刻,忽然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能问伱一个问题吗?” 萧蔓儿有些意外道:“什么?” 林枫认真道:“你们女孩子,有了喜欢的人后,都会有什么表现?” 唐代的女子和后世的女子毕竟不同,林枫穿越过来后,所接触的女子,要么是受害者,要么是犯人,他就没和正常女子接触过。 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正常女子,在突然恋爱后,会是什么表现。 萧蔓儿心思聪颖,只听林枫的问话,就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想了想,旋即道:“正常女子的话,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日夜思念,茶饭不思,不时与其他人谈论自己喜欢的人,变着法的称赞自己的心上人,也希望其他人能称赞心上人,获得他人的认可。” 正常女子? 林枫不解,萧蔓儿为什么要加上一句正常女子,难道她不是这样? 萧蔓儿似乎看出了林枫的不解,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并未解释。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你也听到了,在你女儿失踪之前,她有没有过这样特殊的情况,茶饭不思,或者在你面前,经常提起谁来?” 胖掌柜皱眉想了半天,旋即摇头:“没有,她的饭量一直都很稳定,没有什么茶饭不思的时候。” “至于其他人……她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如果她真的突然提起了哪个男子,我肯定会注意的,毕竟那个时候我已经在为她挑选良人了。” 林枫眉头微蹙,他说道:“不在傅掌柜面前提起心上人,这个很容易理解,他的心上人很谨慎,应当是多次叮嘱不让她提起,所以傅掌柜没听过也正常。” “但她的饭量并未受到影响……”他看向萧蔓儿:“这说明什么?” 萧蔓儿想了想,道:“说明她并没有受相思之苦。” “没受相思之苦?” 萧蔓儿点头,为单身狗直男林枫解释:“女子有了心上人,很容易患得患失,特别是傅姑娘这种为了心上人,能将所有首饰都送出去的女子,她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说明她肯定爱极了她的心上人。” “这种情况下,她就更容易受到心上人的影响,而变得患得患失,放在生活里,就是偶尔会毫无缘由的高兴,偶尔会十分突然的哀怨落泪,放在吃饭上,就是突然胃口变好,或者饭量变小,甚至吃不下饭。” “可是傅掌柜却说傅姑娘没有这种情况,那就只能说明傅姑娘没有受相思之苦,她的情郎应当是持续不断的给她安全感,并未让她有患得患失的机会。” 林枫点了点头,这种姑娘的事,果然还是同为女子的萧蔓儿更明白。 他问道:“怎么才能给一个女子足够的安全感呢?”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说道:“很简单,经常陪伴,细心呵护,经常送胭脂首饰之类的礼物,对其他女子视而不见,给予必娶承诺……能做到这些,也就差不多了。” 这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嘛。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胖掌柜,道:“你刚刚说过,在失踪之前那段时间内,没有人来找过傅姑娘,是吧?” 胖掌柜忙点头:“对!想要进入我家,必须通过首饰铺子才行,所以我能确定,没有任何人来过。” 林枫想了想,又道:“那你女儿在失踪前那几个月,经常出去吗?” 胖掌柜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出去的次数不多。” “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买菜、买衣服布匹和买书外,她基本上不外出。” 林枫皱了皱眉头,他看向萧蔓儿,萧蔓儿此时眼中也有着疑惑,两个聪明人明显想到一起去了。 林枫道:“萧姑娘,你刚刚说的安全感,第一条就是经常陪伴。” “可是傅姑娘的情郎并未来找过她,而她也没有经常出去,那她的情郎如何给她经常陪伴的安全感?” 萧蔓儿摇着头,明显她也想不通这些,但她确信自己的话没错。 “还有。” 林枫思索道:“傅姑娘都不怎么出去,她又是怎么和她情郎相识的?两个陌生人从相识到相恋,怎么也需要一些接触吧?就算她们一见倾心,那从见面到确定关系,也至少需要两次接触。” “更别说后面傅姑娘的情郎还要给她安全感与呵护,不见面根本就做不到这些,那他们是怎么见面的?” 萧蔓儿仍是摇头。 她固然聪慧,但她聪慧的地方在于读书,在于洞察人心,不在于这种逻辑推理。 所以她一时间,给不了林枫答案。 林枫来到门前,看向院子。 这个如同四合院的院子,连墙壁都看不到。 四周都是房子,所以就算有人想要翻墙进出都做不到。 也就是说,傅姑娘想和情郎见面,必须要经过傅阳经营的首饰铺。 而傅阳天天都在首饰铺里,有人进出不可能发现不了。 难道是通过买菜、买衣服的时候,偷偷见面? 可傅阳说过,傅雪出门的次数和以往相比并未突然增加。 热恋中的男女,怎么能忍得住不见面?就算找借口,也该多出去两次才是。 但傅雪并未如此。 而傅雪又还是得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 为什么会这样? 林枫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贺林三年都没有什么收获了,着实是很多事情,既矛盾又没有头绪。 他来回踱着步,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些矛盾的问题。 见林枫踱步思考,傅阳忙屏住呼吸,带着期待又紧张的神色看着林枫。 萧蔓儿一双漂亮的凤眸,视线也紧紧地跟着林枫。 看着林枫那紧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侧脸棱角分明的脸庞,萧蔓儿能感受到林枫的压力,更能感受到林枫的决心,她只觉得林枫就仿佛是一团烈火一般,不将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照亮,誓不罢休。 这时,林枫脚步忽然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道:“我想到两种可能。” 听到林枫的话,傅阳连忙露出喜色,道:“什么可能?” 萧蔓儿水润的眼眸里,也充满着好奇。 林枫道:“要么,是傅姑娘与情郎的见面,是通过某种我们没有料想到的方式,这种方式需要我们根据傅姑娘之前的行踪进行推断。” 说着,林枫看向傅阳,道:“傅掌柜,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写出关于傅姑娘在失踪前至少三个月的行踪,要具体到每一天。” “可以不用具体到详细时辰,但必须写明她这一天都干了什么,是出门了还是没有出门,出去做了什么,没出门又做了什么……不过这些事已经过了三年了,你还记得吗?” 傅阳毫无迟疑,重重点头。 他说道:“林公子可能不知道,对我而言,我这辈子的记忆都好像停留在雪儿消失的那一天了。” “雪儿消失之后这三年,我每天过的都浑浑噩噩,你要问我这三年的事情,我可能真的说不出来。” “但雪儿失踪前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一闭眼睛,就会出现那时的画面,我也曾想过,雪儿是否是离家出走,不是发生了意外,所以我天天都在思考她失踪前的事,那些事牢牢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就算什么都可能忘了,但关于我女儿的事,我永远不会忘!” 听着傅阳的话,林枫默然。 一个和女儿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女儿失踪后,人生就仿佛一瞬间没了希望和干劲,仿佛悲欢离合,一切都停在了那一天……林枫能理解傅阳。 在前世他经手过的案子里,有不少受害者家属,都是这样,走不出痛苦的过往。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因为只有停留在那些记忆里,他们才能看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林枫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有劳傅掌柜详细的写出那段时间的事,若是忘记了,就空下来,切莫乱写。” 傅阳重重点头:“放心吧,我都记得十分清楚,绝不会忘记。”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而第二种可能……” 他视线重新落在两人身上,道:“就是傅姑娘可能并不需要见到情郎,就能解相思之情……” 萧蔓儿眸光微动,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有某种能慰藉相思之情的东西,可以寄托相思之情的物品?” 林枫点头:“萧姑娘你刚刚也提过,想要获得安全感,除了陪伴外,情郎送出的礼物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想……如果有情郎给出的礼物,或者信件之类的能够寄托彼此感情的东西,那么即便不是经常见面,应该也能让傅姑娘感受到安全感。” 就如后世的异地恋。 经常买礼物,没事发信息,再偶尔见一面,只要感情深厚,也没见谁茶饭不思的。 萧蔓儿认真想了想,眼眸陡然一亮,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林枫:“的确有这种可能性……甚至根据傅姑娘不怎么出门的情况,这种可能性极高。” 紧抿嘴唇的林枫,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你有没有见过你女儿拿过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 “或者在你女儿失踪后,你有没有在她的房间,或者别的地方,发现过什么不属于你们家的东西?” 傅阳皱起了眉头,摇头:“没有啊。” 没有? 自己猜错了?还是说被藏起来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道:“我们兵分两路,傅掌柜先去写出傅姑娘失踪前的行踪吧,我们来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东西被傅姑娘给故意藏起来了。” 傅阳一听,自是不会迟疑,他忙点头:“我这就去写……林公子随便翻,哪怕将我的房子拆了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我女儿的线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林枫笑道:“傅掌柜放心吧,就算我们想拆,也没那个本事。” 傅阳当然明白这些,他就是告诉林枫自己的态度,为了找到女儿,他不会给林枫任何限制。 说完,他直接走出了房间,去到自己房里书写女儿的行踪。 待他离开后,萧蔓儿看着林枫,好奇道:“这个房间还用再搜吗?我们刚刚已经翻过了。” 林枫看着卧房书房两用的房间,缓缓道:“重新搜……之前我们只是简单翻找,但如果傅雪想要完美的藏匿情郎的东西,那就绝不会轻易被人翻到。” “而且对傅雪来说,她的房间是她心理上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也是她最可以毫无保留流露真情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如果真的有情郎给她的东西,藏在这个房间的概率最高。” 萧蔓儿点着头,赞同道:“好,听你的。” 说着,萧蔓儿便主动去翻那些衣柜。 林枫看着萧蔓儿认真翻找的身影,看着那阳光穿过窗柩,打在她身上的光彩,只觉得萧蔓儿白皙的皮肤好像在闪着光一样,这让林枫忽然有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明明他和萧蔓儿是初次见面。 可萧蔓儿给他的感觉,却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十分自然,相处起来丝毫不觉得尴尬。 这种状态,让林枫觉得很舒服。 深吸一口气,林枫暂时将相亲二字排除脑海,目光看向这个房间,也开始了翻找。 他先从书房的区域翻找。 从傅雪书写的纸张能看出,傅雪是一个喜欢表达感情的姑娘。 她因为对情郎的承诺,没法向父亲说出情郎的事,但她却通过那些爱情诗,写出了自己心中的情愫与想法。 从这方面能看出,傅雪平常一定没少在书房里想念情郎。 所以,如果有情郎给她的睹物思人的礼物的话,傅雪会不会就藏在这间书房里? 在想念情郎时,随时都能拿出来,并且看着那礼物,心中的甜蜜也会促使她忍不住想要通过笔墨来表达?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 他闭上眼睛,沉静内心,让自己的思维处于最活跃的状态,让自己的理智处于最冷静的状态,他要化身杠精,对任何的细节带着最大的挑剔,用最挑剔的目光看待所有的事。 这时,他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眸子里,浸染着黑夜一般的浓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书房区域。 从书架,到墙壁。 从地面,到装饰。 一寸寸看过。 可是林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书架上的书摆放整齐,墙壁上的画也毫不倾斜。 地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划痕或者压痕。 林枫想了想,起身来到书架旁,将书架上的所有书都抽出来查看了一遍,确定书籍没有问题,书籍后面也没有藏匿其他东西。 挪动书架,书架后的墙壁同样完好。 分别检查墙壁上的字画,字画后也没有机关暗格。 林枫站在门口,眉头微蹙。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的过于复杂了。 傅雪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应该没有能力偷偷建造什么机关…… 她藏东西,不会那么复杂。 可是,这房间里,又有什么地方,能不复杂,又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 三年前周贺林他们肯定来搜查过,傅阳这些年不断来打扫,肯定也翻过,但他们都没发现。 什么地方,是他们都会忽略的? “林寺正,没有发现。” 这时,萧蔓儿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摇头道:“每一个柜子,我都详细检查了,里面除了衣服外,没有额外的东西。” “梳妆柜里也是空的,床榻我也仔细检查过了,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爬到了床榻下面,但在那里只有两双绣花鞋,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心中忽然一动,说道:“绣花鞋?” 萧蔓儿点头:“就在床榻下面。” 林枫走了过去:“我瞧瞧。” 通过鞋子,是有机会推断出傅雪去过哪里的,或许能从鞋子上得到线索。 萧蔓儿蹲下身来,将两双鞋子从床榻下取了出来。 “就是这两双。” 林枫视线看去。 只见这两双绣花鞋,鞋面不厚,就是两层薄布,属于夏天穿的鞋子,结合傅雪是七月初十失踪的,想来就是傅雪失踪前经常穿的鞋子。 两双鞋子虽然都绣着花,但所绣的花不同。 左边的鞋子绣的是牡丹,右边的鞋子绣的是荷花。 牡丹与荷花争相绽放,惟妙惟肖,看得出来傅雪有一双巧手。 林枫也蹲下身来,拿起左边的牡丹鞋子。 将鞋倒翻。 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双鞋子的底部沾着一些薄土,薄土内有着些许的白色颗粒,林枫指尖取下这些很小的颗粒,视线靠近,仔细看了一下。 旋即道:“这是草籽,看来她穿着这双鞋,去过有野草的地方。” 萧蔓儿想了想,道:“有野草的地方……出了长安城吗?” 林枫摇头:“未必,只要是寺庙道观,或者大户人家的花园里,都能踩到草籽,而长安城内,这种地方太多了。” 萧蔓儿忙点头,对林枫的推理表示认可。 林枫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额外的线索,便放下这双鞋,拿起了右边的荷花鞋子。 可在仔细检查荷花鞋子后,林枫微微蹙眉,道:“这双鞋子十分干净,鞋底一丁点薄土都没有……” 萧蔓儿道:“难道是新鞋子,还没穿过?” 林枫微微蹙起眉头:“新鞋子的话,不应该随意放在床榻下面吧?时间长了灰尘一落,新鞋也成旧鞋子了。” 说着,他看向萧蔓儿,道:“你在翻箱倒柜时,有没有发现她其他的鞋子?” 萧蔓儿点头:“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 说着,她直接来到一个柜子前,翻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双鞋子。 也是一双绣花鞋,不过要厚一些,看起来是秋冬的鞋子,这双鞋子绣着梅花,正被一个包袱包着,十分的干净。 林枫道:“你看,对于不是经常会穿的鞋子,傅雪很明显会小心的将其放好,避免它被灰尘覆盖。” “可这双荷花鞋子,鞋底没有沾染任何外面的薄土,却和另一双鞋子一起放在了床榻下面。” 萧蔓儿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难掩惊艳,她说道:“这么一说,这双荷花鞋子真的有问题,那傅姑娘为什么要将其放在这里?” 林枫目光闪烁,只觉得自己即将就要抓住那关键之处了。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拿着这双鞋子,站起身,脑海不断闪过自己刚刚查看过的画面。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自己看过的东西,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的闪过。 地面,墙壁,书架,书桌,凳子…… 忽然间,林枫猛的抬起头,道:“凳子!” “什么?”萧蔓儿一怔,饶是聪慧的她,一时间竟也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看向她,双眼明亮的吓人,他说道:“傅雪坐的凳子!” 说着,他直接向外走去。 萧蔓儿看着林枫急行的背影,回想着刚刚林枫那明亮的双眸,微微怔了一下。 那种明亮的眼睛,她竟是从未见过。 那不是心思单纯的清澈,也不是深谋远虑的心机,而是窥破虚妄的明亮,仿佛在那双眼睛里,任何的迷障,任何的虚妄,都无所遁形,最终都会被破除。 “萧姑娘,你来看!” 林枫的声音从书房区域响起。 萧蔓儿这才缓过神来,她忙快步来到林枫身旁。 就见林枫视线正看着桌子旁的一个凳子。 林枫指着凳子边缘,道:“你看这是什么?” 萧蔓儿仔细看了一眼,道:“磕碰的痕迹,而且有好几处。” 林枫点头,他又指着另一个凳子:“你再看看对面的凳子。” 萧蔓儿忙去检查了一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异色:“另一个凳子完好无损,一点磕碰的痕迹都没有。” 林枫说道:“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凳子,一个是置于里侧的,很明显是傅姑娘自己坐的凳子,一个则是桌子对面的,那是给客人坐的,而傅家只有傅阳父女俩,可以确定,那就是给傅阳的。” 萧蔓儿忙点头,赞同林枫的推论。 林枫继续道:“这个表面有着磕碰痕迹的凳子,是傅姑娘的,明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凳子,为什么傅姑娘的凳子会有明显的磕碰痕迹,另一个凳子却没有?” 萧蔓儿秀眉微蹙,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思索之色,她想了想,道:“傅姑娘难道用自己的凳子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才会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林枫点头,道:“会是什么事,能让凳子磕碰成这样?” 萧蔓儿摇着头,没有想到。 林枫见状,也不掉相亲对象的胃口,他说道:“想想傅姑娘那双奇怪的绣花鞋吧。” “她不穿的鞋子,明明有收起来保护的习惯,可那双荷花鞋子,却没有被保护,而是与另一双鞋子一起放在了床榻下面……根据傅姑娘的习惯,我们有理由推断,那双荷花鞋子应该也是经常穿的。” “可是她经常穿这双鞋子,但鞋子的底部却没有任何薄土,又是为什么?” 萧蔓儿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她刚洗过这双鞋子?”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这个可能去问一下傅掌柜就能知道对不对。” 说着,林枫毫不迟疑,直接离开了房间。 萧蔓儿没想到林枫因为自己一个猜测,直接就跑了,通过林枫的反应,她能知道,林枫的猜想应该不是自己的猜测,可他并未直接否决自己,而是根据自己的猜想去验证。 还真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 没多久,林枫返回了。 他向萧蔓儿道:“我问过傅掌柜了,傅掌柜说傅雪洗刷鞋子都是有固定日期的,那段时间傅雪并未洗刷过鞋子,所以你的猜测可以排除了。” 萧蔓儿点着头,她灵动的眼眸看着林枫,道:“那还能是什么情况?” 林枫说道:“很简单,字面去理解就行……这双鞋子是她会穿的,但鞋底没有薄土,也没有洗过,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林枫看向萧蔓儿娇俏的脸蛋,道:“傅姑娘没有穿这双鞋出过门,换句话说,这双鞋的行动范围,只在这个房间里!” 萧蔓儿秀眉一蹙:“只在房间里穿这双鞋?这行为很奇怪啊,这地面又没有铺地衣,只是普通的石砖,没必要专门换鞋吧?” 林枫点头:“的确没必要换鞋,我问过傅掌柜,他说没有这个习惯。” 萧蔓儿更不解了:“那傅姑娘为何这样做?” 林枫笑了笑,道:“任何看起来异常的行为,都必然有其这样做的逻辑,所以我们可以这样去分析。” “傅姑娘为什么要穿干净的绣花鞋?既然不是她特有的习惯,那就很明显,她是不希望踩脏什么东西。” “那么她会怕踩脏什么东西呢?” “环顾这个房间,唯一有异常的,也就只有这个凳子了。” “再结合这个凳子上明显的磕碰痕迹,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 林枫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他嘴角扬起,道:“她怕踩脏的,就是这个凳子,她应该是经常踩着这个凳子,而凳子上的磕痕,不出意外就是她在爬凳子或者下凳子时,不小心将凳子弄翻,导致凳子磕碰到了地面上,才留下的这些磕痕。” 萧蔓儿心中一动,直接道:“很有可能!” “可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经常爬高?为此还给自己专门准备了一双干净的鞋子?结合我们之前的疑问,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萧蔓儿灵动水润的眸子,在听到林枫的这些话时,陡然明亮了起来。 她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林枫,俏脸因为突破难关找到了真相而十分激动发红,道:“傅姑娘将情郎给她的东西,难道藏到了高处?正因此,她才必须要经常踩凳子?” 林枫轻笑点头:“不出意外,就是如此。” 说着,林枫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他说道:“在这个房间里,需要踩着凳子,并且不会被人轻易搜查和发现的地方,也就是这些房梁了。” 萧蔓儿闻言,忙道:“快找找看。” 林枫见萧蔓儿激动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他不再耽搁,直接扶正凳子,然后站了上去。 站上去后,林枫才发现这个凳子的一个脚似乎有些矮,使得站在上面后,身体不是太稳。 不过对林枫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站直身体,因为林枫个子比较高,一眼就能看到眼前横梁的情况。 只见横梁上布满了灰尘,可是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林枫倒也不失望,毕竟横梁并非一根。 他踮起脚尖,向其他横梁看去。 白天的光线好,哪怕横梁那里照不到阳光,也还是能用肉眼看清楚横梁上的情况。 很快,林枫眸光一闪,在自己正对面的那根横梁上,发现了东西。 他迅速下了凳子,而就在他刚落地的同时,那个凳子因为一脚不稳,在自己跳下时随着惯性,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林枫终于明白,为什么凳子上的磕痕这么多了,这个凳子本身就有缺陷。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凳子,那个凳子四个角稳稳当当,没有任何问题,明显爬它更安全。 可傅雪却没有用它。 看来正如傅阳说的那样,傅雪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善良姑娘,那个凳子是为她父亲准备的,她绝不会去踩父亲的凳子。 林枫拿起倒下的凳子,迅速摆在另一根横梁下,站在凳子上,轻松就拿下了横梁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木箱子。 因为木箱子不大,被横梁遮挡,站在地上根本就看不到箱子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翻找东西,最多也就翻箱倒柜,谁又能想到东西被傅雪藏在了横梁上呢? 正因此,足足三年,这个箱子也没被人发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萧蔓儿看着林枫拿下的木箱子,那双明眸止不住的露出激动之色,她甚至都忍不住要击掌表达自己的兴奋了。 自打见到萧蔓儿后,萧蔓儿一直都表现的很宁静淡泊,林枫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他轻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和运气有什么关系?” 萧蔓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箱子,道:“那是你厉害,若是其他人的话,估计除非这座房子塌了,否则都发现不了。” 林枫笑了笑,他将木箱子放在桌子上,视线向上看去。 只见木箱子上落满了灰尘,随手一挥顿时灰尘满天飞。 萧蔓儿从一旁的架子上拿来一块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很快,箱子的完整面貌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只见这是一个长方体的箱子,箱子由几块木板通过榫卯结构打造而成。 在箱子上方的盖子上,有着雕刻出来的字迹。 ——赠挚爱雪儿。 看着这五个字,林枫眼皮不由一跳。 萧蔓儿秀眉也轻轻一蹙,她说道:“有些肉麻。” 即便唐朝很开放,男女关系远没有其他朝代那么紧张含蓄,可这五个字,还是过于肉麻了。 特别是在知道送礼物的男子,还不是什么好人后。 这五个字,更加让人觉得讽刺。 林枫深吸一口气,刨除脑海中的复杂想法。 他低下身,仔细观察着箱子表面,道:“箱子简陋,上面还有木头的倒刺,连油漆都没有涂抹,再加上字迹是雕刻在上面的,不是用毛笔书写的,可以确定,这个简陋的箱子,应该是傅姑娘情郎自己亲手打造的。” “但箱子虽然简陋,可隼牟结构丝丝入扣……” 林枫指尖触碰木板接合的地方,继续道:“没有发现多次返工重做的痕迹,可以确定……傅姑娘的这个情郎,拥有一定的木工手艺,由此推测他很可能曾经或者现在扔就以木工手艺讨生活,在寻找他时,可以优先考虑专门制造家具的作坊。” 见林枫三言两语,只凭一个木箱表面,甚至连里面的东西还没看一眼,就将目标的身份甚至位置都圈定了出来,萧蔓儿的眼眸,越发的璀璨。 她抬起灵动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枫,那双明眸的光采,比之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闪亮。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开局请编洪武大典,老朱乐崩了》 很欢乐有趣的一本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怖的推理能力!找到藏身之地!(二合一) 林枫仔细地将木箱的表面看了一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他继续道:“制造木箱的木头是很常见的杨木,根据年轮可以确定,杨树的树龄为十年,因年轮间距较宽,且比较平均,可以确定生长环境比较适宜,应在水源充足地带生长,比如河边溪边。” 听着林枫三言两语,竟是连制造木箱木头的位置树龄都推断出来了,萧蔓儿眼中的惊艳之色更浓。 “年轮?”她好奇道:“是木板上那一圈圈的痕迹吗?” 林枫看向萧蔓儿,笑着点头:“萧姑娘果真聪慧,没错,年轮就是这一圈圈的痕迹。” “正常情况下,树木每长一岁,年轮就会增加一圈,而如果风调雨顺,生长适宜,年轮间距就会比较大,反之若遇到干旱灾年,那么年轮间距就会比较小。” 萧蔓儿忙点头,水润的眼眸里充满着了然之色,她一脸佩服道:“林寺正当真是学富五车,连这些知识都知晓。” 林枫笑了笑:“碰巧知道这些罢了。” 他视线重新放回木箱上,道:“木箱表面的线索也就这些了,傅姑娘情郎并未花费多少心思在木箱上,留下的线索很有限,想要知道更多的线索,看来只能从傅姑娘情郎送她的礼物上寻找了。” 萧蔓儿闻言,不由道:“林寺正只从木箱表面就能找到这么多线索,已经很厉害了。” 林枫轻笑着摇头,看着木箱,道:“木箱并未上锁,看来傅姑娘对自己藏的地方很自信。” “毕竟这家里只有她和傅掌柜,而傅掌柜没事也不会来女儿房间里乱翻,傅姑娘自然放心。”萧蔓儿说道。 “倒也是。”林枫笑道:“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我们。”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打开了盖子。 随着木箱盖子打开,便见木箱内,放着两种东西。 一个是雕刻而成的木头小人。 另一种东西便是一堆纸张。 林枫率先拿起木头小人,仔细查看。 只见这个小人是一个女子,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鼻梁微挺,唇角微扬,气质婉约,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被雕刻的惟妙惟肖。 甚至连发丝都十分清晰。 萧蔓儿道:“这就是傅姑娘吧?” 林枫点头:“能被傅姑娘这么珍藏,想来是她无疑,从雕工上来看,傅姑娘的情郎手艺不错。” 萧蔓儿赞同道:“的确雕刻的很漂亮,裙摆飞扬,表情生动,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傅姑娘会那么有安全感了。” “她的情郎能花费心思雕刻出这个小人来,足以看出她情郎对她的用心,她会对情郎言听计从,倒是也能理解。” “用心?”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有不同的看法。” “哦?” 萧蔓儿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好奇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你将这个木雕小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脑袋,一个身体,然后仔细对比一下它们之间的色泽,能发现什么?”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视线向木雕小人看去,她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上下两部分,忽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她说道:“脑袋的色泽要比身体的部分更亮一些,身体区域则略有黯淡。” 林枫点头称赞:“萧姑娘果然观察细致,一点就通……那萧姑娘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 萧蔓儿眼眸中闪过点点亮色,神色间带着一抹恍然,猜测道:“难道身体的部分和脑袋的部分,不是一起雕刻的?” “萧姑娘果真聪慧。” 林枫说道:“在短时间内雕刻同一个木头,颜色区别不会太大,更别说这上面,他还涂抹了一层保护的油膜,使得木头颜色的变化会更加的缓慢。” “可是我们眼前的木雕小人,以肉眼就能分辨出,身体与脑袋部分是有区别的,身体部分明显要黯淡一些,而造成这样的结果,只能有一种原因。” 林枫看向萧蔓儿的双眸,道:“那就是身体部分的雕刻,绝对要早于脑袋部分的雕刻,并且时间间隔不会太短,否则不至于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旋即点头:“应是如此。” “那萧姑娘觉得,为何身体的雕刻,与脑袋会相差这么久?”林枫询问道。 萧蔓儿那双灵动聪慧的眼睛里,不断闪过思索之色,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直接看向林枫,她这才发现林枫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萧蔓儿微怔之后,俏脸不受控制的微微一红。 她视线漂移,道:“会不会是他先雕刻的身体,可在雕刻完身体后,还没来得及雕刻脑袋,就遇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因此耽搁了时间。” 林枫道:“就算再忙,每天雕刻一两刀也是能做到的吧?可是这个木头小人,脑袋的色泽几乎一致,没有渐变之色,这说明他是一蹴而就的,一口气就雕刻完了。” “而且根据色泽的区别,我估计中间间隔最少也有半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每天雕刻一两刀,可能一个月就能完成,何必拖延半年之久?” “再说,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测,傅姑娘与她的情郎见面次数有限,她急需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她的情郎想欺骗傅姑娘,想稳住傅姑娘,就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礼物送出去,哪敢拖延那么久?”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也察觉到自己的推断有问题了。 如果放在其他情侣身上,萧蔓儿的推测绝对有概率,可放在本就是一场骗局的情侣身上,那就完全不符合傅姑娘情郎的目标。 “如果不是因为事情耽搁了,而傅姑娘情郎又不敢拖延,那就说明他肯定是以最快速度雕刻完成的,可即便如此,木雕的身体与脑袋仍是间隔这么久,难道……” 萧蔓儿在林枫的耐心引导下,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她大眼睛陡然看向林枫,连忙道:“难道那木雕的身体部分,早就被傅姑娘的情郎给雕刻出来了,甚至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经雕刻出来了……只是当时他并没有雕刻脑袋!” “当他遇到了傅姑娘后,为了稳住傅姑娘,让傅姑娘认为他足够用心对待这段感情,所以才将傅姑娘的脑袋雕刻了上去?”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轻笑着点了点头,他视线与萧蔓儿眼眸相交,道:“萧姑娘终于猜到了点子上。” “没错,只有这个解释,才最符合傅姑娘情郎的计划。” “并且从如此懂事的傅姑娘被她情郎骗的团团转,连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都欺骗的情况上也能看得出来,她情郎绝对是将傅姑娘内心完全的拿捏住了。” “可两人又不是能随意见面的,那么她情郎能做到这一点,绝对是对付女子的经验十分丰富,换句话说,傅姑娘绝对不是他欺骗的第一个姑娘!” “所以,不出意外……” 林枫看着手中的木头小人,缓缓道:“她的情郎,应该是事先雕刻了许多木头小人的身体,然后他再慢慢选择目标,找到了一个目标,就将目标的脸雕刻上去。” “因为女子的身材穿着都差不多,只要将脑袋雕刻的惟妙惟肖,就绝对能骗过她们,让她们认为那是专门用心雕刻的自己。” “可她们又哪里知道,那所谓的用心,都是批量制造的呢?”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推断,只觉得一颗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就仿佛是被无数颗石子噼里啪啦的落在湖面上一般,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着。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为她讲解林枫的案子时,所说过的一句话。 父亲说:“我讲的很精彩吧?可只有你亲眼看到林枫的断案经过,亲眼听着林枫的推理过程,你才会知道,我所说的精彩,远不及当时的万一。” 之前萧蔓儿还不理解。 可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杂的心绪,道:“这么说来,如傅姑娘这样的受害者,还有不少?” 林枫点了点头:“从他的熟练的手段上来看,绝对经过不少的经验积累。” 萧蔓儿眼眸亮起,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找衙门,若是有其他女子报案,我们就可以根据她们提供的线索,更方便的找人了。” 谁知林枫却摇了摇头。 他说道:“如果其他女子里,也有和傅姑娘一样消失的,那她们的家人定然会报案,可我担心,她们也可能与傅姑娘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而如果那些女子没有消失,那她们报案的可能性就极低了。” 萧蔓儿秀眉微蹙,便见林枫看向她,道:“萧姑娘,伱想想……如果是你被骗财骗色了,你敢说出来吗?你的家人敢大张旗鼓的来报案吗?万一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你还能嫁出去了吗?你家人的颜面又要放在哪里?” “我……” 萧蔓儿脸色微微一变,她抿了抿红唇,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有报案的勇气的。 她们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未来,不能不考虑家人的颜面。 她说道:“我竟忽略了这些……” 林枫笑道:“你突然之间得到了认为可以突破的办法,会忽略这些也正常。” 萧蔓儿秀眉微蹙:“那我们岂不是又回到了原地?” “倒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萧蔓儿一听,双眼顿时绽放出点点亮芒,她忙看着林枫:“你发现什么了?” 被萧蔓儿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认真注视,林枫微微挺直腰杆,说道:“你闻闻这木头小人的味道。” “味道?” 萧蔓儿下意识身体前倾,鼻尖来到木头小人面前,那精致白皙的琼鼻轻轻一嗅,一缕秀发微微散落,落在林枫的手上,让林枫只觉得痒痒的。 “这味道……” 忽然,萧蔓儿猛的直起身来,眼中带着一抹意外,道:“这种幽香,还有绸缎般的光泽,难道是……楠木?” 林枫笑着点头:“萧姑娘果真见多识广,没错,这就是楠木,还是楠木中最贵重的金丝楠木。” 前世林枫闲暇的时候,喜欢盘一些串,而那串的珠子就是金丝楠木制造的,所以对这味道和光泽,他正好十分熟悉。 他说道:“金丝楠木拥有特殊的香味,且本身带有金丝和绸缎光泽,备受皇室与豪门大族看重,因此皇室和大族,经常用金丝楠木来制作器具。” “而长安城附近是不长金丝楠木的,金丝楠木主要的生长地带在剑南道一带,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在长安城附近的作坊里制造金丝楠木的器具,必须要很费力的从剑南道方向运送才可。”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成本巨大!如此遥远的距离,运送这些沉重的楠木,费用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更别说它本身的价格就不菲。” “就算在长安城,我估计能用金丝楠木制造器具的作坊数量,也绝对不多!” “所以,只要我们派人去打探一下,长安城内外,能够用金丝楠木制造器具的作坊有哪些,那么傅姑娘情郎的藏身之地,也就基本上能确定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眼眸一点点瞪大,眼中的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 她明亮的眸子看着林枫,忍不住击掌道:“林寺正,你真的太厉害了,一下子就将范围基本上框定了!若是傅掌柜知道,肯定十分高兴!” 林枫看着漂亮妹子亮晶晶的眼眸,轻轻一笑。 他说道:“这个木雕小人不大,不出意外,应该是制造器具后剩余的边角料。” “傅姑娘的情郎专门用金丝楠木的边角料,想来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瞧瞧,我都用如此贵重的木材亲手雕刻你了,你该懂得我的真心了吧?” 萧蔓儿眨着眼睛,道:“如果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的确很容易俘获姑娘的芳心,这金丝楠木确实很贵重。” 林枫点头道:“所以,傅姑娘才会被他骗的那么深啊!” “不过他绝对没想到……他用来欺骗傅姑娘的手段,最终,却反而成为我们寻找他的最关键的线索!” 萧蔓儿重重点头,看向林枫的神色,越发的充满着佩服。 林枫放下木雕小人,又从木箱内,取出了那些纸张。 他将这些纸张置于桌面之上,一一铺开。 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雪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的思念,便如那天上之明月,夜夜浮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发现,这首诗似乎就是专门为我和你所写的一样。” “雪儿,我们有三天没见了,不是我不想来见你,而是我家里生了变故,我不得不照顾突然重病的娘亲,雪儿你要相信,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娘亲病情越发严重,可恨我七尺男儿,竟为钱财所困,痛也悲也……” “雪儿,我好想你,明天我们见面吧……”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眼眸微眯,他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萧蔓儿将全部纸张内容看过后,沉思片刻,朱唇轻启。 “字迹潦草,没有风骨,内容毫无文采可言,可以看出傅姑娘的情郎识字,但读书不多,知识有限。” 林枫看着那大白话的内容,暗道我写出来的情书都要比他好。 他点着头,道:“幼时可能启蒙过,联系到后来他以木工手段为生,可以合理推测……家里可能在他蒙学后,出现了什么变故,使得原本有机会成为读书人的他,只能在识字后,去学木工手艺,以此谋生。” 古代与后代不同,在古代读书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毕竟要想好好读书,读出名堂,必然不能天天干活。 而不干活,就相当于家里少了一个重要的青壮劳力。 因此,一个读书人,往往需要一家人紧衣缩食来供养。 而想要读出名堂,甚至通过科考,那就必须从小开始读起,也就是说决定一个人是否要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在蒙学时就要考虑了。 送他去蒙学,就代表要让他走读书这条路。 若是先工作,后读书……迟了那么多年,怎么去和人家三岁就读书的人去比?更别说年龄大了,心思多了,又如何能安心下来读书? 再说了,一般让人先工作的,都是家里穷的不行的,根本供养不了孩子去读书,除非突然暴富,家里不差钱了,否则既然走了干活这条路,就不可能再有读书的机会了。 所以从傅雪的情郎识字,但写字难看,文化水平极低,便可以推断出,他应该只经过了最初级的蒙学,否则不至于连字都练不出来。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小嘴微微长大,那明亮的眼眸瞪得圆滚滚的。 她指出的是表面的问题,可林枫却从这表征中,迅速推测出为何会如此,从而直接将那人的家境过往都推理了出来。 这让萧蔓儿不能不服气,同样都是聪明人,但聪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在推理上,她真的怎么都赶不上林枫。 这还是第一个让她产生如此落差的人,她真的对林枫越来越好奇,越发的想知道林枫的极限在哪里了。 “还有别的发现吗?”林枫继续问道。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也是一个聪明人,见到林枫如此厉害,自然心里也不想被林枫完全比下去。 她拿起纸张,白皙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挲,眼眸顿时亮起。 她说道:“纸张粗糙,品相暗黄,可以确定制造工艺不佳,在纸张里是次品。” “由此可以推断出……傅姑娘的情郎应该较为拮据,比较缺钱。” 说完,她就连忙看着林枫,心里在这一刻竟是有些紧张,生怕林枫摇头,说自己错了。 不过意外并未发生,林枫对她颔首笑道:“萧姑娘果真聪慧,没错,从纸张上可以看出,傅姑娘的情郎的确经济紧张,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紧张。” “他给傅姑娘写信,要欺骗傅姑娘的信纸都用残次品,想来是真的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否则他连贵重的金丝楠木的木雕都送出去了,可写信的纸却如此的差,但凡傅姑娘有些警惕心,都可能会察觉到不对劲。” 萧蔓儿蹙眉道:“可他在信里说他娘亲病重了,家里拮据,用这样的纸,不正好验证他的说辞吗?” 林枫明白萧蔓儿的意思,他笑道:“萧姑娘,你这般聪慧,应该能想得到,他说什么娘亲重病,完全是借口,他想要让傅姑娘给他拿钱,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他与傅姑娘接触,肯定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向傅姑娘说他娘亲病重了吧?” “没有足够的感情积累,没有时间积累,贸然开口向女方表达家境不好,需要女方出钱帮助,你觉得傅姑娘会不会察觉到异样?” 萧蔓儿内心机敏,只需要林枫略微引导,她就能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 她说道:“他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说这些,至少要确定傅姑娘已经对他倾心,对他毫无任何怀疑后,再开口说这些事……” “而若是如此的话……” 萧蔓儿视线看着桌子上那些粗糙的纸张,眼眸亮起:“那么前期的纸张,的确就该和金丝楠木木雕一样,至少要品质好一些,这样才能彼此匹配。”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的确穷的不行!不是他不想留下破绽,而是他真的做不到!” 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林枫,便见林枫微微点头,笑着说道:“萧姑娘说的没错,而且我们还能进一步去分析。” “刚刚我们已经说过了,傅姑娘绝对不是他第一个欺骗的女子,那也就是说,他应该也从其他女子手里骗到了不少钱财。” “可是在对傅姑娘出手时,他仍是穷的开不了锅,为什么会这样?”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里不断闪过亮光:“要么他欠别人的钱财,骗到了钱就立马还钱了,要么他嗜赌如命,钱财都输了!要么可能家里真的有什么病人,需要钱财治病……” 林枫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总结……还钱也罢,赌钱也罢,为家人治病也罢,都代表他有个无底洞,必须要将钱财往里填!” “那么也就是说,在外人看来,至少三年前,他绝对是一个极度缺钱的人!” 萧蔓儿忙点头:“就是如此!”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木箱、木雕和纸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现在,我们可以对傅姑娘的情郎,有一个完整的推断了。” “他在一个能够制造金丝楠木器具的大型作坊里讨生活,拥有雕刻的技能,且可以直接参与到制造贵重的金丝楠木器具中,手艺应该是获得很多人认可的。” “同时,他幼时蒙过学,识字,但水平不高,家里在他小时候发生了变故,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读书这条路,他经济条件十分拮据,因某种原因,极度缺钱,哪怕工钱发下来,也很快就会花光。” 想了想,林枫又道:“还有,他的时间较为自由……从这些纸张内容能看出,他与傅姑娘没少见面,且还要将这些信送来,时间不自由可不行。” “联系到他在作坊里做工,初步判断,他要么是一个小头目,不用亲力亲为,可以随时出来,要么就是有外出采买东西的职责。” 听着林枫的总结,萧蔓儿眼眸一亮再亮,那水润的眸子仿佛闪烁着星辰一般。 她只觉得,他们距离找到这个傅雪的情郎,只有一步之遥! 不仅区域限定了,甚至连在工坊的职责都有了推测。 再加上读过书,会雕工,手艺好,攒不住钱,极度缺钱……这些附加条件。 她觉得,接下来甚至都不用再干什么了,直接按照这些条件去找,基本上就能直接找到了! 而这一切,林枫只是凭借一个木箱,一个木雕和一些纸张,就推断了出来。 这份本事,真的让人无法不赞叹,不佩服! 萧蔓儿看向林枫,道:“现在我们就根据这些线索,找他去?” 林枫摇了摇头:“不急,等傅掌柜写完傅姑娘的行踪后再找也不迟,虽然我现在对傅姑娘情郎有了不少的了解,但他们之间是如何见面的,又是如何传递这些信件的,我们还不知晓。” “若能知道这些线索,或许还能再缩减一些范围,让我们更有针对性的寻找,不至于浪费太多的时间。”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想了想,点头感慨道:“还是林寺正考虑周全,足够沉稳,若是我的话,我可能已经迫不及待去寻找了。” 林枫笑了笑:“已经三年多了,再差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接着胖掌柜傅阳就快步走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几张纸,看到林枫后,便连忙将纸张递给林枫,道:“林公子,我女儿的行踪已经都写出来了,你看看。” 林枫闻言,直接将之前的纸张收起,然后将这些纸张按照时间顺序,一一铺开。 他视线向上看去。 胖掌柜是从贞观三年四月初十开始写起的,一直到傅雪失踪的七月初十。 上面对每一天的记载都很详细,哪怕林枫没要求胖掌柜书写具体时辰,可胖掌柜也写了下来。 看得出来,胖掌柜对他女儿的记忆,真的是深深刻在了灵魂里。 哪怕三年过去了,可仍是记忆犹新。 林枫深吸一口气,对着每一天的行踪,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十分认真的看着。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没多久林枫就看完了。 之后他眉头微蹙,面露思索。 “怎么样?” 胖掌柜连忙向林枫询问。 萧蔓儿的视线,也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大脑在此时就仿佛是一台高精的处理器,在将刚刚得到的所有信息归纳处理。 片刻后,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迎着两人紧张期待的视线,林枫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见面的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秀眉的脸蛋上,顿时露出笑颜,那双柳月弯眉,直接弯成了一个月牙。 而胖掌柜,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忙上前一步,道:“林公子,他们怎么见面的?” 林枫知道胖掌柜急迫的求知心态,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傅掌柜,你看看你女儿的行踪。” 他一边说着,指尖一边指向最远侧的那张纸,道:“那张纸记载的是你女儿四月初十到四月二十五的行踪,这个行踪里,你女儿一共去买了三次菜,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三次,之后就一直留在后院里看书。” 胖掌柜忙点头:“是这样的,我不会记错的。” “但你再看后面,从四月二十六开始……” 林枫指着其他纸张,道:“从那一天开始,你女儿有一件事,明显做的多了。” 萧蔓儿看着行踪表,眸光一闪,道:“去首饰铺里帮傅掌柜的忙?” “帮我的忙?”傅阳一愣。 林枫直接点头:“没错,你看,在四月二十七时,你女儿去首饰铺帮了你的忙,而在那之后,她基本上是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去首饰铺帮你。” “在最初的半个月里,她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三次,可后面的半个月,她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五次,并且一直到她失踪那一天,基本上都是维持在这个频率。” “这……” 傅阳听着林枫的话,一脸的震惊:“真是如此,我,我竟是没发现这些。” “再去看看四月二十六那一天。” 林枫指着纸张,道:“这一天,你写着你的女儿去逛了庙会。” “而她从逛庙会回来后,就开始三天一次的去首饰铺帮你的忙……” 林枫看着傅阳,缓缓道:“傅掌柜,想来你也该看出来了吧?” “在你女儿逛庙会的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出意外,她应该是遇到了她的情郎,之后她去首饰铺帮你,我想她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见她的情郎。” 傅阳瞪着眼睛,忍不住急声道:“林公子,你是说……欺骗我女儿的那个家伙,难道一直装作客人去我的首饰铺,所以他们是通过那样的方式见面的?” 林枫迎着傅阳不敢置信的视线,微微颔首:“从你女儿突然改变的习惯,以及完全成频率的事情上来看,应该就是这样。” “我想,那个人应该只有三天才能出一次门,才能来见她,而他装作客人在你首饰铺转一圈,就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传递给你女儿了。” 傅阳眉头紧皱,道:“如果一个人连续多次的来我店铺,我不会没印象啊……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林枫缓缓道:“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他既然要欺骗你女儿,又岂会让你这个父亲察觉到他?” “我想,要么是每一次来的时候,他的衣服都不同,要么就是他与你女儿有约定,每次你女儿看到他,都会想办法支开你,或者干脆你女儿自己暂时的离开店铺与之相见……总之,想要避开毫不知情的你,办法太多了。” 傅阳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他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 “他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欺骗我的女儿,他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做的这一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不会!” 说着,他看向林枫,祈求道:“林公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啊!” 林枫看着全身因为愤怒而发抖,眼眶红肿的傅阳,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直接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说着,林枫直接向外走去。 而这一幕,直接让傅阳愣住了。 看着林枫的背影,傅阳竟是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萧蔓儿见林枫有着明确的目的,很明显是心中有数了。 她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愣在原地的胖掌柜,道:“傅掌柜,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找骗你女儿的人吗?怎么还不动?” 傅阳听着萧蔓儿的话,终于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猛的瞪大眼睛,充满着激动与不敢置信,道:“林公子,你,你……你真的知道那个家伙在哪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我已经找到你女儿情郎送她的东西了,并且从中分析出了她情郎的一些情况。” “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应该能找到他。”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眸光微闪,她不由道:“你是从傅掌柜给你的行踪里,又发现了什么?” 刚刚林枫给出的范围还很大,根本就不是很快就能找到的,可林枫现在却用很快二字。 萧蔓儿知道林枫的性子,林枫那般谨慎冷静的人,绝不会随便许诺。 所以他说很快,一定有了新发现! 林枫迎着萧蔓儿希冀的目光,轻笑点头。 他说道:“根据傅姑娘三天一次的频率,可以看出,她的情郎平常也是出不来的,只能三天出来一次。” “如果是作坊里的头目的话,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限制的,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只是拥有外出采买的职权,拥有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在一个大型工坊里,也不会多。” “而他既然是外出采买的,那肯定时间是有限制的,不能一出来晃悠一天,那样他回去必然没法交差。” “所以结合他既要在规定时间内买好东西回去,又要来这里秘密和傅姑娘见面,并且传递情书……那就可以推测出,要么他买东西的地方就在附近,要么这里就是他采买东西的必经之路。” “如果他买东西的地方就在附近,可这里不是东西两市,商品种类有限,那就只能有一个情况……那就是他所在的工坊,就在附近,距离这里不远,只有这样,他才会来这里买东西。” “而如果这里是他采买东西的必经之路……那表明,他要去买东西的地方,大概率是西市,东市都是达官显贵逛的地方,西市才是商品种类最全,什么都能买到的地方,并且距离这里也最近。” “所以,他的目标是西市,那去往西市还要经过这里,就代表他所在的工坊一定就在这里的西北,一定就在长安城内!而我们这里距离西面的城墙已经不算远,只有一公里多一些,距离北面的城墙也不到两公里!” “故此……” 林枫看着神情激动的胖掌柜,看着眼眸亮晶晶的萧蔓儿,缓缓道:“综合以上两种情况,我们只需要以此地为中心,查找方圆三公里内的可以制造金丝楠木器具的工坊即可!” “而长安城内寸土寸金,能在长安城内开设这么大的工坊,我想数量肯定不多,只要简单筛选……答案,自然就会浮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抓住!骗财骗色的罪魁祸首!(二合一)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两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看着林枫三言两语,基本上直接就将傅雪情郎的位置都给标定了出来,心中的震撼,真的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傅阳全身激动的发抖,他忽然向林枫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老泪纵横:“林公子,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你竟然真的办到了,竟然真的能找到他的位置。” 他忍不住涕泪直流:“这难道是天意吗?老天垂怜,将林公子送到了我面前……女儿有救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女儿有救了?” 萧蔓儿那灵动的剪水瞳内,此刻也仿佛是被风吹起,掀起阵阵涟漪。 她看着林枫,只觉得自己前十八年未曾有过的震动与震撼,在今天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全都因林枫而出现了。 听着傅阳的话,她内心也不由得浮现出同样的疑问:“这是天意吗?” 在自己觉得人生无趣,想要追随大姐和三姐,一起去出家时,突然遇到了一个让自己从未见过的,如此有趣又有智慧的人。 她原本要出家的心,在这一刻,竟是有些动摇了。 林枫见两人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轻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傅掌柜,你急了三年,怎么现在反而不动了?” 听着林枫的话,傅阳猛的直起身体,他那双红肿的眼睛,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无尽的希望之光。 三年了。 他每一次向衙门的询问,得到的都是让他失望的答复。 一次次的失望,渐渐地变成了绝望。 以至于他都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否则的话,他怎么也不至于见到林枫有破案的能力,就不管林枫是谁,直接来求林枫帮忙。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三年的绝望,让这个父亲心若死灰,而此刻,那死寂的绝望的双眼,在女儿失踪三年后,第一次露出了希望。 他忙说道:“对对对,我们快去找!” “我这就去发动我所有的人脉,去打听方圆三公里内,都有哪些能用金丝楠木的工坊,林公子伱稍等,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着,胖掌柜傅阳就忙不迭的向外走去。 “傅掌柜,不用这样麻烦。” 可这时,林枫却拦住了傅阳。 傅阳不解的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我们去长安县衙找周县令帮忙,只要在长安县管辖区域内,就没有周县令不知道的事,我们向他询问,直接就能有结果。” “找官府?” 傅阳听着林枫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官府三年的毫无结果,让他对官府的印象并不好,对官府的能力更有怀疑。 林枫点头道:“我们必须要找官府,让官府出面。” 他看着胖掌柜,道:“傅掌柜,别忘了,找到工坊不是目的,找出那个隐藏在工坊的欺骗了你女儿的人,才是最终的目的!” “而你一个首饰铺的掌柜,到了工坊后,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帮你找出那个骗子呢?他们若是包庇那个骗子该怎么办?” “更别说,当我们找到那个骗子后,又该怎么办?” “我们总不能动私刑吧?” “这……”胖掌柜眉头皱了起来。 他身为商人,头脑灵活,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一个普通百姓,恐怕连工坊的门都进不去。 毕竟又不是人家丢了女儿,凭什么帮他? 傅阳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我明白林公子的意思……可是林公子,县衙会愿意帮我们吗?” “他们这三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可能他们早就忘记这个案子了。” “现在我们突然跟他们说,我们找到骗我女儿的人了,他们能信吗?他们若是不信,恐怕根本就不会理睬我们。” “别说帮我们,也许直接就会把我们赶出去。” 胖掌柜眉头紧锁,脸上充满着忧色,他与长安县衙打了三年交道,自认对长安县衙足够了解。 倒不是长安县令周贺林是狗官,鱼肉百姓,不管百姓死活,只是长安县衙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案子,小案子他们根本就不会太在意。 更别说自己女儿的案子过去了三年多了,可能他们早就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 现在自己去找他们,说有了线索,直接要求他们去帮忙抓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听信自己,说抓人就抓人? 就算他们真的信了自己,可他觉得,衙役们最多也就是要求自己将线索写下来,呈递到县令周贺林手中。 然后等周贺林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得空了,再去看自己呈上的线索。 若是周贺林认为线索真的合理,恐怕才会派人出去。 这才是县衙的正常流程。 可那要等多久? 他等了三年多了,眼看希望就在眼前了,他真的一刻钟都不愿多等。 无尽的焦虑,将他包裹,让他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度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枫将傅阳的表情收归眼底,阅人无数的他,自然明白傅阳的想法。 他轻声道:“傅掌柜尽管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只要我们去县衙找到周县令,他一定会立即派人帮助我们的。” 傅阳一愣。 他不由茫然的看着林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林公子,会有这样的自信。 难道眼前的林公子还能有经常去衙门的自己,更了解衙门的制度和程序? “傅掌柜,你就相信他吧。” 这时,萧蔓儿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笑着说道:“如果是其他人给你承诺,那真的未必能实现,但他开口,一定能行。” “毕竟……”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语气中带着一抹笑意,道:“他可是刚刚才帮了周县令一个大忙的恩人啊,谁开口,都不如他的话对周县令有重量。” “什么?” 傅阳愣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林公子,你……你帮过周县令大忙,你是他的恩人?” “这……” 忽然间,傅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瞪大着眼睛,脸上带着一抹震撼又震动的神情看着林枫,忍不住道:“林公子,你姓林,还帮过周县令……据我所知,前不久,神探林寺正曾帮周县令破过一桩大案……” “难道,难道你就是……” 林枫在决定去找衙门时,就不准备隐瞒身份了。 所以他迎着傅阳那激动又不敢置信的神情,轻轻点头,道:“是我。” 傅阳听着林枫自曝身份,整个人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他呆呆的看着林枫,这一刻,竟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林寺正?你竟然真的是林寺正!?” “我竟然求到了神探林寺正身上?而我大唐第一神探林寺正,竟然真的在帮我!?” “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枫的神探之名,早已传遍了整个大唐。 傅阳举办活动的借口,就是听说了林枫的探案经过后,感到震撼,无法自拔…… 由此可以看出,林枫在傅阳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而现在,他突然知道,帮助他的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林枫时,那种激动,那种震撼,那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一瞬间直冲脑海。 让他晕乎乎的。 林枫看着傅阳震惊的样子,轻笑道:“傅掌柜,你没做梦,我这不就站在你面前呢吗?” 傅阳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一下,那剧烈的痛感让他激动道:“真的不是梦!” “对啊!除了林寺正,我大唐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查出官府三年都查不出来的线索!” “我早就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 他激动的忍不住手舞足蹈。 说着,他连忙向林枫深深躬身:“小民见过林寺正,林寺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你可是堂堂的大理寺正啊,却愿意帮我这么一个普通百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枫上前扶起了胖掌柜,轻声道:“身为大理寺的一员,遇到了案子,自然要仔细调查,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多的想法,抓住欺骗你女儿的骗子,找到你女儿,才最重要。” 听着林枫的话,傅阳内心更是感动,他只觉得三年来在官府那里受到的失望,此刻因林枫一人,瞬间消失了。 他对朝廷,重新有了希望。 他忙重重点头:“对对,找到女儿才最重要。” 萧蔓儿静立在一旁,干净清澈的眸子看着两人,只觉得这一幕让人十分的心安与和谐。 她眉眼弯曲,成为了月牙,笑道:“傅掌柜,这下你该相信我们的话了吧?县衙肯定会帮我们的。” 傅阳老脸一红,他连忙重重点头,道:“相信了,当然相信了,就算我不相信任何人,也绝不会不相信林寺正的!” 林枫轻笑道:“那就不要耽搁时间了,走吧,先去县衙找周县令帮忙。” ………… 长安县衙。 后堂内。 长安县令周贺林亲自招待林枫。 林枫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本官不请自来,前来叨扰,还请周县令别嫌弃本官唐突。” 周贺林忙摇头:“林寺正这是哪说的话,你刚帮我破了大案,还是我的好友,我怎么会觉得唐突?” 林枫笑了笑,他也就是客气一下。 寒暄结束,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周县令,我是为傅阳之女傅雪失踪的案子而来的,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傅雪的案子?” 周贺林看了一眼神色紧张敬畏的傅阳一眼,点头道:“当然记得,他每个月都会来衙门问一次他女儿的事情,本官如何能忘?” “不过……” 周贺林看向林枫,道:“这个案子真的很难办,实不相瞒,我已经查出傅雪的失踪可能不是因为去普光寺拜佛,而是因为她与情郎私会发生了意外。” “只是她的那个情郎毫无任何线索,傅阳也一问三不知,因此本官才没有任何办法,案子就这样悬在了那里,毫无进展。” 林枫闻言,笑道:“我明白周县令的难处,这个案子的确很难办。” “那林寺正你这是?”周贺林疑惑问道。 林枫笑了笑,道:“虽然难办,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目前已经基本能确定傅姑娘情郎的位置,所以想请衙门帮忙抓人。” “什么!?” 周贺林一瞪眼睛,满脸的意外与惊讶:“你已经知道傅姑娘情郎的下落了?这……你怎么办到的?” 林枫当即就将自己是如何发现了傅雪情郎的礼物,以及根据礼物推断出来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周贺林听完林枫的讲述后,脸上难掩震动与佩服。 他沉默了好半晌,目光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林枫一遍,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断案能力,我是真的服气了!” “傅雪床榻下面的绣花鞋我三年前就看到了,但我完全没考虑过它的作用……你对细节的观察能力,真的是让我佩服的没话说!” 林枫谦逊一笑:“我也是运气好罢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道:“那周县令,你能帮我们的忙吗?” 周贺林一听,毫无迟疑,直接起身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立即出发!” “这个案子已经悬而未决三年了,本官也想早日将其侦破,今天有林寺正的帮助,终于有了侦破的曙光,本官岂能耽搁!” “走!” 周贺林道:“本官亲自带人,陪你们去抓人!” 见周贺林竟然要主动前往,傅阳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他知道,有周贺林在,就不用怕衙役们出工不出力了。 只要能找到那个贼人,一定就能将其抓获! 想到这些,傅阳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加充满着感激,他很清楚,周贺林之所以能如此重视,还要亲自前往,都是因为林枫。 ………… 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工坊门口。 周贺林等人站在紧闭的门前。 周贺林向林枫介绍道:“林寺正,按照你的条件进行筛选,只有这一个工坊符合条件。” “这个工坊有工部的背景,承接了很多工部的任务,皇宫里以及很多大臣府里的器具,都是由这个工坊制造的。” 听着周贺林的话,林枫恍然点头。 怪不得这么大的工坊能建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原来有工部的背景,那就十分合理了。 他说道:“有工部的背景,我们去抓人,他们能愿意配合我们吗?” 周贺林冷笑道:“有工部的背景,又不是工部的衙门,官府抓人,他们若有人敢不配合,那就直接以从犯论处!” 在林枫面前,周贺林十分客气温和。 可面对其他人,他则十分的霸道。 “叫门!”周贺林直接摆手。 很快就有衙役上前敲门,待门被打开后,衙役们都不给开门的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冲了进去。 周贺林道:“林寺正,我们直接去找这工坊的掌柜问话。” 林枫点了点头,能更省事,他自然是愿意。 “封锁工坊所有出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周贺林向衙役吩咐了一句,便和林枫等人向工坊内走去。 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人,有护院,也有工人。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根本就不敢阻拦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 在他们开口后,便低声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衙门的人怎么来了?” “不知道啊,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来者不善。” 在工人护院们议论纷纷时,林枫等人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工坊,而这时,在前面忽然出现了十几个人,正神色匆匆的向他们赶来。 为首之人四十余岁的年龄,他衣着华贵,手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全身上下都体现着富贵二字。 来到林枫等人面前,他连忙行礼:“小人工坊掌柜朱文,见过周县令,不知周县令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周贺林看着朱文,淡淡道:“朱文,你们工坊故意包庇犯人,你说本官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 朱文听到周贺林的话,脸色陡然大变。 他连忙道:“周县令,这一定有误会!小人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做买卖的,怎么敢包庇什么犯人!” 周贺林看了他一眼,道:“是否有误会,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他脚步不停,直接向里面走去。 朱文等人见状,连忙汗津津的跟在身后,不断的解释。 可周贺林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点头。 周贺林不愧是能坐稳长安县令位置的人,手段果真不少。 从进入工坊开始,周贺林就在营造一种压迫感。 现在周贺林说一半留一半,更是将朱文等人心里吓得七上八下。 原本朱文这些人,背靠工部,手上有钱,属于既有钱又有权的那种人,心机深沉,做事老道,心态上也颇为自负,想让他们乖乖配合,恐怕有些难度。 但现在,有了周贺林这些手段,他们便完全进入了周贺林的节奏,根本就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工坊的待客大堂内。 掌柜朱文连忙请周贺林坐上座。 可谁知道,周贺林却直接停了下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坐主座。” “什么?林寺正!?” 周贺林的话,直接让朱文一愣。 “朱文,你不会连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正都不知道吧?”周贺林淡淡道:“一路上你看都没看林寺正一眼,你可真是够无礼的。” “我……我……” 听着周贺林的话,朱文这才猛然知道,周贺林一行人的主心骨,压根就不是周贺林,自己竟然忽视了真正的主导者! 他脸色陡然变白,神情惊慌的看向林枫,连忙向林枫行礼告罪:“林寺正,小人,小人不知林寺正的身份,有所怠慢,还望林寺正恕罪。” 林枫看着朱文惊慌失措的模样,视线不由看向周贺林。 便见周贺林向他挤眉弄眼。 林枫顿时了然。 周贺林这是在为自己造势呢。 有了朱文对自己不敬的前提,接下来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拿捏朱文,就怎么拿捏他? 不愧是房玄龄的学生啊,心机城府算是被他给玩明白了。 果然之前帮助周贺林的选择是正确的,周贺林有这样的心机,以后在朝堂上,也必然是自己重要的伙伴……林枫心中感慨,但表面上丝毫不显。 他淡淡看向朱文,道:“朱掌柜不必担心,本官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要你接下来能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本官就心满意足了。” 林枫说的不在意,可声音冷淡,哪里是不在意的样子? 朱文只觉得冷汗瞬间将他全身衣服都浸湿了,他连忙卑躬屈膝,道:“林寺正有任何问题尽管询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蔓儿坐在林枫右侧的位置,看着林枫这完全不同于往常的神态举止,眼眸顿时亮晶晶的。 她如何不知道林枫是故意这样吓唬朱文的。 别说,林枫现在的样子,连她都觉得有些陌生,在林枫身上,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父亲拿捏下属时的影子。 这让萧蔓儿对林枫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她越发的想知道林枫还有哪些方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本官问你。” 林枫面无表情道:“你工坊负责出门采购的人,频率是不是每三天出去一次?” 朱文愣了一下,他十分意外:“林寺正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到朱文的话,萧蔓儿等人内心都是一喜。 朱文的回答,毫无疑问证明了林枫的推断没错,证明了他们选择的目标没错! 傅阳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只觉得曙光越来越近了。 “本官自有办法知晓,你无需多问。” 林枫心中了然,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继续向朱文询问:“在你工坊里,负责出门采购的人有多少?” 朱文连忙道:“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和菜肉的人,有两个,购买做工用的材料的人,有五人。” “也就是说,加起来只有七人?” “没错。” 林枫继续道:“这七人,流动性大吗?自贞观三年到如今,可有人员离开?” 听着林枫的问话,傅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知道,林枫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那个欺骗了他女儿的骗子,是否仍旧留在这里! 这一刻,连萧蔓儿和周贺林,也都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听到朱文道:“没有人离开,我们工坊背靠工部,活多,赚的铜板自然也多,这么高的工钱在其他地方根本就达不到,所以只要进来的人,都没有主动离开的。” 呼……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内心里,都长出了一口气。 傅阳更是振奋的差点没有跳起来。 没有人离开,就代表人还在! 那个欺骗了他女儿的贼人,就在他现在所在的工坊内! 快了!就要抓住这个家伙了! 女儿,爹马上就要知道你的消息了! 林枫看了神情激动的傅阳一眼,决定不让这个焦急的父亲多等。 他看向朱文,直接道:“本官跟你打听个人。” 朱文连忙道:“林寺正请说。” “在你工坊内,负责采购的七个人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识字,精通雕刻之术,能够参与到金丝楠木器具的制造中,但又攒不住钱,因某种原因极度缺钱,每次发工钱很快就会花光。” 随着林枫话音响起,傅阳的视线便死死地落在了朱文身上。 萧蔓儿和周贺林,也期待的看着他。 朱文眉头皱了皱,他思索了片刻,说道:“金丝楠木是我们工坊里最贵重的木材,能够参与到金丝楠木器具的制造,手艺必须是排在最前列的,这七人里,只有三个人有这个资格。” “而精通雕刻技术……他们三人都精通,毕竟金丝楠木器具在制造时,都需要雕刻精美的花纹,没有这个技术可不行。” “但攒不住钱的……倒是只有两人,一个叫吴城,他嗜赌,一旦手里有了工钱,第一时间就和人去赌,但他赌运不好,经常输,所以没多久就会将钱花光,若不是我们工坊管吃管住,他早饿死了。” “另一人叫杨丰,他倒是不赌,但以前给他娘亲治病时借了不少钱财,所以一发工钱就连忙还债,因此也攒不下什么钱。” 赌钱的吴城,欠债的杨丰……怎么是两个人? 傅阳忍不住道:“还有识字呢?这个条件你怎么没说?” 朱文说道:“出来卖手艺力气的,哪有人读过书,会识字?这七个人里就没一个人识字,所以我才没说。” “什么?没有识字的?” 傅阳愣了一下:“怎么会没有?” 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意外和紧张。 他生怕林枫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从而导致功亏一篑。 周贺林此时也是眉头微蹙,视线同样落在林枫身上。 而林枫却是神色淡然,毫无意外。 他淡淡道:“一个骗子,怕被苦主发现,所以隐瞒自己的一些秘密,很值得意外吗?”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微微一怔。 萧蔓儿虽然和林枫相识不久,可聪明的她,却与林枫有着极大的默契。 她忙道:“林寺正,你难道有办法从这两个人里,找出谁是真正的贼人?” 众人一听,都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轻笑颔首:“这又有何难?” “如我之前所说,贼人识字,但最后学识有限,说明他是蒙过学的,只是后来家里发生了意外,无法继续读书。” “这些事,他有意隐瞒,工坊的人自然不知道。” “可他的亲人,他家的邻居,却绝对是知道这件事的!” “也就是说,只要派人分别去他们两人的家里询问,自然就能知道谁识字,谁不识字了。” 众人闻言,眼眸不由都亮了起来。 傅阳忙道:“对啊,只要询问他们家里人或者邻居,一定能知道这些……原来这么简单就能判断出来。” 这么简单? 周贺林瞥了傅阳一眼,眼皮直跳。 方法的确简单,但那是因为这个案子是林枫在查。 你换个其他人瞧瞧,看看还简不简单? 萧蔓儿看向朱文,道:“他们的老家在哪?” 朱文皱眉道:“他们老家都不在长安城,在长安城内也没有什么亲戚,要是去他们老家询问,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两三天的时间。” 傅阳一听,心中不由一沉:“竟然需要那么久!?” 他眼看就要能抓到人了,结果却又要等那么多天,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希望近在眼前,却只能看着,而无法触及。 这反而更加的难熬。 “时间是有些长,那就换一个方法吧。” 而就在这时,内心煎熬的傅阳忽然听到了林枫轻松的声音。 他心中一怔,继而明白了什么,忙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朱文,道:“吴城现在还赌吗?杨丰仍在继续还钱?” 朱文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神色从容道:“既然还在赌,还在还债,那就说明无论是谁,他们仍是十分缺钱……换句话说,他们应该仍在继续骗钱。” “而按照朱掌柜所说,他们都是吃住在工坊的,可是他要骗人,那么木雕以及笔墨纸砚,又绝对不能藏身在工坊里,那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他们在工坊外,一定有一个地方,是藏匿这些的。” “可朱掌柜又说,他们老家不在长安城,长安城内也没有任何亲戚……所以想要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就只能花钱租上一个房子。” 众人想了想,忙点头,赞同林枫的推论。 林枫继续道:“可他连纸张都用最次的,说明他经济十分拮据,那么也就能推断出,他租的房子肯定也是最便宜的那种。” “再加上他每次离开工坊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他还要去拿纸张,现写字……为了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去和目标女子接触,他必须在这方面的时间浪费的最少才行,那也就能说明,他租的房子肯定就在工坊附近,距离绝对十分的近!” “毕竟他的目标不可能一直都在一条线上,所以他的房子无法确保一直在必经之路上,只有在工坊附近,才能满足他奔赴任何目标的计划。” “而他租的房子,又不是天天能去的,基本上晚上都不会在那里住,最多也就是每三天去一次……这种怪异的举动,邻居们肯定会注意。” “因此……” 林枫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只需要去找牙行,询问一下工坊附近最便宜的房子有哪些,再派人去邻居那里询问一下谁家最奇怪,想来就会有结果了。” “而那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定然有他大量的生活痕迹,根据那些痕迹去从两个人里确定目标是谁,我想对周县令来说,应该不难吧?” 周贺林一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他看向林枫的双眼,充满着惊艳与佩服,道:“林寺正,你真是一次次震撼我啊!” “那秘密基地如此隐秘的地方,竟然被你三言两语,都要推断出来了!” “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他的秘密基地,本官一定揪出他来!” 林枫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周贺林也不能干呆着,所以他干脆直接亲自带队去调查。 看着周贺林等人风风火火的离去,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水。 他笑呵呵看着众人,道:“别紧绷着,放松些,不出意外,很快周县令就会将人给我们带来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真正能如林枫一样淡定自若的人毕竟太少了。 傅阳不断的向外看去,神色焦急。 萧蔓儿视线则不时落在林枫身上。 之前没有对比,萧蔓儿只觉得林枫的推理十分厉害。 可现在有了周贺林这个老牌县令的对比,萧蔓儿才知道林枫与其他人的差距,究竟在什么地方。 敏锐的思维,恐怖的细节观察能力,从不因困难而抱怨叹息,多元化的思考方向,以及绝对的自信。 这一切,都使得林枫现在能稳若泰山的慢悠悠喝水,而周贺林只能去跑腿。 过了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傅阳焦虑的都开始搓着双手了,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快步从外传来。 傅阳连忙向门外看去。 便见周贺林大步走了过来。 一进入大门,周贺林就说道:“林寺正,你真的神了!一切如你所料,我们在距离工坊大门只有一条街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很小的破旧房子。” “根据牙行的人说,那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五年了,只是租房子的人的名字既不是吴城,也不是杨丰。” “什么?不是他们?”傅阳心头一紧。 林枫却很淡定:“那房子距离工坊如此近,若是用真名,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用假名来租房子,十分正常。” 周贺林笑着点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傅阳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他忙追问道:“然后呢?” 周贺林继续道:“然后我们又向附近邻居打听,得知那个房子自从租出去后,晚上就从来没人住过,他们都觉得那房子里有古怪。” “得到这些信息,我们便直接破门而入。” “结果你们猜,我们在那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傅阳下意识问道:“什么?” 林枫笑了笑,说道:“只有身体没有脑袋的木雕,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衣服吧。” 周贺林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敬佩,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是不是偷偷去看过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那么清楚?甚至连衣服也知道!” “竟然又猜对了?” 在一旁吃瓜的朱文闻言,不由震惊的看向林枫。 萧蔓儿唇角微扬,已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了。 林枫笑道:“很简单,他若想出去骗人,还能送出金丝楠木这么贵重的木雕,伪装的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所以,他定然至少要有几套品质很好的衣服,可他吃住都在工坊内,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穷光蛋一个,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衣服?” “故此,那些好衣服,只能是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藏在秘密基地里。” 周贺林忍不住抚掌道:“林寺正当真是智慧如泉涌,猜测的分毫不差!” 他说道:“找到了这些衣服,那也就简单多了,因为吴城和杨丰体型完全不同,他们一个胖,一个瘦,所以只需要将衣服让他们穿一下,自然就能知道这些衣服是谁的。” “而最终,根据本官的检查结果……” 周贺林缓缓道:“那些衣服的归属者——是杨丰!” “杨丰!?” 傅阳听到周贺林的话,连忙看向林枫,他只相信林枫,道:“林寺正,这么说,这个叫杨丰的,就是欺骗了我女儿的骗子?” 林枫看着傅阳紧张期待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应该就是他。” 傅阳瞳孔剧烈一颤,无尽的恨意瞬间将他包裹,他猛的转过头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他人呢?那个可恶的杨丰他人呢!?” 周贺林拍了拍手掌:“带进来!” 众人忙向门外看去。 然后就见两个衙役,压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身高七尺,长相……林枫估摸了一下,有自己一半俊秀了,怪不得能骗到姑娘们,他终于能理解了。 此时他低着头,脸色惨白,步伐虚浮,若没有衙役的支撑,恐怕连路都走不动。 “杨丰!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傅阳愤怒大吼,直接就要向杨丰冲去,可衙役却拦住了他。 “傅掌柜,你别冲动,我们已经抓到了人了,这一次绝对能为你女儿讨回公道!” 衙役们连忙劝说。 傅阳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泪水直流:“三年了!已经足足三年了啊!” “我找了我女儿三年了,你们让我怎么别冲动?” “就是这个家伙!就是他害的我女儿消失了整整三年,直到现在,我女儿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他悲愤低吼,涕泪横流:“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就在我眼前,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结案!期盼之殇!(二合一) 傅阳悲怆的哭吼声响彻在大堂之内,听着那悲伤至极的声音,众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傅阳的内心有多痛苦,也完全能理解傅阳此时的愤怒。 他们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的亲人消失了足足三年,自己三年日日承受锥心刺骨的痛苦与绝望,在看到罪魁祸首时,他们必然会和傅阳一模一样。 这使得阻拦傅阳的衙役,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而傅阳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开了衙役,向着那被控制住的杨丰脸庞,便一拳打了过去。 砰! 一拳打出,杨丰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右脸瞬间肿胀了起来。 他怪叫一声,大吼道:“杀人了!这个老头要杀人了!” “你们官府都不管的吗?他要在你们面前杀了我,你们就任由他这样动手?” “伱们是不是和他沆瀣一气?要伤害我这个无辜之人?” 听着杨丰的大叫,衙役们连忙将傅阳给拉开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傅阳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杨丰右脸肿的老高,他咬牙切齿道:“疯子!这就是个疯子!你们看到了吧?这个疯子老头扬言要杀我!你们还不快把他关起来?我一个老实巴交的无辜之人,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让这个疯子这般对我!” 听着杨丰的话,饶是早就看穿人心阴暗复杂的萧蔓儿,此刻那双剪水瞳内,也仿佛寒冬腊月的冷风拂过,目光瞬间冷了起来。 周贺林扭头看向林枫,低声道:“林寺正你看到了吧?在我们将他抓起来后,他就是这个样子,死咬着自己无辜,还一个劲的喊冤,这小子嘴硬的厉害。” 林枫眼眸微眯。 他还记得杨丰刚被带进来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甚至站都站不稳,那明显是心慌紧张甚至绝望的表现。 可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重新直起腰背来,更是敢叫嚣自己无辜,甚至倒打一耙。 是什么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心态有着这般巨大的变化? 是看到了苦主是傅阳,认为没有危险? 还是说,一开始突然被抓,导致他失去了冷静,可在想明白一切后,自信自己没有留下破绽,所以又重新恢复了冷静与信心? 但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他欺骗傅雪这些女子的衣服,铁证在此,破绽已经很明显了啊……他凭什么能恢复冷静? 除非…… 林枫看着杨丰怪叫的样子,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砰! 林枫一掌忽然拍中了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直接惊的众人声音一顿。 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林枫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无辜?” “杨丰,这些年来,你坑骗了多少女子,你毁了多少女子的一生?你说你无辜?在说出这两个字时,你就不觉得心虚吗?”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顿时齐齐落在了杨丰身上。 杨丰脸色微变,他梗着脖子,道:“什么坑骗女子,什么毁了她们的一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我天天都在工坊内干活吃住,谁看到我不夸我老实善良?所以你们说的什么坑骗女子,着实是太过离谱!那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不要诬陷我!” “诬陷你?” 周贺林都听不下去了,他冷笑道:“杨丰,那贼子的衣服现在就穿在你身上,它和你如此贴身,分明就是你的衣服,你还敢说你是被诬陷的?” 杨丰大喊道:“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罢了,这世上和我体型一样的人有无数,就算在工坊内,也有好几个人和我体型一样呢!你们怎么不说他们也是贼人呢?凭什么就非要怀疑我?” “你……” 周贺林目光冰冷,他冷声道:“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本官最不怕的就是你这种嘴硬的人!” “你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本官将你带回衙门,大刑伺候,本官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直接一摆手:“来人!将他押回衙门,大刑伺候!” “衙门要屈打成招了!” 杨丰听着周贺林的话,见衙役要将自己带走,忽然大声喊叫了起来:“大家快来看,衙门的人没有证据,就要将我带回去屈打成招!” “我冤枉!我冤枉啊!我大唐还有王法可言了吗?不拿出证据屈打成招,就算我认了,那我也是被迫的,大家要帮我伸冤啊……” 杨丰似乎根本就不怕得罪衙门,此时大吼大叫,直接引来了不少工人的围观。 这一下,连衙役们表情都变了。 他们倒不是怕这些工人敢阻拦,只是经过杨丰这一嗓子,一旦这里的事传出去,对周贺林和长安县衙,绝对会有不小的影响。 天子脚下,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容易传到李世民耳中。 一旦被陛下知道了,事情可能就真的麻烦了。 更别说这个工坊还有工部背景,不是他们能轻易压住的。 一时间,衙役们不知该如何去做,不由看向周贺林。 周贺林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挣扎叫嚣的杨丰,他冷冷道:“杨丰,你真是好大的狗胆!本官倒真要看看,到了衙门后,你还敢不敢这样乱喊乱叫!” “带走!” 周贺林根本就不受杨丰的影响。 身为长安县令,杨丰这种人他不是没见过。 反正一旦被抓,横竖都逃不过,既如此,即便得罪了衙门,但若是能得到喘息的机会,甚至能逃走,那便是大赚。 因此他们压根就不怕得罪衙门,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周贺林对这种人很有经验,只要他心中有信心能查出真相,不会抓错人,那他就根本不怕这种人叫嚣。 可若是心中的信心不足,那周贺林便也不得不考虑后续的麻烦事……但眼前这个案子,是林枫亲自调查的,人更是他自己亲自抓的,他根本毫无担忧。 眼看自己真的要被抓走,杨丰喊冤声更大,即便更远处的工人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他这样子,周贺林估计他在去往衙门的路上,都不会停止。 周贺林眉头皱了皱,道:“堵住他的嘴,别让他乱喊。” 即便他不怕杨丰乱喊,可也不愿给自己平白无故增加太多的麻烦。 若是让杨丰这样喊一路,他没屎也得沾一屁股。 “周县令,不如把他交给我试试?”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贺林扭头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他在这里大喊大叫,已经引起一些工人的骚动了,若我们不在这里将事情解决了,一旦消息传到工部的耳中,恐怕工部都会下场询问。” “更别说你要是将他的嘴堵住了,这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摆明了不让他开口说实话,岂不更像是他真的被冤枉的样子?” “而流言蜚语一旦形成,就不是轻易能消除的……即便最后你拿出了证据,恐怕也会有一些人认为那都是伪证,是为了诬陷他杨丰的。” “所以,只有在这里解决一切,才是最完美的。”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皱眉道:“林寺正的话我如何不知?只是他什么都不承认,十分擅长狡辩,你也看到他这张嘴有多硬了,本官也是实在没办法,不给他上刑,他绝不会乖乖招了的。” 林枫笑道:“我自然明白周县令的意思,所以我才让周县令交给我处理。” 周贺林心中一动,他忙道:“林寺正有办法让他认罪?” 林枫视线看向梗着脖子,一脸自己受了诬陷表情的杨丰,从容一笑:“这有何难?” 听到林枫的话,周贺林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 别人若在他面前说这话,他绝对得怀疑一下对方是否在说大话。 可这话是林枫说的,那周贺林就毫无怀疑了。 傅阳和萧蔓儿此时也都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而听到林枫话的杨丰,则脸色微变,他怪声道:“你们别想诬陷我,我就没有做这些,我绝不会认罪!” 林枫神色淡然的看着杨丰,平静道:“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只要证据充足,你是否认罪并不重要。” “所以你尽管喊冤,你把嗓子都喊破了也无所谓,证据在这里,你喊破天也改变不了你是犯人的事实。” 杨丰闻言,神色不由一变:“你有证据?你怎么可能有证据?如果你的证据还是这衣服,那你就不用说了,这衣服根本就不是我的,你们谁见我穿过这个衣服?没有人见过,那这衣服就不算什么证据!” 林枫笑道:“见你穿过这件衣服的,只有被你欺骗的女子,可她们要么失踪,要么不敢出来报官,我们自然找不到证人。” 杨丰一听,顿时抬起了下巴,道:“那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本官从未说过,我的证据是这件衣服啊……” “什么!?”杨丰一愣。 然后他就见林枫用那双漆黑的,仿若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眸子盯着自己,声音十分从容:“衣服的作用,只是为了确定那个房子的主人是你,可这并不代表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确定房子的主人是你啊……” 杨丰表情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聪慧的萧蔓儿此时心中一动,她灵动的明眸看向林枫,道:“难道是牙行?” 听到萧蔓儿的话,傅阳眼前一亮,连忙道:“对!牙行是可以给我们作证的!他去租住房子,肯定要与牙行的人接触,肯定要签字画押,所以牙行的人一定见过他,只要他们来指认,就能知道那个房子的主人是杨丰这个可恶的家伙!”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牙行不行。” “什么?”两人都是一怔。 萧蔓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为何不行?那不是人证吗?” 林枫看着杨丰脸上那毫无紧张的神情,缓缓道:“杨丰听到你们的话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代表他心中毫无波澜,所以不出意外,在租住房子时,他应该用了一些手段,我想……” 林枫想了想,道:“他很可能花了点铜板,找的其他人帮他去牙行签订的文书。” “毕竟那个房子里藏的全是他犯罪的证据,一旦被人发现那个房子的问题,通过牙行瞬间就能找到他。” “而他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岂能让这种意外发生?” “所以,他应该不仅是在牙行的名字改了,甚至去签订文书时,去的人也都改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确保万无一失。”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和傅阳脸色都顿时一变。 他们不由看向杨丰,想知道情况是否如林枫推断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杨丰正瞪大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林枫,那模样,分明是被林枫说出了藏在内心秘密的样子。 “竟然真是如此!” 两人心中都是一紧。 “他的确是让其他人帮他签订的文书。”这时,周贺林忽然开口。 萧蔓儿和傅阳一听,连忙看向周贺林。 便听周贺林道:“之前去找牙行时,本官问过那个房子的事,那个牙行的人说与他们签租住文书的人,是一个乞丐……” “乞丐?” 萧蔓儿说道:“牙行的人明知道签订文书的是乞丐,不是本人,他们还将房子往出租住?” 周贺林摇头道:“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因为那个乞丐在签订文书时,衣着不差,完全不像是乞丐……他们还是后来偶然间遇到这个乞丐乞讨,才知道真相的。” “不过因为租住房子的人每年都是按时交租金,既然钱财上没有缺少,那他们也就懒得去追究租住房子的人究竟是谁了……正因此,本官刚刚才没说牙行的事,否则本官早就传唤牙行的人作证了。” 林枫并无意外,淡淡道:“牙行的本质就是收钱办事,能收到钱比什么都好,他们根本不在意住的是谁,所以杨丰也十分放心,根本不怕被牙行的人发现房子的主人换人了。” “他这个人最善骗人,也就最懂人心……这世上万般人,想的是什么,他十分清楚。”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杨丰,道:“所以,你自信早已断绝了一切可能指向你的证据,才在此刻如此有恃无恐。” “哼!” 杨丰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当然自信。” 见杨丰这般自信的表情,饶是萧蔓儿,内心都不由凝重了几分。 虽然杨丰只是一个木工,可不能否认,他真的足够小心谨慎。 若是林枫找不出能够让他哑口无言的绝对铁证,想要让杨丰认罪,是绝无可能的。 可她一直跟在林枫身旁,林枫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她现在毫无任何办法,林枫真的能有别的办法吗? 萧蔓儿对林枫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杨丰则仰着下巴,神色略带挑衅的看着林枫。 气氛越发的焦灼与紧张了。 而这时,林枫突然笑了一声:“听说你不识字?” 杨丰一愣,旋即皱眉道:“没错,大字不识一个。” “就没想过要读个书,识个字?”林枫说道。 杨丰只觉得林枫的话莫名其妙,他道:“我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读书识字?再说我又不考状元,读书干什么?” 林枫点了点头:“所以,你不识字,也没想过要读书识字……既如此……”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着杨丰,缓缓道:“那你能告诉本官,为何你的鞋面上,会有着墨水的痕迹?” 鞋面?墨水?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一瞬间,齐齐落在了杨丰的鞋子上。 只见杨丰穿的是最普通的麻鞋,这是由麻类的植物编制而成的鞋子,因为成本低,价格低,备受普通百姓喜爱。 这个工坊的工人们,穿的也都是麻鞋。 而此时,杨丰的麻鞋,鞋底与鞋帮上都是泥巴,鞋面上,则正有着一些黑色的墨迹。 杨丰看着自己鞋面上的墨迹,瞳孔骤然一缩,他脸色顿时一变。 林枫将杨丰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他说道;“杨丰,来为我们解释解释,你这个不写字的人,怎么会将墨水洒在鞋子上?” “难道你们制造器具,还会用上墨水?” 一旁的工坊掌柜朱文闻言,连忙道:“他参与的都是十分贵重的器具制造,根本不会用墨水,我们有专门的油漆,但没有纯黑的墨水。” 这一刻,众人似乎听到了一把刀从背后刺中杨丰的声音。 有了朱文的背刺,林枫笑呵呵道:“杨丰,如朱掌柜所言,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墨水,那请你回答一下,你鞋面上的墨迹是怎么来的?” “我……我……” 杨丰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很明显他根本未曾想过这些。 看着杨丰哑口无言的样子,傅阳不由喜上眉梢,他没想到林枫竟然真的能如此快的就找到突破口。 萧蔓儿那双水润的眸子,更是宛若有着点点星光,看着林枫的神色亮晶晶的。 周贺林笑道:“林寺正,你真是太绝了,这点细节你都发现了。” 林枫说道:“他鞋子上会沾墨迹,恐怕衣服上也会不小心沾到一些,只是现在他穿的衣服是你从他秘密基地里拿出来的,所以衣服上没有墨迹,否则的话,想来你们也早就会发现的。” “衣服……” 周贺林一听,连忙道:“来人,去找,看看杨丰其他衣服里,是否有沾有墨迹。” 没过多久,就有衙役返回,他抱着一个灰色衣袍,道:“这件衣服的下摆处,果然也沾有一点墨迹。” 砰的一下! 周贺林直接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杨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 杨丰目光闪烁,忽然间,他目光一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墨水,可能是我出门采买东西时,不小心沾到的吧。” “你觉得这话本官会信?”周贺林黑着脸说道。 杨丰道:“但这就是事实,周县令,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我不能不小心沾上墨汁吧?” “你!!!”周贺林被杨丰的狡辩气坏了。 可这时,却见林枫不急不缓,慢悠悠道:“的确,我大唐律例没有要求你不能沾上墨汁……” “你可以用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墨汁来狡辩。” “但……” 林枫视线重新落在了杨丰的鞋子上,似笑非笑道:“本官觉得,你鞋底和鞋帮上的泥,你应该不能继续用‘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的理由来解释了吧?”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杨丰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刚刚只是微不可查的瞳孔变化,而此时,则是脸色陡然惨白。 全身再一次如刚刚被抓到这里时一样,开始隐隐发抖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意识到,杨丰鞋子上的泥巴……有巨大的问题! 可这泥巴又能代表什么? 众人刚刚在检查杨丰鞋面上的墨迹时,也都看到了杨丰鞋底和鞋帮上的泥。 只是他们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傅阳看着杨丰骤变的神情,忍不住向林枫问道:“林寺正,他鞋子的泥巴怎么了吗?为何他会惶恐成这个样子?” 众人一听,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自负不再的杨丰,淡淡道:“刚刚我们在进来工坊的途中,本官注意过,所有我们遇到的工人,他们的鞋子都很干净,没有任何泥巴。” “这证明工坊为了制造器具时能确保干净,地面都经过了专门处理,就算下雨也不会变脏,所以所有人的鞋子才能都那么干净。” “既如此,那问题也就来了……工人们的鞋子都那么干净,为何杨丰的鞋子会这么脏呢?” 内心机敏的萧蔓儿闻言,水润的眸光陡然一闪,她忙道:“这说明杨丰去了其他工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而那里地面泥泞,有泥巴!” “萧姑娘果真聪慧!” 林枫夸奖了一下漂亮妹子,继续道:“没错,他鞋子会沾上泥巴,只能是去过有泥巴的地方,可工坊内没有这样的地方,所以他一定是离开工坊后踩到的。” “再结合我们之前的推断……他每次离开工坊,都要去他的秘密基地更换衣服,然后在采买东西的同时欺骗目标女子。” “而换了华贵衣服的同时,鞋子也是必然要更换的,否则就如他现在这个样子……” 林枫指着面前的杨丰,道:“衣服十分华贵,可鞋子却是最普通的麻鞋,这让谁看来都会觉得十分怪异,极其不协调,让人很容易判断出他有问题。” “以他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所以他定然会穿上搭配这件衣服的更好的鞋子——比如说靴子之类的。”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也都看着杨丰。 的确,此时的杨丰,衣服和鞋子极其不搭。 谁看到都会觉得奇怪。 周贺林忍不住道:“子德,你真的没有提前去过他的房子吗?怎么一猜一个准……没错,在他的房子里,确实有几双鞋子,而且都是靴子。” 林枫笑了笑:“我只是根据逻辑,进行合理的推断罢了。” “那么也就是说,他每次离开工坊后,都会第一时间去到那个房子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的衣服鞋子,再离开……” “所以,若说他会在什么地方踩上泥巴……” 林枫看着脸色发白,瞳孔剧烈跳动的杨丰,淡淡道:“也就只有他租住的那个房子了。” 众人听着林枫的推断,都忍不住的连连点头。 傅阳满脸激动:“肯定是这样!” 萧蔓儿眸光充满着潋滟神采。 工坊掌柜朱文则一脸震撼的看着林枫,他只觉得林枫简直太恐怖了,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吗? 果然神探之名,不是空穴来风! 林枫看着杨丰,继续道:“而你的鞋子与鞋帮上都沾了泥巴,这说明你定是一脚直接踩到了里面,否则不至于整个鞋子都被泥巴包裹了。” “所以,不出意外……在那个房子里,一定留下了你的脚印。” “我们只需要带着你,去到那个房子里,来验证一下你的脚印,那么你是否去过那个房子,也就自然能确定了。” 杨丰听着林枫的话,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止不住的摇着头。 他忍不住的向后退去,看着林枫的神情,就仿佛是看到了怪物一样。 周贺林眸光一闪,他忽然道:“那个房子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无人打理,地面荒草横生,上面的确有一些脚印。”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昨天才回长安,所以你不知道,前天的时候,长安下过一场雨,不出意外,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去过那个房子,留下了脚印……而我们今天去的时候,泥土已经干了,我们无法踩出脚印,也就避免了那些脚印被破坏。” “所以只要现在去比对,肯定能比对出来!” 朱文听到周贺林的话,又插了杨丰一刀:“他上一次出去采买的时间,的确是前天。” 听到朱文与周贺林的话,众人看向杨丰的视线,已经再无任何忧虑了。 傅阳咬牙切齿道:“先是墨迹,又是脚印……杨丰,你还要如何狡辩?” “我……我……” 杨丰连忙道:“我也不知道……” “还用不知道?” 未等杨丰说完,林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墨迹落在你身上无声无息,你说没察觉到可以理解,但你一脚下去,踩了一鞋子的泥巴,如此明显的事,你要再说‘不知道和没察觉’,可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而且长安城的街道都是砖石铺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能踩到泥巴的地方,你随口乱找理由可不行……至少你得找到一个确定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泥巴,且一定有你留下的脚印才行……” “可是……”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丰:“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杨丰眼珠在眼眶内不断转动,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倏地流下,他全身在这一刻都被汗水浸湿了。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看着如此伶牙俐齿的杨丰,突然变成了哑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众人便知道,杨丰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枫真的做到了。 不用杨丰招认,也一样能给杨丰定罪! 哪怕杨丰十分谨慎,将那个房子的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可惜他遇到的是林枫,就算他再如何准备周全,只要他犯了案,林枫也能将他揪出来! 林枫看着杨丰,淡淡道:“杨丰,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正相反,你越是隐瞒,未来等待你的惩罚,就越严重!” “所以聪明人的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紧紧地盯着杨丰。 杨丰抿着嘴,死咬着牙根,他脸色苍白,汗水直流,目光不断的闪烁着……可最终,他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道:“林寺正不愧被称为大唐第一神探,我服了。” “没错,那个房子的确是我租住的。” 杨丰招了! 周贺林听到杨丰的话,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林枫答应他的事,真的办到了。 萧蔓儿在心里也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超然世外的她,今天还是第一次有着如此剧烈变化的情绪,有着那般紧张的心态。 放在以前,这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着实是今天这个案子,真的一波三折。 但好在,一切完美结束了。 傅阳见杨丰招了,他彻底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了杨丰面前。 他这一次没有再痛打杨丰,而是红着眼眶质问道:“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女儿在什么地方?你把她藏到哪了?” 听着傅阳的话,衙役们没有再阻挠傅阳,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杨丰,也都想知道这个失踪了三年多的姑娘的下落。 可谁知道,杨丰听到傅阳的问话,却是皱起眉头,神色茫然:“什么你女儿?我没有藏任何人,我的目的是要钱,只要骗到了钱财,我就会立即抽身消失,怎么会藏人?” “你女儿没了,你找我干什么?” 杨丰的话,直接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傅阳瞪大着眼睛,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他失声大吼:“你说什么!?你说你没有藏我的女儿?” “怎么会?你怎么会没有藏我的女儿?” “如果不是你藏的,那为什么我女儿没有回来?” 杨丰嗤笑道:“那你得问你的女儿啊?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婿……你该真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娶你那愚蠢的女儿吧?” “你说什么!?” 傅阳直接被杨丰刺激的双目通红,他一把抓住杨丰的脖子,就要掐死杨丰。 好在衙役们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分开了两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女儿不见了,一定和他有关系!一定是他藏的我女儿!” 傅阳大吼大叫,不断挣扎。 杨丰咳嗽了半天,冷冷盯着傅阳,道:“我想起来了,你女儿是傅雪那个蠢姑娘吧?” “我都跟她说我娘病的不行了,需要大量的钱财医治,可她却只给我拿了那么点首饰……明明你这个爹是开首饰铺的,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很多钱财,她却只给我那么点,当真是一个抠门到不行的蠢货!” “所以我得到了钱财后,直接一脚将她踹开,将她关在门外……我听到她哭了,哭了很久后就离开了,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抠门又蠢的女子,我根本就看不上,所以你别问我她为什么不见了,也许是被自己蠢丢了。” 傅阳哪受得了杨丰这样的刺激,大吼着要杀了杨丰。 可衙役们哪敢让傅阳再出手,哪怕他们对杨丰的态度恨极了,也必须拦着傅阳。 萧蔓儿看着杨丰冷笑的样子,看着傅阳痛不欲生的表情,眉头皱起,她只觉得一颗心被揪了起来。 “林寺正……” 她看向林枫,忍不住道:“难道傅雪的失踪,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听到萧蔓儿的话,周贺林等人也将视线连忙看向林枫。 痛不欲生的傅阳,此时也泪流满面的看着林枫,他声音充满着哽咽与痛苦:“林寺正,我女儿……我女儿她究竟怎么了?她究竟在哪啊?如果不是被他藏起来的,她还会去哪了啊?” 傅阳本以为马上就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了,哪怕不是活人,至少尸首也能找到。 可谁知,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杨丰认罪了,结果杨丰却说他女儿失踪与其毫无关系。 这让傅阳怎么能接受的了? 这就好像是好不容易从绝望中找到了希望,已经抓住那唯一的希望了,可结果……这希望却是虚假的希望,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所有人都紧紧地看着林枫。 而林枫……抿着嘴,眉头也紧皱着。 他没有立即回答众人的疑问,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杨丰,这一刻,他几乎将前世对微表情心理学的所有知识与经验都用上了。 但凡杨丰有任何心理上的变化,都瞒不过林枫那如鹰隼一般的眼睛。 杨丰被林枫黑洞洞的眸子注视着,只觉得那双眸子就仿佛拥有着看穿自己藏在内心最深处,最不想被人窥见的秘密的能力,这让他心中悚然一惊,视线不由躲闪到一旁。 林枫看到这一幕,忽然站起了身来。 众人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道:“走!去杨丰租住的房子!”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直接向外走去。 他这行动十分突然,毫无预兆,众人愣了一下后,才连忙追了上去。 周贺林在前面带路,他一边走,一边道:“子德,怎么突然要去他租住的房子了?” 林枫瞥了一眼被衙役押着,脸色发白,神色惶恐的杨丰,沉声道:“我刚刚一直在观察杨丰的动作与神色变化。” “在他向傅掌柜说出不知道傅雪下落时,他的神情十分亢奋,目光却不敢直视傅掌柜,同时双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这些微反应代表着他所说之话并非实话。” “而在我什么也不说,用看穿一切的目光静静看着他时,压力骤增的他,目光更是不敢与我直视……” “这一切都证明,他心里有鬼!” 周贺林心思一动,他说道:“所以你认为他在说谎?他其实是知道傅雪的下落的?” 林枫点头:“应该如此。” “不过看他那样子,分明是不想说出来,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寻找傅姑娘的下落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心中有些凝重,他蹙眉道:“可是都三年了,他不说的话,我们还能找到傅姑娘的下落吗?” 林枫神情沉重,道:“只怕是失踪的……不止一个傅姑娘啊。” 说着,他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自傅姑娘失踪至今,还有没有其他女子失踪的报案?” “这……” 周贺林想了想,旋即道:“的确有,而且每年都有,数量还不少。” “可她们失踪的原因五花八门,有与人私奔的,有被人抓起来贩卖到风月场所的,也有路遇劫匪就此消失生死不知的……所以具体是否有和傅姑娘一样,是因为这个杨丰失踪的,我也不好判断。” 林枫点了点头,他能理解。 古代侦查技术有限,人力资源有限,再加上官府对普通百姓的事重视程度有限,所以也就导致很多案子,都无法侦破。 林枫说道:“总之,如果傅姑娘真的是因他而消失的,那么肯定也有其他姑娘因他消失,而他无论怎么对待这些姑娘,最后都会去那个秘密基地里更换衣服,处理痕迹……” “所以,若说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线索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秘密基地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他说道:“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杨丰租住的房子。 这里的位置算是附近最偏僻的,位于一个巷子的最里面,每天经过这里的行人十分有限。 推门而入。 第一眼就是院子里的杂草横生。 院子不大,原本应是有一条石板路面的,不过石板早已经破碎,无人修理,使得许多石板已经被泥土所掩盖。 许多野草从中长出,将石板覆盖,一眼看去竟是都看不到石板。 正前方是一个房子,房子有些破败,看起来就仿佛是空置了许久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在房子的左前方,窗户外,长着一棵杨树。 杨树树干粗壮,枝条已经盖过了房顶,想来有几十年的树龄了。 踩着杂草前行,很快就能看到泥地里的一些脚印。 周贺林看着这些脚印,感慨道:“我之前来到这里时,就看到这些脚印了,可我却没想过它们的用处。” “林寺正你根本没有来国这里,却反而能利用到它们让杨丰认罪……林寺正,你在我心里,真的和那神人一样,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周贺林正说着,忽然间,他见林枫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林枫面对周贺林称赞的话,之前都会谦逊的摇头,可这一次,周贺林都将林枫夸成这样了,林枫却毫无回应,只是目光看着那棵参天大树,眉头紧锁。 周贺林见林枫这般异样的举动,不由疑惑道:“林寺正,怎么了?” 萧蔓儿见林枫一直盯着房子前方的树,也好奇的看着林枫。 这时,他们听到林枫的声音有些低沉,道:“萧姑娘,还记得我们去傅姑娘闺房里检查时,在傅姑娘的桌子上,看到过一个花瓶吗?”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沉思了一下,便眼眸亮起,道:“自然记得,那个花瓶里还有一个枯萎了的花枝,那花枝我认识,是月月红的花枝。” 林枫点了点头,又说道:“杨丰以木雕小人为礼物,送给了傅姑娘,让傅姑娘在见不到他的时候,看看木雕小人就能想到杨丰……那你觉得,傅姑娘会不会也送给杨丰类似的礼物?” “当然会了!”萧蔓儿想都没想就说道:“以傅姑娘对杨丰当时的爱恋情况,肯定会送。” “那萧姑娘觉得她会送什么?”林枫问道。 萧蔓儿皱眉想了想,道:“首饰?不对!不会是首饰,她的首饰都送给杨丰了,那么首饰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不会太高了。” “可若不是首饰,难道是亲手绣的香包之类的?” 周贺林道:“在这个房子里,还有杨丰在工坊的住处,都未搜到任何香包之类的东西。” 萧蔓儿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对傅姑娘来说很重要,能够送给杨丰,让杨丰想念她时看一眼,就能想到她的东西了。” 林枫目光里带着一抹忧伤,道:“你说,傅姑娘送的有没有可能是另一株月月红。” “月月红?”萧蔓儿愣了一下。 可下一刻,她眼眸陡然亮起,道:“很有这个可能!” “杨丰欺骗她,说娘亲病重,傅姑娘信以为真,为了帮杨丰,将所有首饰和钱财都送给杨丰了,肯定没钱再买什么礼物送给杨丰。” “所以,送杨丰一株月月红很有可能……一来她的房间里就有一株月月红,若也送给杨丰一株,那么彼此都有月月红,看着月月红的时候,月月红也就会成为他们感情的寄托,让他们仿佛能看到彼此,感受到彼此的陪伴。” “其次,月月红只要照顾得当,几乎每月都可见花开,这对傅姑娘来说,或许正象征着他们之间的情谊,能够永远绽放,不会衰败。” 不能不说,萧蔓儿身为女子,最懂女子那敏感的内心。 经她一说,周贺林觉得肯定就是送这个了。 “萧姑娘当真聪慧,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多理由来。”周贺林称赞道。 萧蔓儿闻言,笑着看向林枫,道:“哪是我聪慧,如果不是林寺正说起月月红来,我也绝对想不到。” 说到这里,萧蔓儿不由看向林枫,疑惑道:“不过林寺正怎么会想到月月红会是傅姑娘的礼物呢?我一开始都没想过。” 众人一听,也都好奇的看着林枫。 就见林枫目光带着沉重与忧伤,低声道:“我不是猜的,我是看到的。” “看到的?”众人一怔。 然后便见林枫抬起手,指向杨树的方向,道:“满院荒草,没有一株花朵,可唯独树下,有那么一株绽放的月月红。” “可是,月月红这样珍贵的花,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啊……”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连忙认真看去。 这时,荒草被风吹开。 摇曳时,他们顺着荒草的缝隙,看到了那么一株火红如血,在这满院衰败的枯草中,仍旧绽放的月月红。 周贺林等人还没意识到什么。 而熟悉月月红的萧蔓儿,怔怔的看着那朵如血的月月红,忽然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难道!?” 她紧张的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傅阳,沉重的闭上了眼睛,点头道:“不出意外,傅姑娘……恐怕就在那月月红之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林枫炫妻,萧瑀懵了,那好像是我女儿?(二合一) 秋风萧瑟,将那枯黄的树叶从树枝上吹落。 树叶飘飘荡荡,落在了树下那跪在一堆白骨前,痛声大哭的傅阳肩上。 傅阳前方的土壤已经被挖开,在那坑洞之中,有着一件漂亮的褶裙,而褶裙之内,却是一具骸骨。 血色的月月红安静的躺在一旁,忽然一阵秋风吹来,将那花瓣吹起,落在了尸骸之上。 就仿佛是为它的主人,盖上了一件血色的被子。 那漂亮的褶裙正是傅雪失踪时所穿的衣服,仵作验尸,也确定了死者的性别年龄,皆与傅雪能对应的上。 至此,失踪了足足三年的傅雪终于被找到了。 只是,已然成为了一具骸骨。 与其父亲,天人相隔。 看着傅阳痛苦悲伤的样子,在场众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周贺林不由叹息一声:“傅雪失踪了三年多,其实本官心里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在未得到证实之前,终究还能有个念想,可现在……最后的念想被打破,残酷的真相就在眼前,也不知这对傅阳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林枫安静的注视着傅阳,脑海里闪过与傅阳接触的一幕幕画面,沉默片刻,他说道:“傅掌柜心里何尝没想过这些?他如何不知一旦女儿真的遭受了意外,再相见,就是天人之隔……可即便如此,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 “若女儿活着,无论女儿遭受了何种伤害,他也会陪伴在女儿身旁,为她慢慢抚平伤痕……若女儿死了,即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至少能为女儿下葬,能为女儿清明烧纸,不至于傅雪惨死,尸骨被随意丢弃,无人为其哭泣,无人为其祭奠。” “是活是死,他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可惜,这世上之事往往都是残酷的,到头来的结果,也总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不由看向林枫。 心思剔透的她,最善洞察他人的内心,所以此时此刻,她能切身的感受到林枫的悲伤与难过。 这一刻,她不由回想起父亲对林枫的评价。 父亲最看重林枫的地方,不仅仅是林枫的断案能力,更重要的……是林枫的善良本性。 她记得父亲说过:“这世上有本事的人不少,可内心善良温柔,让人能够完全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人,却如凤毛麟角,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而林枫,就是这样的人。” 之前,她只能感受到林枫那断案如神的本事。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萧蔓儿轻声道:“比起到死都可能找不到女儿,到死都无法安心闭眼的结果,现在能找到女儿,并且能抓住那个害了他女儿的罪魁祸首,亲眼看着这个贼人付出代价……对傅掌柜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寺正,你为傅掌柜做的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相信傅掌柜也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他能遇到你,我觉得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上天注定要让伱解开他们父女之间的牵绊。” 林枫听着萧蔓儿轻声细语的话,自然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他轻轻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时,有衙役的声音忽然响起:“还有别的尸首。” 众人闻言,连忙循声看去,只见衙役们在傅雪尸首的不远处,又挖出了一具尸首。 看到这一幕,周贺林脸色微变,他皱眉道:“杨丰这个家伙,果然害了不止一个傅雪!” 他大声道:“继续挖!将整个院子都挖一遍!” 衙役们连忙应下,继续挖掘。 周贺林转身看向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任何血色的杨丰,他咬牙切齿道:“杨丰!你究竟害了多少个女子?还不从实招来!?现在继续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在看到傅雪尸首被挖出来后,杨丰就彻底面无人色,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心底最后的侥幸,在这一刻已经消失不见。 他全身发抖,张着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只听他声线抖动,充满着绝望:“八……八个。” “八个!?” 周贺林双眼瞪大,饶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堂堂长安县令,也被杨丰给出的答案给吓了一跳。 “你竟然杀了八个无辜的女子!?” 周贺林看着杨丰,只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简直比那恶鬼还要恶毒! 人生这前十几年心态稳得一批的萧蔓儿,此刻内心也骤起涟漪。 哪怕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杨丰害的人,竟然足足有八个傅雪那样的女子! 这岂不是意味着,还有七个与傅阳一样的父亲,会这般痛苦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恶人,放在佛门,那也是要进地狱的! 林枫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情绪恢复冷静,他神色并无意外,很明显对杨丰所做的恶行早有预料。 他看着杨丰,声音清冷道:“你是五年前租住的这个房子,结果到现在为止已经杀害了足足八个人,也就是说,每年都会有一到两个被你欺骗的姑娘惨死在你的手中……” “而那些女子,无一不是对你极度信任,极度爱恋的,无一不是愿意为了你无私的拿出所有财物的……可结果,她们得来的,却是你最残忍的杀害!” “杨丰,你之罪过,真是凌迟处死,都便宜你了。” 杨丰听着林枫冰冷的话,全身都是一颤。 他忙说道:“这不能怪我啊,都是她们该死,这都该怪她们自己!” “谁让她们那么容易就被勾引的,谁让她们那么愚蠢,随便一骗她们就上当的?” “我杀了她们,那是因为我在保护那些喜欢她们的男人啊!她们这么容易被骗,这么愚蠢,若是有其他人喜欢上了她们,那些人该有多痛苦?” “所以我杀她们,我是在帮其他人,我是在做好事!” 听着杨丰的话,周贺林与萧蔓儿都愣了一下。 两人神情充满着诧异和茫然,完全不明白杨丰这逻辑与动机是哪里来的? 杨丰说她杀这些姑娘,是为了帮助那些喜欢这些姑娘的人,防止他们被这些姑娘伤害…… 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哪里有因果逻辑关系?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 可偏偏,他们又发现杨丰在说这些话时,神色认真,甚至极度亢奋,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说谎。 他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似乎真的认为自己在帮助其他人。 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如何残忍的事! 林枫看着神色亢奋,脸颊忽然红润的杨丰,他眼眸微眯,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许多案例。 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缓缓道:“你以前,被女子伤害过吧?” 刚刚还在癫狂亢奋的杨丰,听到林枫的话,忽然僵在原地。 他猛的瞪大眼睛,那暗藏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我想,不出意外……你以前,应该喜欢过一个女子,并且那种喜欢,应该是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那种喜欢。” “可后来,那个女子应该是与其他人一见倾心,被其他男子给娶走了,你心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继而由爱生恨,在一次次的怨恨之中,于心底积累了无数的戾气与恨意。” “最终,当这些戾气与恨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直接击溃了你的理智,使得你彻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产生了杀意。” 杨丰听着林枫的讲述,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恐。 那模样,分明是林枫又说对了。 “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忍不住问道。 林枫呵笑一声,冷冷道:“你这种连续作案,且有着明确目标的人,很容易从你作案的方式和目标的情况上,来判断出你的动机。” “首先,你选择的目标都是年轻的女子!其次,如傅姑娘一样……根据傅姑娘的行踪,你与她确定爱恋关系的唯一机会,就是庙会,而那庙会只有一晚,也就是说,你肯定是装作与她一见倾心的。所以也就能看出,你选择的目标都是那种会一见倾心,轻易喜欢上男子的女子。” “她们的特征如此一致,根据心理学的研究,你选择她们最可能的缘由就是报复!而为何会报复她们这样的人,自然是被这样的人伤害过!想要猜不出来,那才奇怪!” “可也正如此,你对这样的女子心怀无尽的恶意!所以傅姑娘一旦上钩,真的对你有了爱慕之意,在你心中就会滋生出无尽的恨意与恶意,你会认为傅姑娘就和你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一样,轻易爱上其他人,傅姑娘越是爱你,你就越会记起当时被背叛的痛苦,继而对傅姑娘杀机越重。” “最终,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罪行!” 越是听林枫的话,杨丰看向林枫的视线,就越是惊恐。 他忍不住向后退去,可忽然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他看着林枫,忍不住尖叫道:“你真的是人吗?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 看着杨丰这样的表现,周贺林与萧蔓儿顿时确定……一切果真如林枫说的那样。 杨丰的作案动机,竟然只是因为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其他人。 然后他就报复其他的女子! 这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杨丰。 林枫蹲下身来,看着面色惊恐的杨丰,缓缓道:“你可以放心,我是人,但我觉得,你这种内心扭曲的人,来生未必有机会再做人了。” 杨丰瞳孔剧烈一缩,他内心彻底崩了。 他吼道:“这怎么能怪我!?要怪就要怪这些贱人!”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错了!” 不等林枫回答,他说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些钱财,能够供我蒙学读书。” “可我刚读三年书,蒙学刚结束,父亲就发生意外去世了。” “我娘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原本尚算富裕的家庭,瞬间没了支柱,为了给娘亲治病,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别说让我继续读书了,家里连吃顿饱饭都做不到。” “我很爱读书,蒙学的先生也说我有天资,说我以后有机会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原本其他读书的人,都羡慕我,嫉妒我……可是,在我家里发生变故后,读书彻底与我没有了关系,那些原本羡慕我嫉妒我的孩子,全都来嘲笑我。”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我眼睁睁看着希望离我而去,甚至我连一顿饭都吃不饱,当时我就想我还不如直接就那样死了得了……” “而就在那时……” 杨丰扭曲狰狞的脸,突然变得宁静了一些,他竟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说道:“赵倩出现了。” “赵倩?”林枫眉毛一挑,看着杨丰不同之前的表情,他心中顿时意识到,这个叫赵倩的女子,可能就是导致杨丰心态扭曲的关键之人。 杨丰道:“她在我家最穷困潦倒时,搬到了我家的隔壁,成为了我家的邻居。” “她比我大三岁,十分温柔善良,每次见到我被其他孩子欺负嘲笑,她都会上去保护我,每次看到我饿肚子,都会拿出东西给我吃。” “对我而言,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是我漆黑人生中唯一的光亮……每次看到她的出现,我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喜欢上了她,一天见不到她,我都会浑身难受,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我相信她那么帮我,也肯定是想要嫁给我,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所以为了能娶她,我拼命的学习木匠的技术,就想着有一技之长,能给她带来好日子,那段时间,我真的什么苦都吃了,可一想到我能娶她,我就浑身充满力量。” “可结果,我在外学了三年,学成归来后,我却被告知……她已经嫁人了!她在我离开的第一年,就与一个男子一见钟情,没多久就嫁给了对方,而因为对方家里贫穷,她更是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嫁妆,没了她的帮助,我娘差点就饿死在家!” 说着,杨丰的脸再度扭曲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她背叛了我的感情,我那么喜欢她,我那么信任她,我将娘亲交给她,结果她竟敢背着我嫁给其他人!而且还是一见钟情……我喜欢了她足足十几年啊,十几年的感情,竟然都不如那所谓的一见钟情!” “你们说,这个不忠贞的贱人,这个如此容易喜欢其他男子的负心妇,我不该恨她吗?” 周贺林算是听明白了。 这就是单相思,外加白眼狼。 人家赵倩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他,而且人家那么帮助他,结果在他这里,他不仅毫无感激,反而因为人家嫁人而觉得背叛了他。 杨丰的内心,看来因为幼年家里变故产生的创伤,已经扭曲了,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了。 杨丰面容狰狞,继续道:“她让我知道了这些女人都是贱人,都是不能信任的,越是轻易会喜欢上他人的女子,就越会伤害好男人!” “所以,我扮成当年赵倩嫁给的那个人的样子,去寻找那些愚蠢的女人,谁若是对我也一见倾心,那就证明她们一定会做出赵倩那样冷血的事!对这样的女子,我岂能放过她们?” 杨丰看向林枫,道:“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我是为了避免和我一样老实本分的男人被欺骗,被伤害,所以才杀的她们!” “我在做好事啊!” 林枫看着杨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杨丰那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的神色,他知道,杨丰的认知已经完全扭曲了,这种人,是没法让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 与其争辩,也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浪费口水罢了。 在后世,有专门研究这种犯罪的心理学,所以对杨丰这诸多无法理解的想法与罪行,林枫要比周贺林与萧蔓儿更能接受。 他看着杨丰,想了想,问道:“那个赵倩呢?你也杀了她吗?” 听到林枫的话,周贺林与萧蔓儿心中一惊,都忙看向杨丰。 却见杨丰咧嘴冷笑道:“那个薄情寡义的坏女人,我怎么会让她那么轻松的死去?” “我每杀一个女子,我都会砍下她们的一只手给赵倩送去,我会在背后看着她,看着她被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看着她惊恐欲绝的模样,每次看到那一幕,我心里就十分的畅快!” “我要这样折磨她,一直到她死去,我要让她无比悔恨,让她后悔背叛了我!” 杨丰的话,让萧蔓儿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之前竟是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般心态扭曲的人。 而林枫却轻轻吐出一口气。 赵倩还活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站起身来,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派人去寻找一下赵倩吧,将实情告诉她,让她知道这五年间那些断手的来历……以免她真的被吓出好歹来。” “然后……这些被杨丰杀害的无辜女子,根据她们身上的衣服,让五年间前来衙门报案的人进行辨认,应该就能知道谁是谁了。” 周贺林闻言,连忙点头。 他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后续事情的。” 林枫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抱着那些白骨仍旧痛哭流涕的傅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向周贺林拱手道:“周县令,案子的真相已经大白,后续的事有你处理我也放心,我就不多留了。” 周贺林见林枫神情沉重,知道林枫内心并不好受,他点头道:“林寺正尽管放心,本官会妥善处理好一切的,这个杨丰……” 他目光冰冷,声音充满着寒意:“从今天开始到他死为止,我不会让他有一天好过。” 林枫颔首道:“为了那些无辜的姑娘,他该受此痛苦……我会叮嘱寺丞,大理寺收到杨丰的卷宗后,会特殊处理,加快审核,多让他活一天,就是我们的失责!” 杨丰听到林枫与周贺林的话,原本神情癫狂的他,顿时惊恐大叫:“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可根本没人搭理他。 林枫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与周贺林拱手后,便转身离去。 萧蔓儿见状,也向周贺林行礼辞别,然后忙追了出去。 离开寂静的巷子,重新回到热闹的街道上,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热闹的吆喝声传入耳中,林枫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越是接触那让人心寒的真相,就越会觉得眼前这岁月静好一幕的难得与美好。 他回过头看向安静跟在身后的女子,轻声道:“很抱歉,本来我想带你开开心心的逛街,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可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案子。” 萧蔓儿轻轻摇了摇头,她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倒映着林枫的影子,声音轻柔道:“对我来说,今天的案子远比逛街更有意义。” “林寺正或许不知道,我开窍的早,算是有些小聪明,所以一直自以为已经看穿了人世间的所有事,觉得人世无趣,甚至有着想要出家的想法。” 什么? 出家? 林枫直接被萧蔓儿这句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伤感,什么悲伤,此时直接消失了。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萧蔓儿,连忙道:“你怎么能出家!?” “萧姑娘!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你要是出家了,我去哪再找这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姑娘去? 萧蔓儿见林枫紧张的模样,眉眼不由弯了起来。 原本沉重的内心,也顿时舒缓了许多。 她笑道:“林寺正别急,且听我说完。” 林枫忙点头。 萧蔓儿看着林枫,道:“在见到林寺正之前,我真的有出家的想法……” “可是,在遇到林寺正之后,在经历了今天的案子后,诸多的意外,诸多的变故,让我的情绪不断在云间与深渊转换。” “那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之前以为的心如止水,以为的看穿了人世间所有的事……不过是我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过是我没亲眼见证真正的悲欢离合罢了。” “我其实一直都在坐井观天,是林寺正你,帮我认识到了这些,让我有了之前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感受。”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今天的案子,今天的经历,对我的意义非常大,我估计此生我都不会忘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萧蔓儿真的出家了,他估计会直接怀疑人生。 他笑道:“萧姑娘不嫌弃便好。” 萧蔓儿眨着睫毛,看着面容俊秀的林枫,回想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忽然间,她伸出了右手,道:“拿来吧。” “什么?” 林枫一怔。 萧蔓儿视线有些飘忽,似乎不敢直视林枫双眼,道:“你不是给我买了礼物吗?” “对对对。” 林枫都差点忘记这事了,他忙将半价买来的朱钗拿了出来,放在了萧蔓儿的掌心上。 他说道:“萧姑娘,希望你能喜欢。” 感受着朱钗的重量,看着林枫开心的样子,萧蔓儿眉眼弯弯,道:“当然喜欢。” 见萧蔓儿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林枫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萧蔓儿一见面就送了自己一个大礼,现在自己也给了萧蔓儿朱钗,这应该就算交换定情信物了吧? 也不知道萧蔓儿给自己送的那个木箱子里是什么。 萧蔓儿看着林枫,剪水瞳内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她轻抿朱唇,犹豫了一下,忽然从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钱袋。 将钱袋打开,萧蔓儿视线向钱袋看去,旋即她从钱袋里,取出了一枚玉佩。 只见玉佩通体澄澈,一看就是品质极佳的玉石打造的。 在玉佩正面,写着一个“蔓”字。 在玉佩的背面,则是八个字——蕙质兰心,康健顺遂。 萧蔓儿抓着这枚玉佩,掌心都冒出了汗水,她银牙轻咬朱唇,旋即伸出手,道:“这个送你。” “啊?” 林枫一愣,下意识伸出手,接过了这枚玉佩。 萧蔓儿道:“你送给我这么贵重的朱钗,我自然也要还礼,这玉佩自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戴在身上,于我而言,它之意义便如傅姑娘的月月红。” 林枫眼睛陡然瞪大。 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 萧蔓儿这话,是不是代表自己的相亲成功了? 他双眼明亮的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你……” 可未等林枫说完,便见萧蔓儿道:“林公子,我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不回去,估计家人要担心我失踪了。” “所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说完,她就忙不迭离开了。 看萧蔓儿的背影,林枫只觉得她好像是逃跑似的。 低下头看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再去看萧蔓儿逃似的身影,林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由笑道:“这是害羞了吗?” 不过林枫有些疑惑,萧蔓儿不是已经送过自己礼物了吗?怎么又送一件? 但别说,这枚玉佩质地真的很好,是他目前见过的所有玉佩里,质地最好的。 一看价格就不低。 萧蔓儿能有这样的玉佩,能够想象得到,她家的实力一定不低。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个姓萧的官员的女儿。 不行……我得去找萧瑀,尽快问清楚萧姑娘的身份。 别弄得人家姑娘都送给自己两件定情信物了,结果自己连人家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这着实是太不合适了。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耽搁。 反正沐休期间来去自由,没了妹子陪伴,干呆着也无聊,不如去找萧瑀打探消息。 ………… 大理寺衙门。 萧瑀办公房。 萧瑀看到林枫后,一脸的诧异:“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林枫笑呵呵来到萧瑀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道:“萧公为下官介绍姻缘,下官这不是来亲自感谢萧公嘛。” 一听“介绍姻缘”四个字,萧瑀脸色不由一变。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究竟给林枫介绍了怎样的姻缘。 他专门让自己夫人找那些眼界高的,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女子介绍给林枫,目的就是打击一下林枫,从而小小的报复一下。 所以此时林枫来了,让萧瑀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危险。 别看林枫笑呵呵的,但以萧瑀对林枫的了解,林枫这小子若是算计人,绝对不会表露出任何异样。 故此,他坚信林枫的笑容不怀好意,说什么来感谢自己的,恐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萧瑀内心顿时如临大敌,可面上却也丝毫不显,他一脸温和笑意:“本官既然答应你要为你介绍姻缘,那自然是要好好去做的。” “不过子德啊……” 萧瑀苦口婆心道:“姻缘这件事呢,有的时候是要看缘分的,所以成也好,不成也好,你心态都要放平。” “在本官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本官认为这天下任何女子你都有资格娶,所以本官为你挑选的,都是身份极佳,样貌极其出众的女子。” “可这些女子因为条件太好了,在挑选夫婿的时候,眼光也很高,因此若是你在她们那里受到了挫折,也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她们没选中你,那是她们没有眼光,可在本官这里,你要比任何青年俊杰都要优秀!” “你放心,这些女子不行不要紧,本官立即再为你寻找更好的女子,一定帮你找到合适的良配。”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还以为萧瑀是担心自己和萧蔓儿没有相亲成功。 他笑着摇头,道:“萧公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什么?” 萧瑀愣了一下,不由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下巴微微扬起,笑吟吟道:“我都说是来感谢萧公的了……如果失败了,我哪有脸来感谢萧公啊!” “所以我来了,就代表……我成功了。” 萧瑀闻言,不大的眼睛瞬间瞪圆。 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道:“成……成功了!?” “你成功了?这……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没法相信。 要知道,那些女子一个个眼高于顶,自负的不行。 她们的家人,更是待价而沽,就想着通过宝贝女儿获得官场上的助力呢。 所以,即便是自己这个大理寺卿的儿子提亲,都费了不小的周折才成功。 而林枫,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背景,现在也只是五品的大理寺正,放在长安城外,绝对是香馍馍,可放在豪门大族、皇亲国戚、爵位功臣会满地走的长安城,还是差了一些。 以萧瑀对那些女子和其家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轻易松口的。 哪怕真的看重了林枫的潜力,也得拿捏林枫一段时间,让林枫觉得能娶他们女儿,是林枫的福气。 所以怎么可能才不到一天时间而已,林枫就成功了? 这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啊! “难道林枫这小子在骗我,他想让我自己露出破绽?让我承认我在报复他?” 萧瑀眸光一闪,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 他看向林枫,咳嗽了一声,道:“子德啊,如果你成功了,那本官发自内心的恭喜你,祝福你,可若是你没成功……你也不必在本官面前强撑,本官既然答应你要帮你成就好事,就肯定会继续为你寻找更好的女子的,你放心,最后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林枫闻言,就知道萧瑀不相信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萧蔓儿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又那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一见面就送给自己定情信物,还是连送两件,自己若不是亲身经历这一切,自己也会怀疑。 林枫笑了笑,道:“萧公,你看看这是何物!” 说着,林枫直接将一块玉佩,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萧瑀面前。 萧瑀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只觉得这枚玉佩很眼熟。 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 他疑惑道:“这是?” 林枫笑着说道:“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萧瑀彻底愣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再听林枫的话,这一刻,他内心真的有些相信林枫了。 毕竟林枫再忽悠自己,也不至于弄一块如此贵重的定情信物出来。 他忍不住道:“你真的成功了?” 林枫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萧公,这就是人家姑娘送我的定情信物。” “而我来找萧公,其实也是想向萧公打听一下这个姑娘的情况,我想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掌上明珠。” “什么?” 萧瑀都听懵了:“你不知道人家姑娘是谁?” 林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总不能问人家姑娘她爹是谁吧?那也太唐突了。” 萧瑀皱眉道:“王媒婆干什么吃的?介绍人怎么都不把人家姑娘的情况说清楚?” “王媒婆?”林枫疑惑道:“什么王媒婆?没有媒婆来啊?人家姑娘是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萧瑀彻底茫然了,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难道是王媒婆先找的姑娘家,和姑娘家说了你的情况,人家对你十分满意,主动来找的你?” 林枫回想起萧蔓儿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先送自己定情信物的箱子,便恍然点头:“一定是这样。” 这下连萧瑀都好奇了起来。 “究竟谁家的姑娘如此主动?本官还真的想知道,谁家能对你小子如此看重,迫不及待的让人家姑娘主动找你。”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拿起了玉佩。 林枫笑道:“萧公快瞧瞧这玉佩,姑娘说这玉佩是她出生后就一直戴在身上,想来从玉佩上,萧公能知道她是谁家的明珠。” 萧瑀道:“别着急,且让本官好好瞧瞧——” 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萧瑀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稳如泰山坐在书案后的他,在仔细看清楚了玉佩上的字后,倏地一下,猛的站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玉佩背面的“蕙质兰心,康健顺遂”八个字,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怎么会……” 他咽了口吐沫,只觉得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连忙转过玉佩,看向玉佩的正面。 而当他看清楚玉佩正面的“萧”字后,萧瑀整个人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林枫见萧瑀这般异样的神情,忍不住道:“萧公,怎么了?你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明珠了?” 萧瑀僵硬的抬起头,视线紧盯着林枫,声音都有些发紧:“那个姑娘,她,她叫什么?” 林枫说道:“萧蔓儿,很好听的名字吧?” 轰的一下。 简直五雷轰顶。 萧瑀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噩梦。 他不是要给林枫挖坑吗? 怎么挖着挖着,特么把自己女儿给坑进去了!? 而且自己女儿连这么重要的信物都送出去了,摆明了是真的看上林枫了。 一想到自己要坑林枫,让林枫在姻缘上碰壁,结果林枫摇身一变,直接就变成了自己的女婿。 萧瑀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特么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公?你怎么了?” 林枫见萧瑀看到玉佩后,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然后他就见萧瑀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犹豫了好半天,萧瑀叹息道:“别叫萧公了。” “?” “叫爹吧。” “???” 这个失踪案算是日常小案子,不算复杂,大家之前呼声很高,说写点日常小案子,我很听话,这不小案子就来了? 沉重的案子结束,再来点轻松的日常,现在我也渐渐开始懂怎么写日常了。 姑且算是一个进步吧。 后面我会继续学习,不断提升自己,争取写出让大家更满意的故事! 不知不觉八十万字了,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与厚爱,让我们向第一个百万字冲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招供!四象组织的秘密! “萧蔓儿是你女儿!?” 林枫听到萧瑀的话,差点没有蹦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萧瑀,脸上充满着意外和不敢置信,道:“萧公,你没开玩笑吧?” 萧瑀瞪了林枫一眼,没好气道:“本官岂能拿女儿的事情开玩笑?” 见萧瑀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林枫神色都茫然了,他忍不住道:“萧公,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伱既然相中我,想让我当你女婿,那你直说啊!” “这事弄的,我第一个就把蔓儿是你女儿的可能给排除了,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的女儿,你肯定不会瞒着我,偷偷让你女儿来找我……可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事实!”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心中也郁闷的不行。 他特么根本就没想过要当林枫岳丈。 毕竟他答应过自己女儿,以后无论是嫁人还是出家,都让女儿自己决定。 所以在女儿的婚事上,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掺和。 但他真的是怎么都没想到,明明都已经有了出家念头,甚至都开始和尼姑庵的师太接触的女儿,竟然只和林枫见了一面,就把贴身玉佩送出去了。 这明摆着是真的对林枫有心思。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女儿做出了这般决定? 萧瑀心中好奇的不行,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嗨,今天发生的事啊……” 林枫听着萧瑀的问话,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本来想带着蔓儿好好逛一逛,好好联络感情的,可没想到,却在中途,卷入到了一桩陈年旧案中。” 蔓儿是你能称呼的? 萧瑀眼皮一抽,道:“什么旧案?” 接着林枫就将他是如何遇到傅阳,如何调查傅雪失踪案,以及最后如何抓住了造成了八个无辜女子惨死的真凶的事,十分详细的告诉了萧瑀。 林枫叹道:“……事情就是这样,傅阳虽然找到了女儿,可是找到的却只是一具枯骨,父女终究是天人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萧瑀听完了整个查的案过程,沉默了片刻。 他看向林枫,缓缓道:“有些真相,在没有揭晓时,还能留个念想,可一旦揭晓了,那最后的一缕希望也没有了。” “不过……” 他摇头道:“如果真相不揭晓,不将这个杨丰抓起来,那么之后必然还有更多的傅雪会被他所害,所以真相对傅阳来说很残酷,但对更多的傅雪来说,却是救了她们的性命。” 林枫点着头,赞同萧瑀的话。 萧瑀看着眉宇间带着一抹叹息的林枫,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女儿前后态度会如此大了。 查案时的林枫,真的是宛若神助一般,那恐怖的洞察力,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对于一直自诩聪明的女儿来说,绝对是一种碾压式的震撼与震动。 再加上这个案子一波三折,杨丰的恶,傅阳的悲……这些都足以让自己女儿情绪出现剧烈波动。 前十几年,自己女儿一直心静如水,觉得人世不过如此,这才有了出家的心思。 可今天,林枫带给了自己女儿人生前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波动与震撼,自己女儿会对林枫另眼相看,也就十分正常了。 更别说林枫的善良与温柔,更是女儿之前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真是防不胜防啊!” 萧瑀心中叹息,谁能想到,自己女儿今天会亲自去给林枫送东西,谁又能想到林枫会因为自己昨天的话误解女儿的身份。 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去逛街还能遇到这样一桩充满着遗憾的案子。 诸多意外与巧合叠加到一起,连萧瑀都觉得,这简直就像是天意一样。 不过虽然事情很意外,可林枫毕竟是自己十分看好的下属,仔细一想,若是林枫能成为自己女婿,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这些,萧瑀认命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女儿和林枫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并不指望着依靠女儿在官场上再进一步,所以即便林枫没什么背景,他也不在意。 林枫见萧瑀在那里长吁短叹,他也有些尴尬,毕竟他真的没想过萧蔓儿是萧瑀女儿,此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了,林枫觉得自己该撤了,否则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会更尴尬。 “萧公,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萧公处理公务了。” 萧瑀见林枫要遛,忙道:“别着急,你来的也巧,本官正好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本还想后天等你上值后再和你说,既然你现在来了,那就和你说一下吧。” 林枫闻言,好奇道:“什么消息?” 萧瑀正襟危坐,目光认真的看向林枫,道:“假赵嫣然与陆辰鹤招了。” 刷的一下! 林枫听到萧瑀的话,先是一怔,继而双眼陡然瞪大,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他说道:“他们终于招了?” 假赵嫣然和陆辰鹤,是林枫在赵德顺案时,第一个活捉的四象组织成员。 只是他们的嘴十分硬,哪怕是刑部和大理寺联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撬开他们的嘴。 林枫都快把他们给忘了。 没想到,萧瑀今天忽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看着林枫惊喜的模样,萧瑀也露出了笑意,他说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之前本官不是说过他们骨头硬,不开口嘛,然后你出了主意,说不让他们睡觉,熬鹰一样熬着他们。” “一开始还没什么效果,他们甚至还冷笑,认为我们对他们没招了,还叫嚣着嘲笑我们,说我们也不过如此……” “不过过去了几天后,他们就开始熬不住了,他们先是出现身体上的不适,继而情绪暴躁,出现幻觉,大吼大叫……最后……” 萧瑀冷笑道:“终于是受不了,选择了招供。” 林枫对此并不意外,前世他也没少审问过嫌疑人。 对于那些嘴硬的嫌疑人,晾着他们,不让他们睡觉,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因困倦出现精神恍惚,实施精神打击,就容易撬开他们的嘴了。 不过前世会有一个度,不会如现在这么狠,一下子让他们熬那么多天。 林枫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萧瑀拿起水壶,为林枫与他各自倒了一杯水。 之后他端起水杯,缓缓道:“他们说,四象组织的名字,叫做星宫。” “星宫?” 林枫眸光一闪,他说道:“所以,那四象……其实代表的是星象?” 萧瑀点头:“不错,四象代表的是东南西北四大星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着星宫的四方之主,也就是说,有四个人,代号便是四象之名,统领各自的势力。” “每一个四象之主的下面,共有七个心腹,被称为七宿,而七宿的称谓皆以星宿命名。” “如我们目前接触过的白虎之主,他下面的七宿代号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 林枫轻轻摩挲着玉佩,微微点头:“倒是不意外。” 在知道四象之后,他就考虑过这四象指的可能是星象。 而如果是星象的话,自然就会有七宿,这是很基础的星象知识。 他问道:“我们抓的人里,有七宿吗?” 萧瑀点了点头道:“你抓住的陆辰鹤便是朱雀之主下面的柳宿。” “柳宿……倒是没想到,不知不觉抓住了这么一条大鱼。” 他笑道:“那个假赵嫣然呢?她不是七宿之一?” 萧瑀摇了摇头:“假赵嫣然是柳宿陆辰鹤的下属,她之所以会去赵府,都是听从了陆辰鹤的吩咐。”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书案,沉思片刻,道:“以陆辰鹤的身份地位来看,他在商州是长史,且能代理刺史一职,品级不低,实权不小,这么看来,这四象之主下面的七宿,都至少是陆辰鹤这一级别的,甚至品级更高。” 萧瑀赞同的点着头,道:“陆辰鹤说了,七宿要么是官员,要么是有着十分重要地位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林枫听出了萧瑀的言外之意,他问道:“陆辰鹤不知道其他星宿的身份?” “没错。” 萧瑀脸色凝重,道:“星宫这个组织拥有十分严密的架构,每个人只与他们的上下级对接,也就是说,陆辰鹤只与朱雀和他下面的假赵嫣然接触,与其他的六宿没有任何的接触,和其他星主的人更是没有接触的机会。” “他们都是单向行动的,这样也能避免一人被抓,牵连其他人。” 林枫想了想,冷笑道:“还真是符合四象组织给我们的一贯认知,阴险狡诈,极端的谨慎小心,怪不得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没有暴露。” “是啊,所以陆辰鹤其实也没给我们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只是让我们知道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基本情况。”萧瑀叹息道。 林枫见状,却是笑了笑,道:“萧公,这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毕竟我们之前可是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的架构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知道了他们的基本情况,以后再针对四象组织,也就能有的放矢,知道我们都抓了谁,解决了谁,到最后一统计,便也能避免有漏网之鱼。” 萧瑀闻言,眉头顿时舒展,笑道:“你说的也是,能知道这些,也是一个大进步。” 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他对金钗的事,知道多少?” 萧瑀道:“金钗在赵德顺手中的消息,是朱雀给他传信的,朱雀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金钗,但必须要确保隐秘,绝不能泄露金钗的消息。” 林枫眯了眯眼睛:“那他知不知道金钗的作用?知不知道朱雀是如何知晓金钗下落的?” 萧瑀摇头:“朱雀没有给他透露这些消息,他也不敢询问。” “什么都不知道,那他隐瞒个屁。” 林枫都被气笑了:“就这些消息,对四象组织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他何必如此嘴硬?” “这个我倒是问了。” 萧瑀看向林枫,说道:“我发现陆辰鹤他们对星宫,是一种如信徒拜佛一样的信仰,他们是坚定认为真的有四象之神的,并且坚定的认为,他们正在遵循神灵的指示,在让这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在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还有宗教成分? 林枫眉头微挑。 回想起翠竹与周然被发现后,那毅然决然自尽的事,林枫相信了萧瑀的话。 这世上,除了信仰外,很难有其他原因,能让这么多人毫不迟疑的寻死。 怪不得,这些家伙嘴硬如此。 有信仰,那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认为自己在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在创造更美好的世界……” 林枫呵笑道:“这么说来,他们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正义的事,我们这些人,反而是阻挠他们的恶人?” 萧瑀点头道:“就是如此。” “看来,他们和杨丰一样,认知上已经扭曲了啊。” 林枫眯了眯眼睛,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捻动,他忽然道:“他们的信仰是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觉得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萧瑀皱眉道:“还能代表着什么,就是给他们的恶行找一个好听的理由呗。”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 他沉声道:“如果只是创造什么新世界的话,那倒是没什么,很多邪门的信仰都会这样说,但星宫却有更具体的——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结合大唐安稳也没几年,我着实是不能不怀疑,这句话,恐怕意有所指啊。” 萧瑀闻言,心中不由一惊,他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脸色陡然大变。 很明显他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他看了一眼外面,旋即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指的是什么?” 林枫见萧瑀紧张的神情,便知道萧瑀其实已经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若是真的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那这个星宫的终极目的,也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从他们对我大唐所做的事情来看,他们对大唐绝不是充满善意的。” “因此,我认为……那混乱的秩序,很可能指的就是现在的大唐!” “故此,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萧瑀紧张的看着林枫。 便听林枫道:“要么,是大唐灭隋,这在他们看来,是导致秩序崩坏的原因,所以他们想要对付大唐。” “要么……” 林枫声音压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么,恐怕他们的目标是陛下……毕竟陛下继承皇位……” 林枫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他直接被萧瑀捂住了嘴。 萧瑀十分严肃的看着林枫,道:“子德,这句话咽回到肚子里,记住,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许再说这句话!” 林枫自然明白萧瑀的意思。 他笑道:“我也只在萧公面前会说这些话,毕竟萧公也想到了不是吗?” 萧瑀眉头紧皱,脸色无比凝重。 他发现,从陆辰鹤嘴里得到的秘密,竟然都不如林枫抽丝剥茧推断出来的多。 这林枫,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他看向林枫,道:“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林枫摇了摇头:“不知道,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寻找金钗,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或许从我的前身大理寺丞林枫所做的事情上,能够查出一二来,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查明他隐藏在大理寺六年,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瑀脸色凝重,他站起身来,不断在房间内踱着步。 “不行!我得去再问问陆辰鹤!” 他看向林枫,道:“我得问问他星宫的这两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林枫好奇道:“萧公之前审问他时,没问过?” 萧瑀叹了口气:“只问了他是否知道星宫最终的目的,可他只是说出了这两句话,对其他的并不知情。” 林枫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萧瑀之前都没在意过这两句话,在萧瑀看来,那就是忽悠人的假大空的借口,并没有实质的含义。 林枫见萧瑀就要离开,想了想,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萧瑀站定,道:“什么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星宫,怎么加入的?”林枫问道。 萧瑀直接道:“他说他是贞观元年加入的星宫,至于为何加入……他说他在武德九年时发生了意外,差点身死,是朱雀救了他,朱雀告诉他是神灵指引着朱雀,让朱雀找到了他……” “救命之恩,还扯上星宫的神灵……怪不得他会忠诚于星宫。”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那他对朱雀了解多少?” “丝毫不了解。”萧瑀摇头:“朱雀总是戴着一张朱雀面具,从未露过本来面目。” 林枫眼中眸光闪烁,沉吟片刻后,他又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萧瑀,沉声道:“星宫的主子就是四象之主吗?” 萧瑀摇头。 他看着林枫,面目严肃认真,缓缓道:“在四象之主之上,还有一个星宫之主。” “而他们管这人……称为‘紫微’。” 身体不舒服,全身酸痛,头疼,发烧,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怎么了,实在是写不动了,本来想请假的,但又不敢请假,坚持着写了五千字。 希望明天能舒服些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主动出击,第一次正面交锋!(二合一) 林枫返回自己府邸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少爷。” 管家向林枫道:“少爷还没吃饭吧?小的让厨子为少爷准备晚饭?” 听着管家的话,林枫这才记起自己竟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他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管家连忙摇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少爷切莫这样说。”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在本官离开后,可有其他人来找过本官?” 管家道:“倒是来了一个媒婆,不过少爷已经离开了,媒婆也就没进来。” 还真如萧瑀说的那样,他给自己安排了媒婆。 结合萧瑀当时那不敢置信和无比意外的表情…… 这样说来,萧蔓儿的到来,真就是一个巧合了? 其实萧瑀完全不知道萧蔓儿会来找自己? 林枫思维敏捷,之前他以为萧蔓儿是萧瑀给自己安排的,所以未曾多想,可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或者说,这就是缘分啊! 两个原本毫无任何关系的俊男美女,因为一个巧合与误会,直接对彼此一见钟情。 这不妥妥言情剧里的天降缘分? 所以这缘分,林枫必须要将其抓住。 毕竟如萧蔓儿那样漂亮、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子,这世上真的未必有第二个。 再说人家都把贴身玉佩送给自己了,意思是什么,也不言自明。 “管家,为本官准备点礼物,明天本官去拜访一下萧公。” 知道萧蔓儿是萧瑀女儿,而且都互相交换定情信物了,那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亲自正式登门拜访。 管家闻言,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来到了房前,这时他发现赵十五的房间里黑洞洞的,林枫问道:“十五没在府里?” 管家道:“过了午时就离开了,他说今天是某个友人的忌日,要去祭拜友人。” 友人? 林枫点了点头,他想了起来,昨天睡觉之前,赵十五和他提过一嘴。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宵禁了,估摸着十五也快回来了,你也为他准备一份饭菜吧。” 管家忙点头:“是。”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去后厨吩咐厨子准备饭菜。 林枫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 点燃蜡烛,坐在书案之后。 看着桌子上的箱子,林枫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萧蔓儿给自己带来的,原本他以为是萧蔓儿送自己的定情信物。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不是定情信物,又会是什么?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将其打开。 打开后,视线向箱子内看去。 林枫眼眸陡然一亮。 只见箱子里躺着的,正是一个不大的弩。 将弩拿起来,弩的重量很轻,上面有三支弩箭都已上膛。 看着弩箭那漆黑的闪烁着寒芒的样子,林枫能够想象到,这弩箭射到人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他目光再向箱子里看去,便见里面有一张纸。 将纸拿出来,目光向上看去。 林枫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弩是萧瑀拜托工部,亲自为自己打造的。 这把弩可以绑在胳膊上,然后宽大的衣袖直接就能将其遮挡。 一旦自己遇到了危险,这把弩就是救命的神器。 虽然只有三把箭矢,且将其重新装填颇费功夫,在战斗时基本上没法回收箭矢,可在关键时刻,那就是自己保命的底牌! “萧瑀真的有心了!” 林枫一边按照纸张上的说明,一边绑在了自己右手手臂上。 之后将衣袖自由展开,便真的谁也看不出来自己手臂上装有救命的神器。 而且这把弩十分轻巧,一点也不影响手臂的动作。 林枫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对萧瑀感动。 自己老丈人都这样关心自己了,明天一定要送老丈人大礼才行。 看来一会儿要叮嘱管家,买好东西,别扣扣搜搜的。 林枫摆弄了一会儿保命神器,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往常的平静,这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张上写下了刚刚从萧瑀那里得知的四象组织的情报。 他利用树状图,将四象组织也即星宫的构架清晰的表现了出来。 最上方是紫微。 而后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主。 再向下则是每一个星主对应的七宿。 七宿之下是他们各自拥有的势力。 看着星宫的架构,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自语道:“四级的权力架构,每一级都是单向联系,只有上一级能联络下一级,也只有上一级能发展下一级。” “这也就说明,上一级能知晓下一级的所有人的身份,但下一级无法对上一级的人知晓,同时同级别的人因为接触不到,也同样无法知晓身份。”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哪怕有人被抓,所能影响到的也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下一级!除此之外,对整个四象组织而言,没有任何其他的影响。” “可这也有坏处,那就是四象组织成员之间,彼此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那就很容易有误伤的情况。” “所以……” 林枫眸光一闪,他在纸张的一旁,写下了“图腾”二字。 “所以他们会在身上纹有四象的图案,目的不仅仅是信仰,也是为了验证身份所用?万一真的两个四象组织的成员不小心碰到一起了,有了冲突,那么身上的图案就是他们避免误伤与内耗的方法?”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四象组织的人都把身上的图案给去除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可以确定同为四象组织成员的新的方法。 若是找到了,那自己就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方法,这会成为自己判断四象组织成员重要的依仗。 若是没找到……那就很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否会有四象组织成员误伤友军。 林枫笑了笑,视线向上移去,目光重新落在权力架构最上方的紫微二字上。 看着这两个字,林枫半眯眼睛,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紫微二字的含义。 紫微,帝星。 星宫的真正掌权者用紫微代称,其目的不言自明。 再结合星宫那句“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这让林枫对星宫掌控者的身份,不由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但具体是否如此,还是需要大量的线索和证据才行。 毕竟这件事兹事体大,万一弄错了,说不得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可想要查明紫微的身份,至少要查清楚四象星主的身份才行。 按照星宫单向联系的架构,紫微应当只与四象之主这个级别的人接触,所以只有从四象之主才有机会反推紫微的身份。 但现在,他们唯一查到的,只有七宿的级别。 对于四象星主仍旧缺乏关键性的线索。 林枫想了想,旋即在白虎之主上画了一个圈。 同时引出一个箭头,箭头的对面写着一个名字“前大理寺丞林枫”。 “前大理寺丞林枫藏匿在大理寺足足六年,而后完成任务,假死脱身……不出意外,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七宿的级别。” 林枫摸着下巴,缓缓道:“而他都已经是六品的大理寺丞了,有机会竞争五品的大理寺正,却还是甘愿放弃这一切的权利地位,想来这应是白虎星主的命令……或者说,一开始他来到大理寺卧底六年,就是白虎星主之令。” “在完成了白虎星主的任务后,就算他不愿离开也不行,毕竟一旦事情败露,他必死无疑!” “那也就是说……若是能找到前大理寺丞林枫,或者查明他秘密做了六年的任务,就有机会找到白虎星主的线索。” “甚至将计就计,能钓出白虎星主来!” 林枫眸光闪烁,长长吐出一口气:“兜兜转转,还是转回来了,看来还是要尽快查明那个家伙的任务才行。” 想到这些,林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纸片。 纸片上只能看到两个不相关的字。 “人” “鬼” 这是前大理寺正王勤远被四象组织的人杀害时,在他书房里找到的。 更多的内容都被星宫的人给烧了,只剩下这么一角。 当时林枫就推断出,王勤远是发现了四象组织的什么秘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明王勤远发现了什么,就又遇到了新的案子,以至于现在尚未查清这纸张一角所代表的秘密。 此时再度拿出这个纸片,林枫视线落在上面。 看着人与鬼二字,林枫眉头微蹙。 “人倒是好理解,可鬼呢?” “为何王寺正会写下鬼?什么鬼?鬼鬼祟祟?还是说闹鬼?” 鬼这个字一般是很难出现的,王勤远在书写四象组织秘密时,专门写下了这个字,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可这个鬼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林枫一时间也没头绪。 “接下来可以重点翻阅王寺正的卷宗,看看是否有和鬼相关的案子,若是有,也许就是重点。” 林枫心中做出了决定,在时间短任务重的情况下,优先挑选概率最大的卷宗检查,是效率最高的。 梳理好了具体的思路,林枫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最终的结果又回到了原点,和之前的要做的事一样,但事情虽然一样,可目的却已经不同。 现在是更加的有目标,有方向,且已经是对四象组织的主动出击了,这和之前被动防御四象组织的阴谋,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这主被动关系的变化,就意味着,林枫与四象组织的斗争,已经渐渐开始攻守易型了。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管家的声音响起:“少爷,能用饭了。” 林枫闻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将写好的纸张,直接卷起,放在蜡烛上方,任凭蜡烛的火焰将其吞噬。 而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灰烬,便慢悠悠出去用饭了。 半个时辰后。 林枫吃饱喝足,他坐在凳子上打着饱嗝,看着外面的天色,道:“宵禁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五怎么还没回来?” 管家也觉得奇怪,道:“按理说早该回来了,现在路上应该都没什么人了,城门也已经关闭了……白天离开时,他并没有说晚上不回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 赵十五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他连出门都会提前告知自己原因,不会夜不归宿也不提前告知。 可马上宵禁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林枫想了想,道:“安排人在门口守着,若是他回来了,尽快为他开门,免得他敲半天门也没人听见……若是到明早他仍是没有回来,那就派人去他惯去的地方找一找。” 管家自是不会迟疑,道:“少爷放心,小的已经吩咐护院守在门口了,若是明早他还不回来,小的亲自带人去找。” 林枫微微点头,他刚要起身返回书房,想着再补一些大唐的基本知识时,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接着就看到护院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他看向林枫,连忙道:“少爷不好了,万年县县尉来了。” “万年县县尉?” 林枫听着护院的话,有些意外,道:“你别着急,万年县县尉来干什么?” 护院神色惊慌,道:“他们来抓人!” “抓人?” 林枫眉头微蹙,管家也是脸色一变,他连忙说道:“万年县县尉不知道这是少爷的宅邸吗?竟敢来这里抓人?” 护院说道:“他们知道是少爷的宅邸,因为他们就是向着我们宅邸来的,而他们要抓的人……” 护院看向林枫,神色紧张道:“是赵十五!” “什么!?赵十五?” 管家听着护院的话,脸色陡然一变。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少爷,这……” 林枫也是眉毛一挑,脸色凝重。 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是特殊的县衙。 长安县管理朱雀大街以西的地段,万年县主管的就是以东的地段。 并且因为豪门大族,官员皇亲的宅邸多数都集中在万年县区域,所以万年县县令的地位,还要隐隐比长安县令高一些。 能在随便一板砖就能敲晕一个达官显贵的万年县辖区内,担任好万年县县令一职,绝对是心机颇深,十分会做人的人。 这也就是说,若不是有足够的理由,万年县县令绝不会让县尉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堂堂大理寺正的府上抓人。 再结合赵十五现在也没归来…… 林枫心中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直接起身,道:“走,本官去见他们。” 很快,林枫来到了门口,将门打开,就见十几个衙役正守在门外。 为首之人,穿着县尉的官服。 “下官万年县县尉孔锋,见过林寺正。” 说话之人有着三十余岁的年龄,一看到林枫,他就十分正式的行礼,让林枫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哪怕知道来者不善,可孔锋姿态摆的很好,礼节十分到位,便是让人想发火都不成,果然在万年县能坐稳位子的人,都不简单。 林枫点了点头,道:“不知孔县尉此来所为何事?” 孔锋看向林枫,道:“下官奉长孙县令之令,为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一案,带赵十五前去问话。”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了?” 林枫一脸意外。 他经常去刑部,也见过曹高阳,虽然曹高阳官职没有那么高,可对他,林枫还是有一定印象的。 曹高阳以铁面无私著称。 哪怕孙伏伽,对曹高阳的评价也不低。 孔锋见林枫神色诧异,沉声点头:“不错,就在不久前,曹员外郎在自己宅邸的书房被人杀害了,而赵十五……” 他看着林枫,道:“是最大的嫌疑人。” 林枫蹙眉道:“赵十五去过曹员外郎府邸?” “没错。” 林枫和管家都有些诧异。 赵十五明明是去祭拜好友的,怎么会去曹高阳的宅邸? 而且还会成为嫌疑人? 没听说赵十五和曹高阳还有什么私交啊? 林枫问道:“可否告知详细情况?不瞒孔县尉,赵十五至今未归,本官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没有回来?” 孔锋皱眉看着林枫,那样子,分明是在怀疑林枫是否在包庇赵十五。 林枫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孔锋的想法。 他身体向一侧让开,道:“孔县尉可以带人去搜查一番,查过后自然就会知道本官的话是否属实了。” 林枫毕竟是五品的大理寺正,孔锋也不敢随意搜查,毕竟这次的嫌疑人只是林枫的一个下属,因为一个下属得罪了林枫,实在不划算。 再加上林枫敢让他们进去搜查,孔锋也觉得大概率是搜不到什么。 他忙拱手道:“下官岂敢怀疑林寺正的话,既然林寺正说赵十五没有回来,那下官自然相信林寺正。” 说着,他神色一正,认真道:“不过林寺正,赵十五没有返回这里,这也恰巧能证明他心中有鬼,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更大了。” 林枫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道:“孔县尉,判断赵十五是否有嫌疑,是需要证据的,若是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冒然说赵十五是嫌疑人,还说他嫌疑很大,这不太合适吧?” 见林枫不悦,孔锋心中一惊。 他连忙解释道:“非是下官胡乱怀疑赵十五,而是曹员外郎死之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赵十五,并且曹员外郎的老管家也看到赵十五在离开时行色匆忙,都不等他去开门,就自己慌忙开门离开,这才让我们将嫌疑放在了赵十五身上的。” 听着孔锋的话,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当时的情况。 赵十五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离开时又慌得不行,甚至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自己打开门就往出跑……的确,这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 他能理解孔锋他们对赵十五的怀疑了。 而现在他们来找赵十五问话,结果赵十五却不在自己这里,就好像是因为做了错事藏了起来一样,这也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可林枫相信赵十五,赵十五性子憨厚善良,绝不会是那种会无端杀人之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知道的曲折。 想要查明赵十五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查明赵十五为何没有返回自己宅邸,看来必须得走一趟曹高阳的宅邸了。 只有查明曹高阳被杀的真相,才能明白赵十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看向孔锋,道:“孔县尉,此事既然与赵十五有关,那本官就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还请让本官跟你一同前往曹员外郎的府邸进行调查,若是最终的结果真的是赵十五是真凶,那本官会配合你们,将赵十五捉拿归案。” “可若最后的真凶不是赵十五……” 林枫声音冰冷,充满着上位者的压迫感:“那本官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冤枉赵十五!” 听着林枫那带着压迫感的话,孔锋不由觉得肩膀一沉,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林枫风头正盛,乃是大唐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再加上林枫断案如神的名头,对于孔锋这些负责刑狱的人来说,威压更大。 所以此刻,孔锋根本就生不起抗拒的心思。 再说,他也希望能赶紧破案,毕竟官员在自己宅邸被杀,一旦闹大了,压力会全都压在万年县县衙身上,而他这个负责刑狱调查的二把手,更会是最受压迫的。 甚至如果破不了案,自己还有可能被推出去当牺牲品。 故此对于林枫要主动查案,孔锋不仅不反对,反而还是支持的。 毕竟能跟着林枫躺赢,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何乐而不为? 思于此,孔锋连忙拱手道:“林寺正想要亲自调查,下官自是不敢反对。” 林枫点了点头,他转身向管家道:“你们且安心在府里休息,若是赵十五回来了,第一时间派人去曹员外郎宅邸告知本官。” 管家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翻身上了衙役的一匹马,道:“走吧。” ………… 两刻钟后。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宅邸。 此时曹宅门口已经被衙役封锁了,禁止任何人进出。 但在县尉孔锋的带领下,林枫十分轻松就进入了曹宅内。 曹宅不算大,和林枫的二进出院落差不多,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待客厅。 而还未进入待客厅,林枫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响起:“赵十五人呢?怎么还没带过来?孔县尉究竟是骑马去的,还是驮着马去的?还是说林寺正不愿交人?要护短到底?” 听到这声音,孔锋脸色有些尴尬。 他连忙向林枫道:“长孙县令也是着急,他无意冒犯林寺正,还望林寺正理解。” 林枫微微点头,他自然不在意这些。 孔锋道:“林寺正还请在这里稍等,下官去将林寺正到来的消息告知长孙县令。” 说完,孔锋就快步走进了待客厅内。 看着孔锋着急的背影,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万年县县令长孙平安的信息。 长孙这个姓氏,在大唐,特别是长安城内,意义可不一般。 毕竟李世民最信任的皇亲国戚长孙无忌,就是这个姓氏。 而长孙平安,姓长孙也不是巧合,他正是长孙无忌的一个远房亲戚,备受长孙无忌信任。 他能坐稳万年县县令的位置,也和这一点有很重要的原因。 想到这些,林枫便觉得有趣,长安县县令是房玄龄的学生,万年县县令是长孙无忌的远亲,而房玄龄是唯一能和长孙无忌在朝堂上相抗衡的人。 不能不说,官场上的很多事,都很值得推敲。 这时,待客厅内有几道身影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人。 一个林枫很熟悉,正是刑部郎中孙伏伽。 另一个则很是陌生,他有着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魁梧,脸型方正,乍一看会下意识让人认为他是一员武将,可实际上,他却是五品的万年县县令,妥妥的文官。 这长相,真的很唬人。 若是真的从他那武将型的长相样貌,就认为他和武将一样直率冲动,恐怕最后被怎么算计死的都不知道。 几人来到林枫面前,孙伏伽笑着向林枫颔首,魁梧的长孙平安则拱手,嗓门很大,仿佛嗓子里夹着一个大喇叭:“没带来赵十五,本官原本还要治孔县尉的罪,但能把林寺正请来,又算大功一件,我大唐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想来林寺正出马,一定能迅速查明真相。” 林枫笑着回礼:“长孙县令别嫌弃我不请自来便好。” 长孙平安直接摇头:“谁不知道林寺正的本事,谁又不知道林寺正的品性?相信即便凶手是赵十五,林寺正也绝不会隐瞒的,对吧?”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长孙平安,他说这句话,摆明了是提醒自己不要徇私。 他长相魁梧憨厚,说出的话看起来也好像是直肠子没有弯弯道道,可实际上,这句话就是他深谋远虑的结果,他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就是将自己逼到绝路,不给自己为赵十五徇私的机会。 林枫心中什么都明白,脸上却也不露分毫,他拱手笑道:“那是自然,若凶手真的是赵十五,不用你们说,本官也会将他绳之于法,可若赵十五是被冤枉的,那无论任何人,也别想从本官手中抢走赵十五。” 孙伏伽感受着两人的剑拔弩张,他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查案重要,子德既然来了,还是赶紧查案吧。” 长孙平安呵呵笑道:“也是,查案最重要,最后是否抓赵十五,还要看林寺正的结果。” 林枫微微点头,旋即不再耽搁,直接进入了待客厅内。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林枫笑道:“事关赵十五的清白安危,我岂能不管不顾?” “倒也是。” 孙伏伽点着头,说道:“其实本官也不相信赵十五会做出这等事,但赵十五不见了又是事实,这着实是让人无法不怀疑他啊。”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他道:“孙郎中怎么会在这?” 孙伏伽道:“刑部的官员出事了,刑部自然要派人调查,任务落在了我身上,我便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 说话间,几人进入了现场。 一进入,林枫便看到大厅的地面上,正趴着一具尸首。 尸首四周都是鲜血。 在尸首的后脑处,有着一个明显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看那样子,足以致死。 只是后脑伤口流出的鲜血,与现场的鲜血有些不对。 死者鲜血最多的地方,明显是前心处,那里的鲜血最厚最多。 脑袋上的伤口流血再多,也该是脑袋附近鲜血多,而不至于转换了地方。 所以…… 林枫眸光微闪,道:“死者心口的位置,应该也有伤口吧?”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眸光一动,他余光瞥了一眼孔锋:“你告诉林寺正的?” 孔锋连忙摇头:“关于具体的案子细节,下官没有向林寺正吐露分毫。” “哦?” 长孙平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林寺正果真厉害,不错,在曹员外郎的心口处,有着八处刀伤。” “刀伤?”林枫眉毛一挑:“什么样的刀?” “普通匕首。” 长孙平安道:“匕首还留在伤口处,凶手并未将其带走。” 一边说着,长孙平安一边将死者翻了过来。 这时,林枫清晰的看到死者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湿,前襟心口处衣服明显有着破洞,一把匕首此刻正插在那里。 看着那些伤口,林枫蹙眉道:“这些匕首的伤,也足以致命了吧?” 长孙平安点头:“没错,仵作查验过,心口的伤足以致命。” 这就奇怪了。 既然心口与后脑的伤都足以致命,那凶手为何要费两遍事? 要知道,杀人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线索也会越多。 林枫一边想着,视线一边看向死者的衣衫。 只见死者衣衫整齐,基本上没有什么搏斗过的痕迹。 看来凶手完全掌握着优势,死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凶手给弄的失去了搏斗的能力。 林枫抬起死者的右手,这时他发现死者的食指处沾着鲜血,可其他的四根手指却没有任何鲜血。 看到这一幕,林枫眸光一闪。 他迅速向死者周围的地面上看去。 可是地面上除了一滩滩血迹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他又抬起死者的左手。 只见死者左手半握,那样子就好像是生前在握着什么,可此刻却是空无一物。 “手里的东西被人取走了?” “谁取走的?” “凶手杀人,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想到这里,林枫直接起身,道:“曹府的其他人呢?” 长孙平安道:“曹员外郎生活朴素,只有一个老仆侍候,并没有其他下人,而他的妻儿前些天回娘家探亲,至今未归。” 随着长孙平安话音落下,衙役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明显对曹高阳有着极深的感情,此时看到曹高阳的尸首,眼眶就不由发红。 神情十分的痛苦与悲伤。 林枫将老者神色收归眼底,他声音轻柔,缓缓道:“老管家,接下来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关乎是否能尽快找到杀害你家老爷的凶手。” 老者一听,连忙重重点头,道:“老爷向小人说过林寺正,林寺正断案如神,便是老爷都十分敬佩,林寺正尽管询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绝不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不墨迹,直接道:“你家老爷今夜在待客厅时,手中可曾拿着什么东西?”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摇头:“小人也不知道,老爷在吩咐小人时,他还在书房,后来老爷从书房去会客厅后,小人便一直守在大门处,未曾见过老爷,所以老爷是否拿了什么,我不敢乱说。”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今晚在你家老爷出事之前,都见过哪些人?除了赵十五外,还有其他人吗?” 老者点头:“老爷今晚一共与三人有约。” “三人?”林枫挑了挑眉。 老者道:“第一人是工部员外郎钱波,第二人是少府监中尚顾成浩,第三人则是礼部员外郎赵蒙。”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蹙眉道:“没有赵十五?” 老者摇头:“没有赵十五,赵十五是第三个抵达的,因为老爷一开始只是告诉小人今夜他要招待三个客人,让小人只需要管开门关门即可,其他的事不用小人去管。” “所以在赵十五第三个到来时,小人以为赵十五就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可是却没想到,在赵十五慌忙离去后不久,吏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说受老爷之邀而来,小人这才知道原来赵十五是突然到访的,根本就不是老爷提前邀请的。” 林枫闻言,神色间的疑惑之色越来越多了。 赵十五不是被曹高阳提前邀请的,那他为何会突然前来? 他扭头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可知赵十五与曹员外郎可有私交?”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赵十五一个狱卒,和曹员外郎在公务上没有交叉,本官从未见到他们单独接触过。” 那就是两人没有任何交情。 既然没有交情,赵十五又为何要来? 这当真是越发奇怪。 而且赵十五为何离开时如此慌张?他看到什么了吗? 在离开后,他又为何没有回自己宅邸找自己? 这一切,都透露着极端的不合理! 林枫重新看向老管家,道:“前两人都见到曹员外郎了吗?” 老管家点头道:“他们都待了两刻钟才离开的,想来是见到了。” “那赵十五呢?他待了多久?” 老管家道:“赵十五待的时间很短,不到半刻钟……我以为赵十五和其他人一样,要待至少两刻钟,所以我才趁此机会去的茅房,可我没想到当我从茅房出来时,就看到赵十五慌忙离去。” “当时我们的门反锁着,他都没等我,直接打开了门就扬长而去。” 林枫大脑迅速归纳着得到的线索,他继续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你家老爷出事的?” 老管家说道:“赵十五离开后没多久,礼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一来我才知道原来赵十五不是老爷要见的人,他才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只是老爷见到赵十五后,并未叫小人,所以小人以为老爷和赵十五也相熟,便未多想,之后小人便让赵员外郎去待客厅见老爷。” “可没多久,赵员外郎就发出一声大叫,小人听到叫声连忙跑了过去,就发现老爷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联想到赵十五不请自来,走的时候还那样慌忙,小人就怀疑可能是赵十五做的,所以连忙报了案。”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赵十五来敲门时,他是怎么说的?” 老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道:“他也没怎么说,他就很客气的说要见我家老爷,让我去通报,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第三人,所以直接让他进入了。”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 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假如说凶手真的不是赵十五,那就很有意思了。 首先,赵十五的行踪很奇怪,明明与曹高阳没有任何交情,却在深夜贸然打扰。 其次,见过曹高阳后,匆匆忙忙就离去,都不等管家为他开门。 最后,离开曹府后,也不回自己府邸,竟是直接失踪了。 这一切,都像极了赵十五杀人畏罪潜逃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是在老管家他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最后见的人,现在找不到赵十五,那就根本没法确定赵十五见到曹高阳时,曹高阳是死是活。 所以赵十五不见了,只能用惯性思维去推测,曹高阳最后见的人就是赵十五! 这一系列的线索证据,几乎都直接指向赵十五——就是杀人凶手! 在找不到赵十五之前,洗都没法洗! 真是好一出算计! 真是好一出针对赵十五的谋划! 再结合自己刚刚从萧瑀那里得到的情报。 林枫实在是不能不怀疑……这就是一出直接针对赵十五的阴谋! 这就是专门为了将赵十五打成杀人凶手的算计! 可赵十五原本一个狱卒,现在也只是自己的跟班,哪里值得他人如此算计他? 所以,很明显……这次对赵十五的算计,指向的根本就不是赵十五。 幕后之人,指向的是自己! 而自己刚刚得到了四象组织全新的情报……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这是四象组织对自己的狙击? 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了。 不得不出手对付自己? 若当真如此。 那这个案子,将是自己与星宫组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的交锋…… 筹码……就是赵十五! 昨天一个请假条,大家如此给力,既安慰我,又给我投了那么多月票和打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了。 所以即便仍旧不舒服,也还是强咬着牙写了万字,不万字回馈大家,总觉得对不住大家。 不过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些影响状态,在思考案子时总会发懵,明天身体更好一些了应该状态也会更好,大家看我表现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主动出击,第一次正面交锋!(二合一) 林枫返回自己府邸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少爷。” 管家向林枫道:“少爷还没吃饭吧?小的让厨子为少爷准备晚饭?” 听着管家的话,林枫这才记起自己竟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他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管家连忙摇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少爷切莫这样说。”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在本官离开后,可有其他人来找过本官?” 管家道:“倒是来了一个媒婆,不过少爷已经离开了,媒婆也就没进来。” 还真如萧瑀说的那样,他给自己安排了媒婆。 结合萧瑀当时那不敢置信和无比意外的表情…… 这样说来,萧蔓儿的到来,真就是一个巧合了? 其实萧瑀完全不知道萧蔓儿会来找自己? 林枫思维敏捷,之前他以为萧蔓儿是萧瑀给自己安排的,所以未曾多想,可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或者说,这就是缘分啊! 两个原本毫无任何关系的俊男美女,因为一个巧合与误会,直接对彼此一见钟情。 这不妥妥言情剧里的天降缘分? 所以这缘分,林枫必须要将其抓住。 毕竟如萧蔓儿那样漂亮、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子,这世上真的未必有第二个。 再说人家都把贴身玉佩送给自己了,意思是什么,也不言自明。 “管家,为本官准备点礼物,明天本官去拜访一下萧公。” 知道萧蔓儿是萧瑀女儿,而且都互相交换定情信物了,那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亲自正式登门拜访。 管家闻言,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来到了房前,这时他发现赵十五的房间里黑洞洞的,林枫问道:“十五没在府里?” 管家道:“过了午时就离开了,他说今天是某个友人的忌日,要去祭拜友人。” 友人? 林枫点了点头,他想了起来,昨天睡觉之前,赵十五和他提过一嘴。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宵禁了,估摸着十五也快回来了,你也为他准备一份饭菜吧。” 管家忙点头:“是。”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去后厨吩咐厨子准备饭菜。 林枫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 点燃蜡烛,坐在书案之后。 看着桌子上的箱子,林枫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萧蔓儿给自己带来的,原本他以为是萧蔓儿送自己的定情信物。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不是定情信物,又会是什么?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将其打开。 打开后,视线向箱子内看去。 林枫眼眸陡然一亮。 只见箱子里躺着的,正是一个不大的弩。 将弩拿起来,弩的重量很轻,上面有三支弩箭都已上膛。 看着弩箭那漆黑的闪烁着寒芒的样子,林枫能够想象到,这弩箭射到人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他目光再向箱子里看去,便见里面有一张纸。 将纸拿出来,目光向上看去。 林枫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弩是萧瑀拜托工部,亲自为自己打造的。 这把弩可以绑在胳膊上,然后宽大的衣袖直接就能将其遮挡。 一旦自己遇到了危险,这把弩就是救命的神器。 虽然只有三把箭矢,且将其重新装填颇费功夫,在战斗时基本上没法回收箭矢,可在关键时刻,那就是自己保命的底牌! “萧瑀真的有心了!” 林枫一边按照纸张上的说明,一边绑在了自己右手手臂上。 之后将衣袖自由展开,便真的谁也看不出来自己手臂上装有救命的神器。 而且这把弩十分轻巧,一点也不影响手臂的动作。 林枫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对萧瑀感动。 自己老丈人都这样关心自己了,明天一定要送老丈人大礼才行。 看来一会儿要叮嘱管家,买好东西,别扣扣搜搜的。 林枫摆弄了一会儿保命神器,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往常的平静,这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张上写下了刚刚从萧瑀那里得知的四象组织的情报。 他利用树状图,将四象组织也即星宫的构架清晰的表现了出来。 最上方是紫微。 而后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主。 再向下则是每一个星主对应的七宿。 七宿之下是他们各自拥有的势力。 看着星宫的架构,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自语道:“四级的权力架构,每一级都是单向联系,只有上一级能联络下一级,也只有上一级能发展下一级。” “这也就说明,上一级能知晓下一级的所有人的身份,但下一级无法对上一级的人知晓,同时同级别的人因为接触不到,也同样无法知晓身份。”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哪怕有人被抓,所能影响到的也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下一级!除此之外,对整个四象组织而言,没有任何其他的影响。” “可这也有坏处,那就是四象组织成员之间,彼此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那就很容易有误伤的情况。” “所以……” 林枫眸光一闪,他在纸张的一旁,写下了“图腾”二字。 “所以他们会在身上纹有四象的图案,目的不仅仅是信仰,也是为了验证身份所用?万一真的两个四象组织的成员不小心碰到一起了,有了冲突,那么身上的图案就是他们避免误伤与内耗的方法?”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四象组织的人都把身上的图案给去除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可以确定同为四象组织成员的新的方法。 若是找到了,那自己就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方法,这会成为自己判断四象组织成员重要的依仗。 若是没找到……那就很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否会有四象组织成员误伤友军。 林枫笑了笑,视线向上移去,目光重新落在权力架构最上方的紫微二字上。 看着这两个字,林枫半眯眼睛,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紫微二字的含义。 紫微,帝星。 星宫的真正掌权者用紫微代称,其目的不言自明。 再结合星宫那句“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这让林枫对星宫掌控者的身份,不由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但具体是否如此,还是需要大量的线索和证据才行。 毕竟这件事兹事体大,万一弄错了,说不得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可想要查明紫微的身份,至少要查清楚四象星主的身份才行。 按照星宫单向联系的架构,紫微应当只与四象之主这个级别的人接触,所以只有从四象之主才有机会反推紫微的身份。 但现在,他们唯一查到的,只有七宿的级别。 对于四象星主仍旧缺乏关键性的线索。 林枫想了想,旋即在白虎之主上画了一个圈。 同时引出一个箭头,箭头的对面写着一个名字“前大理寺丞林枫”。 “前大理寺丞林枫藏匿在大理寺足足六年,而后完成任务,假死脱身……不出意外,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七宿的级别。” 林枫摸着下巴,缓缓道:“而他都已经是六品的大理寺丞了,有机会竞争五品的大理寺正,却还是甘愿放弃这一切的权利地位,想来这应是白虎星主的命令……或者说,一开始他来到大理寺卧底六年,就是白虎星主之令。” “在完成了白虎星主的任务后,就算他不愿离开也不行,毕竟一旦事情败露,他必死无疑!” “那也就是说……若是能找到前大理寺丞林枫,或者查明他秘密做了六年的任务,就有机会找到白虎星主的线索。” “甚至将计就计,能钓出白虎星主来!” 林枫眸光闪烁,长长吐出一口气:“兜兜转转,还是转回来了,看来还是要尽快查明那个家伙的任务才行。” 想到这些,林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纸片。 纸片上只能看到两个不相关的字。 “人” “鬼” 这是前大理寺正王勤远被四象组织的人杀害时,在他书房里找到的。 更多的内容都被星宫的人给烧了,只剩下这么一角。 当时林枫就推断出,王勤远是发现了四象组织的什么秘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明王勤远发现了什么,就又遇到了新的案子,以至于现在尚未查清这纸张一角所代表的秘密。 此时再度拿出这个纸片,林枫视线落在上面。 看着人与鬼二字,林枫眉头微蹙。 “人倒是好理解,可鬼呢?” “为何王寺正会写下鬼?什么鬼?鬼鬼祟祟?还是说闹鬼?” 鬼这个字一般是很难出现的,王勤远在书写四象组织秘密时,专门写下了这个字,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可这个鬼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林枫一时间也没头绪。 “接下来可以重点翻阅王寺正的卷宗,看看是否有和鬼相关的案子,若是有,也许就是重点。” 林枫心中做出了决定,在时间短任务重的情况下,优先挑选概率最大的卷宗检查,是效率最高的。 梳理好了具体的思路,林枫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最终的结果又回到了原点,和之前的要做的事一样,但事情虽然一样,可目的却已经不同。 现在是更加的有目标,有方向,且已经是对四象组织的主动出击了,这和之前被动防御四象组织的阴谋,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这主被动关系的变化,就意味着,林枫与四象组织的斗争,已经渐渐开始攻守易型了。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管家的声音响起:“少爷,能用饭了。” 林枫闻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将写好的纸张,直接卷起,放在蜡烛上方,任凭蜡烛的火焰将其吞噬。 而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灰烬,便慢悠悠出去用饭了。 半个时辰后。 林枫吃饱喝足,他坐在凳子上打着饱嗝,看着外面的天色,道:“宵禁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五怎么还没回来?” 管家也觉得奇怪,道:“按理说早该回来了,现在路上应该都没什么人了,城门也已经关闭了……白天离开时,他并没有说晚上不回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 赵十五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他连出门都会提前告知自己原因,不会夜不归宿也不提前告知。 可马上宵禁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林枫想了想,道:“安排人在门口守着,若是他回来了,尽快为他开门,免得他敲半天门也没人听见……若是到明早他仍是没有回来,那就派人去他惯去的地方找一找。” 管家自是不会迟疑,道:“少爷放心,小的已经吩咐护院守在门口了,若是明早他还不回来,小的亲自带人去找。” 林枫微微点头,他刚要起身返回书房,想着再补一些大唐的基本知识时,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接着就看到护院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他看向林枫,连忙道:“少爷不好了,万年县县尉来了。” “万年县县尉?” 林枫听着护院的话,有些意外,道:“你别着急,万年县县尉来干什么?” 护院神色惊慌,道:“他们来抓人!” “抓人?” 林枫眉头微蹙,管家也是脸色一变,他连忙说道:“万年县县尉不知道这是少爷的宅邸吗?竟敢来这里抓人?” 护院说道:“他们知道是少爷的宅邸,因为他们就是向着我们宅邸来的,而他们要抓的人……” 护院看向林枫,神色紧张道:“是赵十五!” “什么!?赵十五?” 管家听着护院的话,脸色陡然一变。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少爷,这……” 林枫也是眉毛一挑,脸色凝重。 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是特殊的县衙。 长安县管理朱雀大街以西的地段,万年县主管的就是以东的地段。 并且因为豪门大族,官员皇亲的宅邸多数都集中在万年县区域,所以万年县县令的地位,还要隐隐比长安县令高一些。 能在随便一板砖就能敲晕一个达官显贵的万年县辖区内,担任好万年县县令一职,绝对是心机颇深,十分会做人的人。 这也就是说,若不是有足够的理由,万年县县令绝不会让县尉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堂堂大理寺正的府上抓人。 再结合赵十五现在也没归来…… 林枫心中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直接起身,道:“走,本官去见他们。” 很快,林枫来到了门口,将门打开,就见十几个衙役正守在门外。 为首之人,穿着县尉的官服。 “下官万年县县尉孔锋,见过林寺正。” 说话之人有着三十余岁的年龄,一看到林枫,他就十分正式的行礼,让林枫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哪怕知道来者不善,可孔锋姿态摆的很好,礼节十分到位,便是让人想发火都不成,果然在万年县能坐稳位子的人,都不简单。 林枫点了点头,道:“不知孔县尉此来所为何事?” 孔锋看向林枫,道:“下官奉长孙县令之令,为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一案,带赵十五前去问话。”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了?” 林枫一脸意外。 他经常去刑部,也见过曹高阳,虽然曹高阳官职没有那么高,可对他,林枫还是有一定印象的。 曹高阳以铁面无私著称。 哪怕孙伏伽,对曹高阳的评价也不低。 孔锋见林枫神色诧异,沉声点头:“不错,就在不久前,曹员外郎在自己宅邸的书房被人杀害了,而赵十五……” 他看着林枫,道:“是最大的嫌疑人。” 林枫蹙眉道:“赵十五去过曹员外郎府邸?” “没错。” 林枫和管家都有些诧异。 赵十五明明是去祭拜好友的,怎么会去曹高阳的宅邸? 而且还会成为嫌疑人? 没听说赵十五和曹高阳还有什么私交啊? 林枫问道:“可否告知详细情况?不瞒孔县尉,赵十五至今未归,本官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没有回来?” 孔锋皱眉看着林枫,那样子,分明是在怀疑林枫是否在包庇赵十五。 林枫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孔锋的想法。 他身体向一侧让开,道:“孔县尉可以带人去搜查一番,查过后自然就会知道本官的话是否属实了。” 林枫毕竟是五品的大理寺正,孔锋也不敢随意搜查,毕竟这次的嫌疑人只是林枫的一个下属,因为一个下属得罪了林枫,实在不划算。 再加上林枫敢让他们进去搜查,孔锋也觉得大概率是搜不到什么。 他忙拱手道:“下官岂敢怀疑林寺正的话,既然林寺正说赵十五没有回来,那下官自然相信林寺正。” 说着,他神色一正,认真道:“不过林寺正,赵十五没有返回这里,这也恰巧能证明他心中有鬼,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更大了。” 林枫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道:“孔县尉,判断赵十五是否有嫌疑,是需要证据的,若是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冒然说赵十五是嫌疑人,还说他嫌疑很大,这不太合适吧?” 见林枫不悦,孔锋心中一惊。 他连忙解释道:“非是下官胡乱怀疑赵十五,而是曹员外郎死之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赵十五,并且曹员外郎的老管家也看到赵十五在离开时行色匆忙,都不等他去开门,就自己慌忙开门离开,这才让我们将嫌疑放在了赵十五身上的。” 听着孔锋的话,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当时的情况。 赵十五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离开时又慌得不行,甚至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自己打开门就往出跑……的确,这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 他能理解孔锋他们对赵十五的怀疑了。 而现在他们来找赵十五问话,结果赵十五却不在自己这里,就好像是因为做了错事藏了起来一样,这也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可林枫相信赵十五,赵十五性子憨厚善良,绝不会是那种会无端杀人之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知道的曲折。 想要查明赵十五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查明赵十五为何没有返回自己宅邸,看来必须得走一趟曹高阳的宅邸了。 只有查明曹高阳被杀的真相,才能明白赵十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看向孔锋,道:“孔县尉,此事既然与赵十五有关,那本官就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还请让本官跟你一同前往曹员外郎的府邸进行调查,若是最终的结果真的是赵十五是真凶,那本官会配合你们,将赵十五捉拿归案。” “可若最后的真凶不是赵十五……” 林枫声音冰冷,充满着上位者的压迫感:“那本官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冤枉赵十五!” 听着林枫那带着压迫感的话,孔锋不由觉得肩膀一沉,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林枫风头正盛,乃是大唐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再加上林枫断案如神的名头,对于孔锋这些负责刑狱的人来说,威压更大。 所以此刻,孔锋根本就生不起抗拒的心思。 再说,他也希望能赶紧破案,毕竟官员在自己宅邸被杀,一旦闹大了,压力会全都压在万年县县衙身上,而他这个负责刑狱调查的二把手,更会是最受压迫的。 甚至如果破不了案,自己还有可能被推出去当牺牲品。 故此对于林枫要主动查案,孔锋不仅不反对,反而还是支持的。 毕竟能跟着林枫躺赢,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何乐而不为? 思于此,孔锋连忙拱手道:“林寺正想要亲自调查,下官自是不敢反对。” 林枫点了点头,他转身向管家道:“你们且安心在府里休息,若是赵十五回来了,第一时间派人去曹员外郎宅邸告知本官。” 管家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翻身上了衙役的一匹马,道:“走吧。” ………… 两刻钟后。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宅邸。 此时曹宅门口已经被衙役封锁了,禁止任何人进出。 但在县尉孔锋的带领下,林枫十分轻松就进入了曹宅内。 曹宅不算大,和林枫的二进出院落差不多,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待客厅。 而还未进入待客厅,林枫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响起:“赵十五人呢?怎么还没带过来?孔县尉究竟是骑马去的,还是驮着马去的?还是说林寺正不愿交人?要护短到底?” 听到这声音,孔锋脸色有些尴尬。 他连忙向林枫道:“长孙县令也是着急,他无意冒犯林寺正,还望林寺正理解。” 林枫微微点头,他自然不在意这些。 孔锋道:“林寺正还请在这里稍等,下官去将林寺正到来的消息告知长孙县令。” 说完,孔锋就快步走进了待客厅内。 看着孔锋着急的背影,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万年县县令长孙平安的信息。 长孙这个姓氏,在大唐,特别是长安城内,意义可不一般。 毕竟李世民最信任的皇亲国戚长孙无忌,就是这个姓氏。 而长孙平安,姓长孙也不是巧合,他正是长孙无忌的一个远房亲戚,备受长孙无忌信任。 他能坐稳万年县县令的位置,也和这一点有很重要的原因。 想到这些,林枫便觉得有趣,长安县县令是房玄龄的学生,万年县县令是长孙无忌的远亲,而房玄龄是唯一能和长孙无忌在朝堂上相抗衡的人。 不能不说,官场上的很多事,都很值得推敲。 这时,待客厅内有几道身影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人。 一个林枫很熟悉,正是刑部郎中孙伏伽。 另一个则很是陌生,他有着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魁梧,脸型方正,乍一看会下意识让人认为他是一员武将,可实际上,他却是五品的万年县县令,妥妥的文官。 这长相,真的很唬人。 若是真的从他那武将型的长相样貌,就认为他和武将一样直率冲动,恐怕最后被怎么算计死的都不知道。 几人来到林枫面前,孙伏伽笑着向林枫颔首,魁梧的长孙平安则拱手,嗓门很大,仿佛嗓子里夹着一个大喇叭:“没带来赵十五,本官原本还要治孔县尉的罪,但能把林寺正请来,又算大功一件,我大唐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想来林寺正出马,一定能迅速查明真相。” 林枫笑着回礼:“长孙县令别嫌弃我不请自来便好。” 长孙平安直接摇头:“谁不知道林寺正的本事,谁又不知道林寺正的品性?相信即便凶手是赵十五,林寺正也绝不会隐瞒的,对吧?”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长孙平安,他说这句话,摆明了是提醒自己不要徇私。 他长相魁梧憨厚,说出的话看起来也好像是直肠子没有弯弯道道,可实际上,这句话就是他深谋远虑的结果,他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就是将自己逼到绝路,不给自己为赵十五徇私的机会。 林枫心中什么都明白,脸上却也不露分毫,他拱手笑道:“那是自然,若凶手真的是赵十五,不用你们说,本官也会将他绳之于法,可若赵十五是被冤枉的,那无论任何人,也别想从本官手中抢走赵十五。” 孙伏伽感受着两人的剑拔弩张,他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查案重要,子德既然来了,还是赶紧查案吧。” 长孙平安呵呵笑道:“也是,查案最重要,最后是否抓赵十五,还要看林寺正的结果。” 林枫微微点头,旋即不再耽搁,直接进入了待客厅内。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林枫笑道:“事关赵十五的清白安危,我岂能不管不顾?” “倒也是。” 孙伏伽点着头,说道:“其实本官也不相信赵十五会做出这等事,但赵十五不见了又是事实,这着实是让人无法不怀疑他啊。”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他道:“孙郎中怎么会在这?” 孙伏伽道:“刑部的官员出事了,刑部自然要派人调查,任务落在了我身上,我便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 说话间,几人进入了现场。 一进入,林枫便看到大厅的地面上,正趴着一具尸首。 尸首四周都是鲜血。 在尸首的后脑处,有着一个明显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看那样子,足以致死。 只是后脑伤口流出的鲜血,与现场的鲜血有些不对。 死者鲜血最多的地方,明显是前心处,那里的鲜血最厚最多。 脑袋上的伤口流血再多,也该是脑袋附近鲜血多,而不至于转换了地方。 所以…… 林枫眸光微闪,道:“死者心口的位置,应该也有伤口吧?”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眸光一动,他余光瞥了一眼孔锋:“你告诉林寺正的?” 孔锋连忙摇头:“关于具体的案子细节,下官没有向林寺正吐露分毫。” “哦?” 长孙平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林寺正果真厉害,不错,在曹员外郎的心口处,有着八处刀伤。” “刀伤?”林枫眉毛一挑:“什么样的刀?” “普通匕首。” 长孙平安道:“匕首还留在伤口处,凶手并未将其带走。” 一边说着,长孙平安一边将死者翻了过来。 这时,林枫清晰的看到死者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湿,前襟心口处衣服明显有着破洞,一把匕首此刻正插在那里。 看着那些伤口,林枫蹙眉道:“这些匕首的伤,也足以致命了吧?” 长孙平安点头:“没错,仵作查验过,心口的伤足以致命。” 这就奇怪了。 既然心口与后脑的伤都足以致命,那凶手为何要费两遍事? 要知道,杀人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线索也会越多。 林枫一边想着,视线一边看向死者的衣衫。 只见死者衣衫整齐,基本上没有什么搏斗过的痕迹。 看来凶手完全掌握着优势,死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凶手给弄的失去了搏斗的能力。 林枫抬起死者的右手,这时他发现死者的食指处沾着鲜血,可其他的四根手指却没有任何鲜血。 看到这一幕,林枫眸光一闪。 他迅速向死者周围的地面上看去。 可是地面上除了一滩滩血迹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他又抬起死者的左手。 只见死者左手半握,那样子就好像是生前在握着什么,可此刻却是空无一物。 “手里的东西被人取走了?” “谁取走的?” “凶手杀人,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想到这里,林枫直接起身,道:“曹府的其他人呢?” 长孙平安道:“曹员外郎生活朴素,只有一个老仆侍候,并没有其他下人,而他的妻儿前些天回娘家探亲,至今未归。” 随着长孙平安话音落下,衙役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明显对曹高阳有着极深的感情,此时看到曹高阳的尸首,眼眶就不由发红。 神情十分的痛苦与悲伤。 林枫将老者神色收归眼底,他声音轻柔,缓缓道:“老管家,接下来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关乎是否能尽快找到杀害你家老爷的凶手。” 老者一听,连忙重重点头,道:“老爷向小人说过林寺正,林寺正断案如神,便是老爷都十分敬佩,林寺正尽管询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绝不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不墨迹,直接道:“你家老爷今夜在待客厅时,手中可曾拿着什么东西?”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摇头:“小人也不知道,老爷在吩咐小人时,他还在书房,后来老爷从书房去会客厅后,小人便一直守在大门处,未曾见过老爷,所以老爷是否拿了什么,我不敢乱说。”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今晚在你家老爷出事之前,都见过哪些人?除了赵十五外,还有其他人吗?” 老者点头:“老爷今晚一共与三人有约。” “三人?”林枫挑了挑眉。 老者道:“第一人是工部员外郎钱波,第二人是少府监中尚顾成浩,第三人则是礼部员外郎赵蒙。”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蹙眉道:“没有赵十五?” 老者摇头:“没有赵十五,赵十五是第三个抵达的,因为老爷一开始只是告诉小人今夜他要招待三个客人,让小人只需要管开门关门即可,其他的事不用小人去管。” “所以在赵十五第三个到来时,小人以为赵十五就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可是却没想到,在赵十五慌忙离去后不久,吏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说受老爷之邀而来,小人这才知道原来赵十五是突然到访的,根本就不是老爷提前邀请的。” 林枫闻言,神色间的疑惑之色越来越多了。 赵十五不是被曹高阳提前邀请的,那他为何会突然前来? 他扭头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可知赵十五与曹员外郎可有私交?”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赵十五一个狱卒,和曹员外郎在公务上没有交叉,本官从未见到他们单独接触过。” 那就是两人没有任何交情。 既然没有交情,赵十五又为何要来? 这当真是越发奇怪。 而且赵十五为何离开时如此慌张?他看到什么了吗? 在离开后,他又为何没有回自己宅邸找自己? 这一切,都透露着极端的不合理! 林枫重新看向老管家,道:“前两人都见到曹员外郎了吗?” 老管家点头道:“他们都待了两刻钟才离开的,想来是见到了。” “那赵十五呢?他待了多久?” 老管家道:“赵十五待的时间很短,不到半刻钟……我以为赵十五和其他人一样,要待至少两刻钟,所以我才趁此机会去的茅房,可我没想到当我从茅房出来时,就看到赵十五慌忙离去。” “当时我们的门反锁着,他都没等我,直接打开了门就扬长而去。” 林枫大脑迅速归纳着得到的线索,他继续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你家老爷出事的?” 老管家说道:“赵十五离开后没多久,礼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一来我才知道原来赵十五不是老爷要见的人,他才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只是老爷见到赵十五后,并未叫小人,所以小人以为老爷和赵十五也相熟,便未多想,之后小人便让赵员外郎去待客厅见老爷。” “可没多久,赵员外郎就发出一声大叫,小人听到叫声连忙跑了过去,就发现老爷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联想到赵十五不请自来,走的时候还那样慌忙,小人就怀疑可能是赵十五做的,所以连忙报了案。”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赵十五来敲门时,他是怎么说的?” 老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道:“他也没怎么说,他就很客气的说要见我家老爷,让我去通报,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第三人,所以直接让他进入了。”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 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假如说凶手真的不是赵十五,那就很有意思了。 首先,赵十五的行踪很奇怪,明明与曹高阳没有任何交情,却在深夜贸然打扰。 其次,见过曹高阳后,匆匆忙忙就离去,都不等管家为他开门。 最后,离开曹府后,也不回自己府邸,竟是直接失踪了。 这一切,都像极了赵十五杀人畏罪潜逃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是在老管家他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最后见的人,现在找不到赵十五,那就根本没法确定赵十五见到曹高阳时,曹高阳是死是活。 所以赵十五不见了,只能用惯性思维去推测,曹高阳最后见的人就是赵十五! 这一系列的线索证据,几乎都直接指向赵十五——就是杀人凶手! 在找不到赵十五之前,洗都没法洗! 真是好一出算计! 真是好一出针对赵十五的谋划! 再结合自己刚刚从萧瑀那里得到的情报。 林枫实在是不能不怀疑……这就是一出直接针对赵十五的阴谋! 这就是专门为了将赵十五打成杀人凶手的算计! 可赵十五原本一个狱卒,现在也只是自己的跟班,哪里值得他人如此算计他? 所以,很明显……这次对赵十五的算计,指向的根本就不是赵十五。 幕后之人,指向的是自己! 而自己刚刚得到了四象组织全新的情报……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这是四象组织对自己的狙击? 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了。 不得不出手对付自己? 若当真如此。 那这个案子,将是自己与星宫组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的交锋…… 筹码……就是赵十五! 昨天一个请假条,大家如此给力,既安慰我,又给我投了那么多月票和打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了。 所以即便仍旧不舒服,也还是强咬着牙写了万字,不万字回馈大家,总觉得对不住大家。 不过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些影响状态,在思考案子时总会发懵,明天身体更好一些了应该状态也会更好,大家看我表现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的结果,皆是幌子!(二合一) 林枫收敛发散的思维,即便明知这是星宫专门用来针对自己的阴谋,他也没法用这种推测说服其他人,让其他人相信赵十五是被冤枉和算计的。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要靠证据说话,还是要揭晓真正的真相才行。 他重新蹲下身来,将死者身体微微翻动,仔细看了一眼死者心口处的伤口。 八处刀伤肉眼可辨。 匕首是很常见的样式,从凶器上无法分析出凶手的身份。 根据这八处刀伤的刺入方向和力度,以及死者嘴周围的痕迹,还有死者后脖子与左耳上的些许摩擦痕迹……能够推断出凶手应是侧着身,左手搂住了死者的脑袋,手捂住了死者的嘴,将死者完全控制住,然后右手持着匕首十分狠辣的接连刺向死者的心口。 且所有的刀伤深度都差不多,能够确定,凶手每一刀都是直接刺到了手柄处。 死者不会不挣扎,可凶手既要控制住死者,不给死者挣扎开的机会,也要捂住死者的嘴,不给死者发出叫声的机会……还要刀刀都刺的如此之深,完全到手柄处才停。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根据这些……足以判断出凶手必然是身体强壮之人。 大概率练过武艺。 普通人根本不行。 另外凶手应是那种十分谨慎的性子,按理说对着心口,只要足够准确,一两刀就足以致命了。 可他却足足刺了八刀,刀刀刺到最深,很明显是为了确保死者必死无疑。 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凶手的时间应该不多,他没时间等死者慢慢死去。 但是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却又不止一处。 在后脑处,还有足以致命的伤口。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将死者复归原位。 视线落在了死者后脑的伤口处。 后脑的伤口明显是尖锐之物击打而成的,林枫指尖轻轻挑起死者的头发,旋即将死者的伤口微微扒开,仔细检查了一番,收回了手指。 这时,他视线看向指尖,便见自己的指尖上,正沾着一些木头碎屑。 看到这些碎屑的同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 这伤口自己见过! 之前在调查官员杀妻案时,就有着类似的伤口。 他抬起头来,向四周环顾一圈,忽然眯了下眼睛,缓缓道:“这个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听到林枫的话,县尉孔锋不由露出惊诧之色,县令长孙平安眸光微闪,笑呵呵道:“林寺正认为少了什么?” 林枫看了一眼长孙平安,平静道:“死者后脑的伤口,不出意外,应该是由木头制造的尖锐之物击打所致。” “凶手既然选择用匕首杀害死者,想来应不会再准备什么尖锐之物,就算准备也不会准备一个木头制品,怎么都该是金属的,那才能更方便杀人性命……所以本官认为,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长孙平安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林枫,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探寻与试探的神情,那精明的神情,哪里和憨厚二字有任何关系。 便听林枫十分从容道:“死者倒下的位置距离门口并不远,且血迹都集中在这里,因此可以推测出,凶手是在进门后,趁着死者不注意,便直接用匕首将死者刺杀。” “他连刺八刀,刀刀凶狠,很明显是想着直接要了死者的命。” “之后死者没有反抗的动静了,他以为死者已经死了,便随手将死者扔在了这里,也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可是凶手没想到,死者并未死透,而那时匕首已经被死者压在身下了,所以凶手为了彻底送死者去死,他便……” 林枫想了想,视线环顾会客厅一圈,旋即眸光一闪。 他从桌子旁,随手拎起了一个凳子。 之后将凳子倒转,拎着凳腿,用那凳子的尖锐一角,向着死者的后脑用力击打而去。 刷! 但最终,凳子的一角悬停在了死者的伤口上方。 林枫眸子漆黑有神,充满着自信,他缓缓道:“凶手就是这样,为了让死者彻底死去,他就近随手拿起了一个凳子,用凳子的尖锐一角,重重的击打着死者的后脑。” “最终导致死者的后脑也出现了致命伤……而这就是为何,死者会有两处致命伤的原因。” “所以……”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这个房间里,应该还有一把一角染血的凳子吧?可本官却没有在房间里发现这把凳子,而凳子是凶手临时拿起的,根本不可能暴露凶手的身份,所以凶手也不可能将凳子带走。” “那么凳子不见了,就只有一种可能……长孙县令。”。林枫平静道:“是你让人将凳子藏起来了吧?” 听着林枫的话,孔锋等一众万年县衙役们皆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动和意外之色。 孙伏伽则捋了捋不长的胡子,脸上充满着笑意。 而被林枫直视的长孙平安,瞳孔也微微一跳,但很快一切的情绪都被他隐藏了起来,便见他那憨厚的表情顿时化作爽朗大笑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着,嗓门震得林枫耳膜都疼。 “真不愧是传言中的神探林枫林子德!这份推理与观察能力,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错,死者后脑的确是被凳子击打所致,那凳子也被本官藏了起来。” 说着,他直接拍了拍手掌。 便有衙役连忙将凳子搬了出来。 果然如林枫所料的那样,凳子的一角沾有明显的血迹,甚至凳子其他地方也都有喷溅出的鲜血。 长孙平安看着林枫,脸上露出了认真之色,他拱手道:“林寺正贸然要来插手案件,本官实在是不能不多考虑一些,所以本官便以此方法,想着试探一下林寺正,看看林寺正的本事是否真的如传言中的一样。” “也想看看林寺正是真的想要破案,还是单纯的挑毛病,为赵十五脱罪。” “本官知道,这样做会令林寺正觉得不舒服,但身为万年县县令,对本官辖区内发生的案子,本官必须要足够小心谨慎才行,所以还请林寺正能够见谅。” 长孙平安做了什么,就实话实说,丝毫不扭捏,也完全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林枫不知道他是真的直率,还是说背靠长孙无忌,说实话也根本不怕自己不喜。 但总归,长孙平安给了解释,且态度摆的也很端正,理由也合情合理,林枫自然不会和他太多计较。 今晚想要查明案子的真相,少不得和长孙平安配合,自然是越和气越好。 他笑着说道:“本官理解长孙县令的担忧,若是本官易地而处,本官也会和长孙县令有同样的忧虑,甚至都可能不让本官参与查案。” “所以长孙县令不必多虑,只要能尽快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长孙平安笑着点头:“林寺正说的没错,只要能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既然试探出了林寺正的想法与本事,那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接下来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求,直接和本官说,本官必全力配合。” 看到这一幕,孙伏伽心中松了口气。 林枫想要断案,长孙平安就是第一道关卡。 现在林枫顺利过了长孙平安这道关卡,接下来就会顺利多了。 林枫对长孙平安的示好,自然也是笑着点头回应。 之后他先是转过身检查了一下被凶手当成武器的凳子,确定凳子上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线索后,重新直起身来。 林枫最后环顾会客厅一圈,沉思再三,确保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后,他便看向老管家,道:“老管家,你可知今夜你家老爷为何要与钱员外郎他们三人相见?” 老管家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公务吧。” “公务?” 老管家点着头:“老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性情耿直不苟言笑,所以交好的同僚并不算多,往常有同僚来此,都是因为公务。” “而且老爷并未吩咐让我准备茶水饭菜招待来客,这和之前一样,应该就是为了公务。”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曹高阳的情况,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曹高阳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做事很刻板,一点都不知变通,在刑部里有这样的性子,自然是极好的,这可以极大程度的避免被其他官员腐蚀收买。 可在刑部之外的私人交情里,这种性子就十分不讨喜了,所以他的友人确实很少。 哪怕是孙伏伽,和曹高阳也只是同僚之情,而没有私交。 再加上曹高阳连茶水都没让管家准备,毫无疑问压根就没想招待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来,真的是为了公务。 只是曹高阳一个刑部员外郎,他会有什么公务,与工部、少府监和礼部的官员会有来往呢? 林枫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与林枫有着十足的默契,林枫一个眼神,孙伏伽就顿时明白林枫的想法了。 他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曹员外郎最近受戴尚书之令,对官员吃回扣和贪污受贿之事暗中调查……”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眸光一闪。 他说道:“难道和此事有关?他们三人,有这方面的问题?” 孙伏伽摇了摇头:“我对这些不了解,也不敢乱说,不过曹员外郎每天都会向戴尚书汇报,若他们真的有问题,戴尚书应该会知晓。” 林枫想了想,他忽然看向老管家,道:“曹员外郎会客之前,一直在书房里?” 老管家连忙点头。 “可知曹员外郎在书房里干什么?” 老管家沉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应该是在处理公务,老奴给老爷送茶水时,老爷正在书房里翻阅着从刑部带回来的案牍。” 林枫闻言,眼眸微亮,他说道:“带本官去曹员外郎书房看看吧。” 老管家自然不会反对。 他连忙道:“这里请。”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一同前往?” 长孙平安爽朗一笑:“本官还未来得及去书房查看,既然林寺正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不再耽搁,迅速跟在老管家身后。 曹府的会客厅在宅邸的中间位置,而书房则在后院区域。 所以他们需要穿过一个长长的廊道。 一边走着,孙伏伽一边低声道:“长孙县令要试探伱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没理由阻止他,更没法提醒你……他看似外表粗犷,其实性子很傲,很有见地,你毫无招呼就贸然前来查案,他对你自然会心有不满。” “所以他对你的试探,如果我提醒你了,那会让他对你的本事有所怀疑,到时候你查案恐怕他会想着法的阻挠。” 林枫没想到孙伏伽还专门向自己解释。 他笑道:“孙郎中放心,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 “长孙县令的不满,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 孙伏伽想了想,笑道:“倒也是,毕竟你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在看到他藏起了凳子时,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这点小把戏肯定难不住你。” 林枫看着前面的一排房子,想了想,低声道:“不知孙郎中若来评价长孙县令,你会如何评价?”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明白林枫的意思。 认真沉吟了一下,孙伏伽才谨慎开口:“长孙县令深得齐国公器重和信任,也深得齐国公真传,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万年县县令只是一个过渡。” 林枫眼底深处精芒闪烁。 深得长孙无忌真传,也就是说,心机果真深沉如潭? 这样看来,和长安县县令周贺林倒是有的一拼,甚至段位要更高一些。 正想着,老管家停了下来,道:“老爷的书房就在这里。” 说着,他推开了门,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一间面积不大,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寒酸的书房映入眼帘。 和其他书房那满墙的字画不同,曹高阳书房的墙壁光秃秃的,一幅字画都没有。 书架也不算大,上面的书籍摆放的十分拥挤。 书桌也格外破旧,一看就是有很多年头了。 这寒酸的书房,直接验证了那一句“两袖清风”的评价。 而此时,书桌之上,砚台摆放在右前角,里面还有墨汁。 毛笔搭在一旁,一些纸张摆在桌子中心处。 在左侧,有着一叠的案牍。 右侧,则放着一沓纸。 看着书桌上的这一幕,林枫道:“看来曹员外郎去见客人之前,仍在写着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桌子上还未写完的纸张。 目光向上看去。 片刻后,林枫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将纸张递给孙伏伽,道:“孙郎中,你看看。” 孙伏伽接过纸张,目光在上面一扫,脸色不由微变。 长孙平安见孙伏伽露出异样之色,笑着问道:“孙郎中,可是这纸张内容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看了一眼林枫,见林枫不动声色的颔首,孙伏伽才缓缓道:“这是曹员外郎写给戴尚书的,上面写着……他已经查明包括工部员外郎钱波、少府监中尚顾成浩,以及吏部员外郎赵蒙等人的罪行,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贪赃之事。” 说着,孙伏伽来到桌子旁,翻了翻左边的案牍。 翻阅片刻后,他道:“这些案牍就是他们这些年参与的涉及相关款项的大小诸事。” “而这些纸张……” 孙伏伽又看向右侧的那一沓纸张,他随手翻开了几张纸,迅速扫过后,说道:“这些纸张则是详细的记载他们都在哪些事情上贪了钱财,贪了多少,造成了多少影响。” 听着孙伏伽的话,长孙平安的眸子陡然闪过一抹寒意,他冷笑道:“这样看来,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动机了?”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现在本官对赵十五是否是凶手的事,终于有了一些怀疑了,至少今夜这些人,都有动机。” 林枫闻言,眉宇间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看着桌子上的这些纸张案牍,缓缓道:“有动机不代表一定会杀人……接下来,看来需要好好和他们三位聊一聊了。” 长孙平安点头道:“自该如此。” ………… 一个安静的房间内。 烛火在桌子上跳动。 林枫坐在中间位置,孙伏伽和长孙平安分列左右。 此时,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体格看起来很是瘦弱,他脸色隐隐发白,目光带着紧张,小心翼翼看了林枫三人一眼。 旋即行礼道:“下官工部员外郎钱波,见过孙郎中、长孙县令、林寺正。” 林枫微微点头,道:“钱员外郎不必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些情况。” 钱波连忙点头,道:“林寺正尽管询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枫请钱波坐下后,便开门见山:“你是何时来见的曹员外郎?” “戌时整。” “这么准确?” “因为曹员外郎就是要求我必须戌时整抵达,曹员外郎的性子我们都有所耳闻,一旦迟到了,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所以下官是看着时间来的。”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那钱员外郎可曾见到曹员外郎?” “见到了。” “当时曹员外郎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异常。” “你因何会来见曹员外郎?” 钱波听着林枫这句话,忽然顿了一下,只见他视线瞥向桌面,眼珠左右转动,神色有些飘忽……看到这一幕,林枫手掌重重向桌子上一放。 沉重的声响直接惊得钱波一个寒颤。 林枫看向钱波,那双漆黑的眼睛就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秘密一般,道:“在这个时候,只有真凶才会说谎,只有真凶才有说谎的理由……所以钱员外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别给自己无端招惹怀疑,杀害官员之罪和其他的罪责相比,哪个轻哪个重,相信钱员外郎应有判断。” 钱波心中一惊,迎上林枫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由咽了口吐沫。 他嘴唇轻颤了片刻,终是一咬牙,说道:“是曹员外郎邀请下官来的,原本下官并不知道曹员外郎找下官所为何事。” “可当下官到来后,才知道……原来是曹员外郎查到了下官曾经贪墨的一些证据。” “曹员外郎告知下官,因下官贪墨的数量不多,所以希望下官明天能主动去刑部交代一切,这样的话,还能减轻处罚,否则的话,若下官不主动,那刑部将从重处罚!” “下官听到这些话,当场如遭雷劈,最后在曹员外郎请下官离开时,下官都仿佛是脚下踩着云彩一般,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曹府。” 听着钱波的话,孙伏伽与长孙平安对视了一眼,旋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钱波的供述,与他们在书房里看到的内容一致。 至少在这一点,钱波并未说谎。 林枫看着钱波,道:“当时待客厅里,可有第三人存在?” “没有。” “你穿的衣服,一直都是这一套衣服吗?” 钱波不知道林枫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点着头:“是。”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曹员外郎见你时,手上可携带着纸张之类的东西?” 钱波摇着头:“没有。” “曹员外郎只是口头说的这些,说完就让我离开了,手上和桌子上都没有任何东西。” 林枫眉头微蹙,没有任何东西……那为何曹高阳的左手是半握的? 那明显是握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难道他握的不是凶手要的东西,而是凶手的东西? 只是后来被凶手带走了? 林枫沉吟片刻,又换了一种方法重新对钱波进行询问,见钱波的回答前后没有不同后,便点头道:“多谢钱员外郎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休息了,帮我们唤一下顾中尚。” 钱波一听,这才长出一口气,在林枫三人面前压力太大了,他没有任何耽搁,连忙起身离去。 没多久,第二个到达的顾成浩到了。 一样的开场白后,林枫直接进行询问。 “顾中尚是什么时候到的?” 顾成浩说道:“戌时二刻。” “戌时二刻?” 林枫挑眉道:“老管家说,钱员外郎和曹员外郎见面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两刻钟,这么说他刚走你就来了?你可曾遇到钱员外郎?” 顾成浩点着头,道:“我到时,正好看到他乘坐马车离去。” “戌时二刻……也是曹员外郎定的时间?” “是。” 林枫若有所思,看来曹高阳将每个人的时间都安排的十分周全。 结合曹高阳的性格特点,倒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他不是一个会浪费时间的人。 林枫继续道:“说说吧,曹员外郎为何要见你?” 顾成浩似乎早有决断,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直接道:“不瞒林寺正,下官以前的时候因为家里急需钱财,不得以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弄了一些钱财。” “这件事被曹员外郎发现了,他将下官叫来,便是劝下官自己去刑部主动说明一切,因为下官贪墨的钱财不多,且事出有因,所以曹员外郎愿意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听后对曹员外郎自是感恩戴德,约定好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刑部说明一切……” “可未曾想……” 他叹息着摇头:“哪知此一别,却是永别。” 在顾成浩说这些话时,林枫一直关注着顾成浩的肢体语言和神情反应。 他目光并无闪烁,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语言,至少目前来看,不像是在说谎。 林枫想了想,低声向孙伏伽问道:“不是说曹员外郎铁面无私吗?他为何会对他们如此特殊?愿意给他们机会?” 孙伏伽看了顾成浩一眼,眸光微闪,低声道:“不是说愿意给他们机会……” “那是?” “不出意外,应该是还有一些事曹员外郎查不清楚,所以故意用这样的办法,忽悠他们主动去交代罪行……虽然曹员外郎做事有时很刻板,但为了挖出更多的秘密来,该变通的时候,他也会变通,而且因为他的性子很多人都自以为了解,所以他做这件事,也更不会被人怀疑。” 林枫恍然点头。 果然,能在朝廷上做官的,一个都不能小觑。 他重新看向顾成浩,道:“你见曹员外郎时,他手中可拿着什么东西?” “没有。” “桌子上放着什么吗?” “也没有。” 顾成浩的回答与钱波一致。 这样说来,林枫基本能确定曹高阳的确是什么都没拿……想想也是,他见顾成浩等人的目的是忽悠他们,没必要给他们确切的证据什么。 既如此,那曹高阳半握的左手,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眸光闪烁了片刻,仔细打量了顾成浩一遍,道:“你今夜见曹员外郎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就是下官此时穿的衣服。”顾成浩连忙道。 林枫指尖轻轻在书案上磕动,沉思了些许,他又道:“你在和曹员外郎见面时,可曾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顾成浩摇着头:“没什么异常啊,曹员外郎中气十足,我感激涕零,一直到我离开,都没什么异常。” 孙伏伽看到这里,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长孙平安神色也有些凝重。 到了这一刻,他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钱波和顾成浩的话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他们都说亲眼见到了曹高阳,还和曹高阳有了该有的交流,之后就走了。 可是最后一个赵蒙到来后,就发现曹高阳已经死了。 现在只能有两种情况。 要么,两人中有人在说谎。 要么,有问题的就是赵十五!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赵十五又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了。 长孙平安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眸光微闪,并未言语。 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色也有些担忧。 而林枫则神色毫无变化,他仔细的打量了顾成浩一遍后,便让顾成浩离开了。 之后他就闭着眼睛,背脊笔直的坐在凳子上,那挺直的腰背,就仿佛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撑着一样。 孙伏伽见状,心中不由叹息,他能想象到林枫的压力有多大。 毕竟目前看来,得到的线索越多,对赵十五的情况就越不利。 过了没多久,最后一人吏部员外郎赵蒙也到了。 林枫重新睁开了眼睛,他双目平静,就仿佛是不起波澜的湖面一样,这一幕让长孙平安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都说一个人能走到多远,看的不是本事如何,而是心机和沉稳,有心机代表不会轻易踩坑,沉稳代表遇到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不至于焦躁出错。 长孙平安知道林枫肯定是想要为赵十五脱罪,可现在情况对赵十五那般不利,林枫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这份心机与沉稳,足以让自己必须正视。 想到这些,长孙平安对林枫真的越发感兴趣了。 他很想知道,林枫今夜,究竟能否在对赵十五如此不利的案子上,找到突破口! 如果在这等压力下都能找到,那他也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可若是找不到…… 长孙平安目光看着林枫,淡笑不语。 这时,林枫的声音已经响起:“赵员外郎是何时抵达的曹宅?” 赵蒙连忙道:“应该戌时五刻多了吧。” “应该?”林枫挑眉道:“为何是应该?难道曹员外郎没有提前和你定好见面的时间?” “不!” 赵蒙摇头:“曹员外郎让下官戌时四刻赶到。” 其他两人和曹高阳见面的时间都是差不多两刻钟,所以让最后一个赵蒙戌时四刻赶到,合情合理。 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林枫道:“那为何赵员外郎在戌时五刻之后才来?是不小心迟到了?” 赵蒙叹息道:“下官早就听说曹员外郎的性子,知道若是迟到了,肯定会很麻烦,所以下官还是提前出发的,按照下官正常的速度来说,肯定会提前赶到,而不会迟到这么久。” “哦?” 林枫疑惑道:“那为何会迟到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 赵蒙道:“下官乘坐的马车走了没多久,突然发出一道声响,然后车夫检查了一下,发现是马车的车辕出现了问题,没法继续使用了。” “所以下官只得让马夫赶紧回去换一辆马车,因此这一折腾,时间就迟了这么久。” “车辕出了问题……” 林枫眯了眯眼睛,右手轻轻摩挲着萧蔓儿送他的玉佩,缓缓道:“车辕断了吗?” “没有断,但出现了明显裂缝,眼看就要断了。” “为何会如此?”林枫道:“马夫用车之前,就没检查过?” 赵蒙摇头:“这辆马车用了许久了,之前一点事都没有,马夫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那么大的裂缝。”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点头道:“继续吧,你来到这里后,发生了什么?” 赵蒙说道:“下官知道迟到肯定会让曹员外郎不满,所以下官根本不敢耽搁,敲开门后,就按照管家的指引,连忙快步去了会客厅。” “只是此时会客厅的门关闭着,里面燃着蜡烛,下官知道曹员外郎就在里面,故此我直接喊着曹员外郎的名字。” “可是我喊了半天也没动静,我觉得奇怪,就想着换个敲门的方式试试,可谁知道我刚敲门,那门就直接被推开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门没有上锁,然后我下意识目光向里面看去……” 说到这里,赵蒙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恐之色。 就仿佛当时的画面,在他心里仍旧还有阴影。 他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我就看到了曹员外郎趴在血泊之中,那一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吓得我下意识大叫了起来,这一嗓子,将老管家直接也喊了过来。” “他发现曹员外郎死后,就说在我前面还有一人,没有被曹员外郎邀请,是不请自来的,且离开时很慌张,他说那人有很大的嫌疑,然后他就拜托我去县衙报官。” 林枫点了点头,他想了想,最后问道:“你可知曹员外郎叫你来所为何事?” 赵蒙满脸茫然的摇头:“下官不知。” 林枫对赵蒙的回答并无意外,他转过身看向孙伏伽与长孙平安,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两人皆是摇头。 林枫便让赵蒙离开了。 待赵蒙离去,长孙平安看向林枫,大喇叭再度开麦:“今夜来见曹郎中的人,一共只有他们四人,现在除了赵十五外,其他三人都问过了,林寺正觉得如何?可觉得谁有嫌疑?谁是凶手?”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玉佩,神色平静道:“钱波三人皆有动机,但根据他们所犯的罪行,因为这点罪就杀人灭口,本官觉得动机不够充分。” “而且,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掩盖自己罪行才杀人灭口的话,那在杀了人之后,怎么也该去书房处理掉自己的罪行吧?” “可书房大家也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切都十分规整,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同时所有人的罪状都仍留在桌子上,没有缺少任何一份……所以可以确定,凶手应该不是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的。” “既如此,那他们的动机也就不存在了。” 长孙平安神色有些异样,道:“林寺正如此轻易就排除了他们三人的嫌疑?” “本官以合乎逻辑和依据现实情况的理由进行分析推理,怎么就是轻易排除?” 林枫迎着长孙平安探寻的视线,淡淡道:“更别说……他们今天穿的衣服一直都没换,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是以浅色调为主的。” “长孙县令别忘了……死者心口处的伤口,那可是足足八刀啊,匕首拔出来又刺进去,足足八下!” “这样做,必然会出现一件事……那就是死者的伤口处,必然会有鲜血大量喷溅出来!” “可是你们想想他们三人的衣着,每个人的身上都看不到半点血迹,这足以证明凶手就不是他们。”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眉头皱了起来,他眸光闪烁片刻,道:“万一他们回到了宅邸后,偷偷换掉了衣服呢?” 林枫笑了:“的确,他们可能返回宅邸后,偷偷换了衣服。” “但这重要吗?” “什么?”长孙平安一怔。 便见林枫淡淡道:“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穿的是否一直都是同一身衣服,而是他们在见曹高阳时,穿的就是浅色调的衣服……” “而他们在离开时,老管家都是亲自在门口相送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身上沾染了大量的鲜血,长孙县令……你觉得老管家会看不见吗?” 长孙平安瞳孔一扩,表情微微一变。 他竟是忽视了这些。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觉得好笑,长孙平安和谁犟不好,非要和林枫在案子上犟,这不明摆着自己找罪受嘛。 以他对林枫的了解,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证据能佐证他的话,他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不过觉得好笑的同时,孙伏伽心中也觉得更加的沉重与担忧。 因为林枫一口气直接排除了原本都有嫌疑的三个嫌疑人,而今夜只有他们三人和赵十五来了曹府。 那也就是说,如果那三人不是凶手,岂不是最后剩下的人,就是赵十五了? 这可比一开始,赵十五嫌疑更大了。 长孙平安明显也想到了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果真断案如神,刚正不阿,这三人的嫌疑这样一看,果真没了。” “可今夜只有他们和赵十五来了,所以真凶……” 他紧盯着林枫,缓缓道:“看来只能是赵十五了。”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孙伏伽心中一惊,长孙平安果然因此彻底认定凶手就是赵十五了。 他连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林枫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却不仅没有任何羞恼和紧张,反而是露出了笑意。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着看向长孙平安,道:“谁说……今夜就只有他们四人来了曹府?” “本官似乎从未说过这句话吧?” 长孙平安一愣,他一时间竟是没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蹙眉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缓缓道:“走,我带你们去验证。” “验证什么?” 林枫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两人,嘴角扬起,笑着说道:“验证从始至终都不存在的……第五人的存在!”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恐怖的推理能力,震撼众人的结果!(二合一) 林枫说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而房内的孙伏伽和长孙平安,则是大眼瞪小眼,脸上都充满着无比吃惊和意外之色。 着实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要带他们去验证第五人的存在! 要知道,从始至终,他们的认知中,就只有包括赵十五、钱波他们在内的四人罢了,真凶也一直都是从他们中寻找的。 结果现在倒好,林枫突然毫无预兆的说,还有第五人! 这真的,让他们没法不意外。 长孙平安深吸一口气,他皱眉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林寺正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想说,真凶既不是钱波三人,也不是赵十五,而是我们一直都没发现的其他人?”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子德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不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他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长孙平安眉头紧皱:“他检查过的地方本官都检查过了,他所有的调查经过也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第五人存在的痕迹?” 别说长孙平安了,孙伏伽也一样什么都没察觉到。 但孙伏伽相信林枫,他知道林枫不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特别此案还涉及赵十五的清白与否,林枫更不会乱说。 而且诸多案子已经证明,即便是他们亲眼跟着林枫调查,可林枫能发现的线索,他们还真的就发现不了。 他见林枫离开了,不再耽搁,直接起身,道:“长孙县令,我们再怎么讨论也论不出个结果,不如去看看子德要怎么验证。” “这样的话,根据验证结果,我们也就能知道这第五人,究竟是否存在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长孙平安那双鹰眼微微眯了一下,他也直接起身,沉声道:“孙郎中说的没错,我们看结果就好……只希望林寺正不是为了替赵十五脱罪而乱说。” ………… 房外,林枫正向会客厅走去。 不用去听长孙平安的话,他就能知道长孙平安肯定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 不过他并不介意。 会怀疑自己很正常,毕竟经过自己好一通调查之后,得到的结论就是皆有动机的三人都没有嫌疑了,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赵十五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真凶了。 自己现在说还有第五人,怎么看都像是在为赵十五推脱。 这让林枫也不能不感慨,四象组织的主动出手,果真是十分难缠。 很明显,四象组织选择杀害曹高阳,是经过专门选择的。 除了赵十五外,今夜来的三人,都是被曹高阳发现了贪污秘密的,也就是说,都有作案动机。 这就给查案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而当自己查明他们都没有杀人的机会后,自己又会面临另一个艰难的抉择! 如果自己为了救赵十五,违心的给他们定下杀人之罪,那无异于是让自己留下一个极大的隐患,最后就算救下赵十五,四象组织也可能会引爆这个隐患,而让自己身败名裂。 可如果自己说出实话,就会如长孙平安所想的一样,相当于直接给赵十五定罪了。 在不知道真相具体如何之前,在找不到赵十五之前,这无异于让赵十五背上了铁罪。 所以,在刚刚长孙平安询问自己时,其实就是四象组织最想看到的画面,他们希望看到自己左右为难的样子,他们希望看到自己痛苦抉择又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他们就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得罪了他们四象组织的后果有多痛苦。 这一刻,连林枫都不能不赞叹,四象组织这些家伙,在想要专门算计一个人时,是真的很恐怖。 处处都是难题,处处都是坑。 连自己刚刚都差点陷入了困境,更别说赵十五了。 但……他们仍是小觑了自己。 之前自己无法确定凶手是否是钱波三人之一,所以思维也没有太过发散。 可现在,在确定了他们三人都没有问题后。 那么一些疑问,也就有了更多的解答。 没多久,林枫就重新返回了会客厅内。 他再次找到了老管家,向老管家提出了新的问题。 “管家,你可记得赵十五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多久到的?”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道:“差不多是顾中尚离开后快要一刻钟的时间,赵十五才到的。” 林枫眸光微闪:“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到……那就是戌时五刻左右?” 老管家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不到戌时五刻,但很接近了。” “那最后一个到达的赵员外郎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老管家道:“赵十五离开后没多久,赵员外郎就到了,当时赵员外郎很着急,因为他已经迟到一刻多钟了,所以告知了我身份,出示了帖子后,我就让他去见老爷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赵十五和赵员外郎,即便不是前后脚,也没差多少时间?” “没错。” 林枫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勾起,原本杂乱的线条,此时在他脑海里,已经开始梳理出头绪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赵十五来的时候,情绪如何?冷静的?焦急的?还是不好意思?” 不同的情绪,代表赵十五到来的原因也是完全不同的。 林枫见不到赵十五,所以只能通过这些细节来判断赵十五究竟是为何来的这里。 老管家仔细想了一会儿,旋即道:“好像有些着急。” “着急?” 林枫眉头一挑。 赵十五来到一个没有任何私交的官员宅邸,情绪是着急…… 为何着急? 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必须要来这里? 四象组织用了什么诱饵,将赵十五给引来这里的? 那赵十五后来匆忙离去,什么都顾不上,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枫大脑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种想法。 可这些想法都是无根浮萍,没有任何逻辑依据,所以最后都被他摇了摇头,甩出了脑外。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主观臆断。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为赵十五洗刷嫌疑,同时找出四象组织是用什么算计的赵十五,找到赵十五的下落。 “林寺正。” 这时,长孙平安和孙伏伽也终于赶来了。 见到林枫后,长孙平安直接道:“你说的第五人,要怎么验证?” 第五人?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县尉孔锋和其他衙役们,都是一愣。 孔锋茫然道:“第五人?什么第五人?” 长孙平安看了林枫一眼,笑道:“林寺正刚刚在询问过钱员外郎三人后,已经将他们的嫌疑给排除了,同时林寺正也说,今夜在曹宅内,还存在一个第五人!” “那真凶,想来就应该是这第五人!” 孔锋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落在了老管家身上,道:“第五人,说的是管家吗?除了他们四人外,今夜还在曹宅的,也就只有老管家了。” 老管家一听,脸色陡然一白,他连忙摇头道:“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么可能会害老爷!” 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可没有杀害老爷啊!” 林枫见老管家差点被吓过去的样子,摇头道:“老管家别担心,你年岁已大,体格瘦弱,走路都没有那么麻利,根本做不到控制住伱家老爷的同时再刺他八刀,且刀刀极深的事,所以本官知道你不是真凶,本官所说的第五人,也不是你。” 听到林枫的话,老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刚真的吓没了他半条命。 他真的怕林枫他们这些朝廷大官为了结案,冤枉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 这样的话,他真的无处申冤。 好在老爷说的没错,神探林枫是一个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人。 他没有冤枉自己。 长孙平安看向孔锋,眉头微蹙道:“孔县尉,以后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瞧你把管家给吓的。” 孔锋一缩脖子,似乎对长孙平安很敬畏,他连忙向老管家拱手道:“老管家你瞧我这张嘴,我刚刚的话没过脑子,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们都没怀疑你。” 老管家连忙摆手,可不敢让孔锋真的向他一个奴仆道歉。 长孙平安见状,这才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林枫,道:“手下人误会了林寺正的意思,还望林寺正见谅……不过这第五人,不知林寺正要怎么验证?”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众人视线都顿时齐刷刷落在林枫身上。 他们眼中有的是好奇之色,有的是疑惑不解,但更多的则是怀疑。 在赵十五就是最大嫌疑人的时候,林枫说有第五人的存在,着实是让他们没法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长孙平安的话,而是向老管家继续问道:“你们曹宅可有后门?” 老管家摇着头:“没有,我们宅邸只有一扇正门,我们后面与另一座宅邸相连,并非街道。” 林枫微微点头。 他环顾会客厅,见会客厅内只有桌椅,没有任何额外的家具,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房梁。 林枫想了想,转身看向孔锋,道:“孔县尉,可否爬到房梁上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孔锋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林枫的意思。 他视线看向长孙平安,见长孙平安点头后,孔锋便没有任何耽搁,搬来一把凳子,便爬到了房梁上。 一根根房梁检查后。 他跳了下来。 “如何?”孙伏伽面带希冀的询问。 如果房梁上有人待过的痕迹,那就直接能证明还有第五人的存在了。 长孙平安也看向孔锋。 可孔锋却摇了摇头,他说道:“没有任何异常,上面都是厚厚的灰尘。” “没有?” 孙伏伽脸色微变,他不由看向林枫,担忧道:“子德,怎么会没有?” 林枫知道孙伏伽的想法,他倒是不怎么沮丧,笑道:“别急,这才哪到哪。” 说完,他不再留恋会客厅,直接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转身看向会客厅。 看着会客厅两侧的两个房间,林枫向管家问道:“那两个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管家道:“一直空着没用,我们府里人少,很多房间都空着用不到,所以我们就用锁头将其锁上,什么时候用到它,什么时候才会打开。” 林枫想了想,道:“打开那两个房间,去里面瞧瞧,是否有异常。” 衙役们迅速行动。 不过仍是没有特殊的发现。 因为那两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满了灰尘,灰尘上没有任何脚印,可以确定没有人进过这两个房间。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担忧了起来,不由为林枫捏了一把汗。 正所谓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林枫已经错了两次了。 长孙平安这次没有说什么,可看向林枫的视线,已经有一些变化了。 人群里的怀疑目光,也越发多了起来。 一些窃窃私语,随着风声传进了林枫的耳中,这声音都是在质疑林枫的神探称号是否属实。 林枫腰杆笔直地站在庭院里,就仿佛感受不到众人怀疑的目光,仿佛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 他视线仍旧在寻找,仍在不同的地方巡弋着。 忽然,林枫转过了身,看向会客厅右侧那一片墙角下的阴影区域。 看着那些被夜风吹动而沙沙作响的树木。 他眸光一闪,直接抬起手,指向那里,说道:“孔县尉,劳烦你带人去那里检查一下……重点检查树木和墙壁,看看上面……是否沾有血迹!” “去那里?还血迹?” 孔锋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一次两次的失败,让他对林枫都有些怀疑了。 他觉得要么是林枫的本事和传言中的有误。 要么就是林枫故意在为赵十五的开脱找理由。 所以,这种注定无用的事情,他都不想去做了。 而且那里树不少,墙壁还高,想要完全检查一遍,可得费一些功夫。 在这深秋夜晚,谁愿意受冻爬树。 “去!” 可这时,长孙平安的声音淡淡响起:“本官答应过林寺正,会全力配合他……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孔县尉,多带几个人过去查探。” 长孙平安都发话了,孔锋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称是。 旋即连忙带人离去。 看着孔锋等人拿着灯笼去检查,林枫向长孙平安道:“多谢长孙县令。” 长孙平安摆了摆手,道:“本官只是在做本官该做的事……” 同时,他声音里带着一抹意味深长:“本官也希望林寺正是真的在为查案努力,而不是在为了不该做的事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长孙平安这明显已经是警告的意思了。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孙伏伽感受着两人那紧张的气氛,不由靠近林枫,低声道:“子德,究竟能不能行啊?他们都开始不信任你了。” 林枫抿了抿嘴,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孙伏伽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枫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 便见林枫苦笑道:“孙郎中,你真把我当成神仙啊,不去验证就能知道证据是否存在?” “不过……” 林枫眸光微微闪烁,沉声道:“若一切真的如我推断的那样,问题应该不大。” 孙伏伽闻言,眉宇间不由有一些焦虑。 他知道林枫现在的压力有多大,也知道其他人对林枫的看法是如何,倘若林枫今夜找不出那个第五人存在的痕迹,恐怕林枫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形象,就要受到巨大打击了。 可偏偏,这还没办法。 毕竟如果找不到第五人,也不是钱波三人所为,那就只有让赵十五背负杀人之罪了。 但林枫不可能让赵十五蒙受这样的冤屈! 说一千道一万,林枫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孙伏伽只希望真的能如林枫说的那样,找到一些线索。 否则今夜真的就无法收场了。 他神情焦虑担忧的看向正在树上检查的孔锋等衙役,双手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 身材魁梧的长孙平安,此时也抱起了膀子,他自认已经足够配合林枫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 但若是仍旧没有什么结果,那就别怪他不念同僚之情了,他只能将林枫请离,然后自己带人捉拿赵十五归案。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想法,导致此刻庭院内的气氛充满着压抑。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夜风吹动那落叶沙沙作响,一片片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落,被爬树的孔锋等人碰落。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半刻钟的时间,在长孙平安都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忽然间,一道毫无征兆的喊声陡然响起—— “血!这好像是血!!!” 这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在响起的那一刻,就仿佛尖锐之物,陡然撞破了封闭一切声音的玻璃。 刹那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接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的孔锋听到这个衙役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连忙爬了过去,道:“哪里?” 衙役指着自己一侧的树干。 孔锋迅速将灯笼靠近。 而随着灯笼的靠近,那已经干涸的,殷红的血迹,直接映入他的眼帘。 他瞳孔先是一扩,继而脸上陡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这……竟然,竟然真的有鲜血!” “林寺正说对了,这里真的有鲜血!” 他突然转过头,向着院子里的林枫等人大声吼道:“有鲜血!这里真的有鲜血的痕迹!” 听到孔锋确认后的话,孙伏伽顿时用力一挥拳头,脸上难掩激动和兴奋之色。 他连忙转过头看向林枫,只见林枫站在门外,门后暖黄的烛光投射而出,使得林枫就好像是站在光中一样。 任凭这黑夜如何漆黑,林枫也能和这光一样,驱散一切的黑暗。 这一刻,孙伏伽所有的紧张与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他竟是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激动道:“子德,有鲜血!真的如你所说!鲜血找到了!” 看着孙伏伽激动的样子,林枫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舒缓了下来。 他轻笑点头:“孙郎中,我听到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长孙平安,笑呵呵道:“长孙县令,幸不辱命,第五人存在的痕迹出现了……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长孙平安看似憨厚的脸庞都被惊讶给填满了,他双眼瞪大,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竟然……竟然真的有第五人的存在!” “他竟然真的不是单纯在为赵十五脱罪!” 长孙平安深吸一口气,默默放下了抱起来的膀子,见林枫向自己发出邀请,他点头道:“好,本官也想看看,这第五人存在的痕迹究竟是怎样的。” 林枫能感受到长孙平安语气上的变化。 长孙平安刚刚哪怕是在支持自己,让孔锋去调查,可语气也很生硬,充满着警告,但现在,长孙平安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几人快步向墙壁旁的树下靠近。 可还未抵达树下,林枫忽然大声道:“等一下!” 众人脚步一顿。 他们茫然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怎么了?” 林枫道:“树下有一双脚印,不要破坏了。” “脚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向前看去,果然,他们发现树下有一双比较明显的脚印。 林枫快步来到脚印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个脚印。 只见脚印的脚尖朝前,脚印深不到半寸,且前脚掌的深度明显比脚跟处要深一些。 他眯了眯眼睛,道:“来人,取来纸笔,将脚印的大小给拓印下来。”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道:“这难道……是那第五人的脚印?”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道:“你们看自己的脚下。” 众人连忙低下头看去。 “你们能看到自己的脚印吗?”林枫问道。 众人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都摇着头。 “没有脚印!” “我这也没有。” 他们纷纷开口。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等人,道:“长孙县令看到了吧?这里的土壤没有那么松软,不至于随便一个人上来就能踩出脚印。” “可是眼前这个脚印却比较明显,长孙县令觉得它是如何踩出来的?” 长孙平安能坐稳万年县县令一职,自身的查案水平自然也不会太差。 此时听到林枫的提醒,他眸光一动,直接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高树,道:“难道是第五人从树上跳下来,不小心留下的脚印?” 林枫笑道:“长孙县令再仔细对比一下脚印的前脚掌深度和脚跟深度。” 长孙平安手指放在里面,轻轻感受了一下。 下一瞬,他眼眸陡然亮起,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惊色:“本官明白了。” “前脚掌的深度要比脚跟的深度深一些……这是因为从高处跳落时,为了有缓冲,为了让声音小一些,会下意识让前脚掌先落地,脚跟后落地。” “因此,前脚掌就会承受更大一些的力度,深度会更深!” “这样说来,那就完全可以确定了……” 长孙平安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树,道:“的确有人藏在这上面,并且从树上跳下来过。” 林枫笑着点头:“长孙县令果真明察秋毫,见微知著。” 这话说的长孙平安老脸都不由一红,他咳嗽了一声,道:“若没有林寺正的提醒,可能我们都要踩到这个脚印,对其破坏了,还是林寺正更厉害。” 孙伏伽在一旁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微微点着头。 林枫正在用自己出色的能力,开始渐渐获得长孙平安的认可,孙伏伽知道,接下来的事要顺畅许多了。 林枫转身看向老管家,道:“你们平常会爬树吗?” 老管家连忙摇头:“我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爬树。” “那就能确定了。” 林枫道:“这个脚印不是曹宅的人留下的,而孔县尉他们在树上并未下来,还有这个脚印所踩出来的土壤……”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灯笼照亮脚印,道:“你们看,土壤也是新的,潮湿的,和外面那些土壤有着明显色差。” “所以可以确定,这个脚印踩出来的时间绝对不长,再加上今夜到来的钱波、赵十五四人,没理由去爬什么树,那也就能确定……今夜,一定还有第五个人存在,这个脚印,就是他在今夜踩出来的!” 众人闻言,都不由点头。 之前他们对林枫有多怀疑,此时就对林枫有多震撼。 那脑袋点的,就和小鸡啄米一样。 “而这,也是有证明的。” 林枫抬起头,向孔锋喊道:“孔县尉,你让人从这棵树向院墙爬去,看看院墙上方是否也有血迹留下。” 孔锋一听,对林枫的命令,这次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林枫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还是那个传说中的神探了,孔锋自是不敢再怀疑林枫。 他为了在林枫面前留下好印象,直接亲自从树干上跳到了院墙上,然后接过灯笼,向着院墙一照…… “这……” 孔锋双眼闪过一抹震动,他连忙说道:“林寺正,院墙上果然也有血迹,这血迹明显有擦动的痕迹,就好像是不小心擦在上面的一样。” 听着孔锋的话,众人视线都不由齐齐落在林枫身上。 眼中充满了震动和好奇。 他们震动于林枫明明在下面,视线根本就看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却能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有鲜血的痕迹。 而他们更加好奇林枫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明明他们一直都和林枫在一起,林枫看到了什么,他们也看到了,可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墙壁上会有鲜血? 长孙平安此时也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是怎么知道这树上会有鲜血,墙壁会有血迹的?” 林枫见众人都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轻笑一声,道:“很简单的推理罢了。” “当然,这一切推理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赵十五不是真凶!” 长孙平安闻言,眉头不由蹙起,提出自己的想法:“林寺正这样笃定赵十五不是真凶,就不怕自己错了?从而与真相南辕北辙?那样的话,可是出发点就错了,后面只会越错越离谱。” 林枫笑道:“我不是直接认定赵十五不是凶手,而是假设他不是凶手……查案的过程,是可以大胆假设的,本官先假设赵十五不是真凶,然后按照这个假设去小心求证,如果求证到了线索证据,那就能证明本官的假设没问题。” “可如果本官最后仍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即便本官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承认,赵十五就是真凶。” 长孙平安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查案习惯,他并不反对这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方法。 林枫继续道:“根据这一前提,我们便可以继续向下推理。” “如果赵十五不是真凶,而钱波三人已经被排除了嫌疑,那就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同时,钱波他们不是凶手,也就没必要说谎了,也就是说……钱员外郎和顾中尚的确都见到了曹员外郎。” “可是赵员外郎来的时候,曹员外郎就已经死了,所以也就说明,曹员外郎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员外郎来之前这段时间。” 众人一边思考,一边点头。 林枫推断的死亡时间,和仵作验尸后得出的时间相吻合。 “而这段时间又分成三个部分。” “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赵十五到来后到他离开前,以及赵十五离开后到赵员外郎到来前。”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因为我们提前的假设是赵十五不是凶手,所以赵十五来的那段时间可以排除!” “同时,根据管家的话可以知道,几乎就是赵十五刚离开,赵员外郎就慌忙抵达了,中间间隔的时间极短,如此短的时间,对凶手来说,很难用来行凶,时间太紧张,危险性也太大了。” “故此……” 林枫平静道:“对凶手来说,最充裕,最适合动手的时间,也就只剩下第一段时间了,也就是——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 长孙平安沉思片刻,旋即点头:“合理。” 孙伏伽眼中充满着笑意,他已经能感受到,现场的节奏完全被林枫掌控了。 自己熟悉的林枫断案,回来了。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那也就是说,在赵十五到来之前,其实曹员外郎就已经被人杀害了!” “而这个凶手,不是今夜所知的任何一个人……可是,他为何要杀曹员外郎呢?钱员外郎他们还有动机,可真凶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众人闻言,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 林枫见众人皱眉,缓缓道:“接下来,我们再说两件事。”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看向长孙平安,道:“第一件事……长孙县令应该还记得赵员外郎的供词吧?他说他本该是戌时四刻抵达的,但因为马车车辕出现了问题,不得不替换新的马车,使得他迟到了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 长孙平安点头:“本官自然记得。”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原本按照曹员外郎的打算,这三个人都应该是彼此前后抵达的,中间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可却因为赵员外郎的车辕出现了问题,导致赵员外郎迟到了。” “而就在赵员外郎迟到的这段时间,曹员外郎被杀了,赵十五来了!” “你们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巧了?” 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被林寺正这么一提醒,好像真的有些巧啊,如果赵员外郎不迟到,那曹员外郎也许就不会被杀了,赵十五也未必能顺利进入曹宅,毕竟管家是认为赵十五就是第三个被邀请的人,才让赵十五进来的。”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别急,本官接下来要说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赵十五是今天白天离开本官宅邸的,而他在离开之前专门告诉了我们他要干什么,可以说他要做的事,和曹员外郎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与曹员外郎也没有任何私交!” “可是,就是这种情况……他却反常的来拜访曹员外郎,再结合上面那一点,赵员外郎因为发生意外,导致空出了时间,给赵十五进入曹宅提供了机会……大家觉得这又说明什么?” 在场的人有人反应比较慢,但更多的人则是思维敏捷之辈。 特别是长孙平安这个万年县县令,还有专门负责刑狱方面的县尉孔锋,他们对案子的敏锐程度要比很多人都强。 此时听到林枫的话,孔锋几乎下意识就说道:“难道……赵员外郎的车辕不是发生了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破坏?为的就是拖延赵员外郎抵达曹宅的时间?” “而其目的,就是为了杀害曹员外郎,同时给赵十五的到来提供机会……再加上赵十五离开时那异常的样子,引得我们对他第一时间产生了怀疑……” 孔锋直接瞪大了眼睛,自己的话,差点没把他从院墙上惊下去。 他失声道:“这难道是对赵十五的陷害!?今夜这一切,都是用来陷害赵十五的?” 听着孔锋那无比震惊的声音,衙役们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可没有人反驳。 因为孔锋的话,与林枫刚刚给出的线索,完全契合! 便是长孙平安,这一刻都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反对。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越发的高兴,赵十五终于能排除嫌疑了。 林枫继续道:“本官一开始是以赵十五是被冤枉为假设的,而根据我们得到的相关信息,现在也推断出赵十五是被算计的结果,可以说假设与结果形成了闭环,这对本官的假设已经有了初步的验证。” “不过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合理的推断,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所以本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存在的痕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都忙看向林枫,他们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刚刚我们说过了,凶手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残忍的杀害了曹员外郎。” “可大家要知道,哪怕是这段时间,也不算充裕,更别说凶手还要十分谨慎的隐藏好自己,让自己的存在不被任何人知道,这就更要求他对时间的把控十分苛刻才行。” “也就是说,对凶手而言,最好的动手时间,就是顾中尚离开的时候,越早动手,就越能避免自己杀人的事情被赵十五或者管家发现。” “那问题就来了,他如何做,才能将时间把握的如此好?才能确保顾中尚离开就立马去杀人呢?” 有衙役听到林枫的引导,双眼一亮,直接道:“当然是提前藏好,这样的话,亲眼看着顾中尚离开,自然就能立即动手!” “聪明!” 林枫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 “这也就是本官为何让你们先是去房梁查探,又是去隔壁房间检查了。” “因为凶手想要看见顾中尚离开与否,就必须要藏在能够看到会客厅的地方才行,而这些地方只有这些。” “房梁你们没有发现,隔壁的房间也没有,那么唯一剩下的,还能够躲避身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也就是墙下的阴影处,以及这棵大树上了。” “今夜云朵颇厚,月光无法洞穿云层,所以躲在这里,只要没人靠近,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众人听着,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林寺正怎么让我们检查大树呢!” “林寺正每一处要查的地方,都有其原因。” 衙役们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那血迹呢?” 有衙役忍不住道:“林寺正知道那个凶手藏在这里不难,可林寺正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血迹?” 林枫轻笑道:“很简单的理由!” 他看向几人,道:“凶手既然想要陷害赵十五,我想不出意外,在杀了人之后,他应该仍旧躲在这里,去观察赵十五的反应,确保赵十五真的被他陷害了。” “之后等赵十五离开了,他才能安心离去。” “可是老管家说了,曹宅只有一个大门,而他一直守在门口处,凶手根本就无法离开。” “所以,凶手如果想要离开,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林枫指着一旁的墙壁,道:“那就是这里!” “翻墙?”孔锋瞪大眼睛,继而眼中浮现明悟之色。 他说道:“我明白了……曹宅正门有管家守着,后面和另一个宅院相连,而另一面都是房子没有墙壁,只有这里是院墙,并且院墙的外面还是小曲,那时天色已黑,宵禁即将开始,曲道里早就没人了,所以从这里翻墙出去,根本就不用怕被人发现!” “孔县尉果真聪慧。” 林枫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如此!我想凶手也应该是翻墙来的,从墙壁直接就能爬到树上,也十分省力,要求不算太高。” “而也正因此,老管家才压根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来了,这个真凶也就成为了不存在的第五人!” 众人都连连点头。 林枫的讲解十分清晰,便是反应再慢的衙役也明白了。 “最后,就是鲜血的问题了。”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你还记得本官为何会那么笃定的排除钱员外郎三人的嫌疑吗?” 长孙平安先是露出思索之色,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跳,他直接瞪大眼睛,音调下意识提高:“死者身上溅出的鲜血!?” 林枫迎着长孙平安震动的视线,微微点头:“没错,就是鲜血!本官推测过,凶手身上必然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这血迹,可以帮助本官排除钱员外郎三人的嫌疑,同样的……也能让本官知道,凶手的前襟必然是湿漉漉的一片血迹,而这些血迹在没有干透的情况下,只要前襟蹭到什么东西,就定然会沾染下一些血迹!” “所以……凶手要藏在树上,凶手要翻墙离开,这都会让他不可避免的前襟触碰树干和院墙。” “正因此……” 灯笼的光亮照在林枫的脸上,就好像林枫也在一样发光。 众人怔怔的看着林枫,便见林枫轻轻一笑,声音温和,却斩钉截铁:“本官才笃定,这里必有血迹!” 二合一万字章节送到,明天就是月末了,大家手上的月票不用就浪费了,都砸过来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秀推理,真凶,无处可藏!(二合一) 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那仿若发光的身影,众人内心,止不住的掀起巨大波澜。 特别是万宁县众人。 他们一开始对林枫有多大的怀疑,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撼与汗颜就有多大。 “推理精妙入微,环环相扣,林寺正当真不愧是神探之称啊!” “我刚刚竟然还怀疑林寺正!现在想想,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怀疑声名鹊起的林寺正的!?” “主要是我们太没耐心了,林寺正两次行动什么都没找到,我们就觉得林寺正名不副实,可想想我们自己……有的时候我们查案,何止两次会失败,十次失败也是正常的啊。” “是啊是啊,好在林寺正根本不受我们影响,一下子就找到了这第五人存在的证据,现在好了,案子的方向一下子就明朗了。” “原来赵十五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幸亏是林寺正亲自来调查,否则我们可能真的会错抓好人。” 衙役们忍不住摇头私语。 县令长孙平安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神色也不断闪烁,他目光不断在林枫身上打量着,似乎是想要将林枫整个人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穿一般。 只是林枫从容迎接他的探寻,视线都不躲闪的,这让长孙平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拱了拱手,心悦诚服道:“林寺正,本官要为刚刚对你的怀疑致歉,刚刚本官的说话语气有些不合时宜,还望林寺正能见谅。”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嘴咧的都要到耳朵了。 他心中只觉得十分的畅快。 想想林枫刚到这里时,被怀疑,被试探,却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去调查。 而现在,林枫用实际的本事证明了自己,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和佩服。 再也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冷落他,反而哪怕是孤傲的长孙平安,都要摆出这种心悦诚服的架势来。 前后的差距一比较,没法不让人畅快。 不过林枫并无任何自得之色,见长孙平安表达歉意,他也轻轻一笑,拱手道:“长孙县令不必如此,本官明白长孙县令的难处,若易地而处,估计本官都未必有长孙县令做的好。” 长孙平安闻言,那看似憨厚的脸庞上,直接咧起笑容,他笑道:“林寺正的话听得让人暖心,不管林寺正怎么看我,我反正对林寺正十分喜欢,倘若以后我们能成为友人,那就更好了。” 林枫哈哈一笑:“能与长孙县令成为友人,自也是我的荣幸。” 哪怕长孙平安知道林枫这话是客气回应,可心里仍旧十分受用。 毕竟林枫和其他人不同,在他心中,县尉孔锋的一万句马屁,也不如林枫的一句客气话语。 “阿嚏!” 坐在墙壁上,吹着夜风的孔锋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茫然的拢了拢衣袖,生怕自己被吹得感染了风寒。 林枫见状,笑着向孔锋道:“孔县尉再仔细检查一下墙壁,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线索,若是没有的话,就先回来吧。” 孔锋一听,连忙乖乖点头。 那听话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 林枫这时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这下可以确定赵十五没有嫌疑了吧?” 长孙平安一听,略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赵十五是从门离开的,没机会翻墙,他自然没有了嫌疑。” 终于为赵十五洗脱嫌疑了……林枫心中最大的一颗石头落了下去。 而这时,林枫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可知赵十五成为狱卒之前的事迹?” “这……” 孙伏伽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他摇了摇头:“我还真不清楚,毕竟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狱卒。” “不过任何人在加入刑部之前,刑部都会对其进行详细调查,如果你想知道他之前的事,我立即让人去刑部查找,应该能找到。” 林枫直接点头:“好,那就有劳孙郎中了。” 孙伏伽摆了摆手,笑道:“和我客气什么。” 说着,他直接转身,吩咐衙役前往刑部衙门。 做完这些后,孙伏伽重新返回林枫面前,他好奇的看向林枫,道:“不过子德……伱为何突然想知道赵十五的过往?他都跟了你那么久了,也没见你询问过这些。” 林枫看向开着门的会客厅,看着那投射出来的烛光,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愿与人言说的过往……我只在乎现在赵十五是怎么想的就够了,至于他的过去,他若愿意和我说,那他随时可以说,若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孙伏伽点着头。 这就是林枫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 他明明聪明的厉害,很容易就能探查其他人的所有秘密,可他却很克制的使用这种能力,使得其他人在林枫面前,会十分的自在与舒适。 “那这一次?”孙伏伽问道。 林枫抿着嘴,道:“这一次是没有办法了,而且也是赵十五给本官的提示。” “什么?” 孙伏伽一怔:“赵十五的提示?” 长孙平安也在一旁侧耳倾听,此刻听到这里,他不由偷偷向林枫倾斜身子,将耳朵更靠近林枫。 林枫余光瞥了一眼长孙平安,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被长孙平安偷听到,这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他说道:“现在这曹宅发生的事,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在赵十五到来之前,曹员外郎就已经被凶手残忍杀害了。” “所以赵十五到这里后,所看到的就是曹员外郎的尸首。” 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也了解赵十五,你觉得以赵十五的性子,他发现曹员外郎倒在血泊后,第一想法会是什么?” “报案!”孙伏伽想都没想就说道。 林枫点着头:“没错,赵十五看到官员被杀了,绝不会不理不睬,可是他却没有报案,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老管家就匆忙离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道:“除非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他来不及耽搁。” 林枫点头:“会是什么事呢?” 孙伏伽摇着头,他毫无头绪。 长孙平安也在一旁露出思索之色,可他对赵十五并不了解,更是没有任何见解。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不要紧,赵十五已经给了我们提示了。” “虽然赵十五性子憨厚,脑袋没有那么多弯,可当他被引到这里,且单独来见曹员外郎后,却发现曹员外郎倒在血泊之中,甚至体温还没凉时……赵十五也该知道,他被人陷害了,这明显是用来陷害他的诡计。” “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当他匆忙离去,不报案,不将曹员外郎被杀害的消息告诉老管家后,他必然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官府也一定会为了抓他去本官的宅邸!”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缓缓道:“赵十五必然知道,本官会知晓此案!并且为了他,必会亲自前来调查。” 孙伏伽连连点头。 以他对赵十五的了解,这些合情合理的事,赵十五还是能想到的。 “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道:“赵十五既然知道本官会亲自来调查此案,他也肯定希望本官帮他洗刷嫌疑,他更知道本官对他会有多担忧,以他的性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给本官留下点线索!哪怕临时用刀在桌子上刻上两个字呢,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难。”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没有给本官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一丁点的线索也没有,为什么?” 孙伏伽眉头微皱,他沉思片刻后,忽然间,想到了林枫让他做的事,一道思绪陡然浮上脑海。 他忙道:“难道……他是故意没有留下的,因为不留下,也代表着一种线索?” “知我者,孙郎中也!” 林枫笑着点头,说道:“没错,赵十五应该留下线索的,可他没有留下,那就代表着另一种含义,他认为不需要留下线索,本官就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也就是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本官应该知道……再结合他今天是去祭拜友人的,所以不出意外,他遇到的事,很可能就和这个要祭拜的友人有关。” “故此,本官才想好好了解一下他的过往,只要能找到他今天祭拜的友人是谁,顺藤摸瓜,或许发生在赵十五身上的秘密,也就能揭晓了。” 孙伏伽眼眸亮起,连连点头:“这个思路很合理,我也觉得就是这样。” “要不我再安排几个人去催促一下,让他们加快速度?” 林枫摇了摇头:“这不是人多就能加快的,先让他们去刑部找吧……而且,赵十五的事固然要了解清楚……” “可这个敢算计本官的人的真凶……”林枫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寒意,淡淡道:“我们也得抓!” 前世林枫就是出了名的护短。 今生,赵十五更是林枫穿越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赵十五救了他,所以对赵十五的感情,林枫是最深的。 四象组织这些家伙敢算计赵十五,林枫绝不会善罢甘休。 为赵十五洗刷嫌疑只是第一步罢了。 将真凶揪出来,让四象组织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 长孙平安听到林枫的话,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难道有办法找到真凶?” 在知道真凶是神秘的第五人后,长孙平安其实就已经准备将这个案子的战线拉长了。 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破的案子。 毕竟那第五人身份不明,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也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证据,想要抓住他,难度和登天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找真凶? 可听林枫的意思,林枫似乎还没放弃。 “我倒是能推测出真凶的一些情况,但还不够。” 林枫眉头微蹙,道:“这些情况仍旧太笼统了,没法将真凶确定,若是还能有其他的新的线索,就好了。” 长孙平安叹息道:“能够发现这些血迹,知道有第五人的存在,就已经是意外收获了,哪里还有什么新的线索?” “这个真凶的狡诈程度超乎想象,他对赵十五的算计更是极尽手段,也就是林寺正你来了,否则本官的话,估计早就认定凶手是赵十五了。” 孙伏伽也叹着点头。 这一次的案子,论起复杂程度,和赵德顺案之类的案子没法比,没有那么曲折复杂。 但它难就难在真凶很可能就是一个没人认识的专业杀手。 杀手杀完人就跑了。 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动机,没有任何人见过他。 怎么去找? 这已经不是用逻辑推理就能推断出来的。 林枫自然明白案子的难度,但他更知道,这不是一个什么普通杀手能做到的。 还是能推理的。 只是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林枫看向会客厅,道:“我们再去案发现场查一查吧,也许还能查到什么新的线索。” 说着,他就要迈步离去。 可就在这时,孔锋的一道声音,突然将林枫叫住了。 “咦?这是什么……衣服碎片?” “这里怎么有衣服碎片呢?” 衣服碎片? 听到孔锋的声音,林枫脚下陡然一顿。 他猛的转过头,抬起头看向趴在树上的孔锋,道:“什么衣服碎片?” 见林枫如此在意,众人也都看向孔锋。 孔锋不敢耽搁,连忙道:“一片黑色的衣服碎片,被一个锋利的树杈给勾着,不过下官不知道这是否和真凶有关。” “黑色的衣服碎片……” 林枫眸光一闪,道:“凶手想要隐藏好自己,衣服的颜色自然要与黑夜相搭,大概率就是黑色的衣服。” “而这树上,除了他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去攀爬……所以,这绝对就是他的!”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双眼一亮,道:“意外之喜,没想到还真的有新的线索!” “孔县尉,快将其拿下来……还有,再检查一下树上,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 孔锋连忙点头。 他先是拿着灯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树上没有任何线索了,便不再耽搁,迅速将那片黑色的衣服碎片取下,麻溜的下了树。 到了树下,他忙伸出双手,掌心托着那片衣服碎片,道:“就是这个碎片。” 林枫等人目光看去。 只见这是一个也就两寸大小的衣服碎片,碎片上有着明显撕裂的痕迹。 但除此之外,衣服碎片也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长孙平安拿起衣服碎片,仔细检查了一遍,道:“布匹的品质尚可,看来这个真凶的生活水平不算差。” 林枫点头:“他的这件衣服沾满了鲜血,肯定洗不出来,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将这件衣服舍弃毁掉。” “而能被随意舍弃的衣服品质都不低,他的确家境富裕。” 长孙平安连忙点头,他只是根据衣服布匹的本身来推测凶手的穷富,可林枫却是用更加细致的角度分析,结果无疑要比自己更准确,更值得信赖。 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自己和林枫之间,的确有着一些差距。 “不过除此之外,这衣服上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长孙平安仔细观察了半天,皱眉摇头道:“看来还是不行。” “如果凶手会穿着这件衣服,那我们实在不行挨家挨户搜查,或许还有机会……可凶手如此狡诈多端,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破绽,所以这衣服他要么扔了,要么毁掉了,要么藏起来了,就算他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法根据这布匹发现他。” 他叹息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看来想要找到这个真凶,还是任重道远啊。” 林枫盯着那块布,却是道:“长孙县令,能让我仔细看看这块布吗?” 长孙平安连忙点头:“当然。” 说着,他将衣服碎片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衣服碎片,刚要轻轻捻动衣服,忽然间,林枫眸光一闪。 “这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上,竟然有着一些金色的东西。 看起来有些像是十分细腻的沙子。 “金沙?” 林枫眉毛一挑:“哪来的金沙?” 他仔细看了一眼衣服碎片,衣服碎片上没有附着任何金沙,那是哪来的? 林枫想了想,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 自己刚刚触碰过一个东西。 他猛的低下头,视线重新看向树下的那个脚印。 自己刚刚就在这里,为了验证凶手是如何留下的脚印,将手指放到了脚印里测量了一下深度。 难道……金沙是在脚印里沾上的? 他说道:“灯笼!” 孔锋连忙将灯笼递给林枫。 便见林枫蹲下身来,将灯笼靠近脚印,然后仔细的观察着脚印里的情况。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果然如此。” 长孙平安见林枫这毫无预兆的奇怪行为,不由道:“林寺正,这脚印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孙县令请看。” 林枫指着脚印,道:“在那脚印的最里面,有着些许的金色细沙。” “金色细沙?”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凑近了脑袋,这一次仔细看过后,他意外道:“真的有。” “刚刚本官竟然没发现。” 林枫道:“因为金沙数量不多,夜深光线不好,确实很容易忽视……” 说着,他又拿起灯笼向其他地方照去。 找了半天后,他说道:“其他地方都没有金沙,只有这里有。” 长孙平安只觉得牙疼,他见林枫对金沙如此在意,太想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了,可他身为堂堂万宁县县令,也不能一直开口询问,弄得自己好像很无知一样。 想了半天,他只能给孔锋一个眼神,让孔锋去当这个无知的人。 孔锋眼皮一跳,硬着头皮道:“林寺正,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孙平安连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眸光微闪,道:“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这个脚印里有,说明这些金沙应该是只有少量的嵌在凶手鞋底的缝隙里,在凶手从树上向下跳时,因为震动的力量比较大,才将这些金沙给震了出来。” 孔锋想了想,旋即连忙点头:“林寺正太厉害了,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 “然后呢?这对我们找到真凶有帮助吗?” 林枫道:“有一些帮助……至少证明,凶手在今夜动手之前的某个时间段,去过一个有着细腻的金沙的地方。” “这种沙子本官见所未见,想来就算在整个长安城内,拥有金沙的地方也不多吧?” 听着林枫的话,孔锋皱了下眉头。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里有这种沙子。 “子德,我看看那金沙。”这时,孙伏伽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一听,眼眸顿时一亮,对啊,他怎么将大唐百科全书的孙伏伽忘了。 到了炫耀知识储备的时候了,只有孙伏伽才行。 他忙将金沙递给孙伏伽。 孙伏伽指尖在上面捻动片刻,想了想,道:“这种沙子不是长安城附近能够采到的,本官曾经去过沧州,在那里的海洋附近,发现过十分细腻的沙子,虽然那里的沙子没有这些沙子颜色深,但细腻程度接近。” “所以不出意外,这些沙子应该来源于沿海地区,至于颜色,本官觉得天然沙子不会有如此亮的金色,这应该是被人用金色的漆给涂抹了一遍。” 见孙伏伽对其似乎很有研究,林枫忙追问道:“那孙郎中可知都有什么地方,会用这种沙子?”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道:“豪门大族、富商豪绅之类的地方吧,有的时候会用这些金沙展现自己身份的特殊……反正,普通人家是绝对没有的,这造价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眸光闪了闪,道:“官员家里会有吗?” 孙伏伽道:“可能有人也有,但绝对很少,毕竟这太张扬了,似乎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有钱,很多时候官员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点了点头。 长孙平安蹙眉道:“若是根据金沙的线索,那就能锁定豪门大族和富商豪绅了……可这些人,也不是轻易能动的。” 他看向林枫:“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还好说,可现在我们一缺少确切的证据,二连嫌疑人的身份都没确定,根本没法轻易去他们府里搜查。”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 他说道:“至少已经有了范围了。” 说着,他重新看向手中的衣服碎片。 衣服碎片上沾了一些灰,可除此之外,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上面没有任何图案能够证明主人的身份,颜色就是单纯的黑色。 林枫想了想,旋即将衣服碎片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 而这时,林枫眸光一动。 他说道:“你们闻闻,这衣服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味道。” “味道?” 长孙平安一听,连忙接过衣服碎片。 他闻了一下,旋即蹙眉道:“有些胭脂的味道。” 林枫纠正道:“应该说多种胭脂的混杂味道,绝不是一种胭脂的味道。” “这……” 长孙平安愣了一下,连忙又仔细闻了闻,道:“的确,至少有三种以上的胭脂味了。” 县尉孔锋疑惑道:“凶手的衣服上,怎么会沾着这么多胭脂的味道?难道他是卖胭脂的商人?” 林枫笑道:“卖胭脂的商人,也不至于在身上沾这么多香味吧?这可不是香气弥漫自然沾上的,必然是与胭脂有着近距离的接触才能沾上。” 孔锋想了想,旋即点头:“倒也是……那凶手如果不是卖胭脂的商人,他还能怎么沾上这些胭脂味?”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中精芒闪烁,道:“你们觉得……青楼如何?” “青楼!?”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林枫看着众人那意外的表情,道:“不信?” 他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不妨再仔细闻闻,在这衣服碎片上,还有另一种味道——那就是酒!” “酒?”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重新更认真的闻了一遍。 一开始他神色还比较茫然,可渐渐地,眉头皱起,脸上的惊色开始浮现。 片刻后。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道:“竟然真的有酒味……只是那酒味很淡,胭脂味又比较浓烈,如果不是林寺正提醒本官,本官可能都不会发现酒的味道。” 林枫说道:“酒这种东西容易挥发,味道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越来越淡,现在我们还能闻到,可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哪怕半个时辰,可能酒的味道都会彻底消失了。”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衣服碎片上,既有多种胭脂,又有浓烈的酒……” 林枫看向众人,笑道:“再结合凶手杀人前后,肯定需要一个地方来隐藏自己,那诸位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比混乱的青楼更适合呢?” “他只需要选一个姑娘,然后带着姑娘进入房间,再想办法将姑娘弄晕,那之后他做任何事,姑娘也都不会发现,青楼的人更不会去房间里打扰他,他这就是不仅有一个好的藏身之地,更是连不在场证明的人证都有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林枫视线从他们惊愕的脸上一一扫过,道:“万宁县青楼聚集的地方在平康坊,而平康坊距离这里只有三条街的距离……这路程可不算遥远啊,想要躲着人赶路,难度也不会太高。” 刷的一下! 在听到林枫一口气说出了足足三条理由后。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猛的瞪大了。 这一刻,哪怕是一开始有所怀疑的长孙平安,都觉得林枫说的就是真相了! 毕竟满足一个条件,可以说是巧合。 两个条件,可以算很巧。 但三个条件都满足了,再说是巧合,那就是对自己脑子的不尊重了。 他双目灼灼的盯着林枫,呼吸在这一刻都炽热了起来。 “青楼,没错,一定是青楼!” 长孙平安激动道:“那个真凶,一定就藏在平康坊的青楼之内!” 见长孙平安这般激动,孔锋等一众衙役们,此时内心对林枫的敬佩,简直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在那第五人如此谨慎狡诈的情况下,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 林枫竟然只凭那么一小块布,就能推测出真凶藏匿的地方! 林枫真的是人吗? 这就是神探的真正本事吗? 孙伏伽笑呵呵的捋着胡子,果然可以永远相信林枫。 长孙平安道:“孔县尉,立即带人去平康坊,包围那些青楼,我们一个青楼一个青楼的搜!” 孔锋一听,刚要点头答应,却见林枫道:“不急,我再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按照这些思路来找,会更准备,更节省时间。”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刚刚说金沙一般会在大户人家中有……那青楼这种有的时候也需要讲究排场的地方,是否也会有金沙?” “这……” 孙伏伽先是一怔,继而瞳孔猛然一跳,他一拍手掌,道:“很有可能!” “平康坊是青楼汇聚之地,各家青楼想要脱颖而出,占据优势,必须得有一些区别于别家青楼的东西,这么一看,以金沙铺就地面,制造排场……就很有可能!” 林枫闻言,又看向长孙平安,笑道:“长孙县令,平康坊是你管辖的地方,你有办法以最短的时间确认哪家青楼有金沙吗?” 长孙平安内心不由一震,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把范围缩小了。 他连忙点头:“这个不难。” “好!” 林枫道:“那凶手藏匿的大致区域,也就能确定了。” “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凶手的情况。” 众人忙看向林枫,孔锋不由道:“林寺正对那凶手的情况也知道?” 林枫笑了笑;“至少能推断出几点来。” “第一,凶手与曹员外郎必然相识。” “相识?”众人一愣。 林枫点头道:“你们想想曹员外郎死亡的地方,那不是门口,也不是座位的地方,说明凶手到来后,曹员外郎要么去开过门,要么起身迎接。” “而今夜曹员外郎只邀请了三人,也就是说,凶手是不请自来的,这种情况下,曹员外郎见到凶手,都没有大喊大叫,反而起身相迎,这足以证明凶手是曹员外郎的熟人。”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连忙点头。 林枫说的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老管家,道:“管家,你知道你家老爷都和哪些人相熟吗?” 老管家皱了皱眉头,旋即摇头:“小人也不敢确定,因为老爷除了公务外,几乎没有邀请友人来过府里。” 林枫并不意外,他看向众人,道:“曹员外郎是那种两袖清风,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人,也就是说,他很难与人结交朋友,就算熟人,能够深夜来到他府里的,也几乎都是同僚。” “因此,本官认为,这个真凶,大概率也是一个官员,只有官员才能和曹员外郎产生交集,官场公务之外的人,很难与曹员外郎相识。” 简单来说,就是曹高阳这样的性子,除了公务没人愿意与其交流,还交朋友?交个屁吧! 众人对曹高阳也都有了一定了解,此刻听到管家和林枫的话,想了想,然后皆点头赞同。 毕竟,连孙伏伽这样善于和人沟通的人,都和曹高阳只有同僚关系。 林枫笑道:“那么凶手的第一个特征就有了,与曹员外郎有公务接触,朝廷官员。” 长孙平安双眼精光闪烁;“只此一条,足以将嫌疑人的数量削减很多了,夜宿青楼的官员,想来也不会太多。” “长孙县令别着急,且听我说完。” 林枫道:“官员毕竟身份特殊,我们没必要都得罪。” “我还有其他几点。” “还有?”众人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撼。 他们一个都不知道,林枫却知道那么多,他们真的和林枫一直再查同一个案子吗? 林枫笑了笑,道:“第二,这个真凶应该练过武,至少也该是身体魁梧,十分强壮之人!普通体格是没法那样杀害曹员外郎的。” 长孙平安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发现了。 “第三,就是我们的脚印。” 林枫看着树下的脚印,道:“根据脚印的长度,能够大概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在七尺到七尺半之间。” 孔锋瞪大眼睛:“连身高都能推测出?” 林枫笑了笑,道:“这不难,人的生长都是有规律可言的,脚印的长短与身高也有直接关系,只是这里的脚印只有一个,如果是连续的脚印,根据步长步宽脚印深度,本官甚至可以推断出此人的年龄性格与胖瘦等。” 孔锋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林枫真的宛若神人。 越是看林枫断案,对林枫越是佩服。 连长孙平安都忍不住的点着头,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还有吗?”长孙平安不由问道。 众人也都期待的看着林枫,然后就见林枫点头,道:“最后一点。” 林枫看向众人,说出了让他们无比意外的话:“凶手身上应该有伤。” “伤?” 众人一愣。 连孙伏伽都充满着茫然:“伤?凶手受伤了?” 长孙平安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 林枫道:“刚刚在检查死者的尸首时,本官发现……死者的左手是半握着的,很明显他死前握了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毫无疑问已经被凶手取走了。” 长孙平安忙点头:“本官也注意到了……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缺失啊,而且凶手杀人是为了陷害赵十五,他时间那么短,杀人后应该快速离开才对,也没必要取走什么东西吧?” “长孙县令说的没错。” 林枫缓缓道:“凶手的确没必要取走什么东西,他来杀人也不是为了灭口的。” “但事实却是……他的确取走了死者左手握着的一件东西。” 长孙平安眉头紧锁:“那会是什么东西?” 林枫说道:“其实一开始,本官的想法是钱员外郎三人的犯罪证据,可事实证明人不是他们杀的,而且曹员外郎什么也没拿,那就说明不会是犯罪证据,不会是纸张之类的。” “既然不是这些,那又会是什么呢?死者究竟少了什么东西呢?”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然间,我想到了死者死时的样子,恍然大悟!” “我知道死者的确缺少了一件东西!” 长孙平安一听,连忙上前一步,靠近林枫,道:“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束发之物……比如,簪子之类的。” “簪子!?” 众人一愣。 林枫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在现场,是不是死者趴在那里,后脑有巨大的伤口,伤口将头发都黏在了一起……而他的头发,却是披头散发的,根本就没有束起?” “这……好像真的是这样。” “的确是披头散发。” 众人连忙点头。 林枫继续道:“可是曹员外郎这样刻板性子,会见同僚时,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披头散发?这和他的性子太不同了。” 说着,林枫看向管家,道:“老管家,你最后见到你家老爷时,他是披头散发的吗?” 老管家想都没想,便摇头道:“怎么可能,老爷很注重形象,每次会见外人,都会对着铜镜整理衣冠。” “你们瞧!” 林枫重新看向长孙平安等人:“管家已经说了,死者很注重形象,根本不会披头散发。” “那么,给他束发的簪子呢?现场可没有啊。” 长孙平安眸光剧烈闪烁,脸上难掩震动,道:“我们一进入现场,就被那血腥的一幕吸引了,的确忽视了这一点……” 林枫点了点头,道:“死者后脑有伤,血液和头发粘在一起,比起其他东西,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下意识就会让我们认为这是最重要的,自然很容易忽视一个不起眼的簪子。” 长孙平安感激的向林枫点头。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一枚小小的簪子罢了,那对凶手应该是毫不重要的东西,他为何要专门带走呢?” “再结合死者左手半握的样子……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死者在被凶手控制住捅刀子时,也试图过反抗,但他反抗的方式不是挣扎,而是直接摘下自己的簪子,用力刺向凶手。” “因为簪子锋利,所以更容易刺伤凶手。” “后来死者身死后,簪子就一直被他握在掌心,因为簪子刺伤了凶手,上面沾染着鲜血,凶手怕这件事被我们得知后,可能会让他留下破绽……毕竟他也是官员,很可能明早就会与我们碰面,所以他这才掰开了死者的手,将那不起眼的簪子给取走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完全呆住了。 合理! 不仅是合理,甚至这只能是唯一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想不到第二种理由,凶手会做那多此一举的事! 看来,真的如林枫所言,凶手受伤了……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都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那无法言说的想法了。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太牛了! 只有这三个粗鄙的字,才能完美的形容他们的震撼! 从对凶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位置确定,身高确定,官员的身份确定,练过武艺的经历确定,还有受过伤的最重要的特征确定…… 林枫用了才多久啊? 可明明他们是跟着林枫一起调查的啊……不对,他们甚至比林枫调查的更早,但结果呢?毫无进展。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神探林枫四个字,究竟有着怎样的重量了。 一到晚上就发烧,好像命只剩半条,真的太无语了,已经快一周了,也没怎么好转,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用的药推荐一下。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了,月票要重新开始了,不多说,新的一个月求月票支持。 只要还能爬的起来,每天更新就绝不会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结案!铁证如山,终破悬案!(二合一) 万宁县的衙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已经由最初的怀疑,化作了现在的崇拜。 他们现在终于能完全理解,为什么每一个经历过林枫断案的人,都对林枫的评价那么高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牛掰了! 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啊,除了称赞,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饶是县令长孙平安,这个背景深厚,性子骄傲的主,此时看向林枫的神色,也难掩惊艳和敬佩。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办不到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知道了真凶的藏身范围,也知道了他这么多的特点,那么找出他来,就绝对不难。” “林寺正,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平康坊!” 林枫想了想,道:“长孙县令不妨带人先出发,本官对这个案子,还有些许的疑点没有解开,我准备再检查一下尸首,检查过后,我就去找你们。” 长孙平安眸光一闪,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想了想,便点头道:“既然林寺正想要再检查,那林寺正就先检查吧,本官先带人去平康坊打探哪家青楼有金沙,打探后,就先带人抓人。” 林枫微微点头:“那就有劳长孙县令了。” 长孙平安摇头道:“这本就是本官该做的事。”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不过林寺正没带使唤的人,万一接下来你有什么事需要手下人做,身旁却没个听唤的人,那也很麻烦,所以本官就将孔县尉给林寺正留下,一方面保护林寺正安全,一方面听从林寺正吩咐。” 孔锋先是一怔,但当他视线看向长孙平安后,便立即明白长孙平安的意思了。 他连忙道:“林寺正接下来尽管吩咐下官,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林枫见状,如何不知道长孙平安是专门留下一个眼线的。 这是怕自己偷偷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能不说,长孙平安长得憨厚,心思是真的多啊。 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他是真的还有一些细节没弄明白,而非是有其他心思。 他向孔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长孙平安拱手道:“那我就多谢长孙县令了。” 长孙平安见林枫答应的畅快,毫无扭捏,哈哈一笑:“都是同僚,本就该互相帮助。” 说完,长孙平安也不再耽搁,他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本官先行一步!” 言罢,他便带着衙役们,快步离去。 孙伏伽看向林枫,林枫向孙伏伽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孙伏伽这才跟着长孙平安放心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后,孔锋眼巴巴的看着林枫,道:“林寺正,不知你要检查什么?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吗?” 林枫笑了笑:“死者尸首有一处细节我没有弄明白,趁着现在有时间,再重新更仔细的检查一遍,暂时没伱需要做的,你若是想看跟上来便是,若是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 孔锋想起长孙平安的眼神,连忙道:“下官不累,还是跟着林寺正吧,万一有能帮忙的地方呢。” 林枫并不在意,他笑道:“也好。” 说话间,两人重新返回了会客厅。 看着趴在会客厅内的尸首,林枫快步来到尸首旁。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发现和推理,林枫对于曹高阳被杀案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左手半握的谜团也已经解开了。 不过…… 林枫看向曹高阳的右手。 曹高阳的右手食指上,沾染着鲜血。 可是其他的四根手指,却没有任何鲜血。 很明显,这绝不是意外沾上的,食指没有中指长,且拇指中指将其夹在中间,若是意外碰到,中指与拇指大概率也会沾到鲜血。 所以,这更像是死者故意,专门用食指沾染的鲜血。 可死者为何这样做? 林枫视线向死者右手能够触碰的地面区域看去。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原本的想法,是死者想要在地面上写下凶手身份的信息,不过地面十分干净…… 这只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死者还没来得及写,就咽气了。 第二,死者不是想要写下身份信息,他怕凶手发现,所以他用的是更隐秘的手段。 那能是什么手段?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重新抬起死者的右手。 他将死者的手指分开,仔细的看着死者的右手食指。 而这时,林枫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色。 “指甲里好像有东西,不过被血污阻挡,看不真切……” 他抬起头看向孔锋,道:“孔县尉,麻烦帮我找一个手帕,要被水打湿的手帕。” 孔锋一听,连忙道:“林寺正稍等。” 他快步走了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一张湿手帕返回。 将手帕递给林枫,孔锋便发现林枫正小心翼翼的,用手帕一点一点擦掉死者指尖的鲜血。 将死者的指甲干干净净的露了出来。 而随着沾染指甲周围的血迹被擦掉,孔锋意外的发现死者的指甲竟然劈了,指甲有一道缝隙。 那指甲的缝隙中,正有一块很小的,黑色的东西卡在里面。 “林寺正,指甲里有东西!?”他惊呼道。 林枫早就看到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将手帕打开,然后将死者指甲里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在了手帕上。 之后林枫将死者的手重新放回到了地面上。 他起身,仔细的看着手帕上的黑色东西。 孔锋凑近道:“这是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旋即嘴角微微上扬,他笑道:“非常重要的证物,死者拼命为我们获得的宝贝。” “宝贝?”孔锋一怔。 林枫将手帕小心收好,笑道:“孔县尉,本官最后的疑问已经得到解答了,这里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也出发吧,去找长孙县令。” 孔锋闻言,自是不敢反对,他连忙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 临行前,林枫看向神情落寞的老管家,他轻声道:“管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真凶,为你家老爷报仇的。” “接下来,你可以为你家老爷收尸,若是力气不够,那就等我们抓了人后,我们来帮你为你家老爷收尸。” 老管家听到林枫温声的话,顿时感激涕零,他连连向林枫行礼致谢。 林枫只是轻轻摇头,安慰着老管家。 孔锋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抿了抿嘴。 他忽然觉得,林枫似乎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官员,都不同。 ………… 当林枫和孔锋赶到平康坊时,长孙平安还未动手抓人。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看起来富丽堂皇的,足足有三层高的阁楼前。 长孙平安见到林枫,意外道:“林寺正这么快?” 林枫道:“我的疑惑已经得到解答,也就赶来了。”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下意识瞥了孔锋一眼,见孔锋点头,确认没有意外发生,他笑道:“那就好。” 林枫看向眼前装修的富丽堂皇,正对着街面的墙壁上挂有近百个红灯笼的建筑,说道:“长孙县令停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们筛选后的青楼?” 长孙平安点头,道:“没错,本官经过打探,得知那金沙实属稀罕货,那包裹沙子的金色来源于真正的金子,财力不雄厚,根本弄不起。” “便是这平康坊内,财大气粗的青楼里,也只有一座青楼拥有一条金沙路,意为‘财源广进,平步青云’,所以不少人为了这个好兆头,都要在那金沙路上走上一遍。” “但青楼也不傻,金沙造价高,想要走一遍金沙路,得需要专门交钱才行,并且走完后,还要跺脚,将金沙都给跺出来,不允许带走。” 孔锋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凶手只有从高处跳下来的脚印里才残存那么些许的金沙,其他地方一点都没见到。” 林枫笑了笑,毫不意外:“买东西的永远没有卖东西的精,青楼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亏本。” 长孙平安笑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我们也是刚刚才确定了这座青楼,本官刚让人将前后门都包围了,免得一会儿我们去搜查时,凶手趁机逃跑,这不还没开始正式抓捕,林寺正你就来了。” 林枫闻言,说道:“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或许老天也希望本官能亲自抓到这个陷害赵十五的凶手!” 长孙平安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真的很巧,真有种天意的成分在里面。 他哈哈一笑,道:“那林寺正,我们开始吧?” 林枫直接点头:“走!”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大步向青楼走去。 说起来,这还是林枫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来到青楼。 想想前世看过的和影视作品,哪个穿越过去的主角,不是主动来逛青楼,来感受一下万恶的封建社会的糟粕。 再看看自己。 干的和前世那扫黄的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是针对特定的一个人,而不是所有人都要双手抱头,墙角蹲着,打电话给家人社死。 这么一想,自己也算是穿越者中的奇葩了吧。 不好好感受糟粕,反而来扫黄抓人…… 一边发散着思维,一边进入了青楼内。 唐朝的青楼,规格水平极高。 不仅装修好,空气也比较清新,远没有想象中诸多味道混杂在一起的难闻。 一楼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在中间,有一个高台。 此时高台上正洒落着一些花瓣,还能看到一个薄纱落在上面,不过上面没有任何人影,漂亮姑娘跳舞展示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现在时辰都快要到子时了,被选中的姑娘们早就陪客人去房间了,没被选中的,也回房休息了。 所以宽敞的大厅,现在十分的冷清。 林枫正好奇的对青楼以欣赏的视线打量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行人正匆忙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三十余岁的丰腴妇人,以及十几个体格壮硕的男子。 那丰腴妇人想来就是老鸨了。 至于中年男子……应该是青楼的大老板。 正常情况下,对外的事情都是老鸨来处理,没想到这一次,青楼的大掌柜竟然都亲自现身了。 “草民王琛见过长孙县令。” 华服男子十分恭敬的向长孙平安行礼,继而道:“不知长孙县令深夜来这里是为了?” 长孙平安下巴高高扬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睥睨着华服男子,淡淡道:“你觉得呢?大半夜的本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专门来你这里,难道是为了看别人和姑娘睡觉吗?” 长孙平安的语气十分不善,直接吓得华服男子脸色微变。 王琛忙说道:“草民不敢乱猜长孙县令的事。” “但长孙县令想在这里做任何事,小人都绝不阻拦,只要长孙县令一句话,小人愿意为了长孙县令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林枫看着两人的交流,心中微微点头。 他现在算是彻底了解长孙平安的性子了,看到长孙平安面对其他人的样子,林枫知道,之前在曹宅时,长孙平安对自己的态度,那还是收敛着了。 现在的长孙平安,才叫一个咄咄逼人,态度十分恶劣。 而这个青楼大掌柜王琛,也是一个十分有眼力见的人,见长孙平安态度不好,便当即表态,无论长孙平安要做任何事,都不仅不拦着,还全力帮忙。 是否真心不说,至少这份态度让人没得挑。 果然,能开青楼的人,眼力见是真的很强。 长孙平安听到王琛的话,鼻孔里轻轻传出了一道“嗯”的声音。 他淡淡道:“今天还真需要你来帮忙。” 王琛忙道:“长孙县令请说。” 长孙平安道:“今夜在你这青楼内,住了多少男客人?” 王琛不敢隐瞒:“今晚客人数量不算多,只有六十位客人。” 六十位客人还不算多? 林枫不由赞叹,看来这青楼的生意是真好啊。 “那这些客人里,有几个官员?”长孙平安又道。 王琛脸色微变,他连忙道:“这个……草民不知道,草民只是开门做生意,来的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草民不敢乱打听。” 长孙平安深深看了王琛一眼,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真的不知道?” 王琛不由咽了口吐沫,神色闪烁,他低下了头,道:“不知道。”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以王琛刚刚那闪烁的样子来看,他没有说实话。 只是他宁可得罪长孙平安,也不说……看来,是准备打死也不开口了。 林枫知道他不是为了包庇凶手,毕竟他连自己等人来的目的都不知道。 王琛应该是为了青楼的未来着想。 毕竟来逛青楼,还在这里留宿,说出去怎么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身为官员,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要脸的,他们也都不愿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王琛此刻说出了哪些人是官员,那就直接相当于告诉官员们……这个青楼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身份。 来到这里后,有一定概率会被说出去。 那以后,哪个官员还会来这里? 生怕不被传出去吗? 而且得罪了这些官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报复?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报复,那么多官员同时报复,他绝对撑不住。 所以,王琛这才三缄其口,他身为青楼掌柜,很清楚什么能说,什么是绝对不能说的。 长孙平安也不是一个蠢货,自然也能明白这些。 他冷笑道:“王琛,本官给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啊!” “既如此,那看来本官只能将你们青楼今夜住宿的所有客人,都给轰出来了!” 王琛听到长孙平安的话,脸色顿时大变。 他很清楚,若真的被长孙平安这样做,必然会引起所有客人的不满,如果自己处理不好他们的情绪,以后他们可未必会来了。 可他又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长孙平安。 让他说出官员的身份,那是会动摇青楼未来的根本的。 而他不说出来,他也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长孙平安,这让他一时焦虑的不行。 长孙平安才懒得理睬一个青楼掌柜的想法,他直接摆手,道:“去!将所有人撵出来!本官一个一个找!” 衙役们见状,当即向二楼房间走去。 王琛看到这一幕,焦急的不行,脸都白了,却毫无办法。 这时,林枫忽然开口:“长孙县令,我们还有办法可以缩小范围。” “什么办法?”长孙平安疑惑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那个凶手鞋底有金沙……金沙细腻,随着走动会慢慢被震下,时间一长,很难有留存。” “而凶手留下的那个脚印里,金沙的数量虽然也不多,可相对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故此我推测,凶手很可能是刚刚踩完金沙不久,因此在跺完脚后,才会仍旧留有那一些。” “这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不出意外,今夜凶手应该走过金沙路。” “所以……” 林枫视线移向紧张焦虑的掌柜王琛,道:“王掌柜,若是你能说出今夜都有谁走过金沙路的话,那倒是能让我们少打扰一些客人,我想这个名单,你应该能提供吧?” 王琛一听,双眼陡然一亮。 他连忙感激的看向林枫,向林枫重重点头,道:“当然,走一遍金沙路的价钱和要一位姑娘陪伴的价钱一样,所以走的人不算多,今夜只有十人走过。” 说着,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向老鸨道:“快去将账簿拿来。” 身段丰腴的老鸨美眸也定定的看了林枫一眼,旋即没有任何迟疑,扭动着腰肢便快步离去。 没多久,她便返回,将账簿交给了王琛。 王琛接过账簿,直接翻到了一页,旋即道:“就是这页上的十人,今夜只有他们走过金沙路!” 长孙平安接过账簿,看了一眼后,道:“他们都住在哪些房间?” 老鸨忙开口:“我带你们去。” 长孙平安看了林枫一眼,见林枫点头,他冷哼一声,道:“也就林寺正为你说话,否则的话,今夜你这青楼别想好过!” 说完,他直接一摆手,道:“孔县尉,你带人去将这十人带下来。” “是!” 孔锋当即带着衙役们,和老鸨离去。 王琛见状,终于是长长松了口气,他连忙向林枫拱手一拜,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今后就是小人的恩人,以后林寺正若有看上的姑娘,小人绝不收钱。” 林枫:“……” 白嫖吗?是不是不太好? 他咳嗖一声,淡淡道:“本官洁身自好,没那个习惯,而且本官也不是为了帮你,本官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王琛人精一个,此刻闻言,连忙点头:“是是,是小人想太多了,但林寺正确实帮到了小人,小人绝不忘恩。” 林枫随意摆手,不再就这个话题深聊。 在等孔锋将人带下来的间隙,林枫看向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孙伏伽,好奇道:“孙郎中笑什么呢?” 孙伏伽呵呵笑道:“羡慕你啊,以后你就是逛青楼不用花钱的人了,纵观整个大唐,这样的人也没几个,真是羡煞我也。” “……”老不正经。 林枫咳嗽了一声,说道:“说正经的……孙郎中,接下来这十人,就靠你来辨认了。” “曹员外郎的人际交往,基本上都集中在刑部,所以能和他接触的官员,肯定去过刑部,或者与曾经的某些案子相关,你大概率也应该见过或听过。” 孙伏伽一听,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几人不再闲谈,皆将视线放在楼梯处,等待着孔锋等人的返回。 过了能有一刻多钟的时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 孔锋等人出现在了楼梯上。 这时,林枫等人便发现,在衙役中间,有十个衣着混乱的人,被带了下来。 这些人有的腰带未系。 有的幞头歪歪扭扭。 有的衣襟扣子都扣错了。 这还真是和前世扫黄时的画面一样。 慌忙之下,还记得穿衣服就已经不赖了。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林枫等人面前。 长孙平安锐利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人脸色难看,有人神情紧张,有人不知所措。 将所有人看过一遍后,长孙平安淡淡道:“本官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很是抱歉,但没有办法,因为你们中,有杀人凶手混入了其中,本官要找出杀人真凶,只能让你们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杀人凶手?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原本还难看的脸色,此时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看向彼此,旋即下意识离对方远了一些。 长孙平安继续道:“接下来,本官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千万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否则……一旦被本官误会你们是真凶,那就麻烦了,你们说是吧?” 众人连连点头。 长孙平安不再耽搁,直接道:“你们中,有谁是朝廷命官?自己向前一步。”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林枫等人视线顿时紧紧地盯着这十人。 孔锋等衙役也都准备随时上前,将人绑起来。 而这时,有三人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步迈出,走出了人群。 “三个官员?” 长孙平安意外的挑了下眉头,呵笑道:“没想到,本官的同僚竟然有这么多,十人里就有三个。” 说着,他又看向其他七人,道:“本官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确定你们中再无官员了?若是接下来被本官发现还有谁是官员,那本官直接按照真凶处理,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这七人都连忙摇头,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长孙平安见状,心中了然。 他说道:“将他们先带下去,审问一下他们的身份。” 衙役们闻言,便迅速将这七人押了下去。 很快,众人面前,只剩下三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长孙平安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旋即笑呵呵道:“三位同僚不如自我介绍一下?本官虽然认识的同僚不少,但难免还是有陌生的,三位看起来……就都很陌生。” 左侧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比较瘦弱,他听到长孙平安的话,有些尴尬道:“下官下牧监韩沫,见过长孙县令。” 中间男子身形比较魁梧,说话也瓮声瓮气,道:“下官中镇将祁伟。” 右侧男子身形挺拔雄壮,直接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官致果校尉纪立,见过长孙县令。” 林枫听着他们自报姓名,眉毛微挑,都是六七品的官员,一个文官,两个武官。 而根据他的推断,凶手练过武,至少身体强壮。 符合这个条件的,那就是中镇将祁伟和致果校尉纪立了。 韩沫身材瘦弱,不符合自己的条件。 和林枫一样,长孙平安的视线,此时也集中在祁伟和纪立两人身上。 他仔细的打量着两人,便发现两人的身高都差不多,在七尺之上,但不到七尺半。 身高也符合林枫的推断。 官员,武者,身高……这些条件都满足。 那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了。 ——凶手受过伤。 想到这些,长孙平安当即道:“诸位同僚,不知道你们今夜可曾受过伤?身上带伤的人,还请主动告知……这件事你们不必隐瞒,因为只要本官一声令下,派人检查你们的身体,自然轻松就能知晓。” “本官希望你们主动告知,也是想着给彼此面子,没必要弄得太难看,你们说是吧?” 长孙平安面容憨厚,不熟悉他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他是直言直语。 瘦弱的韩沫率先道:“长孙县令,下官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长孙县令可以派人检查,下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检查。” 长孙平安早就将韩沫排除了嫌疑,他笑着点头:“本官自然相信你。” 说着,他视线看向另外两个怀疑对象:“你们呢?身上可有伤?” 中镇将祁伟皱了下眉头,旋即道:“下官心口处有一处伤,但那不是今夜出现的,这伤是之前在军营里不小心受的,下官的兄弟们可以为下官证明。” 有伤,军营……长孙平安眯了眯眼睛,看向最后一人。 致果校尉纪立目光闪烁,额头隐有汗水浮现,他说道:“下官身上也有伤,在手臂侧……但那是下官今夜不小心受的伤。” “不小心受的伤?”长孙平安呵呵一笑,他看向林枫。 林枫则转头向孙伏伽询问。 孙伏伽缓缓道:“纪校尉,如果本官记得没错的话,一个月前,你曾因为一个案子来过刑部,并且负责接待你为你记录的人,就是曹员外郎吧。” 听着孙伏伽的话,纪立瞳孔不由一缩。 林枫笑呵呵道:“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长孙平安目光冰冷,双眼锐利宛若刀子:“纪立,你藏的可真深啊,但你绝对没想到吧?我们会这么快就找到你!” “来人!” 他大手一挥,道:“将他绑起来!” 孔锋等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此刻一听长孙平安的话,当即冲了上去,迅速就将纪立给绑了起来。 纪立挣扎无果,直接道:“长孙县令,下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下官藏的真深……可下官从未藏过!下官只是来青楼消遣罢了,我大唐律例没有说下官不能来青楼消遣吧?更别说下官更没有杀过什么人,你不要冤枉下官!” “冤枉你?” 长孙平安冷笑道:“好,那本官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让你知道你究竟哪里留下了破绽!” 接着,长孙平安就将林枫是如何根据血迹找到第五人的存在,以及又是如何根据一小块布匹的方式,发现了他藏身青楼的事,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 “官员身份,会武艺,七尺身高,还受了伤……纪立,你所有方面都符合林寺正的推理结果,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 听着长孙平安的话,纪立愣住了。 身旁的韩沫和祁伟也都呆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张大着嘴,整个人完全就是震惊到极点的样子。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特么是人能做到的事? 传言中的神探林枫,真的这么牛掰? 纪立愣了好半天,他才终于咽了口吐沫,道:“下官听明白了,林寺正能推测出凶手的这些特征来,的确很厉害。” “但那也不代表凶手就一定是我吧?” “我只是符合这些特征罢了!我根本就没有杀人,这都是巧合!” 长孙平安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纪立还敢说是巧合! 自己若真的相信了这是巧合,那自己就是最蠢的人了。 他脸色难看道:“纪立,你竟还敢狡辩!” “这不是狡辩!这就是事实!” 纪立梗着脖子,道:“长孙县令,断案是要讲证据的,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直接证明下官就是凶手!” “如果你想让下官认罪,可以……拿出证据来!人证物证至少得有一个吧?”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就证明下官是被冤枉的!下官为何不能喊冤!?” “你——”长孙平安气急。 他没想到纪立思路竟然如此清晰,在自己专门说出林枫的断案经过后,还能敏锐的察觉到他们没有切实的指向纪立的铁证。 这让他想反驳都没办法。 因为他们的确缺少这种铁证。 他之所以先声夺人,就是希望纪立主动承认。 只要纪立承认了,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没想到,纪立竟然如此难缠。 见长孙平安不说话了,纪立双眼更亮,他声音越来越大,道:“林寺正、孙郎中,你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你们也不愿断错案吧?”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你们得相信下官啊,曹员外郎身死,下官也很遗憾,但真凶真的不是下官,你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查案吧,万一让真凶跑了,那可不能怪下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啊。” 看着纪立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连好脾气的孙伏伽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长孙平安哪能受这样的气,他直接大手一挥:“来人,把他押回衙门去,本官倒要瞧瞧,回到了衙门,他是否还能如此嘴硬。” “长孙县令莫急,且让本官来试试。”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林枫,忽然阻止了长孙平安。 长孙平安下意识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我有办法让他认罪。” 长孙平安一听,原本冰冷的双眼陡然露出一抹诧异,继而眼眸迅速亮起,道:“当真?” 林枫笑了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林枫来到了纪立面前。 他打量了纪立一眼,道:“纪校尉体格不错,想来武艺不低吧?” 纪立对林枫似乎十分忌惮,他皱眉道:“那又如何?林寺正,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啊,你该不会也要冤枉下官吧?” “我劝林寺正还是别乱说话的好,否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若因下官而丧失了,那就不好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官真的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真凶?” 纪立看了林枫一眼:“不然呢?如果真的有证据,你们早拿出来了,可你们在这里诬陷我,挑我的问题,却什么实际证据都没有拿出来,这不就是没有证据嘛。” “你的思路很清晰,不愧是那个组织的人!” 林枫缓缓道:“但很可惜,本官还真的有铁证,而铁证,就在你的身上。” “什么?” 众人一听,连忙将视线迅速落在了纪立身上。 他们将纪立十分仔细打量了一遍,可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而且纪立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的鲜血,很明显,那身染血的衣服早就被他给扔了。 纪立一开始也是脸色微变,可当他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后,冷笑道:“林寺正,你就别诈下官了,下官都说没杀人了,你诈不出来的。” “诈你?” 林枫摇头:“不不不,对付你,何须那么费力。” 他嘴角微微扬起,道:“孙郎中,你们看错地方了,本官说的身上,指的可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靴子。” “靴子!?”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连忙齐刷刷的看向纪立的靴子。 只见纪立所穿的是很普通的黑色官靴,很多官员都会穿这种靴子。 但除此之外,靴子上也没什么特殊的。 正当众人要开口询问时,便听林枫缓缓道:“黑色是一种很神奇的颜色,鲜血若是落到其他颜色的东西上,会迅速显现,很容易就被人发现。” “但当鲜血落在了黑色的东西上,那么最直观的样子,就是会将黑色的颜色所加深。” “故此,你们不妨仔细看一看……纪立的靴子上,是否有颜色加深的地方。” 颜色加深? 众人闻言,连忙蹲下身来,仔细检查。 孔锋更是将脑袋都凑了过去。 他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他眼睛猛的瞪大,道:“你们看这里,他的右靴子外侧,有一块区域,颜色好像比别的地方深一些。” “有么?” “哪里?” 衙役们连忙凑进去一看。 下一刻…… “真的是这样!” “真的有颜色加深的地方!” “虽然区域不大,但的确有!” 纪立听到这些,脸色不由一变:“怎么会!?” 林枫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纪立,嘴角微扬,继续道:“用一个被水沾湿的白色手帕,去用力蹭一蹭那处区域,如果真的是鲜血造成的话,即便血已经干了,也还是会在手帕上留下血的痕迹的。” 长孙平安闻言,当即道:“立即准备。” 很快,就有人将湿手帕在纪立的靴子上蹭了一下。 之后他看了一眼手帕,脸色不由有了变化。 他连忙起身,将手帕递给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你看,手帕上果真有血的痕迹。” 长孙平安仔细看了看,眸光顿时一闪,他直接看向纪立,将手中的手帕向纪立展开,冷笑道:“纪立,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究竟是什么?现在,你还不招?” 纪立瞳孔微缩,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咬牙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是武将,受点伤,靴子上不小心沾染几滴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真弄不明白,这么一点小事,还值得你们这么高兴。” 长孙平安一瞪眼睛:“你还敢狡辩!” “别着急!” 林枫安抚了长孙平安一句。 他重新看向纪立,似笑非笑道:“本官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拿出铁证,肯定会狡辩到底。” “所以本官专门为你从死者指甲里,为你带来了一个礼物。” “什么?”纪立一愣。 孔锋则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难道就是曹员外郎指甲内夹的那个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东西? 长孙平安和孙伏伽闻言,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手帕。 他将手帕慢悠悠打开,这时众人便发现这手帕内,正放着一块很小的黑色东西。 林枫举起手帕,让纪立能够看清楚手帕内的东西,笑呵呵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纪立眉头紧皱,道:“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下官的确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本官告诉你。” 林枫看着纪立,缓缓道:“我给你一个提示,帮你回想一下……在你用刀刺杀了曹员外郎,并且自以为已经成功杀了人就要离开时,曹员外郎突然伸出手,抓了一下你的鞋子。” “那让你意识到曹员外郎竟然还没有死透,所以你为了彻底让曹员外郎断气,直接拿起凳子又向曹员外郎的后脑击打而去,最终将曹员外郎彻底打死。” “你做完这些,认为终于没有问题了,便放心离去。” “但是,你并不知道,曹员外郎临死前抓住你鞋子的那一下……是他故意去做的,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致命的破绽!他虽然性子刻板,但不代表他就愿意被你残忍杀害,愿意让你扬长离去。” “所以……这是他用尽全力,给我们留下的最关键的指向你的证据!” 长孙平安听到林枫的话,他眸光一闪,突然道:“林寺正说的是……他那只染血的食指?” “所以纪立靴子上的血,其实是曹员外郎临死前给抹上去的?” 纪立瞳孔一扩,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毫无疑问,他未曾想过这些。 “若只是这一点,仍不算铁证,曹员外郎身为刑部官员,很清楚怎样的证据才算铁证。” 林枫将纪立的反应收归眼底,缓缓道:“故此,让靴子沾血只是辅助作用,他真正的目的……” “是他那只劈出了一条缝隙的指甲。” “因为这只有他那只指甲才能做到……”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纪立的靴子,声音缓慢而有力:“……将靴子表面的皮毛给勾出来!” 勾出靴子表面的皮毛?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孔锋连忙看向林枫的手帕,道:“难道,难道那黑色的东西,就是纪立靴子的皮毛?” 长孙平安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了林枫一眼,连忙道:“快看看沾血的地方,是否有缺陷。” 衙役闻言,自是没有任何迟疑。 他们为了看的更清楚,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 而很快,惊呼声骤起。 “有!这里的确有一小块缺失!” “真的有缺失!” 听到衙役的话,所有人都先是一惊,继而双眼陡然大亮。 林枫说道:“将这块黑色的皮毛放回去,看看是否严丝合缝。” 衙役连忙小心翼翼接过手帕,然后将手帕内的皮毛拿起,安在了纪立的靴子上。 继而仔细一看—— “竟然真的……真的安上了。” “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那就是这里缺失的部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内心只觉得心跳如雷,仿佛击鼓。 那种遇到了艰难困苦,都要绝望……可之后又度过的感觉,让他们激动的想哭。 孔锋忍不住激动道:“铁证!铁证!这下真的是铁证!” 连长孙平安此时都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 他看着林枫,不由道:“林寺正……这次,多亏有你!本官必须得承认,你真的无愧神探之名!” 所有人衙役都重重点头。 而林枫见状,只是轻轻一笑,他目光重新看向纪立,看着纪立那巨变的脸色,平静道:“你没想过吧,在你眼中任你杀戮的曹员外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那么绝境的情况下,做出这么多的事,而碰巧,本官正好能懂他所做的一切!” “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栽的不冤!” 一万一千多字送上!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过往!寻找赵十五!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都倏地落在了纪立身上。 有人神色冰冷,有人笑容讽刺,有人直接“呵忒”一声,吐了一口吐沫。 长孙平安有如鹰隼的眸子冷冷的看着纪立,冰冷道:“林寺正说的没错,你栽的不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杀害同僚的恶行,就该有被发现的觉悟!” “纪立,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纪立听着他们的话,原本镇定的表情已经彻底慌乱了起来。 他目光疯狂闪烁,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冷汗刷刷直流,不过眨眼间,全身就湿透了。 而随着汗水打湿衣衫,衣服上也开始露出血色,很明显他手臂上的伤并未得到妥善治疗,此刻仍在浸血。 “长孙平安,伱少在那里吆五喝六,林枫能抓住老子,老子认了!他的确太特么不是人了!” 纪立忽然拧着眉毛,冷冷看着长孙平安,咬牙吼道:“但这特么和你有个屁的关系!如果只靠你,老子天天在你面前转悠,你也不可能发现这个案子是老子干的!” “你!?”长孙平安没想到纪立会忽然说这种话。 这让他无比愤怒,脸色顿时漆黑如炭,声音充满着威胁:“你想死不成?” 纪立狞笑一声:“你觉得老子怕死?” “什么?”长孙平安愣了一下。 林枫则眯了下眼睛。 纪立说的没错,身为星宫的人,这些家伙,还真的没有怕死的。 甚至对他们来说,被发现了身份,寻死才是他们最希望的事。 想到这些,他直接张开手,一把捏住了纪立的嘴。 指尖直接伸进了纪立的嘴里。 可片刻后,林枫蹙眉收回了手指。 他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携带毒囊。”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纪立的神色顿时锐利了起来。 可长孙平安等万宁县县衙众人,却一脸茫然。 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何要把手伸进人家嘴里。 纪立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双眼带着冷笑的看着林枫:“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林枫直视着纪立,平静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本官认为赵十五一个小人物,实在是不值得被人用一个朝廷命官的性命来算计,更别说中间还涉及如此之多,以及如此复杂曲折的谋划。” “故此,本官在曹宅时,就已经有所推断……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赵十五,而是赵十五背后的主子——也就是我!” 众人闻言,全都猛的愣住了。 孔锋怔愣的看着林枫,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他明明已经明白曹高阳被杀案的一切了,可怎么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完全听不懂林枫的话。 明明纪立算计的是赵十五啊,明明他们怀疑的也是赵十五啊。 怎么就成林枫了? 他们查的案子,真的是同一个案子吗? 长孙平安眉头皱起,那粗犷的外表下,不断闪过深思之色。 而孙伏伽则心中猛然一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与林枫一同经历过风雨的他,则已然明白一切了! 这让他既怒又惊。 怒的是四象组织竟然敢公然开始对林枫动手! 惊的则是差一点就让他们成功了,如果不是林枫断案如神,赵十五绝对要深陷杀人之案中无法自拔! 而林枫一旦失去了赵十五这个左膀右臂,不说以后做事是否会顺畅,单单心理上的压力和打击,就是巨大的! 孙伏伽想到这些,视线不由重新落在林枫身上。 之前赵十五被陷害时,他就知道林枫压力很大,可现在,明白这一切的真相后,他才更加明白,林枫背负的压力,是远超他想象的。 林枫自然能感受到孙伏伽的担忧,他只是轻轻向孙伏伽颔首,示意孙伏伽自己没事。 然后看向纪立,继续道:“虽然说本官这段时间,破了不少案,抓了不少犯人,但说实话,胆敢因此记恨本官,敢这样直接对本官出手的人,除了你们组织外,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 “再加上你们组织那惯用的狡诈手段,就算是隔着几条街,本官都能闻到你们身上那股子臭水沟里老鼠的味道,所以本官若这都猜不出你的身份,那本官凭什么能让你们屡屡折在本官手中?” 纪立听着林枫那带着讽刺语气的话,感慨点头:“林枫就是林枫啊,真不愧是我们组织里,位列第一号必杀名单的人。” 他突然大声恣意大笑了起来,只见他咧着嘴,嘴角都到耳根了,看来狰狞又扭曲,他看着林枫,笑声刺耳:“不过林枫,你以为你抓到了我,就结束了吗?” “我告诉你,我们对你的出手,今夜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组织已经对你下了必杀令了,你以后最好给自己准备一个乌龟壳,否则……说不得什么时候,一支暗箭,就会要了你的命!哈哈哈哈哈……” 听着纪立那刺耳的笑声,孙伏伽脸色不由大变。 饶是孔锋等人,也神色微变。 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而知道情报更多的长孙平安,则眯了眯眼睛,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当即大手一挥,道:“保护林寺正!” 衙役们迅速将林枫包围,同时转过身,警惕的看向四周。 林枫对这一切毫无任何反应,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只是安静的看着纪立在那里肆意大笑。 渐渐地,纪立的笑声由肆意,开始变得有些尴尬,最后脸色一红,愣是张着嘴笑不出声了。 “你不怕死吗?”他忍不住道。 林枫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我破坏你们组织计划,抓了你们组织的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你们之前没这样针对我,最近忽然将我当成头号大敌了?” 纪立冷笑道:“你别想套我的话,我还没蠢到能被人轻易套话的程度……不过就算你套也套不出来,毕竟我也不知道。” 纪立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语气十分的稳,没有任何发虚的地方,视线也很坚定,毫无躲闪。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按照星宫的架构,他最多也就是七宿级别的执行者,甚至比七宿还要低。 不过林枫并不需要他的答复,他所透露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 星宫的态度越反常,其实越能证明自己已经接近星宫的核心秘密了。 如果自己不是威胁到了他们,他们绝不至于突然对自己出手。 这么说来……自己之前所设定的计划,是完全可行的。 只要自己按照计划,继续调查卷宗,那么查出他们的秘密,估计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这些,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笑着向纪立道:“其实本官还应该感谢你们,毕竟不是你们的行动,本官哪知道原来我选择的路如此正确。” 听着林枫的话,纪立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血来。 他郁闷道:“老子说了那么多,你最后听进耳朵里的,和老子说的有任何关系吗?” 林枫笑呵呵道:“聪明人会提炼言外之意,很巧,本官最擅长做这件事。” “可特么我的话就没有这个言外之意!”纪立都要疯了。 林枫耸肩:“但我的确听到了这个言外之意。” 看着纪立郁闷的样子,林枫今夜一直沉重的内心,都舒缓了几分。 他看着纪立,道:“好了,曹员外郎被杀案至此已经真相大白了,纪立……你该说出赵十五的下落了吧?你们费尽周章,究竟将他引到哪里去了?” 孙伏伽一听,也连忙看向纪立。 却见纪立咧嘴大笑道:“林枫,你这么聪明,不会认为我们会对赵十五手下留情吧?” “所以,我劝你别找了,毕竟现在什么都迟了,他早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 “这个时候,为他去选一口棺材,都比花费心思去找他要强。” “什么!?”孙伏伽闻言,瞳孔陡然一缩,脸色瞬间一白:“死……死了!?” 纪立畅快大笑,他看着孙伏伽,对孙伏伽的表情很满意,他说道:“当然死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为林枫留下这么一个帮手呢?” “孙伏伽,我听说你和林枫赵十五关系也不错,要不你也帮赵十五的棺材出谋划策,选一个最好的哈哈哈哈……” 孙伏伽心中一沉。 他不由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子德,这……” 林枫眉头微蹙,他抿了抿嘴,道:“赵十五武艺很高,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担心,而是想办法找到他的下落,早一刻能找到他,他的安危就能早一刻得到保证。” 越是危急关头,林枫就越是冷静。 他很清楚,焦虑、担忧这些情绪,对困境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只会影响他的判断,拖延他的行动。 他看向孙伏伽:“孙郎中,赵十五过往的经历,他们还没找到吗?” 孙伏伽闻言,当即道:“本官亲自回刑部去找。” 说完,他就二话不说,直接疾步向外走去。 而这时,有衙役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道:“赵十五的情报拿来了。” 听到衙役的话,孙伏伽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旋即交给林枫,道:“就是这些。” 衙役道:“夜深了,刑部的人不多,所以找这些情报花费了一些时间。” 林枫见衙役满头大汗,知道衙役并未偷懒,他点头道:“辛苦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打开了纸张。 纸张上的内容并不多,较为简单的罗列着赵十五担任狱卒之前的事迹。 包括赵十五的孤儿出身,被师傅收养,一直到师傅去世,然后为了生计选择参军。 在参军的事迹上,因为兵部有记录,所以较为详细。 赵十五是武德六年参军的。 先后参加过诸多战役。 武德六年的幽州保卫战,击退高开道。 贞观元年的罗艺谋反战。 贞观二年的兵攻梁师都。 而在贞观二年的战斗里,赵十五所在的那一支大军遭遇了敌人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活了十几个人。 赵十五是其中的幸存者,据赵十五说,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一个亲如兄弟的战友替他挡了致命一刀。 但他那个战友却因此而死。 赵十五也身受重伤,短时间内难以再战,且心灰意冷,朝廷念其有功,便为其安排了刑部狱卒一职,这个职位以后可以传给后代,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待遇了。 自那之后,赵十五就一直担任狱卒,一直到跟随林枫离开刑部,去了大理寺。 看着赵十五的过往经历,林枫一些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比如赵十五的武艺,着实是高的过分,比很多侍卫都厉害。 现在明白了,那是在战场上用命练出来的本事,能够参加那么多战役而不死,本身就是运气和实力的象征。 再比如他几乎听不到赵十五说过去的事,现在想来,是袍泽的死让他无法释怀,不愿回忆过去。 那他说要去祭奠的友人…… 林枫眸光一闪,他看了一眼赵十五他们遭遇伏击的时间,正是贞观二年的十月初。 “看来,就是此人了!” 林枫直接将纸张递给孙伏伽,道:“孙郎中,能查出这个帮赵十五挡刀的袍泽身份吗?” 孙伏伽看了一眼,想了想,旋即道:“我亲自去一趟兵部,兵部必有记录。” 林枫道:“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道:“别说这些生分的话,我去了。”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林枫看着孙伏伽离去的背影,眸光内神色闪烁,他在思考,如果和这个袍泽有关,那么四象组织的人会做什么事,能将赵十五给引走? 引走后,他们又会将赵十五带到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即将宵禁,长安城内也不是能随意走动的。 什么地方才能让他们行动也不会被察觉和发现? 长孙平安见林枫蹙眉沉思,他想了想,来到林枫身旁,道:“林寺正,不知有没有什么事,是本官能帮到的。”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问道:“长孙县令,你可知道在长安城内,有什么地方,是比较隐蔽的,或者人烟稀少的,金吾卫夜巡也不会常去。” 长孙平安沉思片刻,道:“比较边缘的几个坊,住的人比较少,而且还有寺庙道观在那里,白天时倒是香火还行,晚上的话,人烟就稀少了。” 林枫想了想,道:“还请长孙县令告知具体是哪些坊。” 长孙平安道:“林寺正稍等。” 接着便见他快步离开了青楼,但没多久长孙平安就返回了。 且手中正拿着一个画卷样子的东西。 来到林枫面前,他直接将手中的画卷展开,旋即将其铺在了桌子上。 林枫这才发现原来长孙平安所拿的正是一幅舆图——长安城的简易舆图。 上面简单的标注着长安城的每一个街道和坊的名字。 长孙平安接过手下递来的毛笔,迅速在边缘的几个坊上画了个圈,道:“就是这几个坊。” 林枫视线看去,便见这些坊果真如长孙平安说的那样,处于边边角角,算是位于外环区域,接近郊区了。 不过这些坊位置各不相同,距离较远,还是没法轻易下定论。 “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林枫一边想着,视线突然落在了被绑住的纪立身上。 纪立见林枫看向自己,脖子一梗,冷笑道:“林枫,你别想让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都已经说过了,赵十五已经死了,你现在做什么都迟了,还不如赶紧去给赵十五准备一口棺材更合适。” 林枫却根本不理睬纪立。 他只是来到纪立面前,仔细打量着纪立。 “赵十五为什么会去曹员外郎宅邸?” 林枫看着纪立,说道:“毫无疑问,是你们用某种手段将其引走的,而同时赵十五在看到曹员外郎被杀后,都顾不得提醒老管家,就匆忙离去,想来是在曹员外郎被杀的现场,又发现了什么信息,因此才什么都顾不上匆匆而去。” “那引走赵十五的东西,肯定也是你留下的。” “你们如此算计赵十五,必然是为了将赵十五引到一个你们希望他去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你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定提前踩过点。” “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闪烁,双眼直勾勾盯着纪立,道:“你肯定去过那里!并且就在近期,甚至今天也还去过!只有时间最近,才能确保一定不出现意外。” 纪立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下意识一缩,眼皮也完全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他视线下意识左右飘动,道:“呵!你随便猜,但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对错。” 林枫淡淡道:“不需要你告诉我,因为你的微表情已经回答了。” 纪立猛的一愣。 他忙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不再注视他的眼睛,而是绕着他转圈,并且视线十分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纪立脸色微变,神情下意识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道:“你……你看什么?” 林枫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始终相信一个理念——只要做过,必留痕迹。” “所以,我相信,只要你专门去过某个地方,且多次去过,还在那里做过什么,那么你的身上,绝对也会留有痕迹。” 纪立神色不由一紧,道:“我什么地方也没去过,什么事也没做过,你那完全是自己的主观臆断,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枫不理纪立,先是看了一眼纪立的衣袍,旋即道:“这身衣袍是杀人后换上的新的,非是原来的衣袍……没有检查的价值,孔县尉,把他衣袍脱掉。” 孔锋一听,当即道:“是。” 接着,他便连忙命令衙役,把纪立的衣袍给扒了下来。 孔锋看着瑟瑟发抖的纪立,笑眯眯道:“林寺正,要不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扒下来得了,这样你检查着也方便。” 纪立听到孔锋的话,看着孔锋那不怀好意的视线,顿时脸色煞白煞白的,满脸的惊恐。 林枫自然知道孔锋是故意吓唬的纪立,他笑着摇头:“不必如此麻烦,穿在他的身上,有时更容易观察到细节。” 孔锋闻言,看了一眼如蒙大赦的纪立,砸吧了下嘴,可惜道:“还想瞧瞧没了衣服的他,是不是还会这么狂,可惜了。” 本想至少写到六千字的,但实在写不下去了,傍晚时突然有些头晕,眯了一会儿后头不晕了,胃里开始犯恶心了,实在是太不舒服,所以今天只有五千多字了,连错别字都没法专心检查,很抱歉。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赵十五,老子终于找到你了!(二合一) 林枫发现孔锋也是一个妙人,几句话,就把纪立吓得全身发紧,脸色发白,原本还想要冷嘲热讽几句的纪立,顿时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耳边顿时清静了不少。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都说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孔锋和长孙平安一样,若是只从他的外表就贸然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对方。 没有了干扰,林枫也便沉静内心,更加专心的观察着纪立的衣着。 纪立的裤子是标准的武士裤,宽松但又贴身,裤脚处有着收口的设计,使得他在行动或者战斗时,不会被灌入风,导致行动受阻。 而就在这时,林枫忽然眸光微闪,他蹲了下来,指尖在纪立的裤子上轻轻捻了捻。 片刻后,收回指尖,目光向指尖上看去。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道:“长孙县令。” 长孙平安一直在关注着林枫,他也想知道林枫能否在这种紧张又毫无方向的时刻,找到突破性的线索。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毫不迟疑道:“怎么了?” 便听林枫道:“在你给我划出的那些坊中,有哪些坊泥土路比较多,或者说铺装路比较少。” 长孙平安愣了一下:“泥土路多?” 林枫点着头,他说道:“你看……” 说着,便见林枫直接抓住了纪立的裤子,用力向外一拽,到了极限后再松手,裤子顿时向后弹去。 而就在裤子弹回的瞬间,明显可以看到许多灰尘直接从纪立的裤子上出现。 林枫道:“他的裤子上沾满了灰尘,这种灰尘要么是在土地上打滚才能沾上,要么就是在尘土飞扬的地方沾上的,同时他的靴子表面上,也都是灰扑扑的,他一个正常人,不会闲着没事在地上打滚,可以基本确定,他就是在一个地面上满是尘土的地方走过……” “在长安城内,多数道路都铺装了石板,想要踩到泥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能如此之脏了。” “所以可以确定,纪立必然是去了一个铺装路很少,泥土路很多的地方,而这种地方他不会闲着没事去吃土,大概率……”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是去制造陷阱了,也就是说,他们引赵十五去的地方,就应该是这种灰尘很多、泥土路很多的地方!”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视线不由闪烁了几下,他下意识看向纪立。 然后他就发现纪立直接瞪大了眼睛,那样子,就仿佛见了鬼一样。 虽然纪立很快就将吃惊的表情收敛了,可还是被长孙平安完整的看到了他脸色变化的全过程。 这让长孙平安内心也不由跟着震动了几分。 纪立的反应,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推断完全正确! 在毫无任何头绪的情况下,林枫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旋即认真沉思了片刻,直接来到舆图旁,道:“有三个坊都有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三个坊的上面又画了一个圈,同时道:“这三个坊里,有两个坊内有寺庙,一个坊内有道观,而那里要么地势比较高,不适合建造宅院,要么因一些原因而荒废着,所以这三个坊,都完全符合伱的条件。” 林枫闻言,仔细看了一眼这三个坊。 三个坊的位置,分别在正南,东南,以及东北。 距离相差还是太远…… 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不宜分散太多兵力…… 他点了点头,道:“多谢。” 说完,他又重新回到了纪立身旁。 纪立见林枫又来了,他忍不住道:“没有别的了,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你别找了。” 他都快疯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谁是这样查案的。 明明时间紧迫的要命,还不赶紧如无头苍蝇一样去乱找。 反而不断围着自己转,想着法的从自己这个敌人身上寻找线索……你怎么就能这么冷静呢?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焦虑的上蹿下跳才对吗? 林枫看了纪立一眼,那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眼就看穿了纪立的想法。 他笑呵呵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很相信一句话——敌人的话要反着听才行。所以你说没有,肯定就还有!我会努力找出来的。” 纪立:“……” 林枫嘴上说的轻松,可神情却没有任何放松。 他抿着嘴,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着纪立。 从纪立的幞头,到他的脸,到上身,到裤子,最后重新看向纪立的靴子。 但这一次的观察,情况却很不乐观。 纪立绝不会故意让自己的身上留下线索,所以一切的线索,都得是他不经意间留下的。 而这,就注定带有很强的随机性。 更别说纪立也不蠢,如果是身上带了太明显的东西,他也一定会发现,并且将其处理掉。 能够发现灰尘的线索,已经算是幸运的事情了。 可似乎,幸运女神的眷顾也到此为止了。 眼见林枫半晌无声,眉头紧锁,纪立直接咧嘴大笑:“林枫,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都说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身上没有任何别的线索了!” “如果我是你,我要么赶紧出去碰运气,要么就干脆直接给赵十五准备棺材,像你这样在这里,除了浪费时间,还有屁的作用?” “你就算脑袋都想破了,就算在这里浪费几十年,你也不可能再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的,不可能知道赵十五究竟去了哪里!哈哈哈……” 纪立笑容带着讽刺与得意,笑声十分刺耳,听得孔锋拳头都硬了,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长孙平安眉头也微蹙,脸色不好。 衙役们脾气不好的,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可纪立却根本不搭理万年县县衙众人,只是一脸讥讽的看着林枫。 明显是要看林枫的笑话。 可谁知,哪怕他都说出这样诛心的言论了,林枫也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仍是在一寸一寸的将视线在他身上移动。 看到这一幕,长孙平安眼眸不由眯了一下,见性知人,长孙平安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与冷静,究竟有多难。 他越来越觉得林枫有跃龙门的潜力。 “鞋子!” 这时,林枫的声音毫无预兆的突然响起。 众人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孔锋连忙道:“林寺正,你说什么?” 林枫道:“将他左脚的靴子脱下来!” “左脚靴子?” 孔锋闻言,视线直接落在纪立的左脚上,纪立见状,顿时吼道:“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的脚很臭,你们不怕被臭死,你们就……唔唔唔。” 未等他说完,孔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将臭袜子塞进了纪立嘴里。 “逼逼赖赖,老子忍你很久了!” 做完这些,他直接让人将纪立放倒,然后将纪立的靴子脱了下来。 “林寺正,你要的靴子。” 林枫向孔锋微微点头,笑道:“做的不错。” 孔锋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明明是阶下囚,还如此嚣张,早看他不顺眼了。” 林枫笑着颔首。 孔锋见林枫视线仔细的打量着靴子的尖端,还将靴子翻了过来,检查靴子的底部,不由好奇道:“林寺正,你看什么呢?” 林枫对孔锋印象不错,他指着鞋底的前端,道:“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 孔锋将脑袋凑近,仔细看了一眼,旋即有些惊奇道:“这里的颜色有些深,就和另一只靴子染了血后加深的样子一样,但这明显不是血,毕竟鞋底不是黑色,血也染不进去。”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不是血……它是胶。” “胶?”孔锋一愣:“那是什么?” 林枫指尖在上面轻轻抹动,缓缓道:“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树脂。” “树脂?” 林枫点头道:“某些松柏类的树木,当它受伤后,会分泌一种特殊的物质,就是这种树脂。” “它有着特殊的味道,黏性很足。” “蹭到衣服和鞋子后,就会粘在上面,洗都不好洗。” 说着,他看向孔锋,道:“看看你的鞋底,是否粘上了这种东西。” 孔锋二话不说,连忙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林枫眼眸微眯,沉思片刻,道:“你们在曹宅爬树时,可曾在曹宅的树上发现树皮掉落的伤口?” 孔锋想了想,旋即摇头:“没有,树木完好无损。” 其他衙役也都摇着头。 听到这些,林枫眉头微松,嘴角轻轻上扬一抹笑意,道:“看来我的幸运并未结束,他的树脂不是在曹宅黏上的,那就只能是其他地方……” 他看了一眼嘴里被塞着臭袜子的纪立,缓缓道:“纪立,很遗憾,你高兴的太早了,本官在你身上,终究还是发现了线索。” 纪立直接瞪大着眼睛,嘴里含糊的发出“不可能”的字样。 林枫却已不再搭理他。 他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这三个坊里,哪些坊内有松柏类树木?且数量还不少。” 长孙平安不由看了一眼纪立,见纪立瞳孔剧烈收缩,表情惊恐欲绝,心中震撼更多。 树脂!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竟然真的让林枫又一次缩小了范围!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位于正南的坊可以排除了,那里是荒地,没有任何树木。” “但另外两个坊,有着一片类似于山林的区域,树木不少,其中就有不少松柏类树木。” 林枫眸光微闪,他快步来到舆图旁。 看着最后剩下的两个坊。 一个东南,一个东北。 虽然距离仍旧不近。 但在纪立身上的所有线索都已经找到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林枫所能做到的,将范围缩小到最小的情况了。 兵分两路,总比兵分三路要好。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犹豫,他直接道:“长孙县令,接下来希望你们能帮我寻找并解救赵十五!无论能否救出赵十五,这个人情我都记下了。” 长孙平安闻言,直接爽朗一笑:“林寺正说这话就生分了,你帮本官查了案,抓住了真凶,避免本官断错案,已然是帮了本官的大忙,所以现在本官帮你,也是天经地义。” “故此别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听你安排,你就说怎么做吧!” 孔锋等人也都重重点头:“全听林寺正吩咐!” 林枫已经通过自己的本事,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所以对林枫,他们再无任何开始时的抗拒。 林枫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旋即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那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 “子德!”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一听,连忙循声看去。 便见孙伏伽满头大汗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他一边跑,汗珠一边从脸颊两侧滑落,摔在地上顿时碎成无数瓣。 他跑到林枫面前,不用林枫开口,他便气喘吁吁道:“我已经查明了。” “赵十五的那个同袍名叫张元一,而张元一的家正好就在兵部来这里的路上,所以我专门去了一趟。” “去到张元一家里后,我就发现张家的气氛很不对。” “张元一的母亲卧病在床,一直唉声叹气,张元一的父亲佝偻着身体,满面愁容。” “而张元一的遗孀,则在那里以泪洗面。” “本官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开始都只是摇头,后来本官告诉他们,说赵十五失踪了,很可能遇到了生命危险……他们听到这件事后,脸色顿时大变,最终将真相告知了我。” 林枫闻言,忙问道:“赵十五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也都紧紧地看向孙伏伽。 便见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告诉我,赵十五今天去祭拜的人,就是张元一。” “赵十五每一年都会和他们家人一起去祭拜张元一,祭拜后,赵十五会在他们家吃上一顿便饭,为他们干些活,然后将一些钱财送给张元一家人,让张家人能够过的好一些。” “赵十五今天所做的事,和每年都一样,吃完饭后太阳也落山了,赵十五便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那个时候,张元一的孩子——一个五岁的男孩,突然不见了。” “张家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赵十五就帮忙寻找,后来他们在距离他们家不远处的路上,发现了孩子的一只鞋子,同时鞋子里,有着一张纸。” 林枫挑眉:“纸?难道……” 他眸光一闪,蹙眉道;“孩子被绑架了?” 绑架?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不免一惊。 孙伏伽毫不迟疑的点着头,道:“子德果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他说道:“没错,孩子被绑架了!” “信上说,不允许张家任何人报官,如果他们胆敢报官,那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了。” “同时信上还说,他们对一个孩子的性命不感兴趣,但他们想要玩些有趣的游戏,他们会给出提示,让张家派出一个人来,在规定的时间内去往指定地点,只要张家派出的人能够准时抵达,就会得到新的信息,一共五轮游戏,只要都能完成,就会让张家人找到孩子。” 林枫闻言,冷笑道:“通篇没有提赵十五一个字,但字字指向的都是赵十五。” “看看张家都有哪些人吧,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妇人,一个年龄大腿脚不好的老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们如何去陪贼人玩这种游戏?” “这摆明了就是让赵十五自告奋勇,去主动担起这个责任。” 孙伏伽点头道:“没错,赵十五在看到那封信后,直接就站了出来,他让张家人在家里安心等着,然后拿着信便离开了。”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转动。 四象组织引诱赵十五的手段已经知晓了,并且看得出来,他们一开始是故意隐瞒赵十五的,让赵十五以为这是针对张家孩子的绑架。 从而让赵十五放松警惕。 等赵十五去到了曹宅后,应该就能明白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阴谋了。 可那个时候已经迟了,他已经错过了最初的根据线索寻找孩子的机会,为了救孩子,赵十五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能不说,四象组织完美的拿捏了赵十五的软肋,因为救命之恩,赵十五对张家一直心中有愧,现在张元一唯一的孩子被抓,赵十五明知山有虎,也必须虎山行。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孙伏伽,道:“后来赵十五有消息传回去过吗?” 孙伏伽摇着头:“没有,自赵十五离开后,张家人就再也没有收到赵十五的消息。” “但怕孩子出事,他们也不敢报官,只能担忧的等待着。” 林枫眼中瞳仁不断转动,无数的思绪爆炸般浮现。 他沉思片刻,突然快步来到舆图旁,道:“孙郎中,张元一的家在什么位置?” 孙伏伽想了想,指着一处,道:“这里。” 林枫迅速提起笔,将张家画了一个圈。 想了想,他又将曹宅和纪立的宅邸给圈了出来。 之后将曹宅、张家、青楼和纪立的宅邸,相继用线连了起来,直接匡出了一个四边形的区域。 看着这个四边形区域,林枫眼眸陡然亮起。 他说道:“一般情况下,一个连续杀人案的犯人,他犯案的地点,都会固定在一个区域内,这个区域就是杀人犯的地理舒适区。” “这样的区域,通常是犯人十分熟悉的区域,是他日常生活的地方,在那里作案,他会很放松,他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一旦发生意外,便能立即借助熟悉的地形撤离。” “虽然这次的案子和连续杀人案不同,但心理学上的道理是相同的。” 林枫抬起头,看向众人,道:“幕后之人要算计赵十五,一定会选择他熟悉的地方,他越熟悉,发生意外的概率就越低,发生意外后,他能解决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为什么纪立会选择杀曹员外郎,而不是其他人来陷害赵十五呢?” 林枫看向纪立,纪立双眼圆瞪,瞳孔惊恐的不断颤动。 林枫道:“你们看曹宅与张家的位置,就知道了。”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看向舆图,旋即他瞪大眼睛,道:“曹宅距离张家只有四条街的距离,且这青楼,就在曹宅和张家的中间区域!” 林枫点头:“如果将青楼当成一个坐镇的中心位置,纪立在这里坐镇,指挥今夜的行动,那么以青楼向四周辐射,距离越近,就越能确保消息的及时传达,可以迅速对突发情况做出应对。” “同时,纪立的宅邸距离这里也不远,很明显,这一片区域,就是他最熟悉的区域!” “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些,连接青楼与纪立宅邸这两个最远的地方,借此画圆,这样就会出现一个最大的范围。”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用毛笔画出了一个大圆,将刚刚那连出来的四边形包括在内。 林枫道:“这在心理学上来说,就是纪立的地理舒适区,正常情况下,他若有什么算计,都会在这片区域内来做。” “你们看,偷孩子的张家在这里,杀人的曹宅在这里,隐藏的青楼也在这里……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延伸出去,他们算计赵十五的地方,也在这片他最熟悉的舒适区内?”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连忙看向舆图,而这一次,他表情彻底绷不住了,直接瞪大了双眼,失声道:“刚刚两坊中的一个坊,就在这片区域内!难道!?” 他连忙看向林枫。 孔锋等衙役们此刻也听明白了。 他们也都震惊的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点着头,说道:“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就是将赵十五引到了这里,它是——新昌坊!” 在林枫说出“新昌坊”三个字后,众人几乎齐刷刷的下意识看向纪立。 纪立见状,哪怕他想要保持自己的冷静。 可内心的惊恐与不敢置信,看着林枫那宛若鬼神的恐惧感,仍是让他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被臭袜子堵着嘴,发不出具体的声音来,可从他那表情,众人一样能清晰的知道他想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你真的是人吗!?” 众人脑海里,仿佛此刻就有纪立在嘶吼。 而不止纪立这样,其实他们的内心,此刻也和纪立差不多,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林枫真的不是神仙变的吗? 他们真的觉得林枫不是人! 从毫无任何头绪,到彻底确定赵十五的地点,林枫才用了多久? 而这还是纪立一句话都没有透露的情况下。 林枫硬是抽丝剥茧,查出了这些! 唯有亲眼看到这一切的他们,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多难,才知道林枫究竟有多神奇! 这不比破了曹高阳被杀案要简单! 甚至要更难! 毕竟这一次,线索更隐蔽,更少! 林枫的压力也更大! 长孙平安看向林枫的神色彻底变了,他面对林枫,竟有一种面对自己叔叔长孙无忌的紧张。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林枫在得出结论后,根本看都没有看纪立一眼,他没闲心去看纪立有多震惊,也没心思管其他人怎么想。 他直接收起舆图,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长孙平安闻言,当即收敛心神,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毫不迟疑的点头:“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那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万年县县衙吧,走!” 说着,他们直接快步向外走去。 林枫见状,也迅速跟了出去。 孙伏伽也担心赵十五的安危,同样没有在这里等待消息,也跟了出去。 他们走出青楼后,便翻身上马,向着新昌坊策马奔去。 新昌坊在平康坊东南区域,中间要途径其他几个坊,路上自然少不得会遇到金吾卫。 不过有长孙平安的带领,金吾卫得知是万年县县衙的公务,也都没有任何阻拦,他们十分顺利就来到了新昌坊的区域。 进入新昌坊后,长孙平安向林枫道:“新昌坊内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名叫青龙寺,在向青龙寺前行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树林区域,那里就符合你刚刚所说的尘土、树脂等诸多条件。” 林枫闻言,沉声道:“那里应该就是他们要算计赵十五的地方,长孙县令你们也小心点,免得中了陷阱。” 长孙平安冷笑道:“放心吧,只要知道具体地点,本官定让那些贼人一个也逃不掉!” 他当即加快速度,马蹄雷动,在寂静的夜幕下宛若奔雷。 很快,一片树林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们刚靠近,忽然间,长孙平安喝道:“停!” 所有人顿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长孙平安侧耳向树林内听去,片刻后,他双眼陡然闪过一抹精光:“有打斗声,赵十五或许还活着……快,进去救人!” ………… 与此同时。 树林内。 枯黄的落叶上,不断有血滴在上面。 赵十五一手抱着一个眼泪鼻涕哭成一团的孩子,一手紧握着横刀。 此时横刀刀刃已经猩红一片,血滴顺着刀尖向下滴落。 他全身上下已经染红,后背上明显能看到两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往出渗着。 被他抱着的孩子,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向嘴里流着,他张着大嘴,咽了一口鼻涕,旋即嗷嗷大哭:“赵叔叔,你全身都是血,你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呜呜呜,是我害了你,你不该救我的。” 赵十五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骂道:“别胡说八道!不是你害的我,是这些狗贼害的我!” “而且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一定都能活着!” 孩子闻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眨着懵懂的眼睛:“真的不会死吗?可敌人有好多啊,你也有好多血啊,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相信我!一定不会死!” 赵十五说道:“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但肯定有人会来救我们!” “有人?谁会来救我们?”男孩一脸的希冀。 赵十五抓紧刀柄,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他说道:“我跟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叫林枫,聪明绝顶,就和那神仙一样无所不知……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我的,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呵!指望林枫来救你,还不如指望我们大发善心,留你们一个全尸!” 这时,一道冷笑声响起。 赵十五忙警惕的看去。 只见他的四周都是身着夜行衣的人,而在他正前方,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正拄着大刀,冷冷的看着他。 赵十五下意识握紧横刀,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今夜这些杀手的领头者,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拜此人所赐。 如果没有小家伙拖累,自己绝对要劈了这个家伙。 但现在,又要保护小男孩,又要防备其他杀手,再面对这个家伙,就心有余力不足了。 赵十五故意拖延时间,道:“林寺正怎么就不能来救我了?林寺正的智慧是天下第一的,他肯定能识破你们的诡计,你就等着吧,他马上就要来了。” “笑话!” 面具男冷笑道:“林枫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不是神!” “的确,他破案能力很强,但他再强,在今夜,这么点时间内,为你洗刷掉杀害曹高阳的嫌疑就已经算不错了吧?”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了陷害你,究竟在曹高阳的案子上,花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今夜所有去曹宅的人,都有嫌疑!” “在这种情况下,林枫能为你排除嫌疑,那就已经是非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所以,你怎么会有想法,认为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你洗刷了嫌疑之余,还能找到这里来救你?你真的把他当成神仙了啊?” 听着面具男的话,赵十五脸色不由微变。 他并不清楚曹高阳被杀案的具体情况。 此刻听到面具男的话,他才知道,那个案子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见赵十五脸色变了,面具男呵笑道:“更别说林枫怎么可能知道你会来这里呢?” “这可和曹高阳被杀案不同,那个案子多少还有些线索,什么凶器,什么尸首都在。” “但你来这里呢?你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你不会认为林枫不用线索,就能找到如此隐蔽的这里吧?”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叫林枫了,直接叫神枫得了!哈哈哈!” 其他黑衣人闻言,也都跟着仰头大笑。 而赵十五则一颗心,陡然沉入湖底。 即便他知道黑衣人说这话,是为了打击自己信心的,让自己无法保持冷静。 可他不能不承认,黑衣人说的都是事实。 林枫的确厉害,但一个曹高阳的案子,足以难住林枫了,更别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去哪,所以没法给林枫留下线索,以至于他都是不久前才来到这里的。 林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如何能找到自己? 想到这些,他也有些绝望了。 面具男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十五,他将赵十五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眼中精芒大盛。 他抓起大刀,咧嘴笑道:“所以,赵十五,与其相信什么林枫会来救你的鬼话,不如跪下来求我们,让我们给你们留个全尸呢!” 他直接一挑下巴,给众人信号。 所有人顿时齐齐抓紧刀锋,直接向赵十五冲去,面具男狞笑道:“我们星宫不出手也就算了,既然出手,那就是阎王爷,也没法留你性命,还指望林枫救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咻!咻!咻! 可就在这时。 就在这些黑衣人向着赵十五要发起最后的猛烈袭击时。 突然间,一阵破空之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面具男先是一愣,继而他猛的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意识抬起头。 然后便见他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空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箭矢,直接自天而降。 他忙吼道:“敌袭,注意隐蔽——” 噗嗤!噗嗤! 可这已经迟了。 箭矢已然坠落。 直接就将这些毫无准备的黑衣人给瞬间射翻在地。 眨眼睛,就有十几个黑衣人躺在地上惨叫不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让面具男愣住了,连赵十五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长孙平安亲自带着衙役们杀来,他们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赵十五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傻眼的面具男,大笑道:“看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老子义父会来救我的!我就说他会来救我的!!!” 面具男看着那杀过来的数不尽的敌人,脸色一变再变。 他咬牙道:“谁告诉你这是林枫带来的人,这分明是县衙的人!哪有他林枫半个影子!赵十五,你别什么好事都往林枫身上放,他不是神——” 而就在这时,一道吼声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赵十五,还活着没有?给个动静!” 这声音一响起,面具男简直如遭雷劈。 他瞬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怎么……怎么可能!?” 赵十五看着面具男懵逼的样子,无声咧嘴大笑。 这一刻,赵十五竟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就好像是之前支撑自己谈笑风生的所有力量,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不是自己扛不住了。 而是自己明白,不需要自己扛了。 自己最信任的人来了。 义父,真的来救自己了! 感谢大家的关心!昨天捂了汗,今天舒服多了,正在明显向康复好转!接下来更新应该没问题了! 你们太让我感动了,有你们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枫的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要!!!” 原本躺着熟睡的赵十五,突然猛的坐了起来,他陡然睁开双眼,瞳孔剧烈的颤动,汗水直接打湿了他的衣衫,让他头发都贴在了脸颊上,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坐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整个人有些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被敌人围杀的时候,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自己似乎听到了义父的声音,之后他就没有了意识。 以至于他对眼前的情况,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呦,做噩梦了?” 这时,一道十分悠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十五愣了一下,连忙扭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林枫正捧着一杯茶水,坐在凳子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太医说你这么重的伤,怎么都得昏迷个一两天才能醒,可结果你就睡了不到六个时辰就醒了,不能不说,你这身体素质是真滴强。” 阳光从门窗投射进来,落在林枫身上,使得林枫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看着林枫那笑吟吟的表情,听着那熟悉的调侃声音,回想着当时命悬一线的危险,赵十五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抿了抿嘴,视线不敢去看林枫,他低下头,道:“义父,谢谢伱,若不是你,我肯定死定了。” 林枫将手中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起身为赵十五倒了一杯水,他来到床榻前,将水杯塞进赵十五手里,笑道:“说什么谢,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算计不成?” 赵十五抿着嘴,旋即不好意思的憨厚一笑。 他直接仰头,一口气喝光杯中水,随着水下肚,全身火辣的感觉,这才消散了一些。 林枫接回杯子,扶着赵十五重新躺下。 他说道:“太医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接下来你就歇着吧。” 赵十五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伤,对自己身体很有逼数的他,并未勉强自己。 以前在战场的经历,让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身体状态,才能确保自己和他人的安危。 勉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说道:“孩子呢?” “已经送回去了。” “那些贼人呢?” “杀的杀,抓的抓,一个都没逃掉。” 赵十五听到这些,终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着床榻上的帷幔,抿了抿嘴,道:“义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这么明显的算计,我都会中招。”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笑道:“怎么还自责上了?你拳头比脑子好使,不是一直都公认的吗?怎么?一次挫折,连自己的优点缺点都不能正视了?” 赵十五叹息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如果是义父遇到孩子被绑架,我相信义父肯定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孩子,根本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根本不会给他们算计的机会。” 林枫一点也不谦虚的点头:“这倒是,若是我,我会成为牵着鼻子的人,而不是被牵鼻子的人。” 赵十五十分沮丧:“义父,我怎么才能和你一样聪明呢?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林枫看着备受打击的义子,想了想,道:“你要是这次没醒过来,重新投个胎,也许能行。” 赵十五:“……”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虽然你没法像我一样聪明,但我有一个捷径,让你可以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能拥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想到的办法。” 赵十五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什么捷径?” 林枫笑着为他掖好被角,说道:“第一时间来找我。” 赵十五直接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笑道:“你的确无法拥有我这样的头脑,但别忘了,你拥有我这样一个义父,而我对你毫无保留。”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都被火炉给包裹了一样,简直就要被林枫的话给暖化了。 他不由眼眶发红:“义父……” 林枫看着赵十五感动的样子,笑了笑:“行了,不煽情了,以后记住,动脑子的事就来找我,你只需要动拳头就行,别用自己的短处挑战别人的长处……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赵十五忙重重点头。 林枫见赵十五听进了心里,便点头道:“太医说你需要休息静养,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了。” 赵十五连忙道:“义父去忙便好,我无碍的。” 林枫微微点头,不再耽搁,转身就向外走去。 赵十五目送林枫。 看着林枫踏光而行的背影,回想着林枫刚刚的话,赵十五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跟了林枫。 ………… 离开房间,管家迎了上来:“少爷,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林枫道:“够贵重吧?” 管家点头:“对于第一次登门拜访来说,已经算很贵重了。” 林枫对唐朝的人情世故不太擅长,不过好在管家对这些门清,他也不用多费心思。 拎起礼品,林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赵十五,盯着点时间,准时熬药。” 管家忙点头,笑道:“少爷放心便是,小的会亲自盯着,一定将赵十五照顾的舒舒服服。” 林枫一边笑着,一边大步离去。 出了门,直接登上马车,就向萧府行去。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林枫走下马车,看着眼前十分有牌场的萧府,微微点了点头。 萧瑀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人,比起其他同品级的官员,其实要更有一些底蕴。 他拎着礼品来到门前,敲响了大门。 没多久,紧闭的门扉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视线中,他疑惑的打量着林枫,林枫笑着说道:“还请向萧公通报,就说大理寺正林枫前来拜会。” “林寺正!?你就是林寺正!?” 中年男子听到林枫自报家门,双眼陡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顿时由对陌生人的警惕,变成了亲近和好奇。 林枫笑道:“还请帮忙通报。” 男子连忙点头:“林寺正还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 说完,他便快步转身离去。 林枫知道萧瑀今天沐休,会留在家里,见管家离去,便耐心的等候。 很快,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内传出。 随着嘎吱一声响,门扉直接被全完打开。 刚刚的中年男子去而复返,他连忙道:“林寺正,老爷有请。” 林枫笑着点头:“多谢。” 跟着管家进入萧府,林枫就发现萧府很大,比起自己那二进出的宅院,大上了何止三四倍。 怪不得当时萧瑀对自己说,让自己先将就着住在那座二进出的宅邸里。 以萧瑀的眼光来看,那宅邸的确是上不了牌面,是真的将就。 真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萧瑀,家境如此殷实。 这样说来,自己以后若是娶了萧蔓儿为妻,算不算傍上富婆了? 胡思乱想间,管家带林枫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旋即管家停了下来,道:“老爷就在书房里,林寺正可直接进入。” 林枫又向管家感谢了一句,便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进入萧瑀的书房,林枫才知道什么叫大户人家的书房。 萧瑀的书房很大,一个个书架依次排列,数不清的书籍宛若烟海,竟是给林枫一种去了图书馆的错觉。 看着坐在一张梨花木桌子后的萧瑀,林枫忙道:“萧公。” 萧瑀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拎着礼品的林枫,笑着说道:“本官还想着一会儿去你府上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快坐吧。” 林枫将礼品放在一旁,面对萧瑀也不紧张,直接放松的坐了下去。 他看着十分宽敞的书房,不由感慨道:“萧公,你这书房好大,这里面的书,得有大几千册了吧?” 萧瑀笑着捋着胡子,颇为自得道:“一共八千五百六十二册,其中有一百二十册是孤本,整个大唐,只有我这里才有。” “牛批!”林枫竖起大拇指。 “什么?”萧瑀一挑眉头。 林枫连忙笑道:“萧公藏书之丰富,乃下官前所未见,怪不得萧公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现在下官终于明白了。” 萧瑀被林枫拍的十分舒坦,他笑着说道:“本官的藏书的确不少,不过这也是几代人的努力结果,不是本官一人之力完成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命下人给林枫端上糕点和茶水。 之后萧瑀端起茶杯,看向林枫,收敛了笑容,道:“关于赵十五的事情,本官已经听说了……真没想到四象组织这些家伙,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敢直接对你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赵十五情况如何?需要本官做些什么吗?” 林枫笑道:“我都来拜访萧公了,萧公就能知道赵十五没什么大事,否则的话,我哪还有闲心出来溜达。” “倒也是。” 萧瑀点了点头,他长出一口气,道:“赵十五没事就好。”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我准备再给你增加一些护卫力量,他们一反常态的行动,证明他们已经开始渐渐疯狂了,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必须要更加的小心才行。” 林枫闻言,眼眸微微眯起,他指尖轻轻在茶杯上磕动,道:“是该小心,但我觉得……终日防贼不是办法。” 萧瑀看向林枫,心中一动:“你难道有别的想法?” 林枫轻轻抿了口茶水,缓缓道:“他们这样做,其实从侧面上能反应出,他们已经从我们身上感受到极大的威胁了,这表明我们距离他们的秘密越来越近。” “所以,与其终日防贼,不如以最快速度查明他们的秘密,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 萧瑀皱眉道:“可我们这方面,不是没有太明显的收获吗?” “不!” 林枫突然摇头,道:“我已经有些想法了。” “什么?”萧瑀一惊,不敢置信道:“昨天你跟我见面时,不是还没什么收获吗?而且你这些天,也没机会翻阅卷宗吧?” 林枫深邃的眸子里,有精芒闪烁,他说道:“根据赵十五的经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刚刚也说过,我这些天一直忙于案子,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翻阅卷宗……按理说,现在的我,和多日前的我,对他们四象组织而言,是没什么区别的。” “那为什么……他们多日前不对我出手,却在现在忽然对我出手了?” “更别说……长安怎么说都算是我们的地盘,我可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这里其实不是很好的对付我的地方,而之前我远赴郑县,一路上道路崎岖难行,郑县更是远离长安,就算发生什么意外,我也没法及时得到帮助。” “所以,分明在郑县他们更适合动手,可他们却没有在那里动手,反而偏偏在长安动手,为什么?”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疑惑之色:“这……的确有些奇怪。” “萧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林枫看着萧瑀,缓缓道:“其实我在去往郑县之前,他们并没有从我身上感受到威胁……” “而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对我出手,只是因为……我回来后,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可我回来后,尚未来得及翻阅卷宗……那是否证明,我给他们的威胁其实不是来源于卷宗,而是来源于我此去郑县所经历过的事情?” 萧瑀眼睛迅速瞪大,整个人的背脊越来越直。 他越听林枫的话,越觉得可能性极高。 他忙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得到的第四枚金钗,以及带回来的王鹏程?” 林枫闻言,却是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金钗一共有十二枚,不得到全部金钗,作用并不大,即便我手中的金钗不少,可我也不认为这会让四象组织着急成这个样子,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对我出手。” “更别说他们现在都未必知道王鹏程是金钗传承者,未必知道我手中有第四枚金钗呢……毕竟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是我们的心腹,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绝不会轻易透露出这个秘密。” 萧瑀点着头,但脸上疑惑之色却更重。 他蹙眉道:“如果不是王鹏程和金钗,那还能是什么?” 林枫看向萧瑀,意味深长道:“萧公难道忘记了……我带回来的人,可不仅仅只有王鹏程啊,还有一个我从山庄里带回来的犯人呢!” “你是说……”萧瑀眸光一闪,道:“那个账房齐宣?”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他!” 他说道:“关于齐宣,其实哪怕现在,我对他的了解都仍旧不多,他这些年间,一直在偷偷的抓人,送人……他在为谁抓人,又是将那些人送到了何处?这些我们仍旧一无所知。” “还有,齐宣之所以能认出我和孙郎中,是因为之前我们所查过的案子,他在庄园看到我们,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们是根据以前的案子,查到了他的庄园,从而使得他不得不立即决定放弃庄园。” “那么,究竟是我们查过的什么案子,让他会有那样的判断,毫不迟疑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山庄?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蹙眉点了点头。 他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个齐宣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王鹏程少。” “王鹏程至少我们还知道他的金钗传承者的身份,可齐宣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们却一无所知。” 林枫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来山庄抓人的死士,那些死士脸都被毁容了,舌头也都被割了下来……能够拥有这样死士的势力,我想应该也不多。” 萧瑀重重点头,道:“至少本官还没听说,在别的地方出现过这样的死士。” 林枫道:“这一切,都毫无疑问的证明,齐宣的背后,绝对拥有一个十分恐怖庞大的势力,而他为这个势力偷偷抓了足足五年的人,这也代表这个势力在谋划的事,至少有五年的光景了。” 萧瑀再度点头。 林枫的推理,永远都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枫看着萧瑀,笑了笑,道:“萧公,有趣的地方来了。” “我们现在已知,前大理寺丞林枫,在大理寺隐藏了足足六年,为的就是秘密做一件任务,他为了这个任务花费了六年时间。” “而现在,齐宣为了背后势力,花费了五年时间,代表那个势力要做的事至少有五年光景。” “一个是准确花了六年时间,一个是至少五年光景……再结合我一把齐宣带回来,四象组织就迫不及待对我出手……萧公,你品,你细品,你觉得,齐宣和前大理寺丞林枫所做的事,有没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林枫故意顿了一下,将萧瑀的心直接提了起来,萧瑀紧张的看着他,便听林枫缓缓道:“他们其实,就是在为同一个任务服务的呢?”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 萧瑀瞳孔陡然一凝。 他倏地,直接站了起来。 因为他站起来的太突然,毫无准备,使得凳子直接被向后一撞,砰的一下倒在了地板之上。 可萧瑀却根本顾不得这些。 他双眼怔怔的看着林枫,大脑内已经掀起无比恐怖的风暴了。 他视线不断闪烁,眼珠迅速转动,过了好半晌,萧瑀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林枫,神情震动道:“有可能!有极大的可能!” “六年与至少五年……死士与恐怖的势力……再加上对你的迫不及待的出手,这一切因素结合起来,要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子德,难道,难道这齐宣,真的是为四象组织在做事?” 林枫迎着萧瑀震动的神情,缓缓道:“至少目前来看,可能性不低。” “而如果以这一点为结果,再逆推,那也就能知道齐宣为什么看到我和孙郎中后,就认为我们是查到他身上的了。” “毕竟我们这段时间已经解决了太多四象组织的人了,这些人里,很可能有人就知道齐宣的事,再加上齐宣也知道我一直在针对四象组织……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才会让齐宣一看到我,就彻底慌了,直接就要放弃一切。” “他是真的以为,我是为了解决四象组织而找到的他。” 萧瑀想了想,旋即也重重点头。 “的确,这样一解释,所有的问题就都通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将凳子扶正,重新坐了下去,然后看向林枫,道:“既然知道了齐宣的身份,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林枫眼眸微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他似笑非笑道:“萧公,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萧瑀心中一动,猛的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缓缓道:“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对我们出手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的人,差点被他们算计的背负杀人之罪,差点被他们给害死在那无人的树林之中……这让我很生气。” “所以,我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让他们切身的感受一次痛,难让我念头通达。” 萧瑀眸光微动,已经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下意识挺直腰背,双手按着桌子,内心忍不住的激动道:“你准备以齐宣为诱饵,引蛇出洞?” 林枫笑呵呵道:“怎么能叫以齐宣为诱饵呢?齐宣什么都不说,我可不知道齐宣的身份,我只是正常地将齐宣移交给其他衙门罢了,毕竟我们大理寺处理的都是悬案要案,齐宣这种明显耗时间的小案子,让别的衙门来处理就好了。” “至于在转移齐宣途中,会发生些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 “我们只是多安排了一些人手在暗中保护囚犯的安全,若是在此途中,有一些贼人自投罗网,那也和我们没关系,是他们自己一头撞来的,可不能说我林枫阴险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眼皮不由直跳。 哪怕自己听着,都觉得林枫着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若是这话被四象组织的人听到,他们还不得气的吐血? 但别说,只是听着就畅快。 若是能亲眼看到四象组织的人自投罗网,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更畅快了。 萧瑀当即道:“你要不要亲自去做?你要不做,本官可就亲自去做了。” 林枫端起茶杯,又抿了口茶水,他笑道:“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估计会牵动无数人的心弦,所以我还是当显眼包,来吸引某些家伙的注意力好了。”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说道:“本官亲自去做,一定让那些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萧瑀看着林枫,不由感慨笑道:“四象组织那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原本想要敲打你的出手,结果竟然会被你反向利用,一下子推测出这么多的秘密来。” “如果被他们知道……齐宣会暴露,都是他们的功劳,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悔的吐血。” 林枫轻轻晃着茶杯,笑道:“在抓住他们时,萧公不妨将这句话告诉他们,那萧公就能亲眼见证他们会不会吐血了。” 萧瑀愣了一下,继而直接哈哈大笑。 他笑道:“好!好!子德,果然还是你小子够心黑!” “行!如果到时候能有活捉的人,本官一定将这句话亲口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的反应,本官亲自反馈给你。”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面露憧憬,满是感慨:“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反击啊!” “本官可太期待了!” “不行!” 萧瑀直接起身,道:“本官这就去找戴尚书和魏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然后好好商议下怎么行动,无论如何,这次我们对四象组织的第一次反击,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万无一失!” 说着,萧瑀直接就快步向外走去。 “萧公,等一下。” 林枫见萧瑀要走,忙叫住了萧瑀。 萧瑀疑惑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蔓儿姑娘呢?实不相瞒,此来,齐宣只是附带,下官真正的目的是想见见蔓儿姑娘。” 萧瑀看着林枫那扭捏的模样,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这小子,是真准备趁热打铁,直接变成自己的女婿啊! 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正在做的事,萧瑀眼眸就不由闪过一抹不怀好意来。 他看向林枫,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子德,你来的有些迟了,已经有贵客先一步抵达,让蔓儿去招待了。” 林枫看着萧瑀唉声叹气的样子,疑惑道:“招待就招待呗,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不不,你不明白。” 萧瑀看着他,说道:“这不是等一会儿的事,而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什么?”林枫应激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他忙道:“难道有其他男人来和我抢老婆?” 萧瑀咳嗖了一声,道:“这倒不是,来的人不是男子,是女的。” 林枫当即瞪大眼睛,更震惊了:“以前就听说你们大户人家玩的花,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萧瑀也是人精,一看林枫的反应,就知道林枫想的什么。 这让他脸顿时涨的通红,他说道:“你想哪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来人是半月庵的静慈师太!” 他看着林枫,生怕林枫思想又变的贼赃,不给林枫开口机会,道:“静慈师太认为蔓儿有佛心,是天生的佛女,所以专门来劝蔓儿出家为尼,这不,都劝了蔓儿快一个时辰了,如果蔓儿答应出家了,岂不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林枫眼睛瞪大,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曾想过,可能有其他男人,也看上了萧蔓儿,要和自己抢姻缘。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尼姑也要和自己抢老婆! 这特么是什么发展? 便是聪明如他,竟也完全预料不到这种情况。 萧瑀抱着点了火就跑的心态,他笑道:“蔓儿以前闲着没事就去半月庵礼佛,对静慈师太十分敬重,所以静慈师太苦口婆心的劝说,也许就会心动。” “所以子德,你来的真的有些迟了,但凡你来的比静慈师太早,那现在你早就和蔓儿在一起说话了。” “可现在,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总不能打断贵客和蔓儿的沟通吧?” 萧瑀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摇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若是想等蔓儿,那你就好好等吧,希望蔓儿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否则……哎,有缘无分啊……” 说完,摇头晃脑的萧瑀直接就跑了,根本不给林枫求助他的机会。 看着萧瑀头也不回的背影,林枫挠着脑袋,一脸的无奈。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 难道自己接下来,真的要和师太抢女人? 也不知道静慈师太和灭绝师太比,脾气如何? 如果是灭绝师太那样的好性格,那就真的麻烦了。 林枫来回踱着步。 忽然,他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干等着,如果蔓儿真的答应了,那就什么都迟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林枫眸光疯狂闪烁。 突然间,他抬起了头,眸中闪烁着一道精芒:“有办法了。” 卡文了,不是主线卡文,而是日常的卡文,每次写到日常就容易卡住,日常都不会水的作者,是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奇葩(笑哭)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李世民与太子看重的佛门至宝,丢了!(二合一) 萧府,后院。 萧蔓儿闺房。 悬挂在窗前的风铃被风吹动,阳光穿过窗柩,落在了坐在桌子后的两人身上。 萧蔓儿身着一袭素色长裙,秀发被一支翠绿的朱钗盘起,白皙的肌肤被阳光照耀,竟是有些惹人晃眼。 她拿起水壶,为对面的人将茶水添满,笑吟吟道:“师太先喝口水润润喉,我们不着急,我可以在这里陪师太坐个三天三夜,师太慢慢劝说就行。” 对面的静慈师太四十余岁的年龄,她身着灰色的僧袍,手上握着一串佛珠,此时听到萧蔓儿的话,转动的佛珠陡然停滞,脸上不由露出无奈神情。 她看向萧蔓儿,叹息道:“你内心主意已定,已然没有向佛之心,贫尼就算再说十天十夜,又有何用?” “蔓儿。”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你之佛心与悟性,要比法乐与法愿更强,你天生就是礼佛的种子,就这样放弃遁入空门,着实是太可惜了,不止是我们佛门的遗憾,也是伱的遗憾。” 萧蔓儿轻轻一笑,言行举止充满着静气,她声音轻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只见她微微摇头,视线看向面前的茶水,轻声道:“我早慧,再加上被家人保护的好,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总是自以为已然看穿了这世事的虚伪,所以我觉得人生无趣,才会经常去半月庵礼佛,觉得那里没有这些世俗的困扰,很清静,很适合我。” “但昨日,我与一个人亲自经历了一桩案子,看到了一个父亲苦等女儿数年的煎熬与坚韧,也看到了他知晓真相后天人相隔的痛苦与无助,更看到了一个幼年经历过大变的人的心境变化,让一个上进的孩子变成了可恶的杀人犯……” “这一切,都让我知道,之前的我,究竟是多么的异想天开,我以为自己看穿了世事,实际上我对这世上的一切仍是一无所知,我不知人间疾苦,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是主观臆断的结果。”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静慈师太,声音带着一抹自嘲,道:“师太说我有佛心,有悟性,可那不过是我自负的结果罢了,实际上我哪有什么佛心?我不过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而已,连这天究竟有多广袤都不知道。” “可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如此,只是一个连天地多大都不知道的井底之蛙,我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看到完整的天空,能看到更多的人间疾苦,看到更多的人情人性……而这些,我在半月庵是做不到的。” 从静慈师太来劝萧蔓儿开始,足足一个多时辰了,萧蔓儿一直都在安静的听,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次。 这还是静慈师太第一次听到萧蔓儿讲述为何会改变心意。 静慈师太沉默了片刻,旋即端起茶杯,道:“贫尼能听听你经历的案子吗?” 萧蔓儿点着头:“当然。” 接着,她就将傅阳傅雪的案子,说给了静慈师太听。 静慈师太听过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人生之悲欢离合,永远如此,说不得哪次的见面,便是永别。” 萧蔓儿点头:“所以,我也不希望有遗憾。” 静慈师太看着萧蔓儿,柔和的眼眸中充满着洞察世事的明悟,她笑着摇了摇头:“贫尼看你之所以不愿出家,除了你刚刚所说的理由,这个林寺正……也该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唐朝女子多自信,萧蔓儿更不是扭捏的人,她大大方方承认:“林寺正的确和其他所有男子都不同。” “你啊……” 静慈师太重新转动佛珠,想了想,终是叹息摇头:“罢了,你既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那贫尼便不再劝说于你,半月庵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若你有朝一日改变了心意,经历过了人生沧桑,再想来半月庵,那便再来吧。” 萧蔓儿知道静慈师太的性子,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她点头轻笑:“多谢师太。” 静慈师太摇了摇头,她直接起身,道:“庵里还有西域来的贵客,贫尼就不再多留了。” 萧蔓儿一听,刚要起身相送。 忽然间,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小姐,静慈师太。” 丫鬟向两人行礼,旋即张开掌心,掌心上有着一张纸,她向静慈师太道:“静慈师太,这是林寺正让奴婢给师太的。” 静慈师太和萧蔓儿一听,都是一怔。 萧蔓儿眨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亮意:“林寺正来了?” 静慈师太则有些疑惑。 世外高人的她,已经看出萧蔓儿对林枫的意思了。 所以正常来说,林枫来了,不应该找萧蔓儿吗? 这给自己送张纸是干什么? 别说静慈师太疑惑,萧蔓儿也十分茫然。 不过萧蔓儿了解林枫,她知道林枫不会无的放矢,便笑道:“师太不妨看看纸张内容。” 静慈师太想了想,旋即将纸张打开,视线好奇的向上看去。 而当她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后,整个人突然间定在了原地。 萧蔓儿眼睁睁的看着从容淡然的世外高人静慈师太,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那淡然从容的气质,就仿佛被隔断了一般,整个人脸上根本无法隐藏震动震撼的神情。 这让萧蔓儿不由眨了眨眼睛,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她很清楚静慈师太的沉稳,静慈师太是真正的高人,永远都能保持内心的宁静,如现在这般露出异样神情,还是她第一次见。 萧蔓儿不由好奇的向纸张上看去,想知道林枫究竟写了什么,会让静慈师太如此失态。 然后,还未等她看清楚纸张的内容,便见静慈师太忽然将纸张叠好,然后无比小心的,就仿佛是捧着一个至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其收了起来。 “这真的是林施主所写的?”静慈师太迫不及待向丫鬟问道。 丫鬟忙点头:“就是林寺正写的,奴婢亲眼所见。” 静慈师太手中的佛珠都不转了,她眼中神色不断变化,忽然间,她猛的转过头,看向萧蔓儿。 然后萧蔓儿就见静慈师太十分认真说道:“蔓儿,你还是出家吧!” 萧蔓儿一愣:“师太,你这是?” 就听静慈师太十分认真道:“贫尼不能让你耽误佛子!林施主太有佛心了,简直就是天生的佛门高僧,你若不出家,耽误了林寺正,那就是我佛门莫大的损失,贫尼绝不能让你耽误林寺正!” 饶是蕙质兰心的萧蔓儿,这一刻大脑都有些宕机了。 林枫究竟写了什么啊,让世外高人的静慈师太,为了防止自己耽误林枫出家,都要强迫自己出家了。 这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 “不不不,我没有任何出家的想法。” “不不不,我没有佛心,写下这四句话只是偶然,是巧合,师太你要相信我。” “不不不,师太你再缠着我,我就要报官了。” 萧府偏厅内。 萧蔓儿坐在一旁,双手拄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静慈师太对林枫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及林枫那脑袋都要摇掉的样子。 她轻声念着林枫给静慈师太所写的四句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念着这四句偈语,饶是萧蔓儿,眼中都忍不住的生出惊艳之色,着实是这四句偈语,太有佛理了。 与佛经上的内容太契合了。 没有几十年的顿悟,没有高深的佛法,根本就说不出来这四句含有精妙佛理的偈语。 连她这个非佛门中人,都能感受到这四句偈语的力量,更别说是将一辈子都献给了佛门的静慈师太。 所以对静慈师太的失态,她完全能理解。 但让她不能理解的,是林枫怎么就能写出这四句偈语,难道林枫真的是天生的佛子? 明明断案都如神了,对佛的理解现在更是堪比高僧,萧蔓儿真的对林枫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她太想知道林枫究竟还有什么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林枫见萧蔓儿在一旁笑吟吟的看戏,真想狠狠的拍她的屁股,也不说来帮自己解围。 自己怕萧蔓儿真的被静慈师太给说动出家,所以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将惠能大师的四句偈语写出来,打着向静慈师太探讨佛学的借口,将静慈师太引出来。 只要能将静慈师太引走,就不用怕她再劝说萧蔓儿了。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惠能大师的这四句偈语威力竟然如此之强,静慈师太是引出来了,可她出来后,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是劝自己出家。 以至于现在,都恨不得亲自把自己引荐给诸多寺庙的主持,并且承诺,自己只要出家,起步就是管理层的级别,甚至都能和方丈同辈分。 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如果不是林枫心志坚定,换做其他人,可能都要被说动了。 “师太,你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林枫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对静慈师太的话不再回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静慈师太见林枫态度无比坚决,叹了口气,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你若不当和尚,就是暴殄天物啊。” 我当和尚才是真正暴殄天物呢……林枫不理她。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你先别忙着拒绝,过几天我带着几百个僧人再来劝劝你?” 林枫眼皮直跳,仍不说话。 萧蔓儿见状,终于笑着开口,为林枫解围:“师太,佛门讲究缘法,你怎么还反而固执起来了,这可与佛门的缘法背道而驰啊。” 静慈师太闻言,怔了一下,继而一脸的叹息摇头,她说道:“林施主太有佛心了,贫尼的确着了相了。” 林枫见静慈师太语气不那么坚定了,这才睁开眼睛,道:“我有自己的坚守与目标,佛门确实不适合我,师太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静慈师太摆了摆手,道:“罢了,的确是贫尼太过执拗,失了我佛随缘之心。” 她看了看林枫,又看了看萧蔓儿,心里都在滴血,一日之间两个有佛心的人都远离了佛门,她觉得自己需要念几十遍佛经才能重新恢复心境上的平和。 她说道:“既然林寺正心意已决,那贫尼就不再多留了,再留下来,贫尼担心自己仍会忍不住劝说林寺正。” 林枫一听,连忙道:“师太不送,师太慢走,师太再会。” 静慈师太无奈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他神色带着一抹焦急,看到静慈师太后,便连忙道:“师太,半月庵有人来了,说有急事要找你。” “急事?” 静慈师太眉头微蹙,这里距离半月庵不算近,骑马还好一些,如果是步行,少说也得走一两个时辰。 而半月庵香火没有那么好,只有一辆马车,已经被自己给用了。 也就是说,庵里的比丘尼只能是步行前来……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匆忙要找自己,恐怕不是小事。 她连忙道:“人呢?” “就在门外。” 静慈师太闻言,便直接向外走去。 萧蔓儿见静慈师太神色不对,她知道半月庵距离这里很远,也知道半月庵出行不便,想了想,她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们也去看看吧……我大姐三姐都在半月庵出家,要是半月庵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好及时知道。” 大姨子三姨子都出家了?萧瑀怎么舍得? 林枫直接点头:“好。” 两人跟在静慈师太身后,迅速来到了门外。 刚到这里,他们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尼姑,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见到静慈师太到来,她连忙上前,道:“师傅,不好了,锦云袈裟不见了,慧云师叔上吊了!” 听着小尼姑的话,静慈师太身体一晃,两眼一黑,差点没有晕倒。 她原本从容不迫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慌,脸上难掩惊色:“你说什么?锦云袈裟不见了?慧云师妹,她,她上吊了?” 小尼姑连忙点头,道:“今晨我们打开佛殿的门,就发现佛殿内的锦云袈裟不见了,同时在殿内……慧云师叔就在那里吊着,已经失去了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静慈师太神色大变。 萧蔓儿脸色也是微变,脸上有着担忧紧张之色。 林枫见状,不由道:“蔓儿姑娘,不知那锦云袈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慧云大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慧字辈吗?怎么会成为静慈师太的师妹?” 寺庙里正常情况下,一辈只有一个字,所以静慈师太那一辈,应该都是“静”字开头才对。 半月庵不是大庙,更不会一辈里有两个字。 所以慧云与静慈,听起来着实不像是一辈的。 萧蔓儿向林枫解释道:“慧云师太其实不是半月庵的比丘尼,她来自西域,是西域佛门的人。” “在三天之前,西域佛门来了三个比丘尼,她们携佛门重宝——锦云袈裟而来,为的是与半月庵进行佛法交流。” “锦云袈裟到了半月庵后,就一直被放在佛殿内,供信徒和比丘尼瞻仰,结果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佛门至宝竟然会消失,更没想到西域来的慧云师太,会在佛殿内上吊。” 西域佛门来的贵客? 还有佛门重宝的丢失? 林枫只是一听,就能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怪不得静慈师太这样一个世外高人脸色变的如此难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这将会引起半月庵与西域佛门的争执。 而佛教传自西域,西域佛门在佛家弟子心中地位很高,半月庵一旦解决不好这件事,恐怕会被其他佛门所排挤,处境会十分不妙。 林枫摸着下巴,什么都明白了。 “林寺正!” 就在这时,难以保持冷静的静慈师太,忽然转身看向林枫,她说道:“林寺正,你断案如神,多年前的失踪案,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想来寻找那失踪的袈裟,也肯定难不住你。” “还请林寺正能亲赴半月庵,帮半月庵找回锦云袈裟!” 一边说着,静慈师太一边向林枫行礼,语气中充满祈求:“锦云袈裟干系甚大,若真的在我半月庵丢失,我半月庵很可能将不复存在。” “而且慧云师妹无端上吊,此事也透着诡异,贫尼思索再三,也只有林寺正有这个本事能帮到我们,还请林寺正出手帮忙。” 林枫听着静慈师太的话,视线看向萧蔓儿。 便见萧蔓儿抿着嘴,眉宇间充满着担忧。 不过即便如此,萧蔓儿也没有对林枫说任何话,很明显她不希望因自己而影响林枫的决断。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 林枫心中感慨一声。 今天自己仍是沐休,闲来无事,既然遇到了案子,那帮帮她们也无妨,更别说还能获得萧蔓儿的好感,何乐不为。 想到这些,林枫便说道:“静慈师太不必多礼,本官既然遇到了案子,那就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静慈师太一听,焦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忙道:“多谢林寺正,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林枫看向萧蔓儿,笑道:“蔓儿姑娘,我们走吧。” 萧蔓儿水润的眸子与林枫四目相对,聪慧的她自然知道林枫会答应,都是因为她。 她秀美的脸颊微微浮起一抹红霞,一双剪水瞳星光点点,她点着头,柔声道:“好。” ………… 马车上。 林枫向静慈师太了解半月庵的情况。 静慈师太道:“半月庵建庵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长安城附近的尼姑庵里,算是底蕴最深的。” “庵内有比丘尼五十六人,和普光寺那些大寺庙比不了,可已经是方圆几百里内人数最多的尼姑庵了。” “这一次来半月庵的西域比丘尼,都是慧字辈的,领头者法号慧智,其余两人分别是慧源与慧云,昨夜贫尼和她们交流佛法分开时,慧云师妹还一切如常,所以她为何会上吊,还是在佛殿内上吊,贫尼着实是想不明白。” 林枫听着静慈师太的话,想了想,道:“锦云袈裟又是怎么回事?” 静慈师太道:“锦云袈裟是西域某位高僧一生所穿的袈裟,那位高僧佛法高深,被称为人间菩萨。” “后来他坐化后,袈裟就被当成佛门至宝,一直在西域供奉。” “而这一次袈裟来到大唐,其实和陛下与太子有关。” “哦?” 林枫眉毛挑起,意外道:“和陛下与太子有关?” 静慈师太点头道:“太子得了怪病,久治不愈,陛下专门遣人去往西域,想要寻高僧来为太子祈福。” 林枫闻言,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还真知道。 大理寺包打听、八卦分享达人李浩淼曾经在去王勤远辞别宴的路上,为他分享过这个八卦。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听到了。 静慈师太继续道:“在寻找高僧的同时,陛下听说了锦云袈裟的事,所以为了能让高僧更好的为太子殿下祈福,帮太子殿下恢复健康,陛下希望这件袈裟也能来大唐。” “到时候高僧为太子殿下祈福时,身披这件袈裟,效果会更好。” “因此,这件袈裟才被送往大唐,而我半月庵的第一任掌门与锦云袈裟所在的西域佛门有些渊源,所以锦云袈裟来到大唐的第一站,就到了我们半月庵。”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没想到,一件袈裟背后,还涉及这么多的内幕。 这样说来,锦云袈裟不仅关系着半月庵在佛门的形象与地位,甚至与太子的健康都扯上了关系。 若是真的找不回来,半月庵也许直接就有灭顶之灾。 怪不得静慈师太脸都白了,这真的是大事。 他安静沉思,萧蔓儿则在一旁含笑看着林枫,她发现林枫在思索案情时,格外的有一种吸引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林枫道:“既然锦云袈裟如此重要,那放置它时,你们都不好好看管吗?” 静慈师太摇头道:“当然会有看管。” “白天的时候,在向信徒展示时,我们会有两个比丘尼守在一旁。” “晚上等信徒离开,大家要休息了,我们也会将佛殿殿门紧锁,钥匙只有贫尼和师妹静兰拥有,除了我们两人外,谁也打不开佛殿。” 林枫不知从何处摸出了萧蔓儿送他的玉佩,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道:“既然只有你们两人才有钥匙,那慧云为何会在佛殿内上吊?” “这……” 静慈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也是贫尼想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她没有钥匙,是绝对进不去的,所以她为何会在那里上吊,着实是奇怪。” 林枫倚靠着车壁,抱着膀子,笑道:“有意思……紧锁的佛殿内,本该在那里面的佛门重宝锦云袈裟不见了,而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慧云却在那里上吊……” “对了。” 他看向来找静慈的小尼姑,道:“你们早上打开殿门时,殿门外的锁是锁着的吗?” 小尼姑连忙点头:“没错,就是锁着的,是静兰师叔亲自打开的锁,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锁是锁着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既然是锁着的,那人是怎么进去的?从其他地方进去的……还是说,有人替她打开了锁,又把锁给重新锁上了?” 静慈脸色微变,她看向林枫,道:“你是怀疑静兰师妹?” 林枫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她,只是在没有掌握更多的线索之前,进行合理性的推断罢了,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抵达现场亲自查探后,才能知道。” 静慈师太听着林枫的话,不由撩起车帘向外看去,眼中难掩担忧和焦虑。 萧蔓儿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抓着静慈师太的手,给静慈师太力量。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静慈师太连忙下了马车。 林枫和萧蔓儿也随之走下马车。 下了马车后,林枫便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有着一块匾额,匾额上写着“半月庵”三个大字。 静慈师太直接敲门,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的尼姑看到是静慈师太回来了,就仿佛是漂泊在大海里找不到方向的小船,看到了灯塔一样,眼睛都亮了,焦虑的神情明显安定了几分。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 小尼姑眼眶都红了。 静慈师太柔声道:“别怕,不仅我回来了,我也将林寺正带来了,林寺正断案如神,一定能帮我们找回袈裟。” “林寺正?” 小尼姑一听,不由双眼亮起:“就是那个传说中断案如神的神探林寺正吗?” 静慈师太点头:“就是他。” “太好了。” 小尼姑道:“香客们经常提起林寺正,林寺正那么厉害,一定能帮我们找到袈裟。” 萧蔓儿见状,轻声向林枫道:“林寺正,没想到你在半月庵人气也这么旺。” 林枫看着小尼姑偷偷看向自己的崇拜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人优秀,就是和那金子一样,想藏都藏不住啊。” 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不同于其他男子那样谦虚的样子,萧蔓儿原本紧张的内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她只觉得,哪怕是天塌下来,可只要有林枫在,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道:“师太,我们快去现场吧。” 静慈师太一听,连忙点头:“林寺正这边请。” 几人迅速进入半月庵内,而随着他们进入,半月庵的大门顿时被重新关闭。 静慈向林枫道:“发现袈裟丢失后,静兰师妹除了安排人去将消息告知贫尼外,就命人封锁了寺庙,不许任何人进出。” 林枫点头道:“防止袈裟被贼人带走,静兰师太做的很对。” 说话间,他们穿过宽敞的庭院,绕过一个宝塔样子的巨大香炉,很快就来到了佛殿前。 此时佛殿外站满了人,穿着灰色僧袍的尼姑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她们都神情焦虑的看向佛殿。 而佛殿的门关闭着,一个年龄也就比静慈小两三岁的师太,正站在门前,阻挡着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在她面前,有两拨人。 一拨人是两个女子,她们穿着黑色的僧袍,此刻秀眉倒竖,脸色十分不善。 “静兰,你什么意思?慧云师妹还吊在里面呢!你既不让我们去寻找袈裟,也不让我们将她放下来,反而在这里阻挠我们,你究竟是何居心?” 为首的比丘尼,来自西域的慧智冷声质问着。 在她身后的慧源也说道:“没错,慧云师姐无端在你这里惨死,锦云袈裟更是不知所踪,你们半月庵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被质问的静兰闻言,只是死死地挡在门前,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半月庵也不愿看到,贫尼已经派人去找掌门师姐了,只要掌门师姐回来,我自然会开门,但现在……我们必须等待掌门师姐的回来,否则现场若被破坏了,线索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看你就是借口!你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慧源对静兰的话根本不信:“佛殿的钥匙只有你和静慈拥有,要我看,这件事和你们脱不开关系!” 静兰皱眉道:“慧源师妹,你莫要乱说!” 气氛针尖对麦芒,十分的紧张。 “阿弥陀佛!” 而这时,一道中正严肃的声音响起,便见另一拨人中的为首僧人,双手合十,道:“锦云袈裟事关皇室,干系甚大,绝对不能有失,还望静兰师太能打开殿门,让贫僧等人进去查找线索。” “贫僧等今晨才到半月庵,与袈裟失踪之事毫无关系,让贫僧等人去寻找,静兰师太应该能放心吧?” 静兰闻言,不由犹豫了起来。 眼前这些僧人势力重大,比慧智她们更难对付,更得罪不起。 “静兰,开门吧!”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静兰一愣,继而连忙循声看去。 尼姑们也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们瞬间仿佛有了主心骨,也忙纷纷看去。 “师傅。” “师傅你可回来了。” 一众尼姑连忙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路。 便见静慈师太带着林枫和萧蔓儿,大步走了进来。 静兰连忙说道:“师姐。” “你辛苦了。” 静慈师太知道这里不是诉苦的地方,她直接道:“我专门请了林寺正来帮我们寻找袈裟,有林寺正在,袈裟肯定能找到!” “林寺正!?” 听到静慈师太后,静兰等尼姑们都先是一怔,继而眼眸迅速亮起。 “林寺正,那个神探林枫林寺正吗?” “大理寺正林枫?” 来自西域的慧智与慧源看着尼姑们激动的样子,脸上不由闪过茫然之色,她们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什么神探林枫。 林枫走上前来,笑着拱手道:“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话,那个林枫应该就是林某。” “真的是林寺正!” “太好了,林寺正断案如神,一定能找到袈裟!” 尼姑们看到林枫,比看到静慈师太,还要兴奋激动。 饶是一直愁眉不展的静兰,都不由露出笑容。 林枫向众人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一旁的那些僧人,他笑呵呵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 “德渺大师,别来无恙啊!” 来自普光寺达摩院的首座德渺,此时一脸的意外,他连忙行礼道:“林寺正,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林枫笑呵呵道:“这句话应该是本官来说,没想到德渺大师会出现在这里?” 德渺忙道:“因为来自西域的高僧最后会在普光寺落脚,所以锦云袈裟接下来也要送到普光寺,贫僧来半月庵,就是来商议袈裟转运事项的,却没想到,正好遇到锦云袈裟失窃的事情。” 林枫眸光一闪:“西域高僧要落脚普光寺?” 千选万选,选了一个贼窝,有意思! 推一本读者的作品《重生之南韩检察官》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令人意外的发现,出乎意料的偷盗者! 慧智与慧源见堂堂大寺的达摩院首座都对林枫如此客气,一时间,她们对林枫的身份不由更加好奇了起来。 慧智给慧源使了个眼神,慧源偷偷叫来一个小尼姑,问道:“这位林寺正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你们对他如此有信心?” 小尼姑满是崇拜和尊敬的看了一眼林枫,道:“林寺正断案如神,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子,无论案情如何复杂,就没有林寺正破解不了的,所以林寺正现在来帮我们,肯定能迅速破案。” 慧源不敢置信道:“他有这么厉害?” 小尼姑见慧源质疑林枫,她秀眉微蹙,说道:“我随便和你简单说几个案子,你就知道了。” 接着,小尼姑就将说书先生传的最广的御史台纵火案以及赵德顺案,以最简洁的话语说了出来。 中间那些复杂的过程,阴险的算计,她为了节约时间并未详细介绍,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慧源与慧智二人脸色大变。 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震撼,甚至隐隐有着一抹忌惮和敬畏。 两人对视了一眼,慧智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位林寺正当真是厉害,有他来查案,想来慧云师妹的死,一定能迅速真相大白。” 小尼姑重重点头,她看向林枫,充满信心:“林寺正肯定能帮我们半月庵查明真相,解决我们的危机的。” 慧智闻言,下意识看向慧源,眼中露出询问之色,便见慧源皱眉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慧智见状,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不再有之前面对静兰时的咄咄逼人,只是将视线紧盯着林枫,神色紧张。 林枫与德渺交谈后,便向静慈师太道:“师太,开门吧,本官去看看现场。” 静慈师太一听,自是毫不迟疑,她直接向静兰道:“师妹,开锁。” 静兰点着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她将钥匙插进锁孔内,轻轻一转,便听一道清脆的“咔”声响起。 锁被打开了。 取下锁,静兰轻轻一推,佛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而随着门被推开,首先映入林枫眼帘的,就是前方三座有着金漆的巨大佛像,以及佛像前,被吊在房梁上的一道身影。 她面色惨白,双眼前凸,舌头外伸。 一阵风从门口吹入,直接将这道身影吹的摇晃了起来。 上吊者神色狰狞,无比恐怖,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众人,而身后的金佛,却慈眉善目,充满慈悲,这对比强烈的一幕,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蔓儿姑娘,伱若是害怕,就不要强迫自己去看,留在门外就好。” 林枫怕萧蔓儿这个漂亮温柔的姑娘被死尸吓到,想着提醒一下萧蔓儿不必勉强,可谁知当他看向萧蔓儿后,整个人都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萧蔓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吊在半空中的死尸,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这样子,哪有一点害怕的模样? 这让林枫都不由懵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不由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想要换一种打开方式,然后就发现萧蔓儿看着死尸的眼神更亮了。 得!看来自己想多了,萧蔓儿这姑娘,还真是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不爱美妆爱死尸……够特殊,我更喜欢了! 林枫见萧蔓儿毫无惧色,便不再担心萧蔓儿,直接迈步进入了佛殿内。 他来到死者身旁,视线看向四周。 只见死者脚下,是一张桌子。 不过此时桌子已经翻倒,桌子上的桌布和木制托盘散落一旁。 静慈师太来到林枫身旁,见林枫看着桌子,道:“锦云袈裟就被放在桌子上的托盘内,从锦云袈裟抵达我们半月庵开始,便一直被放在这里。” 林枫点了点头。 他来到桌脚处,便发现桌脚正好位于死者的脚下。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看来桌子没有被翻倒时,就正好处于死者的正下方。” 静慈师太连忙点头:“没错,当时桌子就被摆在这里。” 林枫想了想,将桌子扶正。 然后他便发现,死者的脚,正好落在桌子上面,与桌子恰巧能接触。 萧蔓儿看到这一幕,灵动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道:“难道慧云师太是自尽的?她站在桌子上上吊,之后将桌子踢倒,脚下没了支撑,便吊死在了这里。” 众人一听,都不由窃窃私语。 “真的是上吊吗?” “看这样子,的确很像自缢。” “可她为什么要在佛殿内上吊?” “是啊,为何要选择这里?” 尼姑们低声议论。 慧源与慧智对视了一眼,慧源道:“慧云师姐好好的,为什么会上吊?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上吊。” 静慈师太听着这些话,神情担忧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根本不受众人的影响,他忽然跳到了桌子上,然后站起,与慧云的尸首面对面相对。 距离极近,林枫可以清楚的看到慧云那惨白的面容,以及狰狞可怖的死后表情。 自缢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在脸上通常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狰狞表情,若是普通人看到,绝对会连续做几天噩梦。 不过林枫对这般狰狞的面容,毫不在意,他仔细检查着死者的脖子,看着死者脖子上的伤痕,然后又对着死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疏漏后,林枫将死者抱了下来,小心放平到了地面上。 他蹲下身,重新对死者尸首进行更细致的检查。 一边检查,林枫一边道:“死者衣衫略有凌乱,有挣扎的痕迹。” 他抬起死者的右手,观察片刻,道:“指甲有翻折的白色痕迹,指甲内有血肉组织……” 林枫视线看向死者的脖子,看着脖子前侧的几道血痕,道:“初步判断,指甲内的血肉组织为死者自己的血肉,应为死者在挣扎抵抗时,双手下意识抓住了勒住脖子的绳子,想要用力向外拽,结果指甲不小心抠到了脖子,造成了伤口。” 林枫放下死者的手,接着双手抓住死者的脑袋,左右转了转,道:“死者脖子处有两道勒痕。” “一道勒痕倾斜向上,为头顶这根绳子对其造成的。” “而另一道勒痕水平向后,在脖子后聚拢。” “所以很明显……” 林枫抬起头看向静慈师太等人,说道:“死者应该是先被人在身后,以绳子勒住脖子,直至将人勒死。” “之后,凶手为了伪造死者自缢的结果,制造了眼前这种自缢的假象。”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什么?不是自杀!是他杀!?” “慧云师叔是被人杀害的!” “这……谁杀的慧云师叔?” 小尼姑们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静兰和静慈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慧源更是咬牙冷声道:“慧云师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她在你们半月庵内被人害死,凶手肯定就是你们半月庵的人!” 慧智看向静慈,道:“静慈师太,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先是锦云袈裟无端消失,现在我的师妹更是被人害死,这一桩桩的事,若你半月庵没有合理的解释,贫尼绝不会善罢甘休!” 静慈脸色微变,她说道;“贫尼已经请了林寺正调查了,相信林寺正很快就能查明一切,还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半月庵的人做的,贫尼绝不护短。” 慧智闻言,看了林枫一眼,她似乎对林枫有些敬畏,神色闪烁了片刻,才一甩衣袖:“希望你们别让我们失望。” 见慧智没有直接问罪,静慈心中松了口气,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样?能找出真凶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想要找出真凶,至少得先找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静慈愣了一下,旋即连忙道:“难道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你看慧云师太的袍子。” “袍子?”静慈一怔,连忙向慧云看去。 便听林枫道:“慧云师太的衣袍下摆处,沾着明显的泥土,且这些泥土集中在慧云师太的身后,主要在慧云师太屁股到脚的这一片区域。” “这说明慧云师太必然在一个有泥土的地方挣扎过,而且看她衣服上泥土的走向,明显是向脚的方向移动……” “若本官所料不错,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林枫走到慧云的头顶,然后双手虚握,道:“凶手趁着慧云师太不注意,用绳子直接绑住了慧云师太的脖子,之后用力向后拖拽。” “慧云师太自然是不愿,她直接坐了下去,用力挣扎,防止自己被拖走。” “可她的力气不如凶手,终究还是被凶手硬生生给拖走了,她身上的泥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静慈等人,道:“凶手行凶的地方,应该是有着不少泥土的区域,且看沾在死者衣服上泥土的样子,那些泥土应该比较湿润。” “慧云师太被凶手这样袭击,不可能没有反应,她很可能发出了叫声,但没有人听到,说明这片区域距离其他人休息的地方应该不算太近。” 林枫道:“静慈师太,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在半月庵内,都有哪些?” 众人见林枫三言两语,直接将案发现场的情况都给推断了出来,不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林寺正好厉害!” “竟然一下子就推断出了案发现场。” “我就说有林寺正在,案子肯定很快就能查明。” 小尼姑们惊喜不已,萧蔓儿闻言,那双明眸中也满是笑意。 慧智与慧源对视一眼,对林枫越发的敬畏。 而静慈则内心一喜,她仔细思索片刻,连忙道:“半月庵后山,是一片树林,那里的情况完全符合林寺正的条件。” “后山?” 林枫问道:“后山很大吗?” 静慈点头:“不算小,是我们半月庵的数倍大。” “从后山能离开半月庵吗?”林枫又问。 静慈摇了摇头:“后山尽头是悬崖,没有下山的路,想要离开半月庵,只能从正门离去。” 这时,静兰说道:“我们的正门每到香客离开,都会上锁,且有人住在附近,看守大门,贫尼问过了,在昨夜,没有任何人从正门离开过。”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也就是说,杀害慧云师太的人,还留在你们半月庵了?” 这话一出,直接让小尼姑们脸色发白,她们忙紧张警惕的看向其他人。 慧智与慧源也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静慈即便很不愿承认这些,可她不能不点头:“如果凶手没有其他手段离开的话,那的确只能还在半月庵内。” 林枫微微颔首。 他视线扫过在场的尼姑们,只见这些尼姑神色都很紧张惊慌,那模样,倒是没法一眼看出谁有问题来。 他想了想,收回视线,道:“后山的面积有些大,凭本官刚刚的分析,没法更具体的指向某一处,若就这样去找,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到案发现场,而且案发现场的痕迹未必明显,若大量人去寻找,还可能会破坏案发现场……” 静慈师太一听,心中不由揪了起来:“那要怎么办?” 林枫重新看向死者,道:“再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的线索吧。” “而且除了案发现场外,死者是怎么被凶手带进来的,也很值得商榷。” 林枫说道:“根据静慈师太的说法,打开佛殿的钥匙只有两把,可你们昨夜都没有来开过锁,那问题就来了,锁没有打开……凶手是如何将死者杀了后,将人带进来的呢?” “整个半月庵,都没有比这座佛殿更难进的地方了吧?所以凶手非要选择这里制造死者自缢的假象,是为了什么?她就是单纯的要给自己增添难度吗?还是说,有其他的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更别说……” 林枫看向众人,道:“那件十分重要的锦云袈裟呢?它去了哪里?是凶手将其偷走了吗?还是说,另有隐秘?” 听着林枫的问话,众尼姑们脸上都是茫然之色。 她们完全被林枫给问懵了。 这些问题,她们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萧蔓儿水润的眼眸里,也不断闪过思索之色,但很快,她就放弃的摇头。 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连乱猜都找不到方向。 林枫见众人摇头,神情倒也没有多失望,毕竟这些尼姑如果能给出答案,案子早就破了。 他想了想,向静慈问道:“师太,打开佛殿的钥匙,你们一直都是贴身携带吗?其他人有没有机会触碰?” 静慈闻言,毫不迟疑道:“这座佛殿是我们半月庵最重要的地方,钥匙都是贫尼与师妹贴身携带,平常开门上锁,都是我们亲自完成,从来没有假手过他人。” 林枫道:“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趁机取走你们的钥匙,偷偷配上一把?” 静慈点头:“至少贫尼这里,没有人有机会触碰钥匙。” 静兰也忙道:“贫尼这里也是一样,钥匙从未让其他人碰过。”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意思,钥匙没有其他人碰过,而锁头完好无损,也没被人破坏……既如此,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带着一具尸首进来的?” 其他人也都十分疑惑。 静慈皱眉道:“这正是贫尼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 林枫看向窗户,这里的窗户都是封死的,根本打不开,也就是说凶手没法通过窗户进来。 可如果钥匙没丢,锁头没被破坏……凶手也不是通过窗户进来的,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凶手进入?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林枫向静慈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可静慈一听,便毫不迟疑的摇头:“不可能有什么机关暗道,这里我们天天都有人打扫,每一处位置都不会放过,如果有机关暗道,早就被发现了。” “更别说贫尼在半月庵几十年了,也没听说我们这里有什么机关暗道。” 也没有机关暗道…… 林枫眉头微蹙,他视线重新环顾房间。 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带着一具尸首,可以凭空出现在这里。 一定有什么线索,自己没有发现。 不是门,不是窗,不是机关暗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出这里? 自己究竟忽略了哪里…… 林枫视线一寸寸的在佛殿内扫过,而就在这时,林枫眸光一闪:“那是……” 他突然快步来到散落在地上的桌布旁,将桌布拿了起来,并且重新将其铺在了桌子上。 然后林枫便靠近桌布,视线在上面寻找了一番,突然伸出指尖,在桌布上捏起了一小撮绿色的东西。 看着指尖上的东西,他眼眸陡然一睁,道:“我知道了!” 看着林枫奇怪的行为,听着林枫的话,静慈师太连忙道:“林寺正,你知道什么了?”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道:“我知道她们是怎么进入这佛殿的了。” 静慈师太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脸上不由露出激动之色,道:“真的?你知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了?” 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慧智和慧源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慧源忍不住道:“这就知道了?” 萧蔓儿唇角轻扬,满是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没有卖关子,道:“静慈师太,你看我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静慈师太凑近一看,猜测道:“这……有些像是苔藓?” “苔藓?”众人一愣。 “师太果真好眼力!” 林枫看向静慈,道:“没错,这就是苔藓!” “这苔藓是我从桌布上发现的,师太觉得……为何这本该十分干净的桌布上,会有苔藓?” “这……贫尼不知。”静慈皱了下眉头,道:“而且我们庵内,没有苔藓啊……贫僧都没见过苔藓。” 林枫笑了笑,道:“师太可不要说的如此绝对,这苔藓的生命力很强,稍微潮湿的地方,就容易生长出来。” “比如说……” 林枫抬起手指,指向上方,道:“在这佛殿的房顶瓦片上,我想,就应该有大量的苔藓生长着。” 静慈一愣:“房顶的瓦片?” 她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可聪慧的萧蔓儿,那灵动的眸光忽然一闪。 她陡然看向林枫,一双妙目充满着灵慧,道:“林寺正,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从房顶进入的佛殿?” “什么!?” “房顶?” “这……真的吗?” 尼姑们听到萧蔓儿的话,都是一愣。 静慈更是猛的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头顶上方的房顶。 林枫看了萧蔓儿一眼,笑道:“萧姑娘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点头道:“不错!本官推测,凶手应该是爬到了房顶上,然后掀开了瓦片,最后从房顶放下一根绳子,顺着绳子进入了佛殿。” “你们看桌布。”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桌布,道:“桌布原本是放在桌子上的,你们为了放置锦云袈裟好看,专门为桌子铺上了桌布。” “而静慈师太也说过,锦云袈裟白天时一直有人看管,也就是说,任何人都靠近不了桌子。” “既如此,那就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弄脏桌布,更别说还是将连静慈师太都没在庵里见过的苔藓掉在上面。” “所以,能将苔藓掉在桌布上的人,只能是凶手和死者。” “再结合你们庵里明面上根本找不到苔藓,那么苔藓所能存在的地方,就只能是你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房顶……将这一切综合来看,自然就能得出凶手是如何进来的结果。” 听着林枫有理有据的分析,饶是沉稳的静慈师太,脸上都不免露出激动之色。 “林寺正说的有理,十分有道理!” 静兰也重重点头:“这么说,凶手真的是从房顶进入的佛殿!” 小尼姑们闻言,更是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林枫见状,笑道:“不过这一切毕竟只是本官的推测,所以具体是否如此,我们还需要验证一下。” 静慈闻言,当即道:“贫尼这就让人爬上房顶查探。” 林枫笑道:“如此危险的事,还是让我们大男人去做吧。” 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吃瓜的普光寺众人,笑呵呵道:“德渺大师,想来你也肯定认为这种事,应该是我们男人来做吧?” 德渺眼皮跳了一下,他见尼姑们都眼巴巴的看来,只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当然。” 接着,他就安排了两个得力弟子,让他们爬到房顶上检查。 尼姑们见状,都连忙向林枫表示感谢。 林枫笑呵呵道:“没什么,都是本官应该做的。” 德渺眼皮又狠狠跳了一下,他很不理解,明明爬高的事是他们普光寺的僧人做的,为什么这些尼姑要感谢林枫? 林枫当然不会解释这些,只是笑眯眯的等待着验证的结果。 过了没多久,众人忽然听到头顶上方的瓦片上传来被踩动的声音。 然后他们就听到有僧人的声音在房顶响起:“瓦片上果然有许多苔藓。” “而且苔藓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不少苔藓都被踩坏了。” 听到僧人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顿时惊喜的叫出声来。 “林寺正说对了,真的如林寺正所言!” “林寺正真的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破解了凶手进入佛殿的手段!” 不谙世事的小尼姑们全都崇拜的看着林枫。 而慧智和慧源,则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震惊和震动。 慧源忍不住惊声道:“他,他真的好生厉害!” 慧智不由道:“在西域,贫尼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萧蔓儿那双潋滟的剪水瞳内,看向林枫的神色也充满着惊艳和笑意。 而静慈师太,则不由双手合十:“菩萨保佑,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感谢菩萨?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人定胜天……林枫抬起头喊道:“两位大师,麻烦你们仔细看一看屋顶上的瓦片,是否有被重新铺上的痕迹?是否有明显的色差存在。”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连忙安静了下来,紧张的侧耳倾听。 很快,就有僧人声音传来:“真的有,有几片瓦片色差明显,应该是被拿下来后没有完美的复原,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林枫笑着感谢了一下僧人,旋即看向静慈,道:“师太,看来能够确定了,凶手就是通过房顶,掀开了瓦片,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了佛殿内。” 静慈重重点头,她说道:“林寺正断案能力让贫尼感到惊艳,这下关键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一个!” 林枫笑着颔首。 他视线重新看向桌布,看着桌布上那明显的脚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快步来到死者下方,然后蹲下身来,抬起死者的鞋子,视线向死者的鞋底看去。 下一瞬,林枫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想了想,连忙起身,向静慈道:“师太,不知慧云师太住在什么地方?我能去看看吗?” 静慈一听,当即道:“贫尼带林寺正前往。” 说着,她便带着林枫直接离开了佛殿。 两人绕过其他几座小一些的佛殿,来到了后院的一排房子前。 然后静慈指着一个房间,道:“这间房就是慧云师妹住的地方。” 林枫闻言,快步来到房前。 此时房门紧闭,但林枫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而随着房门的推开,房内的事物直接映入眼帘。 只见这是一个标准的香客居住的房间,房间装饰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柜子,以及一张床榻。 可此时,装饰简单的房间,却仿佛是遭了贼一样。 柜子被打开,一些僧袍随意的扔在柜子上。 床榻被翻动,被子都掉到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静慈都懵了,她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林枫走进房间,仔细看了一遍混乱的房间,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静慈,道:“静慈师太,接下来本官要说一个猜测,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什么?” 静慈一愣,她连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然后她就听林枫沉声道:“不出意外,偷走锦云袈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杀的……慧云师太!”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揭晓!复杂的内幕,真凶未杀之人!(二合一) “什么?” “偷袈裟的人是慧云!?” 静慈师太听到林枫的话,直接惊呼出声,整个人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之色。 不是静慈师太不够冷静,着实是这个消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毕竟慧云被杀了啊! 而且尸首就被吊在佛殿内。 怎么看慧云都是受害者。 是被凶手残忍杀害的。 那袈裟,也理所当然的,被她认为是凶手偷走的。 所以此时此刻,林枫突然毫无预兆的说偷袈裟的人不是凶手,反而是被杀的慧云,让静慈师太如何冷静?如何如以往一样沉静淡然? “不可能!” 这时,一道斥驳声突然响起。 便见紧跟其后的来自西域佛门的慧源大声道:“你胡说!” “慧云师姐明明是受害者,是被凶手给残忍杀害的,那袈裟也肯定是凶手偷走的,与慧云师姐有什么关系?” “即便你林枫名声在外,你也不能将什么脏水都泼在慧云师姐身上!” 慧智冷静点头:“慧云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偷袈裟的。” 其他尼姑们此时也都大眼瞪小眼,眼中充满着吃惊和意外之色。 也就萧蔓儿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信任,毫无任何怀疑。 “蔓儿。” 这时,站在萧蔓儿身旁的,一个和萧蔓儿有五分像的尼姑轻声道:“锦云袈裟真的是慧云偷的?若是她偷的,那对我们半月庵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萧蔓儿看向自己的三姐法愿,轻轻一笑:“在别的事情上,他未必能事事皆对,但在查案上,我们可以一直相信他。” 听着自己妹妹的话,法愿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蔓儿,以前伱可不会如此相信其他人。” 萧蔓儿漂亮的眼眸看向林枫,看着林枫那面对慧源质疑也从容不迫的样子,眉眼弯弯:“因为我昨天才认识他啊……” 因为昨天才认识他,所以以前不会如此相信其他人,这岂不是说如果早认识林枫,那她早就会愿意相信其他人了? 法愿明白了萧蔓儿的言外之意,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带了几分打量与深意。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般有佛缘的妹妹,突然不想出家了。 ………… 林枫看着质疑自己的慧源和慧智两人,并不羞恼,他只是平静道:“断案之事干系甚大,本官不会乱说。” 慧源皱眉道:“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故意诬陷!” “证据?本官自然有。” 他看向慧源,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慧源师太。” “什么?”慧源一愣。 林枫道:“昨夜你可曾见过慧云师太?” 慧源皱眉摇头:“用过斋饭后,我们就返回各自房间休息了,之后贫尼再也没有出去过,自然没见过师姐。” “请问师太住在哪个房间?” 慧源道:“就在隔壁,我们师姐妹三人的房间都是挨着的,我在中间,慧智师姐在最边侧。” “挨着?”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你昨夜可曾听到慧云师太离去的动静?” 慧源仍旧摇头:“没有。” “那你又可曾听过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唤慧云师太离去的动静?” “这……也许有人来过,但我没听到。” 林枫想了想,他说道:“慧源师太,本官能去一下你的房间吗?” 慧源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情愿:“必须要去吗?” “对案子有帮助。” 她看了一眼慧智,见慧智点头,这才道:“那走吧。” 很快,几人来到了慧源房内。 林枫看了一眼慧源房间,与慧云房间的装饰一模一样,但要整齐的多,被子叠的很板正,没有隔壁房间遭了贼的样子。 她向静慈道:“师太,麻烦你派人去慧云师太的房前敲门,叫人,然后将门打开……本官想听听动静如何。” 静慈闻言,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毫无迟疑道:“贫尼这就让人去做。” 没多久,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林枫让人将门关上,他则坐在桌子旁,安静的倾听。 很快,隔壁传来了动静。 “咚咚咚。” 哪怕在这个房间,也能听到很明显的敲门声。 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觉得是这个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画圈,没有说话。 很快,又有新的声音传来:“有人吗?能听到吗?” 这是一个小尼姑清脆的声音。 即便这个房间门窗紧闭,可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进来。 “隔音水平不行啊。”林枫心中淡淡道。 古代的这种窗纸,隔音效果比玻璃差了不少,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便是一道“嘎吱”声响。 隔壁房门被人打开。 不过比起敲门和人声,这道开门声要弱一些,没有那么明显。 听完了所有动静,林枫视线重新看向慧源,笑道:“不知师太睡眠如何?” 慧源犹豫了一下,旋即道:“还行吧。” “还行吧?” 林枫挑眉:“这回答可不准确,好就是好,和死猪一样,一旦睡着外面就算世界末日也吵不醒,不好就是不好,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不知道师太是哪种?” 慧源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旋即道:“睡眠很好,等闲动静吵不醒我。” “不是吧?” 慧源声音刚响起,还未等林枫开口,便有一个小尼姑道:“今晨我还听慧源师叔抱怨说自从来到庵内就一直休息不好,说我们庵内的床榻太硬呢,而且师叔眼圈都有些发黑,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怎么能叫睡眠很好呢?” 听到小尼姑的话,慧源脸色不由一变。 一张本就看起来不太面善的脸,直接僵住了,尴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枫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尼姑,他向小尼姑微微点头,直接让小尼姑高兴的双眼发亮。 旋即他看向尴尬的慧源,笑道:“师太怎么还说谎呢?” “难道师太不知道……” 忽然间,林枫脸上的笑容,陡然转为冰冷,双眼瞬间锐利了起来,那目光直接让慧源师太头皮发麻,他冷冷道:“此时此刻,只有真凶才会想要隐瞒真相吗?” “所以师太说谎,是想要告诉我们,你就是真凶吗?” 慧源听到林枫那冰冷的话,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 她连忙摇头:“不是,没有,我不是真凶,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说谎?”林枫追问。 “我……我……” 慧源神色闪烁,半天说不出话来。 慧智见慧源失去了冷静,这时一步踏出,挡在慧源面前,双手合十道:“林寺正还请见谅,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源不是故意说谎的,她以前的确睡眠很好,可能是这几天换了环境,因此没有那么快适应。” “可她之前真的是一旦睡下,等闲叫不醒的,所以她才这样说,她不是故意要欺骗林寺正的。” 慧源连忙点头:“没错,贫尼身为出家人,怎么会说谎……刚刚贫尼就是太紧张了,误把之前的习惯说了出来,忘记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太紧张导致说错了?”林枫深深看着慧源,慧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林枫的眼睛,不断点头。 他眯了眯眼睛,旋即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本官真的误会师太了。” “不过师太,在本官查案途中,你说任何话,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想过后再开口,否则再让本官误会你故意说谎,把你当成真凶给抓起来,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慧源连忙点头,有如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林寺正说的是。” 半月庵众人看到平常颐指气使的慧源此时和一个鹌鹑一样,面对林枫连抬头都不敢,只觉得心中畅快。 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也更加的充满着善意和敬重。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真以为这句话是随便说的呢?” 也就林枫还有其他打算,否则只凭慧源那一句话,只要他愿意,慧源今天就得掉层皮。 他缓缓道:“既然慧源师太昨夜没有休息好,黑眼圈都如此大,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去敲慧云师太的房门,去唤慧云师太,慧源师太肯定能听到,对吧?” 慧源不敢迟疑,连忙点头:“没错。” “那慧源师太听到了这些动静吗?” “没有。”慧源道:“我没听到任何敲门声,也没听到任何人唤师姐的声音。” 慧源这一次的回答和之前不同了。 林枫倒也没计较,他想了想,道:“那开门声呢?” 慧源皱眉道:“开门声倒是听到了,但那有可能是师妹去茅房的声音,所以贫尼并未在意。” 林枫指尖轻轻磕动桌子,道:“也就是说,师太听到了慧云房门开动的声音,但没有听到任何敲门或者唤人的动静,换句话说……慧云师太是自己离开的房间,而非是被人叫出去的,更不是被人强制绑出去的,这一点……” 他看向慧智与慧源,说道:“两位师太应该同意吧?” 连开门的声音都能听到,如果发生打斗,慧源不可能听不到。 所以毫无疑问,慧云能不声不响的消失,只能是自己离开。 慧源看向慧智,慧智沉吟片刻,旋即点头:“林寺正说的有理。” 林枫笑了笑:“既然没人叫她离开,是她自己离开的,那两位师太能解释一下,慧云师太为何会深夜不声不响偷偷离开呢?” “这……”慧源脸色微变。 慧智皱了皱眉头,道:“林寺正这么一说,贫尼也感觉很奇怪。” “奇怪的地方可不止这一点。” 林枫继续说道:“刚刚在佛殿内,本官检查了慧云师太的鞋子,诸位也都看到了吧?” 众人连忙点头。 林枫现在就是最受关注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所以他的任何行动,都会被众人看在眼里。 “那诸位可知道,本官在慧云师太的鞋底,发现了什么?” 静慈面露疑惑,道:“林寺正看过慧云的鞋底后,就连忙要来慧云的房间查看,贫尼也很好奇,不知道林寺正发现了什么。” 林枫闻言,也不卖关子。 他直接揭晓答案,说道:“本官在慧云师太的鞋底,发现了苔藓的痕迹。” “苔藓?” 静慈愣了一下,旋即不解道:“她是被凶手从房顶带到佛殿的,身上沾上了一些苔藓,很正常吧?” “身上沾上苔藓的确很正常,但鞋底沾上苔藓可就不正常了。” 林枫道:“再麻烦静慈师太一下,劳烦师太派人去将慧云师太的鞋子拿过来。” 静慈一听,当即让小尼姑去取鞋子。 没多久,小尼姑气喘吁吁的返回。 “林寺正,鞋子在这里。” 她伸出双手,将鞋子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鞋子,旋即让众人看向鞋面,他说道:“大家看看鞋面,慧云师太的鞋面上,有苔藓的痕迹,这一点很正常,凶手拖着尸体,尸体不会自己走动,所以慧云师太在被拖拽过程中,鞋面会贴着房顶滑动,沾上一些苔藓。” “可是……”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忽然将鞋子翻转,让众人得以看到鞋子的底部。 他道:“正如本官所说,尸体不会自己走动,就算有苔藓,也该沾在鞋子的侧面或者正面才对。” “但慧云师太的鞋底……却也沾着苔藓,并且那苔藓的痕迹,已经深入到鞋底的缝隙中了,这说明什么?” 一众尼姑闻言,都不由皱起眉头,露出思索之色。 而聪颖的萧蔓儿,却在此时那双灵动的眸子陡然闪过一抹光亮,她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说明这些苔藓根本不是慧云师太被拖动时沾上的,而是她自己踩在上面沾上的。” “自己踩在上面!?”众人一愣。 林枫笑着向萧蔓儿点了点头,道:“蔓儿果真聪慧。” 蔓儿……三姐法愿听着这个称呼,不由心头一跳。 她视线看向自己的妹妹,却见自己妹妹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似乎很习惯林枫这样的称呼。 这让她眉毛不由挑了一下,若有所思。 林枫看向众人,道:“想要将苔藓嵌在鞋底的缝隙,并且是整张鞋底的缝隙里都有苔藓的痕迹,不是一脚直接踩在上面,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但正如本官刚刚所言,慧云师太被凶手拖动的情况下,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那么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了慧源与慧智身上,道:“那就是她自己踩过苔藓!” “换句话说,她自己就爬过房顶!” “那么问题就来了,好好的,慧云师太爬房顶干什么?” “再结合慧云师太深夜毫无缘由地偷偷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是去干了什么,诸位不妨大胆的猜测一下。” 听着林枫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看向慧源和慧智的神色都变了。 有人面露怀疑。 有人秀眉微蹙。 更有人直接道:“这还用说?慧云师叔无缘无故半夜偷偷离去,再加上她鞋子上留下只有攀爬房顶才会留下的痕迹……要说她不是去偷袈裟,谁能信?” 这话一出,直接让慧源和慧智两人神色大变。 她们就要开口反驳,而林枫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诸位不妨再想想慧云师太房间的情况。” “慧云师太房间很乱,那样子,和遭了贼没有什么区别……很明显有人专门在她房间里翻找什么东西。” “可慧云师太一个普通的尼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人这样翻找呢?以及……你们觉得,谁又会在深夜,去慧云师太的房间里乱翻呢?” “她就不怕慧云师太发现吗?还是说……” 林枫意味深长道:“去慧云师太房间的人,就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间内,因此才敢如此放肆的乱翻乱找?” 林枫都提示到这里了,众人若是再不明白,那也就太蠢笨了。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难道,难道锦云袈裟真的是慧云偷走的?” “而去翻慧云房间的人……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因为凶手已经杀了慧云,所以去慧云房里根本不用怕被慧云发现。” “她之所以去翻找……目的,难道是为了寻找被慧云偷走的锦云袈裟?”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尼姑们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袈裟真的是慧云师叔偷走的?” “这还不明显吗?否则慧云师叔脚下的苔藓,以及房里被翻成这般乱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合理的解释。” “所以凶手之所以杀害慧云师叔,是因为发现慧云师叔偷了袈裟,她是为了将袈裟找回来?” “那袈裟现在在哪?凶手那里吗?还是别的地方?” “凶手如果是为了找回袈裟,可为何不将袈裟放回原处?佛殿内根本就没有袈裟啊!”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尼姑们的脑袋瓜都转不动了。 静慈眉头也紧皱,她同样想不通这些。 慧智与慧源彼此对视,两人脸上都有着化解不开的烦躁和担忧。 “不对啊。”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静兰忽然说道:“如林寺正所言,如果慧云的房间是被凶手翻找成这个样子的,那就说明慧云在偷走袈裟后,肯定返回了房间。” “既如此,慧云已经偷到了袈裟,又何必再离开呢?” “凶手是在后山杀的她,慧云明显是又离开了房间,可慧源并未听到任何他人来叫慧云的动静,这说明慧云一定是自行离开的,那就矛盾了啊,她都得手了,没有理由再离开了!再说了大半夜的在外面乱逛,她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她完全没有再离开的道理!” 众人一听,心中也都是一怔。 “师叔说的有道理啊。” “的确,慧云师叔如果目标是偷取袈裟,那她得手了,何必还离开?” “的确有些奇怪。” 连萧蔓儿都不由微微蹙起秀眉,她也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略带担忧的看向林枫。 结果萧蔓儿却发现林枫神色仍旧如常,似乎对静兰的话并不意外。 便见林枫笑着点头:“静兰师太说的没错,慧云师太得手后又离开的事,确实很矛盾,在逻辑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静兰师太不解了,听林枫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自己的疑问,她不由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众人也都忙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了笑,道:“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本官可是从来就没说过……是凶手将这里翻成这样的啊。” “什么?”众人一愣。 林枫道;“本官说的是谁会在深夜来慧云师太房里翻找,难道她不怕被慧云师太发现吗?或者说,她就是知道慧云师太不在……” “你们仔细想想,这句话里,有半个凶手的字样吗?” 众人脸上都有着蒙圈的表情。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除了凶手,还有谁能知道慧云房里没人吗?还有谁能知道袈裟在慧云房里吗?” “慧云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而且她也没有丢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为了袈裟,贫尼实在想不明白贼人会来这里翻找什么?” 林枫说道:“慧云师太偷袈裟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贼人会来这里将房间翻成这样,也的确是为了袈裟。” 静慈师太越发不解了,她疑惑道:“既然就是为了袈裟,那除了凶手外,还有谁会这样做?” 林枫笑道:“静慈师太不妨想想……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凶手在杀慧云师太时,难道不会询问袈裟的位置吗?在那种生死关头,本官觉得慧云师太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吧?既然知道袈裟的位置,直接有目标的找就好了,何必将慧云师太的房间翻成那个样子?” “更别说静兰师太也说了,慧云师太一旦得手,就没有再离开房间的必要了,凶手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后山杀她……所以排除这些矛盾的,不合逻辑的可能,那剩下的可能即便看起来再不能置信,那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等人,缓缓道:“慧云师太在得手后,大概率根本就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被凶手给发现了。” “正因此,慧云师太既然没返回,那自然也就不存在不合逻辑的再次离开的事情了。” 静慈师太眉头都要皱成一个“川”字了。 她发现了解的越多,怎么越发的疑惑和迷茫了。 她不由道:“那如果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来慧云房间翻找?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理由啊,总不能是真正的贼吧?” “可慧云并未丢失东西啊,如果是真正的贼,不可能走空的。”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师太说的没错,贼不走空,慧云师太并未丢失任何东西,的确不是真正的贼。” “那还能是谁?”静慈师太不解道。 众人也都充满疑惑的看着林枫,萧蔓儿一双明眸,也满是好奇。 这时,众人便听到林枫说出了一句完全超出她们预料的话:“诸位为何就没想过……她的同谋呢?” “什么!?” “同谋!?” “林寺正的意思是说,慧云还有同谋!?”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 饶是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来自普光寺的德渺等人,都不由露出意外神情。 林枫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的反应,笑道:“诸位为何会觉得她就没有同谋呢?” “锦云袈裟有多重要,你们都清楚。” “所以,在你们半月庵的地盘,慧云要偷取这么重要的袈裟,你们为何会认为她就是单枪匹马呢?” 静慈满脸的惊色,忍不住道:“这……贫尼的确没想过,她还有同谋这种可能。” 林枫说道:“如果有同谋的话,那么同谋就会知道她离开做什么事了。” “这种情况下,慧云一直没去找她的同谋,师太觉得……她的同谋会不会来慧云房间查探情况?” “会不会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怀疑慧云将袈裟给藏了起来,想要私吞,不想和她们分享?” “这……”静慈双眼不由瞪大,沉思了半晌,旋即道:“很有可能!” 法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向萧蔓儿道:“这位林寺正好生厉害,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可能,只有他想到了,并且这极有可能!” 萧蔓儿闻言,只是美眸静静地看着林枫,唇角微扬,轻笑道:“所以我才说啊……查案的事,我们可以永远相信他。” 静兰这时突然道:“那慧云的同谋会是谁?” 众人一听,也都忙紧紧地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呵呵的转过头,看向一旁脸色紧张的慧源与慧智,道:“两位师太觉得,慧云师太如果找帮手,会找谁?” 慧源紧张的握着双手,道:“贫尼……贫尼怎么会知道!” 慧智比起慧源要冷静许多,她说道:“贫尼完全没想到慧云会做出这等偷盗佛门至宝的恶行来,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帮手会是谁。” “不知道?” 林枫看着两人,笑呵呵道:“慧云师太的同谋将她房间翻成那个样子,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慧源师太连隔壁房间的开门声都能听得如此清楚,隔壁房间被翻成这样了,会一点都没察觉?” 慧源脸色微变,她低头道:“贫尼,贫尼的确没有察觉。” 林枫笑了笑,转头看向慧智,道:“慧智师太也没察觉?” 慧智被林枫那漆黑的眸子注视,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眼看穿了一般,她神色微变,视线移开,道:“贫尼距离更远,确实没有察觉。” “两位师太都没察觉到……那就有意思了。” 林枫视线突然下移,看向两人的鞋子,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两位师太能够解释一下,为何你们的鞋子上,会沾染这些白色的如同面粉一样的东西吗?” 白色的面粉? 众人一听,连忙看向慧智与慧源的鞋子。 这时她们才发现,慧智和慧源的鞋底四周,的确沾着一些白色的,好像是面粉一样的东西。 林枫笑道:“两位师太难道是嫌半月庵的伙食不好,自己偷偷去厨房开了小灶?” “怎么可能!”慧源下意识摇头否认。 林枫道:“不是开了小灶?那两位师太能解释一下,你们这面粉一样的东西哪来的吗?” “我……”慧源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她脸色越发紧张。 慧智眉头紧皱,她说道:“无论林寺正是否相信,但贫尼的确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怎么沾上的。” “不知道?” 林枫笑道:“本官相信你们,你们应该真的不知道,否则的话,你们早就将其扫掉了。” 慧智听着林枫这意味深长的话,不由一愣,忍不住道:“林寺正什么意思?难道林寺正知道?” 静慈等人闻言,都不由看向林枫。 连慧智慧源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林枫难道真的知道? “巧了,本官还真的知道。” 林枫看向两人,说道:“刚刚在慧云师太的房里,贫僧在柜子下,发现了一些白色的面粉洒落在那里。” “而面粉上有着一些脚印……可本官是第一个进入慧云师太房间的,也是第一个来到柜子旁检查的,所以毫无疑问,那些脚印只能是昨夜偷偷进入慧云师太房间翻找柜子的人留下的。” “正巧,两位师太鞋子都沾着这些白色的如同面粉的粉末,而其他人鞋子干干净净……所以,两位师太不如解释一下?”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瞬间目光锐利了起来。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慧智与慧源,道:“只有慧云的同谋会去翻她的柜子,而你们两人鞋子都沾染了面粉,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静慈脸色也十分难看,她声音变冷,道:“慧智,慧源……你们来到半月庵后,贫尼也算以礼相待吧?对你们足够重视吧?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尼姑们都怒目看着两人。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一伙的!” “慧云是从西域来的,和我们庵里其他人都不熟悉,笨想都能知道她的同谋,只能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些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错,她们将袈裟给我们送来,结果却又去偷袈裟,真不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 “幸亏有林寺正明察秋毫,否则我们真的要被她们给骗了,还要向她们赔罪!” 在发现袈裟丢失时,慧源和慧智可没给这些尼姑好脸色,冷言冷语说了不少。 所以此刻在发现她们竟然是同谋后,小尼姑们别提有多愤怒了。 这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害的她们之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心里都要愧疚死了! 慧智与慧源脸色也都是大变。 饶是沉稳的慧智,此刻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枫看着脸色难看的慧智与慧源,说道:“我想你们昨夜应该是听到了慧云房间里传出了开门的声音,你们以为慧云偷取袈裟回来了,所以便连忙去了慧云房里。” “可结果你们进入房间后,却并未发现慧云的任何人影。” “你们怀疑慧云是要独吞袈裟,所以你们愤怒之下,就对她的房间进行了翻找……但因为光线不明,你们并未发现柜子旁的面粉。” “等你们翻找一圈后,没有发现袈裟的踪迹,你们觉得肯定是慧云背叛了你们,但你们又不能声张,所以应该是很不满的返回了房间。” “并且,我想不出意外……你们应该是回到了同一个房间,后来都没有再分开。” 慧源听着林枫的话,忍不住惊骇的看着林枫。 “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慧智也震惊的看着林枫。 林枫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因为如果你们不在同一个房间,那今天早上挂在佛殿内的尸首将不会只有一个,而是三个了。” “什么!?” 慧源与慧智闻言,脸色陡然大变。 静慈等人也都是心中一紧。 林枫冷笑道:“不相信?” “两位师太不妨想想,你们都弄不到面粉,你们觉得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的慧云师太能弄到面粉?” “这……”慧源和慧智一愣。 “更别说慧云师太弄面粉干什么?” 林枫淡淡道:“她知道你们都是她的同谋,会接应她,她何必将面粉偷偷洒在柜子旁?那很明显,就是为了看看谁会踩在上面,你们觉得慧云师太有必要这样做?有必要去验证谁会偷偷进入她的房间翻她的柜子?” 慧智眉头紧皱:“的确……慧云没必要这样做,可如果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 林枫看向一直以来都最沉稳的慧智,沉声道:“师太觉得呢?会有谁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间里?会有谁想要知道偷取袈裟的慧云师太还有哪些帮手?”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的变得苍白了起来。 全身都在这一刻,剧烈的颤抖:“难道……难道……是,是真凶!?” 慧源一听,直接就愣了:“什么?真凶?” 林枫看着脸色大变的两人,缓缓道:“除了真凶,谁还能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里?” “所以啊,那面粉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慧云师太留下的,而是凶手洒在那里的。” “凶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我想,只能有一种可能……” 在慧智与慧源脸色苍白的紧张注视下,林枫说出了让她们毛骨悚然的结论:“那就是标记出慧云师太的同谋,然后……送她们一起上路!”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四问凶手,真假美猴王!(二合一) 林枫的话,对慧智与慧源来说,就如同来自九幽一般,霎时间让两人如堕冰窟,脸色苍白的毫无任何血色。 她们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那种寒意,仿佛要将她们全身冻结一般,使得她们手脚冰凉,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们根本就没想过,昨夜她们去到慧云房间查探时,那真凶就躲在身后冷眼看着她们。 她们更没想过,如果昨夜两人没有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后果。 一想到这些,她们就觉得冰冷彻骨,纵使此刻阳光正暖,她们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越是回想昨夜的事,她们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别说她们这两个亲历者了,静慈师太这些半月庵的尼姑们,此时也都是瞪大着眼睛,脸上有着控制不住的惊色。 “这么说,昨夜凶手在杀了慧云师叔后,就来寻找慧云师叔的同谋了?” “慧智师叔和慧源师叔,岂不是在凶手那里,早就暴露了?” “因为她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凶手找不到动手的机会,这才放过了她们?” “好……好狠!杀了慧云师叔不够,竟然连慧云师叔的同伙也不想放过。” “哼!我不觉得凶手多狠,这一次明明是慧云师叔她们有错在先,谁让她们要偷走锦云袈裟,如果她们不偷走袈裟,凶手未必会杀人!” “没错,凶手杀人的确不对,但慧云师叔她们也同样有错!” “她们来我们半月庵,就是不怀好意而来的!” “亏我们那么礼遇她们,真是一腔真心错付了人!” 半月庵的小尼姑们议论纷纷,看向慧智和慧源的神色,十分不善。 凶手是谁,她们还不清楚。 但慧云偷取锦云袈裟,慧智与慧源就是同谋的事,却已经十分清晰了。 在林枫给出了推断后,慧智与慧源并未反驳,并且她们此时此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已经足以证明林枫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们三个来自西域佛门的人,就没安好心! 听着众人不满的话,感受着众尼姑不善的视线,慧智与慧源脸色不由一变。 静慈师太目光冷冷的看着两人,神色再无之前面对西域贵客时的客气和礼貌,她说道:“慧智、慧源,贫尼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锦云袈裟明明是你们送过来的,你们为何还想要将其偷走?” “如果伱们想要拿走袈裟,你们直说便是,那袈裟不属于我半月庵,贫尼绝不会阻拦。” “你们完全可以正常拿走袈裟,为何要做那窃贼的行径?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小尼姑们也都怒目看着两人。 慧源神色惊慌,焦急的冷汗直流,她不由看向慧智,向慧智露出询问之色。 而慧智相对慧源要冷静一些,面对静慈等人的询问,她沉默片刻,旋即开口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慧云的自作主张。” “贫尼和慧源得知慧云要偷取袈裟时,我们是持反对意见的,身为出家人,怎么能做出这等偷窃行为?” “可慧云根本不听我们,执意要偷取袈裟,她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她一旦做出了决定,十匹马也拉不回。” “所以贫尼和慧源拦不住她,所能做的只有不掺和进去……正因此,慧云去偷袈裟时,我们才会留在房里,没有与她一同前往。” 静兰听着慧智的话,却是冷笑道:“慧云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还不是你想怎么给她泼脏水,就怎么泼?” 慧智脸色微变,她蹙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可以向菩萨起誓,这一切的确都是慧云所为,贫尼与慧源什么都没做。” 慧源也连忙点头:“师姐说的没错,那都是慧云的错!” “啧!本官都看不下去了。” 林枫这时淡淡道:“刚刚本官在问你们关于慧云的问题时,慧智师太你就已经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了。” “可结果呢?” “你一开始反对本官对慧云偷取袈裟的推理,然后又隐瞒你们偷偷去过慧云房间的事实……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公然说谎。” “结果现在,你还用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理由,本官不知道你是觉得菩萨不会知道你在说谎呢,还是你们这些来自西域的高僧,就是单纯喜欢说谎呢?亦或者……” 林枫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们中原人都是驴脑子,随便你怎么忽悠,我们都识别不出来你话的真伪呢?” 林枫这话一出。 别说是半月庵的尼姑了。 就连普光寺的德渺等人,神色都不好了起来。 德渺双手合十,冷冷道:“阿弥陀佛,慧智师太,贫僧还望你不要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我佛已然因你蒙羞,希望你不要一而再的让我佛蒙羞!” “我……” 这一刻,饶是沉稳的慧智,脸色都不由大变。 连同为佛门的人都不支持她了。 她张着嘴想要解释,却根本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毕竟她刚刚的行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的解释根本毫无力量。 林枫看着无话可说的慧智,缓缓道:“其实盗取袈裟的主谋究竟是慧云,还是你慧智,都不重要,我们并不在意这些。” “静慈师太在意的,是你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而此事也许和真凶杀害慧云的动机有关,所以慧智师太……哪怕是为了查出杀害慧云师太的真凶,本官觉得,你也应该说实话吧?” 慧智眉头皱起,脸上充满着犹豫和挣扎。 她神色闪烁,却是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见状,眸光微微一闪,笑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不过你不说,那本官也就难以知道真凶杀害慧云师太的动机,无法知道这些,自然很难找到真凶。” “而找不到真凶,也就意味着真凶还能继续行动,昨晚你和慧源能相安无事,可接下来你们运气能否还这样好,本官可就不知道了。” “当然……” 林枫看着两人,笑呵呵道:“本官觉得,你们肯定是不怕的,毕竟你们都不愿帮忙查案,那就算被真凶今夜摸过去,把你们也吊在佛殿内,你们应该也都无憾无悔,是吧?” 听着林枫的话,慧智脸色骤变,紧抿的嘴不由颤抖了起来,但她仍未开口,明显仍不愿说出缘由。 可心志不稳的慧源,却已然心态彻底崩了。 她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全身,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慌忙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慧智闻言,神色不由大变,连忙道:“慧源,别乱说!” “师姐!你不怕死,可我怕啊!” 慧源情绪激动:“我们昨夜如果不是运气好,就已经和慧云一起吊在佛殿了!” “慧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舌头前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死的那么恐怖……我不想,我不想和她一样惨死在那里!” 说着,慧源直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什么都说,你一定要找到真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慧源心墙崩塌的样子,法愿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她不由向妹妹道:“林寺正还真有手段,看似针对的是慧智,可几句话,却让慧源受不住了。” 萧蔓儿闻言,那双明亮的剪水瞳倒映着林枫的身影,看着林枫掌握一切的自若神情,她轻笑道:“查案有时洞察的就是人性,慧源与慧智性格如何,谁更容易被突破,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轻松就能看出来。” “不过看出来谁更容易突破是一回事,如何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就是另一回事了,林枫能短短几句话戳中慧源内心的恐惧,让她都不听慧智的命令了,的确很不凡。” 法愿听着妹妹对林枫毫不掩饰的看好与称赞,想了想,点头道:“林寺正之名,果真名副其实,看来找出杀害慧云的真凶,只是时间问题。” 萧蔓儿笑道:“本就如此。” ………… 见慧源心智已夺,林枫也不再耽搁,直接问道:“如静慈师太所言,那锦云袈裟只要你们愿意,你们随时可以拿走,既如此,你们为何不走正路,要走邪路,去偷锦云袈裟?” 慧源神情紧张,听到林枫的话,连忙道:“因为……因为我们想要得到紫檀云珠。” “紫檀云珠?” 林枫眉毛一挑:“这是何物?” 静慈师太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她忍不住说道:“你们之所以偷走锦云袈裟,是想要借此机会让我们给你们交代,因为我们找不到锦云袈裟,所以只能拿出同等级别的东西交给你们,从而获取你们的原谅……而我半月庵内,只有一件紫檀云珠,还能上的了台面!” 慧源有些羞燥,她低下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睛,道:“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紫檀云珠,因为紫檀云珠被你们保护的很好,我们根本偷不到,而且半月庵只有我们三个外人,如果我们偷走了紫檀云珠,你们肯定会怀疑我们……所以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们主动献出紫檀云珠。” 慧智见慧源什么都说了,不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脸色更加苍白。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静慈师太看着慧智两人,忍不住怒声道:“你们心机竟然如此之深!亏贫尼还以为你们是为了两寺的友谊而来的,没想到你们竟有这般诡诈的心思!你们还是出家人吗?佛门清规戒律,你们还记得几条?” 慧源羞燥的不敢回话。 慧智被静慈怼的也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静慈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情绪,然后她看向林枫,道:“紫檀云珠,其实就是一串佛珠。” “此乃我半月庵建庵的第一任掌门所有。” “紫檀云珠的来历贫尼也不清楚,贫尼只是听说紫檀云珠似乎与某个皇室有关,还有传说,说紫檀云珠内藏有大秘密。”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历代掌门也都没有发现紫檀云珠的秘密。” “现在紫檀云珠被当成我半月庵的至宝,一直供奉在历代掌门的牌位前,贫尼真的怎么都没想到,慧智她们三人竟然会将盯上紫檀云珠。” 佛珠,半月庵第一任掌门的宝贝,与某个皇室有关,还有大秘密? 林枫听着静慈的话,心道这紫檀云珠的buff是叠满了啊。 又是创始人的宝贝,又和皇室有关,又有大秘密,还是佛门至宝。 怪不得会被慧智这些人盯上。 别管是不是真的有大秘密,一句和皇室有关,还是百年前的宝贝,那意义就很非凡。 而和皇室有关……一百多年前,正是最混乱的南北朝时期,那时皇权更替的速度很快,一个个朝代出现又消亡,具体和哪个皇室有关,还真的没法根据时间来推断。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视线看向慧源,道:“紫檀云珠在半月庵一百多年了,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没有人觊觎过它。” “可你们却在此时,突然盯上了它,甚至为了得到它,不惜利用你们佛门至宝锦云袈裟,慧源师太……能告诉本官原因吗?为何你们早不盯上紫檀云珠,晚不盯上它,偏偏这个时候盯上它?” 慧源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看向慧智,可慧智闭上了眼睛,都不想理睬她了。 她抿了抿嘴,一咬牙,终于道:“因为在几个月前,我们听人提起过紫檀云珠,得知紫檀云珠与某个皇室宝库有关,只要得到紫檀云珠,就有机会找到这个皇室宝库,从而得到无尽的财富。” “我们……我们三人清贫一生,一时没顶住诱惑,所以在得知要将锦云袈裟送往大唐后,我们便主动请缨,要先来半月庵……目的,目的就是想得到紫檀云珠。” 林枫听着慧源磕磕绊绊的话,眼眸不由眯了起来。 与某个皇室宝库有关? 这话听起来,怎么和吕后十二钗有些相似? 毕竟吕后十二钗的传说,也是皇家宝藏。 当然,林枫对吕后十二钗的传说保留意见。 对这个佛珠的传说,同样持有怀疑。 并且他关注的重点,从来就不是传说本身。 吕后十二钗也罢,紫檀云珠也罢,传说的本身林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些传说的出处,这些传说是怎么传出来的。 很多事,都不会空穴来风。 这种明显勾人欲望的传说,林枫更觉如此。 他看向慧源,问道:“关于紫檀云珠的传言,不知道师太是从哪听说的?” 慧源道:“就是偶然间,从几个香客的交谈里,听说的。” “香客交谈?” 林枫眉毛一挑,道:“连你们佛门中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些香客是怎么知道的?” 慧源说道:“他们也是从别处听说的,但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们觉得很有可能。” “从别处听说……从哪听说的?”林枫追问道。 慧源摇头:“不知道,毕竟我们也不好刨根问底。” 林枫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继续道:“师太可知那些香客的身份?” 慧源仍是摇头:“贫尼对他们并不是太面熟,不过他们穿的都很好,衣着华贵,看那样子……很像是富商。” “富商?” 林枫眸光一闪。 “西域,富商……” 这两个关键词,着实是让林枫没法不多想。 毕竟和吕后十二钗相关的许多事情里,都有一个西域商人的影子。 并且从周庆口中得知,那个西域商人似乎也信佛…… 但林枫也知道,西域商人很多,慧源所说的未必就是那个西域商人,自己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调查金钗的相关事情,所以对那个西域商人太过敏感了,总会下意识往这个西域商人身上靠。 主观性很高…… 可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那个西域商人呢? 那很多事,就很值得推敲了。 慧智她们之所以会来半月庵,与说出传言的西域商人有很大关系。 而她们的到来,是以送锦云袈裟为借口的。 锦云袈裟还和李世民与李承乾有关系…… 想到这些,饶是林枫,内心都不由得震了几下。 如果是自己想多了倒还好。 可如果自己没想多…… 事情真的就那么巧。 那这里面蕴含的信息,就十分恐怖了。 “林寺正,你没事吧?” 静慈师太见林枫突然不说话,并且神色有些不对,不由关忧问道。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暂时压下,现在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做依托,所以林枫只能心里先留个念头,留待以后找机会再进一步的查探。 他向静慈师太摇了摇头,道:“多谢师太关心,本官没事。” 静慈师太见状,松了口气:“林寺正没事便好。” “现在慧云她们偷盗锦云袈裟的原因也知道了……不知林寺正能否查明,杀害慧云的凶手究竟是谁?” 听到静慈师太的话,众人视线也都齐齐落在林枫身上。 慧智和慧源,更是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能否查出真凶,直接关系到她们接下来能否安全,所以她们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案子的结果。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沉吟片刻,道:“虽然本官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但根据苔藓这条线,其实我们已经可以寻找凶手了。” “苔藓?”静慈师太眉头微蹙。 林枫点头,他扬起慧云的鞋子,道:“诸位刚刚也看到了,慧云师太的鞋底缝隙里,沾着不少苔藓的痕迹。” “而她既然会在鞋底沾上苔藓,凶手毫无疑问,也肯定会沾上苔藓。” “所以接下来,静慈师太不妨让大家脱下鞋子,让彼此检查对方的鞋底,如果有人的鞋底沾着苔藓,那毫无疑问,她就是凶手……毕竟你们半月庵除了房顶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苔藓。” “有苔藓,一定是爬过房顶的……” 静慈师太一听,眼眸陡然亮起。 她说道:“林寺正说的对,既然慧云脚下都有苔藓,凶手肯定也有……贫尼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说完,她没有任何迟疑,当即下令,道:“所有人立即脱下鞋子,将鞋子交给其他人检查验证。” 随着静慈师太命令的下达,半月庵的尼姑们没有任何耽搁。 她们纷纷脱下了鞋子,交给其他人检查。 彼此交替检查验证,这样就能避免有人故意隐瞒。 很快,尼姑们的声音响起。 “没有。” “没有发现。” “没有苔藓的痕迹。” 一个个尼姑说出了自己验证的结果。 最终,当所有人检查完毕后,静慈师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脸上充满着疑惑。 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所有人的鞋底都没有苔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慧智眉头紧锁:“不可能没有的……是不是你们有人在说谎,故意隐瞒了真相?” 静慈师太闻言,冷声道:“慧智,我半月庵的人可不像你们一样,将谎言当成家常便饭!” “贫尼相信她们,她们绝不会欺骗贫尼。” 被静慈师太怒怼,慧智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 她梗着脖子道:“既然没人说谎,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没有苔藓?” 静慈师太不由皱起眉头:“贫尼也不知道。” 慧智冷笑道:“不知道?我看是不敢说实话吧!要么就是林寺正判断错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说谎,不可能有其他情况!” “你难道敢说是林寺正判断错了?” 静慈师太脸色一变:“林寺正断案如神,当然不会错。” “那就是你们说谎!”慧智冷笑。 “你……”静慈师太被气的不行,刚要反驳,却听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官没错,我也相信她们没有说谎。”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不由看向林枫,慧智皱眉道:“那为什么找不到苔藓?” “很简单。” 林枫平静道:“凶手足够谨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鞋底沾染苔藓了,她知道这会成为指向她的证据。” “所以,她很可能换过鞋子了,或者干脆将鞋子仔细刷了一遍,从而将苔藓的痕迹给清洗掉了。” “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发现苔藓才奇怪。” 静慈师太眼眸一亮:“没错,的确存在这种情况。” 慧智皱眉道:“那岂不是说刚刚我们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不!” 林枫摇头,缓缓道:“结果是一样的。” “什么?”慧智一怔。 林枫道:“如果凶手换了鞋子,那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对所有人的房间进行搜查,若能找到鞋子,自然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凶手洗刷了鞋子,那么深秋时节,天气如此寒冷,鞋子绝对不会那么快就干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去寻找,谁房间有湿的鞋子,谁在昨夜洗刷了鞋子,一样能够缩小范围。” “若是只有一个人洗刷了鞋子,那这个人就是凶手,若是有两个人,那我们也能先确定凶手范围,再想办法确定凶手身份。” 慧智听着林枫话,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着实是林枫总能很从容的给出让她哑口无言的应对之法,使得她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静慈见状,毫不迟疑道:“法乐法愿,你们各自带着人,去对每一个房间进行搜查……任何人的房间都不能放过,便是贫尼的房间也一样要搜查。” 法乐法愿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旋即没有任何迟疑,点了点头,就要带人离开。 “不必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然后众人就见一个尼姑叹息一声,说道:“不用麻烦师妹们了,人是我杀的。” 随着这人声音的响起。 周围尼姑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们怔怔的看着站出来的人,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法云师姐……怎么会是你?” “这,这怎么可能!” 饶是萧蔓儿,脸上都有意外之色。 她对法云很熟悉。 法云是静慈师太的大弟子,性格很好,对所有的师妹都十分照顾。 因此所有人都喜欢她,在半月庵,除了静慈和静兰外,就法云的地位最高,而法云因为性格好,待人好,人气其实都超过了静慈和静兰,所有人都认为法云会是接替静慈的下一任掌门。 萧蔓儿之前来半月庵礼佛,法云陪她的时间,都超过了她的两个姐姐。 所以对凶手是法云,她也很难接受。 静兰看着法云站了出来,忍不住道:“法云,你……” 静慈更是脸上充满着痛苦与无法相信的神色:“法云,怎么会是你啊……” 法云从人群中走出,她来到两人面前,旋即向两人行了一礼。 她说道:“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 “真的是你吗?”静慈忍不住道,她仍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法云点头:“慧云师叔偷取锦云袈裟,要诬陷我半月庵,还觊觎我半月庵的至宝……徒儿无法容忍她这样害我半月庵,所以冲动之下,便做了错事。” “徒儿昨夜穿的鞋子,已经被徒儿洗了,现在还没有干……师妹们去徒儿房间就能看到。” “徒儿自知杀人罪孽深重,本也没想隐瞒,只是徒儿希望慧云她们三人的狼子野心能够被戳穿,现在她们的本性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那徒儿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说着,法云跪了下去,向静慈重重叩首:“多谢师傅这些年的养育照顾之恩,徒儿不能继续侍奉师傅了,还望师傅以后能照顾好自己,忘记不孝徒儿吧。” 听着法云的话,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强,哪怕是半月庵遭遇这么多意外也没有露出脆弱神情的静慈,眼眶直接就红了。 她看着法云,不由摇着头:“你太傻了,你何必这样做啊,你完全可以将她们的事告诉我啊……” 法云闻言,却只是摇着头,无声流泪,没有再说任何话。 没有再给自己任何的辩驳与解释。 慧智看到这一幕,冷笑道:“真没想到,你看起来如此柔弱温柔,内心竟然如此阴险狠毒,你那卑鄙阴险的心机,当真是隐藏的够深的——” “住口!” 静慈直接怒目看向慧智,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法云?谁都可以说法云不对,但只有你们,没有任何资格!” “你……” 慧智没想到静慈会为了法云这个杀人犯对自己如此无礼。 可面对静慈那真的怒到心底的冰冷视线,她心中一惊,瞳孔剧烈跳了几下,最终移开了视线,没敢再继续冷嘲热讽。 静慈见慧智不再说话,这才收回视线,她重新看向跪在面前的法云,眼中神色充满了悲伤。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满脸的伤感。 萧蔓儿捂着心口,只觉得内心十分难受,她以为自己经历过傅雪失踪案,已经见过了人间疾苦,已经有承受的能力,可此时,在看到自己十分喜欢的人成为杀人凶手,她才发现,自己仍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怎么做。 然后她就发现,林枫正眯着眼睛,看着跪在那里,低着头,无声抽泣的法云,那神情,似乎有些晦涩难明。 “法云,本官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这时,林枫突然开口。 法云闻言,犹豫了一下,旋即温柔点头:“林寺正请问。” 林枫看着她,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将慧云师太引到后山的?” 法云抿了抿唇,道:“贫尼威胁她,如果不和贫尼去后山,贫尼就将她偷盗袈裟的事说出去,慧云师叔怕事情败露,所以便跟着贫尼去了后山。” “威胁?” 林枫点了点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如何在杀了慧云师太之后,将她搬到房顶上的?” “你的体格比起慧云师太,可小了一圈呢。” 法云右手下意识握着衣角,低头道:“贫尼借用了绳子,的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慧云师叔拉到房顶上的。” “绳子?意思是说,你先爬到房顶,然后凭借自己的力气,将其拉上去的?” 法云点着头:“没错。” 林枫眸光微眯,沉吟片刻,他又道:“第三个问题,锦云袈裟呢?你杀了慧云后,应该得到锦云袈裟了吧?袈裟被你放到哪了?” 法云抿着唇,双手握拳,道:“贫尼不想说,贫尼想要将袈裟一直留在半月庵。” “不想说?” 林枫深深看了法云一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抹叹息,道:“最后一个问题。” 法云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眸中闪烁着意味难明的神色,缓缓道:“明明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凶手是你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诡异的脚印,异常的线索!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 在场所有人都刹那间愣住了。 她们瞪大着眼睛,悲伤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消散,茫然和吃惊之色,便已经浮上脸庞。 哪怕是沉稳的静慈师太,哪怕是脾气火爆的静兰师太,甚至是心机颇多的慧智,都完全愣在了原地。 着实是林枫的话,所蕴含的信息太爆炸了。 直接掀翻了她们所有人的认知! 林枫说什么? 他问法云,明明真凶不是她,她为何要承认自己是凶手? 这岂不就是说,法云根本不是凶手! 她们刚刚的悲伤,刚刚那不敢置信的伤感,都错了? “法云,真凶真的不是你?” 静慈忍不住看着自己的爱徒,道:“如果不是你,你为何要承认啊?伱难道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 其他人闻言,此时也都紧紧地看向法云。 她们太不理解法云的做法了。 而被众人注视的法云,此时则低着头。 那双秀白的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十分明显。 她紧紧地抿着嘴,只是摇着头,道:“林寺正的意思贫尼不明白,凶手就是贫尼,为何林寺正要说贫尼不是?” 听着法云的话,静慈眉头不由紧皱。 林枫说法云不是凶手。 可法云却又坚持说自己就是凶手。 这一刻,众人完全弄不明白了。 便是吃瓜的普光寺等人,都发现自己看戏都看不明白了。 杀人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凶手的身份更是可能要偿命的,所以在众人看来,法云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可林枫断案如神的形象,又深入人心,她们对林枫也十分信任。 这就导致两种想法无比矛盾的剧烈碰撞,让她们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无法理解。 林枫听着法云的话,眼眸微深,他平静道:“刚刚那三个问题,你的回答,就没一个完美的,都充满着明显的漏洞,你让本官怎么相信你就是凶手?” “什么?”法云一怔。 众人也都是一愣。 法云的回答,都有漏洞? 她们怎么没听出来? 萧蔓儿明亮的眸子微微闪过一抹光芒,听到林枫的话,再去回想法云的答案,她那双剪水瞳微微瞪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让她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激动。 “第一个问题!” 林枫看着性情温柔的法云,道:“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将慧云引到后山行凶的,你的回答是威胁。” 法云秀眉微蹙:“威胁不合理吗?” 林枫呵笑一声:“是否合理,要看具体的情况。” “对慧云的验尸结果,本官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凶手是在慧云身后,直接套上绳子,然后趁慧云不注意,用力勒住慧云,向后拖去,最终将慧云勒死的。” “这说明什么?” 法云神色有着茫然,下意识摇头。 林枫说道:“凶手既然可以在慧云身后动手,就说明慧云对凶手,并没有太大的防备心理,否则的话,深夜时分,又是无人的树林之中……慧云绝不会将后背对着他人,绝不会让其他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可是如你所说,你说你是威胁慧云,将慧云叫到后山的……如果是威胁的话,那慧云对你绝不可能有任何的信任,所以,她怎么可能放心的会将后背对着你?” 法云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微变。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反驳林枫。 林枫见状,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本官问你是如何将慧云弄到房顶的。” “你说是借助绳子,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法云道:“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林枫看着小小一团的法云,淡淡道:“一个人有多大的力气,是可以根据其体格,肌肉来判断的。” “不是本官小看你,着实是你的体格以及瘦弱的身材,让本官很难相信你会有多大的力气。” “而且说实话,只凭借绳子,根本就不能节省任何的力气,甚至你在房顶上单纯的拉着绳子,反而还会更费力。” 林枫上下打量着法云,道:“你手臂纤细,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一看连重活都不怎么干,所以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能做到这些事?” “当然,你可以说你要比看起来的更有力气,而这也很容易验证……” 林枫看向其他尼姑,最后视线落在慧源身上,道:“慧源师太和慧云师太体格差不多,重量应该也类似,若你能将慧源师太凭借绳子拉到房顶,那本官就承认我看走眼了,并且向你道歉……可是,你能做到吗?” 慧源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 她忙道:“贫尼比慧云要轻一点。” 林枫笑道:“轻的部分就当做赠送了,法云……要试一试吗?” 法云银牙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并未回答。 而此时,沉默已经能证明很多事了。 静慈叹息了一声,看向法云的神色有着失望,但更多的则是高兴。 比起法云的谎言,很明显,她更希望法云不是真凶,希望法云能平安无事。 “最后一个问题。” 林枫看着沉默的法云,继续道:“本官问你锦云袈裟在什么地方……你倒是聪明,你不知道锦云袈裟究竟在哪,所以根本没法给出正确的答案,而你也知道若是乱说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你的谎言。” “故此,你给出了一个‘不想说’的答案,甚至你还给了一个理由,说你希望锦云袈裟永远留在半月庵。” 法云忍不住道:“这难道也有问题?她们要偷走锦云袈裟,陷害我半月庵,所以贫尼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袈裟留在半月庵,让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总没错吧?” 其他小尼姑闻言,也都不由点头。 她们都觉得这很合理,并且觉得这很出气。 林枫却是笑道:“的确,你这样做,很解气。” “如果是其他的佛门宝物,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合情合理。” “但唯独锦云袈裟……不行!” 林枫似笑非笑道:“除非你希望整座半月庵几十号人,都为你陪葬!” 法云愣了一下,可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惨白了起来。 林枫看着她,说道:“刚刚你毫无准备,临时想的理由,所以会思虑不够周全,但现在看来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锦云袈裟可不仅仅是佛门至宝,更是陛下要为太子准备的祈福之物,如果锦云袈裟真的在半月庵丢失了,耽误了陛下为太子的祈福,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 “陛下一旦大怒,你觉得半月庵还能存在吗?” 法云听着林枫的话,双手下意识紧紧握着,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林枫道:“从静慈师太和其他人对你的态度,能够看出,你在半月庵很有人气,所以本官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半月庵为你陪葬,既如此,你怎么可能会将锦云袈裟藏起来?” 法云深深地低着脑袋,抿着嘴,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 林枫对她的三个回答,尽数进行了分析与推理。 而她一个都反驳不了。 这一刻,已经不需要法云再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法云的确不是真凶! 她主动认罪,另有隐情。 “法云!” 静慈看着自己的弟子,眉头紧皱,道:“你究竟为何还要认罪?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法云闻言,泪流不止,她摇着头,道:“师傅,弟子不孝……师傅不要问了。” “你……” 静慈见平常最懂事的弟子,此时执拗的不行,又气又怒又不解。 她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垂首低头,无声流泪的法云,缓缓道:“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去承认她没有犯下的罪行,大概有两种原因。” “哪两种?”静慈忙问道。 其他人也紧张好奇的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第一种……她受到了胁迫,如果她不承认,不替他人背锅,那么她会遭受无法接受的打击。” “比如说,有人用她家人的生命威胁她,有人用她最在意的人的性命、未来威胁她,只要她有在意的人或事,那就会有被威胁的可能。” 静慈眉头紧锁:“法云是孤儿,从小被贫尼和师妹养大,她没有家人……但她在意的人,那就多了,她性格好,为人善良,对所有师妹都很照顾,一些年龄小的弟子,更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若是真凶以这些人来威胁她,以她的性格,恐怕她真的会毫不迟疑的站出来。” 林枫视线紧紧地盯着法云,将法云所有细微的动作收归眼底,继续道:“还有第二种情况。” “而这种情况,本官曾经在一个案子里遇到过。” “什么?”静慈忙问道。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人威胁她,她是故意顶罪的!” 静慈一怔:“没受威胁,故意顶罪?” “这怎么可能!”慧智直接道:“她是傻子吗?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就主动替她人承认杀人罪行?” 慧源也不敢置信,道:“这完全不合理吧?谁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愚蠢?” 林枫听着她们的话,却是平静道:“本官更愿意称之为人情的温暖。” 人情的温暖? 众人一愣。 萧蔓儿也不解的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本官曾经遇到过一个案子,这个案子里,有一个父亲,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自己儿子杀了人,然后,这位父亲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他主动承认杀人罪行,替自己儿子担下了一切罪责。”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双眼忽然亮起,道;“你说的是赵德顺吗?” 赵德顺? 众人怔了一下,但很快,她们便想起了赵德顺案的情况。 作为林枫最有名的案子之一,说书先生最喜欢大书特书的案子,众尼姑们多少也都听说过一些。 林枫向萧蔓儿微微点头,笑道:“蔓儿果然和我最默契。” 他说道:“没错,就是赵德顺!而赵德顺之所以替他儿子承认杀人罪行,是因为他对儿子深深的爱意,那是最让人敬重的父爱。” “如赵德顺一样,当一个人的感情,超越了自身生死的时候,当他人在自己心里的重量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时候,替死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就是第二种可能!若是法云也和赵德顺一样,重感情,轻自己,那么她在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为其顶罪,也不算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慧智和慧源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们不由看着法云,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傻的人存在。 可静慈看向法云的视线,却充满着复杂,她太了解自己的大弟子了。 法云的善良,法云的重感情,她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她觉得,如果法云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为了保护那个凶手,法云真的可能会做出为其顶罪的事情来。 她看向法云,道:“法云,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无罪的了,所以你还何必继续隐瞒?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究竟是哪个原因让你替她人顶罪的吧?” 法云听着静慈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头不语。 静慈见状,又气又急。 “师太还是别逼法云了。” 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静慈不由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万一她是被人胁迫的,那她一旦说了出来,可能就会有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既如此,我们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吧。” “更别说即便她说了,本官也还是要找证据找线索的,若没有足够的证据线索,她的话仍是无法作数。” “所以,说到底,案子还是要继续调查……既然结果一样,她说与不说都没多大区别。” 静慈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终是长出一口气,道:“林寺正,贫尼的弟子给你添麻烦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不算麻烦,而且她也给了本官一些提示……” “提示?”众人一愣。 法云除了给别人顶罪,差点误导了林枫的查案,还有什么提示? 她们怎么不知道。 林枫没有解释的想法,她看向静慈师太,道:“师太,接下来还是继续让人去搜查鞋子吧,既然法云为了顶罪,将自己鞋子都洗了,那就说明真凶的鞋子有极大概率也洗了。” “若是真凶胁迫的她,那她洗鞋子必是真凶要求的,这说明真凶已经发现自己鞋子的问题了,绝对进行过处理。” “若是她主动为真凶顶罪,那就说明她肯定是发现真凶洗了鞋子,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去洗鞋子……” 静慈师太闻言,当即点头,道:“林寺正说的有理,此事贫尼亲自带人去查……” 林枫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不过师太也给本官留两个人,本官想去后山瞧一瞧,看看能否找到案发现场,若能找到现场的话,也许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静慈师太连忙点头:“贫尼让师妹和法愿陪同,师妹对庵内事务最为了解,若是林寺正有什么问题,可直接询问师妹。” 静兰直接向林枫双手合十,道:“林寺正,贫尼带你去后山。” 林枫笑着颔首:“多谢静兰师太。” 众人不再耽搁,直接兵分两路。 静慈师太带着大部队,对所有人的房间展开搜查。 林枫则在静兰的带领下,和法愿与萧蔓儿向后山行去。 一边走,法愿一边好奇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觉得,大师姐为真凶替罪,究竟是哪种原因?” 静兰和萧蔓儿闻言,视线皆落在林枫身上。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知道法愿是萧蔓儿三姐,因此对法愿十分和煦,他笑道:“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乱说。” “查案最忌主观臆断,一旦有了主观的想法,那在调查时,就很容易有所偏向,若是方向正确还好,可若是错了,那就是南辕北辙,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法愿闻言,感慨道:“还是林寺正谨慎,若是贫尼的话,早就忍不住去猜测了。” 林枫笑了笑:“人面对未知的事情时,总会忍不住去寻找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合理缘由,这是人之常情。” “可林寺正能抵挡这种人之常情,这更加难得。”法愿道。 林枫闻言,不由看了一眼萧蔓儿。 这法愿怎么变着法的夸自己? 是看在萧蔓儿的面子上? 难道说,三姨子对他很满意,已经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萧蔓儿这时似乎感受到了林枫的视线,她抬起头,与林枫四目相对。 旋即轻轻向林枫一笑。 林枫见状,顿时心中大定。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事好像真的要解决了。 而这时,静兰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闻言,抬眸看去,便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半月庵的建筑区域,前方就是一片山林。 树木丛生,野草枯萎,一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山路。 静兰道:“后山区域我们平常很少踏足,所以这里没有路,想要上山,只能自己开辟一条路才行。” 林枫微微点头。 他走进山林之中,旋即用鞋子用力踩了踩地面。 看着脚下的情况,林枫微微蹙眉,道:“这山林的地面很硬很干,并不湿润柔软……这与慧云师太的情况不符。” 静兰想了想,解释道:“山上本就容易干旱,再加上上一场雨并不大,时间也有几天了,所以土壤会干也很正常。” 土壤干很正常,但慧云的情况就显得不正常了…… 林枫沉思片刻,道:“我们一路走来,半月庵的地面都是用石头铺就的,的确没法沾染泥土。” “慧云师太身上那挣扎出的泥土,应该就是在这后山沾上的,可后山地面却又很干很硬……” 他眸光一闪,突然道:“静兰师太,不知这后山有没有河流或者溪流?” 静兰摇了摇头:“没有,这座山比较陡峭,河水根本就流不进来。” “没有?”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地面干硬,还没有河水之类的地方,那还有什么地方会湿润? “虽然没有河水溪水……”可这时,法愿突然道:“但这山里有泉水,我知道有一处泉眼,那里会有泉水往外渗。” “泉眼?” 林枫一听,眼眸陡然亮起,道:“在什么地方?” 法愿道:“距离这里不算远,贫尼带你去。” 一边说着,法愿一边向山上行去。 因为没有路,法愿一边走,一边还得想办法将枯草压倒,走的十分辛苦。 林枫见状,直接走到了法愿前面,他说道:“你指路,本官负责开路。”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匕首,将拦路的枯草斩断。 有林枫在前开路,法愿压力顿时骤减,她秀眸看了挡在自己前面的林枫一眼,旋即抬起青葱手指,道:“前面左转。” “好!” 有林枫开路,众人速度明显提升。 走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停了下来。 法愿道:“就在前面,草还绿的那里,那就有一个不大的泉眼。” 林枫一眼就看到了法愿指的地方,他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林枫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土壤开始变软,且周围的草都已经枯萎,但眼前的草却仍旧翠绿。 他拨开草丛,便看到一个也就三寸左右的坑洞里,正有水流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且那水上散发着白气。 林枫蹲下身来,手伸进泉水里,便发现这水竟然还有温度。 这赫然还是一口温泉。 “怪不得这附近的草仍旧翠绿,温泉能够确保周围的温度,不出意外,恐怕哪怕是寒冬时节,这里的草都仍能保持绿意。” 法愿听到林枫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林寺正果真厉害,这都能猜到……没错,哪怕是冬天,这里的草都是绿的,贫尼就是在冬天时,偶然路过这里,发现这里的草是绿的,这才知道这里有一处泉眼。” 静兰看着那汩汩向外流的泉水,一脸惊异:“贫尼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泉眼。” 法愿说道:“师叔一年都不来一次后山,而且山上无路,即便来后山,也未必会走这里,不知道也正常。” 静兰点了点头,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这里就是凶手杀害慧云的地方?” 听到静兰的问话,法愿与萧蔓儿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一点一点拨开四周的草丛,视线向草丛下方看去。 而这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他说道:“你们看!这里有痕迹!” 众人一听,连忙走了过去。 然后她们就发现,在林枫前方的地面上,正有着一些脚印,以及一道十分明显的拖拽痕迹。 湿润的地面,直接被拉出了一道一尺来长的痕迹,从泉眼不远处出发,一直到一尺外的一棵杨树前停止。 “这里真的是慧云被杀的第一现场!”静兰一脸喜色:“我们终于找到案发现场了。” 法愿和萧蔓儿也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能找到案发现场,就说明林枫之前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而如果林枫能发现其他线索,也许直接就能查明真凶的身份了。 她们满怀期待的看向林枫。 这时,她们便发现林枫正蹲在拖拽痕迹旁,仔细的检查着拖拽痕迹。 “拖拽痕迹深一寸左右,且两侧有明显的蹬踹痕迹,这说明凶手在绑住慧云师太脖子用力向后拖拽时,慧云师太仍旧活着,且一直在用力的挣扎,想要挣脱开来。”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沿着拖拽痕迹到了尽头,他后背倚靠着杨树,目光看着拖拽痕迹,道:“哪怕到了尽头,两侧仍旧有蹬踹痕迹……慧云师太到这里时,也仍旧活着。” 说到这里,林枫眉头微蹙:“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在何处死的?” 林枫仔细检查着拖拽痕迹:“到尽头时,拖拽痕迹与其他地方一样,且没有明显增多的挣扎蹬踹痕迹,说明到这里后……要么慧云师太刚好被勒死了,要么……凶手换了其他手段。”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地面的其他方向。 其他方向没有任何明显的痕迹,拖拽痕迹只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抬起头,向身后的杨树看去。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他指尖向树干的一处树皮伸去,轻轻在上面抹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指,视线看向指尖。 “这是?” 林枫眯了下眼睛,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指尖轻轻一捻,旋即将指尖置于鼻子下闻了闻。 “原来是这样……” 林枫嘴角微微勾起。 然后便见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树干,想了想,林枫直接爬到了树上,来到了一处粗壮的树枝旁。 他看着眼前的树枝,眸光一闪,道:“果然如此……” 静兰三人见林枫奇怪的举动,脸上不由充满着好奇之色,静兰道:“林寺正,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枫从树上跳了下来,说道:“本官已经知道慧云师太究竟是怎么被凶手杀死的了。” “不过凶手的情况有些奇怪。” “奇怪?”静兰一怔:“怎么奇怪?”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泉眼附近的那些脚印旁。 看着这些混乱的脚印,林枫想了想,取出了慧云的鞋子。 她将鞋子对准这些脚印,将慧云的脚印一一找了出来,并且做了标记。 做完这些后,剩下的真凶的脚印,也就很明显了。 林枫来到一处脚印旁,看着十分明显的脚印,手指放在上面比量了一下。 说道:“脚印长七寸,宽两寸半,步长十九寸左右,步宽三寸许,脚尖与脚跟痕迹偏深,起落脚有力,有明显的踏痕和蹬痕……”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道:“不对啊。” 萧蔓儿见林枫神色怪异,不由道:“怎么不对了?” “这些脚印不对!” 林枫眉头微蹙,道:“太不对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该?” 萧蔓儿一怔。 静兰和法愿也都面面相觑。 她们完全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明明真凶就是在这里杀害的慧云,可为何林枫却说脚印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枫究竟发现了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推理开始,真凶的手段揭晓!(二合一) 萧蔓儿来到林枫身旁,看着眉头紧蹙的林枫,她轻声道:“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听到萧蔓儿的话,静兰与法愿也都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目光紧盯着地面上的脚印,说道:“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不合常理,不合逻辑,十分矛盾。” 萧蔓儿疑惑道:“不合常理,还十分矛盾?” “难道……” 她想了想,猜测道:“是凶手怕我们查明真相,故意破坏了现场,制造了一些干扰的假象,来让你没法根据这杀人现场找到他?” 林枫蹙眉道:“现场并未被破坏,这里的情况,完全符合杀人后,凶手直接带尸首离去的样子,凶手并未做更多的事情。” “这……” 萧蔓儿闻言,秀眉也皱了起来,清丽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也想不明白了。 “不对!” 可就在这时,林枫突然抬起了头。 萧蔓儿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充满着窥破阴云得见真相的璀璨。 “林枫你……” “我知道了!” 林枫突然说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蔓儿,你太聪明了!伱帮了我大忙!”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那明亮的眼眸,她怔了一下,旋即灿然一笑。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帮了林枫什么大忙,但能看到林枫的笑容,而不是紧皱的眉头,萧蔓儿便觉得无论自己帮到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轻笑道:“让你矛盾的问题,有了答案了?” 林枫重重点头,他说道:“有的时候,太聪明,想的太多,反而容易让人钻牛角尖。”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旋即他将纸张放到地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烧黑的木炭,木炭顶端已经被林枫削尖,林枫用这支自制的炭笔,直接一比一还原,画出了脚印。 然后他又取出一张白纸,两张白纸相连,按照另一只脚印的位置,在纸张上相同的位置复刻出了另一个脚印。 将两个脚印都画出后,林枫十分仔细的对比了下脚印的大小位置,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纸张折叠好,收了起来。 林枫站起身来,又仔细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确定现场没有更多的线索,他便向三人道:“我们先回去吧,看看静慈师太她们是否能有新的发现。” 静兰三人闻言,自然不会反对,纷纷点头。 几人沿着原路下山。 林枫一边走,一边向静兰问道:“师太,不知昨晚,庵内除了你们和慧智三人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静兰点了点头:“还有三个香客在庵内借宿。” “香客?” 林枫回想了下之前见到的那些面孔,道:“就是那三个衣着朴素的人?” 静兰道:“没错,这三人有两人是远道而来,有一人是长安城内的信徒,她们都是要为家人祈福,需要在庵内吃斋念佛七日才行,所以这些天一直住在庵内。” 林枫了然的点头。 他说道:“师太可知道她们三人的具体情况?” 静兰摇了摇头:“我们庵香火不如普光寺这些大寺,对香客不能太过挑剔,只要是信佛之人,我们便都会热情招待。” “而且同为女子,我们之间更加懂得彼此的难处,对她们也就会更加理解,有的时候她们来庵内未必就是要拜佛,她们有的是被夫家强迫来此的,也有的是逃避苛刻的夫家而来短暂避难的……” “千般人有千般苦,她们若不愿说,我们也不会强求,只会为她们提供短暂的避风之所。” 法愿听着静兰的话,视线不由看向萧蔓儿,道:“嫁人后,不像在家里,不能再任性,要收起所有的自我,变成只为夫家而活的行尸走肉,蔓儿,你真的想明白了?” 萧蔓儿轻抿朱唇,沉默片刻,缓缓道:“可人也有千万种,并非所有男子都是一样。” “三姐,你其实与我一样,我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有些坐井观天,以为了解了世事沧桑……而你,你生活在半月庵,所见到的贯是那些过得不好的女子,所以在你看来,多数嫁人的女子过的都不好,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坐井观天?” “若真想了解世事究竟如何,还需要像我一样,主动走出去,去多看一看。” 法愿听着妹妹的话,秀眉不由皱了皱。 “蔓儿还是很有佛心。” 这时,静兰笑了笑,道:“法愿,蔓儿说的没错,我佛讲出世与入世,佛祖能成佛,也是遍经人间疾苦,想要真的有大慈悲,大智慧,确实不能偏安一隅,就如玄奘法师,为求大乘佛法,独自西行。” “若以后有机会,你也当需去外面走一走,去看一看真正的世界,与你想象中的世界,究竟有何区别。” 法愿闻言,连忙双手合十:“弟子明白。” 静兰温和点头,与之前冷眼面对慧智慧源时,简直判若两人。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暗暗点头。 半月庵的气氛,很有人情味,给他的感觉,比普光寺那等级森严,制度严苛的大寺要好很多。 在这般气氛和洽的闲谈中,众人离开了后山,重新返回了佛殿。 而他们刚到佛殿,林枫就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围在佛殿周围的尼姑们,原本都在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可随着他们的靠近,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将视线看向林枫四人,她们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充满着欲言又止的复杂,以及不敢置信的怀疑。 看到这一幕,林枫眯了眯眼睛,心中若有所思。 萧蔓儿心思敏锐,此时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不由道:“你们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可这些尼姑只是紧抿着唇,神色复杂的摇着头,没有开口。 萧蔓儿看着平日里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尼姑都是这样异常,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静兰,你还敢回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叱咤之声,突然在人群后方响起。 旋即便见穿着黑色僧服的慧智,直接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半月庵尼姑,迅速冲到了人群前方。 然后双眼怒目盯着静兰,道:“你这个杀人凶手,竟然没有趁机逃走,还敢回来……静兰,你胆子真够大的!” “什么!?” 听到慧智的话,静兰身旁的法愿与萧蔓儿,都不由惊呼出声。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法愿连忙道:“慧智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静兰师叔怎么可能会是凶手?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慧智冷笑道:“贫尼跟着你师傅搜查了所有人的房间,连香客的房间也没放过。” “结果,只在静兰的房间里搜到了洗过还未干的鞋子!” “而且,还在静兰门口的台阶上,发现了苔藓被踩踏后的痕迹!你说,她静兰若不是凶手,还有谁是凶手!?” “怎么会这样……”法愿听着慧智的话,一直沉稳冷静的她,脸色再也没法保持平静了。 连萧蔓儿都瞪大了凤眸,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 她着实是无法相信,刚刚还和她们谈笑风生,还劝法愿出世入世的长辈,会是杀人凶手。 而林枫,则在此时微眯着眼睛,神色似乎并无多大的意外。 这时,人群向两侧散开,空出了一条让人通行的路。 静慈师太的声音从佛殿内传出:“林寺正,静兰……你们先进来吧。” 静慈的语气充满着沧桑之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看来凶手是静兰这件事,比法云是真凶,给静慈师太的打击还要大。 想想也是,法云毕竟是后来收养的。 静兰则是在静慈小的时候,就一起长大的师姐妹,那是几十年的感情了。 林枫看向静兰,便见静兰眉头紧锁,但她并未说任何辩解的话,听到静慈的声音后,就直接向佛殿内走去。 几人穿过人群,在尼姑们复杂神情的注视下,进入了佛殿。 一进入佛殿,就看到静慈师太正站在慧云的尸首旁,在静慈师太的身前,有着两个东西。 一个是湿着未干的鞋子。 一个则是蹭了一些绿色痕迹的纸团。 随着静兰到达佛殿内,一旁藏不住脾气的慧源直接质问道:“静兰,你若发现慧云偷了袈裟,那你将袈裟拿回去便是,你为何要杀慧云?” “你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 跟着进来的慧智闻言,也冷笑道:“连善良的法云为她顶罪,她都不说站出来说出实话,而是眼睁睁要看着法云为她而死呢,你还指望她多善良?这本就是一个冷血之人!” 听着慧智与慧源的话,萧蔓儿都受不了了。 她说道:“现在还没确定师叔就是凶手,你们怎么能这样诋毁师叔!” 慧智抱着膀子,道:“鞋子就在这里,这就是证据,怎么能叫没确定?” 慧源道:“没错,除了法云外,只有静兰的房间里有湿鞋子,而且她房门前还有苔藓的痕迹,这就是铁证啊!她就是凶手!” “阿弥陀佛。” 来自普光寺的德渺声音中正严肃,道:“贫僧可以证明,的确如慧源慧智所言,静兰师太确实嫌疑极大。” 萧蔓儿闻言,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眼前的一切,却都让她没法为静兰反驳。 她心中焦急之下,不由看向林枫,想着这种情况,如果说有谁能帮到静兰,那就只能有林枫了。 正巧林枫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与萧蔓儿四目相对。 见到萧蔓儿眼中的焦急之色,林枫向萧蔓儿微微颔首,示意萧蔓儿稍安勿躁。 只是林枫的一个眼神,萧蔓儿原本焦急的内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仿佛即便此刻天要塌了,似乎只要有林枫在,都不算什么大事。 萧蔓儿见林枫一直没有开口,聪慧的她便知道林枫定有想法,她当即不再多言,选择相信林枫,等待着林枫的出手。 “静兰。” 这时,静慈师太神情复杂的开口,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静兰看着自己的师姐,第一次开了口,她摇着头,道:“不是。” 只有两个字,没有更多的话语。 可静慈师太眼中的伤感神情,却陡然减轻。 “你还狡辩!” 慧智冷声道:“静慈师太,你可别被她给骗了,证据如此确凿,她那分明就是狡辩。” 静慈师太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说道:“那鞋子是你洗的吗?” 静兰点头,道:“是。” “你为何要洗鞋子?”静慈询问。 静兰说道:“今晨出门时,不知谁在我的门前洒了水,我一时不察,鞋子直接踩进了水里,鞋子当即就湿了。” “我见鞋子湿了,反正也要将其晾干,不如好好洗刷一遍再晾干,所以我便将其清洗了一遍。” “可笑的理由!” 慧智冷笑道:“你说你是因为踩进了水里,把鞋子弄湿了……谁看到了?” 静兰摇头:“那时天色尚早,附近无人,没人看到。” “没有人看到,那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慧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狡辩的理由,自己在门外洒了水?你这种解释,根本毫无任何可信度!” 静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 她没法反驳,毕竟正如慧智所言,当时周围无人,自己的话根本没有人能证明真伪。 “还有苔藓呢!” 慧智从地上捡起纸团,道:“这纸团上的苔藓,是我们在你门前的台阶上蹭下来的。” “你可以用鞋子湿了解释你洗刷鞋子,那这苔藓呢?你又要如何解释?” 静兰皱眉道:“贫尼不知道门前还有苔藓。” “不知道?” 慧智冷笑道:“大家瞧瞧,她连理由都不找了,很明显,证据如此充足,她根本就找不到能够狡辩的理由!” “静兰,事到如今,证据如此充足,你还不招供!” 静兰说道:“贫尼就不是凶手,为何要招供?” “你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了算的,是证据说了算的!” 慧智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可是你说的,只要能找到鞋子,就能找到真凶。” “现在我们不仅发现了鞋子,还发现了苔藓的痕迹,这已经是铁证了……可静兰仍旧在负隅抵抗,她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贫尼建议林寺正你直接将其带回衙门,严刑拷打!看她嘴还硬不硬!” 众尼姑听到慧智的话,脸色都不由一变。 她们太清楚,一旦将静兰抓走,哪怕静兰不是真凶,也说不清了,谣言会毁了静兰的。 静慈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虽然证据指向静兰,可贫尼了解静兰,她绝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而且贫尼相信她的话,她从不说谎,她说不是她,就绝对不是她,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慧智冷冷道:“静慈师太,死的人不是你半月庵的人,你当然不着急……可死的人是贫尼的师妹!在昨天,慧云还和贫尼有说有笑呢!” “现在残忍杀害贫尼师妹的凶手已经明摆着就在眼前了,你一句信任她就要放过杀害贫尼师妹的人,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而且说实话,你的信任一文不值!证据就摆在眼前,你是愿意也得将她交出去,不愿意也得将她交出去!贫尼相信林寺正断案如神,绝不会因为你的一句可笑的信任,就不管证据,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慧智内心冷静,很有头脑,此时她有理有据的话,直接让静慈哑口无言。 即便静慈再相信静兰,可慧智说的没错,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自己的信任一文不值。 这让她有心想要保护静兰,却根本做不到。 静慈心中充满了无力。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焦急的直跺脚,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不能真的让静兰师叔被带走啊!” “可我们没法阻拦啊!毕竟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师叔!” “真的会是静兰师叔吗?” “反正我觉得不是静兰师叔,静兰师叔绝不会做杀人的事!” “没错!静兰师叔佛法深厚,从不说谎,她说不是她,就一定不是!” “可我们相信静兰师叔没用啊!” “怎么办?该怎么办?” 尼姑们焦虑的嘴里都要长泡了。 可她们现在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帮到静兰。 慧智看到这一幕,直接冷笑道:“幸亏有证据,否则你们这护短的样子,贫尼还真的没办法为师妹报仇了!” 这话让半月庵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林枫见状,眸光微微闪烁片刻,他轻轻一笑,终于说出了回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你们说完了……接下来,让本官说两句可好?”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忙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慧智师太说的很有道理,断案讲的是证据,而不是单方的言辞,更不是谁的信任……在一个案子里,说实话,信任二字是最没用的,因为真凶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是凶手,他会表现的很无辜,这个时候,不明真相的人都很容易相信他。” 听到林枫的话,静慈等人脸色都不由一变。 林枫这话,分明是在支持慧智。 慧智没想到林枫会向着自己,她忙道:“林寺正不愧是神探,做事讲究规矩条理,不像这些人那般无知。”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只是客观的表述事实罢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真凶就一定是静兰师太。” “什么?”慧智一愣。 林枫不是支持她吗? 怎么忽然改口了。 其他人也都先是一怔,继而双眼陡然亮了起来,目光顿时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萧蔓儿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内,更是波光闪动,她知道林枫终于要出手断案了。 慧智皱眉道:“那鞋子的事情不就是林寺正你提起的吗?怎么你现在反而不认了?” 林枫缓缓道:“不是不认,而是断案是要综合多方面证据线索,以及逻辑来考虑的,不是某一个单方面的证据就能决定真相的。” 慧智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说道:“如果静兰师太是凶手,那就存在两个逻辑上的不合理问题。” 慧智忙问道:“什么问题?” 林枫看向静兰,道:“第一,体力问题。” “体力?”慧智一怔。 林枫说道:“凶手杀害慧云师太的案发现场,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后山一口泉眼附近。” “但那里地势险要,我们去的时候,都需要想办法开路,十分难走。” “而昨晚,凶手杀害了慧云后,光线不明的情况下,既要想办法将慧云的尸首从那陡峭的后山运过来,又要想办法将尸首弄到房顶上,这任何一个,都需要足够的体力和力气才能做到。” “更别说,这两件事还是凶手必须连续完成的。” “这对体力的要求有多高,相信你们能够想象得到。”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皱了下眉头。 林枫道:“而你们看看静兰师太。” 众人随着林枫的话,视线迅速落在了静兰身上。 林枫道:“静兰师太年龄已经不小了,体能早已经不在巅峰状态,更别说她身体瘦弱,虽然比起法云来,体格要大一些,但也大的有限。” “法云毕竟还年轻,可静兰师太年岁已大,真正论起体力和力量来,她未必有法云大。” “而法云都做不到的事,慧智师太觉得静兰师太能做到?” “这……”慧智犹豫了起来。 林枫笑了笑,道:“还有第二点。” 他没给慧智多思考的机会,直接道:“慧智师太应该很清楚,将慧云搬运到房顶上,然后掀开房顶的瓦片进入佛殿,离开后还要将瓦片复原,这个过程究竟有多繁复,有多费力。” “凶手之所以要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她没得选,她想要进入佛殿,就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 “但是慧智师太别忘了,静兰师太是有佛殿的钥匙的。” “如果她想要进入佛殿,何必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去挑战她的体能根本做不到的事?” “直接用钥匙打开锁,从门进入佛殿不好吗?” 慧智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虽然她心中认定凶手就是静兰。 但林枫给出的问题,她又确实没法回答。 静兰的体能,的确很难做到这些。 而且静兰有钥匙,既然自身体能不行,根本就没理由要通过房顶进入佛殿…… 所以,怎么想,凶手如果是静兰,这两个问题都不合逻辑,存在极大问题。 可明明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啊…… 她不由道:“的确,这两个问题确实很难解释,可林寺正,你不都说过了,只要能找到鞋子,鞋子的主人就是凶手吗?” “我们明明找到了鞋子,还发现了苔藓,这又要怎么解释?” “难道林寺正你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众人闻言,心中也不由一紧。 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枫之前的推理,可是获得所有人一致认同的,所以在发现鞋子时,哪怕静慈,都没有怀疑过林枫的话,而是对静兰是真凶的事感到痛苦。 林枫听着慧智的话,说道:“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说道说道,而且这也是本官接下来找出真凶的最重要的线索之一。” 慧智一怔:“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看向众人,道:“后山的泉眼附近,因为泉水的缘故,土壤湿润柔软,所以真凶与慧云在那里,都留下了脚印。” “本官根据慧云的鞋子,排除了她的脚印,最终……发现了真凶的脚印。”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拓印脚印的纸张。 他将纸张展开,道:“诸位请看,这就是真凶的脚印。” 众人闻言,都连忙上前一步,看着纸张上的脚印。 位于后面的尼姑们,也都纷纷踮起脚尖,认真看去。 这时,慧智突然道:“这脚印的大小……” 便见她忽然蹲下身来,将地面上那只尚未干的鞋子拿了起来。 旋即放在纸张上,与纸张上的脚印一对照…… 慧源当即大声道:“你们快看,静兰的鞋子与那脚印大小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静兰的脚印!” 慧智也双眼一亮,只觉得刚刚所有的挫折,都瞬间消失了。 她直接抬起头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脚印足以证明,就是静兰的脚印!这下你该相信,静兰就是凶手了吧?虽然刚刚那两个问题没法解释,但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的。” “证据足以证明一切!” 听着慧智的话,静慈等半月庵众人脸色都不由一变。 她们瞪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纸张上的脚印,脸色不由发白,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怕一直冷静的静兰,此时都瞳孔收缩,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慧智闻言,冷笑道:“静兰,你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什么?这明摆着就是你的脚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静兰语塞。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慧智见转,重新看向林枫,眼中甚至带着一抹挑衅,道:“林寺正,这下你该相信贫尼的判断了吧?看来贫尼也有断案的天分。” 林枫差点没被慧智的话给逗笑。 哪怕此时静兰的鞋子与脚印一致,他神色也没有任何诧异,那样子,分明是早就有所预料了。 他说道:“慧智师太别急着下结论,关于这个脚印的事,还有几个信息本官没有说……等本官说完后,慧智师太再给出结论也不迟。” 慧智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证据如此,还需要什么信息?” 萧蔓儿却是在此时眸光突然一闪,她不由回想起在后山时,林枫那说脚印不合理,有着矛盾的话…… 难道…… 萧蔓儿心中充满了期待。 林枫没有吊众人胃口,直接道:“在纸张上,本官只能描出脚印的大小,可脚印在后山踩出来的深浅,本官没法将其画出来,所以接下来本官口述脚印的情况。” “脚印深度在后山的深度是一寸左右。” “但这一寸左右的深度,在脚印里,却并不平均。” 林枫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指着纸张上的脚印,道:“脚心处这里,深度不到一寸,可脚尖与脚跟这里,它们的深度却都超过了一寸。” “且不仅仅是这一个脚印如此,真凶的所有脚印都是如此。” 林枫看向慧智,道:“慧智师太觉得,这是为何?” 慧智皱了皱眉头,道:“这不对吗?” 林枫笑着摇头:“当然不对,正常情况下,人的脚受力是均匀的,整个脚印的深浅应该都是一致的。” “就算是走步时因为发力的问题,可能脚尖或脚跟的部分会略深一些,但绝对不至于脚尖与脚跟同时更深……毕竟我们不会同时脚尖与脚跟发力,更别说当你站定后,整个脚掌的受力就一致了,不存在发力的情况。” 慧智没想过这些,但听着林枫的解释,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说道:“那凶手的脚印为何如此奇怪?” 林枫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可知道原因?” 众人都下意识摇头。 很明显都没研究过这些。 林枫倒也并意外,在后世,普通人也不会在意脚印的深浅,也就是他们这些刑侦人员,会专门研究足迹学,来根据脚印判断嫌疑人的情况。 他说道:“刚刚本官已经说过了,正常人正常站立,脚掌受力是均匀的,所以深浅程度应该一致。” “可凶手的所有脚印都是脚尖与脚跟更深,这就很明显证明一件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道:“那就是凶手的脚,与正常人不同……当他站立时,脚尖与脚跟的受力,要大于脚心。” 静慈师太一脸茫然:“为何凶手的脚尖与脚跟,受力会比脚心大呢?难道她的脚长得不均匀?” 林枫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我们所有人其实都能办到。” “什么?”静慈师太一怔。 慧智也蹙眉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眸光闪烁着精芒,他低下头,看着叫上的鞋子,缓缓道:“只需要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就行了。” “什么?” “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 众人都是一愣。 林枫看向她们,说道:“你们想一想……当你们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时,为了能把鞋子穿上,只能弓着脚背,将脚趾用力的向后扣……而这就会导致自己的脚在鞋子里,是一种弓的状态,脚趾与脚跟紧紧地贴着鞋子,可脚心却因为脚背弓着而与鞋子有些许缝隙。”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灵动的双眸顿时亮起,忙道:“这种情况下,其实就相当于脚尖与脚跟贴着地面,脚心是悬空的,所以踩出的脚印,自然是脚尖与脚跟处更深。” 林枫笑着点头:“蔓儿果真聪慧。” 萧蔓儿闻言,眉眼弯弯。 众人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对啊,穿比脚小的鞋子,的确是这样!” “我刚刚试过了,确实如林寺正说的一样!” “脚心确实不是紧贴着鞋子,的确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就是说……”有尼姑瞪大眼睛,惊呼道:“凶手留下的脚印,其实根本就不是凶手脚真正的大小!她是故意留下的更小的脚印?” 慧智闻言,内心不由一惊,猛的瞪大了眼睛。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如此!” “凶手在作案时,很明显想过自己留下的脚印可能会成为线索,所以她专门穿了一个更小的鞋子,为的就是误导我们的判断!” “或者说,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别人!” “所以……” 他看向慧智,缓缓道:“你说静兰师太的鞋子与这鞋印大小完全契合,静兰师太就是真凶……这种判断,很明显是错的。” “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显就是中了真凶的诡计!若真的就此断案,那这世上就要多出一个冤案了。” “如此看来……慧智师太……” 林枫笑道:“你似乎没有你刚刚说的那样,拥有破案的天分。” 刷的一下! 刚刚还露出挑衅神色的慧智,听着林枫的话,全身陡然一僵,脸色瞬间羞的通红,尴尬的恨不得穿越回过去给自己一巴掌。 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己怎么想的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结案!真凶揭晓!极致的反转!(二合一) 看着慧智尴尬的脸色通红的模样,半月庵的尼姑们都不由掩嘴偷笑,刚刚慧智对静兰是如何咄咄逼人、如何嘴不留情的,她们可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们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在心里气愤焦虑,现在林枫帮她们出了气,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充满着善意与感激。 哪怕是静慈师太,看着林枫的神色都十分感激,觉得林枫抢走了她们半月庵的佛女,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萧蔓儿更是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眉眼弯弯,充满着笑意。 林枫被众人用感激的目光注视,只是轻轻一笑,他说道:“凶手故意大脚穿小鞋,明摆着就是为了通过鞋子误导我们的判断,也就是说……在行凶之后,她绝不会留着那双鞋子。” “否则的话,一旦被我们找到她作案时穿的鞋子,那她直接就暴露了,还如何隐藏自己?” “所以,凶手作案时穿的鞋子,要么被她藏了起来,要么用来陷害其他人了……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那双鞋子,已经不具备充当判断凶手身份证据的资格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神情仍旧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一座佛殿的慧智,道:“因此,你们在静兰师太房间里发现的湿鞋子,无论上面是否有苔藓,都已经无法作为证据了。” “静兰师太自然也就没有了嫌疑……本官在让你们找寻鞋子时,并不知道脚印的事,所以这一次,确实是本官错了,但断案就是如此,在没有掌握足够的线索时,走弯路,做多余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只要我们在发现新的线索后,能及时转变思维,敢于否定之前的结论,不会一错到底,那就不会对真相有什么影响。” 慧智没想到林枫会主动承认之前的判断有误,她眼中充满着诧异与意外,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道:“贫尼明白了,刚刚贫尼对静兰的怀疑,确实错了。” 林枫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会怀疑静兰师太,也很正常,毕竟静兰师太可是凶手精心选择的替罪羊。” “她的鞋子正好与脚印相契合,而且门前还有苔藓,早上又恰巧湿了鞋子,如此符合凶手的情况,说是巧合谁又能信?只可惜……” 林枫笑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她只知道大脚穿小鞋可以隐藏自己,却不知道脚印能够传递的信息,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众人闻言,都不由点着头。 但她们很清楚,脚印能传递的信息再多,也要有人能看出这些信息才行。 也就是这个案子遇到了林枫,否则换做其他人的话,可能静兰真的就要被直接带走,严刑逼供了。 所以不是真凶不够狡诈,只是她很不幸,遇到了林枫。 或者说,是静兰很幸运,遇到了林枫。 林枫看向静兰,道:“静兰师太,伱这段时间可曾得罪过谁?” 静兰明白林枫的意思,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旋即摇头:“贫尼一直与人为善,并未与他人发生过冲突。” 林枫闻言,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真凶会选择静兰师太,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是单纯的报复……” 静兰不由蹙眉道:“虽然现在排除了贫尼的嫌疑,破坏了真凶的诬陷计划,可我们对真凶的身份仍旧一无所知,想要找出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锦云袈裟现在更是毫无影踪,一旦袈裟丢失的事情被陛下知晓,陛下必会怪罪下来,到时候……恐怕将是我半月庵的灭顶之灾。” 其他人闻言,脸色也都苍白了起来,人人眉头紧锁,一时间叹息声不断响起,愁云密布。 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耗费了那么多心思,本以为马上就能找到真凶,找回袈裟了,可结果,却又回到了原地。 真凶身份仍旧一无所知。 而真凶找不到,被她藏起来的袈裟就更不会被找到。 眼见饶是林枫都没有任何收获,她们内心都不由揪了起来。 “怎么办?我们不会真的找不回袈裟吧?” “刚刚我们搜查了所有人的房间,都没有发现袈裟,这说明凶手将袈裟藏的十分隐蔽,不找出真凶,根本就不可能找回袈裟!” “可真凶究竟是谁啊?连林寺正出马,现在都只能破坏真凶陷害师叔的计划,而无法揪出真凶来……这真凶还能找到吗?” “是啊,唯一能够当成线索的鞋子都没用了,真凶穿的鞋子还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怎么找啊!” “那该怎么办?我们难道就这样等着陛下雷霆震怒吗?” 尼姑们焦急的直跺脚。 普光寺的德渺等僧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眉头也都紧紧皱了起来。 他们此来就是来取锦云袈裟的。 若是无法将锦云袈裟取回,陛下安排的任务也就没法完成,到时候只怕不仅半月庵会遭殃,他们普光寺也得受到牵连。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干,却也要受到牵连,这让德渺都觉得很无奈,这算不算躺着也中箭? 林枫看着一副愁云惨淡模样的众人,忽然笑了起来,道:“本官应该没说我找不出凶手吧?你们怎么自己先放弃了?”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先是一怔。 而当他们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后,都猛的抬起头,连忙紧紧地看着林枫。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你有办法找出真凶?” 尼姑们闻言,都不由紧张了起来,心直接悬了起来,哪怕是德渺、慧智慧源,都满怀紧张与期待。 林枫迎着众人紧张期待的视线,微微颔首,道:“你们先别急,且听本官继续分析。” 众人忙小鸡啄米的点头。 林枫道:“在案发现场,本官不仅看到了凶手的脚印,也发现了凶手拖拽慧云师太的痕迹。” 静兰和萧蔓儿三人闻言,回想起案发现场十分明显的痕迹,都连忙点头,她们也看到了这些。 林枫说道:“凶手趁慧云师太不注意,直接将绳子套在了慧云师太的脖子上,然后用力向后拖拽慧云师太,想要直接将慧云师太勒死。” “慧云师太为了活命,自然会反抗,因此在地面上,就出现了一道长约一尺,深约一寸的拖拽与蹬踹痕迹。” “只是当拖拽痕迹停止时,蹬踹痕迹仍旧存在,且蹬踹痕迹并不多,与其他地方的痕迹一样……这让本官意识到,要么是慧云师太在那时正好咽气,要么是凶手见慧云师太反抗太剧烈,不容易将其直接勒死,所以换了另一种方式。” 静慈师太忙问道:“结果呢?是哪种情况?” “本官一开始也没法确定是哪种情况,但痕迹是在杨树下消失的,且周围地面上再无搏斗痕迹,所以本官便想,凶手若换了方式,也肯定是借助了杨树,所以本官便爬到了杨树上检查。”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恍然道:“原来林寺正那时爬树,是为了验证慧云师太究竟如何死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本官爬到杨树上后,便发现了杨树一根十分粗壮的树枝上,有一道明显的磨损痕迹,那痕迹的粗细与慧云师太被吊着的绳子一样粗,本官这才确定……凶手到了杨树下后,见慧云师太没法轻易勒死,便直接将绳子绕过了树枝,然后用力向下拉动绳子,将慧云师太给直接拉了起来。” “慧云师太在半空中被绳子绑着脖子,脚下没有借力的地方,再也无法反抗,就这样被活活勒死。”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脑海中浮现当时的画面,都不由觉得脖子很疼。 她们能够想象到,慧云挣扎了那么久,可最终仍是被勒死,内心会有多愤怒,多绝望。 怪不得慧云的表情那么狰狞恐怖,这是带着无尽的怨意啊。 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凶手将慧云师太拖拽了足足一尺多远,都没有杀死慧云师太,最后不得不将慧云师太吊起来才成功杀了慧云师太……这足以说明凶手在行凶时,并不顺利。” “慧云师太的挣扎与求生的执念,超出了凶手的预料,因此凶手在杀人时,应该也颇为狼狈……而这种超出预料的狼狈和费力,终究是让凶手在现场,留下了线索!” “线索!?” 静慈听到这个两个字,猛的抬起了头,她看向林枫,道:“线索!?凶手除了脚印外,还留下了别的线索?” 众人也都紧张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凶手的确留下了线索……而且还是很有意思的线索。” “有意思?”众人一怔,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本官在那棵吊死慧云师太的杨树的主干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白色的粉末?”静兰心中一动,忙说道:“难道是洒在慧云房间柜子旁的面粉?” 众人一听,也都想起了面粉的事。 正因为那面粉,才让林枫确定慧智与慧源是慧云的同谋,知道慧云去偷取袈裟的事。 难道真凶在杀害慧云时,就已经准备好面粉了? “不是。” 可林枫却直接摇头,道:“慧云师太房间里的面粉无色无味,可我在杨树的树皮上发现的白色粉末,却有着明显的香味。” “香味?”众人一愣。 林枫看着她们,说道:“那是兰花的香味,若是本官所料不错的话……那应该是某种水粉。” “水粉!?” 静慈师太等人一听,都不由一怔。 水粉她们当然知道是什么。 胭脂水粉,作为爱美女子常用的护肤用品,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都会有一些廉价的胭脂水粉。 可她们不明白的是……这种水粉,寻常人家的女子会有,但她们半月庵却是没有的。 身为出家人,根本没人会浓妆艳抹,那是六根不净! 所以,凶手的水粉是哪里来的? 静慈师太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林枫。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师太,你这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吗?” “什么?”静慈师太一愣,她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可这时,心思敏锐的萧蔓儿,忽然眸光一闪,她忙说道:“难道……是香客!?” “什么?香客?”静慈师太猛的瞪大了眼睛。 静兰眸光一闪,她忽然想起林枫在回来的路上,向她询问过香客的情况,她双眼一亮,难道那个时候,林枫就是在确定真凶的身份?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先是一怔,继而纷纷面露惊色。 “对啊,我们都是没有水粉的,可是香客不是出家人,她们是可以抹水粉的!” “难道真的是香客?” 尼姑们一边议论着,视线一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三个之前一直没受关注的香客。 慧智与慧源双眼发亮,慧智道:“肯定是她们!昨晚半月庵内,只有她们三个不是出家人,只有她们有胭脂水粉!” 慧源也点头道:“林寺正说水粉的味道是兰花香的,所以只要我们去闻她们身上的味道,谁的胭脂是兰花香的,那谁就是真凶!” 听到慧智与慧源的话,饶是和她们不对付的半月庵的尼姑们,也都不由重重点头。 脸上顿时充满了激动之色。 从对线索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似乎直接就要找到凶手了,这让她们没法不激动。 一时间,之前只是在一旁看戏的三个香客,瞬间就被尼姑们包围了。 这也让她们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不是我,我来这里吃斋念佛,根本就不会抹胭脂水粉,我连胭脂水粉都没有带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连忙摇头。 她的身旁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袍,年龄三十余岁的看起来比较高壮的女子,她也摇头道:“也不是我,虽然我有胭脂水粉,可我并没有使用……不信你们来闻一闻,我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在她的右侧,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这个女子身材较胖,她脸色紧张,道:“虽然我抹了胭脂水粉,可我没有杀人,凶手不是我!” 三人全都摇头。 看到这一幕,林枫神色并无意外,凶手会直接承认自己是真凶,那才奇怪。 他说道:“三位可否介绍一下自己?” 二十余岁的女子忙道:“民妇汪倩,扬州人士,素闻半月庵灵验,所以前来求子。” 三十多岁的高壮女子道:“民妇韩霜霜,祖籍益州,此番来半月庵,是为家中婆婆祈福,希望婆婆早日康复。” 最后一个胖女子,也连忙道:“民妇孙芸,家住长安,此番来半月庵,是为了家中夫君祈福,希望夫君此番科举能够高中。” 林枫听着她们的话,视线在她们身上扫过。 他沉吟片刻,说道:“树上的水粉粘的不少,应该是凶手的水粉盒被撞开了,导致水粉不小心粘在了树皮上……不出意外,凶手随身携带的水粉可能都洒光了,就算搜你们的身也未必能搜到那盒水粉。” 听到林枫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脸色不由一变。 慧源忍不住道:“若是水粉都洒没了,那我们还怎么确定水粉究竟是谁的?” “总不能将她们三个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吧?” 汪倩三人一听,脸色都不由紧张苍白了起来。 汪倩连忙道:“林寺正,你不能抓我们,民妇真的不是凶手,你若抓了我们,一旦消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啊!” 韩霜霜也连忙点头:“没错,吐沫星子都会淹死我们的。” 胖女子孙芸脸色煞白:“若是夫君听说了民妇被抓起来的事,肯定要休了民妇,你不能这样做!” 静慈听着她们的话,慈悲的她心中也十分不忍,她说道:“的确不能如此简单粗暴的抓人,这会害了另外两个无辜者。” 一旦抓了她们,悠悠之口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世人的嘴往往不会追求真相,他们只会追求吸人眼球,怎么夸张怎么说,可殊不知,他们这样一说,会害多少无辜之人。 更别说衙门那种地方,谁进去都得扒一层皮,这些女子怎么能承受得住? 半月庵的尼姑们,也都面露纠结。 抓吧,会害了另外两个无辜女子。 不抓吧,总不能将凶手给放了吧? 一时间,她们都纠结了起来。 林枫看着这一幕,不由笑道:“你们为何会认为本官就要抓人呢?难道你们听过本官之前曾随便抓人,然后严刑拷打过谁的事迹?” “这……”静慈师太心中一动,连忙道:“难道林寺正还有办法找出真凶?” 众人一听,都满怀期待的看向林枫,汪倩三人也忙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视线扫过汪倩三人,最终停在了汪倩身上,道:“本官之前说过,凶手想要成功杀害慧云,还要将慧云搬运到这里,更要将慧云搬到屋顶,没有足够的体力和力量是不行的。” “而你身体瘦弱,与法云差不多,并且你的鞋子比起静兰师太的鞋子还要小,这说明你根本做不到大脚穿小鞋的事……综合这一切,你的嫌疑自然可以直接排除。” 汪倩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她连忙向林枫行礼,满是感激道:“多谢林寺正,你真的是一个好官。”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又看向韩霜霜与孙芸,道:“你们两人,一个体格比较高壮,一个身材比较胖,力气和体力比寻常女子要强不少,所以你们是有机会将慧云搬运过来的。” “同时……” 林枫低下头,看向两人的鞋子,道:“你们的鞋子比静兰师太的鞋子都要大,也符合大脚穿小鞋的条件……因此,你们两人都有嫌疑,所以需要更进一步的线索,来找出真凶究竟是谁。” 听着林枫的话,韩霜霜与孙芸脸色都是一变。 韩霜霜道:“不是我!” 孙芸也忙摇头:“更不是我!虽然我有些胖,但胖不代表我就会杀人啊。” 林枫说道:“你们别急,本官还有一个线索没有说出来,等本官说完后,真凶是谁,自然就会明了。” “还有线索?” 静慈忍不住道:“还有什么线索?” 林枫笑道:“其实也不是新线索,还是它……”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抬起手指,指向地面上的纸张。 静慈意外道:“脚印?” 林枫点头。 静慈皱眉道:“可林寺正刚刚不是说过,这脚印是凶手故意穿着小鞋子留下的吗?根本就没法根据它找出凶手吗?”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枫,林枫明明不久前才解释过这些,怎么现在又要说这个当不了证据的脚印了? 林枫笑道:“脚印大小,的确不能为我们提供凶手的线索,但并不代表它的其他信息,也一样没有用处。” “其他信息?”静慈一怔:“这脚印刚刚你不是分析过了,还有什么信息?” “信息可多了。” 林枫看向众人,道:“其实一个脚印,能为我们提供许多主人的信息,年龄,身高,体重,甚至性别都能体现出来。” “我们先拿性别举例。” “男女因为生理结构不同,在走步时,留下的脚印也是不同的。” “比如说,男子身高比女子普遍要高,脚长而宽,小脚骨较长,骨盆高而窄,肌肉发达,髋围小于肩围,因而重心更高,跨步更大。” “在脚印上显现的,就是步长更长,步宽更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压痕深浅不均。” “而女子呢?” 林枫故意顿了一下,给众人消化的时间,才继续道:“女子身高要相对矮一些,脚窄而短,小脚骨较短,骨盆低而宽,髋围大于肩围,因而重心会偏低,跨步更小。” “在脚印上体现的,就是步长短,步宽窄,因为重心低稳定性强,所以起落脚更平均,压痕比较均匀。” 说到这里,林枫忽然看向静兰、法愿和萧蔓儿三人,道:“你们可否记得案发现场,凶手的那些脚印,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和法愿还在蹙眉回想。 可萧蔓儿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剪水瞳突然瞪大了起来,整个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难道……” 她突然看向林枫,道:“你当时说不合理,很矛盾……难道指的就是……” 林枫眸光微闪,心中有些诧异。 萧蔓儿反应真够快的,自己刚给提示,就明白自己意思了。 他笑道:“看来蔓儿明白了,你不妨给大家说一下。” 众人闻言,视线都下意识看向萧蔓儿。 静慈师太道:“蔓儿,你说说看,那些脚印怎么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说道:“林寺正在检查过那些脚印后,曾经说过结论,他说……凶手的脚印长七寸,宽两寸半,步长十九寸左右,步宽三寸许,脚尖与脚跟痕迹偏深,起落脚有力,有明显的踏痕和蹬痕……” 法愿闻言,也点头道:“林寺正的确说过这句话。” 静兰同样点头。 萧蔓儿道:“当时我也观察过了,那些脚印,确实踩踏的痕迹十分明显,起落脚的地方踏痕与蹬痕明显,且每个脚印的压痕在细节处,都有一些不同,并不均匀……” “再加上这个脚印的步长与步宽……” 萧蔓儿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将纸张连接好,她说道:“这两个脚印的距离宽度,是林寺正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就是凶手一步正常的步长与步宽。” “我的鞋子比静兰师太的要大一些,你们且看我走一步的情况……” 说着,萧蔓儿一脚踩在了一个脚印上,然后自然迈出另一只脚。 她说道:“你们看,我的另一只脚迈出后,是在这两个脚印之间的,也就是说,这个脚印的步长与步宽,明显比我要更长更宽,并且比例明显也和我的不同,我的步长与步宽正如林寺正所言,更短更窄。” “可凶手却与我正好相反,再结合林寺正刚刚所说,男子的步长更长,步宽更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压痕深浅不均……这一切,都与现场的脚印完全一致!” “所以……” 萧蔓儿这一刻,语气都有着不确定和觉得荒谬了,她说道:“如果按林寺正所言,凶手的脚印完全符合男子的特征,那他就不该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什么!?” “男人!?” 听着萧蔓儿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静慈师太愣在原地,静兰师太一脸茫然。 慧智和慧源更是目瞪口呆。 哪怕是德渺等人,都在这一刻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昨夜半月庵只有香客和尼姑在,而香客也都是女子……并且昨夜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 所以凶手怎么可能会是男人? 都是女子的半月庵内,哪来的男人啊? 这一刻,静慈都觉得荒谬不已,她忍不住道:“林寺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缓缓道:“话语可以骗人,但脚印不会骗人。” “凶手可以通过穿小鞋的方式,改变自己的脚印大小,可步长步宽,脚印压痕,他却无法改变。” 见林枫如此笃定,静慈师太不由皱眉道:“可昨夜半月庵没有男人在啊!怎么可能会是男人作案?” 林枫笑道:“师太你可以确定自己的弟子都是女子,但你怎么就能确定……” 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韩霜霜与孙芸两人,道:“来你庵内借宿的香客,就一定是女子呢?” 众人闻言,刷的一下,视线顿时齐刷刷落在了韩霜霜和孙芸身上。 汪倩连忙后退一步,远离了两人,脸上充满着惊悚的看着两人。 所有人视线,都不断的打量着她们。 而韩霜霜和孙芸见状,彼此看了对方一样,也都连忙惊恐的远离了对方。 那样子,似乎生怕和对方距离太近,会有损自己的名声。 “不对啊!” 慧智这时皱眉道:“如果她们中有人是男子,那一定有十分明显的喉结,可你们看,无论是韩霜霜,还是孙芸,她们的脖子上看不出喉结来。” 众人听到慧智的话,都忙看向两人的脖子。 旋即她们都是一愣。 “的确没有明显的喉结。” “林寺正的喉结就很明显,可她们都看不出来啊……” “这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林寺正判断错了,这明明就是两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男子。” “而且她们看起来,明明就是女子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是男人!” 尼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枫了。 着实是林枫的判断,太有冲击力了。 静慈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真的没判断错吗?” 林枫说道:“喉结的确是男子的标志之一,但没有喉结,不代表就一定是女子。” “本官给你们普及一下知识吧。” “在六岁以前,喉软骨一直在生长,这种情况下,男子的喉结也不明显,男子真正开始发育喉结,是在青春期开始时……当然你们不用管青春期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男子的喉结变得明显,是需要达到一定的年龄的。” “而只要在这个年龄之前,失去了雄性激素……比如说,阉割,做了太监,那么哪怕岁数再涨,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喉结了。” “所以……” 林枫抬眸,看向身体高壮的韩霜霜,缓缓道:“你其实就是太监吧?男子可以伪装女子,但那种阴柔的气质,不是轻易能模仿的出来的,若是太监的话,倒是不用刻意模仿就有那种气质。”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猛的将视线落在韩霜霜的身上。 她们看着样貌娇美,甚至有些丰腴的韩霜霜,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她不是女的?” “他是男人?” “不是男人,是太监!” “那有什么区别,他真的不是女人?” 小尼姑们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而韩霜霜则抿着红唇,皱眉道:“你为何会认为我是太监?为何不怀疑这个胖女人?” 胖女人孙芸脸色一僵,她忍不住心里咆哮:“我胖怎么了?为什么都要盯着我胖说我。” 林枫缓缓道:“还是这个脚印。” “胖人因为身体肥胖,所以步伐比较缓慢,更加稳重,步长也更短,反而不容易出现蹬痕……这一切,都与现场的脚印不相符。” “而且步长和步宽,也与身高有着直接的关系,腿不够长,想走出这种步长来都难……故此,综合来看,只有你这高壮的身材,才能走出这样的步伐。”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直接冷眼看向韩霜霜,质问道:“慧云真的是你杀的!?你真的是不是女人?” 韩霜霜却根本不理睬慧智,他只是看向林枫,道:“如果我不承认你的话呢?你要如何?” 林枫笑道:“随便让人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自然就能知道了……所以,你没必要再否认,那毫无意义。” 韩霜霜闻言,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众人明显感觉到他的气质变了。 原本柔弱的丰腴女子的气质,陡然变得森冷了起来。 韩霜霜自嘲道:“真没想到,我自以为的万全之策,结果竟然会败在几个不起眼的脚印上!” 听着韩霜霜的话,慧源不由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你,你的声音变了!” 没错,韩霜霜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温温柔柔的。 而是直接变得十分尖锐,听起来正如那些宦官的声音。 “你真的是太监!?”静慈师太不由道。 静兰也一脸的震惊,她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都不如这一刻给自己的情绪波动大,她忍不住道:“你……你究竟是谁?你一个太监,为何要假扮女子,为何要杀害慧云?” 韩霜霜闻言,视线看向林枫,他捏着兰花指,笑道:“林枫,你不是厉害吗?那你不妨猜猜我的身份,猜猜我为何要做这些事?” 众人闻言,忙看向林枫。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 林枫迎着韩霜霜的视线,淡淡道:“想要不留喉结,你一定是在青春期之前就阉割了。” “而根据你的岁数,你阉割时,至少是在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期,正是前隋掌控天下的时候。” “所以,你在那时阉割,毫无疑问,为的是去前隋皇宫里做事……” 韩霜霜听着林枫的话,眼皮不由跳了起来,他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头,双眼不由死死地盯着林枫。 “然后呢?”他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吐出。 “然后?”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还有什么然后?前隋被大唐覆灭,你又杀人夺宝,夺走了陛下要给太子祈福的重要袈裟……这还不明显吗?” “韩霜霜……”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韩霜霜的眼睛,沉声道:“你,前隋宦官,为旧主复仇而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世民的邀请,大理寺新人!(二合一) 这一刻,佛殿内静悄悄的。 无论是半月庵的尼姑们,还是来自西域的慧智与慧源,亦或者普光寺的德渺等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吃惊之色。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件袈裟丢失的偷盗案,一个尼姑被杀案的背后,隐藏的真相竟然涉及大唐与前隋的家国之争,竟然是前隋宦官为前隋旧主复仇的动机! 如果不是林枫推理出了真凶的身份,他们就算想破脑袋,都绝对想不到慧云被杀,袈裟消失,竟然是这样的隐秘! 韩霜霜瞳孔在此时也剧烈颤动,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素白的手背上青筋暴露,额头上的血管也在此时狰狞浮现,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咬牙道:“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些都能推断出来……林枫,我真是小看你了!” 林枫被韩霜霜那阴冷的眸子注视,只觉得仿佛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他眯了眯眼睛,微微垂下衣袖,引动了绑在手臂上的小弩机关。 他平静道:“只要能识破你太监的身份,那么猜出伱的身份和动机,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不算困难。”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笑呵呵的看着韩霜霜,道:“你这为旧主复仇的方式,说实话,还挺别致的。” “正常情况下,为旧主复仇,就应该直接杀到仇人面前,能成功最好,失败了也能舍生取义,留下一个忠肝义胆,不畏生死的形象。” “可你呢?为旧主复仇,不对仇人出手,反倒是男扮女装,跑到这半月庵内,偷走为太子祈福的袈裟,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尼姑……怎么着?你不会真的觉得,没有了这袈裟,太子真的就会出事,你真的就能复仇了吧?” 听着林枫的话,韩霜霜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他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林枫,咆哮道:“你懂什么!?如果我能近他李世民的身,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 “我隐藏了那么多年,一直想要出手,可我根本没有机会啊!” “所以我只能蛰伏,只能等待机会!” 林枫似笑非笑道:“你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就是偷个袈裟的机会?” 韩霜霜牙齿都要咬碎了:“如果连袈裟都偷不了,如果连这件小事都做不成,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为大隋复仇?”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我的牛刀小试,只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可我没想到……” 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这个怪物!我明明都那么小心了,我穿小号的鞋子,我嫁祸给静兰,我尽可能的不留下任何线索……可还是被你给找了出来!” 林枫感受着韩霜霜的不甘与愤恨,点了点头,道:“确实……遇到了本官,你的确够倒霉的,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本官对足迹研究的那么深。” 在唐朝这个时期,刑侦技术水平很低下,普通刑狱人员对脚印足迹的研究,都还停留在最浅显的大小上。 可林枫来自后世,后世对足迹的分析,早已有了无数的理论和经验支撑,所以林枫可以根据一个不起眼的脚印,分析出许多的线索来,从而顺利的找到韩霜霜。 但若是换成其他人,肯定做不到林枫这种程度。 所以说,韩霜霜是真的运气不好,今天但凡是其他人来查案,韩霜霜逃脱法网,静兰师太被冤枉的概率至少高达九成。 韩霜霜看着林枫那从容淡然的神色,回想着自己只差一步就要成功的计划,不由怒从心来。 他双眼怨毒的看着林枫,道:“我的确运气很差,遇到了你这个传说中的神探!” “但林枫……你觉得你就运气好吗?” 他忽然一甩衣袖,只见一把匕首,直接从他袖口内甩出,被他瞬间抓住! 他直接一步上前,向着林枫就冲了过去,一边冲,他一边满脸杀机,狞笑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破坏我的计划!” “既然你让我无法成功,那我就杀了你这个大唐最聪明的人!” “只要杀了你,大唐从此就会少一个人才,我也算为大隋立了功,杀不了李世民,我就杀你……林枫,去死吧!” 眼见韩霜霜竟然向林枫突然杀去,在场众人顿时大惊。 静慈慌忙道:“林寺正,快避开!” 其他尼姑也都惊慌的不行。 可她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根本没法帮助林枫。 而且韩霜霜的动手十分突然,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使得她们就算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等她们反应过来时,韩霜霜已经要到林枫面前了。 “完了!” 她们心里都咯噔一下,充满绝望。 可就在这时,她们忽然看到一道身影,陡然挡在了林枫面前。 法愿愣了一下,继而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蔓儿……” 没错,在这关键时刻。 林枫身旁的萧蔓儿,竟然突然冲到了林枫前方,并且还要向韩霜霜冲去。 她竟然要用手无缚鸡之力的肉身,去帮林枫阻挡韩霜霜。 这一幕,直接让法愿和法乐脑袋要炸开了,她们不敢想象,韩霜霜一旦真的被阻拦了,无法杀害林枫,震怒之下,那把匕首会如何刺进她们妹妹的身体。 她们也要冲出,去保护萧蔓儿。 可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她们的距离,根本就来不及。 “完了!”她们的心也绝望了。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们忽然发现,在萧蔓儿即将冲向韩霜霜时,一张大手一把抓住了萧蔓儿的手臂。 然后用力一拽…… 萧蔓儿那柔弱的身体,直接被拽了回去,后背瞬间撞进了一个强壮的怀抱中。 萧蔓儿一怔,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耳畔响起林枫的声音:“平常挺聪明一个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如此冲动……你忘记昨天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萧蔓儿便见林枫另一只手臂忽然抬起,旋即便听咻的一道声音响起。 在林枫那宽大的衣袖内,竟然直接飞射出了一枚箭矢。 那箭矢出现的毫无预兆,韩霜霜根本就没有想到林枫还有这样的底牌,而且他距离林枫也太近了,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瞬…… 噗嗤! 箭矢直接刺进了韩霜霜的心口。 韩霜霜前冲的势头猛然一顿,他瞳孔剧烈一缩,下意识低头看去。 便见自己的心口处,只剩下箭矢的尾端,整支箭矢,竟是完全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瞪大眼睛,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一手搂着娇美的萧蔓儿,一边平静看着他:“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对大唐朝廷充满恶意与敌意,又岂会对你没有防备?” “所以,我既然敢当众戳穿你的阴谋,自然是不怕你的报复的。” “只可惜,你完全被恨意愤怒冲昏了头脑,连如此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韩霜霜听着林枫的话,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你……你……你该死!” 他指着林枫,还想忍痛继续向林枫冲去,可这时,半月庵的尼姑们,以及德渺等僧人都反应过来了。 德渺带着普光寺的武僧,直接向着韩霜霜给出了一脚飞踹。 韩霜霜瞬间倒飞出去。 重重的砸落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经无法爬起来了。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很快他周身就是一片血泊。 眼看韩霜霜再无攻击之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法乐和法愿连忙冲到林枫身旁,她们看着被林枫搂着的萧蔓儿,脸色既是怪异,又是责备:“林寺正,你还不松开蔓儿?” 林枫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着急之下,怕萧蔓儿被韩霜霜给伤了,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将萧蔓儿困在怀中。 可这姿势,确实不太合适,更别说还是在一群尼姑面前。 他连忙松开萧蔓儿,干咳一声:“蔓儿姑娘,非是我故意唐突,刚刚形势危急,我只能这样做。” 萧蔓儿脸颊不由浮现一抹红霞,平常干脆爽利的她,此时也有些羞臊,道:“林寺正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法乐与法愿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枫,然后直接将萧蔓儿拉走,在人群后责备萧蔓儿为何如此冲动,不要命了吗? 林枫见状,摸了摸鼻子,人家亲姐姐教训妹妹,他还真的没法插手。 不过一想到萧蔓儿刚刚那不顾安危,直接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林枫内心就仿佛贴了一贴暖宝宝一样,温暖的不行。 “韩霜霜快不行了。” 这时,有人忽然开口道。 林枫闻言看去,只见躺在血泊之中的韩霜霜,此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确是要不行了。 林枫心中叹息一声,如果韩霜霜不对自己出手,他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只可惜,韩霜霜自寻死路…… “韩霜霜!” 静慈这时忽然走上前去,她向韩霜霜焦急道:“锦云袈裟呢?你把锦云袈裟藏到哪了?” 韩霜霜弥留之际听到静慈师太的话,忽然咧嘴大笑,用尽全身的力气道:“我既然得到了锦云袈裟,岂会留给他李世民?还不明白吗?那袈裟已经被我毁掉了哈哈哈……” “还有……” 他突然看向林枫,双眼瞪大,眼珠外凸,抬起手指着林枫,大声道:“林枫,你不会以为大隋只剩下了我一人吧?你今天阻拦了我,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会有人替我报仇的,我在地下等着你哈哈哈哈……” 笑声到一半,戛然而止。 韩霜霜抬起的手骤然摔落下去,他眼中再无光采,已经咽气了。 静慈师太听到韩霜霜的话,脸色不由惨白了起来,她全身一晃,差点没有摔倒。 锦云袈裟被毁了,也就意味着她们交不出锦云袈裟了。 哪怕真凶已经找到,可李世民的怒火,也绝对不会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到时候,半月庵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静慈师太满头冷汗,手脚冰凉。 林枫也眯了眯眼睛,听韩霜霜的话,前隋好像还有一些不愿接受新朝代的人? 自己阻拦了他,算不算捅了这群人的马蜂窝了? “还真是麻烦从天降啊……” 不过林枫倒也并不担忧,想要对付自己的人还少吗?四象组织,西域商人,金钗传承者,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前隋势力罢了,债多了不愁,林枫心态很好,对这种事看的很开。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完全不受韩霜霜的影响,可静慈师太,还有半月庵的其他人,可没有林枫这样好的心态。 一想到锦云袈裟被毁了,她们交不出锦云袈裟,即将要承受李世民的怒火,她们就忧从中来,情绪十分的低迷。 连德渺这些普光寺的僧人,也不由唉声叹气,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会如何受到牵连,何其倒霉了。 林枫看到这一幕,想了想,蹲下身,查看韩霜霜的情况。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韩霜霜的鞋子、衣服,蹙眉想了想,又抬起韩霜霜的手,视线在韩霜霜的手上查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韩霜霜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脸色难看,愁云惨淡的静慈师太等人,缓缓道:“你们真觉得他毁掉了袈裟?”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不由一怔,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林枫是什么意思,便听萧蔓儿的声音响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韩霜霜在骗我们?他没有毁掉袈裟?” “什么!?” 刷的一下! 众人闻言,原本低沉的情绪,陡转直升,她们双眼瞬间浮现希冀之色,连忙齐刷刷看向林枫。 静慈师太更是顾不得沉稳了,忙问道:“林寺正,真的吗?他真的在骗我们?袈裟真的没有被毁掉?” 林枫迎着众人紧张期盼的视线,缓缓道:“我在韩霜霜的尸首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或许能帮你们找到袈裟……” “真的?”静慈双眼不由露出期待之色。 林枫道:“至少可以试一试。” 说着,他看向静慈,道:“师太,带我去韩霜霜的房间看一看吧。” 静慈一听,当即道:“林寺正这边请。” 一边说,她一边前面带路。 林枫跟在静慈身后,迅速离开了佛殿,其他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也都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静慈停在了一个房间前。 她看着眼前房门紧闭的房间,说道:“这就是韩霜霜借宿的房间。” 林枫微微点头,直接推开了门。 进入房间后,林枫便发现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和慧云的房间没什么区别。 都十分的简单,走的是极简风。 桌子上摆放着水杯水壶,墙边有一个柜子。 然后就是床榻。 寺庙的生活,果然都很俭朴。 林枫视线扫过房间,道:“师太,你们在搜查鞋子时,应该翻过她的柜子了吧?” 静慈点头:“翻过了,她的柜子里只有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是衣服和胭脂水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点男子的东西都没有,所以贫尼着实是无法想象,他竟然不是一个女子。” 林枫笑了笑:“他如此谨慎,岂会在这种日常细节上暴露?” 静慈感慨道:“也是,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他其实不是女子。” 说着,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来他的房间,是认为袈裟被他藏在这里了吗?可我们已经搜查过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袈裟的影子。” 林枫闻言,笑道:“你们的确搜查过了,但这并不代表,袈裟就没有在这里。” 静慈不解了:“我们搜查的很认真啊,连床榻下面,甚至房梁上都检查过,的确没有任何袈裟的踪迹。” “师太可知道我在韩霜霜的尸首上,发现了什么?”林枫突然问道。 静慈摇头。 林枫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缓缓道:“我之前检查韩霜霜的尸首,是想从他的尸首上看看能否发现线索,来判断他都去过什么地方,从而来推测他有可能将袈裟藏在哪里,或者毁掉袈裟时,是在什么地方毁掉的。” “不过很可惜,他的鞋子已然不是昨夜行凶时的鞋子了,上面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他的衣服上也很干净,同样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静慈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不由一沉,她能够感受到,韩霜霜究竟有多谨慎小心,这是真的一点破绽都不给他们留。 “不过……” 林枫来到床榻前,笑道:“就在本官觉得什么线索也找不到时,本官看到了他的手,出于习惯,本官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结果……在他的手指上,本官发现了……针眼的痕迹!” “针眼?”静慈一愣,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就听林枫道:“针眼的痕迹很小,一般情况下,很快就会复原。” “可是他手指上的针眼,却仍旧存在,且十分明显……这说明什么?” 静慈毕竟是女子,平常也都是自己做针线活,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她双眼忽然一瞪,道:“说明他近期,用过针,做过针线活!” “近期?有多近?” 林枫笑道:“敢问师太,他在半月庵借宿几天了?” 静慈连忙道:“三天了,正常他是要吃斋念佛七天的。” “那三天……针眼也差不多该愈合了吧?”林枫道:“也就是说,他手上的针眼,绝对是在半月庵内出现的。” “可他的衣服没有任何补丁的痕迹,师太觉得……他没有缝织衣服,那他用针做了什么?” 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静慈身为半月庵的掌门,若是还不明白,那也就不配做这个掌门了。 她双眼亮起,忍不住激动道:“难道……难道是藏匿袈裟?” “而能够用针线藏匿袈裟,且我们搜查还没有搜查到的地方,就只剩下……” 说着,她视线陡然看向林枫面前的床榻,看向床榻上叠的板正的被子,道:“难道,袈裟藏在那被子里?” 林枫听着静慈的话,笑着拿起了床榻上的被子。 他抓住被子缝着线头的两端,道:“是否藏在被子里……一看便知。” 说着,林枫直接用力。 便听“滋啦”的声音响起。 被子瞬间被林枫给撕开了。 而随着被子的撕开,一个暗红色的,看起来很旧的袈裟,直接映入众人眼帘。 尼姑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双眼都亮了起来。 “锦云袈裟,真的是锦云袈裟!” “锦云袈裟竟然真的被韩霜霜藏在了被子里!” “太好了,袈裟没有被毁掉!” “我们不会有危险了!” “林寺正真的帮我们找到了袈裟!林寺正太厉害了!” “怪不得我们没有搜到,谁能想到,他会把袈裟藏在被子里,袈裟柔软,不拆开被套,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他藏得如此之深,都被林寺正发现了,林寺正真的太神了!” 小尼姑们一个个目光崇拜的看着林枫,双眼明亮的就和那璀璨的星辰一般。 饶是沉稳的静慈师太,此刻都忍不住道:“林寺正,贫尼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若是没有你,今天真的就是我半月庵的末日了!” 静兰师太也连连点头。 哪怕慧智和慧源这两个西域尼姑,也都满是敬畏的看着林枫,觉得林枫真的宛若神人。 而德渺等僧人,则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声音轻快了起来,再无刚刚的苦大仇深。 林枫感受着众人崇拜感激的目光,轻笑着将袈裟交给静慈,道:“师太将我请来,为的就是调查此案的,本官既然接受了师太的请求,自然要全力以赴,所以这不算什么。” “只要……” 林枫视线看了一眼人群中含笑看着自己的萧蔓儿,笑道:“只要师太别怪我拐走了你们的佛女就好。” 听着林枫调侃的话,萧蔓儿不由嗔怪的白了林枫一眼。 静慈师太则笑道:“蔓儿有自己的想法,贫尼也支持她,不会怪她,更不会怪林寺正。” 林枫哈哈一笑,他想了想,忽然道:“师太,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静慈忙道:“林寺正尽管说,只要是贫尼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林枫道:“我想看一看你们半月庵的宝物紫檀云珠。” ………… 一个布满牌位的房间。 静慈向牌位拜了拜,然后点燃三根香,旋即将供奉的一串佛珠取了下来,递给了林枫,道:“这就是紫檀云珠,若非紫檀云珠是我们半月庵创始人留下的遗物,以林寺正对我们的恩情,送给林寺正都可以。” 林枫笑道:“我就是对这紫檀云珠有些好奇,看看便可。” 静慈点了点头:“林寺正随便看,贫尼还要处理后续之事,就不陪林寺正了。” 林枫拱手:“师太去忙便可。” 静慈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林枫。 林枫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佛珠的重量不轻,表面涂抹着油膜物质,使得哪怕过去了百余年,佛珠仍旧光滑,并未开裂。 这串佛珠一共有四十九颗珠子,每一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佛像,林枫对佛教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这些佛像代表着哪些菩萨罗汉。 而除此之外,佛珠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慧智她们三人听到了传言,说紫檀云珠上藏着皇室宝库的秘密……静慈师太也说过,这串佛珠传说藏有一些秘密……” “不出意外,这佛珠应该真的有些秘密,可秘密在哪呢?” 林枫一颗颗的佛珠看过,并未发现这些佛珠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 “难道……秘密不在佛珠表面,而在佛珠里面?需要将佛珠弄碎?” 他磨了磨牙,这可不是他能轻易尝试的,不说这佛珠是半月庵的至宝,单说他没有万全把握秘密一定在佛珠内,一旦将其弄碎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现,而佛珠也没法复原了,那可就傻了。 所以再三检查后,确定无法直接窥破佛珠的秘密,林枫也便不再纠结。 原本佛珠的消息就是意外得到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未必有什么用,他可以先让人盯着这串佛珠,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破解佛珠之谜也不迟。 将佛珠放回原处,林枫向牌位拜了拜,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便看到萧蔓儿正站在树下,看着两个麻雀凑到一起叽叽喳喳。 听到林枫的脚步声,萧蔓儿回过头看向林枫,阳光照在她的脸庞上,衬得她那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的美艳。 “看完了?”萧蔓儿双手背在身后,轻笑开口。 林枫只觉得眼睛都被萧蔓儿的美丽给晃到了,他笑着点头:“没研究明白。” 萧蔓儿笑道:“师太她们研究了一百多年都没研究明白,你若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那才奇怪。” “也是。” 林枫来到萧蔓儿身旁,闻着少女身上传出的清香,道:“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回长安?” “不和师太她们辞别?她们对你十分感激,接下来肯定要好好感谢你招待你。” “不了。” 林枫看向萧蔓儿,轻笑道:“我今天来萧府,可不是为了她们而来的,我是为你而来的,既然她们的事情解决了,那我得抓紧时间好好陪你,比起与你在一起的二人时光,那些感谢又算得了什么?” 萧蔓儿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这些话,她漂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林枫,旋即……眉眼弯弯,俏皮吐舌:“好,那我们就偷偷离开,不让她们知道。” ………… 翌日。 休息了两天的林枫,神清气爽来到了大理寺。 自从进入大理寺后,就都是同僚的问好声。 这让林枫对自己在大理寺排行前五的身份,有着十分清晰的感受。 来到自己的办公房后,林枫便伸了伸筋骨,直接投身到卷宗的翻阅中。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案子,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林枫对接下来重点要翻阅的卷宗类型,心里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他有预感,距离他找到卷宗里隐藏的秘密,不远了。 就这样,林枫迅速将卷宗分门别类,将自己要重点翻阅的卷宗找了出来。 然后开始对卷宗内容进行检查、分析和判断。 一份份卷宗被林枫翻过,放到右手边。 渐渐地,右手边的卷宗开始堆积了起来,而林枫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咚咚咚。”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萧瑀的声音传来:“子德,是本官。” 林枫闻言,这才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他说道:“萧公请进。” 嘎吱——门被推开。 萧瑀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看到林枫,他笑呵呵道:“本官还以为你来大理寺后,会先找本官聊聊天,没想到你直接一头就扎进了办公房内。” 林枫伸了下腰,请萧瑀入座,笑道:“王寺正的卷宗一直没时间翻阅,下官只能抓紧时间,免得又发生突发事件,耽误时间。” 萧瑀点头:“的确,身在朝堂,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会有一些事落到我们头上。” 林枫起身,为萧瑀倒了杯水,道:“萧公来找下官,应该不是为了闲聊吧?” “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萧瑀看向林枫,也不耽搁时间,直接道:“第一件事,大理寺来了一个新人,接替你之前的位置。” 林枫眸光一闪:“新的大理寺丞?是谁?” 自从林枫成为大理寺正后,大理寺丞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林枫本以为萧瑀会从大理寺的其他人员里选择,可听萧瑀的意思,似乎不是这样。 萧瑀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张顗(yi)。” “张顗?”林枫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萧瑀道:“张顗,字慎微,工部尚书张亮之子……本官送你的弩箭,就是工部为你专门制作的。” 林枫恍然点头,张亮他自然知道是谁,未来的凌烟阁功臣,也是开国功勋。 他看向萧瑀,道:“下官怎么一点都没听过张顗会来大理寺的消息?” 萧瑀端起水杯,抿了口水,道:“所以本官刚刚才说,身在朝堂,总会有一些事落在我们头上。” 林枫眼眸微闪,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萧瑀没有明说,就代表不好说出来,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涉及多方的博弈,关乎多方的利益。 就如之前大理寺正的位置,吏部尚书高士廉还想让别人来担任呢,如果不是萧瑀、魏征和戴胄三个大佬一起为自己争取,大理寺正的位置可能就要被高士廉的人代替了。 思于此,林枫道:“对张顗……下官该怎么对待?” 他对这种朝堂官场的明争暗斗并不了解,需要好好请教大佬。 萧瑀笑道:“来了大理寺,那就是你的下属,你不用管他是什么来历,就和李浩淼一样,正常使唤。” 林枫明白了。 插人可以,但人来之后,就得好好做事,否则萧瑀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样说来,李浩淼也是李靖一方弄进大理寺的? 这大理寺的人员成分,也很复杂啊。 他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萧瑀说道:“你毕竟为官时间尚短,时间长了,你就明白这里面的条条道道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本官,有本官在,只要在大理寺,谁也翻不起浪来。” 林枫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这些。 “那第二件事呢?”他问道。 “第二件事……” 萧瑀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下时辰,道:“走吧,跟本官去一个地方,有人要见你。” “见我?” 林枫一怔:“谁?” 然后他便见萧瑀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道:“昨天你在半月庵所做的事,今天已经传开了,你找出真凶,找回了锦云袈裟,让高僧为太子的祈福可以正常举行,陛下很高兴……所以……” 萧瑀笑道:“陛下,要见你。” 好久没求票了,求月票、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展露锋芒,李世民认可了!(二合一) 宽敞的长安城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穿过人群,向朱雀大街驶去。 马车上,林枫正在向萧瑀请教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虽然他参加朝会时,天天都能见到李世民,但那毕竟是公开正式的场合,而且他的五品身份,基本上就是站在距离李世民最远的地方,安静吃瓜,根本就没有和李世民交谈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李世民要在私下里见他,且还是专门要见他,这场合可和以往不同,他必然要与李世民交谈,这对林枫而言,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次。 而林枫对李世民脾气如何,性格如何,并不了解,一旦表现不好,好事都可能变坏事,所以他只能向萧瑀请教,希望萧瑀能给出建议,帮他避雷。 萧瑀自然明白林枫心中的忐忑,他笑呵呵道:“别担心,陛下和你所了解的其他帝王不同,陛下心胸豁达,知人善用,是真正的明君,远没有那些猜忌心强的暴戾帝王难以相处。” “陛下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别的话不要多说,态度恭敬一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有本官在呢,若是你真的有什么话说错了,也有本官帮伱,所以你放宽心便好。” 听到萧瑀这样说,林枫松了口气。 这就是背靠大佬的好处,处处都有提点,有了这些信息,以林枫的本事,自然就能如鱼得水,长袖善舞。 他点头道:“萧公这样说,下官就放心了。” 说着,他看向萧瑀,好奇道:“萧公,你说陛下见下官,为何不直接召唤下官呢?反而让萧公你传话,而且去的还不是皇宫?” 他们现在所去的方向,与皇宫的方向正好相反。 按照萧瑀的话,是李世民要在一个酒楼内见他。 这让林枫觉得有些奇怪,正常来说,皇帝见臣子,直接一句话,自己就得屁颠屁颠赶过去,哪用得着堂堂皇帝亲自出来? 萧瑀闻言,神色也有一些疑惑。 “确实和往常不同,不过身为臣子,我们只需要听从命令便可,至于陛下为何要这样做,这其中或许有陛下的深意。” 林枫见萧瑀也不知道,微微点了点头。 萧瑀对李世民算是足够了解的了,既然他都不清楚,那自己也就别乱猜了。 伴君如伴虎,谨言慎行肯定没错。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与萧瑀闻言,没有任何耽搁,迅速下了马车。 这时林枫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装修的低调奢华的酒楼。 酒楼生意很好,刚午时,一楼大厅内就已经坐满了人。 喧闹的声音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萧瑀道:“走吧,陛下在三楼。” 林枫跟着萧瑀进入酒楼,穿过一楼大堂,登上了楼梯。 一楼是普通食客用餐的地方,十分喧嚣,到了二楼,就安静许多了。 二楼都是雅间,在这里用餐者,非富即贵。 而到了三楼,则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了。 刚登上三楼,就见三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他们虎背熊腰,身材十分魁梧,随着林枫与萧瑀的抵达,双眼就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们,顿时给林枫一种被野兽注视的错觉。 林枫心中一动,这种感觉,在皇宫上朝时,他就从宫里的侍卫身上感受过。 难道……他们都是宫里的侍卫? 林枫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 萧瑀则对他们的存在毫不意外,他向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展开双臂,任由他们搜身。 等他们搜完后,便带着同样被搜完身的林枫,来到了三楼唯一的房间前,向着守在房前的两个同样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道:“还请通报,就说萧瑀与林枫到了。” 左侧的侍卫拱手道:“陛下有令,萧寺卿与林寺正抵达后,可直接进入。” 一边说着,他一边直接打开了紧闭的门扉。 萧瑀眸光闪了闪,旋即笑着看向林枫,道:“不用通报,这可是一种殊荣,本官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殊荣呢,今天看来是借了你的光了。” 林枫闻言,笑道:“萧公就别开玩笑了,下官哪值得陛下特许,这肯定是陛下看在萧公的面子上,给的特许。” 萧瑀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林枫这是故意哄自己开心,但哪怕他明知道这些,可心里还是很受用,这让他不由感慨,林枫这小子就是有眼力见,太会说话。 而林枫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倒也不用担心林枫接下来会说错话了,这小子聪明的很,想让他出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笑呵呵道:“走吧,去见陛下。” 说着,他率先进入房内,林枫紧跟在身后。 进入门后,林枫才发现这是一个长长的廊道,廊道两侧站着十几个侍卫,这些侍卫目不斜视,就仿佛没看到他们到来一样。 两人穿过侍卫,向前走了一会儿,才又到一个房前。 而这个房间的门此刻正洞开着。 萧瑀道:“挺胸抬头,不卑不亢,别表现的太谨小慎微,陛下喜欢有胆色又有脑子的人才。” 林枫闻言,顿时挺直背脊,跟着萧瑀进入了房内。 刚进入房中,林枫就看到了两道身影,正坐在一张小桌子两侧,似乎在下着棋。 左边男子三十多岁的年龄,身着华服,气度不凡,脸上虽然有着笑容,可却充满着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他就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而李世民对面,与李世民对弈的人,林枫也认识。 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在上朝时,这人站在百官的最前方,与房玄龄左右相对,正是开府仪同三司,齐国公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愧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微服出行,也带着他……林枫迅速扫过两人,旋即便和萧瑀齐齐向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捏着棋子,笑着看向两人,道:“爱卿不必多礼,快平身吧。” “谢陛下!” 林枫与萧瑀直起身来。 李世民视线扫过两人,最后停在了林枫身上,看着林枫,他缓缓道:“朕听说了你昨天在半月庵查案的事,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揪出前隋宦官,并且找回锦云袈裟,确保为太子祈福的事不受影响,做的很不错,朕准备给你一些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如此开门见山,一点都不铺垫?皇帝都这样直来直去的吗……林枫大脑转动,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道:“查案本就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臣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而已,岂敢多要赏赐?” 萧瑀的心刚刚都要悬起来了,生怕林枫志得意满,真的索要奖励。 陛下可以说这些话,但当臣子的,绝对不能主动索要,更不能挑三拣四。 好在林枫没有跳进坑里,这让萧瑀心中长出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奇怪,陛下很少用这种方法试探别人的,怎么今天刚见到林枫,就挖这样的坑? 陛下难道对林枫心有不满? 他想到这些,心又悬起来了。 一旁的长孙无忌视线打量了林枫一眼,旋即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眸光微闪。 而李世民则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笑着,道:“不错,不居功,不贪利,不过你既有功,还是该赏赐,朕便赏你丝帛百匹,宝马二十匹,宝玉十枚。” 皇帝下令,臣子自然不能拒绝,林枫当即行礼:“臣拜谢陛下恩赐。” 萧瑀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起来。 陛下刚刚明显是挖坑试探,可现在的赏赐,却又是实打实的,这也不像是对林枫不满的样子啊。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连熟悉李世民的萧瑀,都猜不出李世民的心思了。 李世民对林枫的行礼笑着摆了摆手,他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笑道:“如何?” 长孙无忌眸光闪了闪,他笑道:“林寺正的确心思敏锐,知进退……臣这段时间经常听闻林寺正的断案事迹,对林寺正的本事十分敬佩,现在在这里,不知林寺正可否露一手,让我和陛下瞧瞧?” 这是要考验我的本事? 长孙无忌无缘无故干嘛要考验我? 而且李世民刚刚的样子也很奇怪…… 林枫总觉得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今天在这里见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不过两人不说,他也没法猜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况且在大老板面前,自己怎么都不能露怯。 所以他直接道:“齐国公谬赞,下官其实就是有些许的查案能力罢了,没传言中那么玄乎……不过若齐国公有什么案子想让下官调查,下官也愿为齐国公分忧。”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本官倒也没什么案子……” 他想了想,旋即道:“素闻林寺正最善观察细节,最善寻找线索,推理能力极强……那林寺正不如猜一猜,本官与陛下,我们是从何处来的这酒楼?” 听到长孙无忌的话,萧瑀面色不由微变。 这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林枫哪能轻易猜出? 而且李世民微服出行,定会避人耳目,估计就算去街上询问行人,都没人能给出准确回答。 更别说林枫是被自己带来的,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李世民要在这里见他,他怎么能推测的出来? 长孙无忌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林枫! 林枫哪里得罪他了吗? 萧瑀眸光微闪,连忙道:“齐国公,查案也得有线索才行,也需要时间,而林枫来之前毫不知情,毫无准备,你让他分析推测这些,着实是有些难度。” 长孙无忌闻言,只是轻笑道:“本官可是听说林枫查案,无论案子有多复杂,无论是多久之前的案子,似乎都是一天之内就能调查出真相的。” “人人都说他断案如神,是神探……那么难的案子他都能轻松解决,想来推测出本官和陛下的行踪,对他也不会太难。”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说是吧?” 林枫能说不是吗? 萧瑀心中焦急,不由看向李世民,想要向李世民为林枫说情。 可李世民却似乎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只是轻飘飘看了萧瑀一眼,直接让萧瑀到了嘴边的话一顿。 萧瑀了解李世民,他很清楚,李世民那个眼神,分明是不让自己为林枫开口。 难道长孙无忌的行为是陛下默认的? 对林枫的为难,是陛下也要做的? 可为什么啊? 陛下为何要为难林枫? 萧瑀心中越发的不解了起来。 他本以为林枫今天来见李世民,会是十分轻松的好事,可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了。 让他连帮林枫都帮不到。 “齐国公说的是,这件事,的确不算难。” 可就在这时,就在萧瑀心中焦虑又不解的时候,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萧瑀愣了一下,旋即连忙看向林枫。 长孙无忌也是眸光微闪,视线看着林枫。 而李世民,则从棋盒内随手抓起几枚棋子,指尖转动棋子,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帝王之心。 林枫先看了萧瑀一眼,给了萧瑀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道:“只是猜陛下与齐国公从何处来的酒楼,的确没有太大难度,所以下官想要增加一些难度。” “哦?” 长孙无忌眉毛一挑,道:“你想怎么增加难度?” 连李世民都被林枫的话引起了兴趣,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些许的好奇。 林枫看着两人,笑道:“下官就猜一猜你们离开皇宫后,一直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行踪吧。”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无忌眸光陡然闪烁了几下,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笑道:“有趣……本官还是第一次遇到喜欢给自己增加难度的人。” “行,那你就猜一猜,本官也不让你白猜,如果你能猜对,本官就送你一件好东西。” 好东西? 能让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佬认为是好东西的,绝对不会差。 林枫笑呵呵道:“那下官就多谢齐国公了。” 长孙无忌看着林枫,道:“可如果你因为自大,猜错了,那林寺正,本官可要对你的本事重新进行评估了。” 萧瑀闻言,心中不由一紧。 他也觉得林枫给自己主动增加难度的事,着实是有些自负了。 哪怕林枫本事再高,可也不该在陛下面前,如此托大。 万一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林枫看着萧瑀给自己使眼色,自然能明白萧瑀心中的想法。 可萧瑀哪里明白林枫的苦衷,林枫的确有办法知道李世民他们去了哪,但他没法知道先后顺序。 也就是说,单纯去猜来到酒楼前,李世民他们去了哪里,需要依靠的是运气。 在大老板李世民面前表现,结果还要依靠运气,万一运气不好错了,那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林枫才主动提出增加难度。 而说是增加难度,其实就是去掉运气的成分。 毕竟林枫说的是能猜出他们的所有行踪,可没有说先后顺序,即便顺序错了,他也没错。 “那接下来,林枫可以调查了。” 长孙无忌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道:“不知林寺正要怎么调查,需要多久?” “本官需要提醒林寺正一下,陛下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所以你得抓紧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萧瑀道:“半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这么点时间,连搜查线索都不够。” 长孙无忌笑呵呵道:“本来本官只是让林寺正猜出我们是从何处来酒楼的,是林寺正自己增加了难度,所以时间不够,可怪不得我们。” “而且本官觉得……”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既然如此有信心,半个时辰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萧瑀越发为林枫担忧了,长孙无忌明显是故意在为难林枫。 半个时辰,能做什么啊? 谁家破案是以半个时辰来界定的? 可长孙无忌都将林枫架到火上了,李世民就在一旁看着,林枫哪能说一个不字? 萧瑀心中不由叹息,这下真的麻烦了。 可谁知,林枫听着长孙无忌的话,却是笑道:“半个时辰的确够了,而且太多了,既然陛下时间宝贵,微臣岂能在这里浪费陛下的时间?所以……” 他笑着说道:“微臣现在就告诉你们结果吧。” “什么?” 表情笑呵呵的长孙无忌听到林枫的话,不由一怔。 他听着林枫的话,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由道:“你说……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们结果?” 萧瑀也愣住了,连忙看向林枫。 李世民深邃的眸子轻轻一闪,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林枫迎着众人或不敢置信,或意外的视线,也不墨迹,直接道:“陛下离开皇宫后,应该去了东宫与普光寺,最后在来这座酒楼的途中,还逛了西市。” 林枫直接一口气,将答案说了出来。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林枫竟然真的给出了答案了! 这……他说的对吗? 萧瑀不由下意识看向长孙无忌和李世民。 然后他就发现,李世民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讶之色,看向林枫的视线,半天都没有移开。 而长孙无忌,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被愕然所覆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心机深沉的长孙无忌,露出这般明显的情绪! 那样子,分明代表着……林枫的答案,似乎,真的说对了。 可这……林枫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他明明和自己一起来的这里,甚至在来之前,他都不知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要在哪见他,他怎么就能一下子猜出这些来? 萧瑀神色茫然,十分迷茫。 林枫看着神色意外的三人,笑呵呵道:“齐国公,不知下官的推测,对还是错?”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无忌愕然的表情缓缓消失,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露出笑容,抚掌道:“厉害!当真是厉害!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神探!” “你给出的答案分毫不差!” “不过……” 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你甚至都没有去调查,怎么本官刚对你问出问题,你就有了答案?” 李世民指尖捻动棋子,视线也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下官或许因为职责的原因,养成了一些职业习惯,比如说,下官会对周围环境十分在意,会下意识观察所看到的每一个人,所经过的每一个环境,会去判断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合常理等。” “因此,在进入酒楼后,下官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进行了观察。” “而一个人去过什么地方,只要他们不是刻意隐藏,就都会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比如说……” 林枫视线看向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的鞋子,说道:“陛下与齐国公的鞋子上,沾染着一些红色的尘土。” “红色的尘土?”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在他们鞋尖和鞋帮处,的确有一些红色尘土。 不过对这些,他们并未注意过。 “这能代表什么?”长孙无忌道。 林枫笑道:“代表的东西可多了。” “陛下的鞋子每天都会更换,所以可以确定,陛下今晨的鞋子绝对是十分干净的,而在皇宫里,地面都是铺的干净的地板,陛下根本没法在皇宫里沾上这么多的尘土,更别说齐国公的鞋子也有这样的尘土。” “这就说明,你们的尘土是你们共同沾上的,你们去过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绝不是皇宫。” 李世民听着林枫的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长孙无忌见状,也点头道:“分析的确有理,然后呢?你不会就靠这些,就猜出我们去哪了吧?” 林枫笑道:“这当然还不够,下官之所以推测出你们去了普光寺,有两点。” “第一,就是这尘土是红色的!” “你们会沾染红色的尘土,代表你们一定去过泥土是红色的地方,而这种地方下官正好知道一处,那就是普光寺主持的院子。” “第二,便是昨天下官在半月庵查案时,得知给太子祈福的高僧要入住普光寺,得知德渺大师他们要将锦云袈裟接到普光寺去!” “而陛下对太子十分疼爱,对太子殿下的祈福之事十分在意,再加上昨天发生了锦云袈裟差点丢失的事,所以陛下有理由亲赴普光寺,去对普光寺的僧人进行叮嘱,让他们好好准备接待西域高僧,好好保护锦云袈裟,绝对不能再发生半月庵类似的事。” “综上两点,都符合普光寺的条件!所以下官便大胆推测,陛下去过普光寺!” 听着林枫的推理,长孙无忌看向林枫的神色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他深深地看着林枫,点头道:“有理有据,本官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林寺正不愧是神探啊。” 萧瑀闻言,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刚刚他对林枫有多担忧焦虑,现在就有多欣慰。 毕竟难度越大,收获也越高。 林枫这下子,是真的在李世民面前长脸了。 亲自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和听他人禀报林枫的表现,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李世民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看林枫的神色,满意之色也更多。 “那去东宫呢?”长孙无忌继续问道:“这一点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本官和陛下在东宫,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枫点头道:“的确,陛下和齐国公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从你们身上,下官也推测不出什么。”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去过东宫的?”长孙无忌蹙眉道。 林枫笑道:“虽然你们身上没有线索,可不代表外面的侍卫身上,没有线索。” “侍卫?”长孙无忌眉头一挑。 林枫点头道:“这些侍卫既然会在外面保护陛下,就说明陛下微服出巡时,他们一定一直在周围保护。” “那也就是说,主要是陛下去的地方,他们肯定也去了。” “而正巧,在刚刚下官与萧寺卿进入三楼时,被两个侍卫搜查过身体,在他们搜查下官的时候,下官发现一个侍卫的衣摆处,正沾着一些灰色的粘稠状的东西。” 灰色的粘稠状东西? 萧瑀皱了皱眉头,他没注意,还真不知道这些。 长孙无忌道:“那能说明什么?” 林枫笑道:“这种灰色的粘稠状的东西,恰巧在侦破王寺正被杀案时,真凶曾用其陷害过他人,所以下官正好知道此物是什么。” “是什么?”长孙无忌问道。 林枫看向他,缓缓道:“糯米灰浆!” “所谓的糯米灰浆,就是将糯米熬成汁,然后与三合土混合而成,它是一种十分重要且昂贵的建筑材料,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哪怕是朝廷,也会选择性的使用它。” “而正巧,因为王寺正的案子,下官知道此时,在整座长安城内,只有东宫正好在进行修葺扩建,而东宫所用的就是糯米灰浆。” “再联想到太子殿下染了病,陛下疼爱太子殿下,所以去探望太子殿下十分正常……” “因此……” 林枫笑了笑,道:“下官便推测出,陛下肯定也去过东宫。” 长孙无忌听着林枫的话,眼中难掩震动。 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对一个普通侍卫都那般关注,更没想到林枫的学识如此丰厚,连工部的用料都知道。 他缓缓点头:“本官不能不说一句厉害,你让本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恐怖的洞察和推理能力。” 林枫连忙谦逊道:“下官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如果不是侍卫正巧在衣摆上沾了糯米灰浆,下官也无法判断出这些来。” 长孙无忌摇头道:“你的本事就是你的本事,不必过于谦逊,说说最后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之前,还去过西市?” 林枫笑道:“这就更简单了……” 说着,他抬起头,视线看向另一张桌子,只见那张桌子上正放着一些油纸包。 林枫道:“这些油纸包只有小贩打包食物时,才会使用,而这个油纸包的右上角,有一朵梅花图案,那是店家为了区别于别家所专门设计的小心思。” “恰巧下官有一次去西市赴宴时,见过这个油纸包,知道只有西市才有,所以下官才推测出你们去过西市。” “而陛下和齐国公去东宫,去普光寺,不好抱着这些食物,故此显然……你们只能是回来时,路过西市,顺手买的。” 这时,突然间,击掌声响起。 “精彩!果真精彩!”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世民,在听完了林枫的所有推理后,直接击掌赞叹:“朕之前只是听别人汇报你的事,可那种文字的描述,与亲眼见证你的推理,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朕终于明白,为何魏征那样要求高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了,林枫……你的确很有本事。” 林枫闻言,连忙谦逊道:“臣也就是运气好一些,正好发现了线索。” 李世民笑道:“得到朕的夸奖,仍如此谦逊,怪不得魏征对你如此称赞。”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道:“如何?” 听到李世民再问同样的问题,长孙无忌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重重点头,道:“臣认为,以林寺正表现出来的本事,足以胜任这个任务,陛下可以放心交给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东宫魅影,堪比赵德顺案的顶级大案! 听着长孙无忌的话,林枫和萧瑀心中都是一动。 原本两人就觉得今天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有些奇怪,现在听来,果真是有内情。 长孙无忌向李世民说林枫能够胜任“这个任务”,这个任务指的是什么? 林枫眸光微闪,视线看向萧瑀,露出询问之色,可结果萧瑀却也摇着头,表示并不知情。 “连萧瑀都不知道,看来所谓的‘这个任务’藏的很深啊,而且他们详细的知道我查过的所有案子,还要当面对我进行考验试探,这方方面面都证明长孙无忌所谓的任务,恐怕并不简单。” 林枫心中进行揣摩,但脸上没有显露分毫,仍是谦逊的模样。 萧瑀也和林枫一样,纵使心中疑惑好奇的不行,可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来,一副专心致志认真听讲的样子。 绝不给任何人能挑出毛病的机会。 长孙无忌余光扫过两人,看着两人一个模子出来的样子,眼皮不由一跳,暗道:“真不愧是萧瑀带出来的,大小两个狐狸。” 李世民得到了长孙无忌的答复,神色并无意外,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盒中,视线重新落在林枫身上。 声音温和道:“林枫,辅机对你的考验,其实不是为了为难你,而是现在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办,可这个任务十分紧急,对破案能力有极高的要求,若是能力不够,接了这个任务,不仅会害了伱,更会害了大唐与吐蕃的两国情谊,故此朕不能不谨慎一些。” 大唐与吐蕃的情谊? 林枫眸光一闪,心中突然想起了当时参加王勤远辞别宴时,在马车上,大理寺消息达人李浩淼跟他分享的消息。 李浩淼告诉他,吐谷浑不断滋扰大唐与吐蕃边境,影响两国边境的安稳,所以吐蕃想要与大唐联手,出兵吐谷浑,彻底解决这个不安生的邻国。 为此,吐蕃专门派遣使臣前往大唐,想要与大唐沟通联手事宜,缔结相关盟约。 而吐谷浑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向大唐递交了出使文书,想要出使大唐,李世民似乎也同意了。 按照李浩淼所说的时间,现在吐蕃使臣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难道……是吐蕃使臣发生了意外? 该不会和吐谷浑有什么关系吧? 林枫心中思索猜测之时,李世民开口道:“辅机,你来为林枫说说昨夜发生的事吧。” 昨夜? 时间这么近?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昨晚在他们安然酣睡时,发生了他们不知晓的意外。 长孙无忌先是向李世民点头称是,旋即看向林枫,神色凝重,沉声道:“昨夜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出使大唐的吐谷浑与吐蕃使臣,代陛下招待使臣,彰显我大唐的待客之道。” “原本宴席上,主客尽欢,即便是吐谷浑使臣,也都十分有礼,感谢大唐的重视,吐蕃使臣更别说了,一个劲的称赞大唐,气氛十分融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宴席的气氛最融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听着长孙无忌的话,林枫和萧瑀背脊都下意识微微挺直,内心缓缓悬起,他们知道,关键的地方到了。 长孙无忌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吐蕃的一个使臣,在那时,突然掀翻了桌子,陡然起身。” “他双眼满是惊恐之色,表情狰狞可怖,额头上的青筋在那一刻陡然浮现,他无缘无故掀翻桌子,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他们忙看向他……然后就发现,他双手用力地向前方推着什么,同时嘴里惊恐大吼。” 萧瑀闻言,不由问道:“吼着什么?” 长孙无忌眉头微蹙,神色凝重,道:“他吼着……不要过来,我不想死之类的话。” “然后,一边吼着,他一边突然向殿外冲了出去,太子殿下他们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而当他们冲出殿门后,他们就发现那个吐蕃使臣正站在前方,惊恐的向对面漆黑的空中看去。” “太子殿下他们见状,也跟着下意识抬起头看去,而就在那时,他们看到了一道身着红色嫁衣的鬼影,正在空中飞过!” 萧瑀听到这一幕,脸色不由一变,道:“红色嫁衣的鬼影?还飞着?” 林枫脑海中浮现那一幕画面,也眯了眯眼睛,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点着头:“没错,本官的描述是问过了昨夜在场所有人后得到的结果,他们都说看到了身着嫁衣的鬼影,的确就是在空中飞过。” “有意思,又是闹鬼……我都要成抓鬼专业户了。”林枫心中沉思片刻,道:“后来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到了鬼影,林枫觉得,不至于让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如此在意,甚至还封锁消息。 要知道,当时长乐公主宫殿闹鬼,李世民都大张旗鼓的让人调查,可没藏着掖着。 “后来……” 长孙无忌看向林枫,沉声道:“那嫁衣鬼影迅速消失,而就在那鬼影消失的那一刻,那个吐蕃使臣突然间痛苦的嚎叫一声,然后张开嘴,直接喷出一口血……就那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等太子殿下他们过去查探时,便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了。” “死了!?”萧瑀心中一惊。 林枫也眉毛一挑。 长孙无忌点着头,说道:“没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鬼影消失之时,毫无缘由的吐血身亡。”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心惊不已。” “而死的人正好还是吐蕃使臣,外邦使臣在东宫毫无缘由的诡异身亡,还有嫁衣鬼影的突然出现,这两件事一旦传出,必会引起十分不好的影响,一些谣言也绝对会迅速传播,太子殿下本就久病不愈,外面已经有了一些谣言了,倘若再传出闹鬼和诡异死亡的消息,恐怕谣言会更甚。” “所以陛下封锁了消息,目前除了东宫的人外,只有本官知晓……” 林枫听着长孙无忌的讲述,终于明白为何连萧瑀这个大理寺卿,都不知道东宫发生的案子了。 这一次的案子,不仅关乎大唐与吐蕃的关系。 更关乎太子李承乾的名望。 太子久病不愈,东宫出现嫁衣鬼魂,外邦使臣见鬼吐血身死……这几个消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绝对直接就会指向李承乾,到时候传出什么李承乾不配做太子,大唐得位不正的谣言,都是极有可能的。 太子代表的是未来的皇帝,皇帝代表的是大唐的正统,一旦被谣言指向太子,恐生预料不到的事端。 所以,李世民封锁一切消息,暂时阻止任何相关消息外泄,等到案子查明了,知晓了来龙去脉,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危机也就解除了。 正因此,李世民现在急需一个能够尽快破案的人来查案,而自己这段时间以破案闻名,又有百姓给的神探之称,自然被李世民关注。 但毕竟此案事关重大,本事不够只会耽误时间,所以李世民才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考验…… 一切都明白了。 “果然‘这个任务’,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啊,查明了真相还好,可若是查不出真相,一旦消息泄露,流言骤起,太子名声受到影响,恐怕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林枫感受到了压力,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好任务,其难度之大,后果之严重,是林枫穿越后,唯一能和赵德顺案相提并论的——都关乎自己的脑袋。 但和赵德顺案一样,一旦解决了,收获也肯定极大。 毕竟这是李世民无比关注的案子,到时候肯定会受到李世民的重视与嘉许,对未来的发展来说,是许多人拍马都遇不到的机遇。 往前一步,海阔天空,退后一步,万丈深渊,不如是也! “怎么样?” 这时,李世民视线看向林枫,缓缓道:“林枫,可有信心解决此案?查明那嫁衣鬼影和吐蕃使臣身死的真相?”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和萧瑀都将视线放在了林枫身上。 萧瑀经验丰富,自然能明白这个案子的难度和意义,能否查明直接就是两个极端,这让他都没法帮林枫做决定了。 而长孙无忌,只是目光带着深意的看着林枫,心机如海的他,让人无法识别出他的想法。 不过林枫注意力并未在长孙无忌和萧瑀身上,他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后,便毫不迟疑道:“臣不敢在陛下面前夸海口,但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尽臣所能去调查,用尽浑身解数,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查出真相。” 李世民闻言,笑道:“这么说,你是愿意接下这个重任了?” 说的好像我有选择的机会一样……林枫十分认真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身为大唐臣子,就算再困难的事,可只要陛下需要,臣就得上!”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心中暗赞一声,这小子果然会说话,这回答让谁都挑不出毛病。 果然,李世民笑着颔首:“不错,你这种意识朕很欣赏,朕既然专门叫你来,还对你进行考验,那就是相信整个大唐只有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既然你也没有其他想法,那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 林枫一听,连忙行礼:“臣遵命!” 李世民笑道:“不过此案毕竟特殊,使臣身死,总要尽快给吐蕃一个交代,所以你的时间不多,朕最多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查出所有的真相,林枫,能办到吗?” 三天……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且自己已经被架到了火上,哪还有挑三拣四的机会,林枫只能道:“臣会想尽办法,在三天内查明一切。” “好!” 李世民点头道:“接下来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向萧瑀说,萧瑀你来帮林枫协调,无论任何需求都要满足林枫。” 萧瑀连忙道:“臣遵旨。” 李世民看向林枫,毫无任何废话,道:“时间紧迫,朕就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等你查明真相后,朕亲自设宴为你庆功。” 林枫闻言,知道李世民是让自己赶紧麻溜的去查案,他自是不敢耽搁,拱手行礼:“臣告退。” ………… 马车上。 萧瑀看着林枫,忍不住道:“刚刚齐国公和陛下考验你时,本官真的为你捏了一把汗,就怕你过于自信,结果在陛下面前发挥失常,那就真的完了。” 林枫笑了笑:“萧公还不了解我,我做事,向来以稳为主,若不是有足够的信心,岂会做那张扬之事?” “倒也是。” 萧瑀点了点头,他缓缓道:“不过你通过了陛下的考验,接受了任务,本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比起在考验时发挥失常,让陛下失望……你若是没法解决东宫之案,结果定要凄惨的多。”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笑道:“下官哪有选择的机会,陛下在找下官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注定这个任务会落到下官头上了,陛下可以给下官颜面,问下官是否愿意接受,可下官若真的当真了,说不接受,那恐怕下官都走不出这座酒楼的大门。” 萧瑀不由道:“你还真是一个为官的料,这里面的门道看的如此清楚。” 他长出一口气,道:“行了,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想办法解决吧,虽然这个任务很难,也很危险,可一旦你真的成功破了案,结合你之前的功劳,本官觉得,你可能会成为五品晋四品最快的人……陛下对功臣,可是从不抠门的。” 林枫闻言,眼中也充满着干劲,无论如何,这次都得拼一次了。 就如赵德顺案一样,必须得破! 萧瑀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有什么需要本官帮你的?你尽管说,无论任何事,本官都帮你办到。” 林枫沉思片刻,道:“下官想找一个帮手。” 萧瑀眸光微动,道:“孙郎中?” 林枫摇了摇头:“现在下官还不够了解这个案子,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否好查,而且此案干系甚大,一旦破解不了,所有参与的人,恐怕都得受到下官牵连……这般冒险的事,就不叫孙郎中了,免得把孙郎中给坑了。” 你对孙伏伽还真是够义气……萧瑀道:“那你想坑谁……不是,你想找谁帮你?” 林枫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寺丞李浩淼。” “李浩淼?”萧瑀一怔,旋即疑惑道:“为何要找他?他的能力不算太突出吧?” 林枫笑道:“的确,破案上,李浩淼的能力不算突出,但打探消息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现在的东宫,人员成分很复杂,既有东宫的人,也有工部修葺东宫的人,更有吐谷浑和吐蕃的使臣,诸多势力的人被困于东宫,他们的想法,他们昨夜见到了什么,是否有隐藏……这些事,让李浩淼来做最合适。” 当然,更重要的是……林枫觉得李浩淼的八卦,是真的很有水平,毕竟李浩淼曾经随便和自己分享的两个八卦——吐蕃与吐谷浑的出使,以及李世民为李承乾祈福寻找高僧的事,现在都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这让林枫对李浩淼的水平有了明确的认知,但同时也对李浩淼有些怀疑。 李浩淼和自己分享的八卦,自己都亲自遇到了,并且与之发生了许多因果。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是某种必然? 所以林枫准备将李浩淼叫到身边,好好暗中观察一下李浩淼,从而来确定这个八卦达人究竟是否有所隐藏。 萧瑀不知道林枫的想法,不过对李浩淼的打探情报的能力,也十分了解,他想了想,点头道:“李浩淼确实很会从人嘴里套话,让他来帮你打探消息,事半功倍……好,本官这就命人去将李浩淼叫来。”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伸出脑袋,向随行之人吩咐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看向林枫,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缓缓闭上双眼,道:“剩下的,只能到了东宫后,进一步了解案情再说。” 萧瑀见林枫闭目休整,也不再多言。 马车摇摇晃晃,在马蹄踏地发出的清脆声响中,终于来到了东宫。 走下马车。 便见东宫恢弘的建筑,映入眼帘。 此时东宫宫门紧闭,金吾卫封锁着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他们手持利器,目光锐利的盯着来往行人,气势惊人,使得来往的百姓根本都不敢靠近一步,纷纷贴着街道对面的墙壁疾步离去。 看到这一幕,林枫不由感慨,金吾卫作为唐十六卫排名靠前的卫队,本事和威严不是盖的。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来到宫门前,萧瑀向金吾卫领头者道:“本官和林寺正受陛下之令,前来调查使臣死亡一案。” 听到萧瑀的话,眼前的金吾卫将领连忙道:“陛下命令已经传到,萧寺卿和林寺正直接进入便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命人打开了大门。 看着紧闭的宫门迅速打开,林枫心中了然,看来李世民对这个案子真的十分看重,否则不至于自己还没到呢,命令先到了。 这明显是在自己离开后,就命人快马加鞭,先一步帮自己铺垫好了一切。 都说帝王家无亲情,可李世民对自己的儿子,真的好到极点,哪怕历史上李承乾谋反了,李世民都没有杀他。 林枫想了想,看向金吾卫将领,道:“敢问将军,你们是什么时候封锁的东宫?” 这个将领忙道:“昨夜使臣身死时,金吾卫正好在附近巡逻,得知东宫异常,便迅速来东宫支援。” “后来消息传到了陛下那里,陛下下令直接封锁东宫,禁止任何人进出,自那之后,我等便一直驻守这里,未曾离开半步。” 林枫道:“也就是说,昨夜东宫内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东宫?” 将领点头:“没错,无论是使臣,还是工部工匠,亦或者东宫的太监婢女,都未曾离开过。” 林枫拱手道:“多谢。” 他看向萧瑀:“一个人都没有离开,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如果吐蕃使臣的死是人为的,那真凶就还在这里,他无法离开,也就无法处理证据线索。” 萧瑀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刚到这里就有好消息。” “萧公,林寺正。” 这时,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转身看去,便见身材微胖的李浩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向他们跑来。 林枫看着八卦达人,笑道:“你还挺快。” 李浩淼忙道:“下官接到萧公命令时,正好要外出办事,所以直接乘坐马车转道来了这里,没有任何的耽搁。” 林枫问道:“不会耽误你其他的公务吧?” 李浩淼连忙摇头:“下官在来之前,已经拜托其他同僚去处理了。” “那就好。” 林枫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寒暄,直接转身向宫门走去:“走吧,先进东宫。” 李浩淼跟在林枫身旁,一边走,一边看着金吾卫那严肃锐利的神色,不由低声问道:“林寺正,东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枫眸光微动,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消息?” 李浩淼挠着头,道:“下官的确未曾听说任何东宫的消息。” 林枫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封锁了?” 李浩淼双眼猛的一瞪,眼眸顿时亮起,他的八卦之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忍不住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竟然需要将消息全面封锁,连下官都没听到只言片语,肯定是大事吧?” 看着李浩淼那小猫挠心的样子,林枫也没隐瞒,道:“昨夜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使臣。” “吐蕃与吐谷浑使臣?” “你知道?” 李浩淼嘿嘿一笑:“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他们昨晚并未回到驿馆?”林枫问道。 李浩淼神色茫然:“没听说啊……” 看来李世民是将驿馆的消息也封锁了……林枫直接道:“昨夜太子殿下宴请使臣时,发生了意外,吐蕃使臣死了。” “什么!?” 李浩淼惊呼一声:“死了?难道是吐谷浑使臣干的?” 林枫眉毛一挑,道:“你为何会认为是吐谷浑使臣做的?” 李浩淼道:“吐蕃使臣出使大唐,为的是和大唐联盟,对吐谷浑出兵……吐谷浑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们也选择这个时候出使大唐,明摆着是为了破坏大唐与吐蕃的联盟。” “现在吐蕃使臣死在了东宫,大唐与吐蕃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一旦处理不好,可能联盟就要告吹了,这明显就是吐谷浑所希望看到的事,所以吐谷浑最有理由做这件事了。” 林枫听着李浩淼的话,与萧瑀对视了一眼,萧瑀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李浩淼的话。 李浩淼与萧瑀都这样想,那看来其他人多数也都是这样的想法……吐谷浑使臣的确有动机,但真的是他们做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神色带着一抹沉思。 萧瑀了解林枫,见林枫这样的神情,不由道:“你难道不怀疑吐谷浑使臣?” 林枫说道:“下官有一个疑惑。” “什么?” “吐谷浑使臣杀害吐蕃使臣,的确动机十分充足,行动也十分合理……可是,嫁衣鬼影呢?” 萧瑀一怔:“嫁衣鬼影?” 林枫看向萧瑀,道:“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身着红嫁衣的鬼影在空中飞过,那鬼影飞过后,吐蕃使臣就诡异的吐血身亡了……如果说二者之间有关系,那毫无疑问,嫁衣鬼影也是吐谷浑使臣做的。” “但东宫不是吐谷浑使臣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也只有太子宴请他们时,他们才有机会进入东宫,并且进入东宫后,一定有人一直陪同……所以,吐谷浑使臣如何找机会去制造嫁衣鬼影?” “再说,他们的目的是杀人,又何必弄出一个嫁衣鬼来?这明显是画蛇添足,做的多余的事。” 萧瑀听过林枫的话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点头:“你说的有理,对吐谷浑使臣来说,嫁衣鬼影的确是多余的,难道……” 他看向林枫:“真凶不是吐谷浑使臣?” 林枫摇了摇头:“在没有进行调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具体是不是他们,还是要看线索和证据。” 萧瑀刚点头,还未来得及再说其他,便见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向林枫和萧瑀拱手,道:“末将东宫府千牛卫中郎将莫万山,见过萧寺卿。” 萧瑀见状,笑着拱手:“莫中郎将应该已经知道本官和林寺正的来意了吧?” 莫万山点头:“陛下之令已经传达,太子殿下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相迎萧寺卿与林寺正,特命本将前来,引两位去见太子殿下。” 林枫和萧瑀并不意外,李承乾本就生了怪病,昨夜拖着病体宴请使臣,结果又看到了嫁衣鬼,使臣更是诡异身死,这对李承乾来说,无异于一次精神上的打击。 想来李承乾的病情,只会变差,不会变好。 现在连寝宫都出不来了,看来病情真的更严重了。 林枫想了想,转身在李浩淼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李浩淼闻言,眼眸陡然一亮,他说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打探的明明白白,绝对将所有的事都打探出来。” 奉命八卦,简直就是李浩淼梦寐以求的事,他只觉得林枫就是自己的伯乐,自己的才能终于有光明正大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林枫看着李浩淼跃跃欲试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等本官见过太子殿下后,就来寻你。” 李浩淼一听,自然二话不说,向林枫和萧瑀拱手后,便直接转身离去。 莫万山看着李浩淼离去的身影,不由道:“他这是?” 林枫笑呵呵道:“查案之前,有些事需要他提前去准备……莫郎中将不必管他,我们先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莫万山闻言,收回了视线,点头道:“两位这边请。”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昨夜吐蕃使臣身死后,不知其他人都去了何处?” 莫万山道:“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离开,但使臣毕竟是客人,现在吐蕃使臣死因不明,不确定是否人为,所以他们连嫌疑人都算不上,因此太子殿下也不好将他们困起来,便让他们住在厢房了。” “厢房?”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人守着他们吗?” 莫万山点头道:“自然有,使臣无端死亡,我们也担心其他使臣有危险,所以每个使臣的房前,都有侍卫把守。”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莫万山:“昨夜在吐蕃使臣死亡后,他们都没有单独离开过,一直都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 “不错。” 林枫想了想,好奇道:“本官听说昨夜出现了嫁衣鬼影,不知道莫郎中将是否看到了?” 莫万山闻言,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道:“看到了……当时太子殿下宴请使臣时,本将就在太子殿下身旁保护着殿下,所以整个经过都看到了。” “那嫁衣鬼……” 他看向林枫,回想起昨夜的事,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她穿着红色的嫁衣,脸上却是惨白的,并且她七窍流血,随着她在空中飞动,竟然有鲜血从空中滴落……那一幕,当真十分恐怖,本将现在一闭眼睛,就不由出现嫁衣鬼那恐怖的样子,连睡觉都不敢睡。” 莫万山身为亲历者,讲述的要比长孙无忌更加详细。 听着他的话,林枫微微蹙了下眉头。 空中飞动,还有鲜血从空中滴落……这都证明东宫出现的嫁衣鬼,和之前长乐公主遇到的鬼影不同,这是有实体的,而不是通过小孔成像操作出的投影。 实体…… 林枫心中一动,他看向莫万山,道:“那嫁衣鬼消失后,你们有没有派人去嫁衣鬼消失的方向检查?” 莫万山道:“自然是检查了。” “是否发现了什么?”林枫又问。 莫万山一脸惊奇,他看着林枫,道:“林寺正似乎推断出什么了……我们在一处竹林内,发现了嫁衣鬼的嫁衣,那嫁衣染着湿漉漉的鲜血,就安静的躺在枯草之上。” “果然!” 林枫眸光一闪,他说道:“那嫁衣现在在什么地方?” 莫万山指着右侧的一个房间,道:“发现了嫁衣后,我们又在附近搜查了半天,但什么都没查到,然后我们就将嫁衣带了回来,挂在了这个房间的衣架上,并且让人在门外看守。” 林枫道:“本官能先看一眼嫁衣吗?” “当然。”莫万山直接改变方向,带着林枫向放置嫁衣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前,他向值守的侍卫说道:“开门,我们要查看嫁衣。” 侍卫连忙点头,旋即转身,将门推开。 他说道:“嫁衣就在房间中间的衣架上,林寺正进去就能看到——什么!?” 话还没说完,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的瞪大眼睛,脸色陡然苍白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莫万山见侍卫神色不对,连忙道:“怎么了?” 然后就见侍卫指着房间,声音都发抖了,道:“嫁衣,嫁衣不见了!” “什么!?” 莫万山一听,连忙一把将侍卫拉开。 他迅速向房间内走去。 林枫和萧瑀对视一眼,也连忙进入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他们就能闻到十分明显的扑鼻的血腥味。 同时,能看到,在房间的中心位置,正放着一个木制衣架。 而此时,木制衣架上沾满了鲜血。 可原本挂在上面的嫁衣鬼的嫁衣,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并且在地面上,正有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仿佛蚯蚓爬出来的血淋淋的字。 “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悚的推测!真正的目标!(二合一) 看着地面上那歪七扭八的血淋淋的字,这一刻,连萧瑀都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着实是这一幕太过渗人了。 特别是联想到昨夜那诡异的嫁衣女鬼杀人一事,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更觉得恐怖。 女鬼的嫁衣无缘无故消失,还留下这样一句“所有人都得死”的血字,其含义是什么,不言自明! 那嫁衣女鬼,恐怕还要再行凶! 萧瑀脸色微变,守门的侍卫更是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恐,而千牛卫中郎将莫万山,此刻也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解:“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那嫁衣昨夜我们找到后,明明就放在了这里,为何会消失?” 说着,他直接转头看向侍卫,道:“你一直守在门外,难道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侍卫忙摇头:“属下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精神一直紧绷着,连瞌睡都没打过,的确没有听到房里有任何动静传出。” “那是怎么回事?”莫万山完全想不通。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莫万山的问话,萧瑀和侍卫也都迅速将视线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伸出手指,在地面上的血字上轻轻一抹,然后他抬起指尖,看着干干净净的手指,道:“血迹已经干涸,看来书写的时间已经不短,应该是天未亮前就写下了。” “天未亮前?”侍卫闻言,脸色不由一白,他忍不住浑身战栗,道:“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鬼吧?难道是那嫁衣鬼回来收走了嫁衣?” “胡说八道!” 莫万山呵斥道:“这世上哪有鬼怪,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侍卫对莫万山有些敬畏,连忙缩了下脖子。 林枫起身,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只见这个房间装饰的很简单,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客房,房间很宽敞,一个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了两部分,外面有桌子凳子,是会客区,屏风后面则是梳妆台、衣柜和床榻,为休息区。 窗户是很常见的直棂窗,无法开闭的那种,可以确定没有人能穿过窗户进入房间。 想着,林枫又抬起头,看向房顶。 在半月庵,真凶和慧云就是通过房顶进入的佛殿。 难道这个房间也是用的同样的手段? 可略微沉思后,林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半月庵真凶和慧云能够通过房顶进入,是因为夜晚之后,尼姑们都休息了,佛殿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所以真凶和慧云根本不用怕暴露。 但东宫不同。 发生了使臣诡异身死的事,还有众目睽睽的嫁衣鬼飞天之事,可以想象昨夜肯定有许多侍卫来回巡逻,更别说门外就有侍卫站岗。 贼人想要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想要不被来回巡逻的侍卫发现,很难。 而且地面上也没有任何苔藓的痕迹,甚至连灰尘都看不到丝毫,这都足以证明,贼人不是从房顶进入的。 可窗户无法进入,门口有人守着,房顶也无法进入……那贼人是怎么进来的? 林枫自是不相信什么嫁衣鬼怪之说的,那嫁衣会消失,肯定是贼人拿走的,但他是如何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拿走的?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为何要拿走嫁衣? 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拿走嫁衣绝对是一件冒险的事,他为何要冒险拿走? 难道是嫁衣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嫁衣有问题,又为何会被侍卫们发现? 装完鬼后,为何不直接将嫁衣藏起来? 是无法藏起来?还是说,另有隐秘? 林枫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种思绪,诸多想法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一边想着,林枫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地面上的血字上。 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直接拿走嫁衣就好了,为何还要在地面上留下这样的字? 是自负吗?杀人之前先来个预告? 还是说,故意吓人,想要引起恐慌? 亦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不断闪烁。 来之前他就对此案的难度有所预料,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断果真没错,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恐怕比以往任何案子都要复杂。 刚来到东宫,连主人太子都没见到呢,就已经有如此多的不解之事了。 而这只是一个嫁衣而已,更关键的使臣身死一事,自己甚至还没有接触…… 林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侍卫,道:“昨夜自从嫁衣被放到这个房间后,你就一直站在门口,寸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伱连茅房都没去过?” 侍卫闻言,连忙道:“倒是去过茅房,但去茅房之前,末将会先将房门锁住,同时去找巡逻的弟兄,让他们帮末将看守这里,等末将回来后,再让他离开。” 林枫想了想,道:“你是如何找的替你的人?是巡逻侍卫从门前走过,你喊一声,还是说你要暂时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侍卫道:“都有过……” “那你离开这里,到找到巡逻侍卫替你,有多大的间隔?” 侍卫回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很短,因为昨夜巡逻的弟兄很多,最多也就三十息的时间。” “三十息……” 林枫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有谁?” 侍卫刚要回答,可突然间,他双眼忽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原本平静的脸庞,陡然间狰狞了起来。 只见他额头上血管瞬间盘踞,表情充满着极度的惊恐,那样子,就仿佛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 “不要……不要……”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身后,毫无征兆的惊恐大叫,嗓音尖锐而充满着隐藏不住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让林枫三人一怔。 莫万山先是一愣,继而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道:“昨晚,昨晚那个吐蕃使臣发疯的样子,就是这样!” 听到莫万山的话,林枫脸色微变,萧瑀瞳孔更是直接一缩,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 “吴三!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莫万山连忙向侍卫大吼。 可侍卫却只是惊恐的盯着林枫的身后,就仿佛林枫身后有大恐怖一般,完全不理睬莫万山的话。 林枫见状,不由向后看去。 可他身后除了那之前挂着嫁衣的衣架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幕,饶是林枫,都不由觉得后背一凉。 侍卫吴三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成那个样子? 林枫想了想,旋即指着身后的衣架,道:“你是对它恐惧吗?” 侍卫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林枫的话,忽然怪叫一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边怪叫,他一边直接向外冲去。 同时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皮,直接在脸皮上划出了道道伤口,原本完好的脸庞直接血肉模糊了起来。 可他似乎并不知道疼痛,仍旧一遍遍的抓着自己的脸庞。 莫万山看着手下发疯冲出,连忙也跟着冲了出去,同时向其他侍卫吼道:“拦住他,快!” 周围侍卫闻言,连忙向吴三冲去。 可还未等他们靠近吴三,便见吴三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看着挂在半空中的太阳,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这般,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等到莫万山等人靠近时,便见他双眼瞪大,脸上充满着极致的惊恐,可气息已经断绝。 莫万山脸色无比难看,他愤恨的用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地面,眉头紧锁的扭头看向林枫与萧瑀,道:“死了。” 听着莫万山的话,萧瑀瞳孔剧烈一颤。 原本他们是来查案的。 可结果,还没开始正式的调查,就有一个东宫侍卫,在他们眼前,如此诡异的发疯死亡! 吴三的死,仿佛让萧瑀听到了一抹讥笑正在耳边响起,那是真凶对他们的挑衅与不屑……吴三与吐蕃使臣一样的死亡方式,毫无疑问,就是那幕后真凶做的! 而真凶让吴三死在他们面前,绝对不是意外……这很明显,是真凶故意为之! 真凶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们,真凶根本不怕他们来查! 真凶只要想杀人,他们阻拦不住! 萧瑀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贼人,可偏偏……他眼睁睁看着吴三发疯死亡,却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完全不知道真凶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案子的诡异,以及真凶的挑衅,让萧瑀不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同时对林枫,也不由担忧起来。 毕竟他很清楚,这个案子对林枫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无法破解,那将是无间深渊!林枫会粉身碎骨! 可这个案子如此难办,林枫该怎么办? 他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并没有站在原地愁眉苦脸,而是已经来到了吴三身旁,正蹲下身来,检查吴三的情况。 林枫看着吴三的尸首,视线先落在吴三的脸上。 便见吴三的脸庞,此刻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如果不是他们亲眼见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破,只凭这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都认不出这人会是吴三来。 林枫脑海回想着吴三发疯时的样子,眉头不由皱起。 他无论怎么回想当时的画面,都没有发现吴三发疯的任何征兆和理由,吴三完全是毫无征兆发疯的。 为何会突然发疯? 而且吴三当时一直看着自己身后,在自己询问吴三怕的是不是衣架后,吴三就怪叫的跑了……这又是否证明,吴三怕的确实是衣架? 可那衣架有什么问题吗? 嫁衣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干涸的鲜血在上面,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了吧? 并且吴三又不是第一眼看到的衣架,他都看到衣架好一会儿了,为何会突然就怕了起来? 诸多疑惑盘踞在林枫脑海中,让林枫一时间,也无法明晰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脸色难看的莫万山问道:“昨夜吐蕃使臣,和他的死法一模一样吗?” 莫万山道:“吐蕃使臣除了没有将自己的脸抓成这般血肉模糊的样子外,基本上一致。” 林枫道:“吐蕃使臣最惊恐的时候,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莫万山皱眉道:“就是那飞在空中的嫁衣鬼……” “怕嫁衣鬼正常……可吴三为何怕衣架呢?”林枫面露不解。 莫万山猜测道:“会不会因为那衣架曾经挂着嫁衣鬼的嫁衣?”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难道莫中郎将认为真的有什么嫁衣鬼,她带走了自己的嫁衣后,在那衣架上留下了自己的阴气,所以把吴三给吓到了?” 莫万山闻言,神色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本将就是胡乱猜的,只是除了这个理由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林枫理解莫万山,别说莫万山了,他回想起吴三当时那惊恐的样子,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重新低下头,看向吴三的尸首。 人可以说谎骗人,但尸首绝不会骗人。 而且吴三就是死在他面前的,其他人无法在他面前对尸首做任何事,所以林枫能确定凶手绝对无法对吴三做什么,也许吴三发疯死亡的证据,就留在尸首上。 他抬起吴三的脑袋,仔细检查吴三的脸庞。 吴三唯一区别于吐蕃使臣的,就是抓坏了自己的脸。 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可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他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能给我找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要好好查验一下吴三的尸首。” 莫万山闻言,连忙道:“当然!” 说着,他便指着隔壁的房间,道:“这个房间就可以。” 林枫点头,道:“劳烦诸位,将尸首帮我搬进去。” 众侍卫自然不会拒绝,他们迅速帮林枫将吴三抬进了房间的大桌子上,林枫便让众人离开。 然后他与萧瑀配合,先是将吴三身上的铠甲脱掉,又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去掉。 最后林枫开始仔细检查吴三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仔细查验吴三的每一处细节。 萧瑀虽然不是专业验尸的,可毕竟当了多年的刑狱官了,也有着一些经验。 他一边跟着林枫检查,一边道:“吴三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任何青肿的痕迹,看来他死之前,并未受过任何伤害……他的身死,应该和外伤无关。” 林枫点了点头,赞同萧瑀的判断,他说道:“如果不是外伤,那就是内伤了,可能是内脏之类的受到了伤害……或者,中毒!” “中毒?” 萧瑀眉头皱起:“如果是中毒的话,昨夜仵作应该就已经查出来了,但没有任何人说中毒的事,应该不是中毒。” 林枫眯了眯眼睛,却是道:“我觉得,不能轻易下结论。” 萧瑀心中一动,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尸首,道:“死者的死因必须得确认,若连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案子也就没法进行下一步了……所以,有必要让仵作进一步查验。” “进一步查验?怎么查验?” “解剖!查看死者内脏血管器官,确认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皱眉道:“这可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的……而且吐蕃未必愿意让我们解剖它的使臣。” 林枫道:“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就代表肯定有厉害的仵作能做到,那就将他请过来!至于解剖,吐蕃使臣不好解剖,那就解剖吴三!” “吴三和吐蕃使臣明显死因一致,只需要解剖一个就好……”说到这里,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冷笑道:“那真凶生怕我们破不了案,故意在我们来调查时,让吴三死在我们面前,若是我们不用吴三查明死因,那岂不是对不起真凶对我们的付出了?” 萧瑀自然能听出林枫的反话。 但林枫的话,确实激起了他必须查明死因,揪出真凶的冲动,这真凶着实是太挑衅了,不让这个家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瑀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当即道:“此事交给本官……本官知道有一个仵作能做到你说的事,两年前他因年龄大已经不做验尸的事了,但本官知道他住在哪,就算绑,本官也把他绑来给你验尸。” 林枫向萧瑀拱手:“多谢萧公。” 萧瑀明白林枫的压力,他摆手道:“就算没有陛下的命令,让本官全力配合你,本官也会帮你,你尽管去调查,但凡有任何需要,直接和本官说,无论任何事,本官都帮你解决!” 这就是霸总的魅力吗?莫名的让人心安。 林枫重重点头。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吴三的尸首,确认自己没有疏漏后,便和萧瑀离开了房间。 到了房外,莫万山连忙问道:“林寺正,如何?” 林枫摇头道:“没有发现外伤,他是如何死的,还需要仵作进一步查验才行。” 萧瑀道:“本官会命人去找合适的仵作,莫中郎将,你让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触吴三,待本官找的仵作到来后,再让仵作验尸。” 莫万山一听,自然不会迟疑,直接道:“末将明白!” 说着,萧瑀直接转身,去命人寻找仵作。 而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一会儿劳烦你,帮我问问昨夜都有哪些侍卫在吴三去茅厕时,帮他站岗,本官有话要问他们。” 莫万山点头道:“此事不难,本将这就让人帮林寺正询问。” “多谢。” 林枫向莫万山感谢了一句,又说道:“吴三说,他在去茅厕前,曾将门用锁头锁过,不知那锁头在哪?” 莫万山闻言,直接转身,将挂在房外的锁头取了过来,他将锁递给林枫,道:“就是这把锁。” 林枫接过锁,仔细查看了片刻。 萧瑀这时返回,见到林枫查看锁头,便问道:“如何?可有被破坏的痕迹?” 林枫摇了摇头:“锁眼附近没有任何划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又看向莫万山,道:“这把锁的钥匙,都有谁有?” 莫万山说道:“只有东宫管事和吴三有。” 林枫见莫万山语气笃定,不由道:“如此确定?” 莫万山点头:“东宫有规矩,所有的锁和钥匙都要放在东宫管事那里保管,一旦有需要,东宫管事会通过抽签方式,随机从数百个锁头里,抽取一个……昨夜将嫁衣放到这里后,管事就通过抽签的方法,抽取了一个锁头,然后亲自将锁和钥匙交给吴三,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其他人的手。” “所以,那钥匙,只有管事和吴三有,其他人谁也没有。” 林枫听着莫万山的话,心中不由感慨,皇家的规矩就是多啊。 但不能否认,通过这样的方法,安全性确实有极大提升。 只要不是复制了所有的钥匙,那就很难去做坏事,毕竟会用哪把锁完全是随机的,钥匙不够多,根本没法保证锁头正好是自己拥有钥匙的那把。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将锁还个了莫万山,他说道:“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先去见太子殿下吧,见完殿下后,本官想见一见东宫管事。” 莫万山闻言,自是不会反对,他点头道:“本将去安排。” 林枫拱手:“多谢!” 说完,林枫便不再耽搁,和萧瑀跟着莫万山,向太子寝宫行去。 到了寝宫前。 林枫就发现这里守卫十分的森严。 寝宫外有数十个将士披甲执锐,目光森然的盯着来往的所有人。 寝宫门口,更是有皇宫禁卫看守,连东宫的婢女太监进出,都得经过一次次的盘查和搜查。 “皇宫禁卫都来了……看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安危确实格外的关心,而连东宫的人都要进行盘查,想来是在真凶没有被查出之前,李世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纵使是太子身边的人。” 林枫来到寝宫前,向值守的禁卫说明来意后,哪怕有李承乾的命令,可他们还是对林枫三人进行了搜查。 就算是莫万山,也都被要求交出武器,这才让三人进入。 莫万山向林枫萧瑀解释道:“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寝宫之人,这是陛下的命令,非是太子殿下要为难两位。”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放心,太子殿下安危大于一切,我们都明白。” 莫万山见林枫萧瑀并无芥蒂,这才放心点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寝宫内,见到了倚靠在床头的李承乾。 李承乾年岁不大,只有十三四岁,脸庞看起来有些少年人的稚气,可一身贵气环绕,太子气度已有。 李世民在李承乾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锻炼李承乾的大局观,让李承乾开始处理国事,还有诸多大儒重臣教导,再加上李承乾刻苦努力,至少目前来看,他无论是气度、举止、能力、谈吐,都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的样子。 不过林枫知道李承乾的未来。看着李承乾现在的模样,再想想他那以悲剧结尾的人生,心中不由有些唏嘘感慨。 “拜见太子殿下。” 林枫和萧瑀向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脸色苍白,充满着病态,他缓缓抬手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殿下。” 两人直起身来。 李承乾漆黑的眼眸看向林枫,那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好奇和打量,道:“孤已经接到父皇的命令了,父皇让你全权负责此案……林寺正,有信心吗?” 林枫滴水不漏道:“陛下信任,臣自是肝脑涂地,无论如何,都要侦破此案。” 李承乾满意点头,他说道:“孤早就听闻你的断案事迹了,也早就对你有所好奇,只是孤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没法亲自见你,否则的话,你这般才能出众之人,孤怎么都该和你聊聊。” 不能不说,李承乾即便年龄不大,可招揽人心,已经很有一套了。 一句话,就显出他对林枫的看重,以及对林枫的青睐之意。 若林枫是没有心机的刚入朝为官的年轻人,定会十分激动感动,恨不得立马拜码头,以后唯太子马首是瞻了。 毕竟哪个人,能拒绝得了未来皇帝的橄榄枝呢?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知晓未来的林枫。 林枫沉稳道:“殿下实在是谬赞了,下官只是运气好,破了一些案子罢了,哪敢让殿下如此重赞。” 李承乾刚要笑,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婢女连忙端来一杯水,李承乾喝过后,这才止住了咳嗖。 他摇头叹息:“身体不好,说一会儿话就累得不行。” 林枫见状,忙道:“那我们抓紧说案子吧,说完后,殿下就好好休息。” 萧瑀也道:“殿下的身体重要。” 李承乾原本还有很多招揽的话要对林枫说,可身体原因,也只能作罢。 他点头道:“那就说案子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是孤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枫也不墨迹,直接道:“敢问殿下,昨夜你宴请吐蕃使臣和吐谷浑使臣的事,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 李承乾想了想,道:“前天吧……不过这不是孤的决定,是父皇的决定,父皇希望孤能代他招待一下使臣。” “前天……” 林枫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凶手准备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天时间。 在两天时间内,又要装鬼,又要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并且事后不被任何人发现异常,这可不是匆忙之下能做到的。 真凶定然是筹谋了许久。 可是连李承乾都是前天才知道要招待使臣的,真凶怎么可能提前许久就知道? 除非,真凶原本的筹谋,未必是要杀吐蕃使臣,只是因缘际会,碰到了…… 可如果他原本的筹谋不是要杀吐蕃使臣,那他是要杀谁? 若真凶在吐谷浑、吐蕃这些外人中还好。 可如果真凶就藏在东宫呢? 那么值得真凶以如此算计筹谋的目标,能是谁…… 林枫一边想着,内心忽然悚然一惊。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瞬间直勾勾看向倚靠在床榻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突然被林枫用这种视线注视,有些奇怪道:“林寺正,怎么了吗?” 林枫瞳孔剧烈跳动。 如果真凶真的藏在东宫,那他费尽周章,谋划周密的目标,除了东宫之主外,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 真凶要杀害的,根本就不是吐蕃使臣! 他最初的目标,是——太子李承乾!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悚的推测!真正的目标!(二合一) 看着地面上那歪七扭八的血淋淋的字,这一刻,连萧瑀都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着实是这一幕太过渗人了。 特别是联想到昨夜那诡异的嫁衣女鬼杀人一事,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更觉得恐怖。 女鬼的嫁衣无缘无故消失,还留下这样一句“所有人都得死”的血字,其含义是什么,不言自明! 那嫁衣女鬼,恐怕还要再行凶! 萧瑀脸色微变,守门的侍卫更是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恐,而千牛卫中郎将莫万山,此刻也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解:“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那嫁衣昨夜我们找到后,明明就放在了这里,为何会消失?” 说着,他直接转头看向侍卫,道:“你一直守在门外,难道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侍卫忙摇头:“属下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精神一直紧绷着,连瞌睡都没打过,的确没有听到房里有任何动静传出。” “那是怎么回事?”莫万山完全想不通。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莫万山的问话,萧瑀和侍卫也都迅速将视线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伸出手指,在地面上的血字上轻轻一抹,然后他抬起指尖,看着干干净净的手指,道:“血迹已经干涸,看来书写的时间已经不短,应该是天未亮前就写下了。” “天未亮前?”侍卫闻言,脸色不由一白,他忍不住浑身战栗,道:“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鬼吧?难道是那嫁衣鬼回来收走了嫁衣?” “胡说八道!” 莫万山呵斥道:“这世上哪有鬼怪,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侍卫对莫万山有些敬畏,连忙缩了下脖子。 林枫起身,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只见这个房间装饰的很简单,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客房,房间很宽敞,一个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了两部分,外面有桌子凳子,是会客区,屏风后面则是梳妆台、衣柜和床榻,为休息区。 窗户是很常见的直棂窗,无法开闭的那种,可以确定没有人能穿过窗户进入房间。 想着,林枫又抬起头,看向房顶。 在半月庵,真凶和慧云就是通过房顶进入的佛殿。 难道这个房间也是用的同样的手段? 可略微沉思后,林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半月庵真凶和慧云能够通过房顶进入,是因为夜晚之后,尼姑们都休息了,佛殿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所以真凶和慧云根本不用怕暴露。 但东宫不同。 发生了使臣诡异身死的事,还有众目睽睽的嫁衣鬼飞天之事,可以想象昨夜肯定有许多侍卫来回巡逻,更别说门外就有侍卫站岗。 贼人想要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想要不被来回巡逻的侍卫发现,很难。 而且地面上也没有任何苔藓的痕迹,甚至连灰尘都看不到丝毫,这都足以证明,贼人不是从房顶进入的。 可窗户无法进入,门口有人守着,房顶也无法进入……那贼人是怎么进来的? 林枫自是不相信什么嫁衣鬼怪之说的,那嫁衣会消失,肯定是贼人拿走的,但他是如何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拿走的?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为何要拿走嫁衣? 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拿走嫁衣绝对是一件冒险的事,他为何要冒险拿走? 难道是嫁衣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嫁衣有问题,又为何会被侍卫们发现? 装完鬼后,为何不直接将嫁衣藏起来? 是无法藏起来?还是说,另有隐秘? 林枫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种思绪,诸多想法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一边想着,林枫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地面上的血字上。 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直接拿走嫁衣就好了,为何还要在地面上留下这样的字? 是自负吗?杀人之前先来个预告? 还是说,故意吓人,想要引起恐慌? 亦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不断闪烁。 来之前他就对此案的难度有所预料,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断果真没错,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恐怕比以往任何案子都要复杂。 刚来到东宫,连主人太子都没见到呢,就已经有如此多的不解之事了。 而这只是一个嫁衣而已,更关键的使臣身死一事,自己甚至还没有接触…… 林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侍卫,道:“昨夜自从嫁衣被放到这个房间后,你就一直站在门口,寸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伱连茅房都没去过?” 侍卫闻言,连忙道:“倒是去过茅房,但去茅房之前,末将会先将房门锁住,同时去找巡逻的弟兄,让他们帮末将看守这里,等末将回来后,再让他离开。” 林枫想了想,道:“你是如何找的替你的人?是巡逻侍卫从门前走过,你喊一声,还是说你要暂时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侍卫道:“都有过……” “那你离开这里,到找到巡逻侍卫替你,有多大的间隔?” 侍卫回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很短,因为昨夜巡逻的弟兄很多,最多也就三十息的时间。” “三十息……” 林枫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有谁?” 侍卫刚要回答,可突然间,他双眼忽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原本平静的脸庞,陡然间狰狞了起来。 只见他额头上血管瞬间盘踞,表情充满着极度的惊恐,那样子,就仿佛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 “不要……不要……”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身后,毫无征兆的惊恐大叫,嗓音尖锐而充满着隐藏不住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让林枫三人一怔。 莫万山先是一愣,继而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道:“昨晚,昨晚那个吐蕃使臣发疯的样子,就是这样!” 听到莫万山的话,林枫脸色微变,萧瑀瞳孔更是直接一缩,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 “吴三!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莫万山连忙向侍卫大吼。 可侍卫却只是惊恐的盯着林枫的身后,就仿佛林枫身后有大恐怖一般,完全不理睬莫万山的话。 林枫见状,不由向后看去。 可他身后除了那之前挂着嫁衣的衣架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幕,饶是林枫,都不由觉得后背一凉。 侍卫吴三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成那个样子? 林枫想了想,旋即指着身后的衣架,道:“你是对它恐惧吗?” 侍卫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林枫的话,忽然怪叫一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边怪叫,他一边直接向外冲去。 同时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皮,直接在脸皮上划出了道道伤口,原本完好的脸庞直接血肉模糊了起来。 可他似乎并不知道疼痛,仍旧一遍遍的抓着自己的脸庞。 莫万山看着手下发疯冲出,连忙也跟着冲了出去,同时向其他侍卫吼道:“拦住他,快!” 周围侍卫闻言,连忙向吴三冲去。 可还未等他们靠近吴三,便见吴三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看着挂在半空中的太阳,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这般,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等到莫万山等人靠近时,便见他双眼瞪大,脸上充满着极致的惊恐,可气息已经断绝。 莫万山脸色无比难看,他愤恨的用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地面,眉头紧锁的扭头看向林枫与萧瑀,道:“死了。” 听着莫万山的话,萧瑀瞳孔剧烈一颤。 原本他们是来查案的。 可结果,还没开始正式的调查,就有一个东宫侍卫,在他们眼前,如此诡异的发疯死亡! 吴三的死,仿佛让萧瑀听到了一抹讥笑正在耳边响起,那是真凶对他们的挑衅与不屑……吴三与吐蕃使臣一样的死亡方式,毫无疑问,就是那幕后真凶做的! 而真凶让吴三死在他们面前,绝对不是意外……这很明显,是真凶故意为之! 真凶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们,真凶根本不怕他们来查! 真凶只要想杀人,他们阻拦不住! 萧瑀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贼人,可偏偏……他眼睁睁看着吴三发疯死亡,却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完全不知道真凶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案子的诡异,以及真凶的挑衅,让萧瑀不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同时对林枫,也不由担忧起来。 毕竟他很清楚,这个案子对林枫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无法破解,那将是无间深渊!林枫会粉身碎骨! 可这个案子如此难办,林枫该怎么办? 他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并没有站在原地愁眉苦脸,而是已经来到了吴三身旁,正蹲下身来,检查吴三的情况。 林枫看着吴三的尸首,视线先落在吴三的脸上。 便见吴三的脸庞,此刻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如果不是他们亲眼见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破,只凭这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都认不出这人会是吴三来。 林枫脑海回想着吴三发疯时的样子,眉头不由皱起。 他无论怎么回想当时的画面,都没有发现吴三发疯的任何征兆和理由,吴三完全是毫无征兆发疯的。 为何会突然发疯? 而且吴三当时一直看着自己身后,在自己询问吴三怕的是不是衣架后,吴三就怪叫的跑了……这又是否证明,吴三怕的确实是衣架? 可那衣架有什么问题吗? 嫁衣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干涸的鲜血在上面,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了吧? 并且吴三又不是第一眼看到的衣架,他都看到衣架好一会儿了,为何会突然就怕了起来? 诸多疑惑盘踞在林枫脑海中,让林枫一时间,也无法明晰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脸色难看的莫万山问道:“昨夜吐蕃使臣,和他的死法一模一样吗?” 莫万山道:“吐蕃使臣除了没有将自己的脸抓成这般血肉模糊的样子外,基本上一致。” 林枫道:“吐蕃使臣最惊恐的时候,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莫万山皱眉道:“就是那飞在空中的嫁衣鬼……” “怕嫁衣鬼正常……可吴三为何怕衣架呢?”林枫面露不解。 莫万山猜测道:“会不会因为那衣架曾经挂着嫁衣鬼的嫁衣?”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难道莫中郎将认为真的有什么嫁衣鬼,她带走了自己的嫁衣后,在那衣架上留下了自己的阴气,所以把吴三给吓到了?” 莫万山闻言,神色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本将就是胡乱猜的,只是除了这个理由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林枫理解莫万山,别说莫万山了,他回想起吴三当时那惊恐的样子,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重新低下头,看向吴三的尸首。 人可以说谎骗人,但尸首绝不会骗人。 而且吴三就是死在他面前的,其他人无法在他面前对尸首做任何事,所以林枫能确定凶手绝对无法对吴三做什么,也许吴三发疯死亡的证据,就留在尸首上。 他抬起吴三的脑袋,仔细检查吴三的脸庞。 吴三唯一区别于吐蕃使臣的,就是抓坏了自己的脸。 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可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他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能给我找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要好好查验一下吴三的尸首。” 莫万山闻言,连忙道:“当然!” 说着,他便指着隔壁的房间,道:“这个房间就可以。” 林枫点头,道:“劳烦诸位,将尸首帮我搬进去。” 众侍卫自然不会拒绝,他们迅速帮林枫将吴三抬进了房间的大桌子上,林枫便让众人离开。 然后他与萧瑀配合,先是将吴三身上的铠甲脱掉,又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去掉。 最后林枫开始仔细检查吴三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仔细查验吴三的每一处细节。 萧瑀虽然不是专业验尸的,可毕竟当了多年的刑狱官了,也有着一些经验。 他一边跟着林枫检查,一边道:“吴三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任何青肿的痕迹,看来他死之前,并未受过任何伤害……他的身死,应该和外伤无关。” 林枫点了点头,赞同萧瑀的判断,他说道:“如果不是外伤,那就是内伤了,可能是内脏之类的受到了伤害……或者,中毒!” “中毒?” 萧瑀眉头皱起:“如果是中毒的话,昨夜仵作应该就已经查出来了,但没有任何人说中毒的事,应该不是中毒。” 林枫眯了眯眼睛,却是道:“我觉得,不能轻易下结论。” 萧瑀心中一动,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尸首,道:“死者的死因必须得确认,若连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案子也就没法进行下一步了……所以,有必要让仵作进一步查验。” “进一步查验?怎么查验?” “解剖!查看死者内脏血管器官,确认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皱眉道:“这可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的……而且吐蕃未必愿意让我们解剖它的使臣。” 林枫道:“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就代表肯定有厉害的仵作能做到,那就将他请过来!至于解剖,吐蕃使臣不好解剖,那就解剖吴三!” “吴三和吐蕃使臣明显死因一致,只需要解剖一个就好……”说到这里,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冷笑道:“那真凶生怕我们破不了案,故意在我们来调查时,让吴三死在我们面前,若是我们不用吴三查明死因,那岂不是对不起真凶对我们的付出了?” 萧瑀自然能听出林枫的反话。 但林枫的话,确实激起了他必须查明死因,揪出真凶的冲动,这真凶着实是太挑衅了,不让这个家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瑀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当即道:“此事交给本官……本官知道有一个仵作能做到你说的事,两年前他因年龄大已经不做验尸的事了,但本官知道他住在哪,就算绑,本官也把他绑来给你验尸。” 林枫向萧瑀拱手:“多谢萧公。” 萧瑀明白林枫的压力,他摆手道:“就算没有陛下的命令,让本官全力配合你,本官也会帮你,你尽管去调查,但凡有任何需要,直接和本官说,无论任何事,本官都帮你解决!” 这就是霸总的魅力吗?莫名的让人心安。 林枫重重点头。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吴三的尸首,确认自己没有疏漏后,便和萧瑀离开了房间。 到了房外,莫万山连忙问道:“林寺正,如何?” 林枫摇头道:“没有发现外伤,他是如何死的,还需要仵作进一步查验才行。” 萧瑀道:“本官会命人去找合适的仵作,莫中郎将,你让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触吴三,待本官找的仵作到来后,再让仵作验尸。” 莫万山一听,自然不会迟疑,直接道:“末将明白!” 说着,萧瑀直接转身,去命人寻找仵作。 而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一会儿劳烦你,帮我问问昨夜都有哪些侍卫在吴三去茅厕时,帮他站岗,本官有话要问他们。” 莫万山点头道:“此事不难,本将这就让人帮林寺正询问。” “多谢。” 林枫向莫万山感谢了一句,又说道:“吴三说,他在去茅厕前,曾将门用锁头锁过,不知那锁头在哪?” 莫万山闻言,直接转身,将挂在房外的锁头取了过来,他将锁递给林枫,道:“就是这把锁。” 林枫接过锁,仔细查看了片刻。 萧瑀这时返回,见到林枫查看锁头,便问道:“如何?可有被破坏的痕迹?” 林枫摇了摇头:“锁眼附近没有任何划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又看向莫万山,道:“这把锁的钥匙,都有谁有?” 莫万山说道:“只有东宫管事和吴三有。” 林枫见莫万山语气笃定,不由道:“如此确定?” 莫万山点头:“东宫有规矩,所有的锁和钥匙都要放在东宫管事那里保管,一旦有需要,东宫管事会通过抽签方式,随机从数百个锁头里,抽取一个……昨夜将嫁衣放到这里后,管事就通过抽签的方法,抽取了一个锁头,然后亲自将锁和钥匙交给吴三,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其他人的手。” “所以,那钥匙,只有管事和吴三有,其他人谁也没有。” 林枫听着莫万山的话,心中不由感慨,皇家的规矩就是多啊。 但不能否认,通过这样的方法,安全性确实有极大提升。 只要不是复制了所有的钥匙,那就很难去做坏事,毕竟会用哪把锁完全是随机的,钥匙不够多,根本没法保证锁头正好是自己拥有钥匙的那把。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将锁还个了莫万山,他说道:“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先去见太子殿下吧,见完殿下后,本官想见一见东宫管事。” 莫万山闻言,自是不会反对,他点头道:“本将去安排。” 林枫拱手:“多谢!” 说完,林枫便不再耽搁,和萧瑀跟着莫万山,向太子寝宫行去。 到了寝宫前。 林枫就发现这里守卫十分的森严。 寝宫外有数十个将士披甲执锐,目光森然的盯着来往的所有人。 寝宫门口,更是有皇宫禁卫看守,连东宫的婢女太监进出,都得经过一次次的盘查和搜查。 “皇宫禁卫都来了……看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安危确实格外的关心,而连东宫的人都要进行盘查,想来是在真凶没有被查出之前,李世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纵使是太子身边的人。” 林枫来到寝宫前,向值守的禁卫说明来意后,哪怕有李承乾的命令,可他们还是对林枫三人进行了搜查。 就算是莫万山,也都被要求交出武器,这才让三人进入。 莫万山向林枫萧瑀解释道:“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寝宫之人,这是陛下的命令,非是太子殿下要为难两位。”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放心,太子殿下安危大于一切,我们都明白。” 莫万山见林枫萧瑀并无芥蒂,这才放心点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寝宫内,见到了倚靠在床头的李承乾。 李承乾年岁不大,只有十三四岁,脸庞看起来有些少年人的稚气,可一身贵气环绕,太子气度已有。 李世民在李承乾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锻炼李承乾的大局观,让李承乾开始处理国事,还有诸多大儒重臣教导,再加上李承乾刻苦努力,至少目前来看,他无论是气度、举止、能力、谈吐,都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的样子。 不过林枫知道李承乾的未来。看着李承乾现在的模样,再想想他那以悲剧结尾的人生,心中不由有些唏嘘感慨。 “拜见太子殿下。” 林枫和萧瑀向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脸色苍白,充满着病态,他缓缓抬手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殿下。” 两人直起身来。 李承乾漆黑的眼眸看向林枫,那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好奇和打量,道:“孤已经接到父皇的命令了,父皇让你全权负责此案……林寺正,有信心吗?” 林枫滴水不漏道:“陛下信任,臣自是肝脑涂地,无论如何,都要侦破此案。” 李承乾满意点头,他说道:“孤早就听闻你的断案事迹了,也早就对你有所好奇,只是孤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没法亲自见你,否则的话,你这般才能出众之人,孤怎么都该和你聊聊。” 不能不说,李承乾即便年龄不大,可招揽人心,已经很有一套了。 一句话,就显出他对林枫的看重,以及对林枫的青睐之意。 若林枫是没有心机的刚入朝为官的年轻人,定会十分激动感动,恨不得立马拜码头,以后唯太子马首是瞻了。 毕竟哪个人,能拒绝得了未来皇帝的橄榄枝呢?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知晓未来的林枫。 林枫沉稳道:“殿下实在是谬赞了,下官只是运气好,破了一些案子罢了,哪敢让殿下如此重赞。” 李承乾刚要笑,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婢女连忙端来一杯水,李承乾喝过后,这才止住了咳嗖。 他摇头叹息:“身体不好,说一会儿话就累得不行。” 林枫见状,忙道:“那我们抓紧说案子吧,说完后,殿下就好好休息。” 萧瑀也道:“殿下的身体重要。” 李承乾原本还有很多招揽的话要对林枫说,可身体原因,也只能作罢。 他点头道:“那就说案子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是孤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枫也不墨迹,直接道:“敢问殿下,昨夜你宴请吐蕃使臣和吐谷浑使臣的事,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 李承乾想了想,道:“前天吧……不过这不是孤的决定,是父皇的决定,父皇希望孤能代他招待一下使臣。” “前天……” 林枫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凶手准备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天时间。 在两天时间内,又要装鬼,又要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并且事后不被任何人发现异常,这可不是匆忙之下能做到的。 真凶定然是筹谋了许久。 可是连李承乾都是前天才知道要招待使臣的,真凶怎么可能提前许久就知道? 除非,真凶原本的筹谋,未必是要杀吐蕃使臣,只是因缘际会,碰到了…… 可如果他原本的筹谋不是要杀吐蕃使臣,那他是要杀谁? 若真凶在吐谷浑、吐蕃这些外人中还好。 可如果真凶就藏在东宫呢? 那么值得真凶以如此算计筹谋的目标,能是谁…… 林枫一边想着,内心忽然悚然一惊。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瞬间直勾勾看向倚靠在床榻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突然被林枫用这种视线注视,有些奇怪道:“林寺正,怎么了吗?” 林枫瞳孔剧烈跳动。 如果真凶真的藏在东宫,那他费尽周章,谋划周密的目标,除了东宫之主外,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 真凶要杀害的,根本就不是吐蕃使臣! 他最初的目标,是——太子李承乾!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个月前,她曾出现过(二合一) 林枫被自己的大胆推测给吓了一跳,但这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凶原本的目标,真的是李承乾,那毫无疑问,李承乾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纵使有侍卫守在外面,但以真凶的手段,未必伤不了李承乾! 林枫眉头微蹙,心中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如果在自己查案途中,李承乾遭遇了意外,那自己绝对要大祸临头。 虽然按照自己熟知的历史,李承乾不会有事,但万一呢?自己的存在本就是变数,万一有什么蝴蝶效应,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进程,让李承乾真的提前死了,那所有在东宫的人,都得给李承乾陪葬! “不行!我不能将我的生死存亡,赌在别人身上。” 林枫眼眸剧烈闪烁,他忽然看向李承乾,道:“殿下,下官有些话,想要单独和殿下说。” 李承乾闻言,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看了林枫一眼,他脸上有着疑惑和好奇之色,不过太子的素养,让他不会什么话都往出说。 他沉吟片刻,旋即看向婢女宦官,道:“你们都退下吧。” 婢女宦官自然不敢违抗李承乾命令,向李承乾行礼后,便纷纷退出。 李承乾又看向萧瑀和莫万山,不用他开口,萧瑀与林枫对视了一眼,便道:“下官在门外候着,若殿下有需要,唤下官便好。” 莫万山看向李承乾,见李承乾点头,他身为东宫府千牛中郎将,自然更不会有异议。 很快,众人便都离去,寝宫内只剩下林枫和李承乾两人。 李承乾看向林枫,眼带好奇,笑道:“林寺正,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旋即道:“下官希望殿下能暂时离开东宫。” “离开东宫?” 李承乾眉头微蹙,不解道:“为何?” 林枫当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李承乾。 “……虽然下官还无法确定这种推测的可能性有多少,但哪怕只有一成概率,我们也不能赌!” 林枫看着李承乾,认真道:“殿下乃大唐太子,安危直接关乎大唐的稳定与未来,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所以还望殿下能为了大唐稳定,暂时离开东宫,待下官侦破此案,揪出幕后真凶后,殿下再回来。” 听着林枫的话,李承乾脸色不由微变。 他眉头紧锁,神色闪烁片刻,道:“你当真认为……杀害了吐蕃使臣的幕后真凶,原本的目标是孤?” 林枫道:“下官现在处于大胆假设的阶段,具体是否如此,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但如果真的是下官料想的这样,那个幕后真凶手段诡谲、狡诈多端,未必没有其他办法伤害殿下。” 李承乾蹙眉沉思,指尖下意识的上下挑动。 他神情有些犹豫迟疑,视线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神色认真,无比严肃,李承乾不由回想起林枫的断案事迹,以及父皇给他传递的话。 父皇说,此案全权由林枫负责,无论林枫有任何要求,都要满足林枫。 毫无疑问,父皇对林枫是绝对信任的。 这种情况下……林枫让自己离开……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林枫,沉声道:“好,孤听伱的,一会儿孤就离开,去宫里给父皇请安。” 林枫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李承乾去往皇宫,安全就没问题了。 他行礼道:“多谢殿下信任。” 李承乾笑道:“父皇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案子交给了你,那孤就该对你的一切判断怀有信任。” 这个年龄的李承乾,真的符合林枫对太子的所有认知。 果断,懂语言艺术。 林枫点头:“如此下官就放心了。” 李承乾笑了笑:“在孤离开前,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尽管问,孤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枫想了想,道:“昨夜宴席期间,殿下可曾发现过什么异常?” “异常?” 李承乾摇了摇头:“一切正常,吐蕃来了三个使臣,两个文官一个武将,正使是吐蕃重臣噶尔东赞,副使是桑布扎与大将赫干赞,他们到来后,就十分规矩,即便面对吐谷浑使臣的挑衅,也被噶尔东赞几句话给轻轻揭开,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异常,哦对了,死的人就是副使桑布扎。” 桑布扎?林枫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不过噶尔东赞之名,他却如雷贯耳。 噶尔东赞,吐蕃大相,未来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最大的功臣,大唐人也称之为禄东赞。 能力卓绝,思维敏捷,极善谈判和交流……李世民都对他这个外邦臣子格外看重,想要将琅琊公主的外孙女嫁给他,让他为大唐效力。李世民手下能臣武将如此之多,眼光早已挑剔的不行,所以他能对噶尔东赞如此看重,也足以看出噶尔东赞的本事了。 “没想到这一次吐蕃出使大唐的正使竟然是他,看来吐蕃对于和大唐联手出兵吐谷浑的事,是真的势在必得。”林枫心中沉思。 李承乾的声音继续响起:“至于吐谷浑,此次来的使臣,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正使是吐谷浑重臣夸蒙,副使是大将慕力诚,那个慕力诚脾气着实不好,多次向吐蕃使臣挑事,但都被噶尔东赞给化解了……” 说着,李承乾看向林枫,道:“至于夸蒙,他虽然话不多,一直和和气气的,但孤反而觉得他心机颇深,比慕力诚更难对付。” 林枫知道,李承乾说这些,是在提醒自己每个使臣的性格特点,让自己接下来和他们接触时,不至于毫无准备。 他向李承乾拱手致谢,又道:“除了他们外,昨晚宴席还有其他人吗?” 李承乾点头道:“还有鸿胪寺卿陈叔达,他身为鸿胪寺卿,也陪同在侧,然后就是寻常的婢女侍卫了,再无其他人。” 林枫微微颔首,对昨夜相关人员都有了直观的了解。 他想了想,道:“桑布扎发疯前,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就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疯。” “那他发疯之前,可有谁靠近他吗?”林枫又问。 李承乾再度摇头:“除了端饭菜酒水的婢女外,无人靠近他。” 林枫指尖微微摩挲,忽然道:“昨夜宴席众人的座位安排,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吗?中间是否有过改变?” 李承乾略微沉思,便说道:“座位是提前安排好的,中间众人也都是在原地敬酒,并未乱窜。” “那……” 林枫看向李承乾,问道:“昨晚宴席上,殿下是否做过什么事?比如说,将殿下原本的东西赏赐给桑布扎,或者原本该殿下做的事,但桑布扎替殿下做了?” 李承乾听着林枫的话,眸光陡然一闪,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枫这是怀疑,真凶原本要对付的是自己,但结果因缘际会之下,被桑布扎代替自己中招了…… 他认真回想了片刻,旋即眉头紧皱的摇着头:“没有,孤没有赏赐给他任何东西,也没让他替孤做什么事。” 林枫闻言,也微微蹙了下眉,李承乾和桑布扎没有任何交集,难道自己猜错了,真凶的目标不是李承乾,就是桑布扎? 还是说,有自己与李承乾都忽略的细节? 看来,还是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行,调查过后,也许就能发现什么了。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耽搁,他向李承乾道:“下官没有问题了。” 李承乾点头:“既如此,林寺正就去查案吧,孤收拾一下就进宫去见父皇,若是林寺正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孤……”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了林枫,道:“直接遣人拿着这枚令牌去宫门,自会有人带他去见孤。” 林枫接过令牌,连忙道:“多谢殿下,下官明白。” ………… 林枫离开寝宫,萧瑀就迎了上来,他问道:“怎么样?” 莫万山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说着,他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麻烦你带我们去昨夜宴请使臣的地方吧。” 莫万山当即点头:“林寺正这边请。” 很快,众人来到了东宫会客的大殿。 此时殿门紧闭,殿外有披甲执锐的侍卫看守。 莫万山向林枫道:“吐蕃使臣昨夜身亡后,殿下就命人封锁了大殿,不许任何人进出大殿,也不许任何人碰大殿内的任何东西,所以现在大殿的情况,和昨夜殿下宴请使臣时一模一样。” 林枫点了点头:“多亏太子殿下,现场没有被破坏,也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有莫万山的带领,侍卫没有阻拦林枫和萧瑀,迅速让出一条路,并且打开了殿门。 进入殿内,林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单独的桌子摆放在大殿两侧,桌子上放置着美酒菜肴,甫一进入,甚至还能闻到美酒的香味。 而第二眼,便是那翻倒在地的桌子,以及散落在附近的酒菜。 莫万山见林枫看向翻倒的桌子,向林枫道:“那张桌子就是死去的吐蕃使臣桑布扎的桌子,当时他突然发疯,直接掀翻了桌子跑了出去,后来太子殿下命人封锁这里,所以也便没人打扫。” 林枫笑道:“这是好事。” 他迅速来到翻倒的桌子旁。 只见这是位于左侧的第二张桌子,按照位次排列,第一张桌子应该是正使噶尔东赞所坐之处,桑布扎紧挨着噶尔东赞,看来地位要比大将赫干赞还要高。 而他们三人位于左侧,右侧的三张桌子,想来就是鸿胪寺卿陈叔达,以及吐谷浑两个使臣的位置了。 林枫看着洒落一地的酒菜,向莫万山问道:“仵作验过毒了吗?” 莫万山点头:“验过了,没有发现毒药。” 林枫问道:“怎么验的?” 莫万山说道:“通过狗检验的……仵作让狗吃了这些酒菜,结果狗仍旧活奔乱跳,没有任何异常。” 林枫微微点头,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万能的银针试毒,用活体试验,的确能更加的准确。 看来酒菜没什么问题,既然酒菜没问题,那给桑布扎端菜的婢女问题应该也不大。 林枫视线看向死者坐的地方。 只见死者坐的是一个软垫,软垫颜色深灰,上面绣有祥云图案,十分精致。 他用手按了按软垫,软垫很厚,坐在上面,完全不会感到凉意,看得出来,为了让使臣有好的体验,这些软垫也都是专门选择的。 林枫仔细检查了下软垫,确认软垫没有问题,又检查了一下桌子。 桌子不大,跪坐在软垫上后,桌面正好在腰腹处,手臂可以自由伸展,夹菜喝酒也不会受到影响。 桌子表面十分光滑,上面没有任何划痕倒刺,完美的体现着大唐招待贵客的重视,确实很容易让宾客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体验。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的异样,就如侍卫吴三在他面前发疯一样,他也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处。 为何会这样? 吴三与桑布扎肯定不会无端发疯,真凶究竟是怎么做的,会让他们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疯? 林枫想了想,直接坐在了死者的软垫之上,同时目光向四周看去,他将自己代入桑布扎的身份,大脑迅速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桑布扎身为副使,有更聪明更睿智的主使噶尔东赞在,他只需要打酱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偶尔附和噶尔东赞几句,偶尔拍李承乾几句马屁,敬些酒,同时心里骂吐谷浑使臣几句煞笔,也就可以了。 所以他过的很轻松,中间没有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如噶尔东赞表现突出,也没有武将的暴脾气让人恨得牙痒痒,这样一个排名中间最容易被忽视的人,为何真凶就会盯上他呢? 他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让真凶不得不杀他? 还是说,真的如自己推测的那样,真凶要杀的人是李承乾,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代替李承乾而死? 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和李承乾究竟哪里有交集,能让他替李承乾中了真凶的杀招? “一团乱麻啊……” 林枫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无数的混乱思绪,充斥在脑海里,让他根本捋不清头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纷杂的想法。 林枫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必须破案的压力,让他有些失去平常心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越是在这种捋不清头绪的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本官刚刚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莫万山道:“已经都找到了,昨夜帮吴三站岗的侍卫,一共有三人,他们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还有东宫管事,也已经来了。” 林枫点头道:“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吧,有些事我想和他们聊聊。” 莫万山直接点头:“好,本将这就去叫他们。” 没多久,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他二十多岁的年龄,神色有些紧张,来到林枫面前,连忙向林枫一拜:“见过林寺正。” 林枫看着他,轻笑道:“别紧张,本官就是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侍卫连忙道:“林寺正请问,只要是末将知道的,一定告诉林寺正。” 林枫轻轻颔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替的吴三?” 侍卫道:“差不多子时左右吧。” “当时是吴三去找的你?” 侍卫点头:“末将当时正在附近巡逻,吴三找到我们,说他要去茅厕,希望有人来替他暂时看守嫁衣,统领便吩咐末将去看守。” 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去替吴三,不是吴三找的你,而是你们那支巡逻队的统领命你去替吴三的?” 侍卫连忙点头。 “为何统领会让你去?”林枫问道。 侍卫挠了挠头,道:“没什么特殊原因,统领就是随便选的人,正好选中了末将。” 林枫点了点头,对这个理由并不意外。 这才是最正常的理由,如果这个侍卫经常给人跑腿,经常被欺负,那林枫倒是要深思一下,侍卫是否有问题了。 当然,这个侍卫说的,林枫不会完全相信,之后他也会去找侍卫统领进行确认,如果真的是随便选中的他,那他的确就没什么嫌疑了。 毕竟真凶绝不会去赌概率。 林枫继续道:“你到了房外后,房门上的锁还在吗?” “在,就在那锁着呢。” “房间可有动静?” “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末将守在门外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等吴三回来了,末将也就离开了。” 林枫视线打量了下侍卫,见侍卫神色疲惫,说道:“你从昨夜一直到现在也没休息?” 侍卫苦笑道:“东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有机会休息,我们所有人都没闭一下眼睛,大家都挺着呢。” “倒是辛苦。”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昨夜巡逻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或者说,可曾发现本该在的人,却没有在?而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这……” 侍卫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末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一路巡逻,没有发现婢女宦官乱跑,也没有发现工匠乱走,那些使臣也都安静的待在房间里,一路上除了遇到我们这样的侍卫外,其他人都没遇到。”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点头:“多谢,本官暂时就这些问题,你先去忙吧,若是还有其他问题,本官再让人寻你。” 侍卫见林枫没有为难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点头就迅速离开了。 接着林枫又先后见了其他两个侍卫,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而得到的答案,都完全一致。 他们在替吴三站岗期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巡逻时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昨夜正常的不得了。 但越是这样,反而就越代表不正常。 嫁衣绝不可能无端消失,吴三也绝不可能无端发疯。 在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吴三不知道,这些侍卫也不知道。 那是否说明,这些意外发生的时间,就是在吴三寻找这些侍卫的短短几十息的间隙里? 林枫沉思期间,最后一个人也走了进来。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衣着华贵,身材微胖,行走间背脊微微前屈,双眼充满着精明,一看便是聪明干练之人。 “林寺正,莫中郎将已经和本官说了,林寺正有任何问题尽管询问,本官一定知无不言。” 东宫管事是俗称,他的官方称呼为东宫家令,主食官、典仓、司藏三署,负责东宫的饮膳、仓储,品级比林枫还要高。 来到林枫面前后,他便直接开口,那样子颇为掌控全局的模样,似乎问话的人不是林枫而是他。 林枫眸光微闪,旋即轻笑道:“既如此,那本官就直接询问了。” “张家令,不知你昨夜给吴三的锁头与钥匙,是否符合流程?” 东宫家令姓张名林竹,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直接道:“当然符合流程。” “本官接到命令后,便带人到了库房,先从一个装满着纸签的箱子里,抽取出了一个纸签,然后根据纸签找到了锁头和钥匙,之后便带人去将锁头钥匙交给了吴三。” “所有的过程,都有其他人陪同见证,林寺正若不信,可询问其他人。” 林枫笑道:“本官岂会怀疑张家令?” 张林竹闻言,双手负于身后,微微点头。 林枫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继续道:“不知张家令昨夜都做了什么?” 张林竹眉头皱起:“林寺正这话是在怀疑本官?”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问题。” “本官昨夜原本在房间休息,后来听说出事了,便连忙来到了大殿旁,等候太子殿下吩咐,后来他们找到了嫁衣,要暂时将嫁衣放在一个房间里,需要锁头锁住房间,所以本官便带人去了库房。” “然后将钥匙锁头交出去后,本官原本想继续休息,可昨夜发生的事着实是太诡异了,本官睡不着,便一直待在库房,没有去任何地方。” 待在库房? 林枫道:“可有其他人证明?” 张林竹点头:“库房每天都有人看守,昨夜自然也有,他们都能为本官证明。” 林枫微微颔首,他想了想,忽然双眼盯着张林竹的眼睛,道:“敢问张家令,库房里的那些钥匙,可曾有过丢失?可曾发生过盗窃?可存在被人整体偷配的可能性?” 听到林枫的话,张林竹就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顿时瞪大眼睛道:“林寺正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本官的管理之下,库房未曾发生过任何盗窃,那些钥匙也都完好无损的放在库房里,更有人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在库房外,绝不存在你说的可能!” 林枫见张林竹反应如此剧烈,眼眸眯了眯,道:“张家令确定?” “以张家令的地位,想来应该知道我是陛下亲自派来的,此案已经被陛下关注,所以张家令最好是想好再说,万一错了……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让陛下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这个罪行,我想张家令应该也担不起吧?” 张林竹瞳孔骤然一缩。 他差点跳起来,脸色微变,声音变冷,呵道:“林寺正,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本官吗?” 林枫仍是刚刚的笑容,温和道:“张家令别紧张,这些话我对所有人都说过,现在说的清楚点,也好过后面有人知法犯法,自己走了歪路要好,是吧?” 张林竹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视线剧烈的闪烁着。 萧瑀看到这一幕,眼眸一眯,顿时意识到,这个张林竹可能真的有所隐瞒。 他不由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林枫也不怕张林竹听到,淡淡道:“从我来到东宫开始,东宫所有人都对我十分客气……这很正常,毕竟陛下的命令已经下达,我是代表陛下而来的,谁敢对我不客气?” “可是张家令呢?” 林枫视线看着张林竹,缓缓道:“张家令一来到我面前,就露出一副上级官员的样子,并且试图掌控局面,想要引导我,牵着我的鼻子走。” “这可和客气谈不上,而且我只是稍微深入的问一些问题,张家令就表现的十分敏感,好像我对他无比怀疑一样……可明明这些问题,都是十分正常的询问,根本不存在针对他的特性。” “这一切,都让我意识到,张家令可能心里藏着些什么东西,害怕被下官知晓,所以才如此敏感。” “再加上案子发生后,张家令连觉都不睡了,直接跑到库房和看守库房的人熬一整夜,这很难不给下官一种感觉……就好像是……” 林枫双眼紧盯着张林竹,不放过他任何一处细节变化,道:“……张家令,似乎故意跑到库房,想让其他人做他的不在场证明一样!”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张林竹脸色顿时大变。 他瞳孔一缩,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整个人都是一副被戳穿内心无比防备的模样。 萧瑀见状,狭长的眸子陡然露出冷意,他看向张林竹,冷冷道:“张家令,本官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张林竹就要开口。 而这时,林枫声音再度响起:“张家令可以反驳我,但我想,张家令应该听过我的一些事迹,若张家令认为我查不出来,张家令尽可以随便说。” “可张家令若是相信本官的能力,那我觉得,张家令最好想好了再说……我相信张家令昨夜的确没有离开库房,也正因此,我才会在这里劝说张家令,否则的话,现在我就已经将张家令带走审问了,而不是心平气和的劝说你。” 张林竹微胖的脸上冷汗瞬间直流,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迅速眨动。 他抿着嘴,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道:“林寺正,我……我其实不是故意骗你,因为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意外。” 听到张林竹的话,萧瑀眸光一闪,心道还真被林枫给试探出来了,这个张林竹果真有所隐瞒。 难道,这个案子的突破口,要在这里打开了? 想到这些,萧瑀双眼一亮,连忙看向张林竹。 林枫则神色不变,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他说道:“张家令不着急,你慢慢说……但我希望,这次你不要再有所隐瞒。” 张林竹一听,连忙重重点头,他看向林枫,再也没有之前想要试图掌控全局的样子了,姿态摆的极低,脸色却十分凝重,道:“不瞒林寺正,那个嫁衣鬼,不出意外,一个月前,我在库房……就见过她!” 今天仍在赶路,着急忙慌写出这一章,明天就到家了,办完一些事后,后面更新就能稳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使臣发难,林枫力挽狂澜,破解关键谜题!(二合一) “什么!?” 萧瑀听到张林竹的话,心中悚然一惊。 他不由惊呼道:“一个月前,你就见过这嫁衣鬼?” 林枫也是眸光微闪,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很明显,连他都没想过,会从张林竹这里,听到嫁衣女鬼的消息。 张林竹迎着两人的注视,深吸一口气,道:“一个月前的晚上,我有事要去库房取一件东西,当我到库房后,我发现库房的锁竟然是打开的状态,这让我心中陡然大惊,以为是遭了贼了。” “所以我连忙打开库房的门,冲了进去。” “可当我进入库房后,我却发现库房空无一人,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这让我十分疑惑,不由怀疑起是否是我粗心大意,之前离开库房时,没有锁门。”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向库房深处走去,想要将库房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而就在那时,我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就好像是老鼠在啃咬什么的声音一样。” “我循着那声音下意识看去,然后……” 说到这里,张林竹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声音也随之略微颤抖,道:“然后,我就看到了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幕。” “我看到,一个嫁衣,不知道从何处出现,就那样飘在半空中,同时一个苍白的、七窍流血的脑袋,被嫁衣的衣袖抱着,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毫无感情的盯着我……那一刻,我脑子直接就空白了,无尽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我先是愣住,继而直接惊恐大吼,并且转身就向后跑去。”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应该能想象到当时的那一幕有多恐怖吧?快要到子时的时辰,幽暗的库房里,突然出现一个女鬼盯着我……不是我胆小,而是那真的太突然,太超出我的预料了。” 林枫知道张林竹想要挽尊,他配合的点着头:“我理解。” 张林竹重重点头,然后继续道:“我没跑多远,守在门外的侍卫就听到了我的吼声,然后连忙冲了进来。” “他们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连忙指着里面,说有鬼。” “可那些侍卫循着我的指向看去,却根本什么都没发现,我愣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去,这时我也发现,原本悬在空中的嫁衣女鬼,竟然不见了。” “我连忙让侍卫去里面搜查,可侍卫仔细搜查了一遍,仍是什么都没发现,没有发现什么嫁衣鬼,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 “这让我都有些怀疑刚刚我是不是看错了,我也亲自在库房走了一圈,的确没有任何鬼影和人影,并且我对库房里所有东西都亲自清点了一遍,任何东西都没有丢失……” “虽然我心里仍旧觉得自己没看错,可东西没丢,之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我也再没见过那嫁衣女鬼,也就渐渐地觉得我可能真的看错了,一个月过去,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可结果……” 张林竹深吸一口气,脸色不由发白,神色间带着一抹沉重,道:“在昨夜,我刚要休息时,突然听人说,吐蕃使臣死在了大殿外,且很多人都看到了嫁衣鬼。” “在听到嫁衣鬼三个字时,我脑袋嗡的一下,就好像炸了一样,我顿时知道一个月前我根本没有看错,我看到的绝对就是这个嫁衣鬼!而一想到这个嫁衣鬼出现在库房里,我心中就不由一惊,担忧嫁衣鬼会不会在库房里做了什么。” “所以我便去了库房,一直留在库房外,内心担惊受怕,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张林竹看向林枫和萧瑀,道:“虽然我在一个月前看到了嫁衣鬼,但库房的确什么东西都没丢,所以你问我钥匙是否被人偷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确定。” 听着张林竹的话,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定的神情。 林枫沉吟片刻,道:“伱发现库房的锁没有锁上,就没有询问过守在库房前的侍卫吗?他们一直守在库房前,是否有人打开过锁,他们应该知道吧?” 张林竹道:“按照规矩,守卫不能接触库房大门,而当时那把锁虽然没有上锁,可它正好翻转着,锁眼对着外面,所以门锁是否锁了,他们其实是看不真切的,并不知情。” “不过他们的确说过,在他们驻守时,没有任何人前来开锁。”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那是否存在库房门前无人驻守的情况……比如说,在轮换时?交班时?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都被吸引时?” 张林竹诧异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知道这些?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我去库房时,门外就正好没有守卫看守,不过不是他们玩忽职守,而是他们正在进行轮换。” 林枫眸光一闪:“轮换需要多少时间?” 张林竹道:“时间不长,也就几十息的时间,当晚我去库房的时候,他们正在不远处换人,而等我看到女鬼发出喊声时,他们就已经返回库房前驻守了,所以在听到我的喊声时,才会迅速冲进库房内。” 萧瑀闻言,视线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笑道:“突破口或许真的出现了,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查验才行。”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能带我们去库房吗?” 张林竹连忙点头:“当然!” 几人迅速离开了大殿,向着库房行去。 一边走,张林竹一边道:“在经历了那晚的事情后,虽然库房什么东西都没丢,可我心里终究还是有所担忧,所以我第二天就换了一把新锁,而那把新锁的钥匙,我一直贴身携带,任何人都无法接触。” 林枫微微点头,张林竹还是很谨慎的,不过很可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再谨慎,也已经迟了。 现实不是童话,亡羊补牢在很多时候,都已然来不及。 他想了想,道:“之前库房的钥匙,除了张家令外,还有其他人拥有吗?” 张林竹摇了摇头:“也是只有我有。” “那其他人可曾接触过?” 张林竹道:“有的时候要从库房取东西,而我有其他公务在,那我就会将钥匙交给侍卫或者宦官,让他们代为开锁,所以之前的钥匙,接触过的人不少。” 林枫微微点头,一旁的莫万山见状,忍不住道:“林寺正怎么关心起库房了?是库房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林枫与张林竹交谈时,莫万山站在殿外,不知道张林竹说了什么。 林枫笑了笑,道:“是否有问题,还得查验后才能确定。”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库房外。 林枫向库房看去,便见库房是一个很大的房子,门外有侍卫驻守,窗户外都有铁栏杆封闭,想要潜入进去,十分困难。 张林竹穿过驻守的侍卫,取出钥匙,打开了锁。 然后直接双手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随着门扉的打开,林枫便看到东宫所谓的库房,简直就是一个大型超市。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除了金银珠宝没有外,几乎日常生活里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有了。 一个个架子依次排列,架子上是满满的物资。 就算末日到来,林枫估摸着这个库房内的物资,都够东宫所有人用上一年也不用发愁。 林枫走进库房,道:“锁头和钥匙在什么地方?” 张林竹忙指着左边的路,道:“这里。” 说着,他便在前面带路,走了没多远,林枫便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了上百个插着钥匙的锁头。 同时,在这些锁的右侧,有一个箱子。 张林竹道:“每个锁都有编号,箱子里都是纸签,每次在用锁时,我都会从箱子里抽出纸签,然后根据编号选择锁头,这样的话,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发生意外。” 林枫点头,这些他早已知晓。 他说道:“我能抽下纸签吗?” “当然!” 林枫直接将手伸进箱子内,旋即抓了几个纸签。 他将纸签一一打开,便见纸签上写着“甲贰”、“丙陆”、“丁壹”的字样,没有任何重复。 萧瑀看着纸签上的编号,道:“看来纸签没问题,没有被人做手脚。” 林枫点了点头,他又随机选择了几个锁头。 将钥匙取出,仔细查看钥匙。 道:“这些钥匙的光泽一致,略有黯淡,表面有一些磨损的痕迹,很明显用了不短时间了,应该就是这些锁头原本的钥匙。” 萧瑀道:“那幕后真凶,究竟有没有偷配钥匙?” 林枫想了想,道:“确定一下张家令当晚是真的看到了,还是眼花了,就能知道了。”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当晚你是在哪看到的嫁衣女鬼?” 莫万山一怔,无比意外道:“林寺正你说什么?张家令他也见过嫁衣女鬼?” 张林竹尴尬的向莫万山道:“本官也不确定是真的见到了,还是眼花了。” 莫万山眉头不由皱起,身为东宫府千牛卫中郎将,他有必要进一步了解,可张林竹没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已经带着林枫和萧瑀向前走去。 走了十步左右,他停了下来,道:“当时我就是在这里听到的动静,然后抬起头,就看到嫁衣女鬼了。” 林枫站在张林竹的位置,循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见这里已经快到尽头了,再向前走十几步,就可以转弯去另一排货架前了。 他想了想,道:“嫁衣女鬼在什么位置?” 张林竹忙道:“就在尽头处。” 林枫直接来到路的尽头,这时他便发现,路的尽头和刚进入库房时一样,横向完全是畅通的,没有被那些架子阻挡,在这里可以进入任何一条路。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所见到的女鬼,就这样悬在这里?她是静止不动的,还是在移动?” 张林竹想了想,然后道:“好像是静止不动,或者说即便动了,幅度也很小,至少是我发现不了的幅度。” 静止不动…… 听着张林竹的话,林枫眸光一闪,他忽然抬起头,视线向头顶看去。 只见头顶是一根根房梁,库房很大,所需要的房梁也非常多。 那些房梁在头顶纵横交错,形成了宛若路网一样的畅通无阻的通道。 “梯子!”林枫突然开口道。 张林竹一听,连忙命人给林枫搬来了梯子。 库房的架子都不低,在取东西时,有时就需要梯子的帮忙,所以库房内的梯子不少。 林枫让人将梯子置于嫁衣鬼出现的房梁下方,然后直接爬上了梯子。 通过梯子,林枫视线得以轻松看到房梁上的情况。 这时,他眯了下眼睛。 “子德,如何?可有什么发现?”萧瑀向林枫询问。 林枫下了梯子,笑道:“确实有些发现,不出意外,我想我已经知道那嫁衣鬼是怎么回事了。”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眼眸陡然亮起。 而莫万山和张林竹,则都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之色。 莫万山忍不住道:“林寺正,你说你已经知道嫁衣鬼是怎么回事了,这……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嫁衣鬼的秘密了?” 张林竹闻言,也忙道:“林寺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当夜,看到的真的是嫁衣鬼?我真的没有看错?” 林枫听着他们的问话,轻笑道:“你们别急,本官还需要验证一下。”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你说当晚,在发现嫁衣鬼之前,你听到了特殊的声音?” 张林竹忙点头:“对,就像是老鼠啃食什么的声音,但我们库房是工部专门建造的,墙壁地面都无比坚硬,绝不可能有老鼠能打洞进来。” 林枫微微颔首,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嘴角微微扬起。 他说道:“原来如此。” 萧瑀看着林枫的笑容,心中不由一动,在刚到东宫时,萧瑀明显能感觉到林枫和往常不同,李世民给予的巨大压力,案子的复杂与毫无头绪,就仿佛是两座大山压在林枫肩膀上一样,使得林枫总是不经意间皱着眉头,嘴角微抿,笑容难再,当然这在萧瑀看来,林枫已经算能扛得住压力了,若是其他人,可能早就被压垮了,别说如林枫一样还能保持理智,恐怕不焦躁的做错事就已经不错了。 但萧瑀知道,这远远不够。 毕竟这个案子太复杂,敌人太狡诈,也太自负,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挑衅他们。 如果林枫不拿出以往的冷静,以往的本事来,恐怕这个案子真的会很危险。 只是这种事,他根本帮不到林枫,只能靠林枫自己。 走出来了,那就是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以后遇事会更加迎刃有余。 走不出来,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这让萧瑀心中其实都开始有些焦虑担忧了,但好在,林枫终究是那个永远给他惊喜的林枫。 他在此刻的笑容,脸上那掌握一切的自信,让萧瑀知道,熟悉的林枫回来了。 林枫从李世民给予的压力,和案子的复杂,以及贼人的挑衅中,成功走了出来。 “莫中郎将。” 这时,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带本官去那嫁衣女鬼出现的地方。” 莫万山闻言,自是不会耽搁。 很快,众人离开了库房,来到了一排建筑的前方。 这排建筑的对面,就是昨夜太子李承乾招待使臣的大殿。 莫万山向林枫说道:“昨夜我们看到的嫁衣鬼,就出现在这里的上方,在空中飘浮。” “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们追着桑布扎冲出大殿后,循着桑布扎的视线,我们才发现嫁衣女鬼的身影,而那时她已然飘浮在这里了。” “后来桑布扎吐血诡异身亡,那嫁衣女鬼也向着对面的竹林飘荡而去,本将在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后,便亲自率人前往女鬼飘荡的竹林进行查探,最终在竹林中,发现了那身嫁衣。” 林枫向莫万山点头致谢。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只见眼前的这个建筑是通体木质结构,形状为八卦模样,共有两层,看起来十分特别。 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万山道:“这是太史局将仕郎李淳风根据风水天文的推演,向陛下请命,然后修建的八卦台,主要用于太史局官员推演天文星象。” 李淳风? 林枫眉毛一挑。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听到了这位奇人的名字。 他说道:“昨夜八卦台上,可有太史局官员观星?” 莫万山摇头,道:“太史局官员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不会天天都来,而他们上一次来,已经是十天之前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本官能上去看看吗?” “当然。” 莫万山道:“将仕郎李淳风在修建八卦台时就说过,八卦台不设防,有缘人皆可入内,所以我们不会安排侍卫看守,不过东宫毕竟规矩森严,做什么事都有要求,也没人会随意登上八卦台。” 林枫闻言,笑道:“这是不是就是李淳风所说的无缘了?” 莫万山失笑:“也许吧。” 林枫登上台阶,随着他的走动,他发现八卦台上灰尘不少,每走一步,上面都会留下脚印。 “这里平常没人打扫吗?”林枫问道。 莫万山摇了摇头:“李淳风不让打扫,他说八卦台亲近自然之处,无需人力干扰,有灰尘不怕,一场雨之后自会干干净净。” “这句话倒是有些出尘的味道了。”林枫评价道。 莫万山笑道:“李将仕郎确实有种出尘的高人感觉。” 谈笑间,他们登上了二楼顶部,便见这里没有房顶,是一处平台。 平台也是八卦形状,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半尺高的高台,高台上有阴阳鱼太极图的图案。 抬起头,便可看见浩瀚苍穹。 除此之外,八卦台便再无任何东西,干净简洁的不行。 林枫走到平台边缘位置,向下看去,便见大半个东宫都能映入眼帘。 特别是对面的大殿,更是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他沉吟片刻,旋即低下头,观察着这座八卦台的边缘地带。 而这时,林枫眸光一动。 只见他向左走了三步,旋即伸出手,从八卦台上,捏起了一个小东西。 林枫看着掌心的小东西,笑道:“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萧瑀闻言,凑近看了看,旋即他一脸茫然:“蚂蚁?” 林枫笑道:“萧公眼神不错。” 萧瑀忍不住道:“这蚂蚁怎么了吗?” 林枫笑呵呵道:“它啊,得关起来,踩个几年的缝纫机才行。“ “啥?”萧瑀一怔。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莫万山,道:“还要继续麻烦莫中郎将,带我去你们发现嫁衣的竹林看看吧。” 莫万山见林枫到八卦台后,就是转了一圈,几乎什么都没做,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林枫是发现了线索还是没发现。 但林枫已经开口,他自然不能拒绝,便点头道:“林寺正这边请。” 几人迅速下了八卦台,来到了竹林。 东宫的竹林面积不算大,但竹林里的竹子各个又直又高,走在竹林中,可以清楚的闻到竹子的清香之味。 踩着枯草,一路前行,他们走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莫万山指着前方地面上用棍子画出来的圈,道:“当时嫁衣就在这个圈内,我们找到嫁衣后,为了后面方便调查,便画出了这个圈。” 林枫笑道:“你们做的很对,在我们刑狱中,为了确定每个物证的具体位置,也会用到这种方法。”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来到了地面上的圈圈旁。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圈,然后沉思片刻,直起身来,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竹子。 这时,林枫眯了下眼睛。 他忽然低下头,在地上寻找了一圈,旋即目光一亮,蹲下身捡起了一根树枝。 然后他便蹲在地面上,用树枝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三角形,并且写下了一串数字。 同时写出公式,直接进行着演算。 林枫在这里算的热闹,可身旁的萧瑀和莫万山,却是满脸的迷茫。 莫万山忍不住道:“萧寺卿,林寺正这是在干什么?他画的那些符是什么?难道林寺正也精通道门之学?” 神特么道门之学,这叫勾股定理外加三角形的变换演算,初中数学知识……林枫眼皮一跳,心中有无数的嘈要吐。 萧瑀并不知道林枫心中所想,他也不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想了想,咳嗖一声,道:“林寺正十分博学,就算精通道门之学也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莫万山闻言,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充满着敬佩:“林寺正当真是上至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通,本将佩服!” 这时,林枫演算完毕。 听着莫万山的话,他咳嗖一声,起身谦逊道:“莫中郎将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就是稍微懂一些知识罢了,说无所不通还差的远。” 莫万山笑道:“素闻林寺正为人谦逊,从不自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枫被莫万山夸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好在身旁还有萧瑀,萧瑀关心案情,直接咳嗖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 他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莫万山闻言,也连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了笑:“的确有些收获……” 他刚要说出自己算出了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慌忙跑了过来:“莫中郎将不好了!吐谷浑使臣听闻又死了一个人,正在向我们发难,他们说待在东宫太危险了,要立即离开东宫,返回驿馆。” “吐蕃大相也派人向我们询问案情情况,并且说若是我们短时间内无法调查清楚,他们为了安全考虑,也要返回驿馆。” “现在他们都离开了房间,要找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他们见太子殿下不在,便要直接离开,现在侍卫们正拦着他们,可他们要是硬闯,我们也没法硬拦。” 听到侍卫的话,莫万山脸色顿时大变。 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脸色也都凝重了几分。 在李承乾离开的关头,使臣们要离开,普通侍卫真的没法阻拦。 而且人家离开也是有原因的,昨夜桑布扎的死如果还能说是意外,那今天吴三以同样诡异的方式死亡,那就没法再用意外来解释了,并且吴三的死,直接证明真凶还是有办法继续杀人的。 那么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感受到危机,要离开危险之地,自然是合情合理。 可大唐一方,又不能让他们离开,一方面一旦被他们离去,东宫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必然会泄露出去,另一方面真凶身份还未发现,万一真凶就藏在使臣团内呢? 若是让他们离开了,岂不直接就是放虎归山,证据不得被他们都毁了?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他们离去。 但硬拦也不行,毕竟人家是客人,不是犯人……这下,所有压力都压在莫万山身上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想了想,旋即皱眉道:“萧寺卿,林寺正,本将先去处理此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他直接快步离去。 看着莫万山离去的背影,萧瑀看向林枫,道:“子德,我们也过去瞧瞧吧,若是莫万山拦不住他们,本官就以大理寺卿的身份,以配合办案的理由强留他们。” 林枫道:“但若这样的话,很容易伤了和气……特别大唐与吐蕃明显有联合的倾向,不宜在这个节骨眼增加矛盾。” “那怎么办?”萧瑀皱眉道:“难道要放任他们离去?” “不!”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迈步向外走去,道:“我有办法留住他们。” ………… 林枫和萧瑀到达时,便见莫万山正在劝说两国使臣。 可吐谷浑使臣根本不理他。 大将慕力诚冷笑道:“昨天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嫁衣女鬼隔空杀人!本将当时就说要离开,是你们好说歹说劝住我们,说你们一定能尽快查明真相,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可结果呢?本将听说,又有人死了,而且死的就是你东宫的侍卫!还是看守嫁衣的侍卫!嫁衣鬼的嫁衣无缘无故消失,那个侍卫也和桑布扎一样发疯吐血而亡,并且本将还听说,他死前一直在盯着那个挂着嫁衣的衣架,死前也是一样惊恐的叫喊……这很明显,他的死也还是因为那个嫁衣鬼!” “你们东宫明显不干净!你们这里明显闹鬼!所以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们继续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等着被嫁衣鬼也弄死吗?” 莫万山忙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这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 吐谷浑重臣夸蒙慢悠悠道:“莫将军,在说出这世上哪有鬼怪之前,你得有证据证明这真的是人为的,可是你有证据吗?” “我……”莫万山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吐蕃正使噶尔东赞见状,叹息一声,道:“莫将军,非是我等不愿相信你,着实是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我们吐蕃重臣死于东宫,本官也未曾怪罪你们,现在本官为了安全离开,你们也一样不该阻拦吧?” 莫万山焦急的汗水直流,他有心阻拦,可噶尔东赞平静的话,真的没法让他反驳。 这个时候他再强制阻拦,就真的显得大唐蛮横不讲理了。 噶尔东赞见莫万山不开口,继续道:“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只是为了吐蕃与大唐未来着想,我们绝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两国邦交必出意外。” “若你们能查出一些线索,让我们心安也成,可你们什么都没查到,甚至连嫁衣鬼杀人之事是否人为都无法确定,这让本官真的没法安心,所以本官为了两国邦交之大事,必须离开!” 噶尔东赞直接将离开的原因,上升到两国邦交的大事了。 这下莫万山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劝说了。 毕竟如果接下来,吐蕃使臣真的还有人出意外,那他凌迟都不够死的! 可难道真的要放任他们离去? 若让他们就这样走了,陛下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莫万山陷入了两难之地,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他已无路可选。 “哼!”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冷哼一声,直接向前走去:“本将就要离开,我倒是看看谁敢阻拦?不怕影响两国邦交,那就拦着!” 侍卫们见状,随着慕力诚的向前,都不由向后退去,根本不敢阻拦。 其他使臣见状,也都跟着前行,眼看他们真的就要离开东宫了,而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谁说我们什么都没查到?谁说我们连嫁衣鬼杀人之事是否人为都无法确定?本官身为此案主查之官怎么没听说这些?” 这声音突如其来的响起,直接让众人一愣。 他们下意识扭头看去。 然后就见一个样貌俊秀的年轻人,正平静的看着他们。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皱眉道:“你是何人?” 林枫淡淡道:“大理寺正林枫,陛下钦定的嫁衣鬼杀人案主查之官!” “大理寺正林枫?” “陛下钦定?” “这……真的吗?” 这些使臣一愣,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噶尔东赞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精芒,他笑道:“林寺正的意思是,你已经查到线索了?” “查到线索?” 林枫呵笑一声,直接转身,道:“跟本官来。” “查到线索算什么,本官直接带你们找到……” 林枫回头看向一众使臣,似笑非笑道:“那个神秘莫测的嫁衣女鬼!” 发布完后,看了一眼字数,突然发现,已经一百万字了。 一百万字,对任何一本书来说,都算得上一个里程碑了吧。 这一百万字里,林枫破了很多案子,我也收获了很多书友朋友,每次看到大家的催更、建议和支持的话,我就感觉心里暖暖的。 非常感谢大家在这一百万字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让我们一起朝着下一个一百万字前进,一起变得更强!更好!更充满希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破解女鬼手法!震撼众人的推理!(二合一)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无论是吐蕃使臣,还是吐谷浑使臣。 亦或者千牛中郎将莫万山,甚至是萧瑀,都在此刻瞪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意外和惊愕神情。 着实是谁也没想到,林枫会说出要直接带他们找到嫁衣女鬼的话! 吐蕃重臣噶尔东赞视线打量了萧瑀和莫万山一眼,看到两人脸上的愕然之色后,他眸光不由一闪,心中若有所思。 “你说真的?你真的知道嫁衣女鬼在哪?”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这时不由震惊出声,语气里充满着怀疑。 其他人闻言,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见林枫头也不回的笑道:“这种立马就能识别真假的事情,本官有必要说谎吗?” 慕力诚不由眉头紧皱,他下意识看向夸蒙,只见夸蒙沉吟片刻,旋即向他微微颔首。 慕力诚这才冷哼道:“你最好别骗我们,否则我们立即离开,谁来也没用!” 萧瑀将这一幕收归眼底,旋即默不作声的走到林枫身旁,低声道:“小心些吐谷浑的夸蒙,慕力诚的冲动鲁莽都是他授意的……” “还有,更要小心噶尔东赞,他明明和吐谷浑使臣站在对立面,可在桑布扎死后,不仅没有对大唐表现出不满的样子,更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说吐谷浑使臣动机最大,而趁机排挤吐谷浑使臣……甚至还和吐谷浑使臣一起联手,给东宫施压要离开,这一切都证明他的心机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毕竟是外邦使臣,和我大唐永远不可能完全一条心,对他们留个心眼,保持戒备,绝对不会有错。” 听着萧瑀的话,林枫不由回想起李承乾对自己的提醒,他微微点头,笑道:“萧公放心,我很清楚我是来做什么的,除了案子,任何多余的话我都不会说。” 萧瑀见林枫早已有谱的样子,便知即便自己不说,林枫也已经有所准备,他笑道:“看来是本官多话了。” 林枫笑着摇头:“萧公是关心我,才会对我说这些,若其他人,萧公哪管他们死活。” 林枫这话说的着实暖心,让萧瑀觉得自己的心思没白费,十分欣慰。 “萧公,我有一件事想求萧公帮忙。”这时,林枫突然向萧瑀说道。 “帮忙?” 萧瑀闻言,眸光微动,道:“什么事?” 然后林枫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萧瑀听闻后,脸上难掩疑惑之色:“这是?” 林枫向萧瑀露出神秘笑容,道:“萧公尽管派人去准备,会有惊喜的。” 萧瑀知道林枫在查案时,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思于此,他当即点头:“好,交给本官。” 说罢,萧瑀直接转身,向跟随的侍卫进行吩咐。 很快,侍卫便疾步离去。 林枫见状,向萧瑀表示感谢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不再多言,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久,林枫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建筑,林枫转身看向一众使臣,以及东宫的一众侍卫,道:“我们到了。” 众人闻言,连忙抬起头,向前看去。 这时他们便发现,在他们前方,是一个由多个侍卫看守的特殊建筑,此时建筑的房门紧闭,被一个特大号的锁头锁着。 看到这个建筑,莫万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和意外之色,慕力诚等使臣则是一脸的茫然:“这是何处?” 而人群里的一道意外之声,让众人明白这是哪里:“林寺正,伱……你怎么带我们来库房了?” 库房? 吐蕃与吐谷浑使臣一怔,这里是东宫的库房? 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他快步来到林枫面前,神色不由有些紧张,道:“林寺正,你是怀疑嫁衣鬼藏身在这库房中吗?” 说话之人正是东宫家令张林竹。 他之前跟在林枫身后,想看林枫是如何查案的,可结果,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林枫说要带着使臣们找嫁衣鬼,竟是来到了自己管理的库房。 这一下子就让张林竹慌了。 看着张林竹紧张的样子,林枫笑道:“张家令放心,嫁衣鬼没有藏在库房中。” 张林竹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未来得及彻底放松,又听林枫道:“但作为嫁衣鬼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这里却藏着嫁衣鬼最大的秘密。” 张林竹猛的瞪大了眼睛。 林枫的话,让他心中悚然一惊,脸色顿时大变。 “完了!”他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众人闻言,也都先是一怔,继而顿时齐刷刷看向张林竹。 “林寺正,你说什么?嫁衣鬼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吐谷浑的正使夸蒙,第一次对林枫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在昨夜之前,嫁衣鬼也出现过?你们分明知道有嫁衣鬼的存在,却还让我们来东宫,这不是故意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吗?” 噶尔东赞漆黑的眸子扫了脸色大变的张林竹一眼,眸光微动,语气也冷了些许:“如果嫁衣鬼早就出现过,为何东宫不将那嫁衣鬼解决?就这样一直任由她潜藏,直到昨晚,杀害了本官的同僚桑布扎!” 两国使臣齐齐发难。 这让唯一见过嫁衣鬼的张林竹,顿觉手脚冰凉,心凉半截。 他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哪怕此案解决了,陛下和太子以后也得找自己算账。 自己接下来,贬职都是轻的。 这个结果,让他内心一时无法接受,看向林枫的视线,不由带着一抹责怪与羞恼。 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轻松能看出张林竹的想法,他平静道:“张家令,非是本官想要出卖你,而是这件事你根本就藏不住。” “想要查出嫁衣鬼的真相,库房的线索必然要说,而只要说出这里的事,你的事也就必然要提。” “现在本官主动提出你的事,至少能证明你在本官调查时没有隐瞒,主动说出了当夜的事,这总好过因你的故意隐瞒,而无法查出真相的过错……到时候陛下知晓此事,对你的过错进行处罚时,想来你也该清楚,主动说明真相为我提供线索,帮我破案,与隐瞒线索阻挠我破案,究竟哪个轻,哪个重?” 听着林枫的话,张林竹眼神不由闪烁了几下。 旋即便见他连忙赔笑道:“林寺正何必说这些,本官怎么会不理解林寺正呢?而且我主动说出这些,也是想着弥补自己隐瞒的过错,希望能帮助林寺正尽快破案,戴罪立功。” 呵,刚刚你那刀人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林枫心思玲珑,长袖善舞,最善与人交际,自然不会戳穿张林竹的想法。 自己的目的是断案,在这个过程里,除了敌人外,能不得罪其他人就不得罪,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以后说不得还有需要对方帮忙的时候,所以林枫都尽可能的保持关系的融洽,这也是为何他专门向张林竹解释的原因。 林枫笑呵呵道:“那张家令,可否帮我们打开库房的锁?” “当然,当然!” 张林竹深知自己接下来的处罚是轻是重,全靠林枫在李世民面前如何说,所以对林枫的话,他直接当成了命令来听。 没有任何迟疑,他迅速将锁打开,然后推开了库房的门。 张林竹忙向林枫道:“林寺正,可以进去了。”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不急,先等等。” “等?等什么?”张林竹一怔。 其他人也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说道:“本官让人准备了一些有趣的小东西,这些东西不难寻找,应该很快就能送来。” 说话间,一个侍卫抱着一个包袱,快步赶了过来。 他来到萧瑀面前,道:“萧寺卿,你吩咐的东西已经找齐了。” 萧瑀接过包袱,视线看向林枫,林枫笑道:“有劳萧公了。” 萧瑀摇了摇头,旋即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带着心腹侍卫进入了库房之中。 看到这一幕,慕力诚不由好奇道:“林寺正,萧寺卿这是?” 林枫说道:“本官拜托萧公为我做些事,大家稍等片刻,时间不会太久。” 果然,也就几十息的时间,萧瑀就从库房走了出来,他向林枫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 林枫见状,看向一众使臣,道:“大家可以进去了,不过还请大家务必跟在本官身后,库房重地,不要乱走,更不要乱碰……毕竟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可能用到的东西,万一你们碰过的东西被查出有问题,到时候引起一些误会,也就不好了,你们说是吧?” 吐谷浑使臣慕力诚闻言,刚要不悦开口,却被夸蒙拽了下衣袖,他微微一怔,不由看向夸蒙,便听夸蒙低声道:“别乱碰任何东西,以免被他们找到借口对付我们……先看看这个林枫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若是没有,再找他麻烦也不迟。” 慕力诚听到夸蒙的话,眉头皱了一下,这才一甩衣袖,道:“本将倒是要瞧瞧,他是否真的如传言中传的那么神!” 噶尔东赞瞥了一眼搞小动作的夸蒙和慕力诚,双手拢在衣袖内,轻轻一笑,旋即跟着林枫走了进去。 很快,众人便跟着林枫,来到了当夜嫁衣女鬼出现的地方。 他站定,看向众人,道:“在一个月前,张家令曾经在库房内看到了嫁衣女鬼的身影,当时嫁衣女鬼……” 林枫抬起手,指向上方,道:“就悬浮在这里。” 张林竹连忙道:“当时本官只是瞥到了一道酷似嫁衣女鬼的身影,但后来让侍卫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本官一直以为那是本官眼花了,本官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只是他的解释,根本就没人理睬。 夸蒙和噶尔东赞刚刚的发难,为的是有一个向大唐索要利益的制高点,而不是真的在意嫁衣鬼是否曾经出现过。 慕力诚无视张林竹,他紧盯着林枫,道:“林寺正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连昨夜嫁衣鬼的出现,你们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里的嫁衣鬼出现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别告诉本将,你们反而能找到线索?” “为什么不呢?”林枫笑道。 “什么?”慕力诚一怔,不由道:“你真的发现了一个月前嫁衣鬼留下的线索?都一个月了,线索还能留着?” 夸蒙轻轻转动指尖上的扳指,眼眸微深的看着林枫。 噶尔东赞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枫。 林枫说道:“库房重地,不同于其他地方,平常大门会一直锁着,外面更是有侍卫看守,等闲人无法进来。” “所以一个月与几天也没什么区别,能进来的人有限,对现场的破坏自然也有限……当然,这其实也不重要,即便这里天天都有人来回走动也无所谓。” “因为他们根本破坏不了嫁衣女鬼留下的线索!” “毕竟,那线索根本就不在地面上,而是在……”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指向上方,道:“这里!”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迅速抬起脑袋,沿着林枫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房梁?” 噶尔东赞挑眉开口。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房梁。” “房梁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东西吗?”夸蒙也开口询问。 在这一刻,武将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两个有智慧的文臣,忍不住想要探究真相。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根据张家令的描述,当时那个嫁衣鬼就是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中,这让本官不由产生猜测。” “本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的,所以那嫁衣鬼会悬浮在这里,一定有某种原因,可能是机关,可能是某种让人容易忽视的东西,而正巧,嫁衣鬼就悬浮在房梁下方……” 听到林枫的话,张林竹眸光一动,连忙道:“原来如此,林寺正因为这些,所以当时才要来梯子,爬到房梁上检查的?” 林枫检查过房梁? 噶尔东赞和夸蒙心中都是一动,视线看向那房梁更加充满着探寻之意了。 林枫点头道:“没错,本官原本有一个很好的帮手,他身材魁梧,个子又高,通常调查房梁的任务,都是交给他的。” “但他这些天在养伤,没有跟随本官前来,所以本官只能亲自动手了。” 噶尔东赞不关心林枫的帮手受伤之事,他直接询问道:“林寺正有所发现?”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两人四目相对,他微微点头:“的确有所发现。” “发现了什么?” 夸蒙连忙问道。 林枫没有隐瞒,直接说道:“两道十分细的如同痕迹,以及一些木头碎屑……还有,一些很小的脚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满脑门的问号。 这都是什么玩意? 两道十分细的痕迹? 木头碎屑? 还有很小的脚印? 这些东西他们都能听懂,可林枫将它们放在一起说,还和嫁衣女鬼有关,他们就想不通了。 饶是噶尔东赞和夸蒙这两个正使,都眉头微蹙,眼中有着一丝不解。 张林竹更是不由挠了挠脑袋,身为当夜的亲历者,他发现自己竟也完全不懂林枫说的这些东西,同时更意外于房梁上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而就在这时,在众人都沉默沉思时,张林竹忽然耳朵一动,他猛的抬起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众人一怔,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听张林竹脸色突然一变,道:“啃食的声音……我在嫁衣女鬼出现的那晚,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并且就是因为这个声音,让我发现了嫁衣女鬼!”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循声看去。 这时他便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来自另一条道路。 他连忙向那里走去,其他人见状,也迅速跟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在张林竹抵达路口时,整个人突然定在了原地,他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脸上充满了无比震惊的表情,声音陡然尖锐响起:“嫁衣鬼!嫁衣鬼……” “什么!?嫁衣鬼?” 众人闻言,心中悚然一惊。 他们连忙冲到张林竹身旁,循着张林竹的视线看去。 然后,他们所有人双眼也都瞪大了起来。 慕力诚全身陡然紧绷,夸蒙脸色微变,噶尔东赞也是神色惊疑。 只见他们所在的被货架分成的小路的尽头,正有一个红色的衣服悬浮在半空中。 同时那衣服的右袖子向内拢着,一个由纸团揉成的圆球被袖子抱着。 整个画面,因为那纸团揉成的圆球,而显得有些怪异。 “好像不是嫁衣鬼!” 夸蒙皱眉道;“这根本就不是嫁衣,而且也没有嫁衣鬼那恐怖的苍白的脸庞。” 慕力诚闻言,连连点头,道:“没错,这根本就不是嫁衣鬼!” 林枫笑道:“别急着否认,看看它是如何消失的。” “消失?” 众人一怔,连忙抬起头看去。 而这时,他们就发现,那原本悬浮不动的红衣,忽然间向着右侧飘去。 因为架子阻挡的缘故,他们的视线直接被挡住了。 慕力诚快步向前,想要查看红衣的去处,可是当他跑过所有的架子后,却都没有发现红衣的踪影。 他眉头不由紧皱,满脸的疑惑:“怎么不见了呢?” “不见了?”夸蒙一怔。 慕力诚点头,道:“没错,就是不见了,所有的通道都没有,架子上也没有……真是奇怪了。” 众人听着慕力诚的话,神色间也不由露出疑惑之色,那么明显的一个衣服,慕力诚绝对不会忽视。 那红衣会跑到哪去?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视线正落在张林竹身上,道:“张家令,敢问刚刚的一幕,和你当夜所看到的嫁衣鬼的那一幕,是否一样?” 张林竹连忙重重点头,他满脸惊奇的看着林枫,道:“除了不是嫁衣,以及袖子抱着的不是脑袋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悬浮的高度,突然消失怎么都找不到的踪迹,还有那奇怪的啃食之声,完全一致!” “林寺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张林竹的话,侍卫们和一众使臣,双眼都不由瞪大,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知道,刚刚看到的绝对不是嫁衣鬼,联想到萧瑀先他们一步进入库房,他们顿时明白,这一定是林枫让萧瑀做的。 也就是说,那和嫁衣鬼一模一样的事,都是林枫所为! 林枫难道……已经破解了嫁衣鬼出现和消失之谜了? 想到这些,他们连忙看向林枫。 噶尔东赞看向林枫的神色,都流露出一抹重视。 林枫迎着众人视线,轻轻一笑,道:“刚刚你们问我在房梁上发现了什么,我告诉了你们,可你们似乎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本官料到会如此,所以为了更直观的让你们明白,我提前拜托萧寺卿,通过一些小玩意,依靠房梁上的那些痕迹,复原了当夜的情况……现在看来,本官的推断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林竹重重点头,道:“何止是没什么问题,简直就是完美复刻!” 林枫笑道:“说完美复刻还是有些夸张了,毕竟那红衣是本官随便让侍卫找的衣服,还有那脑袋也不是你们看到的脑袋,是本官让侍卫随便用纸张团成的球。”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本官要呈现的是贼人的装鬼手法。” 众人闻言,都忙点头赞同。 只是看到那一幕画面,他们对林枫,就已经再无怀疑了。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先为你们揭晓贼人是如何在这里装鬼的吧。” “其实很简单。” “贼人用的,就是几根十分细的线,以及两个可以快速收线的机关。”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大脑也开始跟着林枫进行思索。 林枫道:“线一定要细,最好是黑色的,要确保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不会被肉眼察觉到。” “就如这库房……库房的窗户又小又少,这就导致这里的光线不会太好,再加上线足够细,又是黑色的,与我们又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肉眼很难看到……其实刚刚,在那红色的衣服上,正绑着三根线。” “绑着三根线?”张林竹一怔,脸上满是意外之色:“我一根线都没发现,结果你说那上面有三根线。”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他们也完全没注意有什么线。 林枫笑道:“如果让你们轻松就发现了,这鬼还如何继续装模作样?” 他说道:“这三根线,绑的方向不同,一个要绑在衣服的左上方,并且另一端要系在房梁上,这也就是房梁上所存在的第一道很细的痕迹。” “另外两根线,一个要绑在衣服的右侧,它的另一端则要置于操纵嫁衣鬼的贼人手上……当然,刚刚的操作是我们的侍卫做的,另一端正置于他的手上。” “而最后一根线,则要绑在嫁衣的正上方,并且在线的另一头,不出意外,要绑着一个被染成黑色的金属圆环之类的东西,这个圆环的存在,是可以确保嫁衣可以在空中迅速移动。” 听着林枫的讲述,噶尔东赞沉吟片刻,他忽然说道:“还缺少别的东西吧?只凭这三根线,不足以完成刚刚的情况。” 林枫笑道:“没错,确实还缺少一根最关键的线!这也是房梁存在的第二道很细的痕迹的原因。” 他看向噶尔东赞,道:“在衣服的上方,要有一根直接连接贼人和房梁的线,同时这根线要确保绑在房梁的一端高于置于贼人手中的另一端,而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让衣服正上方的金属圆环可以穿过这根线,然后在需要时,圆环可以借助高低差,迅速沿着这根线,将衣服带到贼人的手中。” 林枫的讲述十分简洁,随着他的讲述,众人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通过几根线,布置出来的机关了。 不过这时,夸蒙忽然眯了下眼睛,他看向林枫,说道:“林寺正的想法的确很有趣,但林寺正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林枫问道:“什么事?” 夸蒙看着林枫,说道:“通过这些线,的确可以布置出嫁衣鬼悬浮空中的情况,也能解释嫁衣鬼迅速消失的缘由……但这一切,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那就是……” 他双眼闪烁着一抹精芒,缓缓道:“那连接着嫁衣和房梁的绳子,必须要及时断开才行!只有那根绳子断开,嫁衣才能顺着上方的绳子迅速下滑,在贼人用力拖拽下,能以极快的速度落到贼人手里!” “可是,林寺正你刚刚的布置里,却没有这方面的设计……而且本官觉得,贼人也完全没有办法,能够将不直接与其相连的绳子断开,他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藏在距离房梁很远的地方,可这样的话,他再怎么拽绳子,最多也就是让衣服跟着摇曳,却没法将衣服和房梁绑定的绳子拉断……” 张林竹想了想,道:“也许衣服和房梁绑定的绳子比较特殊,是很细很脆弱那种,只要受力就能轻松断开呢?” 夸蒙闻言,点头道:“你说的方法很简单易行……我想林寺正所用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法子。” “但相应的问题就出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枫制造的伪嫁衣鬼所在的房梁走去。 同时道:“张家令不妨想一想,林寺正所用的法子如你所说,绳子是因为细而断开的,那么在断开后,就必然会有一截细线留在房梁上,至少绑着房梁的那一圈,不可能消失!” “可是林寺正刚刚说过了,房梁上只有痕迹,没有绳子啊。” 张林竹终于明白夸蒙的意思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 其他东宫的侍卫们,也都神情一惊。 夸蒙的意思很明显,林枫刚刚的方法,的确能够重现嫁衣鬼出现的景象。 可是,林枫的设计里,却明显存在一个不符合当时情况的漏洞——绑在房梁上的绳子! 原来的嫁衣鬼,房梁上根本没有任何绳子,可林枫这里,却必然存在绳子。 所以,林枫的推断,或许就是错的! 根本就不是当时的情况! 他相当于直接戳穿了林枫最大的问题,从根本上掀翻了林枫的推论! 慕力诚闻言,双眼一亮,不由道:“哈哈哈,看来还是我们吐谷浑的人更聪明一些!” 噶尔东赞见状,眼眸也微微眯了一下,但他并未开口,而是保持着沉默,似乎要给林枫一个体面。 说话间,夸蒙已经来到了房梁下方,他一边抬起头,一边诚恳道:“林寺正,非是本官针对你,着实是你的手法问题太大了,本官发现了问题,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所以你也别怪本官,本官只是根据你们留下的线圈,对你进行提醒罢了——什么!这……怎么会!?” 可就在这时,他话还未说完,随着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整个人的声音先是戛然而止,继而又尖锐的响起。 他双眼前凸,惊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庞之上。 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一般,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看着夸蒙这奇怪的一幕,慕力诚不由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这时,慕力诚就见夸蒙陡然收回视线,然后瞬间看向林枫,那张脸庞上,充满着极度的尴尬与愕然之色:“怎么会?你……你怎么做到的!?” 林枫看着夸蒙那社死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他笑眯眯道:“看来吐谷浑正使不是太了解本官啊,否则的话,你就该知道……本官的谨慎可是出了名的,没有万全的准备,本官从不会轻易对一个案子展开判断。” “所以,你都能发现的问题,本官岂会忽视?” 什么叫我都能发现的问题……夸蒙眼皮直跳,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林枫将夸蒙的表情收归眼底,继续道:“而且你刚刚提的问题可不全面,不仅仅是衣服和房梁上绑定的绳子要断开,还有连接贼人与房梁的绳子,一样存在断开的问题,毕竟如果这条绳子不能断开,那么当张家令派人前去探查时,一样会发现绳子的痕迹,那直接就暴露了。” “可是,这条绳子,与连接衣服和房梁的绳子可不同啊!衣服与连接房梁的绳子可以很细很脆弱,随便一用力就断了,但这条绳子是要确保嫁衣能够不出意外的回到贼人手中的,也就是说,它必须足够坚韧才行,否则若是嫁衣滑到一半突然断裂了,嫁衣女鬼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那可就出大乐子了,你说是吧?” 夸蒙双眼不由瞪大,瞳孔剧烈跳动。 他竟是没想到这一点。 林枫将夸蒙的反应看在眼里,意外道:“咦?正使的样子怎么像是没想到一样呢?不会吧?正使不会真的没想过两条绳子的区别吧?刚刚你说本官忽略了这些,可现在看来,是正使忽略了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林枫用的一直都很溜。 随着他话音一落,夸蒙一张脸顿时红的和水煮螃蟹一样。 那样子,真的是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而刚刚附和他的慕力诚,此刻也尴尬的低着头,似乎也在寻找地缝。 只是很可惜,东宫库房的地面是特制的,没有缝隙。 噶尔东赞看到这一幕,不由抚掌而笑:“本官选择相信林寺正,看来果真没错,林寺正不愧是大唐最近名头最盛的神探。” 林枫笑道:“吐蕃正使谬赞,本官也就是想的多一些罢了。” 张林竹等不及了,亲历当夜之事的他,太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忍不住道:“林寺正,既然不是绳子的问题,那你是如何办到,让绳子自动断开的同时,还能确保房梁上不留下线圈呢?” 林枫闻言,只是轻笑的看着他,道:“张家令,别人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啊,毕竟你亲耳听到了。” “亲耳听到……” 忽然,张林竹猛的瞪大眼睛,道:“你是说……那如同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 林枫点头,笑道:“看来张家令想到了。” “可……可本官说过了,我们这库房墙壁地面都是工部专门打造的,老鼠根本不可能打洞进来。” 林枫摇头道:“我可没说那些老鼠是自己进来的。” “不是自己进来的,难道?”张林竹瞳孔一缩:“是贼人带进来的?贼人来到这里,还专门带了一个老鼠?” “不!”林枫摇头反对。 张林竹刚要松口气,就听林枫道:“不是一个老鼠,是两个。” 张林竹直接愣住了。 就见林枫看向众人,笑道:“其实贼人的手法很简单,绳子需要确保嫁衣能正常滑动,贼人也不敢在绳子上做手脚,所以让绳子断裂的……就是老鼠!” “张家令说他听到了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本官在房梁上,也看到了老鼠的脚印,还看到了木头的碎屑……那碎屑,其实就是老鼠啃咬木头后留下的。” “所以,老鼠的存在没有任何问题,可张家令又说老鼠绝不可能打洞进来,那它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只有贼人亲自带来了,贼人又为何要带老鼠进来,毫无疑问,就是利用老鼠帮他完成嫁衣鬼的手法。” 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老鼠的存在以及出现的理由,他们都赞同林枫。 可这时,刚刚挑毛病的夸蒙忍不住道:“老鼠又不是人,它可不懂配合,它凭什么会听贼人的命令?难道贼人还有命令动物的能耐?” 林枫笑道:“吐谷浑正使的问题角度总是如此清奇,想让老鼠啃东西,需要命令吗?” “什么?”夸蒙一愣。 便听林枫淡淡道:“老鼠啃食东西,那是它的本能……也就是说想让它啃食绳子,只需要借助它的本能便可,比如说……” 林枫笑道:“在那绳子上,涂抹一些香喷喷的东西,只要是老鼠感兴趣的味道就可以。” “然后,先饿它们几天,让它们为吃的发疯,为了吃口东西什么都不顾,再将老鼠放在房梁上,距离绳子不远的位置……这种情况下,还用担心老鼠不去啃咬吗?当然两个绳子绑的地方不能在一起,否则的话两个老鼠去咬同一根绳子就麻烦了,所以要设计一下,确保两个老鼠分开啃咬不同的绳子。” “到时候,只要设计好绳子的粗细和韧性,让两根绳子被老鼠同时啃咬的情况下,有一个先后顺序,有些许的时间差,那就足以满足贼人的所有要求了。” “老鼠咬断的,直接就是绑在房梁上的那一圈,所以房梁上自然不会留有线头……同时,老鼠这东西,最会隐藏了,发现不对直接就藏起来了,而这库房如此之大,房梁纵横交错如同阡陌道路,想要找到它极难,而找不到它,你们又岂会往这方面想?” “贼人就这样,以如此简单的手法,制造了嫁衣鬼的第一次亮相演出……以上就是本官对当夜嫁衣鬼手法的推断,诸位……” 林枫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夸蒙身上,笑道:“还觉得本官的推断有问题吗?” 夸蒙听着林枫的话,脸上只觉得无比羞燥,他不由低下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而其他人,无论是两国使臣,还是东宫的侍卫,此刻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回想着林枫的所有推断,只凭那么两道痕迹,以及一些脚印和木屑,竟然就能完美的推断出贼人当夜的所有手法,并且完美的复刻了出来,甚至还经过实际演练得到确切的证实……这一切,都让他们心中止不住的震撼与感慨。 “神探林枫,果然名不虚传!” 中间有一部分不满意,删改了重写,所以导致写完后就不早了,让大家久等了。 来不及修改错别字了,先发上来,大家帮忙捉虫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众人的震撼,只有林枫发现的异常!(二合一) “精彩!当真是精彩!” 噶尔东赞这时不由感慨道:“那装鬼的贼人设计的再玄妙,再隐蔽,可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一切竟然会在时隔一个月后,被林寺正给破解了!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一种错位时空的智慧对决的感觉。” 吐蕃大将赫干赞也点头附和噶尔东赞:“大唐不愧是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本将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吐蕃使臣对林枫接连吹捧称赞,这让萧瑀、莫万山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噶尔东赞和赫干赞这样说,就代表他们认同了林枫的查案效率和能力,现在应该不会再说要离开的话了。 那么剩下的,也就是吐谷浑这些使臣了。 他们目光看向夸蒙和慕力诚,林枫笑吟吟道:“不知吐谷浑正使对本官的推论是否认可?” 夸蒙脸色难看,从内心来说,他不愿认可,毕竟林枫刚刚让他尴尬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但从现实来说,他又没得选。 毕竟林枫的所有推理,都是有线索支撑的,那完全就是事实,自己如何反驳? 更别说噶尔东赞都对林枫大加赞赏了,若自己现在反驳,因此给大唐一种自己故意为难的想法,岂不是直接成全了吐蕃了? 所以思索再三,他也只能点头,道:“林寺正不负神探之称,本官自然认可。” 听到夸蒙的话,东宫的侍卫们差点欢呼出声。 他们双眼发亮,只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刚刚两国使臣把他们逼的有多狠,这一刻,他们的内心就有多畅快。 同时看向林枫的视线,也有多敬佩和感激。 他们知道,若是今天没有林枫的话,吐蕃与吐谷浑使臣肯定会离开,他们绝对拦不住,而一旦两国使臣走了,消息传出去,他们所有人必然都要受到惩罚! 帝王之怒,太子名誉之损,也绝对是他们承受不住的。 而现在,因为林枫,这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林枫相当于力挽狂澜,从深渊旁边将他们拉了回去,这让他们对林枫如何不感激? 莫万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向林枫感激道:“林寺正,大恩不言谢,以后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要本将的地方,一句话,本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帮林寺正。” 林枫闻言,轻笑着拱手:“都是同僚,何必言谢,再说本官身为此案的主查之官,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也不能让任何人离去。” 莫万山知道林枫是谦逊,他重重点头,一切皆在不言中。 林枫又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算上本官让人带来的两只老鼠,现在这里应该有至少四只老鼠,所以接下来要辛苦你抓老鼠了,这库房里物资如此多,可不敢让老鼠给啃食了。” 张林竹忙道:“林寺正放心,本官明白。” 林枫微微点头,旋即看向众人,道:“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说着,林枫便带众人离开了库房。 而他们刚出库房,就看到在库房门口站着一个侍卫,此时侍卫手上正捧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手上抓着一团绳子。 看到这个侍卫,莫万山不由道:“难道刚刚装鬼的人,就是他?” 林枫笑道:“没错。” 慕力诚也看向侍卫,一脸疑惑,道:“本将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件衣服,原来被你给收走了……可本将刚刚也没看到你啊?伱藏哪去了?” 侍卫看向林枫,见林枫点头,他便开口道:“末将以最快速度收起了衣服绳子,收完后,先是借助这些货架躲了起来,然后趁你们没注意,便从门口离开了,因为当时你们都在最里面寻找红衣,所以并未发现门口的我。” 众人一听,先是想了想,然后不由点头。 噶尔东赞道:“原来如此,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衣上,而红衣出现的地方正好是距离门口最远的里端,视线还有这些架子阻挡,的确无法注意到门口。” 林枫笑了笑,他视线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当晚的情况,就是这样……而这也是贼人装鬼的原因。” 张林竹愣了一下,旋即猛的瞪大眼睛,失声道:“林寺正的意思是说,当夜贼人装鬼,其实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是想要不被我们发现,逃离这里?”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贼人趁着侍卫交接的间隙,进入了库房,可他没有料想到你会在那时突然到来,而你的到来,让他没法迅速离去,侍卫交接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十息,这么一耽搁,侍卫绝对已经重新守在门外,他再想无声无息的离开,已经做不到了。” “不过这个贼人十分谨慎,他绝对也曾想过这种突发情况可能会发生,所以随身带着装鬼的这些东西,而装鬼的设置你们也看到了,只需要绑好两根线,再将老鼠放到房梁上而已,这需要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在得知你到来后,迅速准备好了装鬼的一切设计。” “之后,随着你到来,故意让你看到嫁衣鬼,在深更半夜,光线很暗的情况下,你突然看到一个鬼飘在空中,定然会被吓得大吼大叫。” “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侍卫以为发生了意外,也肯定会冲进来查看。” “而就如刚刚我们在库房里一样,所有人都被嫁衣鬼吸引,都冲到最里面去寻找嫁衣鬼,门口根本无人关注……这时,他只需要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趁着你们无人注意时,大摇大摆的离去,又有谁能发现?” 林枫笑着向张林竹道:“你说当晚你们搜查了整个库房,都没有搜查到任何异常情况,你怎么可能搜查到呢?人家早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当然……这也有你忽视头顶房梁的原因在,但你们不是刑狱人员,对线索并不敏感,恐怕即便你们发现了那两道细线痕迹,也不会在意,所以结果还是一样的。” 听着林枫的话,张林竹怔愣了好半晌。 他忍不住道:“原来是这样……多谢林寺正,我终于明白一切了。”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这个贼人当夜潜入库房,他真正的目的,难道真的是那些钥匙?” 钥匙? 众人听到张林竹的话,神色间充满了茫然。 慕力诚道:“什么钥匙?林寺正,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夸蒙和噶尔东赞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看向众人,道:“其实刚刚关于当夜库房闹鬼之事,本官还差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没有告诉大家。” 噶尔东赞眸光微动,道:“动机?” 林枫笑道:“吐蕃正使果真智慧卓绝,心思敏锐。” 他说道:“没错,就是动机。” “这库房重地的规矩,刚刚在进入库房之前,本官就曾向你们说过,东宫对库房的管理很严格,进出库房需要严格的登记,每时每刻都有侍卫看守,库房的大门也是时刻紧锁。” “因此,这种情况下,那装鬼的贼人进入库房,可以想象有多困难,也可以想象有多危险。” “所以,他冒着巨大危险进入库房,定然是有缘由的。” 噶尔东赞沉吟片刻,道:“难道是库房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必须偷到手?” 林枫说道:“可是在闹鬼之后,张家令专门十分仔细的清点了库房一遍,并未发现库房内的东西有任何的缺少……” 张林竹忙道:“没错,正因为什么东西都没少,而且侍卫们也都没亲眼看到嫁衣鬼的出现,所以当时本官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这才没有声张。” “否则的话,但凡有任何东西少了,本官也一定会进行调查,而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噶尔东赞听着张林竹的话,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他说道:“没有东西丢失,难道是贼人还没来得及盗走,张家令就出现了,然后他不得不放弃?” 林枫笑道:“的确存在这种情况,但正使也该知道,贼人既然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偷东西,那就意味着这东西对他而言绝对十分重要,他一次没偷到,肯定不会放弃。” 噶尔东赞想了想,旋即点头,赞同道:“的确,这一次他失败了,后面也肯定会继续出手。” 林枫说道:“而且关键的是,在当夜之后,张家令并未声张此事,贼人原本紧绷的心弦,也肯定会因此放松,他接下来再出手,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噶尔东赞继续点头,对林枫的分析表示认同。 林枫这时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昨夜你听说嫁衣鬼再度出现后,本官觉得,你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张林竹没想到自己未曾说过的事,林枫竟然都知道,他连忙道:“本官听闻此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库房,并且对库房内的东西又一次进行了清点,因为本官终于能确定当夜那嫁衣鬼绝不是眼花,嫁衣鬼绝对出现在库房中……所以我也担心嫁衣鬼的目标是库房内的什么东西,便又仔细清点了一遍。” “结果呢?”慕力诚忍不住开口询问。 张林竹摇头,道:“仍是什么都没缺少。” “还是没有少东西?”慕力诚满脸疑惑:“为何?不是说他不会轻易放弃吗?” 噶尔东赞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刚刚说钥匙……难道,这个贼人的目标是钥匙?” “钥匙?” 慕力诚这时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将钥匙偷走了?” “可钥匙如此重要的东西,在清点时,不可能发现不了缺少吧?” 林枫笑着说道:“的确,钥匙丢失了,肯定会发现,但如果当夜贼人不是来偷钥匙,而是来还钥匙的呢?” “什么?还钥匙?”慕力诚愣了一下。 连噶尔东赞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缓缓道:“其实本官之所以会怀疑贼人的目标是钥匙,是因为昨夜嫁衣丢失之事。” “嫁衣丢失?”慕力诚皱了下眉头,不解道:“一个月前的事,怎么又和昨夜的嫁衣丢失有关了?” 众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说道:“本官亲自检查过嫁衣丢失的房间。” “昨夜,门外有侍卫看守,门前不断有巡逻侍卫经过,而门窗完好无损,贼人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窗户,通过房顶进入房间偷走嫁衣。” “而那个房间只是普通的客房,也没有任何机关暗道,所以所有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潜入方式,都能够排除。”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贼人唯一能够进入房间的办法,其实就只剩下一个……” 慕力诚下意识道:“什么?” 林枫看着众人,缓缓道:“打开锁头,直接从大门大摇大摆进入!” “什么?” 慕力诚一惊:“打开锁头,从大门进入?可你不是说门外一直有人守着吗?” 众人也越发疑惑。 噶尔东赞和夸蒙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道:“门外的确一直有人守着,但人有三急,特别是天寒的夜晚,更容易想要去茅厕。” “本官询问过守在门口的侍卫吴三,他也证实,当夜他去过三次茅厕,每一次去茅厕,他都需要寻找其他人帮他看守房门,而那个寻找的过程……就会使得房门暂时无人看守,虽然时间很短,但正如一个月前的库房一样,只要贼人手脚麻利,不浪费任何一息时间,迅速打开锁进去,偷走嫁衣再离开,其实还是完全足够的。” 噶尔东赞沉思了些许时间,然后点了点头:“有库房这里的事为例子,贼人能做出林寺正所说的事,倒也不值得意外。” 他看向林枫,道:“所以,你就怀疑,贼人拥有锁头的钥匙……也就是说,贼人曾经偷走过钥匙,偷配了一把?” 林枫点头,道:“没错,因为通过钥匙打开锁,是我在排除所有可能后,想到的唯一能够做到的手法,所以我便怀疑钥匙出现了问题。” “正因此……” 林枫看向张林竹,笑道:“我才会见到张家令的第一面,就向张家令询问钥匙是否出现过丢失的事情,是否存在被人偷配的情况。” 张林竹了然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林寺正怎么会无缘无故问我这些,我当时还以为林寺正是故意为难我,或者是知晓了我一个月前的事情。” 林枫笑了笑,道:“而正巧,张家令说在一个月前,在库房里就见过嫁衣鬼……所以,当时就让本官意识到,本官的推测,应该没有问题!” 这一刻,连噶尔东赞都不由说道:“林寺正并非是一开始就关注库房,而是根据昨夜嫁衣丢失的案子,推演到了库房上,最后又从张家令那里,得知了库房在一个月前就出现过嫁衣鬼……前面的推测与后面的事实相佐证,这样看来,林寺正的推测,应该就是事实。” 林枫说道:“毕竟贼人的钥匙绝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而东宫对钥匙的管理有着很严格的规矩,甚至每一次锁头的选择,都是随机的,所以如果贼人想要确保任何锁头都能打开,那他就必须要拥有所有的钥匙。” “可那么多钥匙一旦丢失,不可能没人发现,所以他必然是多次潜入到库房内,每一次只取少量的钥匙,在最短的时间内偷配出来,然后再迅速将其还回,之后再将重复同样的过程,这样的话,就很难被人发现,而一旦他发现自己的行动被人撞到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张林竹,道:“就如当夜一样,一旦你发现了他的踪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将之前偷走的钥匙还回去,然后放弃偷走其他钥匙的行动,这样无论你怎么清点,你也根本发现不了丢失的任何东西……毕竟人家是来还钥匙的,钥匙根本没丢,你如何能发现?” “而等你们不再那么紧张后,风声松了一些,他便可以继续偷配钥匙。” 说着,林枫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我之前查看锁头时,发现很多锁头上都有灰,那些锁头应该不常用吧?” 张林竹忙点头:“没错,一个月都用不到一次,毕竟需要锁的地方一直都会上锁,不会用这些锁,平常不用锁的房间,无缘无故也不会上锁。” 林枫道:“那些锁头用到的次数很少,也就不会被人太过关注,更别说贼人完全可以用其他钥匙假冒那些锁头的钥匙,挂在那里,这样的话,只要不是使用那些锁头,根本就不会发现。” 张林竹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正如林寺正所言,我们用不到钥匙,平时根本不会去多看一眼……而且我们有规矩,搬运物资的人,也不许乱看乱摸,除非我去清点物资,否则真的不可能会发现钥匙的问题!”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结合昨夜嫁衣丢失之事,以及库房什么东西都没有缺少的事实,我想大家应该能明白,贼人的目标就是那些钥匙了吧?” “而他在一个月之前,就将钥匙给偷走了,毫无疑问……” 林枫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这个贼人,恐怕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嫁衣鬼杀人的计划!他提前配好钥匙,为的就是在利用嫁衣鬼杀人之后,将嫁衣偷走!”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一种毛骨悚然之感,直冲脑海。 张林竹鸡皮疙瘩直接就起来了,他脸色不由大变,道:“一个月前,那贼人就想好了杀人……这,难道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要杀桑布扎了?” 若真的是要杀桑布扎就好了……林枫目光幽深,一想到一个月前,贼人就已经准备好了偷走嫁衣的钥匙,他就越发确定,贼人的目标,可能真的就是李承乾! 他越来越觉得桑布扎,就是替李承乾死的! 林枫的话,让众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贼人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一切,这足以说明贼人对昨夜的行动,肯定谋划周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揪出这个贼人,绝非易事! 噶尔东赞皱眉想了想,道:“那贼人一个月前就筹谋钥匙,想着要将嫁衣偷走……可他为何会要偷走嫁衣?” 林枫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本官还未亲眼看到嫁衣,所以也无法确定,但毫无疑问,贼人费尽周章,提前那么久就准备好偷走嫁衣的钥匙,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大概率……是那嫁衣存在问题。” “嫁衣存在问题?” 莫万山皱了皱眉头,道:“是本将率人将嫁衣带到房间的,也是本将亲手将其挂在衣架上的,那嫁衣除了有着血外,我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能有什么问题?” 林枫笑道:“这就要找到嫁衣后再说了。” 噶尔东赞看着林枫带着笑意的神情,眸光一闪,道:“难道林寺正知道嫁衣被贼人藏于了何处?” 林枫知道嫁衣的下落? 众人一听,连忙看向林枫。 莫万山不由道:“林寺正,你当真知道?” 林枫看了噶尔东赞一眼,旋即道:“本官的确有一些猜测。” “在哪?”莫万山连忙问道。 虽然林枫说的是猜测,可根据林枫一直以来的表现,让很多人都对林枫有着莫名的信心,觉得林枫所说的猜测,那就是事实。 哪怕是慕力诚和夸蒙,此刻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道:“走吧,本官再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着,林枫直接转身离去。 慕力诚见状,连忙看向夸蒙,便见夸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道:“走,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找到消失的嫁衣。” 噶尔东赞也向吐蕃大将赫干赞笑道:“这事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走吧,我们也去瞧一瞧那被贼人提前一个月就筹谋好,必须要偷走的嫁衣,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赫干赞闻言,眸光不由一闪,他低声道:“你觉得林枫真的能找到?” 噶尔东赞看着林枫沉稳自若的背影,缓缓一笑:“我觉得他能找到。” “哦?” 赫干赞意外道:“为何?” 噶尔东赞笑着迈步,道:“感觉吧……” 感觉? 赫干赞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噶尔东赞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他觉得以噶尔东赞的性子,绝不会依靠感觉来做任何判断,所以很明显,噶尔东赞没说实话。 他有心想要再问,可噶尔东赞已经跟在林枫身后离开了,这让他只得收敛思绪,连忙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便跟在林枫身后,浩浩荡荡的穿梭在东宫之中。 走了能有一刻多钟,林枫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被侍卫看守,门窗紧闭的房间,道:“我们到了。” 众人连忙抬起头看去。 而这时,莫万山不由一怔,道:“这不是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吗?林寺正,你怎么带我们来这里了?” 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 吐蕃和吐谷浑使臣一听,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林枫说带他们去找嫁衣,结果却来到了嫁衣丢失之地。 慕力诚想了想,道:“林寺正带我们来这里,难道是这里有贼人的线索,可以帮我们找到嫁衣?” 林枫笑了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打开锁吧。” 吴三死后,这个房间的钥匙,便被莫万山保存了,之前他们离开时,莫万山将门重新锁上了,同时叫人守在门前,以免有人进入房间,破坏现场。 莫万山听到林枫的话,自然不会迟疑,他在腰间摸了摸,然后取出钥匙,将锁打开。 之后他双手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林枫道:“走吧,进房间。” 说罢,林枫便率先进入了房内。 众人见林枫神神秘秘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没有耽搁,纷纷跟了进去。 而当他们进入房间后,视线只是在房间内一扫,脸色便不由一变。 无论是那染血的衣架,还是地面上那血淋淋的“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的血字,都让他们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 张林竹瞪大着眼睛,看着地面上那血淋淋的字,脸色不由发白道:“这血字难道是……那贼人留下的?” 莫万山点头道:“我们之前发现嫁衣丢失时,这血字就已经写在这里了。” “当真是熊心豹胆,狂妄至极!”慕力诚冷笑道:“这贼人还嫌杀了一个桑布扎不够,竟然还想着杀所有人,本将倒要瞧瞧,他敢不敢杀本将!” 听着慕力诚的话,林枫笑呵呵道:“将军最好小心一些,原本本官在看到这些字时,也觉得贼人很狂妄,但结果……吴三,就是看守这个房间的侍卫,就站在你现在站立的地方,突然毫无预兆的发疯,然后直接跑到外面吐血身亡了,你现在转身,向门外看去,那地上的血点字,就是吴三吐出来的。” “所以,这个真凶……在我们没有揪出他之前,在我们没有查明他究竟是如何动手之前,我们每个人还真的都有危险。” “故此,你可别故意挑衅真凶,万一真凶当了真,觉得你在挑衅他,真的对你出手……那就真的麻烦了。” 慕力诚闻言,冷笑的表情不由一僵,他神色微变,下意识绷紧了肌肉。 同时,就仿佛自己站着的地方有多不吉利一样,连忙向左迈出一步,直接躲在了夸蒙的身后。 这让夸蒙表情都是一僵,你这么大一个大块头,躲在我身后合适吗? 而且你话都说出去了,把真凶得罪了,要是真凶真的出手,结果你躲在我身后,把我连累了怎么办? 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啊! 但他又没法开口,只能咳嗖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别真的让真凶惦记上慕力诚,道:“林寺正,我们都跟你来到这里了,你现在该告诉我们,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用意了吧?” 众人闻言,果真注意力都被他转移过去了,视线皆看向林枫。 林枫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夸蒙,给夸蒙的感觉仿佛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被看穿了一般,他神色有些尴尬,便见林枫笑了笑,道:“其实,本官在第一次看到这些血字时,心中就觉得十分奇怪。” “奇怪?” 张林竹疑惑道:“奇怪什么?” 林枫道:“这血字的内容大家也看到了,大家觉得真凶留下这些血字,用意是什么?” “用意?”张林竹想了想,道:“挑衅吧?他这明显是故意挑衅我们,让我们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抓不住他。” 夸蒙道:“还有,是恐吓我们,他这字的内容,明显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恐慌,想让我们担惊受怕。” 噶尔东赞笑道:“为何不是预告呢?他真的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呢?” 张林竹和夸蒙的话还好,噶尔东赞的话一出,直接让所有人脸色不由一变。 林枫看了噶尔东赞一眼,缓缓道:“不同的人,看这些血字的认知是不同的,但其实本官要说的,不是字的内容……而是这些血字,真凶为何要留下!” “什么?” 众人怔了一下,竟是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血字,和内容,难道不是一回事? 林枫见众人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直接解释道:“之前在库房门口时,我已经为大家分析过真凶是如何潜入进来偷走嫁衣的了。” “真凶是利用吴三寻找其他人来代替他的间隙,潜入进来的。” “那也就是说,真凶的时间十分紧张,甚至比他当时潜入库房的时间还要少。”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守在库房门口的侍卫交接的间隙是固定的,真凶在潜入库房时,可以心中数着时间作案。” “可这里呢?吴三多久能找到代替他的人,替他的侍卫多久又能返回,这可不是一件能够确定的事,也就是说,真凶在潜入这个房间时,必须要尽可能的减少浪费的时间,如此才能确保不会被侍卫堵在门外。” “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真凶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减少待在房内的时间,可书写这些血字,又绝对会增加他留在这里的时间。” “而这些血字,说实话,无论怎么想,它们都不是必须要留下的,毕竟对真凶而言,拿走嫁衣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必须的!” “故此,在这种情况下,在非必须留下血字的情况下,在时间紧迫绝对不能浪费的情况下,真凶却偏偏写下了这些血字……你们真的就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听着林枫的话,夸蒙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直接一变。 “没错,这血字的确不是必须的,真凶完全没必要在时间那般紧迫的情况下写下它们,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他忙低下头,重新看向地面上那歪七扭八的血淋淋的血字! 而刚刚开玩笑的噶尔东赞,也眸光一凝,眼中不由露出惊异之色,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也低下头,皱着眉头,重新看向了那血字。 其他人,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瞪大着眼睛,重新看向血字! 林枫的解释,让他们终于明白林枫所谓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也让他们终于明白……这血字,真的存在极大的不合理性! 它甚至就不该存在! 可如此多的人,哪怕是极富智慧的噶尔东赞,竟是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有林枫,唯有他一人察觉到了异常。 看到这一幕,萧瑀欣慰的笑了笑,同时心中不由感慨,为什么刑狱人员如此之多,为什么明明也有不少官员破解过不少案子,可唯有林枫一人,被称之为神探? 众人皆被表象所惑,唯其窥破虚妄得知本质! 这,就是原因! (本章完) 请假和百万字小结 今天状态不佳,开头写了一遍又一遍,都感觉不行,进入不了状态,眼看就算恢复状态可最多也只能写个两三千字,根本达不到每天正常更新的字数,所以直接请假吧,着急忙慌也写不好,别把好不容易铺垫好的剧情给写差了。 不过今天的请假不是不可抗力因素影响的,后面会还。 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聊聊吧,其实一直都想发个单章聊聊,可一直没机会。 首先,更新上,八月的最后一天发书,九月写了差不多二十万字,十月初上架,到现在已经一百零二万字,算起来上架到现在八十天左右,更新了八十万字,应该不算少。 然后,成绩上,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差,毕竟精品标已经拿到了,在此由衷的感谢大家的支持,在起初发书时,我是真的没想到这样不算热门的题材,能有这样的成绩。 最后,是剧情案子的设计。 从第一章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個案子了,大大小小的案子,有寻常百姓的案子,有关乎两国邦交的大案,有多年前的旧案,也有近在眼前迫在眉睫的新案,在写案子时,我都力求与前面的案子没有重复的地方,更是要求自己要将案子写的精彩,最好要有反转,有出乎大家意料的地方。 这样写下来,大家看的绝对要比平铺直叙的查案有趣的多,但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难度也越来越大。 特别是最近,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我更新的字数已经很少有破万的了,不是我懒了,而是真的做不到了。 自己的积累渐渐耗尽,每天需要更多的时间充电学习,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案子,还要不时回忆过去的案子,以免有相似的地方,还要设计反转的线索,更要推进剧情,向着第一个大高潮——与四象组织的白虎星主对决靠近,同时要埋下几十万字甚至更后面的伏笔,还要适当给出关于四象组织、金钗之谜、西域商人乃至前隋旧臣的相关线索,以推进大后方剧情的发展,同时我也在学习丰富人设,让配角如何更有生命力……这一切的要求,都导致每一次在想新的案子时,头脑都要炸开一样,真的越发的困难。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显得我有多努力,有多辛苦,身为作者,这都是应该的,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最近字数没有往常那么多,真的是臣妾做不到啊!(哭唧唧) 还有,大家的评论建议我也都在看,虽然我没怎么回复,可我都记在心里。 有读者说日常少,所以我尽量增加日常,有了女主来调剂案子之间的气氛。 有读者说没有日常案子,都是相关联的案子,看的有些累,所以我写了失踪案。 还有读者说配角太单薄了,这确实是我的弱项,我在学习,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长进的,大家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练习和增长能力。 还有很多很多……我都记在心里,并且在写新的章节时努力调整和改变。 大家可以多留言,多讨论,我会继续默默窥屏。 不知不觉,乱七八糟的事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嫌我墨迹,那就这样吧。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经常评论、投票的读者,我都已经记住了你们的名字了,每一次看到你们评论和投票,我都觉得好像是老朋友又来了一样,格外的亲切。 那么,朋友们,我们两百万字时的小结,再会啦~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到嫁衣,真凶的身份破解!(二合一) 有了林枫的提示,众人终于明白了血字存在的问题。 他们目光再度看向这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字,神情更加凝重,噶尔东赞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真凶留下这些非必须的血字,确实很奇怪……” 他仔细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血字的内容,道:“而这血字所传达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真凶通过它,最多也就能让我们恐慌一些罢了,可实际上,接连死了两个人,我们内心都已经十分恐慌与紧张了,这种情况下,他留不留血字区别都不大。” “所以,在时间如此紧张之下,真凶为何要留下这些有它没它都没有区别的血字?” 众人闻言,脸上也都是茫然与不解之色。 如果林枫没有为他们指出血字的存在不合理,他们可能真的不会想太多,最多就会觉得这个真凶当真是自负狂妄。 可现在,有了林枫的提示,有了噶尔东赞的分析,他们知道的更多,但也反而更加迷茫了。 他们只觉得这个真凶的行为,着实怪异,完全无法用正常逻辑去分析。 “有没有可能……” 慕力诚这时猜测道:“那个真凶其实没有想的如此复杂,他就是单纯的狂妄,因此做出了这种画蛇添足的事?” 他一说完,就发现所有人都幽幽的看着他。 那眼神,就和看一个蹲在街头傻笑的傻子一样,充满着关爱。 甚至连他的同僚夸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力诚忍不住道:“我说错了吗?” 夸蒙叹息一声,道:“想想这个真凶所做的事吧,他在一个月前就偷盗钥匙了,就已经筹谋自己的行凶计划了,这足以证明这个真凶是一个善谋略,又谨慎周全之人,再加上从昨夜案发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关于真凶的任何线索……这一切更说明,真凶绝对无比谨慎小心,丝毫线索都不给我们留。” “所以,这样的真凶,怎么可能会想法简单?怎么可能会因为狂妄做出画蛇添足的事?” 慕力诚一怔:“这样吗?” 噶尔东赞笑道:“幸亏真凶的目标不是你,否则的话,你会帮真凶省不少事。” 慕力诚不由脸色一红,浮现出尴尬窘迫的神情。 夸蒙咳嗽了一声,为头脑简单的同僚转移话题,他看向噶尔东赞,道:“吐蕃正使刚刚分析的头头是道,想来一定已经有所思路,甚至已经窥破真凶的阴谋了吧?要不然向我们大家分享一下,帮助我们解决疑惑?” 原本温和笑容的噶尔东赞,笑容顿时一僵。 眼见众人将视线看向自己,他连忙道:“血字的问题是林寺正最先发现的,想来以林寺正的本事,绝对已经窥破真相了,本官岂能喧宾夺主?所以还是林寺正为大家解惑吧。” 烫手的难题从噶尔东赞手中,又飞到了林枫手里。 林枫见状,不由似笑非笑的看了噶尔东赞一眼,笑道:“在我大唐,谦逊是一种美德,客人优先也是一种美德,所以还是吐蕃正使来吧。” 咻!又飞回噶尔东赞手中了。 噶尔东赞视线看向夸蒙,还未开口,就听夸蒙道:“我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别让我说。” 噶尔东赞又是一僵,他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旋即重新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其实也没想明白。” 你们两国有利益之争,明争暗斗我不管,可将战火烧到我的身上,那就不合适了……见噶尔东赞终于服软,林枫这才笑呵呵道:“很多事,不能单一的去看,特别是这种真凶一个月之前就有所筹谋的行动,更不能只盯着它去看。” “所以,我们还要去看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众人一怔,夸蒙心中一动,道:“林寺正说的是……看守这里的侍卫发疯身死的事?”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吴三身死一事。” “当时本官就在现场,所以本官可以为大家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接着,林枫就将他是如何因缘际会要来查看嫁衣,吴三是如何将门打开,然后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发疯吐血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众人。 噶尔东赞听着林枫的话,眉头不由皱起,他说道:“林寺正伱的到来,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相信真凶也不会预料到,既如此……那真凶又是怎么做到,正好能让吴三死在你面前?” 夸蒙想了想,视线突然看向莫万山,道:“在无法预料林寺正会到来的情况下,想让吴三正好死在林寺正面前,就没法提前准备,那也就是说,只能是临时动手,而当时只有你莫万山跟在一旁,只有你是东宫的人,所以也就是说,只有你有机会动手!” “莫万山,难道你就是真凶!?” 随着夸蒙话音落下,众人视线不由齐刷刷落在莫万山身上。 旋即便见莫万山脸色顿时骤变,他连忙摇头摆手,道:“吐谷浑正使莫要乱说,本官接到林寺正后,听从林寺正吩咐,带林寺正来看嫁衣。” “从始至终,都没有与吴三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相信林寺正和萧寺卿都看到了,本将碰都没碰过他,怎么杀人?” 萧瑀这时点头道:“莫中郎将确实没有和吴三有过任何接触,本官能够作证。” 莫万山这才松了口气。 夸蒙并不认为自己差点冤枉了莫万山有什么问题,他抱着膀子道:“既然不是莫万山,而林寺正和萧寺卿昨夜没有在东宫,更不可能是真凶,那真凶还能是谁?又是如何杀的吴三?难道他还能隔空杀人不成?” “为什么就不能隔空杀人呢?”林枫这时,却是笑呵呵道。 “什么?”夸蒙一愣。 林枫缓缓道:“不说吴三的死,就说昨夜桑布扎的死,也一样是没有任何人碰过他,但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身亡,这无不证明,凶手有不用触碰他,就能杀人的手段,这何尝不是隔空杀人呢?” 夸蒙皱了皱眉头,抿着嘴道:“林寺正说得有理,可这样一来,那真凶能隔空杀人,很可能与死者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我们想找出他,岂不是更难了?” 林枫点头:“不直接接触,线索留下的就会少之又少,想要找出真凶,确实要比其他凶杀案困难的多,不过本官相信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凶手行动了,就肯定会有线索留下,所以也不用太悲观,更别说想要找出真凶,除了从死者身上寻找,这嫁衣也是一个途径。” “可嫁衣早被真凶偷走了,谁知道他把嫁衣藏在哪了?”夸蒙道。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这也是本官为何要提起吴三的死的另一个原因。” 他看向众人,道:“我之所以说起吴三的死,并非是要探究吴三的死因,现在我掌握的线索还不够,无法推测出真凶杀害吴三的手法……我提起它,只是想探究一下,吴三为何会死。” “吴三为何会死?” 噶尔东赞和夸蒙眸光微动,都露出沉思之色,只有武夫直接询问,慕力诚问道:“为何?” 林枫说道:“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被真凶杀害的两人,吴三与桑布扎,他们身上可有任何的相同之处?” 莫万山想了想,道:“他们一个是吐谷浑的重臣,身份尊贵,一个只是东宫的普通侍卫,在身份地位上千差万别,而相识上……吴三从未离开过长安,和桑布扎完全不认识,哪怕是桑布扎来到东宫,吴三也和他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可以说两人在各个方面,都没有相似之处。” 这话是最了解吴三的千牛卫中郎将说的,众人自是不会怀疑。 “如莫中郎将所言,两个死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那就有意思了。” 林枫继续道:“对于桑布扎的死,我们能够理解,桑布扎身份尊贵,地位也高,而且真凶明显是一个月前就有所筹谋,只有桑布扎这样的身份地位,才符合真凶的筹谋。” “可吴三呢?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和桑布扎毫无关系,在经历过昨夜之事,整个东宫气氛都无比紧张,所有人一直在寻找真凶的情况下……真凶为何非要动手杀他?” “要知道,就和那血字一样,这个时候真凶要动手,绝对十分危险,有暴露的风险!真凶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为何要冒这样的险对一个普通侍卫动手?” 噶尔东赞推测道:“吴三是昨夜看守嫁衣的侍卫,有没有可能,他发现了真凶的线索?” 林枫摇头:“本官向他询问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嫁衣丢失,如何能知晓真凶的线索?” 莫万山也说道:“本将也问过他,昨夜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 饶是富有智慧的噶尔东赞,此刻都想不通了。 慕力诚见状,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真凶和吴三,之前就有仇,只是正好今天动了手?” “不可能!”他声音刚响起,就被噶尔东赞、夸蒙和萧瑀等人不约而同的给否定了。 慕力诚没想到连夸蒙都否定自己的推测,他不由道:“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吴三既和桑布扎没有关系,也不知道真凶的线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吗?既如此,真凶根本就没有杀他的理由啊,除非之前就和他有仇,所以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林枫笑道:“还是我刚刚说的理由。” “啥?”慕力诚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果然对脑子转弯不多的粗鄙武夫,要嚼碎了喂给他们才行……林枫看向慕力诚,道:“如你所说,真凶与吴三有仇……或者说范围更大些,因某种原因,如仇恨、嫉妒等,有对吴三必杀的理由,非要杀吴三不可……那么,他为何昨夜不动手?甚至为何不在更早之前动手?” “这……”慕力诚一怔。 林枫对他道:“要知道,吴三可不是桑布扎,他一直都在东宫内,以真凶的本事,杀他并非难事……就算真凶怕杀了吴三后,会打草惊蛇,影响自己杀害桑布扎的计划,那也可以在杀了桑布扎的同时顺手杀了吴三,那个时候没人知道有人会死,根本不会有多大防备心,凶手动手也更容易。” “可他并未这样做,反而偏偏在桑布扎被杀后,所有人都很谨慎的情况下动手杀了吴三……怎么?真凶是觉得之前杀害吴三难度太小,所以给自己增加难度来挑战一下吗?” 慕力诚张了张嘴,然后无声点头。 的确,如果真凶对吴三在之前有必杀的理由,绝不会在今天动手,这不符合真凶小心谨慎的性格。 也就是说,真凶对吴三,至少在今天之前,是没有必杀理由的,也就不存在仇恨之类的情况。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些,只有我没想到……慕力诚脸色有些窘迫,感受到了智慧的参差。 莫万山这时道:“吴三性格有些软弱,不是那种强势的人,与其他人相处都是他宁可吃亏,也不会得罪别人,和其他人从未发生过任何冲突,绝不会有人仇恨他。” 莫万山这个最了解吴三的人也开口证实林枫的推断了,慕力诚更加无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那林寺正倒是说说,为什么真凶偏偏要在今天动手,为什么真凶就要杀害这个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杀害的普通侍卫?” 听着慕力诚的话,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看向林枫,越是深思,他们就越想不明白,总觉得真凶的一切行动都充满着矛盾与怪异。 林枫闻言,笑道:“这世上的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和动机的,哪怕是疯子呢,做事都有自己的内在逻辑,更别说是这个筹谋已久的真凶了。” “真凶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谋一切,他绝对早已将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算计到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做多余的事?你认为的没有理由,只是你没想明白他的理由罢了。” 慕力诚忍不住道:“那真凶的理由是什么?” 林枫缓缓道:“在确定吴三与真凶没有仇,也不知晓真凶的线索后,我们能知道,真凶杀他,不是因为自身的仇恨或者怕暴露,那剩下的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为了他的计划!” “所以,我们对于吴三的死,就不能单独的去看他的死,要去看他的死,在整个案子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后果?影响?”噶尔东赞沉思了片刻,忽然间,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道:“难道是……血字的内容!” “什么?” “血字的内容?” “这和血字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众人一愣。 林枫则向噶尔东赞点头称赞:“吐蕃正使真是思维敏捷,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还真是和血字有关?”慕力诚听着林枫的话,不由惊声道。 林枫说道:“刚刚本官说过了,我们不能单独去看吴三的死,要将吴三的死放到当时的情景里……当时我们几人进入这个房间,先是发现嫁衣消失了,内心十分震动震惊,然后又发现了地面上那血淋淋的如同恶鬼爬出来的字。” “这血字上说‘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能通过自己刚刚的反应,知道我们当时有多紧张,有多恐慌。”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们发现血字的内容,内心恐慌之时,这个看守嫁衣的吴三,突然发疯吐血身亡……” 林枫看向众人,声音低沉道:“诸位不妨自己代入当时的情况,好好想一想,血字的内容在前,吴三诡异身亡在后,你们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会做出什么事?”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们将自己代入到林枫等人当时的情况,去看这件事……然后,他们脸色都不由一白。 东宫家令张林竹猛的瞪大眼睛,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在看到血字后,发现有人直接死在我面前,我绝对会对这血字的内容深信不疑,认为那真凶真的要杀光我们!我会十分恐慌,会无比紧张,大脑都会失去平常的冷静与理智,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林枫点了点头:“人之常情,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这很正常。” 说着,他视线又看向使臣团众人,先看了一眼慕力诚,慕力诚就要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然后就发现林枫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夸蒙,道:“吐谷浑正使呢?” 慕力诚:“……” 夸蒙怜悯的看了一眼连话都不让说的愚笨同僚,缓缓道:“如果是本官看到的话,本官会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东宫这个危险之地!” “就算有林寺正你来阻止,本官都绝对不会听你的辩解,除非你能直接找到真凶,否则本官绝对不会留下!” 他看向林枫,道:“刚刚也就是我们只知道有侍卫死了,不知道血字的事,否则我们已经离开东宫了,谁拦都没用。” 听着夸蒙的话,莫万山等侍卫脸色不由微变。 林枫倒是没有意外,毕竟人家使臣又不是东宫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冒险? 你李承乾名声好坏,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真凶都发出要杀所有人的预告了,并且都有人已经开始死了,他们会为了自身安全离开,天经地义。 “那现在呢?”林枫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血字的内容了,还要离开吗?” 夸蒙抱着膀子道:“林寺正都已经证实血字的内容非是预告了,而是真凶的诡计,那本官也就没必要离开了……更别说本官也想亲眼看着林寺正是如何揪出真凶的。” 莫万山等侍卫闻言,不由再度感激的看向林枫。 他们知道,今天若没有林枫,哪怕他们在之前拦住了夸蒙等使臣,可在血字的内容曝光后,夸蒙他们也一样会走。 以这些侍卫对我的好感程度,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在东宫横着走了……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回到案子上,张家令和吐谷浑正使的想法,大家也听到了,我相信诸位肯定都是大差不差的想法。” “那么,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在此刻注定了。” “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众人疑惑不解。 慕力诚不由问道:“什么事情?” 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你们在发现血字,看到吴三死在面前后,想法是恐慌、紧张、因恐惧而失去冷静,以及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各种应对……这些想法,综合起来,其实就是简单几个字——怕死,保护自己。” “在这种想法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莫中郎将的选择会是保护好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安全,而诸位使臣呢?” 林枫视线看向噶尔东赞等人,缓缓道:“你们的选择,其实刚刚吐谷浑正使已经给出了回答,那就是……你们,一定会离开东宫。” “而这一次你们的离开,无论任何人,都阻挠不了,不仅太子殿下阻拦不住你们,即便是陛下知晓了,也不会阻拦你们……毕竟真凶已经发出杀人预告了,已经有人因此而死了,你们的安全已经受到极大的威胁了,这种情况下,倘若陛下阻拦你们,真的还有使臣因此而死,那将直接影响大唐与吐蕃和吐谷浑的邦交关系!” “为了大局着想,陛下也不会阻拦……所以,你们的离去,其实就已经因此成为必然之事了!”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都不由点头。 正如林枫所言,第一个使臣桑布扎的身死,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意外,这个意外,即便怪,也只能怪真凶,大唐也是不愿的。 可如果在真凶发出杀人预告,在使臣们为了安全发出强烈意愿要离开的情况下,因为李世民的阻挡,导致又有使臣被杀了,那这就不能称之为意外了,李世民必将因此要承担一定责任。 到那时,可能大唐与吐蕃原本交好的邦交关系,都会因此出现裂缝。 身为皇帝的李世民,即便要保护李承乾的名望,可在这种关乎三国的大事上,也得深思熟虑,做出适当改变。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慕力诚不明白林枫为何要单独说这件事,刚刚不是已经提了一嘴吗? “能说明什么?” 林枫带着深意的看向慕力诚,缓缓道:“如果没有血字,即便吴三死了,你们会感受到危险,可离开的想法也不会坚定到必须离开的程度,更别说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一定会阻拦你们。” “而如果没有吴三的死,只有那血字,你们有人会觉得那是危险的预告,但有人更会觉得这是真凶的狂妄与恐吓,你们可能有人觉得不妥想要离开,但这理由并不充分,你们根本无法离开。” “唯有血字和吴三的身死,同步发生,才能让你们的离开,成为必然的,谁也不能阻拦的事!” 听到这里,慕力诚仍旧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可颇有智慧的噶尔东赞,以及有些头脑的夸蒙,却在此时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不由猛的转过头,纷纷看向自己身后的同僚。 同时,萧瑀目光也锐利了起来,直接一步踏出,远离了这些使臣,并且给侍卫们使眼色,让侍卫守住房门。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间充满了几分肃杀。 身为战场上厮杀的武将,慕力诚虽然脑子笨,可对杀机的感受却很敏锐。 他猛的看向守住门口的侍卫,不由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萧瑀冷声道:“想干什么,要看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慕力诚完全没明白。 便听林枫叹息一声,道:“还没明白吗?” “刚刚我们的分析,血字与吴三的死,都是不合理的事,怎么想都不是真凶应该做的事。” “可真凶在筹谋了至少一个月后,偏偏就做了这两件看似不合理的事,那么这就代表,真凶一定是想通过这两件不合理的事,办成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这件事对真凶而言十分重要。” “而通过本官的推理,这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你们使臣会离开东宫的事!” “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脸色陡变的慕力诚,缓缓道:“真凶希望你们使臣能够毫无阻拦的离开东宫……可他为何会希望你们能离开东宫呢?” “联想真凶在行凶后,一定会想办法逃脱追查,一定会想办法毁掉所有证据线索,那么你告诉我……这一切结合起来,能得出什么结论?” 听着林枫的话,慕力诚双眼瞳孔不由一颤,他满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凶不可能会在我们使臣中!而且你都说了,真凶一个月前就出现在东宫了,那个时候我们可都没来大唐,真凶怎么可能会在我们中?”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你又如何知道,真凶一定只有一个人呢?” “什么!?” 慕力诚愣住了。 林枫看向莫万山,缓缓道:“莫中郎将,虽然本官也很相信我们大唐的贵客,但奈何真凶所留下的线索,指向的就是我们这些贵客,所以为了还我们贵客的清白,你们最好快一点行动,早一刻知晓结果,也能早一刻让贵客们洗刷嫌疑。” 莫万山闻言,眸光陡然一闪。 连萧瑀都暗赞林枫这话说的漂亮,果然,随着林枫话音落下,连慕力诚这个粗鄙的武夫都没法胡搅蛮缠的阻拦了。 噶尔东赞和夸蒙,更是紧皱眉头,脸色凝重,但什么话都没说。 莫万山见使臣无人开口,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直接道:“来人,立即去使臣居住的房间搜查……记住,手脚都麻利点,贵客们可等着你们洗刷嫌疑呢。” “还有……” 他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诸位贵客,为了你们的清白,还请你们允许我们能搜一下身……” 使臣们都连忙看向他们的领头,夸蒙脸色难看,噶尔东赞也蹙眉抿了抿嘴,可最终,他们都没有拒绝。 不是他们不想拒绝,而是林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并且林枫的推断有理有据,线索直接指向的就是他们,他们若拒绝,那就着实显得心虚了,后续东宫侍卫恐怕会直接用强。 所以在结果注定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同意。 萧瑀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感慨,在真凶如此心机谋算的情况下,竟然真的被林枫硬生生找到了线索与突破口,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诨号。 就这样,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下,时间过去了一刻钟。 而就在这时,一道呼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嫁衣!找到嫁衣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林枫真的做到了,李世民的惊诧!(二合一) 找到嫁衣的呼声毫无征兆的传来,瞬间让房间内的所有人,内心猛然一震。 “怎么会!?” 噶尔东赞和夸蒙脸色微变,迅速转过身看向房外。 慕力诚等使臣们,也都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而莫万山等侍卫们,则双眼骤然露出激动兴奋之色,嫁衣找到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嫁衣找到,代表林枫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代表真凶就在使臣之中。 而真凶在使臣里,就和他们这些侍卫没有任何关系了。 使臣杀使臣,非是他们东宫侍卫保护不周,怪谁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那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屠刀,直接就消失了。 萧瑀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无论嫁衣在谁房里找到,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大唐不会因此担责,林枫更是完成了李世民交代的任务,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发展。 他视线看向林枫,满带笑意:“子德,这下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林枫闻言,也向萧瑀笑着点了点头,他说道:“走吧,去瞧瞧那嫁衣是在哪找到的。” 众人迅速走出房间。 这时,便见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他双手捧着一身血红的嫁衣,来到众人面前后,大喘了一口气,旋即向众人行礼,道:“萧寺卿,林寺正,莫中郎将……嫁衣找到了!” 不用他说,众人的视线,已经齐刷刷看向了他手中的嫁衣。 莫万山快步走了过去,接过嫁衣,旋即双手一摆,就将嫁衣展开了。 只见这件嫁衣原本的颜色就是深红,现在上面沾满了鲜血,红的更是触目惊心。 衣领处有着一些金色贴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而裙摆和袖口上,则用金线绣着喜庆的花纹,看起来十分华美,只是这些花纹此时都被鲜血覆盖,使得喜庆的嫁衣,瞬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莫万山看了一眼手中的嫁衣,旋即道:“没错,就是这个嫁衣!昨夜我们找到的,就是它!” 昨夜使臣们都是在殿外,遥遥看着嫁衣,所以他们对嫁衣的细节,究竟长得什么样,其实看的并不真切。 但莫万山等侍卫是亲自找到的嫁衣,更是亲手将嫁衣送到房间挂起来的,故此莫万山的话,直接就证明,这个嫁衣正是昨夜真凶用来装神弄鬼的嫁衣。 听到莫万山的话,噶尔东赞和夸蒙一颗心都彻底沉了下去,同时神情紧张,心中祈祷嫁衣不要是在自己的使臣团的人房间里找到的。 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萧瑀视线冷冷看了一眼噶尔东赞等人,直接问道:“嫁衣是在何人房间找到的?” 众人一听,都顿时紧张兮兮的看向侍卫。 然后他们就见侍卫抬起了头,视线在使臣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吐谷浑大将慕力诚身上,道:“是……是在吐谷浑副使房内搜到的。” “什么!?” “慕力诚!? 众人听着侍卫的话,视线瞬间盯上了慕力诚。 他们脸上有惊愕,有不敢置信,有一脸愤怒,更有“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奸诈”的意外。 诸多神情,在不同人的脸上,迅速浮现。 夸蒙双眼瞪大,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一直被自己当成传音筒的同僚,脸上满是愕然之色:“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吐蕃大将赫干赞直接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在桑布扎死时,本将就怀疑是伱吐谷浑的人干的!只是正使阻拦本将,他说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不让本将冲动!可现在看来,本将根本就没有想错,果真是你们做的!” 莫万山脸色一寒,冰冷道:“怪不得你刚刚一直和林寺正唱反调,一直挑毛病,原来是故意阻挠林寺正……来人!将他抓起来,押入大牢!” 侍卫们直接向慕力诚冲去。 慕力诚见状,脸色顿时大变,他慌忙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嫁衣为何会在我的房间!这是冤枉!是陷害!一定是真凶故意陷害我!” 可东宫的侍卫根本不理睬他的话。 他连忙看向夸蒙,道:“夸蒙,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夸蒙双眼紧盯着慕力诚,皱眉道:“慕力诚,你不要骗本官,究竟是不是你?” 慕力诚连忙摇头:“不是!绝对不是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夸蒙犹豫了起来。 莫万山冷笑道:“对天发誓……如果这招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谎言了。” 慕力诚见夸蒙都指望不上了,他又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是神探,你查案那么厉害,你一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对不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林枫看着一脸惊慌的慕力诚,沉吟片刻,缓缓道:“在桑布扎死亡之前,你和他可有过任何接触?不局限于东宫内,包括你们在驿馆里、在路上。” 慕力诚刚要摇头,可这时,吐蕃大将赫干赞道:“在驿馆时,你经常故意找我们麻烦,单本将就看到昨天午时,你借故撞了桑布扎一次……而本将没看到的,说不得你还做了什么。” 慕力诚脸色微变,他忙道:“那也不代表本将就一定会杀他啊!”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道:“昨夜案发后,你做了些什么?” 慕力诚连忙道:“案发后,太子殿下就命人将我们送到房间里休息,之后本将就一直留在房间内,再也没有出去过。” “我们房外有侍卫看守,这一点侍卫可以作证,我真的从未出去过。” 林枫看向莫万山,莫万山点头道:“确实没有离开过房间。” 慕力诚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怎么可能会去偷盗嫁衣?” 林枫笑道:“本官也没说过嫁衣就是你偷的……” 慕力诚刚要露出喜色,却听林枫继续道:“但你却可以通过使臣的身份,将嫁衣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到时候再顺便毁掉嫁衣,那作为此案最重要的物证,可就彻底没了。” 慕力诚脸色一白,他怒声道:“我都说我也不知道嫁衣为何会出现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林枫,难道你神探之名都是被吹嘘出来的吗?你竟连我是被冤枉的都看不出来!” “住口!” 莫万山喝道:“林寺正破解诸多奇案悬案,神探之名天下皆知,岂容你诋毁!” 林枫却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看向侍卫,说道:“这个嫁衣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侍卫忙道:“是在床榻下面,靠近墙壁的位置……如果不是趴在地上,爬进床榻下面,根本就无法发现,藏的很是隐蔽。”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看来还是专门藏匿的……这是怕轻易被发现啊。” 慕力诚连忙道:“那不是我藏的,我根本不知道床榻下面还藏着嫁衣!” “不是你藏的?” 林枫看向慕力诚,缓缓道:“那你能解释一下,昨夜丢失的嫁衣,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吗?还藏在你的床榻下面吗?” “我……我也不知道。”慕力诚没法解释。 林枫继续道:“你可以说嫁衣不是你偷的,你也可以说嫁衣不是你藏的,可昨夜门外有侍卫守着,门内是你在休息,就算有人要陷害你,也得想办法进入你的房间吧?也得爬到你的床榻下面吧?” “而无论他要怎么做,都肯定会惊动你……除非在亲眼目睹桑布扎诡异身死,亲眼看到嫁衣鬼飘飘荡荡,在你们自由都被限制,在你们自己都身处危险的情况下,你还能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毫无任何防备……但这,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毕竟你是身经百战的战将,是那种在无数生死危机中爬到顶端的人,是耳目清明身手凌厉的高手,你这样的人,在身处危机之中,我着实是很难相信,你会对有人偷偷进入你房间都会察觉不到。” “我……” 慕力诚张着嘴,想要辩驳,可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他没法反驳。 这时,莫万山开口道:“本将在早上时,向侍卫询问过使臣昨夜的情况,侍卫说,使臣们昨夜睡的都不是太好,他们房间的烛光基本上就没有熄灭过,能看的出来,他们一直处于极高的防备之中。” 林枫闻言,看向一众使臣。 吐蕃大将赫干赞直接点头:“都看到鬼了,谁能安心睡觉?反正本将一夜都没怎么闭眼。” 噶尔东赞也叹道:“确实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便最后迷迷糊糊睡下,可外面侍卫哪怕咳嗖一声,也会因此惊醒。” 莫万山见状,直接冷笑道:“林寺正,还和他废什么话?他在前面不断挑你毛病,在之前要离开东宫时,也是站在最前方为难我们侍卫,现在更是毫无力度的狡辩……要我说,先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出他的同伙是谁,只要他招供了,那么是谁偷的嫁衣,也就真相大白了!” 其他侍卫也都纷纷附和。 “没错!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就不能和和气气询问他!” “证据充足,还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抓走!” “进了大牢后,看他还狡辩不狡辩了!” “之前为难我们时,他那么嚣张,现在看来,他就是生怕我们不让他走,绝对不能放过他!” 听着莫万山和侍卫们的话,慕力诚脸色更加苍白。 他看向夸蒙:“不能让我被他们抓走,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可林枫所问,慕力诚一个回答都给不出,这让夸蒙都没法为慕力诚说情。 林枫见状,看向慕力诚,道:“慕力诚,你瞧……本官给你辩驳的机会,可你抓不住啊,所以本官只能按照线索,暂时将你收押了。” 说着,林枫看向萧瑀,萧瑀直接摆手,道:“来人,将慕力诚押入大理寺大牢,严加看管!” 被李世民从宫里安排来的禁卫,直接将慕力诚抓了起来。 慕力诚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我真是被冤枉的……夸蒙,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夸蒙眉头紧皱,却没有说任何话,眼睁睁看着慕力诚被禁卫带走了。 随着慕力诚的离去,赫干赞冷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刚刚听他问了那么多问题,本将还真以为他是想要查明真相……现在看来,他是怕林寺正查明真相,所以才想着法的挑问题。” 侍卫们都十分赞同的重重点头。 莫万山看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明察秋毫,不愧神探之称,现在我们找到了慕力诚,距离查明真相,只差一步之遥了。” 侍卫们闻言,都一脸敬佩的看着林枫。 噶尔东赞也点头赞叹:“精彩!当真是太精彩了!贼人布局精妙,一切引导都在无声之中,可即便如此精妙的谋划,仍被林寺正抽丝剥茧的发现,只此一件事,本官就不虚此行。” 林枫听着众人的吹捧,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任何自得,笑道:“虽然找出了慕力诚,但慕力诚是如何得到嫁衣的,我们仍是不知道……所以接下来,我们先去慕力诚房间,看看能否找到线索,补全缺失的部分。” 众人闻言,自然不会迟疑。 很快,在莫万山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慕力诚的房间。 侍卫推开门,林枫等人走了进去。 一进入,林枫就发现这个房间很宽敞,比刚刚他们去的房间面积要大一倍。 且待客区和休息区,不再是由屏风隔开的,而是由一垛墙和一扇门,直接分出了内外室。 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 桌椅是梨花木的,上面有着精美花纹。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对客人的重视和贵气,可以看出,慕力诚居住的房间,是东宫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和放置嫁衣的普通房间,差别很大。 林枫看向桌子,便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都是蜡烛融化流下的蜡油,甚至接触烛台的桌子上,都能看到蜡油。 “看来昨夜慕力诚的确点了一夜的蜡烛。” 东宫招待贵客的烛台在刚拿来时,绝对十分干净,不可能布满蜡油,所以这些蜡油只能是昨夜蜡烛燃烧自然流下的,而只有长时间的使用蜡烛,才会让烛台上的蜡油如此之多。 这是常识,众人也都点头赞同。 林枫视线环顾四周,便见靠着左侧墙壁的位置,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放置着一些书籍,此时那些书籍歪七扭八,甚至有一些书都掉在地上,毫无疑问,这是刚刚侍卫搜查时导致的。 而靠着内室的墙壁旁,则有几个柜子,这些柜子的盖子也都打开着,上面有着一些衣物散落在柜子上。 看到这一幕,林枫道:“莫中郎将,你们在搜查时,都这么粗鲁的吗?” 莫万山忙道:“侍卫们太着急了,所以动作粗鲁了一些,不过若没有搜查到什么,他们会将一切复归原位的,也就是在慕力诚的房间里发现了嫁衣,顾不得做这些,否则这里在他们离开前,定会整理好的。” 林枫微微点头,在外室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按照来时莫万山的讲述,使臣是他们保护的重中之重,所以昨夜保护使臣时,每个房门外都有两名侍卫,并且在院子里,也都有侍卫站岗。 因此,不存在侍卫想要去茅厕,而导致门口暂时无人值守的情况。 也便证明,慕力诚无法从房门进出,那嫁衣也绝对不是从房门送进来的。 而这里的窗户,也是那种无法开闭的直棂窗,再加上窗户一旦被打开,守在门口的侍卫不可能看不到,所以嫁衣也不可能通过窗户进入。 确定外室没有疏漏之处,林枫进入了内室。 内室比起外室来,没有那么宽敞,但也有一张小桌子置于墙边,桌子上放一套茶具。 一个杯子被单独取出,放在桌边,里面还有一些未喝完的水。 床榻很大,两个人躺在上面都很宽松,挨着床榻的是一个梳妆柜,此时梳妆柜的所有抽屉都被打开了,但里面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被强盗洗劫的感觉,看来侍卫们在搜查时,也是带着一些情绪。 “门窗都无法将嫁衣送进来,那贼人是如何将嫁衣给慕力诚送来的?”莫万山一脸不解。 萧瑀想了想,看向夸蒙,道:“慕力诚的房间和你挨着,你昨夜可曾听到过什么特殊的动静?” 夸蒙摇了摇头:“昨晚我基本上没怎么合眼,并未听到特殊的动静。” 赫干赞猜测道:“会不会有机关暗道?” 莫万山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道:“怎么可能会有机关暗道?东宫重地,谁敢偷偷建造机关?再说工部动工时,有陛下安排的宦官和侍卫亲自盯着,谁又能偷偷建造机关暗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完,就算真的要建造机关暗道,那也肯定会在重要的地方,比如太子寝宫之类的,谁会在一个客房建造机关暗道? 赫干赞皱眉道:“既然没有机关暗道,门窗也不可能,那嫁衣是怎么进来的?总不能是真的被鬼给穿墙送进来的吧?” “穿墙不可能,但穿下屋顶应该还是可以的。”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什么?”赫干赞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先是一怔,继而连忙齐刷刷将视线放在林枫身上,莫万山连忙道:“林寺正说穿过屋顶,这是何意?” 林枫笑着问道:“莫中郎将,你们招待贵客的房子,应该不漏雨吧?” “当然不漏雨。”莫万山只觉得林枫这问题很奇怪,他说道:“工部会定期修葺东宫的建筑,连普通婢女宦官侍卫的房间都不漏雨,更别说招待贵客的房间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就能确定了……昨夜,这嫁衣,应该是从屋顶被送进来的。” “屋顶!?” 众人连忙抬起头,看向屋顶。 可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夸蒙不解道:“我一直关注着林寺正,林寺正在进入这个房间后,根本就没有抬起头看过屋顶,你怎么就知道嫁衣是通过屋顶送进来的?而且即便我们抬起头,也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众人闻言,也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笑道:“知道屋顶有问题,何须去看屋顶?”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道:“看它足矣。” “什么?” 夸蒙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指着的山水画。 他先是神情困惑,觉得林枫的话莫名其妙。 可忽然间,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瞳孔剧烈一缩,表情瞬间一变。 “怎么会有光点!” 他不由惊呼出声。 “光点?”众人听着夸蒙的话,这才注意到,在那山水画的水中,竟有一道光点,十分明亮。 只是这光点与山水画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再加上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画上,直接就忽视了,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光点……噶尔东赞眸光微动,他迅速看向内室里唯一的窗户。 可窗户投射的光,都聚在一起,且都投射在地面上和墙角处,不可能有那么单独的一束光,投射到山水画上。 “难道……” 噶尔东赞直接走到山水画旁,他搬来了一个凳子,自己站了上去,然后挡在了山水画前,那光点,直接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微微屈身,让身子变低,使得那光点终于射中了他的眼睛,而他也根据这刺目的光束,终于发现了光点的来源。 “那里!” 噶尔东赞举起手,指着前方屋顶,道:“那里有一处漏洞,阳光就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听到噶尔东赞的话,莫万山顿时看向侍卫,道:“立即爬上屋顶查看!” 侍卫们自然二话不说,迅速找来梯子,爬上了屋顶。 很快,就有侍卫喊道:“屋顶有一处瓦片没有放置好,导致出现了一处缝隙。” “竟然真的有!”莫万山忙看向林枫。 林枫神色平静,毫不意外,他说道:“瓦片存在色差吧?” 侍卫忙点头:“没错,有色差,在近期应该被人搬过。” 哎……没想到,昨天刚在半月庵积累的经验,今天就用到了。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很明显……慕力诚的同伙,在偷走嫁衣后,偷偷爬到了房顶上,然后掀开了上面的瓦片,将嫁衣给送了进来。” “因为只是将嫁衣送进来,而不是他本人进来,所以瓦片不用搬动太多,动静也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正因此,他足够小心谨慎,才没有惊动守在门口的侍卫。” “只是深更半夜,光线不好,再加上不是专门的工匠,所以在将瓦片复原时,没做好这件事,导致露出了一道缝隙。”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样!” “这个房间的后面有两棵树,借助树木很容易爬上来。” “只是搬开一两块瓦片,将嫁衣送进来,足够小心之下,确实很难让人发现。” “慕力诚他们还真是够阴险的,一人负责偷,一人负责运走毁掉,如果不是林寺正查出了慕力诚,谁能想到嫁衣会在一个从未离开过房间的人手中?” “没错!而即便如此,慕力诚都被林寺正揪出来了,却还舔着脸喊冤枉,他哪来的脸!” 侍卫们议论纷纷。 身为慕力诚同僚的夸蒙听到这些话,脸色也不免有些尴尬,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噶尔东赞看着林枫的视线,则越发带着深意和兴趣。 萧瑀哈哈一笑,他看向林枫,道:“子德,这下你所缺少的关键部分,也终于补全了。” 听着萧瑀的话,林枫却是轻轻捻动手指,道:“虽然补全了,但我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 萧瑀不解:“奇怪什么?” 林枫道:“有些太顺利了,而且也太简单了……这嫁衣如此容易就被找到了,他们之间传递嫁衣的手法也如此容易就被发现了,着实是顺利的让我觉得不踏实。” 萧瑀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不由笑道:“子德,你啊,这是自从你开始查案,经历的就都是那些复杂的大案悬案奇案,以至于你都形成习惯了……可实际上,这才是正常案子该有的样子。” “再说了,你觉得这很简单,可哪里简单了?” “如果不是你破解了血字与吴三身死之谜,我们怎么会搜查使臣的房间,又怎么会找到嫁衣?如果不是你发现了光点,我们也一样无法轻易发现房顶的异常。” “是你太聪明,太擅长查案了,所以才会觉得简单,可实际上,单单真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联手,就非是我们所能预料到的,更别说慕力诚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我们也怎么想也都不会想到嫁衣会在他手中……他们的算计已经很精妙了,只是人的智慧有着参差,他们没有预料到会碰到你罢了。” 是这样吗?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眉头皱了皱。 不过正如萧瑀所言,自己走到现在,都是根据线索推导出来的,并未在任何地方犯错,且所有的证据都能形成完美的证据链,至少目前位置,他没发现任何问题。 “也许真的是我习惯了复杂的案情吧……”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莫万山,道:“虽然慕力诚的事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了,但关于偷盗嫁衣的人是谁,以及动手杀人的凶手究竟是否是慕力诚,仍未确定,接下来我们还得继续调查。” 莫万山连忙点头道:“林寺正你要怎么调查,我们全力配合。” 侍卫们也都连连点头,在见识到林枫的本事后,对林枫简直就当成了偶像崇拜。 林枫道:“让我看看嫁衣吧。” 莫万山自然不会迟疑,他让侍卫将嫁衣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嫁衣,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嫁衣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嫁衣不算繁复,重量不大,是那种很常见的普通人家穿的嫁衣,而非是世家大族或者高官富绅穿的繁复至极的嫁衣。 嫁衣表面十分干净,只有些许折痕,没有随便磋磨的褶皱,看的出来真凶对嫁衣保护的很好。 但也仅此而已了。 嫁衣上并没有特别的地方,真凶十分谨慎,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可如果没有任何的线索,真凶又为何非要将嫁衣偷走? 他费尽周章偷走嫁衣,还要让慕力诚将嫁衣偷偷带出去,绝对是怕嫁衣落到自己手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嫁衣上一定存在让真凶很在意的东西。 可是,这嫁衣上什么都没有啊? 林枫眉头微蹙,大脑迅速思索关于嫁衣的所有信息。 从遇到莫万山开始,从莫万山口中了解嫁衣的信息,到进入房间,发现嫁衣丢失,到现在,亲自检查嫁衣…… 一条条信息浮现在脑海中,不断在他大脑里来回环绕…… 而就在这时,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毫无预兆的看向莫万山,道:“你说,在昨夜发现嫁衣时,嫁衣上的鲜血仍是湿漉漉的?” 莫万山不知道林枫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他点头道:“没错,嫁衣上的鲜血一摸就会沾上一手,当时我们接触嫁衣的人,手都被染红了。” 林枫眯起了眼睛,瞳孔剧烈的跳动。 他来回在房内踱着步,大脑疯狂的运转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 脸上露出一抹异样神色,自言自语道:“差点着了道了。” ………… 皇宫,大殿内。 李世民正批阅奏疏,太子李承乾跪坐在一旁,翻看着李世民批阅完毕的奏疏,学习治理国家大事。 这时,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看着李承乾那发白的病态脸色,道:“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不必留在这里。” 李承乾摇了摇头,努力挺直腰杆,道:“儿臣因病,多日未曾给父皇请安,学业也有所懈怠,就让儿臣陪在父皇身旁吧,待林寺正查完案子,儿臣就要返回东宫了,不知多久才能痊愈,才能和以往一样日日来给父皇请安。” 听着李承乾的话,李世民看着苍白虚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他说道:“朕会想尽办法,一定让你早日痊愈。”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为了自己的病操碎了心,为了不让李世民因自己忧愁,他转移话题,道:“桑布扎的死十分诡异,那嫁衣鬼更是古怪,甚至昨夜原本找到的嫁衣也诡异的消失了,这个案子很难,也不知道林寺正能否顺利查明真相,找到真凶。” 李世民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缓缓道:“纵观长安城内所有刑狱官员,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侦破此案的,也就只有林枫了。” “若连他都不行,那就是老天不让大唐解决此案了。” 李承乾闻言,不免忧心道:“若是林枫真的无法破案,会如何?” 李世民看向他,对自己最满意的儿子毫无保留,道:“林枫办事不力,最好的情况是贬谪,东宫侍卫保护使臣不利,要受重罚,而我大唐无法向吐蕃使臣交代,吐蕃必因此不满,到时候……要么大唐与吐蕃的联合出现问题,要么在联合时,大唐要分出更多的利益给吐蕃,以消弭吐蕃的不满。” “同时……”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你的声望会受到极大影响,你将面临恐怖的谣言和流言攻击。” 李承乾脸色不由一白,内心顿时沉到谷底。 他在心中已经对此案的影响有过推测,可现在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周全,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双手下意识握在一起,抿着嘴道:“希望林枫能如其名,真的拥有神探之能,能破解此案……否则,儿臣的声望和流言蜚语,可以不在意,但我大唐与吐蕃的邦交和利益,绝对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在朕心中,一个吐蕃,远没有我大唐的储君重要。” “朕之所以亲自试探林枫的本事,亲自挑选查案之人,为的不是邦交之事,为的是你。” 李承乾顿时一愣。 他怔怔的看着李世民,便见李世民目光深邃的看向殿外,道:“希望林枫不要让朕失望,否则连朕都不知道,三天后,朕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承乾心中不由一惊,他了解李世民,虽然不知道李世民会做出什么事来,但他能想象得到,到时候,绝对会有一大批人因此人头落地。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脸色沉重,在心中为林枫祈祷,只希望林枫能在三天内侦破此案,至少有重大突破,否则……恐怕整个东宫,当夜的所有人,除了自己之外,无人能够幸免。 “陛下。” 这时,一个老宦官走进了大殿,他嗓音略有尖锐,响彻在大殿之内:“东宫传来消息,林寺正已经破解了贼人装鬼手法,同时已经找到了失踪的嫁衣。” “并且根据推理,得知杀害桑布扎的人并非一人,而是多人合谋,其中藏匿嫁衣之人,正是吐谷浑副使慕力诚,现在慕力诚已经被关入大理寺大牢之内。” 听着老宦官的话,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李承乾直接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啊? 自己刚到皇宫,刚见到父皇多久?也就是屁股才刚坐热罢了,林枫竟然就已经破解了嫁衣鬼的装鬼之法,还找到了嫁衣,甚至连慕力诚这个同谋都给揪了出来……这,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这真的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能够做到的事? 他内心充满着诧异和意外,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查出这些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双眼顿时亮起,猛的转过头看向李世民,激动道:“父皇,林枫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李世民听着李承乾兴奋的声音,收敛了眼眸中的诧异之色,转过头看向因为激动而脸色带着一抹红晕的儿子,古井无波的脸庞终是露出一抹笑容,道:“朕听到了,林枫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看来朕该感谢四象组织,为朕送来这样一个能臣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找到!关键的头颅!震撼众人的数算推理!(二合一) 东宫,贵客客房。 林枫将嫁衣重新叠起,交还给了侍卫,道:“好生保管,本官后面可能还要用到嫁衣。” 侍卫闻言,自是不会迟疑,连忙点头:“末将明白。”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转身看向客房。 便发现客房都是连在一起的,每一间客房从外面来看,没有任何区别。 他向莫万山问道:“使臣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随机吗?还是有什么说道?” 莫万山道:“我们原本是没想让使臣留宿的,只是昨夜事发突然,只能匆忙之下让使臣暂留东宫……这里的房间因为教导太子殿下的先生偶尔会住下,所以天天打扫,故此在事发突然我们毫无准备之下,便让使臣住在了这里。” “至于他们居住的房间,是按照尊卑级别,依次排列的。” “吐蕃和吐谷浑使臣因为有矛盾,不能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将他们分开了,然后按照中间尊贵,然后左边,最后右边的次序,对他们进行安排。”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慕力诚会住在哪个房间,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 莫万山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只要了解东宫的情况,只要知晓昨夜一定会发生意外,使臣不可能离开的情况,确实能提前推测出慕力诚会住哪。” 一旁的萧瑀闻言,说道:“如此说来,慕力诚的同伙,看来早就已经想好如何将嫁衣传递给慕力诚了……刚刚本官问过莫中郎将,莫中郎将说这些客房的后面,只有慕力诚的房后有树木,正因此,也只有慕力诚的房间能实现通过屋顶传递嫁衣。” “换做其他房间,没有树木能够借力,想要无声无息爬上房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枫微微点头。 莫万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该从何处着手去查慕力诚的同谋?” 林枫沉吟片刻,回想着自己刚刚从嫁衣上发现的线索,他眯了眯眼睛,道:“本官要先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莫万山忙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我要再去一趟竹林。” ………… 竹林。 林枫又一次来到了嫁衣发现之地。 来到莫万山根据嫁衣画的圈前,林枫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抓了一把圈内的土。 双手用力揉搓了一下,然后将土扔下,便见掌心被染成了浅红。 萧瑀看到这一幕,眉毛一挑,道:“看来昨夜嫁衣上面的鲜血还真不少,这是连接触的土壤都给染红了。”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眸光深邃道:“是不少,否则的话……那贼人也不至于不得不将嫁衣扔到这里。”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微微一怔。 “不得不?”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 林枫道:“萧公可以想想,贼人费尽周章的将嫁衣偷走,那就证明嫁衣上一定有他不愿意让我们发现的线索或者秘密。” “可是,既然他不希望我们发现嫁衣的秘密,又何必要将嫁衣扔在这里,被侍卫们发现呢?” “除非……”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他没得选!” “没得选?” 萧瑀眉头微蹙,沉思道:“的确,贼人偷走嫁衣的行为,与他将嫁衣丢在这里的行为,确实有些矛盾……” “但你为何说他是没得选,而不是他如那些血字一样,有什么阴谋呢?” 林枫笑道:“不知萧公是否还记得……昨夜他们看到的嫁衣鬼,可不仅仅只是一件嫁衣啊,还有那恐怖的七窍流血的脑袋呢,脑袋加嫁衣,才是完整的嫁衣鬼!” “脑袋?” 萧瑀眸光一凝,陡然抬起头,道:“本官竟是都差点忘记了,完整的嫁衣鬼,还有脑袋。” “可是……” 他视线看向四周,道:“这里只有嫁衣,并没有脑袋。” 说着,他看向莫万山等侍卫,询问道:“你们昨夜发现嫁衣时,可曾发现嫁衣鬼的脑袋?” 莫万山摇头:“未曾发现,我们将竹林都搜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脑袋的踪迹。” “没有?”萧瑀皱了皱眉头:“为何嫁衣丢在了这里,可脑袋却没有丢下?” 林枫看着不解的萧瑀,道:“不仅仅是脑袋,还有细绳呢……这嫁衣鬼的装鬼手法,我已经为伱们解开了,它必须要依靠细绳才可以。” “但萧公也看到嫁衣了,它的上面可没有任何绳子在。” 萧瑀蹙眉凝思。 确实,脑袋也罢,绳子也罢,都不在……它们为何会和嫁衣分开?现在又在何处? 萧瑀完全想不通。 夸蒙这时蹙了下眉,不由道:“林寺正的意思是,昨夜嫁衣鬼的装鬼之法,和库房里的一样?” 林枫微微点头,道:“昨夜的情况,其实与库房没有太大区别,一样是黑夜,一样是光线不明,那黑色又细的绳子绑在空中,你们远距离根本看不到……环境一致,也就是距离长了一些,但不影响手法的使用。” “的确,环境确实一致,可是老鼠咬断绳子的速度,应该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夸蒙向林枫提出了自己的异议,道:“当时在库房里,老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绳子咬断了,按照林寺正的说法,在昨夜,老鼠的速度应该仍是如此,但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明昨夜在嫁衣鬼出现时,那个贼人就应该在绳子附近才行,否则的话,他根本没法控制老鼠咬断绳子的时间,也没法确保我们能够看到嫁衣鬼。” “可是……” 他看向莫万山,道:“昨夜在案发后,我们询问过东宫侍卫,在案发时,是否有人行踪不明……可莫中郎将的回答是没有,那时东宫所有人都在忙碌,没有人单独休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莫万山点了点头:“在发现嫁衣鬼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怀疑有人装神弄鬼,所以立即对东宫所有人进行过调查问询,结果确实没有人单独休息或单独行动,至少都是三两人在一起忙碌。” 夸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也听到了,没有人单独行动,既如此,那贼人又如何控制老鼠,让它正好在我们发现嫁衣鬼时咬断绳子,让嫁衣鬼移动消失?” 众人听着夸蒙的话,想了想,旋即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的确,老鼠那牙齿,啃食东西的能力十分的强。 而且它啃咬绳子的速度,在一个月前的库房,也都有过证实了。 最多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这么点的时间,除非控制老鼠的人就在附近,否则根本做不到准确无误的控制嫁衣鬼的行动。 但当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让他们着实是没法不怀疑林枫判断的合理性。 林枫见众人都不解的看着自己,毫不慌张,他说道:“吐谷浑正使的提问很有道理,而这其实也正是本官要说的……与库房手法唯一不同的地方。” “不同?” 夸蒙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在昨夜装鬼时,没有用到老鼠?” 林枫微微颔首:“你刚刚的问题很现实,是贼人必须要考虑的事情,老鼠的牙齿很好用,但速度太快了,想要远距离操控它啃咬绳子,十分困难……当然,困难不代表没有办法,比如说可以先将老鼠放在笼子里,然后在笼子上设置一个定时装置,让其在确定的时间打开笼子。” “这样一样可以完成让老鼠啃咬绳子的目的,但这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有侍卫去检查,直接就会发现笼子,从而根据笼子推断出贼人的手法。” “所以,为了确保装鬼之法不被任何人发现,为了让这场闹鬼之事更加真实,贼人只能换一种方法。” 夸蒙忙问道:“什么方法?” 林枫笑着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应该知道。” “本官知道……”萧瑀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心中一动,陡然想起在李淳风建造的八卦台上,林枫向他说过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直接道:“难道是……蚂蚁?” “什么?” “蚂蚁?” 众人一愣。 林枫则是点着头,道:“没错,就是蚂蚁。” 他看向夸蒙,道:“吐谷浑正使可能不知道,本官曾经去那嫁衣鬼飘浮之地查看过,那里正是一座观星用的八卦台,它有上下两层,但因为观星之所在房顶,所以高度其实算的上三层了。” “这个高度,足以让那嫁衣鬼以极快的速度,沿着绳子向下俯冲了。” “而在八卦台的边缘处,本官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夸蒙忙问道。 林枫说道:“一个,是八卦台边缘处的木头上,有着两道绳子的绑痕……因李淳风倡导自然,顺应天意,所以八卦台从不人力打扫,因而在八卦台上,灰尘不少,当有绳子绑在上面,且绳子因为重物移动而被牵动后,必然会蹭掉一些灰尘,所以绑过绳子的痕迹,十分明显的留了下来。” 十分明显……莫万山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看向萧瑀,忍不住道:“萧寺卿,你注意到了吗?” 萧瑀咳嗽了一声,道:“在子德让本官看蚂蚁时,本官确实扫了一眼。” 嗯,只是扫了一眼,并未深思那两道痕迹有什么特殊用意。 林枫继续道:“而第二个,则是在绑痕之上,有着一点点金黄的,略有粘稠的东西。” “金黄,粘稠……那是什么?”夸蒙忍不住问道。 林枫笑道:“那是一种很珍贵的,能与荔枝相媲美的东西——蜂蜜。” 蜂蜜? 夸蒙、噶尔东赞这些外邦使臣一脸茫然。 可萧瑀、莫万山这些身份极高的官员,却是瞬间明白林枫的意思。 在唐朝,蜂蜜产量很低,就和那荔枝一样,算是皇室贵族的专用品,普通百姓根本认不得蜂蜜,这些外邦蛮夷,更是如此。 萧瑀说道:“蜂蜜很甜,对蚂蚁有致命吸引力,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先是准备了一些蚂蚁,然后又在绳子上抹了一些蜂蜜,之后便让这些蚂蚁啃食。” “因为蚂蚁比起老鼠来,速度要慢的多,故此更好控制。” 夸蒙听着萧瑀的话,一脸的意外,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还能用这样方法,来代替老鼠的作用。 林枫笑道:“萧公智慧如海,一下就看穿了贼人的诡计。” 拍了下上司的马屁,他说道:“现在已经十月份了,蚂蚁已经不怎么出来了,因此在那么高的八卦台顶端,能看到那么多蚂蚁,本就是奇怪之处……而也正是这些蚂蚁,才让我更仔细的观察那里,从而发现了蜂蜜和绑痕。” “蚂蚁喜甜,只要事先偷偷进行实验,就能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让蚂蚁将绳子咬断,这样的话,贼人设置起嫁衣鬼的机关来,也便游刃有余了。” “而蚂蚁这么小的东西,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它们,就算发现了它们,多数人也不会深思这些蚂蚁的存在有什么问题……所以贼人在利用完蚂蚁后,根本就不用去收拾现场,一场完美的嫁衣鬼闹鬼之事,也便就此诞生。” 众人听着林枫的讲述,眼中难掩震撼震动之色。 虽然贼人所用的手法,与库房里的手法基本一致。 可只是那老鼠和蚂蚁的区别,也仍是让他们震动不已。 他们知道,也就是林枫,能通过蚂蚁查明一切,若是他们的话,纵使知道手法就是那个手法,估计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素闻林寺正最善观察细节,以细节之处窥探全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若是让我看到这些蚂蚁,我绝对直接就忽视了,一堆不起眼的小蚂蚁,谁能想到会是真凶的帮凶?” “这个贼人真是够狡诈的,老鼠,蚂蚁……这些常见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不会在意,但谁能知道,那就是贼人装鬼之法里,最重要的一环!” “我彻底服气了!林寺正的观察能力,推理能力,我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侍卫们感慨连连,噶尔东赞也微微颔首,同时心中带着叹息与艳羡:“大唐当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吐蕃就没有这样的断案之才。”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萧瑀,道:“根据八卦台上的线索与证据,可以确定贼人所用的,就是库房里的手法。” “可那样的话,嫁衣上,就不可避免的会绑有绳子,但刚刚我们找到的嫁衣,并没有那些绳子……所以,绳子去哪了?” 萧瑀想了想,忽然目光一冷,他猛的看向莫万山等侍卫,道:“绳子不在嫁衣上,只能是被贼人弄走的,而想要无声无息弄走绳子,只能是你们这些昨夜接触过嫁衣的人!” 听到萧瑀的话,莫万山等侍卫脸色骤然一变。 莫万山连忙道:“萧寺卿,林寺正……昨夜我们发现嫁衣后,因为嫁衣鬼在我们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我们是一起来查看的,并没有人单独查看嫁衣。” “而在我们查看时,嫁衣上就没有任何绳子……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作证,真的不是我们偷偷拿走的绳子。” 萧瑀皱了下眉头:“没有人单独接触过嫁衣?” 众侍卫都摇头:“我们一起搜查,然后有人发现后大喊了一声,我们就都看到了嫁衣,之后我们就一起去查看……整个过程,的确没有任何人单独接触过嫁衣。” 萧瑀皱眉沉思片刻,他看向林枫,道:“不是侍卫们做的,而在发现嫁衣鬼时,东宫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后续更是无法自由行动……也就证明,贼人根本没法前来收走绳子。” “那绳子呢?是怎么不见的?” 听着萧瑀的话,众人也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他们也都想不通这一点。 贼人在嫁衣鬼出现后,完全没机会接触嫁衣,他是怎么做到让绑在嫁衣上的绳子无声无息消失的?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笑了笑,道:“其实绳子是如何消失的,这一点,很容易解决。” “很容易?”众人一怔。 林枫笑道:“想要知道绳子是如何消失的,首先要考虑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环顾众人,缓缓道:“那就是,嫁衣,是如何落在这里的!” “嫁衣?”众人愣了一下。 林枫笑道:“诸位不会忘记了吧?嫁衣可是绑在绳子上,然后滑落至此的,正常来说,嫁衣应该到绳子的尽头处才能停下。” “可是这里并没有任何绳子的踪影,足以说明这里绝对不是绳子的尽头,既如此,嫁衣为何会掉落在这里?” “这……” “对啊,嫁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众人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些。 张林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不由道:“林寺正,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直接告诉我们答案吧。” 众人也都重重点头。 林枫笑了笑:“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只要你们抬起头,就能看到。” 抬起头!?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下意识抬起了头。 可他们神色仍旧十分茫然,仍不明白林枫的意思,这里是竹林,抬起头所能看到的,就是一节一节的竹子,以及一直湛蓝的天空,但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啊?怎么会是答案? “那是……” 而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忽然喊道:“你们看林寺正前面竹子的上方,那个竹子上,似乎有一个不大的刀片嵌在上面。” “什么?” “刀片?” 夸蒙等人闻言,连忙循声看去。 这时,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便见那个竹子的上方,的确嵌着一个刀片。 那露在外面的刀片不大,也就一个小手指指甲盖的大小,并且刀片的两面还被涂抹了竹子相同颜色的涂料,连光都无法反射,使得不刻意的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 “真的有刀片……难道!?” 夸蒙忙看向林枫,道:“就是这刀片,切断了绑着嫁衣的线?” 众人一听,也都迅速看向林枫,露出探寻之色。 林枫缓缓道:“贼人不敢在绑着衣服的绳子上做手脚,以免中途发生意外,提前啪叽掉落,故此绳子不会无缘无故断裂,更别说绑在衣服上的绳子,更是无法自己脱离衣服而消失,所以……贼人让绳子消失,让嫁衣在这里落下,一定用了某些手段。” “因此,本官在发现嫁衣在这里后,便根据嫁衣跌落的位置,考虑了惯性的因素,就有意识的寻找贼人利用的手段……结果,那被特殊处理过的不明显的刀片,就被本官发现了。” 惯性是什么,众人并不理解,但不妨碍他们明白林枫厉害。 他们发现嫁衣后,只是被嫁衣本身吸引。 可林枫,已然在脑海里转过那么多的思绪,并且直接寻找贼人所用的手段,且直接找到了…… 这就是差距啊……他们心中感慨。 莫万山恍然道:“所以……之前来到这里时,林寺正抬起头看向竹子,就是在寻找贼人设计好的机关?” 林枫点头:“没错。” “有刀片在,贼人只需要设计好嫁衣根据绳子下滑的路线,让绑在嫁衣上的绳结,正好从刀片上滑过……以刀片的锋利,以及嫁衣下滑的冲劲,便可十分轻松的将绳子割断。” “而绳子被割断了,嫁衣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按照惯性……也就是原本的冲劲,向前冲出一段距离,直到跌落在地。” “至于原本固定嫁衣与八卦台的绳子,贼人就不能按照库房里的法子了,他想要让绳子无法留在嫁衣上,只能将绳子的另一端也绑在嫁衣连接上面用于滑动的绳子上,这样的话,刀片只需要割一下,嫁衣就能彻底与绳子分离,我们自然无法在嫁衣上发现任何绳子。” “至于那些绳子,只需要跟着铁环继续下滑,自然就会远离这里,谁又能发现异常?” 众人听着林枫的讲述,都蹙眉沉思。 在脑海里,重现当时的画面。 片刻后,他们皆点着头。 “这样一来,确实所有疑问都能解决了。” “没错,嫁衣为何会留在这里,以及绳子为何会消失……都没问题了。” “刀片是关键啊!如果发现不了刀片,根本就不可能破解贼人的手法!” “若没有林寺正,以这个刀片的隐秘程度,估计直到竹子死了,我们才可能发现异常。” “是啊是啊。” 侍卫们一次次为林枫的推理感到惊艳。 越是亲眼看着林枫查案,他们就越是明白,为何查案的官员如此之多,但只有林枫被赞誉为神探。 林枫见众人已经消化了自己的推理,继续道:“虽然这个手法不算困难,但如何将刀片布置的不容易被人发现,以及确保嫁衣绳结必被刀片割断,都需要贼人多次试验和思考。” “也就是说,贼人为了让嫁衣掉落这里,定然耗费了很多心血……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可以想到,贼人费力将嫁衣上的绳子弄没,为的就是不被我们发现他装鬼的手法,换句话说,为的就是希望嫁衣鬼的存在更真实,让你们相信真的有鬼,真的是鬼在杀人。” “可是,比起这些手法,将嫁衣直接藏起来,让你们完全找不到嫁衣,使得嫁衣鬼来去无影,难道不会更加真实吗?” “但他却选择更麻烦的操作,弄走绳子,留下嫁衣,然后又偷盗嫁衣……大家觉得,他为何会这样做?” 众人闻言,都蹙眉思索了起来。 的确,贼人这样的操作,着实是有些奇怪。 有一种画蛇添足,故意给自己增添麻烦的感觉。 可他们都知道,贼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是因为什么? 这时,萧瑀忽然想起了林枫刚刚对他说过的话,他眸光微动,看向林枫道:“难道是……他没得选?” “没得选?”众人听着萧瑀的话,也忽然想起林枫刚刚说过这句话。 林枫笑道:“通过血字和吴三被杀之事,我们能知道,这个贼人很狡诈,他做任何事,都必有目的。” “而想要知道他为何将嫁衣扔在这里,只需要考虑……如果他不扔下嫁衣的后果是什么便可。” 不扔下嫁衣的后果?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 林枫没有故意吊他们胃口,直接道:“大家可以看看地面……为了让嫁衣鬼更加真实,贼人在嫁衣上沾满了湿漉漉的鲜血,而随着嫁衣的滑动,必然有一些血滴会因此滴下。” “只是昨夜视线不明,血滴落下不容易发现,可现在……你们仔细去看地面,便能发现一些枯草上,一些泥土上,其实都是有一些血迹的。” 众人闻言,连忙向后面的路看去。 果不其然,确实有一些血迹存在。 这时,萧瑀心中一动,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这个嫁衣血迹会一直滴落,也就是说,只要是它去过的地方,地面都会留有一连串的血迹,而这些血迹会直接成为我们搜寻嫁衣的线索。” “如果嫁衣不留在这里,最后它会去往何地,被藏在哪里,我们轻松就能发现!” 林枫笑道:“萧公说的没错……真凶的目的是藏匿嫁衣鬼,让这个鬼更真实,可不是为了给我们指路。” “所以,在案发后,所有人行动都被限制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隐藏嫁衣上面的鲜血,将其藏好。” “故此,他只能选择,将嫁衣先扔在这里,然后等到夜深之后,嫁衣上的鲜血流的差不多了,再偷偷将嫁衣偷走。”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明悟的点头。 “原来如此。” “所以根本不是他想要留下嫁衣,而是他不得不留下!” “他是为了保护嫁衣鬼的脑袋不被发现。” “那嫁衣鬼的脑袋会去哪?” “没错,那个脑袋呢?我现在一闭眼睛,还忘不了那苍白的脸,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这个脑袋我们搜了东宫一遍都没搜到,它哪去了?” 张林竹看向林枫,不由道:“林寺正,嫁衣掉到这里,岂不是关于嫁衣鬼脑袋的线索,直接就断了?” “它没有和脑袋在一起,血滴无法为我们指路,我们这要怎么去找嫁衣鬼的脑袋?” 林枫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断了?我没说过这句话吧?再说,想要找到脑袋的藏匿之地,又何须血滴指路?” “不用血滴指路?”张林竹一怔,继而双眼陡然一亮,忙道:“难道林寺正你知道嫁衣鬼的脑袋在哪?” “真的吗?” 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缓缓道:“这就需要用到数算知识了。” “数算?” 张林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查案怎么忽然和数算扯上关系了? 饶是夸蒙和噶尔东赞,也都神情茫然,数算在这个时期,是小众,精通数算的人并不多。 数算……萧瑀突然回想起林枫之前在地面上那写写画画,好像是画着道门符箓的事,他不由道:“之前你在这里,难道就是在进行数算?” 莫万山一听,也突然想起林枫画符之事,当时他还感慨林枫懂得真多,连道门之法都精通呢。 难道自己弄错了? 林枫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初中的数学老师,在传授数学知识:“绳子是不会转弯的,也就是说在连接刀片与八卦台上的绑痕时,便能得到一条直线。” “即便随着悬挂嫁衣后,绳子会被拉弯,那也不影响两点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们只需要按照比例,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便可……” “当然,你们不需要知道什么叫直角三角形,也不需要明白其中原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可以根据这些,进行测算,从而得知,如果嫁衣不在这里掉落,那么它最后会落于何处。” 听着林枫的话,饶是噶尔东赞这个历史留名的智慧之人,都一脸震动,道:“你能通过数算,得知这些?” 其他人也都满脸惊奇。 林枫笑道:“世界的真理,离不开数学……当然是否如此,我告诉你们结果,你们自行验证便知。” 接着,他就向莫万山说道:“莫中郎将,你现在带人,按照我们从八卦台前往这里的方向,走直线……行走大概十丈左右的距离,然后在那里寻找……” “不出意外,那里应该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机关,毕竟贼人不在,想要迅速收起绳子,只能借助机关……找到隐藏的机关,应该就能找到消失的脑袋了。” 听到林枫的话,莫万山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带着侍卫快步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张林竹等人的好奇心,直接就被吊了起来。 他们有人来回踱步,有人不时向前方张望,更有人忍不住,想要直接前去查看。 饶是噶尔东赞,都有些等不及。 萧瑀向林枫低声问道:“子德,真的能找到吗?大家的期待都被你吊起来了,若是找不到,可就不好收场了。” 林枫笑了笑:“只要贼人没有取走脑袋,应该就没有问题……但我想,整个东宫,都没有绝对的安全之处,脑袋昨夜没有被人发现,反而算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贼人应该不会取走。” “他们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吐蕃大将赫干赞一道大嗓门,直接将众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们连忙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莫万山等人已经返回了。 “怎么样?”噶尔东赞迫不及待问道。 莫万山眼中带着震撼之色看向林枫,道:“我们按照林寺正的话,去到了十丈远的位置,那里是竹林的边缘,周围只有一座石狮子。” “林寺正说,有机关被隐藏了起来,而那里只有那座石狮子,所以我们就怀疑石狮子里可能有问题……然后,本将便将手伸进了石狮子张开的嘴里。” “最终……” 他伸出双手,道:“发现了被缠绕在石狮子之内的又细又有韧性的绳子,以及……它。” 众人迅速看向莫万山手上托着的东西,然后……他们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这也不是脑袋啊!” “可上面确实画着流血的五官。” “该不会这就是我们昨夜看到的脑袋吧?” “可它软塌塌的……我记得昨夜的脑袋,是圆的啊。” 侍卫们完全懵了。 噶尔东赞也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林枫也先是神色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看了一眼没文化的众人,他说道:“这是猪尿泡,或者说是猪膀胱。” “猪尿泡?” 虽然萧瑀没杀过猪,也没见过什么猪尿泡,可听林枫说出这生动形象的名字,仍是迅速明白这是何物了。 但他仍是一脸不解:“为何猪尿泡会藏在石狮子里?难道这真的是昨夜嫁衣鬼的脑袋?”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着林枫。 你们小时候都没吹过猪尿泡,没把猪尿泡当气球玩,当球踢的吗? 林枫为众人解释道:“猪尿泡是一种特殊的内脏,它轻薄、有韧性,若是用力去吹气,就能将其吹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昨夜看到的脑袋,应该就是它被吹起来的样子。” “而贼人为何会用猪尿泡,毫无疑问……藏匿它的石狮子的嘴大小有限,只有猪尿泡在里面的气都散出后,才能藏进石狮子的嘴里……换做其他东西,根本进不去。” 众人闻言,双眼怔怔的看着莫万山手上的猪尿泡,满是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麻烦你了,试试吹起它。” 莫万山自然不会忤逆林枫的命令。 他拿起这个闻起来还有些味道的猪尿泡,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吹去。 不能不说,古代的这些大将,本事是真强,肺活量也是真厉害。 只是一口气,就将猪尿泡完全吹了起来。 而随着它被吹起,一颗七窍流血的,脸色惨白的面庞,直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着这颗特殊的“脑袋”,赫干赞下意识惊呼道:“就是它!嫁衣鬼的脑袋就是它!” 夸蒙一脸震惊:“竟然真被林寺正说对了!这颗脑袋的真相竟然如此!” 噶尔东赞目光也剧烈闪烁,看向林枫神情中的震动,根本无法遮掩,只是他震惊的不是猪尿泡就是脑袋的事实,他震撼的是林枫那恐怖的数算能力,是林枫真的能通过数算,一步都不用走,就能找到脑袋的能力!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学识才能做到的。 所有人都对林枫投以无比震撼的表情,可是他们并未发现,林枫在猪尿泡被吹起后,在看到这张惨白流血的脸庞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张脸……我好像见过!”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三个情报,案件新的曙光!(二合一) 林枫双眼紧紧地盯着莫万山吹起的脸庞,脑海里不断闪过自己见过的一张张女子脸庞。 身为刑侦人员,认脸是基本能力之一。 而他更是有记忆方面的天赋,他可以做到只要是近期接触过的脸,哪怕只是去买个东西的接触,都能将对方的脸在短时间内刻在脑海里,一旦需要调动时,大脑便能迅速将这些脸调出来,然后进行一一比对。 虽然眼前这张脸是画出来的,且因为故意画的恐怖,弄得七窍流血,使得脸庞的容貌有了一些扭曲和改变,但仍是让林枫通过细节,捕捉到了熟悉的地方。 “像谁呢?” 林枫摸着下巴,不断的将自己近期见过的人,与之对比。 一张张脸庞从脑海里浮现又消失,很快,林枫便眸光一闪。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过这个“脑袋”,双眼盯着这张七窍流血的脸庞,眼中难掩意外之色。 “怎么会是他?” 林枫神情里充满着惊愕。 萧瑀看到林枫这奇怪的举动,不由低声道:“子德,怎么了吗?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眉头微蹙,眼中神色不断闪烁。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萧瑀,道:“萧公,我应该知道凶手的动机了。” “动机?” 萧瑀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忙问道:“什么动机?他为何要杀桑布扎?” 林枫说道:“他是否真的想杀桑布扎,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关于动机,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点。”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萧瑀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然后和林枫离开人群,低声道:“什么事?” 林枫说道:“第一,让人将这张脸画出来……去掉流血的部分,只画正常五官,然后将画像交给一个人。” “交给谁?” 林枫附耳在萧瑀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萧瑀听到这个名字后,直接瞪大了眼睛,他一脸愕然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你认真的?” 林枫重重点头:“在查案途中,下官何时开过玩笑?” 萧瑀感受到林枫的认真,虽然不觉得林枫说的人和案子能有什么关系,但林枫既然说了,他就不会拒绝。 他说道:“东宫就有画师,本官会让其迅速画出来,然后就让人送出去。” 林枫道:“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第二件事呢?” “我需要萧公派个人,去为我取来一个包袱。” 接着,他就在萧瑀耳边,具体说了地点和包袱的情况。 萧瑀听后,双眼微微一凝,他更是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这张脸,和她一样?” 林枫点头道:“下官应该不会认错,不过为了更为稳妥,下官才让萧公画出她的画像,然后让其他人也辨认一下,以免出错。” 萧瑀终于明白林枫做这一切的始末了。 也终于明白,如果林枫真的没有认错,真凶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本官会让大理寺的人去做,东宫的人接下来,就不让他们参与了。” 林枫赞同萧瑀的决定,笑道:“全听萧公的。” 萧瑀想着林枫的话,再去看这张脸庞,缓缓道:“怪不得真凶宁可扔下嫁衣,也要将这张脸藏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会画出一张真脸来,伱说他这是何必呢?他随便画一张假脸,即便我们能找到这张脸,也发现不了什么线索。” “这下好了,最关键的线索,一下就出来了。”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也许在真凶看来,他十分有自信,相信自己藏的足够隐秘,我们未必能找到这张脸。” “也许真凶觉得这张脸他都画的如此扭曲了,还添上了鲜血,我们就算找到了,也识别不出来这张脸的主人。” “也许……”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他对这张脸有特殊感情,认为必须用这张脸来见证他所做的一切,才能让他有情感上的满足。”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道:“都有可能……具体如何,在揪出他后,也就能知道了。” 他看向林枫,道:“这两件事,本官会迅速让人去做……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转过头,看向仍旧议论纷纷的众人,说道:“关于嫁衣鬼的部分,基本上已经都查明了,嫁衣也罢,脑袋也罢,真凶的算计也罢,所能得到的线索也都差不多了。” “所以接下来,该从桑布扎和吴三的死亡原因上调查了。” 说着,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找的老仵作,还需要多久能到?想要调查死亡原因,必须得解剖才行。” 萧瑀皱眉道:“按理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卫快步走来,道:“萧寺卿,你要的人已经到了。” 萧瑀闻言,眼眸陡然亮起。 他笑着向林枫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 林枫在东宫门口,看到了萧瑀为他请来的拥有解剖能力的老仵作。 这个仵作年龄五十多岁的模样,白发比黑发要多,占据了优势地位。 他脸上皱纹层叠,眼袋深重,双眼就好像是睡不醒的样子,给人一种惺忪之感。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衣,腰间绑着一个葫芦,正缩着脑袋,双手伸进宽松的衣袖内,仿佛很冷的样子。 “萧寺卿。” 看到萧瑀和林枫到来,老仵作连忙向萧瑀行礼。 萧瑀摆了摆手,看着老仵作寒酸的衣着,皱眉道:“孙老头,本官以前应该没有苛待过你吧?你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老仵作孙伯符笑道:“萧寺卿别担心,小老儿还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只是我这人念旧,陪伴我的东西时间越长,越是舍不得,现在人老了,说不得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和那些尸首一样再也起不来了,对这些旧东西更是舍不得扔。” “总觉得扔了它们,就好像以前记忆和存在的经历,也要一起扔了一样,现在一天无事可做,就守着这些过往的记忆等死呢,要是连记忆也没了,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萧瑀听着孙伯符的话,摆手道:“就你这老顽童的性子,死还早着呢,想这些作甚。” “好了,时间紧迫,不闲聊了。” 他向孙伯符介绍了一下林枫,道:“这位是大理寺正林枫,目前大理寺破案能力最强的人。” 孙伯符拱手堆笑:“见过林寺正,神探林寺正大名,小老儿去酒肆打酒时,就听那说书先生说过无数次了。” 萧瑀又向林枫介绍孙伯符,道:“孙伯符,你称呼他孙老头就行,我们大理寺的人都这么称呼。” “他父亲就是仵作,记事起就跟着他父亲验尸,有着几十年的仵作经验,大唐问鼎天下后,他便依靠精湛的验尸手艺,在大理寺效力。” “而能需要大理寺调查的案子,你也知道,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所以他验尸的尸首,也都不简单,有被砍成几十块的碎尸,有被埋在地下十年的白骨,有被野狗吃掉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尸首……无论是任何尸首,只要落在他的手上,他都能分析出个一二来,所以若说有谁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整个大唐,除了他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孙伯符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黄牙,笑道:“萧寺卿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吃了仵作这碗饭,做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林枫笑道:“在其位,谋其事,还能将事情做好……这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人优秀的多了。” 他拱手道:“孙仵作,接下来验尸之事,就拜托你了。” 听着林枫称呼其为孙仵作,而且还十分有礼的向自己拱手,孙伯符微微一怔,他那显得有些惺忪的眼睛,忽然透射出一抹光亮,仿佛浑浊的眸子,突然清澈了几分。 他微微挺直脊背,视线不由看向萧瑀,便见萧瑀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林寺正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能记得小老儿,是我的荣幸,只要林寺正别怕我搞砸了,验不好尸就成。” 林枫笑了笑:“若孙仵作都验不出来,其他人更不会验出来,本官会从其他方面进行考虑,所以孙仵作不必担心,尽管放心大胆的去验就成。” 孙伯符点头:“有林寺正这句话,小老儿就放心了。” 寒暄完毕,林枫也不再耽搁,直接带孙伯符进入了东宫,让孙伯符看到吴三。 他向孙伯符交代要如何解剖后,便与萧瑀退出了房间。 房门外。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你那一句孙仵作,直接把他佝偻的病都给治好了,原本我还担心这老孙头会找借口不愿出手呢,我都准备了不少劝说他的说辞,结果他竟是如此痛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枫倒是没有意外,他双眼看向湛蓝的苍穹,缓缓道:“观其行,听其言,明其想,便能以话触其心,这不算多难的事,对萧公而言,想来更不会困难。” 萧瑀点了点头,可嘴上却是道:“虽不困难,但仵作并非多受人尊敬的活计,在大理寺也没有任何品级可言,身为官员,又有谁愿意看他想什么,听他说什么呢?他在大理寺效力这么多年,自是明白这些,否则也不会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老孙头。” “正因此,你能称呼他为孙仵作,还对其表现的很尊敬重视,这是他哪怕在大理寺都未曾感受过的,所以啊,这才如此痛快,否则的话……”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他今天带来的酒葫芦,少不得要为他装满长安城最好最贵的女儿红才行。” 林枫点着头,他自是明白这些。 不过他对孙伯符尊敬,不是因为他要投其所好,而是前世的工作经历,让他对仵作这一行有着足够的敬重,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孙伯符,道;“孙仵作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萧公,我想再去一次嫁衣丢失的房间。” 萧瑀闻言,有些疑惑道;“还去那里干什么?嫁衣的部分,不是已经都查的明明白白了吗?” 林枫眼眸微眯,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道:“我想去找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萧瑀好奇道:“什么?” 林枫意味深长道:“一件瞒天过海的东西。” 说着,他便再度来到了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 与萧瑀进入房间后,林枫转过身,将房门关闭。 萧瑀见林枫神神秘秘的,脸上好奇之色更重。 这个房间的秘密,刚刚林枫已经推理的十分清楚了,且直接通过贼人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嫁衣,找到了隐藏在使臣里的贼人同谋慕力诚,可以说,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林枫还神神秘秘的来这里找什么? 他好奇的看着林枫,便见林枫直接忽视了染血的衣架和地面上的血字,双眼十分细致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 地面,墙壁,房梁……都没有错过。 同时,他还直接翻动那些合着的柜子,以及绕过屏风,来到了梳妆柜前,将梳妆柜也打开了。 可是,梳妆柜内空空如也。 所有的柜子也都是空的。 “怎么会没有?” 林枫皱了皱眉头:“难道我猜错了?”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他否定了:“不会,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瑀见林枫蹙眉,不由道:“子德,你到底想找什么?”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他想到还有什么地方自己忽视了。 只见他直接趴在了地上,向着床榻下看去。 可床榻下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林枫抿了抿嘴,刚要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可忽然间,他视线突然落在了床榻下面的地板上。 便见那里正有一些很小的东西。 林枫眸光一闪,直接伸出手,将这些东西抓了起来。 然后他坐起身来,仔细查看手上的东西。 萧瑀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道:“木屑?” 他疑惑道:“怎么会有木屑?东宫的客房会按时打扫,而且东宫有规矩,每次打扫都要没有死角,即便是房梁也会仔细打扫,更别说这床榻下面了,所以这木屑不应该出现啊。” 林枫闻言,却是勾起嘴角,道:“不,它出现才对,若是它不出现,那才糟了……那意味着我很多推断都错了。” “什么?”萧瑀一怔。 便见林枫竟是直接爬到了床榻地下,并且翻过身,让自己仰面朝上。 正当萧瑀不知道林枫在做什么时,林枫的声音响起:“萧公,接一下。” 萧瑀闻言,连忙低头看去。 便见林枫的双手,正托着一个木盒从床下送了出来。 萧瑀连忙伸出手,接过木盒。 木盒落到手上,萧瑀颠了颠,感受了一下重量,道:“里面装的什么?不太重。” 林枫从床下退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萧瑀手中的木盒,笑道:“萧公打开就知道了。” 萧瑀见林枫卖关子,撇了撇嘴,林枫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爱吊胃口。 他也不耽搁,直接将木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抓住木盒的盖子,将其一掀,视线直接向里面看去。 下一瞬—— “什么!?” “这……这怎么会是……” 他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充满着惊愕之色,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萧瑀脑子嗡嗡的响,他完全没想到,盒子里装的会是这件东西。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怎么会这样?”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与萧瑀四目相对,缓缓道:“萧公,我们还是小觑了这个真凶啊!” “好在,发现的还不算迟。” ………… 孙伯符验尸房外。 萧瑀的脸色仍旧无法恢复冷静,他多次看向林枫,欲言又止,林枫见状,便说道:“萧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萧瑀闻言,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子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林枫说道:“在慕力诚房间。” “那么早?”他双眼瞪大,满脸的意外:“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林枫看向萧瑀,笑道:“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打草惊蛇外,下官想不到任何用处。” “所以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不如让贼人以为我们仍旧被蒙在鼓里,这样的话,他也会放松警惕,方便我们后续的调查。” “倘若他感到了危机,偷偷做了些什么事,破坏了线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瑀皱眉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们还无法确定谁是贼人,让贼人以为我们毫不知情,放松警惕,总好过他狗急跳墙。” 他看向林枫,道:“如何?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没?” 林枫右手握着温润的玉佩,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点头道:“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迅速靠近。 林枫与萧瑀循声看去,便见大理寺丞李浩淼快步走了过来。 他来到两人面前,先是一一行礼,然后就抬起手,擦着额头上的汗。 林枫见状,笑道:“怎么样?可打探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刚进东宫,林枫就给大理寺的八卦达人李浩淼一个任务,让他去打探消息,因为林枫觉得,有些话,在正式的场合下人未必敢说,但若是聊八卦的话,可能就会有所透露。 所以他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最善八卦的李浩淼。 李浩淼闻言,直接重重点头,道:“下官听到了三件有趣的事,不知是否有用。” 林枫说道:“说说看。” 连萧瑀也都好奇了起来。 李浩淼说道:“第一件事,死在林寺正你们面前的吴三,大约半个月前生过病,病了足足十来天起不来床,三天前突然就好了,直接就活蹦乱跳,然后正常当值。” “生病?”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还真不知情。 没有人向他们说过这些。 不过他们也没向其他人详细询问过吴三的情况,毕竟林枫已经推断出来,吴三的死是真凶用来刺激使臣的,真凶并非刻意选的吴三,如果当时看守嫁衣的人不是吴三,而是其他人,那么死的就不是吴三了。 林枫问道:“吴三生了什么病?为何突然就好了?” 李浩淼摇头:“有大夫来给吴三看过,但大夫也无法确定吴三是什么病,只能按照吴三讲述哪里不舒服,就给吴三开了治疗哪里的药……不过我听说……” 他声音降低,说道:“我听有侍卫抱怨,说吴三是怕辛苦,故意装病,否则的话,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十天都下不了床,忽然就生龙活虎了……不过他们也只是猜测,所以在林寺正你们询问吴三情况时,他们没乱说这些。” 装病?猜测? 在说出猜测二字时,往往就已经代表着内心的认同了。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抬起头看向萧瑀,道:“吴三的死是必然!根本不是偶然!他早就被真凶盯上了!” “什么?” 萧瑀一怔,他连忙向林枫问道:“为何这样说?” 林枫说道:“如李寺丞打探的那样,侍卫们都怀疑吴三的病有问题,所以眼睁睁看着吴三优哉游哉的躺了十几天,他们认为吴三在装病,心里肯定有所不满。” “这种情况下,遇到了要看守诡异的嫁衣的任务,萧公……你说,如果你是负责人,你会让谁去看守?” 萧瑀神色微变:“吴三!他敢在我眼皮底下装病偷懒,还一装就是十几天,我当然要好好教训他,有辛苦危险的任务,也肯定会让他去做!” 林枫点头:“这是人之常情,所以……若贼人对东宫的这些侍卫足够了解,对吴三的情况足够了解,那么他完全可以提前预料到,在侍卫们发现嫁衣后,会让谁去看守!” “也就是说……”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贼人有足够的时间,去为吴三的死做准备,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对吴三做了相应布置了。” “而吴三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在这东宫内,没有多少人会特意关注他,他就算死了,对他关注度也会远低于桑布扎……故此,贼人在对吴三下手时,还是那么早之前布置时,未必会如对付桑布扎时那么谨慎,很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与线索。” 萧瑀闻言,眼眸顿时一亮。 他抚掌道:“对啊,并且他与吴三接触时,肯定是亲自做的,这种事他不可能假手他人,也许真的会有线索。” 林枫想了想,道:“甚至我怀疑,吴三的病,就和这个贼人有关,否则他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得了怪病,又无缘无故好了?” “这病来的太奇怪,好的也太奇怪……若是我所料无错,恐怕贼人与吴三接触的时间点,就在他突然生病和突然好起来这个时间点上。“ “所以……” 他向萧瑀道:“萧公派人调查时,可重点调查他生病之前,以及痊愈前后这几天,吴三是否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是否和谁接触过……如果这两个时间点,他都接触过同一个人……” 萧瑀眼眸亮起,连忙道:“那这个人就有极大概率……是贼人!” 林枫微微点头。 萧瑀见状,直接看向李浩淼,道:“李寺丞,如果真的能因此找到贼人,算你一份功劳。” 李浩淼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没想到去聊八卦,竟然还能立功……果然,林寺正就是自己的伯乐,只有他能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林枫笑了笑,向李浩淼道:“第二件事呢?” 萧瑀也更加好奇的看着李浩淼,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李浩淼的八卦能力,竟然如此有用。 “第二件事……”李浩淼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说道:“有婢女说,发现嫁衣的竹林里,在案发前一夜,曾传出过诡异的哭声。” “诡异的哭声?” 萧瑀眉毛一挑:“怎么个诡异法?” 林枫也看向李浩淼。 李浩淼道:“婢女说她当时路过竹林,忽然听到一些呜咽之声,那声音充满着压抑,又有些尖锐,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哭声,竹林里又黑漆漆的,没有灯笼,她便连忙离开了,然后她去找了附近的侍卫,说竹林里有哭声,侍卫前去查看,但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不过在竹林里,他们听到了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有些像是呜咽声,所以他们认为婢女听的就是这声音,但婢女却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听错,可侍卫什么都没搜查到,婢女也只能作罢。” 听着李浩淼的话,萧瑀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怎么想?”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风吹过一些东西,确实会造成奇怪的声音,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我在意的是案发前一夜这个时间点……这一天……” 林枫眯了眯眼睛,眼眸露出了深思之色。 李浩淼见林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道:“难道这个婢女真的没听错?” 林枫没有回答李浩淼,他只是道:“李寺丞,你做的比本官料想的还要好,果然这次找你来,没有错。” 听到林枫这般称赞,李浩淼腰背都直起来了,只觉得自己刚刚向小婢女好话说尽,口水都要喷干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枫看向李浩淼的神色越发温和,他真的没想到,李浩淼会给自己这么多意外之喜。 他笑着问道:“那最后一件事呢?” “最后一件事……” 李浩淼说道:“和案子没有太大关系,是正在为西域高僧祈福建造佛殿的工部那边的事。” “什么事?” 因为西域高僧要入住普光寺的事,让林枫对这个西域高僧也不由关注了起来。 李浩淼道:“前些天,工部一个官员以次充好,趁着建造佛殿的机会,想要贪墨一些钱财,结果被工部的工匠发现,直接一个举报,让太子殿下知道,然后陛下也知道了。” “这可是陛下为太子殿下专门修建的佛殿,饱含着陛下对太子殿下尽快痊愈的期待,结果这个官员敢在这件事上敛财贪墨,可以想象陛下会有多愤怒。” “所以陛下直接将其打入了大牢,要择日问斩。” 听着李浩淼的话,林枫眉头不由一挑,道:“这个工部官员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这种陛下亲自盯着的事,都敢贪墨?” “而且,他贪墨了,其他工部官员没有发现,反而被一个工匠发现了,这个工匠胆子也够大的,不怕被报复,竟是直接举报给了太子殿下……” 他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公,你觉不觉得很有趣?” 萧瑀和林枫早有默契,听到林枫这意有所指的话,道:“你是怀疑,这贪墨案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下官没有任何证据线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不敢乱说是否有问题。” 萧瑀道:“这件事本官其实也知道,陛下得知此事后,虽然很愤怒,但还是让刑部进行了调查,而刑部调查的结果,确实是他贪墨了。” 李浩淼听着萧瑀的话,双眼直接瞪大,脸色如遭雷劈:“萧公竟然早就知道了,可我却今日才知道……” 八卦达人对自己的八卦能力产生了怀疑。 萧瑀见状,说道:“事关东宫之秘,而且还是敏感的佛殿祈福之事,自然是能封闭消息就封闭,知之者甚少,你不知道很正常。” 李浩淼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林枫差点没被李浩淼的反应给弄得笑出声来,他说道:“既然刑部已经调查,并且有了结果,那看来下官确实是想多了。” 李世民关注的案子,刑部尚书戴胄肯定要亲自盯着,以戴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如果发现了问题,绝不会直接结案。 李浩淼闻言,弱弱的伸出了手,道:“我从侍卫那里,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两人看向他。 便听李浩淼道:“那个工部官员被带走时,一直大喊着冤枉,并且侍卫们对他的评价都还不低,所以他们对这个官员贪墨,十分意外。” “喊冤?评价不低?” 林枫眯了眯眼眸。 他刚要向李浩淼多问几句,忽然间,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听到“嘎吱”声响,林枫几人连忙循声看去。 便见孙伯符一边拍着自己发酸的后背,一边走到了门口,然后拿起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旋即向林枫道:“有结果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证据充足,揭晓真相之刻到来!(二合一) 听着老仵作的话,林枫双眼陡然亮起。 他连忙上前一步,道:“孙仵作,怎么样?吴三的死因是什么?” 萧瑀也满是期待的看着孙伯符。 孙伯符看了林枫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水,旋即转身向房内走去,道:“进来看吧。” 萧瑀和林枫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孙伯符的异常,林枫心中微动,恐怕吴三的死很不简单。 几人迅速跟着孙伯符,进入了房间内。 一进入,李浩淼就差点没有呕出来。 他挥着衣袖,扇着那冲鼻的血腥味,然后将衣袖挡在鼻子前,阻挡那刺鼻的味道。 同时看着桌子上血淋淋的样子,还有那散落的他叫不上名字的器官,只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 可林枫和萧瑀,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脸色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更没有以袖掩鼻。 孙伯符见状,神色略有惊异,萧瑀能面不改色,他不意外,毕竟萧瑀经历过比这更血腥的事情,可林枫一个年轻人,却能坦然面对这种场面,这可十分罕见。 他将酒葫芦挂在腰间,道:“心肝脾肺,皆有不同程度的染黑,这非是正常的颜色。” 林枫直接抬起头,道:“中毒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 孙伯符继续道:“除了发黑外,我也发现心肝肺上,都有一个很小的孔洞。” “孔洞?” 林枫用后世有限的医学知识,道:“这是生病了?” 肺穿孔、肝穿孔、心穿孔……这可不是小毛病。 孙伯符摇头:“伤口很新,造成的时间不长……而且,我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 林枫疑惑问道:“什么小东西?” 然后他就见孙伯符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镊子,然后用镊子在一个瓷盘上,夹起了一个黑色的比蚊子还要小的东西。 林枫和萧瑀凑近一看,两人脸色不由微变。 只见这是一个林枫从未见过的小虫子,这个虫子长相丑陋,十分的小,却有着一双透明翅膀,嘴上更是十分尖锐,仿佛瞬间就能刺破人的皮肤。 不过它此时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这难道是……” 萧瑀有些不确定道:“蛊虫?” “蛊虫?”林枫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见过什么蛊虫。 孙伯符点了点头,他看着镊子夹着的蛊虫,啧啧道:“南疆的一种蛊虫,十分罕见,培育很困难,纵使在南疆也难以寻到,甚至可以说绝迹了……我还是十几年前机缘巧合下,在南疆见过一本古籍,在古籍上看过这个蛊虫的介绍,否则我也不知道它是何物。” “没想到,在南疆都绝迹的蛊虫,竟然在东宫出现了。” 见孙伯符知晓这个蛊虫的情况,林枫眼眸顿时亮起,忙问道:“请孙仵作解惑。” 孙伯符闻言,连忙道:“林寺正千万别说请……小老儿一辈子都没听过请字,乍一听还怪不适应的。” 不过话虽如此说,可他脸上难掩的笑意,仍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看向林枫,介绍道:“这种蛊的名字叫穿心蛊,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蛊虫,它拥的嘴器十分锋利,可以迅速穿过人的皮肤,进入血肉之中……而这个过程,就和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样,根本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 “古籍上介绍,这种蛊以人血为生,在诞生后,就必须一直以人血饲养,否则饿急之下,要么弑主,直接钻进主人的血肉里,要么直接死亡。” “在南疆的蛊里,这种饲养之法并不特殊,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用血饲养它的同时,可以将某些特殊的药材研成粉末,溶于血中,一起饲养它。” “而经过这样的饲养,这种穿心蛊就会对这种药材十分敏锐,哪怕是吃进肚子里,它一样能够嗅到味道,并且在主人将其释放后,在没有人血的供养后,它会优先选择带有这种药材的人血。” “换句话说……” 孙伯符沉声道:“如果穿心蛊的主人想要杀谁,要么,让蛊虫与目标单独相处,蛊虫为了血液,会直接钻进这个人的身体内。” “要么,想办法让目标服用饲养穿心蛊时使用的药材,这种情况下,即便周围人很多,穿心蛊也会精准的选择目标。” “而穿心蛊进入人体后,会迅速吞食血肉,在体内乱钻,并且为了让被它钻进的人不会太痛苦,会释放毒素,并且这种毒素能让人产生幻觉,从而减轻痛苦,不会迅速发现体内被蛊虫入侵。” 听着孙伯符的话,萧瑀顿时看向林枫。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沉声点头:“看来,让桑布扎和吴三身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穿心蛊了。” “他们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疯,大喊见鬼……应该就是被穿心蛊释放毒素,出现了幻觉。” “最后会吐血,想来是内脏被穿心蛊弄的重伤,最终在幻觉中,痛苦惨死。” 萧瑀重重点头,他和林枫的想法一样。 “而案发时,无论是桑布扎,还是吴三的身死,周围都不是只有他们一人,也就是说……” 萧瑀看向林枫,道:“他们应该都服用了某种特定的药材,因此穿心蛊才会只钻进他们体内。”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李寺丞说吴三病了十几天卧床不起,所以他生病之下,必然会服用药材,也许那些药材里,就含有贼人饲养穿心蛊所用的药材。” 说着,他看向孙伯符,道:“孙仵作能知道袭击吴三的穿心蛊,是因为哪种药材吗?” 孙伯符苦笑摇头:“验尸我行,但识别药材,那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萧瑀这时道:“本官立即让人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太医天天和药材打交道,识别药材不成问题,只是……” 他皱眉道:“太医要辨认,也得有药材才行……” 孙伯符闻言,直接指着桌子上的一个血淋淋的器官,道:“胃在这呢,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没有完全消化的药丸,问题应该不大。” 听着孙伯符的话,林枫和萧瑀眼眸都是一亮。 这一刻,连萧瑀都忍不住道:“孙老头,你今天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等我们破了案,本官一定给你重赏。” 孙伯符却是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小老儿怎么都得对得起林寺正那一声‘孙仵作’啊,好在,没让林寺正失望。” 林枫笑道:“孙仵作不愧是大唐最优秀的仵作,本官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 说着,他视线落在孙伯符腰间的酒葫芦上,道:“前些天我得到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据说是二十年佳酿,只是我不胜酒力,不太饮酒,所以不知孙仵作能否替我解决这坛女儿红?” 孙伯符听着林枫的话,看起来有些惺忪的睡眼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搓了搓手,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林枫笑呵呵道:“孙仵作将住址告诉本官,本官有空闲了,亲自给你送去。” 能看得出来孙伯符是真的爱酒,一听二十年佳酿的女儿红,便张不开拒绝的嘴了,他连忙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林枫,那样子,生怕林枫会反悔似的。 林枫记下了孙伯符的住址,笑道:“辛苦孙仵作了,孙仵作先休息一下吧,去隔壁用茶……待案子破解后,还需要孙仵作将吴三的尸首缝好,让他能完整下葬。” 很快,就有侍卫请孙伯符离开了。 萧瑀见林枫不声不响将孙伯符的住址都套了出来,熟悉林枫的他忍不住道:“子德,伱这究竟是想送酒啊,还是想偷人啊?” 林枫哈哈一笑,他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说道:“孙仵作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在案子里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以后或许还会有需要孙仵作帮忙的时候,所以能和孙仵作交好,到时候也方便开口。” “毕竟我也不好每一次遇到需要优秀仵作帮忙的案子,都要来麻烦萧公吧。” 萧瑀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孙伯符确实是本官所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仵作,只可惜他年龄大了,也不愿继续风里来雨里去,不再为大理寺效力,否则你早就和他相识了……他这人最好酒,只要酒管够,请他帮忙并不难。” 林枫记下萧瑀的话,重重点头。 萧瑀视线扫过血淋淋的解剖现场,然后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沉思片刻道:“我要和萧公分开行动。” “分开?”萧瑀蹙眉。 林枫道:“我去找吐蕃使臣了解些情况,萧公则带人一边调查吴三半个月前和三天前的情况,一边去帮下官找来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治病的药方。”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愣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药方?” 调查吴三的事情,是之前就说好的,萧瑀并不意外。 可林枫为何要调查太子的药方? 萧瑀十分疑惑,然后他就听到林枫声音低沉道:“下官其实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什么事?” “真凶的目标,真的是桑布扎吗?”林枫缓缓道:“桑布扎不如噶尔东赞有智慧,不如赫干赞武艺高,在使臣团的地位十分尴尬,一点也不出彩,真凶为何要杀他?而且真凶足足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准备,可那时……太子殿下是否要在东宫见这些使臣,都是未知数啊,连太子殿下都是两天前才知晓他要招待使臣的,真凶难道能未卜先知?” 萧瑀能位列三品重臣行列,思维自然也不迟钝,之前他未曾向这个方向思考过,可现在有了林枫的提醒,他双眸顿时一缩,脸色直接一变:“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真凶,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桑布扎!而整个东宫,值得他如此算计,还用出了几乎灭绝的穿心蛊这样的特殊之物的人,也就只有……” 萧瑀脸上的笑容顿时被惊悚所替代,失声道:“太子殿下!真凶的目标是太子殿下!?” 萧瑀被自己的猜测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杀太子,那可是动摇大唐根基的大事! 远非一个吐蕃使臣能比拟的! 一旁的八卦达人李浩淼,听到萧瑀的话,整个人更是头皮都麻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当个背景板,竟然还能听到这么惊悚的推断! 而如果这是真的……他全身血液顿时就沸腾了,那自己将是第一批知晓真相的人!这对八卦达人的他来说,比磕了药还要让他振奋激动。 林枫没注意身后的李浩淼激动的脸都和煮熟的螃蟹一样红了,他看着难掩惊色的萧瑀,说道:“这也是为何,下官要单独和太子殿下交流,也是太子殿下会突然离开东宫去皇宫的原因。” 萧瑀心中一动,道:“你是担心真凶还会继续动手,所以让太子殿下先躲到安全的地方?” 案件已经到了后半程,林枫有预感即将就要侦破了,所以对萧瑀和李浩淼也不再隐瞒,他说道:“万一在我们查案途中,太子殿下出现了意外,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故此稳妥起见,我劝太子殿下暂时离开东宫。” 萧瑀忙说道:“你做的对,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更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林枫点了点头,他与萧瑀走出房间,呼吸着清新空气,道:“而现在从孙仵作那里得知真凶用的是穿心蛊,且穿心蛊正好要用到药材,太子殿下又正好一直在服用药物……” 他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公,你觉得,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萧瑀深吸一口气,彻底明白林枫的意思,也在心底赞同着林枫。 他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将太子殿下的药方弄来……” 林枫向萧瑀道:“萧公最好别惊动东宫的人,真凶一定潜藏在东宫之内,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不打草惊蛇了,就持续到底。” 萧瑀想了想,道:“这个好办,太子殿下的药方都是太医开的,本官让人去请太医来时,直接就能向太医要来药方,东宫的人现在都离不开东宫,不用担心他们会知道此事。” 林枫拱手道:“那就有劳萧公了。” 萧瑀摆手:“不算什么。” 他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吧,太子殿下不好一直待在宫里不回来,我们得加快速度。” 林枫点头:“好。” 很快,两人便兵分两路,分开行动。 林枫带着李浩淼,向使臣居住之地行去。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李寺丞,你刚刚打探的消息,没有使臣的……这不符合你的性子啊,你竟然会放过使臣的八卦。” 李浩淼听着林枫的话,挠了挠脑袋:“下官当然也想打探使臣的情况,毕竟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明争暗斗,各怀鬼胎,肯定很有趣……但他们嘴都太严了,除了和案子相关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不说,而与案子有关的事,也就那么多,下官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林枫若有所思:“看来在大唐与吐蕃是否联合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两国使臣都很谨慎。” 说着,他看向李浩淼:“你消息灵通,可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到底要不要和吐蕃联手?” 李浩淼苦恼的摇头,道:“按理说,吐谷浑多次犯边,就算没有吐蕃,兵部都提议出兵吐谷浑,陛下也是动心的。” “可这一次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来到长安后,陛下却缄口不提联合之事,甚至原本提议出兵的兵部,也都三缄其口,就好像是忘记这件事一样……下官也问过叔父,可叔父直接呵斥我,让我不许打听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李靖只是呵斥李浩淼,不让他瞎打听,而不是说其他的话,看来大方向应该没有改变,而他们现在都选择沉默……林枫心中微动,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待价而沽啊。 等着和吐蕃谈利益,等着看吐谷浑是否愿意为了阻挠大唐和吐蕃联手而大出血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使臣居住的房前。 刚刚在找到嫁衣鬼的脑袋后,林枫就让使臣先回去休息了,同时也让东宫侍卫不必继续陪同……他需要一个更安静的状态查案,也要防止隐藏在东宫的真凶知晓自己掌握的线索。 林枫抬了抬下巴,李浩淼便麻利的上前敲门。 “谁?”很快,房间内便传出噶尔东赞警惕的声音。 林枫朗声道:“本官林枫,有事要见吐蕃正使。”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房门迅速被打开。 噶尔东赞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看着林枫,有些意外道:“林寺正有何事?” 林枫笑道:“进房谈。” 几人进入房间,林枫看了一眼和慕力诚居住的客房一样格局的房间,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他看向噶尔东赞,道:“正使,本官想了解一下桑布扎的情况。” “桑布扎?” 噶尔东赞不解道:“之前我已经说了,他没得罪任何人,到了东宫后也一直很规矩,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有接触……林寺正应该都知道吧?” 林枫摇头笑道:“本官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沉声道:“本官想知道……桑布扎最近是否身体不舒服,是否在服用药物。” 噶尔东赞沉凝冷静的眸子忽然瞪大,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林寺正怎么知道!?” 看着噶尔东赞的反应,李浩淼不由道:“真的病了,在服药?” 噶尔东赞说道:“倒也不能说是病了,应该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到了长安后,吃穿用度都和吐蕃不同,使得桑布扎不是太舒服。” “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在出发前往长安之前,我们就曾预料过可能发生这些,所以在出发前,我们吐蕃的药师专门给我们配制过相应药物,在我们感到不舒服时,连续服用几天便可好转。” “桑布扎到了长安后,就觉得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服用药物……但这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他也在明显好转,所以我们便未曾向大唐提过此事,未曾想林寺正竟然发现了……” 他忍不住看着林枫,道:“难道林寺正除了数算厉害,连医术也十分了得?” 噶尔东赞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林枫保持着礼貌又不是严肃的笑容,摇头道:“本官不懂医术。” “那是?” “是它……”林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噶尔东赞脸上震动之色更浓,似乎林枫不会医术,却能猜出桑布扎在服药,是更让他震撼的事。 林枫向噶尔东赞道:“在昨夜前往东宫赴宴之前,不知桑布扎是否服用了药物?” 噶尔东赞点头:“太子宴请我等,是我等的荣幸,在宴席上自然不能表现病恹恹的样子,所以出发前,桑布扎为了表现好一些,还多服用了一些剂量。”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枫沉稳点头。 “还真是如此,全被林寺正猜对了!”李浩淼看向林枫的神色更为敬佩。 林枫说道:“不知正使是否知晓桑布扎所服药物的药方?若是知晓,还请给本官一份,若是不知晓,将你们的药给本官一份也可以,本官找人辨认。” 噶尔东赞听着林枫的话,富有智慧的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动,他不由道:“林寺正为何对药方这样关心,难道这药方和案子有关?” 林枫没有隐瞒:“不出意外,药方将直接关系到案子的侦破,更关系到桑布扎为何而死。” 噶尔东赞脸上充满了意外之色。 他完全没想到,他毫不在意的用来治疗水土不服和舟车劳顿的药物,竟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直接起身,道:“赶巧了,本官担心药物不够,所以在离开吐蕃前,专门将药方要了过来,为的就是一旦药物不够,我们也能自行购买调配药物。” “没想到……药方没用在配置药物上,反倒用在了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翻开柜子,取出了自己的包袱。 然后将包袱打开,在包袱里翻找了片刻,便取出了一张纸。 他将纸张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林枫面前,道:“这就是桑布扎服用药物的药方。” ………… 林枫带着药方,离开了噶尔东赞的房间。 李浩淼满是佩服的看着林枫,问道:“林寺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在见识到林枫的本事后,他对林枫要如何侦破此案,越发的好奇和期待。 可谁知,林枫却笑道:“去陪孙仵作喝茶,聊天。” “什么?”李浩淼一怔:“不继续查案了?” 林枫笑道:“该本官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消息便可。” “消息?” 李浩淼疑惑道:“等太子殿下的药方和太医检查吴三药丸的药方吗?” “不仅如此。” 林枫正说着,忽然一个大理寺吏员快步走了过来,他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要的包袱已经带来了。” “包袱?”李浩淼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林枫解释道:“本官之前拜托萧公,去为我取来的包袱……包袱来了,看来还要稍等一下才能去喝茶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吏员手中的包袱。 “包袱里面的东西没被人拿走吧?”林枫问道。 吏员忙摇头:“下官问过了,没有任何人动过包袱。” 林枫点了点头。 他接过包袱,将其打开。 李浩淼连忙凑了过去,这时,李浩淼便发现,这包袱里装的都是一些女子的衣服。 有颜色艳丽的衣服,也有十分朴素的衣服。 甚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他一脸茫然:“林寺正,这是谁的包袱?” “关键证人……” 林枫拿起胭脂盒,将其打开,然后闻了闻,点头道:“就是这个味。” 关键证人? 这个案子,有女子证人吗? 李浩淼更茫然了。 这时,他便听林枫问他:“李寺丞,你知道云颜坊的胭脂吗?” “云颜坊?” 李浩淼想了想,道:“这是长安城一个很有名的胭脂铺子,里面的胭脂很贵……我婶子和妹子没少买那里的胭脂,每一次买完,叔父都心疼的不行。” “很贵……”林枫眯了眯眼睛,目光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他又在包袱里翻了翻,然后翻出了一把钥匙。 只见这钥匙发黑,上面沾着一些红漆。 看着红漆鲜艳的颜色,林枫缓缓道:“近期滴落在上面的……” 他视线又看向包袱,这时他翻出了一件很素的外衣,外衣上也沾了一些红漆,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钥匙,林枫推测道:“看来她近期应该给大门刷过红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身衣服……” 林枫看着沾染了红漆的衣物,不解道:“衣服沾了不少红漆的点子,应该洗不掉,也不能穿了……既然不能穿了,为何出门在外要携带?” 他将衣服展开,仔细看着这件衣服,这时,他发现衣服的内侧,有着白线绣出的三个小字——妙衣坊。 看着这三个字,林枫第一想法是这应该是卖出这件衣服铺子的名字,第二想法就是“妙衣坊”三个字他听过。 妙衣坊……这不是赵家在长安城的衣服铺子吗? 上一次见到赵明路时,赵明路专门将赵家在长安城经营的铺子告诉了林枫,并且说只要林枫有需要,可以随时去赵家的任何一个铺子,赵家将尽全力帮助林枫。 这是赵明路对林枫破解赵德顺案,帮他洗刷冤屈的报答。 而且赵明路专门向林枫提过妙衣坊,赵德顺生前耗费重金打造出了妙衣坊的名声,使得妙衣坊成为长安贵妇最喜爱的铺子,里面的衣服各个贵的离谱。 而衣服贵,服务自然也要跟得上。 妙衣坊不仅提供贴身定制的服务,也提供上门量身和送货上门,以及售后保障的服务……当时林枫听后,直接对素未谋面的赵德顺敬佩不已,这生意头脑真的绝了,说他是穿越的林枫都不会怀疑。 现在看到这件衣服……林枫心中一动,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衣服,也将其他衣服相继查看了一遍。 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李浩淼见林枫奇怪的举动,不由好奇道:“林寺正,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李浩淼,沉声道:“李寺丞,本官需要你帮本官一个忙。” “林寺正请说。”李浩淼连忙挺直背脊。 接着就见林枫将包袱重新包好,然后递给了李浩淼,道:“你去一趟妙衣坊,问问那里的人知不知道是谁买走了这些衣服……若是知道,那就去此人的住处,用钥匙开门,为我带一些东西回来。” 接着,他就将自己要的东西告知了李浩淼。 李浩淼闻言,不由有些为难:“妙衣坊下官也听过,生意好的不得了……这些衣服说不得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她们未必能记得。” 林枫沉吟片刻,道:“你去找萧公,向萧公要一张画像……然后带着画像去问,这个人买了这么多件衣服,妙衣坊应该能有些印象。” “有画像就好办了。”李浩淼道:“下官这就去。” “等一下。” 林枫看向他,道:“如果妙衣坊的人不愿配合你,你就告诉他们你是为本官办事的,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很认真主动配合你。” 李浩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抱着包袱快步离去。 看着李浩淼的背影,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接下来,就真的是要安心等待了。” ………… 一个时辰后。 林枫端起水杯,抿了口水。 视线看着桌子上的几张纸。 这是三张药方。 三张药方分别是太子李承乾的药方,桑布扎服用药物的药方,以及太医从吴三胃里取出来的小半个药丸上识别出的药物名单。 看着这三张纸,林枫对上面的药材名一一比对。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水杯,绷紧的脸庞漏出了一抹笑意:“最关键的部分终于查明了,接下来就看真凶的部分了。” 这时,萧瑀从门外走回。 “子德。” 他来到林枫身旁,直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萧公,怎么样?”林枫向萧瑀询问。 萧瑀摇了摇头,叹息道:“问了不少人,与他同住的那些侍卫都问了,在吴三生病前后,以及突然转好前后,没有人发现吴三有什么异常,吴三吃的东西也都和他们一样。” “而除了和吴三住在一起的那些侍卫外,并没有其他人来专门见过吴三……至少他们没有看到。” 林枫闻言,神色倒也没有多么意外。 他缓缓道:“看来这个真凶,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查出他的机会。” “谁说不是。”萧瑀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凳子上,道:“不过,我在吴三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个。”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林枫,道:“这个瓷瓶其他侍卫都没见过,打开后能闻到一股药味,但里面已经没有药了。” 林枫将瓷瓶打开,果不其然,能闻到一股药物的味道。 他仔细看了一眼瓷瓶,发现这瓷瓶就是药铺用来装丸药的十分常见的瓶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看来,这应该是吴三能够迅速康复的秘密……不过里面的药都吃没了……” 林枫将药瓶放到桌子上,冷笑道:“真凶还真是算计到了极致,这是算到吴三会在今天死,会吃完最后一颗药丸……根本不给我们留下任何能查出吴三死因的机会,更是将他自己完全隐藏。” 萧瑀闻言,赞同的点着头。 他神色凝重道:“这是本官见过的,最谨慎,最狡诈的贼人之一!”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个,但是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什么?” 萧瑀道:“本官在搜查吴三的东西时,发现吴三的遗物里少了一件东西。” “少了东西?” 林枫问道:“少了什么?” 萧瑀说道:“佛牌。” “佛牌?” 萧瑀点头道:“一个玉佩大小的,上面刻着佛祖的东西,按照侍卫所说,那是吴三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吴三信佛,每天都要拜一拜,还说这佛牌是高僧开过光的,十分灵验。” “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和吴三同一个房间的侍卫还看到吴三拜了佛牌,可今天我去搜查吴三的遗物,没有发现佛牌,而我们给吴三验尸时,也没有发现佛牌。”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无意识画圈,道:“也就是说,佛牌丢了……” “不错,但谁偷的暂时不知,那佛牌应该值些钱,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交出来……不过吴三的死因已经明确,应该和这个小玩意没多大关系。” 林枫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应萧瑀。 他大脑在飞速运转,对吴三的性子,经历,以及自己见到吴三后,吴三的一言一行迅速回顾了一遍。 而就在这时,他那画圈的指尖,忽然一顿,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还要麻烦你做两件事。” “什么?” 林枫指着桌子上的药方,道:“这三张药方里,有一味完全相同的药,这味药不出意外要么贵,要么罕见,寻常人生病应该很难用到……麻烦萧公派人去长安城的各大药铺询问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是否卖出过这个药材,是否记得谁购买的。” 萧瑀眸光一闪:“你是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一定!” 林枫缓缓道:“真凶要培育蛊虫,又要制造药丸,必然需要大量的药材,所以必然有购买药材的需求。” 萧瑀直接点头:“本官立即让人去查。” 说着,他又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门外已经开始悬挂树梢的夕阳,说道:“麻烦萧公派人去宫里,帮我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萧瑀一怔:“什么问题?” 林枫刚要说出自己的问题,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快步从门外传来。 “林寺正,下官回来了。” 同时,李浩淼的大嗓门响起。 林枫与萧瑀循声向外看去,便见李浩淼大汗淋头的走进了房间内。 他先是向萧瑀行礼,然后忙向林枫道:“林寺正,幸不辱命,真的神了啊,原本妙衣坊的人都不愿搭理下官,觉得下官妨碍他们做生意。” “但当下官提起林寺正的名字后,他们立马热情的不行,甚至直接关了门,专门来帮林寺正回忆买衣服的人。” 看来赵明路真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林枫问道:“如何?” 李浩淼道:“她们说去定衣服的人不是这个女子……好在她们去给这个女子量过尺寸,也专门送过衣服,正好记得女子的样貌,所以最终认出了画像上的女子。” 林枫眸光一闪,顿时挺直腰背:“你去到她的住处了?本官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李浩淼直接点头:“带来了,林寺正要的东西那里都有,下官就随手拿了一些回来。” 听着李浩淼的话,林枫眸中精芒顿时大盛。 “给我看看。”林枫说道。 李浩淼不敢耽搁,连忙取出背在身后的两个包袱,他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上,这是林枫之前交给他的。 然后,他将另一个包袱交给了林枫。 林枫迅速打开包袱,视线向里面看去。 待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转过头看向萧瑀,道:“萧公,你不用让人询问太子殿下问题了,你直接请太子殿下回来吧。” “什么?” 萧瑀神色愕然:“让太子殿下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瞪大眼睛,道:“难道你?” 林枫迎着萧瑀期待又惊愕的视线,缓缓点头,道:“有李寺丞带回来的东西,一切谜题都已经解开了,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他看向萧瑀,笑道:“该是让太子殿下回来,揭晓一切了。” 这几天没有看书评,所以才知道大家对这个案子不是太喜欢,既然大家不太满意,那我就加快进程吧。 将原本想要详细写的寻找线索过程加快了进度,但前面铺垫的太多了,再怎么加快,写完线索寻找的过程也有万字了。 所以推理部分,只能明天写出来了。 这个案子从设计之初,真的耗费了不少心血,中间也设计了很多反转和干扰的情节,但应该是我没写好,没让大家满意,很抱歉,后面我会吸取经验教训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多次反转的推理,李世民的欣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眨眼间,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林枫与萧瑀端坐在血字客房之内,正在大眼瞪小眼。 萧瑀看着林枫,忍不住道:“宫里传消息了,陛下和太子要一起来东宫,看你断案……子德,真的没问题吧?陛下一旦到了,若不能完美断案,可就无法收场了。” 林枫有些牙疼,李世民来凑什么热闹?这么一个小案子,哪里值得堂堂皇帝亲自坐镇啊。 这下好了,压力有些大啊。 林枫虽然不会因为大老板要莅临指导工作,就怯场,但总归有些压力,怕表现的不够完美……毕竟这将直接关系到大老板对自己的印象,一旦印象好了,一夜之间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不是梦。 他端起水杯,咕嘟咕嘟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随着冷水入肚,冰冷的感觉顿时刺激的他全身毛孔收缩,整个人打了个寒颤,直接物理冷静了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看向萧瑀,道:“萧公放心,证据已经充足,问题不大。” 见林枫这样说,萧瑀这才松了口气。 他说道:“真凶的目标是太子殿下,而那穿心蛊又防不胜防,殿下回来真的没事?”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殿下有危险,昨晚殿下就不可能完好无损……真凶的目标既然是殿下,穿心蛊放置的位置,绝对会距离殿下最近……可结果,穿心蛊却选择了桑布扎,这足以证明穿心蛊在太子殿下身上,遇到了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萧瑀问道。 林枫眸光微闪,缓缓道:“我怀疑……太子殿下的药有问题,或者,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服药。” “药有问题?没服药?“ 萧瑀脸色微变,如果药有问题,就说明太医署存在严重的问题了——因为东宫的药,都是太医署配制好专门送过来的。 而如果药没问题,是太子没有服药,更可能关乎皇家秘密。 无论哪种情况,都注定是一件麻烦的事。 萧瑀脸色凝重:“该不会接下来,又会牵扯出新的麻烦吧?” “有没有新的麻烦,我们都必须弄清楚……” 林枫说道:“之前我拜托萧公去宫里询问太子殿下的问题,其实就是这个,我需要确定为何太子殿下没有中招……不过太子殿下就要回来了,接下来直接询问便可。” 萧瑀严肃的点了点头。 “另外……” 林枫看向萧瑀,道:“不出意外,那穿心蛊应该已经用没了,在嫁衣丢失之后,侍卫们第一时间就对东宫展开了搜查,如果真凶还有穿心蛊,难免有被发现的危险……按照真凶原本的计划,太子殿下早已死在了昨夜,所以他没必要准备更多的穿心蛊,来让自己在东宫的大搜查中担惊受怕。” 萧瑀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林枫说的没错,培育穿心蛊需要特定的鲜血和药材,还需要穿心蛊居住的地方,这些东西的存在,很容易被发现。 以真凶的谨慎,估计早就清理干净了,真凶不可能让自己面临暴露危机。 思于此,他彻底放下心来,耐心的等待着李世民和李承乾的到来。 就这般,又过了一刻钟左右。 有侍卫快步跑来:“陛下和太子殿下快到了。” 萧瑀闻言,直接看向林枫,道:“走,我们去门口迎接。” ………… 一刻钟后。 萧瑀和林枫将李世民与李承乾,请进了血字客房内。 李世民刚一进入,就看到了地面上的血字。 看着那歪歪扭扭,仿佛恶鬼爬出来的血字,李世民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旋即便直接迈过血字,平静入座。 李承乾也看到了血字,他没有李世民那般帝心不可测,目光盯着血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坐在了李世民的身旁。 李世民看向站在对面的两国使臣,缓缓道:“对吐蕃使臣之死,朕十分痛心与关注,只是国事压身,朕无法脱身前来,所以只能先让大理寺进行调查,好在大理寺不负朕之所托,不到一日便查明了一切。” 说着,他视线移到林枫身上,淡淡道:“林枫,开始吧,为吐蕃与吐谷浑使臣揭晓事情的真相,将那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真凶揪出来,以告吐蕃副使的在天之灵,以正我大唐律法,还天地一个昭昭真相。” 听着李世民那威严十足的话,林枫直接行礼:“臣遵旨。” 众人视线迅速移向了林枫。 李承乾也满怀好奇的看着林枫,这还是他所亲自经历的,第一个现场的断案。 “首先,在找出真凶之前,本官先为大家解释一下,为何桑布扎会被真凶杀害,真凶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听着林枫的话,吐蕃大将赫干赞眉头一皱,疑惑道:“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慕力诚和真凶是同谋,他们杀害桑布扎,毫无疑问,是吐谷浑为了阻碍我吐蕃与大唐的联合,故意在我们之间生出事端,这明摆着的事,林寺正就不必说了吧。” 赫干赞的话音刚落,还未等林枫开口,吐谷浑正使夸蒙直接说道:“赫干赞,说话要讲证据。” “是,慕力诚和真凶有勾结,但他慕力诚的行为,那都是他个人的事,这可和我吐谷浑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 他视线带着一抹敬畏看了端坐的李世民一眼,说道:“大唐可没有明确说要和你吐蕃联合,这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事,别动不动就说我们阻碍伱吐蕃,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哪来的脸说。” “你……”赫干赞眼睛瞪大如铜铃,他不敢在李世民面前说这一切都是大唐故意拖着的缘故,他视线冷冷的看着夸蒙,冷笑道:“事实如何,便是三岁孩童都知道……而且大家都看在眼里,那慕力诚无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要询问你的意见,他和你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你说你不知道他做的事,你问问大家,谁信?” 夸蒙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赫干赞这个粗鄙的武夫能看出自己和慕力诚的问题,不过当他视线扫到赫干赞偷偷与噶尔东赞视线相对时,心中顿时一凛。 他明白了,根本不是赫干赞这个粗鄙的武夫开窍了,而是这一切,完全是噶尔东赞的授意。 这个老狐狸,这是专门在李世民面前戳他的短,同时变着法的向李世民提出吐蕃和大唐的联合之事呢。 一石二鸟,果真阴险。 他神色闪烁,直接冷哼道:“连断案如神的林寺正都没有说慕力诚的事和我吐谷浑有关系呢,你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无凭无据的诬陷!” 说着,他根本不给赫干赞继续开口的机会,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说是吧?” 林枫没想到断案之前,还能看到这样一出明争暗斗的好戏,虽然他知道夸蒙是为了转移话题,将矛盾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但他还真的必须得接过这个矛盾。 他笑了笑,道:“两位还请稍安勿躁,真相具体如何,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空口乱猜,很快你们就会明白真凶究竟是谁,以及真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夸蒙和赫干赞见林枫这样说,彼此冷冷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移开目光,等待着林枫的推理。 林枫不再耽搁,他直接道:“大家都知道……昨夜死的桑布扎也罢,今天死的吴三也罢,他们的死都十分离奇诡异。” “原本大家都认为是嫁衣鬼杀人,可嫁衣鬼的真相本官已经为诸位解释了,诸位也都该知道,所谓的嫁衣鬼杀人纯粹是真凶的诡计,他为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让我们相信那是嫁衣鬼杀人,从而让他逃脱法网。” 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 这些都是他们知晓的事。 林枫看向李世民和李承乾,他不确定这二位是否知道嫁衣鬼的事,若他们不知道,即便其他人都明白,他也得重新讲述一遍。 可李世民与李承乾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疑惑之色,李世民也就罢了,古井无波,谁都揣测不明白,可李承乾还没达到那种境界,他神色如常,就只能证明他们也知晓嫁衣鬼的真相。 “果然……东宫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李世民。” 林枫心中了然,继续道:“而不是嫁衣鬼杀人,那桑布扎和吴三的死,就当真十分奇怪了。” “在验尸时,本官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任何外伤,而他们所吃的食物,昨夜侍卫们也都检验过了,也一样,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所以,他们因何而死,就成为侦破此案最重要的事。” 莫万山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他说道:“他们的死的确太奇怪了,又是发疯,又是吐血,可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外伤,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点头赞同。 这也是他们最初坚定的认为是嫁衣鬼杀人的缘由,着实是桑布扎和吴三的死诡异至极。 赫干赞忍不住道:“那林寺正现在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 众人闻言,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道:“为了弄清楚他们的死因,本官专门拜托萧寺卿,去请大唐最厉害的仵作前来解剖验尸。” “而在解剖之后,我们终于明白……吴三和桑布扎,因何而死!” 解剖……赫干赞瞪大眼睛,他完全没听说还能这样验尸,他忙问道:“怎么死的?” 有李世民在,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仵作在吴三的体内,找到了一个蛊虫。” “蛊虫?”众人皆是一愣。 连李世民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点头道:“没错,就是蛊虫!按仵作所说,这个蛊虫名叫穿心蛊,是南疆一种罕见的特殊蛊虫……” 接着林枫就将孙伯符告诉他的穿心蛊特性,详细的告知了众人。 而他们听到后,全都是一脸的震惊。 “以人血饲养,还能专门用特殊药材饲养,用来杀人!” “钻进人体后,还能释放毒素,让人产生幻觉……” “原来如此,一切都对上了,桑布扎和吴三死的样子,完全符合穿心蛊杀人的反应。” “这么说来,这个南疆蛊虫,就是真凶的手段!” “真的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般诡秘莫测的杀人手段,幸亏快灭绝了,否则谁能防住啊!” “比蚊子还小,伤口也就是一个点,怪不得我们没发现任何外伤呢。” 侍卫们连连感慨。 噶尔东赞则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林枫之前去他房间询问桑布扎是否吃过药的事。 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林寺正向我索要药方,就是这个原因,难道……” 他脸色顿时一变,不由道:“难道穿心蛊会杀桑布扎,是因为桑布扎服用了我们的药物?” “什么?”赫干赞先是一愣,继而瞪大眼睛,道:“你是说,我们从吐蕃带来的药物,就是导致桑布扎死亡的直接原因?” 噶尔东赞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其他人此时一听,也都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了,也忙看向林枫,等待着林枫的解答。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噶尔东赞,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道:“无论桑布扎身死时,还是吴三惨死时,现场都还有其他人在,可穿心蛊却偏偏选择他们二人动手,这让本官直接意识到,他们两人恐怕在近期都服用过真凶饲养穿心蛊时所用的药材。” “而经过本官调查,恰巧得知吴三前些天得过重病,桑布扎来赴宴前也服用过药物……” “所以,本官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但为了验证真伪,本官先让萧寺卿请来太医署的太医辨认吴三胃里剩下的小半个药丸的药物成分,同时也去吐蕃正使那里索要来了桑布扎服用过的药物药方。” “最终,本官得到了两份药方。”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两份药方。 他双手拎着药方,有字的一面面向众人,让噶尔东赞等人都能看清楚药方上的字。 林枫说道:“诸位请看,这两份药方治疗的病症完全不同,因此里面的药材成分也九成九都不一样,但终究还是有一味药是一样的。” 噶尔东赞迅速比对着两张药方,眼眸突然一动,他说道:“三宝!” “三宝?” 众人一怔,三宝是什么药材,他们根本没听过。 李世民和李承乾也带着一抹疑惑。 林枫说道:“吐蕃正使眼神不错……没错,相同的药就是三宝。” “而三宝,其实并非是一味药,它是三味药的统称,这三味药便是狗宝、牛黄与马宝。” “药如其名,这三味药都是在狗、牛、马身上自然诞生的特殊结石,因此十分珍贵,数量也不多,寻常的病,根本用不到,寻常的人就算能用到也买不起。” 听着林枫的话,夸蒙心中微动,说道:“药罕见又珍贵,普通的人普通的病根本用不到,也就是说……如果真凶用这三宝饲养穿心蛊,那就能防止在他要用穿心蛊杀人时,会被其他服用相同药物的人所影响。” “用来杀人时,目标会更明确!” 众人闻言,想了想,旋即都赞同的点着头。 “如此说来,三宝肯定就是真凶饲养穿心蛊的药材!” “绝对不会错,桑布扎和吴三唯一相同的药物,就是三宝!这绝不会是巧合!” “桑布扎也就罢了,他是吐蕃重臣,能用得起三宝这么珍贵的药,可吴三和我们一样是普通的侍卫,俸禄就那么点,怎么可能买得起三宝这种药。” “那吴三的药,难道是真凶为了杀害他给他的?” “极有可能!” 听着侍卫们的话,噶尔东赞和赫干赞额头都不由冒出冷汗,心底生出庆幸的情绪。 桑布扎服用的药物,他们也都随身携带着,为的就是怕自己会有不适应,而随时服用。 可没想到,那药物竟然会成为阎王的索命之物。 幸亏他们身体还算舒服,否则……昨夜死的人是谁,那就真的未必了。 “林寺正,我有一个疑惑。” 这时,擦着额头冷汗的噶尔东赞忽然看向林枫,说道:“真凶在至少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谋这一次的杀人行动了。” “可一个月前,我们还没有向长安出发呢,甚至我们都没有得到药师为我们准备的药物呢。” “所以,那真凶是如何就能远隔千山万水,知晓我们都不知晓的药物成分?能提前饲养穿心蛊,来针对桑布扎呢?” “更别说身体是否舒服这件事,本就不是确切会发生的事,桑布扎没有来过长安,他事先可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不舒服,是否会服用药物,那个真凶怎么就能提前知晓这些?” 听到噶尔东赞的话,其他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确实,这真凶未免有些太过神通广大了。” “好像真的有些问题。” 连夸蒙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里面逻辑说不通。 “吐蕃正使的问题问的很好,这也正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事。” 面对噶尔东赞的质疑,林枫神色不变,只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张纸。 他缓缓道:“在东宫,昨夜宴席上,生病的人,可不止桑布扎一个。” 不止桑布扎一人……噶尔东赞大脑转的极快,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似乎瞬间就想到了还有谁也生病了。 这让他脸色骤然大变,双眼瞳孔猛地一缩,瞬间转过头看向坐在上位的李成儒,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噶尔东赞为何脸色会变得那般惊愕,便听林枫道:“吐蕃正使的提问,其实本官也想过了,本官同样不觉得真凶有这样的本事,能在一个月前预知昨夜会发生的事,所以本官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赫干赞问道。 便见林枫抬起头,看向李世民和李承乾,沉声道:“真凶的目标真的是桑布扎吗?” “会不会,他要杀的人,原本不是桑布扎,只是桑布扎恰巧服用了含有三宝的药,因此被误杀了。” “而联想到昨夜生病的人,还有太子殿下,所以……” 众人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们脸色都迅速和噶尔东赞一样,直接变了。 他们忙紧张看着林枫,便听林枫道:“所以,本官向太医要来了太子殿下最近所服药物的药方……”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世民,终于说出了开场外的第一句话:“如何?” 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 李承乾也下意识握起了拳头。 便见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头:“太子殿下的药方,也有三宝这味特殊的药。” 刷的一下! 在场所有人,瞳孔都骤然收缩。 莫万山不由失声道:“怎么会!?” 噶尔东赞也罢,夸蒙也罢,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荒谬和惊悚感。 饶是李世民,都瞳孔一缩,古井无波的表情直接破功。 也就是提前知晓这些的萧瑀和李浩淼能维持镇定,其他人,都被林枫的话给吓到了! 着实是谁也没想到,查了许久的桑布扎被杀一案……结果桑布扎竟然是被误杀的! 真凶真正的目标,竟然是太子! 而一旦昨夜真的被真凶得逞了,太子在宴席上被杀……噶尔东赞他们都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还联合呢,他们不是脑袋搬家,都算李世民大度了。 李承乾脸色微微发白,原本就病态的脸色更苍白了,虽然林枫之前就对他说过,真凶的目标可能是他,但那毕竟是林枫毫无任何证据的推测……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证实了。 自己差点就死在昨夜! 这个认知,让年仅十几岁的李承乾第一次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如此之近。 李世民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他冷声道:“真凶是谁?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杀害我大唐的储君!” 众人能够感受到李世民声音里的森然杀机,帝王之怒,让温度仿佛瞬间下降到了零下,他们都不由头皮发麻,连脑袋都不敢抬起。 即便是噶尔东赞这些使臣,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顶着李世民冰冷的视线,说道:“如臣上述所说,臣断定,真凶的目标就是太子殿下,虽然不知为何太子殿下没事,但桑布扎就是被误杀的。” 李承乾抿了抿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孤从三天前就停药了。” 三天前就停药了……林枫眸光一闪,怪不得李承乾没事。 三天的时间,足以将体内的药物代谢干净了,再加上桑布扎恰好又服用了含有三宝的药物,使得穿心蛊攻击的目标直接就变了。 一切不解,终于在此刻明了。 林枫看向李承乾,道:“敢问殿下,殿下停药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李承乾犹豫了一下,旋即道:“除了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药每天都是准时送到寝宫的,只是孤这三天未曾喝过罢了。” 故意瞒着所有人偷偷停药……看李承乾犹豫的样子,这里面似乎也有什么秘密啊。 林枫心中一动,三天前,正是吴三突然好转的时间点,应该也是真凶给吴三送药的时间点。 而正巧那个时候,李承乾瞒着所有人停药了…… 是巧合吗? 还是说,某种必然? 林枫忽然觉得,在这个案子背后,或许还有自己未曾知晓的秘密。 不过李承乾因为什么原因停药,并不影响他查明真凶的事,所以林枫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准备等案子结束后,再单独向李承乾询问。 林枫继续道:“如此说来,桑布扎为何会死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他的确是被误杀的。” 众人都连连点头。 桑布扎与赫干赞脸色十分的复杂,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以为桑布扎是被真凶精心算计杀害的,可结果……桑布扎纯粹是倒霉,替李承乾死了。 这让他们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毕竟万一被别人认为他们抱怨桑布扎不该替李承乾死,惹恼了大唐,那就麻烦了。 而他们的对头夸蒙,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在听到目标是李承乾时,夸蒙就觉得自己半只脚进了黄泉路,他连忙说道:“如果真凶的目标不是桑布扎……那慕力诚参与的事情,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他看向林枫,道:“慕力诚的性子我了解,若说杀害桑布扎,在他冲动之下,未必做不出来……可杀害太子殿下,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做!” “所以林寺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慕力诚是不是被真凶给欺骗了?” 赫干赞冷笑道:“你这是承认你吐谷浑就想破坏我吐蕃与大唐的联合了吧?” “而且说什么误会,要本将看,你们就是为了看大唐要和吐蕃联合,心生怨气,所以一怒之下,竟敢连太子殿下都算计起来!” 噶尔东赞顺势叹息道:“你们若不希望我吐蕃与大唐联合,可以直接提出来啊,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谈,你们何必生出这般怨恨之心,竟是对要太子殿下出手呢。” 夸蒙闻言,顿时心凉半截。 噶尔东赞那一句话,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刀子般的锐利目光,他不由偷偷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李世民那蕴含怒意的眸子。 李世民可以不在意吐谷浑和吐蕃的明争暗斗,甚至可以不在意吐谷浑为了阻挠大唐与吐蕃,暗杀桑布扎……但他绝不能容忍外邦蛮夷,算计他的儿子,甚至如果不是李承乾私自停药,就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一切,都让李世民心中杀机四溢。 夸蒙连忙道:“陛下,我们真的未曾生过任何怨恨之心,真的未曾有过任何报复想法,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 赫干赞冷笑道:“嫁衣就在慕力诚房里,这还叫误会?” “我……”夸蒙张着嘴,紧张不已,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莫万山见状,直接道:“陛下,末将请求将吐谷浑所有人捉拿起来,以免他们再害太子殿下!” 夸蒙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他连忙摇头解释,可侍卫们根本不信他的。 李世民目光深沉,他没有武断的做出决定,而是看向林枫,道:“林枫,你觉得呢?” 如此暴怒之下,还能保持理智,真不愧是太宗皇帝啊……林枫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却是说出了让所有人震惊意外的话:“若是就此捉拿了他们,那就真的中了真凶的诡计了。”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是一愣。 夸蒙先是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刻,他双眼陡然露出劫后余生的激动,连忙看向林枫。 而噶尔东赞和赫干赞,却是脸色微变,赫干赞不由道:“林寺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万山等侍卫也都完全不理解的看着林枫。 饶是李世民,眼眸里都闪过一抹疑惑。 林枫迎着众人不解的视线,说道:“其实,我们都中了真凶的诡计,被真凶完全带偏了。” “诡计?” “带偏了?” 莫万山皱眉道:“林寺正这话何解?”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我们在慕力诚房里搜到的嫁衣呢?” 莫万山身后的一个侍卫连忙道:“在末将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上前,将嫁衣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嫁衣后,便用力一摆,将嫁衣直接展开。 他高举嫁衣,道:“这个嫁衣上,存在一个问题,不知诸位能否发现。” “问题?” 众人闻言,都忙将视线看向嫁衣。 深红的嫁衣因为染血的缘故,变得更加殷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除此之外,嫁衣也没什么更特殊的。 他们怎么找,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饶是被李世民欣赏,富有智慧的噶尔东赞,此时都摇头道:“还请林寺正为我们解惑,本官着实是没发现它有任何异常之处。”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幽深的视线看着林枫,眸色深沉。 林枫感受到李世民的眼神,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诸位难道就不觉得,这件嫁衣……太干净了吗?” “什么?” “干净?” 夸蒙和莫万山等人都是一怔。 干净算什么问题? 噶尔东赞先是皱眉凝思,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样!”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本官之前问过莫中郎将一个问题,本官说,你们发现嫁衣时,嫁衣是否是仍旧被鲜血染得湿漉漉的。” 莫万山忙道:“没错,林寺正是问过。” “莫中郎将的回复是肯定的。” “确实湿漉漉的,发现嫁衣的侍卫都知道。”莫万山道。 林枫点头:“莫中郎将别担心,本官并非说你们的回答有问题。” “那件嫁衣确实湿漉漉的,竹林里的土也能证明。” 他看向众人,道:“本官在竹林时,曾抓起过一把土,而将土扔下后,本官的手被染成了浅红,这足以证明昨晚嫁衣落下时,上面的鲜血很多。” 众人都忙点头,林枫抓土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 “不知大家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 林枫看向他们,说道:“当我们将衣服刚刚洗完后,将其晾在衣杆上,若是湿衣服不小心掉落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湿衣服会变成什么样?” “这还用说,肯定是脏了。”赫干赞说道。 “脏了?没错!” 林枫笑道:“湿衣服掉在泥土上,绝对会沾上泥土,并且因为衣服是湿的,除非重新洗过,否则沾上的泥土是根本去不掉的!” “而这件嫁衣,又与那刚刚洗过的湿衣服有什么区别呢?” 他看向众人:“它虽然是被鲜血浸湿的,但不影响它也是一件湿衣服的本质,那既然它掉落后,都能将接触的泥土染红了,泥土又岂会没有沾在它的上面?” “可是……” 林枫抖了抖手中的嫁衣,道:“大家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嫁衣,它的上面哪有一丁点脏的痕迹?哪有一点丁泥土弄脏的样子?” “而现场大家也看到了,上面的土壤都是松散的,别说湿衣服了,就算我们用手摸一下,都会一手的灰!可它却一点都没有。” 听着林枫这些话,在场众人终于明白林枫说的问题是什么了。 他们连忙再度认真去看嫁衣。 果不其然。 这件嫁衣,干净的要命。 上面除了干涸的血迹外,一点灰尘,一点被土染脏的地方都没有! “竟然真的如此!” “它确实不该如此干净的!” 侍卫们纷纷开口。 “怎么会没有脏的地方……”莫万山无法理解。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还没明白?” “嫁衣上为什么没有脏的痕迹?只能有两种情况。” 莫万山忙问道:“哪两种情况?” 侍卫们也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要么,真凶在将嫁衣从这个房间偷走后,为了让嫁衣干干净净的,专门将其清洗过……” “这不可能!”赫干赞道:“真凶哪有时间,再说若是真的清洗过,我们发现时不可能会干,而且鲜血也肯定会洗掉一些,不会如此殷红。” 林枫点头:“所以,只剩下第二种情况。” “什么?” “这件嫁衣……”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根本就不是昨夜莫中郎将他们找到的嫁衣,换句话说,这是真凶提前准备好的,专门用来诬陷他人所用的伪证!”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刹那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枫的话给惊到了。 嫁衣不是昨夜发现的嫁衣! 它是假的! 是真凶用来诬陷他人的伪证! 这……真的吗? 林枫的话,相当于直接翻转了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让他们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哪怕是李世民和李承乾,都在此刻难掩愕然之色。 毕竟他们也一直以为,慕力诚就是真凶的同谋。 可现在,林枫竟然推翻了之前的认知! 赫干赞忍不住道:“可这嫁衣,是林寺正你经过了多番的推断,依靠那血字和吴三的身死,才找到的啊……难道说,真凶已经料到那如此复杂的血字和吴三的身死,会被人破解?” “万一你没破解,那他诬陷慕力诚的手段,岂不是白费了?” 众人也忙看向林枫,他们同样如此认为。 可林枫却是平静道:“你们忘了吗?真凶的目的,是你们在知道血字和吴三的身死后,让你们因为恐慌而提出离开东宫的话。” “而嫁衣的丢失,必会让侍卫们为了寻找嫁衣,满东宫的搜查。” “到时候,为了稳妥起见,你们的房间自然也不会忽略,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赫干赞:“无论本官是否推断出这些来,藏在慕力诚房间的嫁衣都会被搜到,再加上你们主动提出要离开东宫的事,一样可以得出慕力诚是真凶同谋,要带走嫁衣的结论。” “也就是说,过程会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赫干赞满脸震惊,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却只能点头道:“还真是如此。” “那岂不是说,你们将慕力诚抓走了,我们真的中了真凶的诡计了?” 众人脸色都是微变。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轻笑道:“本官在慕力诚房间时,其实就已经发现嫁衣的问题了,所以慕力诚会被抓走,只是本官为了欺骗真凶,让真凶误以为我们中计而放松警惕的手段。” “什么?” “慕力诚被抓是假?” “都是林寺正的计策?” 众人懵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李承乾不由道:“连孤都被林寺正给骗了,真凶肯定更会被骗。” 李世民眸光闪烁,深深的看了林枫一眼。 “既然慕力诚房里的嫁衣是假的,那真正的嫁衣呢?”夸蒙说道:“真凶偷走嫁衣后,将真正的嫁衣藏在哪了?” 林枫笑道:“这也正是本官为何非要在这个房间断案的原因。” 众人一愣,他们乍一听林枫这句话,没明白林枫所言和夸蒙的问话有什么关系。 可这时,噶尔东赞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瞳孔一扩,不由失声道:“难道……那嫁衣,就没有被真凶偷走?” “什么?” “没被真凶偷走?” “怎么可能?嫁衣的确不见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普通侍卫觉得自己脑袋都要转不动了,完全不明白林枫和噶尔东赞在说什么谜语。 明明他们每个字都能明白,可为何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林枫笑道:“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知大家又是否听过另一句话……灯下黑!” 他看向莫万山,道:“在安排侍卫搜查嫁衣时,莫中郎将应该没有让侍卫搜查这个房间吧?” 莫万山愣然道:“嫁衣就是在这里丢失的,自然不会搜它……”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定住了:“所以,这就是真凶的想法,他认定我们不会搜查丢失的房间!” “难道,难道嫁衣真的在……在这里!?” 众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便见林枫抬起手,指着床榻,笑道:“本官不久前和萧寺卿在床榻下面,发现了个有趣的木箱,诸位可以去看一看。” “床榻,木箱?” 莫万山一听,连忙道:“来人,快去找!” 顿时有侍卫爬到了床榻下,然后抬起头,直接看到了被固定在床榻底板上的木箱。 他忙将木箱取出,搬到了众人面前。 看着这个木箱,莫万山忍不住道:“林寺正,难道那嫁衣就在……” 林枫笑了笑:“打开不就知道了?” 莫万山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来到木箱旁,旋即一咬牙,直接打开了木箱盖子。 而随着盖子被打开,众人视线忙看去。 下一刻—— “嫁衣!真的是嫁衣!” “这里真的有嫁衣!” “真正的嫁衣果真在这里!” “这个真凶真的太阴险了!谁能想到,他先用假的嫁衣欺骗我们,又将真正的嫁衣藏在这里,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阴险狡诈之人!” “可他再阴险狡诈,也还是被林寺正识破了!所有诡计,都没有瞒过林寺正!” “没错!林寺正真乃神人也!” 侍卫们纷纷向林枫投去震撼崇拜的目光。 噶尔东赞也深吸一口气,不由道:“林寺正之智,本官佩服!” 李承乾脸上也不由露出感慨之色,道:“林寺正,真是让孤开了眼界。” 说着,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父皇。 便见自己父皇眼里,是罕见的欣赏。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揭晓!戳破三观的真相! 看着众人震动意外的表情,林枫直接上前,来到木箱旁,然后伸出手,一把抓起木箱内的嫁衣。 旋即直接用力一抖。 便听哗的一声,嫁衣直接被林枫展开。 林枫视线在嫁衣上一扫,笑道:“诸位请看,这两件嫁衣无论样式还是被血染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而它们之间最明显的区别……”他看向众人,道:“只有木箱里这件嫁衣的前襟处,沾染了一些灰色的泥土。”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连忙看向林枫手中的嫁衣。 果不其然,这件嫁衣的前襟处,正有着鲜血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痕迹,泥土已经干了,可灰色的痕迹,却与干涸的鲜血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当真如此!” “真正的嫁衣上,果然沾染了泥土的痕迹。” “林寺正真的太神了,只靠这么一点平常谁也不会注意的泥土,就直接推测出了慕力诚是被陷害的,并且识破了真凶的诡计,找到了真正的嫁衣。” 眼见林枫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推断,众人都不由再度心生赞叹。 夸蒙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下去。 在知道真凶的目标是李承乾时,他真的绝望了,觉得自己躺着也要被慕力诚给牵连死。 但现在,林枫直接证明慕力诚是被冤枉的,一下子就让夸蒙感觉自己直接从鬼门关返回了人间,瞬间活了过来。 他看向林枫,满脸激动,道:“林寺正真不愧是大唐神探,这身探案本事,本官觉得,便称天下第一也没错。” “吐谷浑正使千万别这么说。” 林枫没想到夸蒙突然会如此称赞自己,有李世民在眼前,谁敢妄称第一,他忙道:“本官也就是运气好,恰好发现了这些异常罢了,同样也是运气好,经过推理分析得知,昨夜东宫守卫森严,各处都有侍卫驻守或巡逻,而嫁衣不小,真凶很难带着这么一件湿漉漉甚至滴血的嫁衣瞒过侍卫大摇大摆的在东宫行动,再加上本官也恰好想到这个丢失嫁衣的房间,反而会成为侍卫搜查的盲区……如此多的巧合,这才找到了真正的嫁衣,这真的是运气。” 听着林枫如此“谦逊”的话,夸蒙眼皮直跳。 如果你说凭的是运气,何必将你推理分析的过程都说出来? 你都推理分析的如此透彻了,这还和运气有个屁的关系? 而林枫只是一脸微笑的谦逊表情,在大老板面前,谦逊是美德,可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自己努力的过程,也很重要,这和谦逊并不冲突。 果不其然,李世民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在林枫看向他时,微微点了点头,这足以表示出对林枫的欣赏和认可。 “林寺正。” 噶尔东赞见夸蒙开始奉承起了林枫,直接开口,打断了两人和谐的氛围,生怕两人狼狈为奸,说道:“这嫁衣被真凶费尽心思的藏匿,应该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众人闻言,也都迅速看向林枫。 他们也都有着同样的怀疑,如果嫁衣没有问题,真凶完全没必要又是弄出一个假的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嫁衣,又是防备嫁衣被搜查出来,十分有心机的藏匿在丢失之地,让嫁衣其实压根就没有被偷走。 真凶为了这件嫁衣,真的可谓是机关算尽,所以无论怎么想,这嫁衣都绝对不简单。 林枫迎着众人探寻的视线,缓缓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件嫁衣,说特殊,的确有特殊之处,但说它不特殊,它其实和别的嫁衣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在具体解释它之前,本官要先说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噶尔东赞微微蹙眉。 林枫缓缓点头:“让我们将视线转回到‘三宝’这个特殊的药材身上。” “三宝?”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本官之前说过,三宝这味药是真凶培育穿心蛊时使用的药材。” “所以在培育穿心蛊的整个过程,他必然要持续不断的购买三宝才行。” “而这个药材很特殊,需要狗宝、牛黄与马宝三味药合一才可,又因为这三味药都是自然形成的,且只有狗、牛、马死后,解剖其尸首,才能得知是否形成这三味药,因此十分珍贵稀少。” “倘若只是需要其中一味两味也就罢了,可真凶为了避免在使用穿心蛊时,被服用相同药材的其他人影响穿心蛊的判断,所以直接用了三味药合一的三宝。” “这也就导致,即便是药铺,也很难凑齐三宝的三味药,更会导致……若有人长期来购买三宝这个特殊的珍贵罕见药材,那些药铺的掌柜伙计绝对会有所印象。”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眼眸都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林寺正刚刚已经说过了,三宝这药材十分珍贵稀少,真凶若是去连续购买,药铺的人肯定会记得。” “这岂不是说,只要我们去药铺询问,可能一下子就能知道真凶的身份了?” 东宫家令张林竹连忙向林枫问道:“林寺正派人去查了吗?” 众人一听,也都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着点头:“这个线索就是本官推断出来的,岂会不抓住?” “那结果?”张林竹忙追问道。 李世民幽深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笑道:“去药铺调查的事,本官拜托给了萧寺卿,所以还是萧寺卿说吧。” 众人闻言,视线迅速移到了萧瑀身上。 林枫这小子,这是也给我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旋即向众人道:“本官在接到子德的托付后,便第一时间派人前去调查。” “而为了让调查速度更快,不耽误时间,本官派遣了二十余人,让他们分成十几组,同时分片进行调查。” “最终,他们传回了消息。” 张林竹忙问道:“怎么样?” 萧瑀迎着众人的视线,沉声道:“他们说,长安城内有三宝这味药的药铺很少,十家里只有一家拥有。” “而一般人去买,也只会买其中之一,不会全都买,更别说还要连续去购买……所以在大理寺吏员前去询问时,拥有三宝药铺的掌柜,毫不迟疑的点头,说最近一段时间,的确有人去买过三宝,而且还是隔几天就去买一次。” “因为三宝以前半年都未必能卖出一次,故此在有人连续购买时,他们的记忆都很深刻,他们都记得,去购买三宝之人的长相。” 众人听着萧瑀的话,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激动之色。 药铺的掌柜记得购买三宝药材的人的长相。 岂不是说,只要药铺的掌柜前来辨认,直接就能知道真凶是谁了? 李世民这时,终于沉稳开口,道:“药铺掌柜带来了吗?” 萧瑀连忙点头:“因为时间比较短,所以吏员并未调查完长安城内所有的药铺,他们目前只查到了三家卖过三宝的药铺,现在这三家药铺的掌柜,都已经被微臣秘密带来,分别在不同的房间等候。” “只有三家?”李世民沉吟了一下,旋即看向林枫,道:“够吗?” 林枫笑道:“足够了……接下来辨认时,只需要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分别去辨认,这样的话,就能避免他们彼此串通,同时也能判断购买三宝的人是否是同一人,如果经过他们三人辨认,都是同一人,那就能确定了。” 李世民想了想,旋即点头,道:“就这样去做。” 萧瑀说道:“根据子德之前的分析,真凶肯定就在东宫之内,所以接下来,就请东宫所有官员、侍卫、宦官、婢女,全都去外面的庭院站立,等候这三位药铺掌柜的辨认。” 有李世民坐镇,东宫的众人自然不敢忤逆。 他们纷纷退出了房间,站在了外面的广场上。 不过东宫的人太多了,一个广场根本站不下,只能先让一部分人等候辨认。 莫万山向萧瑀道:“萧寺卿,可以开始了。” 萧瑀点了点头,他直接命大理寺吏员,叫来了一个药铺的掌柜。 只见这个掌柜衣着富贵,一身富态的身材,圆脸,眼睛不大,总是给人笑呵呵的感觉。 不过此时他可不敢嬉皮笑脸,反而是神色严肃,十分紧张,被吏员叫来后,连忙向李世民行礼朝拜。 李世民微微颔首,道:“平身吧,不必紧张,只需指认出是谁在伱药铺连续购买三宝药材便可。” 药铺掌柜连忙点头,这才敢站起身来。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皮不由一跳,道:“这么多人?” 莫万山道:“这还不是全部呢,只有一半左右,你先辨认,若是这里没有,本官就让另一半换上来。” 药铺掌柜闻言,却是摇头:“不用如此麻烦……让所有男子都下去吧。” “什么?” 莫万山一愣。 萧瑀等人也都十分不解的看向药铺掌柜,便听药铺掌柜道:“来我们药铺买药的是一个女子,所以男人可以直接排除。” “女子!?” 众人听着药铺掌柜的话,直接愣住了。 在他们下意识里,他们一直都认为真凶是一个男子。 而让婢女也站出去,只是为了确保东宫所有人都在场罢了,可实际上,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将这些婢女给排除了。 但谁知,药铺掌柜却是直接告诉他们,买药的是女子! 这直接将他们原本的想法,瞬间推翻。 “怎么会是女子?” “又是用血养蛊,又是心狠杀人,又是装神弄鬼,这真的是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 “古话不是说了嘛,最毒妇人心,谁说女子就做不到?” “话虽如此,可我真的没想到真凶会是女子。” 侍卫们议论纷纷。 饶是噶尔东赞,都十分意外,很明显,连他也未曾想过真凶会是女子。 莫万山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看这?” 萧瑀皱了皱眉,这些药铺掌柜刚被带来,李世民就到了,所以萧瑀也没来得及询问具体情况,以至于他也是才知道买药的是女子。 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神色如常,似乎对女子买药的事早有预料,萧瑀便不再耽搁,直接道:“那就只留下女子。” 很快,男子和宦官迅速撤离,广场上只剩下东宫的女子,有年迈的嬷嬷,也有年轻的婢女。 莫万山看向药铺掌柜,道:“需要多久能辨认完?” 药铺掌柜一脸自信:“这个女子身材高大,很有辨识度,小民走一圈便可。” 莫万山见状,便道:“请吧。” 药铺掌柜不敢耽搁,迅速进行辨认。 即便没有了侍卫,可东宫的女子也有上百之多。 所以药铺掌柜走一圈,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等他从所有女子面前走过后,莫万山连忙问道:“如何?” 众人视线也都紧紧盯着药铺掌柜,心中充满着期待。 李承乾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显得也有些紧张。 然后,他们就见药铺掌柜眉头紧皱,一脸的疑惑,摇头道:“没有啊,这里面的人,没有去我药铺买药的女子。” “什么?” “没有?” “怎么会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 张林竹连忙道:“你会不会辨认错了?认不出她了?” “不可能!” 药铺掌柜道:“如此特殊的客人,小民不可能记错……小民吃的就是这碗饭,对于熟客,总要更认真对待,来让熟客以后都在小民这里买药,所以正常的客人,只要来过一两次,我肯定就能记住。” “更别说这个客人购买的还是如此少见的三宝药材,而且她身材也很有辨识度,小民更不可能认错。” 听着药铺掌柜的话,众人脸色都变了。 药铺掌柜越是自信,他们的心就越凉。 明明真凶就在东宫之内,可为何药铺掌柜没有找到? 如果真的如药铺掌柜所言,他没有错,那错的是谁? 莫万山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看这?” 萧瑀眉头皱起,很明显这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看向林枫,向林枫寻求帮助,林枫想了想,道:“别着急,还有另外两个掌柜,让他们也辨认一下,看看情况。” “对!” 萧瑀忙点头,说道:“换其他的掌柜。” 很快,另外两个掌柜也都先后被叫了出来,进行了辨认。 他们先给出的信息,和第一个掌柜一样,去买药的都是女子。 而在辨认后,他们给出的结果,也和第一个掌柜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 “没有那个女子!” 后两个掌柜先后说道。 眼见三个被分别安排在不同房间,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而且也是分开辨认的掌柜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众人心都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人可能会辨认错。 但三个人都说没有,那就绝不是辨认错了。 也就是说,东宫的女子里,真的没有买药的那个人! 可按照林枫的推断,真凶绝对只能藏在东宫里。 这就完全矛盾了啊! 现实结果与推断完全相反,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想到这些,视线瞬间落在了林枫身上。 夸蒙直接开口道:“林寺正,东宫根本就没有真凶,这是怎么回事?” 噶尔东赞深邃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林枫。 萧瑀面露忧色,道:“子德,会不会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眼见众人看向自己,感受着萧瑀的担忧和夸蒙的质疑,林枫却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掌握一切的洒然笑容,道:“哪里也没有出现问题。” “药铺掌柜不会三个人都辨认错,那就说明买药的女子,的确不是东宫的人。” “但真凶,能在一个月前偷换钥匙,能给吴三送药,能在昨夜将嫁衣偷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只能是东宫的人,外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夸蒙皱眉道:“这还没问题?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着夸蒙,意味深长道:“虽然之前本官说慕力诚是真凶的同谋,为的是迷惑真凶……可是,真凶有同谋这件事,本官可不是真的在胡说。” “什么?” 夸蒙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说……真凶真的有同谋?”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药,是真凶的同谋帮真凶买的,不是真凶亲自购买的?” 众人听着夸蒙的话,也都心中一惊。 在知道慕力诚是被真凶陷害的后,他们心里就再也没想过真凶同谋的事。 所以此刻林枫突然提起这一茬,让他们都十分意外。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缓缓道:“接下来,让我们将注意力,重新回到嫁衣身上。” 他提着嫁衣,看向众人道:“大家刚刚不是有疑惑,猜测真凶为何费尽心机要将嫁衣藏起来吗?” “现在,本官可以为你们揭晓了。” 众人闻言,忙支起耳朵认真去听。 林枫看着手中的嫁衣,说道:“本官刚刚说,这件嫁衣特殊也不特殊。” “先说不特殊……即便真凶换做其他的嫁衣,他也一样会将其他的嫁衣藏起来。” “至于原因,并非是你们所说的真凶费尽心机,就是因为这件嫁衣有多特别……实际上,真相其实你们已经知道了,真凶藏匿嫁衣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慕力诚。” “他需要让慕力诚成为他的替罪羔羊,帮他背锅,这样他就能逃脱法网了。” “而想要成功陷害慕力诚,必须让原本的嫁衣消失才行。” “至于你们所说的真凶为了藏匿这件嫁衣,又是弄一件假的,又是让其没有被偷走……”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弄错了因果关系,出发点就错了。” 众人愣了一下,满脸尴尬,好不容易动了一次脑,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过分脑补了真凶的意图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想要陷害慕力诚,真凶必须这样做,这样一看,这件嫁衣似乎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林枫刚刚却又说这件嫁衣有特殊之处。 张林竹不由道:“林寺正,那你说这件嫁衣有特殊的地方……你的意思是?”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道:“说它特殊,那是因为它比起那件假嫁衣,确实有一点不同。” “哪里不同?”众人连忙询问。 便见林枫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嫁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它……被人穿过。” “什么?” “被人穿过?” 众人一愣,没有明白林枫意思。 林枫道:“那件假嫁衣,其实能看得出来,颜色鲜艳,折痕几乎都没有,很明显是全新的。” “可这件嫁衣……” 他高高举起它,说道:“你们且看,这件衣服的手腕处,有一处脏渍,经过本官判断,它应该是某种肉的油渍和酱渍的混合污渍。” “按照成婚的礼仪,新婚夫妻要进行共牢之礼,即彼此对坐,服用摆在中间的牛羊肺肝,以及摆在两侧的各种酱……如菜酱肉酱等,所以在不小心之下,新娘的嫁衣那宽松的衣袖,很容易沾上酱渍肉渍。” “还有嫁衣对襟处,存在被人大力撕扯的痕迹……相信这不用本官多说什么,洞房过的人都懂。” “真凶所用的另一件嫁衣完全没有这些痕迹,是纯新的,可这件嫁衣却有着诸多成婚的痕迹,相信这应该不是巧合。” 众人一边听着林枫的讲述,一边仔细观察林枫手中的嫁衣。 果然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张林达不由道:“难道……这嫁衣,真的被哪个新娘穿过?可新娘穿过的嫁衣,怎么会落到真凶手中?该不是真凶偷的吧?” “真凶怎么可能会去偷被人穿过的嫁衣,他又不是买不起!”夸蒙道。 张林竹皱眉道:“那嫁衣是哪里来的?而且既然真凶都能买一件新的嫁衣了,那他完全可以买第二件新的嫁衣。” “他为何要用一件被人穿过的嫁衣?” 众人也都想不明白了。 真的是越接近真相,了解的越多,可未解之谜似乎也更多。 而就在这时,噶尔东赞原本紧皱的倒八眉头,忽然间变成了正八字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突然瞪大。 “难道……” 只见他直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是因为药铺掌柜说去买药的人是女子,又因为那个女子不在东宫里,所以林寺正说真凶有同谋,才又重新说起的嫁衣……” “若是将这些结合起来,该不会……” 噶尔东赞深吸一口气,道:“该不会,这个嫁衣,就是真凶的同谋,那个去买药的女子穿的吧?” “什么?” “嫁衣是买药的女子穿过的?” 众人都被噶尔东赞的话给又一次惊到了。 “林寺正,真的吗?”张林竹忙向林枫求证。 林枫深深看了噶尔东赞一眼,暗道噶尔东赞还真是会走捷径……他缓缓道:“真相如何,我们可以从嫁衣鬼的另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得知。” “嫁衣鬼的另一个重要部分……” 张林竹想了想,不确定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那个猪尿泡制造的脑袋?” 林枫笑道:“张家令不必说的这般不确定……嫁衣鬼只有两个部分,一个脑袋,一个嫁衣,既然不是嫁衣,就只能是脑袋了。” “真的是脑袋!” 张林竹先是眼眸一亮,可当他想起那个脑袋画的扭曲的五官,以及血淋淋的脸庞后,又不由皱起眉头:“可这个脑袋又不是真的脑袋,只是被画在猪尿泡上的假脑袋罢了,这又有什么用?”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虽然这个脑袋是被画出来的,但不代表真凶就是胡乱画的。” “不是胡乱画的?”张林竹一怔,忍不住道:“难道,还是对着谁画的?” “为什么不呢?”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事实上,在看到了嫁衣鬼的脸后,本官就让萧寺卿拜托东宫画师,为我们画了一张画像。” “这画像就是对着嫁衣鬼的脸画的,并且在画时,本官让画师去掉了嫁衣鬼脸上的鲜血,只画五官。” “最终,画师画出了这样一幅画……” 说着,他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将画像拿出来吧。” 萧瑀闻言,毫不迟疑的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 他将纸张打开,道:“这就是画师画出来的画像。” 众人连忙看去。 便见萧瑀手中的画像,虽然五官仍旧有些扭曲,可比起猪尿泡上的脸已经好多了。 且没有七窍流血后,长相看起来反而漂亮了很多。 如果不是林枫告诉他们,这张画像是对着嫁衣鬼的脑袋画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就是嫁衣鬼原本的样子。 但仔细对比后,两张脸的五官又确实是一样的。 林枫转过头,看向门口战战兢兢站立的三个药铺掌柜,说道:“三位掌柜,你们且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去你们药铺购买药材的人。” 三个掌柜一听,连忙转头看去。 不过距离比较远,他们又不敢私自上前,看的不是太真切。 萧瑀见状,直接走到他们面前,将画像怼在他们眼前,道:“仔细看看。” 三个掌柜目光看去。 下一刻,便见他们眼睛直接亮起。 纷纷争先恐后的开口。 “是她!” “没错,就是她去我的药铺连续买的三宝药材!” “我夜记得,就是她,这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三个掌柜几乎同时开口,这让张林竹直接就惊了。 他不由瞪大着眼睛,充满着震动之色:“竟然真的是照着人脸画的,而且画的脸,就是真凶的同谋!” 其他人也都惊得脑袋嗡嗡直响。 着实是谁也没料到,真凶所用的嫁衣鬼的脸,竟然会是他的同谋。 他这是和他同谋有什么仇吗? 而且,他就不怕这张脸被人认出来吗? 无数的不解,无数的疑惑,在他们脑海中盘旋。 让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们忍不住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为什么真凶会用他同谋的脸?” “真凶究竟是怎么想的?” 连李世民,此时也微蹙眉头,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不解看着林枫。 林枫听到众人的话,笑了笑,道:“在为你们解答这些问题之前,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的事?” 众人一怔,张林竹不由道:“什么事?” 林枫看着他们,缓缓道:“很巧,这张脸……本官认识。” “什么?” “林寺正认识?” 张林竹一愣,噶尔东赞都露出满脸意外之色。 林枫说道:“因为一个案子,本官见过这张脸。” “所以本官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环顾众人,最终,看了一眼李世民,沉声道:“她叫……韩霜霜。” 李世民无波无澜的眸子,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陡然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 脸上充满着意外。 很明显,他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可其他人,却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韩霜霜是谁?” 张林竹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都疑惑看向林枫。 “稍后本官再告诉你们韩霜霜是谁……而在此之前,我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嫁衣上。” “刚刚你们不是想知道,这嫁衣是被谁穿过吗?”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将嫁衣翻了过来,露出了里面的部分。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在嫁衣的里面,竟然有着两行用红线编织成的字。 ——天不老,情不绝,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 ——致吾妻霜霜。 别觉得离谱啊,后面会有解释,而且和魔幻的现实比不算什么…… 然后月末了,求月票!大家手中有多余的月票别浪费了,砸过来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结案!真相大白! 因为嫁衣本就是深红之色,所以这穿插成字的浅红细线,并不明显,倘若不是林枫将嫁衣翻到里面,如果不是林枫指着那两行字让众人去看,众人绝对不会知道,在这嫁衣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两行字。 看着这两行字,他们的脸上,充满着愕然,但又同时有些不解。 “致吾妻霜霜……霜霜,岂不就是林寺正所说的韩霜霜?” “这么说来,这个嫁衣,就是为真凶去买药材的女子穿过的,而上面又写着吾妻……难道……” 有人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道:“这个韩霜霜,是真凶的娘子!?”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也都一脸的意外和沉思。 “应该不会错,如果嫁衣不是真凶家里本来就有的,真凶完全没必要去偷别人的嫁衣,他都能买第一件嫁衣了,不至于第二件就不能买。” “若是这样,这个真凶的行为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看那两行字,他对韩霜霜应该十分疼爱,既如此,为何在用那嫁衣鬼杀人时,他还用韩霜霜穿过的嫁衣,还用韩霜霜的脸?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相爱,反而像是仇恨啊。” “可如果是仇恨,韩霜霜又怎么会连续帮他去买三宝?”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嫁衣上的第一行字很奇怪啊,上面写着‘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他为何说天地不容?不就是郎情妾意吗?这有什么天地不容的?这个真凶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 众人盯着嫁衣上的那两行字,议论纷纷。 而越是深思,他们就越觉得奇怪。 总觉得真凶这两句话,和真凶的行为,存在十分明显的矛盾和割裂。 夸蒙蹙眉不展,噶尔东赞神情也疑惑居多。 “真是奇怪。” 这时,一直安静的维持沉稳太子人设的李承乾忍不住道:“林寺正,这韩霜霜真的是真凶的娘子?如果是,真凶为何要这般仇恨他的娘子?明明他娘子那样帮他,难道真凶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听到李承乾的询问,众人视线也都疑惑看向林枫。 “仇恨?” 林枫抬起头,迎着李承乾疑惑的目光,缓缓道:“为何殿下会认为真凶在仇恨他的娘子?” “这还用说?” 李承乾说道:“真凶都用他娘子当做那嫁衣鬼了,试问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谁会用其他人的脸,其他人穿过的衣服去当鬼?” 众人也都连连点头。 可林枫闻言,却是道:“太子殿下因为掌握的信息不够全,所以对真凶的所作所为会感到疑惑,可当下官说出韩霜霜的具体情况后,太子殿下就会明白……真凶这一切的行为,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合情合理?” 李承乾更不解了。 而李世民,则神色幽深,双眼情绪难辨的看着林枫。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道:“关于韩霜霜,我有四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第一,韩霜霜已经死了。” “什么?” “死了?” “几天前他还在药铺买药,怎么突然就死了?” “难道是被真凶给灭口了?” 众人十分意外。 按照药铺掌柜所言,韩霜霜最后一次买药,是六天之前。 六天距离现在时间不算久,他们多数都以为韩霜霜是藏了起来,却没想到她会死了,联想到真凶用韩霜霜嫁衣和脸制作的嫁衣鬼,他们着实是不能怀疑……韩霜霜是被真凶给杀人灭口的。 可是,林枫的话,直接否决了他们的猜测。 林枫道:“和真凶无关,韩霜霜是本官亲手杀死的。” “什么!?” “被林寺正亲手杀死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的话,直接在众人心中掀起巨大波澜。 比起林枫亲自杀死韩霜霜,真凶杀人灭口,对他们来说,简直都不值得一提了。 韩霜霜怎么会是林枫杀死的? 难道林枫提前就知道韩霜霜与真凶的阴谋,与之交过手了? 众人紧紧盯着林枫。 而林枫面对他们的疑惑与不解的视线,缓缓道:“这也是本官要说的第二件事。” “本官与韩霜霜的相识,是源于一个案子。” “这个案子发生在半月庵,半月庵这些天迎接了来自西域的贵客,同时迎来了一件佛门至宝锦云袈裟,但没想到,一夜之间,锦云袈裟突然丢失,同时来自西域的一个贵客被吊死在袈裟丢失的佛殿之内,诡异至极。” 林枫看向众人,没有去详细说明自己是如何破案的,他直接给出结论。 “经过本官调查,最终查明偷走锦云袈裟,杀害西域尼姑的凶手,就是隐藏在香客中的信徒,而这名香客,就是韩霜霜。” “在本官戳穿她的真面目后,她直接恼羞成怒,拿起匕首就要杀害本官,所以本官不得已之下,只能为了自保而出手。” “之前在看到嫁衣鬼的脸庞时,本官就认出了她,不过本官怕自己看错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本官专门托萧寺卿将画像给萧姑娘以及半月庵的尼姑送去,请她们一起帮忙辨认,最终她们得出的结论,与本官一致。”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有愕然,有恍然,有大悟,还有蹙眉沉思,觉得这着实是巧合。 夸蒙一脸不解,皱眉道:“没想到这个韩霜霜竟然会去偷什么袈裟,真凶马上就要行动了,这么重要的事就在眼前,她却不好好配合真凶,反而去偷一件袈裟,她怎么想的?” 噶尔东赞也微微颔首,罕见的赞同夸蒙的话:“确实很奇怪,暗杀太子,绝对称得上是这世上最危险,最艰难的行动,可韩霜霜在前面一直配合真凶,去为真凶购买药材,怎地在最关键的时刻,转而去偷什么袈裟?并且被发现后,还要杀害林寺正,她这行为逻辑有些说不通。”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赞同夸蒙和噶尔东赞的话。 “这就是本官要说的第三件事。” 林枫继续开口,说道:“诸位可能不知道锦云袈裟的地位,锦云袈裟在佛门中,地位很高,乃是真正的佛门至宝,因此,陛下为了让太子殿下远离病痛之苦,在请来西域高僧为太子殿下祈福的同时,也将锦云袈裟一并请来了。” “什么?” “锦云袈裟是陛下请来的!” “这……” 侍卫们都是一怔。 两国使臣也都露出了意外和愕然之色。 他们完全没想到,在他们看来韩霜霜不合理去偷盗的袈裟,竟然会是李世民为了给李承乾祈福起来的! 而现在,李承乾竟然一下子,就和韩霜霜也有了联系! 难道,这就是韩霜霜去偷袈裟的原因? “最后,第四件事。” 林枫没有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一口气说完了最后一点,道:“关于韩霜霜的真正身份。” 他看向众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经过本官调查,得知这个韩霜霜,她的真正身份……乃是前隋的宦官!”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就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陡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们怔怔的站在那里,彼此大眼瞪小眼。 脸上先是露出茫然之色,然后就是一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 林枫将他们的神情表现收归眼底,淡淡道:“你们没有听错,韩霜霜……就是前隋宦官!没错,她是前隋旧臣,同时……她,不是真正的女人。” 简直天雷滚滚。 原本前隋旧臣的身份,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国仇家恨的复杂。 可是,在林枫最后一句——韩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后,前隋旧臣身份的重要性和被关注度,瞬间就被压下去了。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部表情了。 “韩霜霜,不是女人?” “她……她是个宦官?” “真的假的?她不是都嫁给了真凶吗?难道真凶被韩霜霜给骗了,一直不知道他娶的新娘是个太监?”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平常不知道,洞房了还能不知道?” “也许之前不知道,就是洞房才知道的,所以真凶觉得自己被骗了,十分羞恼愤怒,这才因爱生恨,将韩霜霜的脸画在了嫁衣鬼的脑袋上?” 众人哗然骤起,闹哄哄的声音差点要将房顶掀翻。 李世民见状,并未阻止他们,毕竟此时李世民的表情,也是眼皮跳了好几下。 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经过明媒正娶在一起的,那就真的让他们三观都要炸裂了。 而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不会忘记嫁衣上的那两行字了吧?”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连忙看向林枫手中的嫁衣。 林枫道:“真凶专门在嫁衣上绣上了‘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的话,为的就是希望韩霜霜在穿上嫁衣时,能看到这两行字,能感受到真凶的决心。” “而什么叫‘天地不容’,我想,伱们在知道了韩霜霜的真正身份后,应该也能想到了。” “故此,真凶都提前将这句话绣在嫁衣上了,你们觉得他会直到洞房才知道韩霜霜不是女人的真相吗?你们觉得他会因此痛恨韩霜霜?” 众人一边听着林枫的话,一边看着那如同在深红鲜血上,用浅色红线编织出来的文字……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真凶会在红色的嫁衣上,用红色的线编织这些字了。 真凶明明知道,红线在嫁衣上很不明显,可他还是选择红线,因为,这线的颜色代表的,应该是他的一颗真心吧。 真凶真的明知道韩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可仍是不顾世俗的看法,毅然决然的要娶韩霜霜,还是正式的嫁衣迎娶……其真心,由此可见。 在场的众人,此刻表情十分的复杂,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 林枫给出的四个消息,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劲爆,现在直接给他们弄沉默了。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见众人沉默不语,继续开口:“其实韩霜霜自己,我想……她也把自己真正当成了真凶的娘子,换句话说,她在心里应该也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女人了。” 众人惊愕的抬起头。 林枫说道:“在半月庵本官戳穿她的真凶身份时,她穿的就是女子衣服。” “而她那时,在半月庵已经待了几天了,可半月庵那么多尼姑,愣是一个人都没识破她男扮女装的真相,不是那些尼姑眼神不好,而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真的和女人没有任何区别,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 “同时,本官在认出韩霜霜就是嫁衣鬼脑袋的事实后,便派人将韩霜霜放在半月庵的包袱给取了过来。” “最终,本官在那包袱里,发现了很贵重的胭脂与衣服。”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韩霜霜只是为了去半月庵偷袈裟而女扮男装的话,那她完全没必要买那么贵重的胭脂和衣服,随便弄一些胭脂衣服装装样子完全够了。” “可她的包袱里,装的全都是最昂贵的,最受长安贵妇喜爱的胭脂衣服,并且胭脂已经使用了不少,衣服更是有多次穿过的痕迹……这些,也能证明她平常就应该以女子的形象生活。”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原本就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脸庞,现在更是僵硬。 有人想象一个太监,天天穿女装,扮女人,甚至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就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态和行为。 可一些年龄不大的婢女,却心中充满着感慨,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和话本一样精彩的爱情故事。 一个太监,为了嫁给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女人,甚至心态上都变成女人,这真的是让人感动的爱情。 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让他们对韩霜霜和真凶的爱情想法完全不同,但有一点,所有人的认知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真凶绝不会因为恨韩霜霜,而将韩霜霜的脸画在嫁衣鬼的脑袋上。 既如此,那真凶将韩霜霜的脸画在嫁衣鬼脑袋上,甚至还用韩霜霜亲自穿过的嫁衣当嫁衣鬼……既然不是恨,那就只剩下爱了。 “难道……” 噶尔东赞眸光闪烁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林枫道:“真凶将韩霜霜当成嫁衣鬼,是为了让韩霜霜陪伴他,去完成本该两人一起完成的计划?” 众人闻言,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深深与噶尔东赞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道:“韩霜霜是前隋旧臣,她去偷盗锦云袈裟,其实和真凶想要杀害太子殿下,是互相配合的。” “诸位不妨想一想,如果真的被真凶完成了计划,太子殿下和桑布扎一样,发疯诡异身死,同时又传出给太子殿下祈福的佛门至宝锦云袈裟诡异消失的消息……届时,会出现怎样的流言蜚语?又会对太子殿下,乃至大唐,造成怎样的巨大影响?”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脸色倏地就白了起来。 普通侍卫无法在一瞬间想到那么深的程度,可张林竹也罢,东宫其他官员也罢,都迅速想到这一切发生后,会导致的后果。 太子代表的是大唐的正统,是大唐的未来。 若太子诡异身死,绝对会被有心人利用,推波助澜,说大唐得国不正,导致天降灾厄。 而若是在这个时候,又传出给太子祈福的佛门至宝诡异消失,那更会让人认为是神佛降下的旨意,是神佛之怒。 正如鼎盛的秦朝遭遇荧惑守心星象,出现“始皇帝死而地分”的石碑,致使流言大增,秦朝人心生变,为最终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一个帝国,最怕的就是正统被质疑,那无疑是根基受损,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后果。 所以,在得到林枫的提示后,哪怕是李世民,那深邃的眸子都起了波澜,只是帝心难测,无论他内心再怎么生出波澜,表面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可那散发的压迫感,仍是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 林枫顶着巨大压力,继续道:“看大家的样子,想来大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所以,韩霜霜在半月庵的行动,与真凶在东宫的行动,其实目标是完全一致,是彼此相辅相成的。” “只是真凶与韩霜霜没有想到,在半月庵偷取袈裟的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上,会接连遇到意外。” “韩霜霜要偷走袈裟,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要偷走袈裟,最终为了得到袈裟,韩霜霜杀人灭口……而恰巧当日本官正好与半月庵的掌门师太在一起,所以在掌门师太的请求下,赶赴半月庵查案。” “最终,韩霜霜被我揪了出来。” 众人虽不知道林枫查案的具体情况,可只是听林枫随便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能想到案子有多难查。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个案子,未必能揪出韩霜霜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来,但很可惜,韩霜霜遇到了林枫这个怪物。 “不过韩霜霜即便被我找了出来,可她直到死,所说出的也只是她没有办法接近陛下,没有办法接近太子,故此在听到袈裟的消息后,才想要通过盗取袈裟来完成为大隋的报仇,对大唐的报复……当时本官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林枫摇了摇头,叹道:“可直到调查东宫之案,我才知道,韩霜霜说那些话,分明是故意用来欺骗我的,他怕我通过他查到真凶,他怕我会破坏真凶的计划。” “正因此,她才会选择对我出手,如果能杀得了我,自然是好,杀不了我,她肯定也活不下去,而她一死,即便本官再擅长断案,也没法让她开口,查到她背后的事。” “不能不说……” 林枫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她对真凶真的是爱极了,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影响真凶的计划。” 众人听着林枫的讲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韩霜霜最后为了保护真凶,而决绝赴死的画面。 噶尔东赞也感慨道:“虽不是女子,可也算至情至性了……当然,我是支持大唐的,前隋已灭,那是天下人的选择,是天下人选择了大唐,他们因此仇恨大唐,还妄图颠覆大唐,有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林枫点了点头,道:“真凶与韩霜霜之间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可结果韩霜霜却在真凶行动的前一天身死了……你们觉得,真凶的内心会如何?” 夸蒙见噶尔东赞开口表现了,此刻听到林枫的问话,毫不迟疑道:“那还用说,正常男子死了娘子,都会痛苦呢,更别说他们是禁忌之恋,还有着完全相同的目标……是夫妻也是伙伴,结果在行动的前一天妻子死了,真凶绝对会痛不欲生,同时更会怨恨不已。”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赞同夸蒙的话。 真凶原本就对大唐有恨意,现在只怕更疯狂。 林枫说道:“没错,真凶会痛不欲生,所以在听到韩霜霜死了的消息后,哪怕他身处东宫,不能暴露自己,也还是忍不住哽咽痛哭。” 听到林枫这句话,一直没敢随便开口的李浩淼不由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婢女听到的,案发前一夜竹林里传出的诡异呜咽声?” “诡异呜咽声?”夸蒙等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些。 接着林枫就将李浩淼打听到的竹林里的诡异哭声,告知了众人。 夸蒙听后,皱着眉头道:“所以……这哭声,是真凶发出的?” 林枫道:“真凶一开始肯定不会选择将他娘子的脸画在嫁衣鬼上,毕竟如你们所说,那是有一定概率让韩霜霜暴露的,同时将活人的脸画在鬼脸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随着韩霜霜的身死,我想真凶肯定痛不欲生,而杀害太子殿下是他们夫妻共同的目标,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承乾,道:“真凶专门将嫁衣鬼的脸换成了他娘子的脸,为的应该就是让他妻子能够继续参与到他们共同的计划中,同时让他的妻子能够亲眼见证太子殿下的死……这是他唯一能为韩霜霜做的事。” “而竹林就是嫁衣鬼最终的藏匿之地,真凶要改变嫁衣,改变脸庞,绝对要在竹林里进行新的调整……所以,那哭声是谁发出的,也就很明显了。” 夸蒙蹙眉思考着林枫的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认可了林枫的话。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终于,关于真凶和韩霜霜的所有不解,众人都明白了。 这一切的缘由,都在情之一字上。 药材的购买,嫁衣鬼的真正身份,韩霜霜和真凶的感情……这些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 “真凶是谁?” 夸蒙看向林枫:“我们知道了韩霜霜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了真凶做这一切的动机,可这对我们找出真凶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这一切,都没有真凶的线索,真凶仍旧藏得极深。” 听着夸蒙的话,林枫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作用?本官可没有说过这话吧?” “什么?”夸蒙一怔。 林枫看着夸蒙,道:“吐谷浑正使不会以为本官花费这么多口舌去讲述韩霜霜这条线,为的只是证明她与真凶感情有多真挚吧?” “难道不是?”夸蒙愣了一下。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本官之所以着重介绍韩霜霜,除了揭晓嫁衣鬼的真相外,更重要的一点……本官是想说,真凶与韩霜霜已经成婚,所以诸位觉得,以他们的相爱程度,在成婚之后,他们是会在一起呢?还是会彼此分开?” “这还用说。” 直肠子的武夫赫干赞道:“肯定在一起啊,只是听林寺正的讲述,他们都要黏在一起了,事实上绝对只会更黏。” 林枫笑了笑,道:“没错,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绝对恨不得天天都腻歪在一起,即便真凶隐藏在东宫,无法轻易离开,可一旦有机会,他们也绝对会在一起。” “也就是说……” 林枫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夸蒙脸上,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韩霜霜在长安城内居住的地方,那也就相当于……我们找到了真凶居住的地方,而那里是真凶最放松之地,你们说……那里会不会有真凶的线索?” 刷! 夸蒙双眼陡然瞪大,瞳孔剧烈跳动,脸上充满着惊愕之色,他不由道:“这……绝对有真凶的线索!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他不由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已经调查了?难道找到了韩霜霜居住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饶是李世民,此时都沉声开口:“当真找到了?”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刚刚我说过,我将韩霜霜的包袱取了过来,并且在里面发现了十分贵重的衣服。” “而那衣服,乃是妙衣坊的衣服,至于妙衣坊是什么样的地方,相信诸位家里有夫人的,应该都清楚。” “妙衣坊的服务包括亲自上门裁量尺寸,缝织好衣服后,再亲自送上门……所以,韩霜霜的这些衣服,如果是按照妙衣坊的服务去上门,那么妙衣坊的伙计和掌柜,就绝对知道她住在哪。” 夸蒙这个来自吐谷浑的外邦人,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做生意。 他忙问道:“结果呢?” 林枫笑道:“本官想到这些后,就拜托李寺丞亲自跑了一趟妙衣坊,而在妙衣坊的热情配合下,他们费尽周章,终于找到了韩霜霜的居所。” “真的找到了!?”夸蒙瞪大眼睛。 众人则内心下意识激动了起来。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道:“李寺丞,你为大家说说吧。” 果然跟着林寺正,就有立功的机会,林寺正这是专门给我表现的机会……在李世民面前,在这么多人面前分享消息,简直就是八卦达人李浩淼梦寐以求的事,他连忙挺直腰背,说道:“有林寺正提供的画像,妙衣坊的人很快就认出了韩霜霜,而他们亲自上门为韩霜霜裁量尺寸,所以正好知道韩霜霜居住在常乐坊内。” “最终,在妙衣坊的带领下,下官找到了韩霜霜的住所。” “那是一个二进出的院子,大门在近期被涂了新漆,进入院子后,下官便发现窗户和灯笼上的喜字仍旧贴在上面,且喜字完全没有褪色,可以知道贴上去的时间不久,也就最近一段时间。” 噶尔东赞沉思道:“如此说来,他们拜堂成亲的时间也不久,正是最如胶似漆最恩爱的时候。”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然后呢?”夸蒙催促道。 李浩淼道:“这个院子充满着生活气息,后厨里米缸水缸,里面都是满的,门口的木柴也都劈的十分整齐,堆叠在那里。” “而卧房里的被子是崭新的鸳鸯被褥,一些衣服也在衣柜之中。” “不过这些仍旧难以知道与韩霜霜同住的人是谁,好在林寺正在下官出发前就告知下官,让下官去书房寻找字画,根据衣服难以辨认真凶身份,但根据字画的字迹和绘画笔触,却是能够直接指向真凶的身份。” 夸蒙闻言,不由满是忌惮的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在李浩淼还未出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如何辨认真凶的方法,他不仅擅长寻找线索,更有远见。 “找到了吗?”夸蒙问道。 李浩淼点头道:“能看得出来,真凶和韩霜霜是真的将那里当成家,所以并未隐藏自己的东西,在书房里,我没有发现画作,但发现了不少字帖。”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脚边的包袱提起,放到众人面前,道:“就在这里。” 众人一听,视线顿时齐刷刷的盯着地面上的包袱。 他们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手心冒汗,脸上带着一抹激动,他们知道……真凶的身份,即将要揭晓了! “取出来辨认!” 李世民直接下了命了,可以看出,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听到李世民的话,从宫里来的禁卫,直接将包袱打开,然后将里面的字帖一一张开。 随着这些字帖的张开,众人就发现,这字帖上是两种字迹。 一种字迹较为秀气,有着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而另一种字迹十分粗犷,大开大合,锋芒毕露。 两种不同的字迹,直接代表这是两人所写,一个毫无疑问是韩霜霜,而另一个……自然只有真凶了。 “东宫的人去辨认,看看能否认出熟悉的字迹。”李世民再度吩咐。 禁卫迅速将字帖放在东宫众人面前。 而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不会吧!这字迹,怎么那么像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什么?莫中郎将?” 东宫众人迅速看去。 “好像,真的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绝对不会差!莫中郎将习惯在带钩的地方体现锋锐之感,这就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这里面有真凶的字迹,而莫中郎将的字迹就在这里,难道……真凶就是莫中郎将!?” 刷的一下!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众人视线顿时齐齐的看向侍卫最前方的莫万山! 他们脸上有着惊愕,有着不敢置信,但更有警惕与忌惮。 铿! 禁卫们迅速抽出武器,包围了莫万山。 肃杀之意陡然充斥在房间之内。 “莫中郎将,真的是你?” “真的吗?” 东宫众人纷纷询问。 李承乾眼眸瞪大,少年的脸庞上,充满着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 而被众人关注,被禁卫包围的莫万山,则脸色顿时大变。 他面色陡然苍白,全身瞬间绷紧,一脸的惊慌:“不,不是我!” “太子殿下……陛下,微臣冤枉!这是陷害,这一定是陷害!”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那真凶如此狡诈,也许他就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发现,所以专门留下了我的字帖,为的就是陷害我!林寺正,你可不要被真凶给骗了啊!” “陷害?” 林枫看向脸色惊慌的莫万山,缓缓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莫万山顿时一喜。 可这时,林枫的话继续响起:“所以接下来就麻烦莫中郎将,让禁卫搜一下身吧。” “搜身?”莫万山一愣:“搜身有什么用?” 其他人也疑惑点头,真凶不可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线索,搜身应该没什么用吧? 可谁知,林枫却摇头笑道:“怎么会没用呢?毕竟,吴三在真凶身上,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证物。” “只要能找到那个证物,自然就能知道真凶是谁。” “什么?吴三?”众人一脸震惊:“吴三在真凶身上留下了证物?真的吗?” 莫万山却皱眉道:“吴三都不知道真凶是谁,他怎么能在真凶身上留下物证?” 林枫看着莫万山,道:“的确,吴三确实不知道真凶是谁,可是……” 他意味深长道:“吴三却是知道是谁给他药物,帮他治好了卧床十几天都治不好的重病。” 莫万山瞳孔微微一凝。 他干笑道:“那又如何?真凶那么谨慎,不会让吴三暴露吧?” 林枫点头道:“没错,真凶的确足够谨慎,所以他一定想方设法告诉吴三,说他不希望自己帮助吴三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而之前莫中郎将向我们介绍过吴三的性子。” 林枫视线与莫万山相交,道:“莫中郎将说吴三性子软弱,不敢得罪人,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所以他不可能与人结仇。”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以此推断……吴三因为性子软弱,经常被人欺负,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再加上他卧病在床十几天,谁也治不好他,他一定会更加痛苦,而在这种情况下,真凶出现了,给了他药物,帮他治好了病,更给了他在其他人那里所没有过的关心与呵护。” “莫中郎将觉得,这种情况下,真凶说不希望吴三说出他的事,吴三会拒绝吗?” 莫万山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应该不会。” “不是应该,而是一定不会!” 林枫斩钉截铁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有一束光照射进来,他只会感恩戴德,怎么会让恩人失望?” “所以,他不仅会听从恩人的吩咐,不说出恩人的存在,更会想要报答恩人,毕竟这个恩人,可能是他此生所遇到的,唯一一个不因为他软弱而欺负他的人。” 莫万山皱了皱眉:“可真凶不希望被吴三牵扯出来,肯定不会让吴三报答。” 林枫点头:“没错,真凶对吴三的好都是假象,他是为了杀害吴三,怎么可能会让吴三报答,一旦吴三真的报答了,让其他人发现了,自己岂不就暴露了?” “故此,面对吴三的报答,他肯定言辞拒绝。”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束光对一个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的意义。” “他越不想要报答,吴三就越会想要报答……而就在这时,案子发生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道:“桑布扎诡异身死,嫁衣鬼突然现身,整个东宫都陷入了嫁衣鬼杀人的阴影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吴三又正好有一个天天都要朝拜,并且据说是被高僧开过光的,十分灵验的能够保护他的佛牌……”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觉得,对恩人无比感激,一直想要报答恩人的吴三,在发生这些事后,他会怎么做?” 莫万山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吴三还有佛牌这件事,可下一瞬,他脸色陡然一变。 “难道……”他瞳孔剧烈收缩:“吴三,将佛牌给了真凶!?” 林枫摇头道:“不是给了真凶。” 莫万山刚要舒口气,就听林枫道:“应该说,是偷偷放在了真凶身上……毕竟真凶严词拒绝他的报答。” “可真凶是唯一关心他的人,是他心里唯一的一束光,他想要在嫁衣鬼真的可能存在的情况下,保护真凶……那他就只能偷偷塞到真凶的身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保护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佛牌,也能够如保护自己一样保护恩人。” “结果,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佛牌离他而去,第二天他就死了!可是,那离开了他的佛牌,却反而留在了真凶身上……而案子发生后,东宫所有侍卫都一直在忙碌着,没人有机会睡觉休息,所以真凶应该也没机会脱下衣服,也就很难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一块不大的佛牌。” 听着林枫的话,莫万山表情彻底凝固了。 其他人也都一脸的震动神情,着实是林枫的话,给他们一种因果循环的感觉。 真凶要害吴三,表现出了伪善,结果却被吴三当成了真正的善良。 所以吴三要保护报答真凶,从而将佛牌偷偷放在了真凶身上,为真凶辟邪…… 可谁知道,这反而成为了指认真凶最重要的证据。 这一切,真的有种佛家的因果之感。 张林竹忍不住道:“佛牌,真的在真凶身上吗?” 林枫说道:“萧寺卿去搜查过吴三的住处,结果发现吴三所有东西都在,唯有佛牌丢失不见……而根据与吴三同住的侍卫所说,那佛牌吴三是从不离身的,且案发前一夜还见到吴三朝拜佛牌。” “所以,佛牌只能是案发当晚不见的,结合案发当夜东宫的诡异气氛,以及吴三的报恩之心,不难想象佛牌会在谁的身上。”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迅速回到了莫万山身上。 李世民双眼盯着脸色惨白,全身僵住的莫万山,冷冷吐出一个字:“搜!” 禁卫们顿时冲上前去。 一把就将莫万山给按住了。 莫万山没有反抗,禁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凡他敢反抗一下,就是心虚,那把刀会直接砍下来。 所以,他只能任由禁卫搜身。 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佛牌找到了!” 众人连忙看去。 便见一个禁卫从莫万山手臂的铠甲缝隙里,直接取出了一枚通体翠绿,上面有着佛祖佛像的如同玉佩一样的东西,而这……赫然就是吴三的佛牌。 林枫从禁卫手中接过佛牌,感受着佛牌的温润,目光看着莫万山,缓缓道:“本官原本是不相信因果报应之说的,但现在……本官有些相信了。” “莫万山,你不该欺骗一个即便被黑暗裹挟可仍旧心向光明之人,他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却没有被黑暗吞噬,本就证明他内心是一个温柔光明有感恩之心的人。” “所以,在你认为他软弱可欺,能够随便被你拿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你必会因此而暴露。”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莫万山僵硬惨白的脸色,道:“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大家太给力了,月票已经破了五千,直接破了发书以来的记录。 原本我以为上个月的四千多票就是我的极限了,可没想到现在就破了五千,感谢大家的支持,万字奉上! 继续求月票,万一能破六千呢(笑) 最后,祝大家元旦假期快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获!帝王一诺! 众人视线此时也都紧紧地盯着莫万山。 神情各不相同。 普通的侍卫,满脸都是失望和不敢置信之色,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直率领他们保护东宫的莫万山,竟然就是那阴险狡诈,残忍杀害了桑布扎与吴三的真凶。 而东宫的官员们,心机更深,因此他们只表现出愤怒之色,脸上的表情,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与莫万山没有任何关系,就仿佛平常与莫万山称兄道弟之人不是他们。 噶尔东赞和夸蒙这些使臣,则忍不住的心生感慨,暗道真是好一出精彩大戏。 谁能想到,真凶竟然会是率领侍卫搜查抓捕之人。 怪不得东宫一直没有发现呢,领头的人就是真凶,怎么可能会有发现? 而东宫的主子李承乾,忍不住的摇着头,一脸的失望与受伤。 李世民更是目光冰冷,视线不仅看向莫万山,也同时看向那些侍卫,心中已然在考虑要将东宫所有人都换一遍了。 中郎将都出现问题了,他如何能相信其他人? 莫万山抬起头,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中,他笑了起来,先是摇头低声发笑,继而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猖狂大笑。 “你笑什么?” 见莫万山笑声刺耳,有人忍不住道。 “我笑什么……” 莫万山满脸讥笑:“我笑你们当真现实,见我有权势时恨不得与我结拜,见我身份暴露后,就生怕和我沾上一点关系,早知你们如此绝情寡义,我就不该选择吴三,我就该选择伱们!” “若是你们的话,在你们遇到危险时,我想你们肯定不会想要报答我,你们想的肯定都是自己如何活下去,你们怎么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莫万山的话,让东宫官员们脸色都是一变。 私下里莫万山怎么骂他们都不管,可在李世民面前被莫万山如此讥讽,他们都生怕会影响自己在李世民心中的形象地位,纷纷出言呵斥:“住口!” “莫万山,你休要胡说八道!你一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犯人,有什么资格说我等?” “没错!太子殿下对你不薄,你却想要杀害殿下,你这种人就该凌迟处死!” “本官只恨没有早些识破你的真面目,我以和你是同僚为耻。” “你这种娶太监为妻的内心扭曲之人,你有什么脸面活着?” 听着东宫官员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这份撕破脸、指责他人、占据大义、割袍断义的本事,是真的强。 莫万山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官员的指责,他抬起头,看向李世民,道:“陛下,你看见了吧?你让这样一群家伙辅助太子,让他们教授太子知识,你就不怕他们把太子给教废了?” “你!!!”东宫官员们脸色不由发白,他们连忙向李世民解释。 李世民仍旧是不苟言笑的脸庞,似乎莫万山的话没有在他心中起到任何作用一样,他只是冷冷看着莫万山,道:“你这是直接承认,真凶就是你了?” 莫万山满是复杂的看了林枫一眼,呵笑道:“林枫先是将字帖拿了过来,又有吴三的佛牌在……我再辩解,陛下会信吗?” “你说呢?” “既如此,我又何必狡辩?” 莫万山摇着头,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恨意:“林枫,你可知道我在见东宫门口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有多么大的冲动与恨意想要直接当场把你砍成肉泥,来为霜霜报仇雪恨?” 林枫道:“当时不知道,但在查出你就是真凶后,我能想到。” 莫万山说道:“我当时很想直接给霜霜报仇,可是我知道一旦我在那里动手,我直接就会暴露,我和霜霜的目标是杀李承乾,这个目标我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暴露,不能就这样死去。” “可是我没想到……我做出了那么多的假象,将自己藏的如此之深,竟然还是被你给查了出来。” “早知道你会将我找出来,我就该直接对你出手,在你一开始调查时,我一直跟在你身旁,我有那么多机会为霜霜报仇,可我却抱有侥幸之心,认为你是名过其实,可没想到……” 他十分后悔,咬牙切齿道:“你真的如此厉害。” 听着莫万山的话,林枫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立场的不同,我不会给你机会。” “不给我机会?” 莫万山冷笑道:“说的好像你对我已经有了防备一样。” “你觉得没有?”林枫笑道。 “什么?”莫万山眉头皱起。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虽然我不知道真凶具体是谁,但不妨碍我能判断出真凶的身份范围。” 张林竹眸光一动,忙道:“怎么说?” 林枫平静道:“昨夜嫁衣是在深夜丢失的,而那时整个东宫都已经封锁了。” “侍卫们在各处关键位置站岗,还有巡逻的侍卫不间断的走动,可以说东宫内是没有死角的。” “真凶无论是否将嫁衣偷走,他都的确进入了这个房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定然要在东宫内走动……可本官询问过侍卫,昨夜没有任何不该走动的人走动过。” “那么,就可以确定……真凶绝对是能够在东宫内走动,并且还不会被人怀疑奇怪的人。” “这样的人……”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只有昨夜负责巡防保护东宫的侍卫!” 莫万山眉头微皱:“所以你在发现嫁衣丢失时,就已经怀疑侍卫,防备我们侍卫了?” 林枫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没错,而当我知道穿心蛊的存在,以及穿心蛊的饲养之法后,我的怀疑范围也便随之再度缩小。” “饲养穿心蛊必须要用人血和药材,还要有一个合适的住所,这一切都要求真凶绝不可能和其他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内。” “毕竟药材是很难隐藏的,那人血更可能是真凶时常要从自己身上取血,与别人住在同一个房间根本藏不住这些。” “所以真凶必然有单独居住的房间……而侍卫里,有自己单独房间的,就很少了。” “再加上真凶在昨夜能够自由行动而不会被怀疑,地位肯定不低,大概率是那种可以安排任务,来回走动询问侍卫调查情况的人。” “因此种种……” 林枫笑着对莫万山道:“即便我还无法确定真凶就是你,可你已经列入了我的怀疑范围。” 莫万山怔怔的听完了林枫的讲述。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自以为将林枫骗的团团转,实际上,林枫内心早已经明镜一样,怀疑起了自己。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自嘲道:“原以为是我掌握一切,现在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枫缓缓道:“其实你的计划很周全,如果昨天我没有接触半月庵的案子,遇到韩霜霜,我也无法通过韩霜霜这条线索找到你。”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为何会与韩霜霜有如此深的感情。” 莫万山冷笑道:“感情之事,需要理由吗?她除了不是真正的女子外,哪一点不比那些肤浅的女人好?” “她有学识,温柔,体贴,懂我知我,更是救过我的命,你说我是吴三人生中的一束光,霜霜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光?” “所以即便我不是什么前隋旧臣,可为了能让霜霜高兴,能让她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能让她在死后有颜面去见前隋的恩人,便是让我去死又有何妨?” 莫万山声音坚定,在说起韩霜霜时,眼中充满着悲伤与温柔,那样子,不似作伪。 至少林枫看不出他有任何谎言的成分。 “莫万山和韩霜霜不同,他不是前隋旧臣,他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是为了韩霜霜……” 林枫心中最后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莫万山身为东宫府千牛中郎将,如此重要的位子,直接关系到东宫安全的职位,李世民绝不可能不进行背景调查,就让莫万山任职。 若莫万山和韩霜霜一样,是前隋旧臣,李世民不可能查不到。 所以,当时他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莫万山的确不是前隋旧臣,他的背景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他会背叛,与出身无关。 当然,这不代表这一场对李承乾的精心谋划,真的到莫万山就截止了。 毕竟莫万山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韩霜霜,而韩霜霜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他与韩霜霜的禁忌之恋的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这还是未知数,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 但这就与林枫无关了,他的任务是查出杀害桑布扎的真凶,破解嫁衣鬼的真相,现在他已经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对莫万山的进一步调查,对可能涉及的其他人的缉拿侦查,就不是他的任务了,他相信李世民会安排其他人处理。 毕竟李世民和他都清楚,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四象组织、金钗之谜,不可能在莫万山身上耗费太多精力。 思于此,林枫不再耽搁,他看向李世民,行礼道:“陛下,东宫使臣被杀案,至此,已经一切真相大白了,微臣不负陛下所托,现向陛下交差。” 听着林枫的话,李世民的视线从莫万山移到了林枫身上。 而他眼中的神色,也从冰冷彻骨,变成欣赏欣慰。 他微微点头:“很精彩的推理,这是朕所见过的最精彩的断案过程,林枫,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林枫闻言,忙懂事道:“能为陛下解忧,是臣最大的荣幸。” 见林枫的话如此悦耳,李世民对林枫更是欣赏。 他说道:“此番断案,你居首功,待此间事了后,朕会重赏。” 李世民的这句话,远比具体赏赐更加重要,有了这句话,就代表李世民对自己是十分看好的,自己在李世民心中已有极好的印象。 品级晋升,平步青云,绝非是梦。 更重要的是,其他官员以后对待自己,也必然要考虑李世民看好这一方面,谁要是想找自己麻烦,也得掂量掂量是否够分量。 总之,就如他和萧瑀之前所言,固然任务艰难,可一旦完成,收获绝对巨大。 他忙行礼:“谢陛下。” 李世民微微颔首,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房内诸人,道:“既然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东宫禁令便就此解除吧。” 他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吐蕃与吐谷浑贵客,此番闹剧,让你们也跟着受惊了,你们先回驿馆休息吧,朕处理完手头上紧急的国事后,便会与你们详细商讨邦交之事。” “而其他人……”他视线又看向东宫侍卫和官员们,眸底神情晦暗,道:“除林枫与萧瑀外,都先退下吧。”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忤逆,纷纷行礼,继而躬身退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李世民、李承乾、萧瑀和林枫四人。 这还是林枫第一次被大老板单独留下,要说悄悄话,心里还真的有些好奇,想知道李世民要说什么。 只见李世民指尖轻轻磕动桌子,神情平静道:“太子,告诉萧瑀和林枫,你为何会突然停药的原因吧。” 林枫与萧瑀闻言,两人眸光皆是一闪。 之前在林枫推理到真凶的目标是李承乾,但李承乾反而相安无事后,他们就意识到,这里面有大问题。 而李承乾也说过,他在案发前三天就停药了,并且是瞒着所有人停药的。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正常的事。 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在,只是人多眼杂之下,林枫不好询问,所以便想着等案子结束后,再向李承乾单独询问,可没想到,李世民竟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而内心如海,做事最喜欢让臣子猜测的皇帝竟然主动提及此事,恐怕……事情要比他与萧瑀料想的,还要复杂。 两人忙凝神看向李承乾,便听李承乾说道:“孤之所以会瞒着所有人,突然停药……是因为,在三天前,孤在花园里散心时,发现一朵花的花瓣中间竟然夹着一张纸条。” 林枫心中一动,意识到这张纸条应该就是关键。 他忙问道:“什么纸条?” 李承乾从怀中取出了纸条,道:“就是这张纸条,林寺正看看吧。” 林枫连忙上前,接过纸条。 旋即他将纸条打开。 视线看去……眉毛不由一挑。 只见这张纸条上,只有六个字——立即停药,切记! 林枫仔细翻看着纸条,纸条所用的纸张就是很常见的宣纸,使用的墨他判断不出来,但这字着实不是太美观。 甚至看起来很幼稚。 给他一种像是孩提写的字一样。 他沉思片刻,看向李承乾,道:“殿下三天前是临时决定去的花园,还是每天都会去?” 李承乾道:“每天都会去,孤因为身体不适,几乎天天都躺在寝宫,着实憋闷,所以每天都会在午时左右天气正暖时,去花园走一走。” 林枫微微点头,沉吟道:“也就是说……留下这纸条的人,很了解殿下的习惯。” 李承乾也跟着点头,道:“孤也是这样认为的。” 林枫看向李承乾,继续问道:“这纸条上没有指名道姓,殿下如何知道上面说的就是让殿下停药呢?殿下又为何愿意相信纸条上的内容?” 李承乾闻言,轻轻抿了抿嘴,似乎觉得有些羞赫,他说道:“孤是猜的……” “这花园每天只有孤会去,侍卫、婢女们,没时间也不敢乱逛,所以孤就认为这纸条应该是给孤的。” “而且孤的病都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有好转……其实我心里也对每天服用的药物有些怀疑,觉得这药根本没用。” “因此,在看到这张纸条后,孤便想着暂时停药试试,看看病情是会变好还是变坏,所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孤便偷偷停了药,因为怕被父皇责备,所以连身边的人都瞒着,可没想到……” 少年太子脸色微微发白,满脸后怕:“孤的停药,反倒是真的救了孤一命。” 李世民眸子无波无澜,对李承乾私自停药的事没有评价。 林枫则点了点头,李承乾毕竟才十三四岁,做事还有些莽撞,考虑不会太周全,再加上他因为病情长时间没有好转,对药物本就有所怀疑……种种因素下,才导致他做了私自停药的决定。 但不能不说,这世上一切真的好像有因果,李承乾怕偷偷停药会被李世民骂,所以对身边所有人都隐瞒,正因此,莫万山才会不知道此事。 否则的话,以莫万山在东宫的地位,但凡李承乾让其他人知晓自己停药了,莫万山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莫万山对李承乾的暗杀,绝对会改变策略,那个时候李承乾能否仍旧安全,就是两说了。 诸多巧合,就这样造就了一场只有桑布扎倒霉的误杀。 李世民给了林枫一些思考的时间,旋即开口道:“林枫,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李承乾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缓缓道:“纸条上的内容明显指向的就是莫万山的计划,毫无疑问,给太子殿下纸条之人,对莫万山的计划十分清楚。” “他想让太子殿下避开莫万山的暗杀。” “可是……” 林枫眉头微蹙,道:“如果他是单纯的想让太子殿下安全,那他为何不直接戳穿莫万山的真面目呢?” 萧瑀道:“有没有可能,他也是因缘巧合下知晓莫万山的计划,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而莫万山地位又那么高,证据不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才选择这样的方式。” 林枫笑道:“若是如此……那他为何不将纸条上的内容写的更明确一点呢?” “萧公也看到纸条上的字了,上面没头没尾,突兀就出现这么一行字……万一太子殿下不认为那是给他的提醒,或者太子殿下对这张来路不明的纸条有所怀疑,都可能不会贸然停药。” “而如果太子殿下不停药,危险不就仍是会落在殿下身上?” “这……”萧瑀皱了皱眉头,脸上也有着疑惑之色:“的确,写纸条之人完全可以直接写上让太子停药,或者提醒太子殿下有危险的内容,这样的话指向性更明显,太子殿下看到后,也更会在意。” 林枫继续道:“而且他既然都隐藏身份写纸条了,那他完全可以将莫万山的事写上……这样的话,莫万山又不知道是他写的,太子也定会因此调查莫万山,萧公你刚刚所说的麻烦,完全不会落在他身上。” 萧瑀皱纹聚拢,脸色凝重道:“确实……这样看来,写下这张纸条的人,其想法恐怕不是单纯的要保护太子殿下。” “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承乾不由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根据纸条内容只能得出这些推理,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其他线索支撑。” 李承乾皱眉道:“得到纸条后,孤也曾让人暗中查过,但没有任何结果。” “所有人都说没在纸条出现的那天去过花园,而纸条上的字迹,也不是东宫任何人的字迹,所以线索直接就断了。” 林枫并不意外,从提醒李承乾的方式,以及纸条上那稚童一般的字迹,都能看出,此人在刻意隐藏自己。 他岂会给李承乾发现他的机会? 而且此人所做之事,只有放置纸条一件事,和莫万山为了筹谋计划做出了那么多事不同……做的越少,留下的痕迹也越少,想要找到他,更会困难。 林枫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平时逛花园时,对花朵观察的仔细吗?我想这张纸条藏在花瓣中间,应该不是那么显眼吧?” 李承乾道:“孤只喜欢那么几株花,每次都会在那里停留一会儿。” 林枫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放置纸条的人对殿下的喜好十分清楚……殿下若是想找,可以从殿下身边服侍的人,以及花园附近看守的侍卫着手,毕竟他们是最清楚殿下喜好的。” 李承乾眸光微动,他忙看向李世民,便听李世民沉声道:“朕会处理。” 这时,李世民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道:“说一说四象组织的事吧。” “你们调查的如何了?” 大老板询问项目进度了? 林枫和萧瑀对视一眼,然后便由项目负责人林枫开口讲述他们目前调查的进度。 包括对普光寺的怀疑。 包括林枫机缘巧合从庄园里捉拿到齐宣,以及萧瑀准备用齐宣钓鱼之事。 包括林枫从王勤远留下的卷宗里,找到的一些思路。 林枫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李承乾之前并未接触此事,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己卧床生病期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波云诡谲明争暗斗的事。 而李世民则手指轻轻在水杯上点了点,声音有些低沉:“普光寺……你有把握真的和四象组织有关?” 林枫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毕竟接下来要为李承乾祈福的西域高僧,就要在普光寺暂住。 他说道:“臣不确定普光寺是否全寺都有问题,但我能确定……至少有一名僧人有问题。” 哪怕只有一个僧人,李世民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变故存在。 他深沉的视线看向林枫,问道:“你觉得……普光寺的问题,对太子祈福之事,是否会有影响?”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臣想先知道……为何西域高僧要在普光寺落脚?” 李世民说道:“礼部先从长安附近的寺庙,选出了香火旺盛、佛法高深、以及名声在外的几座寺庙,然后又在这几座寺庙里,随机抽签,选中了普光寺。” “随机抽签?”林枫眯了眯眼睛:“确定真的是随机,没有做手脚?” 李世民沉声道:“无法确定,这不是多重要的事,朕不至于连这种事都亲自盯着。” 林枫明白了,他说道:“既然无法确定,那臣也就无法确定西域高僧落脚普光寺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 “而无论是什么,臣都建议陛下不要改变高僧落脚之地,同时暗中派人紧盯普光寺,在高僧到来后,也要紧盯这位高僧,让他们所有人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李世民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光芒翻涌,沉吟片刻后,他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用林枫解释,李世民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不改变高僧落脚之地,是担心被隐藏在普光寺的四象组织的人察觉到异常,打草惊蛇。 而让人盯着,则是掌控一切,将危险降到最低。 林枫见李世民如此痛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中松了口气,他忙行礼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摇了摇头:“朕只是做出一件该做的事罢了,否则的话,岂不是让你们好不容易掌握的优势付之一炬了?” “而且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能查出这些来,还能得到四枚金钗,已经比朕料想的好多了。” 他看向林枫,严肃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感慨道:“当时萧瑀他们推荐你负责四象组织之事时,说实话,朕还有些担心,毕竟你从未做过官,所破之案又不多,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 “但现在,朕知道,是朕小觑你了。” 林枫连忙道:“臣也是运气好,一个帮忙案子都能得到一枚金钗,都能抓到为四象组织效力的人。” 李世民却是摇头道:“朕从不相信运气二字,大唐能坐拥广袤江山,能让万邦来朝,凭借的从不是运气。” “实力就是实力,这是其他人羡慕嫉妒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如吐蕃和吐谷浑,谁真的愿意在大唐面前低头,可大唐的实力在此,他们哪怕自由被禁锢,也一个抱怨的字都不敢说出口。” 唐太宗就是霸气啊,这话说的我都热血沸腾了……林枫连忙点头称是。 李世民微微颔首,他说道:“接下来,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调查四象组织吧。” “朕答应你的承诺,一定会履行。” “并且,如果你能如今天在东宫一样,立下更多的功劳,朕也绝不会吝啬……” 说着,他深深看向林枫,道:“你能够得到的,一定是让那个要将你当成替死鬼的家伙,哪怕到了地府都羡慕嫉妒的程度,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 听着李世民的话,林枫内心猛的跳了几下。 哪怕他明知道这是老板的大饼,可仍旧忍不住内心振奋。 毕竟,这大饼可是李世民画的,而李世民对功臣,真的是无数君王中,最有信誉度的了。 若这话换做赵匡胤说,林枫内心会毫无波动,毕竟一杯酒下肚就啥都没了,而若这话是朱元璋说的,林枫会下意识去摸脖子,毕竟林枫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不到一成的功臣里的幸存者。 萧瑀看向林枫,眼中也充满着感慨。 老话说要先苦后甜,努力就会有结果。 可萧瑀知道,多数人苦了之后只会更苦。 至于努力之后,的确会有结果,但那结果,是原地踏步甚至变得更差。 而林枫,原本只是一介乞丐,后来被选为替死鬼送到大牢成为死囚……可谓苦到极致,但他却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努力,不仅活了过来,成为了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现在更是连陛下都欣赏看重,甚至给了承诺…… 这在萧瑀看来,无异于林枫创造了奇迹。 他露出笑容,对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林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谢陛下。” 已经超过了六千票,甚至超了好几百,大家太给力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破解!原大理寺丞六年之秘! 翌日,皇宫。 常朝后。 随着宦官一声尖锐的“退朝”二字,文武百官纷纷躬身行礼,待李世民离开后,他们这才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林枫跟在人群后方,不由偷偷打了个哈欠。 原大理寺丞林枫为了不让自己太突出,所住之地比普通六品官员还要更偏一些,这也就导致林枫现在的住宅,距离皇宫十分远,上早朝要比其他官员至少早半个时辰爬起来赶路才行。 原以为只有后世会有通勤之苦,没想到哪怕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也还要遭受通勤之苦,且因为大老板安排的早会时间太早,导致他披星戴月就得爬起来赶路,如果有朋友圈,林枫高低得发一句“家人们谁懂啊”的网络梗。 现在,林枫只期待时间过的快一些,早些到贞观十三年,这一年房玄龄会向李世民奏请将常朝时间改为三日一朝,而到了651年,常朝时间更会变成五日一朝,那才是打工人的天堂啊。 一边胡思乱想,林枫一边随着人流向宫外走去。 “林寺正。” 而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便见一个十分不熟的官员向自己拱手道:“贸然打扰林寺正,着实唐突,但不瞒林寺正,本官对断案之事十分感兴趣,之前就经常会看案牍卷宗,以慰心中之好,最近林寺正所断之案,更是让本官夜不能寐。” “只是本官忙于公务,也担心打扰林寺正,所以一直没有拜会林寺正……” 他脸上略有羞赫,道:“不知林寺正今晚下值后是否有空,本官想宴请林寺正,请教林寺正案子里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以补心中好奇。” 听着这突兀的话,看着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流的同僚,林枫心中只觉得有些怪异。 成为大理寺正后,萧瑀就将能够参与早朝官员的画像名单交给了自己,让自己熟悉这些重臣。 所以眼前之人,林枫虽然从未接触过,仍是认得此人是谁——太常寺寺丞赵勤。 虽然太常寺和大理寺一样是九寺之一,但太常寺要比大理寺等级高一些,所以寺丞一职在大理寺是六品,可在太常寺却是从五品,品级和自己一样。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他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该不会有诈吧……林枫脑海中警铃响起,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他笑着说道:“没想到赵寺丞会对断案感兴趣,不过本官这些天公务有些繁忙,有许多事务要处理,难以分出时间来……若赵寺丞不嫌弃,稍等本官几日,等本官忙完后,亲自宴请赵寺丞。” 无法看穿赵勤的意图,就先婉拒,先礼貌而不失优雅的拖延几天,他初入大唐朝廷,对很多事看的不是太真切,但不要紧,他有大佬的大腿可以抱,到时候向萧瑀请教,萧瑀肯定能知道赵勤的宴请是否为鸿门宴,届时再做决定。 而林枫没想到,赵勤见自己拒绝,竟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反而连忙点头,一脸殷切:“那就说好了,等林寺正有空后,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林枫被赵勤这热情的样子弄得摸不清头脑,他刚向赵勤点头,忽然间,周围又有人凑了上来。 “实不相瞒,林寺正,本官也对林寺正的断案经历十分感兴趣……” “本官也是。” “林寺正什么时候有空,本官在家设宴,希望林寺正能赏脸。” “林寺正是本官最敬佩的人,断案如神,智慧敏捷,每每想起都让本官十分崇敬,不知林寺正何时在府上,本官想要登门拜访。” 眼见周围的同僚乌压压围了上来,你一句敬佩,他一句宴请,更有人要直接登门拜访,仿佛一瞬间,自己就成为了世上最香的香饽饽。 而这一刻,林枫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东宫断案立功,被李世民称赞看重的后续影响,终于开始显露威力了。 之前自己只能算得上是初露头角的朝廷新秀。 可有了在李世民面前露脸立功,被李世民那般欣赏称赞后,自己就距离朝廷新贵不远了。 再有萧瑀、魏征他们看重,便是谁都能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大理寺正绝非自己终点。 所以,和自己同品级,或者稍稍高一些的官员,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直接就来了。 能在自己尚未超越他们的时候与自己结交,总好过自己真的成为新贵了,他们再巴结要来得好。 想明白这些,林枫心中不由感慨,果真如萧瑀所言……东宫立功之后,自己在朝中地位将发生质的飞跃。 ………… “果然,子德被包围了。” 这时,站在不远处看好戏的萧瑀,笑呵呵的开口,向身旁的魏征、戴胄说道。 戴胄微微颔首,锋锐的眸子看着林枫,脸上难掩欣慰:“本官也算是亲眼看着林枫成长起来的,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步一步坚实的走过来的,他值得这样的待遇。” 魏征闻言,却是板着脸道:“趋炎附势,见子德被陛下看重,便刻意奉承,此种风气不可不管,御史台接下来会着重整治此种风气。” 萧瑀和戴胄听到魏征这不解风情的话,眼角不由抽了几下。 萧瑀生怕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魏征真的将这些官员给弹劾了,这可是林枫积累人脉最佳的机会,连忙转移话题,道:“子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处理好这些突然出现的热情。” 戴胄眉头皱了一下,看向萧瑀,道:“你没提醒子德,让子德有心理准备?” 萧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昨天事情太多了,一时忘记了……” 戴胄也是直性子,他不满道:“所以本官早就劝过林枫来刑部,若是本官,一定事无巨细的帮他安排妥当,绝不会出现这等意外。” 魏征衣袖一摆,淡淡道:“一年前,戴尚书因忘记交给侍郎文书,导致侍郎公务延误半日,被陛下责备……半年前,戴尚书因前夜饮酒过量,第二天仍未清醒,致使安排下属任务时,同一件任务让三人去做,导致有两件任务无人去做,被御史台上书陛下,又一次受到陛下责备……” 他平静看着眼皮直跳的戴胄,道:“诸如此事,御史台记录的不少,还需本官一一详说吗?” 戴胄:“……” 见戴胄不说话,魏征这才看向萧瑀,道:“所以,你们都不靠谱,唯有本官才不会犯错,林枫该来的是御史台。” 萧瑀:“……” 萧瑀和戴胄眼皮直跳,无语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就说魏征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感情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萧瑀顿时如临大敌,心生警惕,这两个家伙抢人之心不死,自己得捂紧了林枫,可不能被抢走。 “咦?” 而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公戴公,伱们眼皮怎么一直在跳,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吗?” 三人一怔,忙扭头看去。 便见林枫已经脱离了包围圈,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旁。 而那些包围林枫的官员,此时都对林枫面露笑意,有的还拱手高呼他日相约的话,看样子林枫似乎处理的很好。 萧瑀意外道:“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戴胄和魏征也都带着诧异看向林枫。 林枫耸了耸肩,笑道:“他们的目的是和下官结交,留一个好印象,而并非是一定必须要在此刻就按着下官的脑袋结拜,所以下官虽然婉拒,但仍旧留下了接下来进一步结交的机会,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心满意足的离开。” 虽然林枫说的简单,可萧瑀他们都是过来人,很清楚说和做之间的难度,林枫能让所有人面带笑意离开,这本身就是他极强的长袖善舞的能力。 萧瑀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是天生当官的料。 他点头道:“不错,我们原本还担心你处理不好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现在看来,是我们小觑你了。” 林枫忙道:“多谢萧公、魏公、戴公的关心,下官不胜感激。” 魏征摆了摆手,道:“别在这站着了,边走边说。” 几人重新向宫门行去。 一边走,戴胄一边说道:“听萧寺卿说,你对王寺正留下的卷宗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 听到关键问题,魏征视线也看向林枫。 林枫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其他人,便点头道:“齐宣的抓捕,让下官有了一些想法,昨天上午在对王寺正卷宗的调查时,下官专门进行了验证,确实有了一些眉目。” 见林枫承认,戴胄和魏征眸光都是一闪。 戴胄道:“如何?” 林枫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暗流翻涌,他沉声道:“下官怀疑,王寺正所留下的那‘人’与‘鬼’的字,指的是失踪的人员,换句话说……指向的是人员失踪案。” “人员失踪案?” 萧瑀三人闻言,眼中皆是沉思之色。 林枫道:“王寺正在调查了卷宗后,写下‘人’字十分正常,可是他还写下了‘鬼’字,这就很奇怪了。” “毕竟人字常见,鬼字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更别说还是根据卷宗所写……因此,下官一开始的猜测,是与闹鬼相关的案件。” 三人都微微点头,他们的想法,与林枫一致。 戴胄道:“结果呢?”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王寺正所翻阅过的那些卷宗里,闹鬼案件只有三起,这三起闹鬼案件,一起是父亲死后,兄弟反目,为夺家财,二儿子残忍杀害兄长,然后借闹鬼之说,试图逃避罪责。” “下官仔细审阅过卷宗,当地县令证据搜集充足,证据链完善,动机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而另外两起闹鬼案,一起是匪寇意图在深山秘密建造山寨,故用闹鬼之说吓退附近猎户,避免猎户进山,但他们没想到猎户为了生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鬼与饿死之间,毫不迟疑的选择了鬼,因此直接撞破了这些山匪的秘密,最终报官,山匪直接被剿灭了。” “至于最后一起闹鬼案,是一个赌鬼没钱还债,趁着夜色潜入到一户人家偷盗,结果被主人发现,恶向胆边生,竟是直接杀了主人,为了逃避责任,结合当地的淹死鬼传闻,制造了鬼杀人假象……不过这个赌鬼准备不充分,远没有昨日东宫嫁衣鬼杀人案那么完美,直接就被查案的县尉发现异常。” 他看向三人,道:“这三起案子证据都很充足,且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且三起案子在衙门盘点财物时,也没有任何东西消失不见,不存在金钗的可能性,因此下官认为,它们没有问题,应当和四象组织无关。” 戴胄三人沉思片刻,旋即都点了点头。 他们身为三司的最高掌控者,见过的案子很多,一听林枫描述,他们就有同样的判断。 三个案子本身没问题,也没有金钗存在,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就没必要出手做什么。 更别说,以四象组织的位格,他们也不觉得四象组织会参与什么兄弟争家产或者赌鬼偷钱杀人案中,实在是太降四象组织的身份了。 魏征沉声道:“然后呢?” 林枫继续道:“在确定这三起闹鬼案没有问题后,我就知道我的方向错了。” “而正巧那时我受到长安县令所托,去郑县为他调查周家灭门案,因此卷宗的调查被耽搁了,但或许这是天意,冥冥中要帮我找到思路……在查完周家灭门案后,我遇到了齐宣这个为四象组织秘密做事的人。”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湛蓝天空,道:“齐宣一直在为四象组织秘密偷人,通过庄园做掩饰,在深山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偷走,因为偷走的人都是旅人,就算其家人最后发现人员失踪,可也不知道人是在哪失踪的,因此齐宣一直都隐藏的极好。” “在发现齐宣为四象组织秘密偷人后,我脑海里突然有了一道灵光……王寺正所谓的‘人’,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些失踪的人。” “所以,在沐休后,我便第一时间对这六年间的人员失踪案,进行了调查。”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和戴胄忽然对视了一眼,身为大理寺和刑部的最高长官,他们每一年都要对案子分门别类进行统计,所以对失踪案,自然也有印象,这算是一个大类,每年失踪的人不算少。 魏征不算单纯的刑狱系统的人,他能参与的都是涉及官员的大案要案,这种普通的人员失踪案,根本不会到他的头上,因此他是最不了解这方面情况的。 他向林枫问道:“查到了什么吗?” 萧瑀和戴胄也迅速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沉声道:“在王寺正留下的卷宗里,六年间,一共有人员失踪案一百二十五起。” “这一百二十五起失踪案中,有三十起偷盗拐卖女子案,这些女子多数都是被卖到青楼,多为团伙作案……这些案子,都已经被当地衙门侦破,证据线索充足,没什么问题。” “还有二十八起失踪案,最终被查明是有人杀人藏尸,结果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剩下的案子……” 林枫看向萧瑀他们,道:“都是青壮男子失踪,他们的年龄大多集中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且在失踪后,当地官府都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侦破。” 魏征蹙眉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笑道:“萧公可能不太了解市场。” “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被偷盗的重灾区,因为她们直接能给偷盗者换来巨大利益,可是青壮男子……青楼不收,也没人会买,且他们比女子强壮,反抗起来威胁不小,养着他们更是需要大量粮食,明摆着就是赔钱的买卖,正常人都不会去偷他们。” “所以,青壮男子的失踪案,竟然远超女子失踪,这一点十分奇怪。” 魏征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还有呢。” 林枫继续道:“这些青壮男子的人口失踪案,在发生后,几乎都在十天内就侦破了,效率不能说不高,但奇怪的是……在抓住买卖这些人的犯人后,这些犯人要么回答自己压根就没有买卖这么多人,要么是说买卖这些人时发生了意外,这些人或沉船死了,或遭遇山匪被抓走了,或不够听话直接被大火烧死了……”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魏征,声音带着一种抓人内心的魔力:“案子虽然破了,可失踪的人,要么尸骨无存,要么犯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总之,并未找回。” 听着林枫的话,背脊挺直宛若青松的魏征,严肃的眼眸里,不断闪烁着思索之色。 他沉吟片刻后,道:“你是怀疑……这些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如齐宣抓的那些人一样,被四象组织的人给秘密带走了?” “魏公先别急,下官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没有说。” “什么?” 林枫笑道:“魏公可知道,这些失踪案进入大理寺后,初次审核的官员是谁?” 听到林枫这样询问,魏征内心顿时一动,眸光深沉,道:“难道……是害你的那个家伙?” 林枫迎着魏征深沉的视线,微微点头:“虽不是全部都是他审核的,但至少八成的失踪案,第一个初审者都是他。” “并且他对所有失踪案的审断后,给出的都是通过或赞同的评议,而在大理寺内,因为每天的案件太多,大理寺正又只有两人,还要复核六名寺丞审理过的卷宗,工作量实在太大。” “所以,一般情况下,出于对寺丞的信任,以及追求效率,寺正并不会太较真去看每一个卷宗,只要卷宗里没有明显问题,就会直接复核通过。” “也就是说……一个卷宗只要能顺利过了初审,基本就等于顺利结案了。” 魏征眸子跳动,严肃古板的脸庞上,微微露出惊愕之色,他蹙眉道:“所以,那个害你的家伙,他这六年最重要的事,就是帮助通过失踪案的卷宗,帮助隐瞒这些不合理的人员失踪之事?” 萧瑀和戴胄也彼此对视,脸色凝重。 萧瑀道:“比起杀人案,以及其他的大案要案,人员失踪案的重要程度要排在后面。” “而且人员失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每年因各种原因失踪的人很多,这一百二十五起失踪案不过是王寺正挑出来的,他没挑出来的更多,六年时间积累出来的失踪案至少数百起,失踪案本就不受重视,再加上还藏在数百起失踪案里……所以种种因素下,本官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失踪案。” 戴胄也蹙眉道:“本官也未曾关注过它们。”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啊。” 林枫感慨道:“低调,不起眼,就算抽查卷宗,也不会去挑这些失踪案,有那么多大案要案在,谁会关注这些已经侦破了的太过寻常的普通失踪案?而就算真的被人发现卷宗不对,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他只是给各地卷宗初审,案子不是他查的,且卷宗里的证据也没有明显问题,他按照规矩行事,谁又会怀疑他?” 萧瑀点着头,赞同林枫的话:“本官的确未曾怀疑过他……” 戴胄磨了磨牙齿,目光锋锐道:“这是‘人’的部分,那‘鬼’的部分呢?” 几人再度将视线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三位大佬的视线,沉声道:“活人消失不见,是失踪!那若死人消失不见,且死后再度被人在其他地方又看见了……叫什么?” 三人眸光陡然一凝。 “死后再度被人看见?”戴胄眉毛直接倒竖:“闹鬼?” 林枫道:“刚刚下官所说的三个闹鬼案里的第三个闹鬼案中,赌鬼是根据当地的淹死鬼传闻,想要制造鬼杀人的假象。” “而卷宗里简单提及了一句……所谓的淹死鬼传闻,说的就是有人在河里泛舟,结果舟船翻了,船上的人因此跌入了河里,附近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见到那人浮上水面,且知晓此人不会水,所以判断此人被淹死了,官府知晓后,也立即派人打捞,却根本找不到尸体。” “可后来,在某一个晚上,有人说看到这个已经淹死的人,浑身湿哒哒的走在大街上……因此,淹死鬼的传闻开始出现。” 听着林枫专门讲述这个传闻,三位大佬都是心思敏锐之人,他们顿时就明白林枫的用意。 萧瑀道:“子德你是怀疑……这个淹死鬼,其实根本就没死?” 林枫道:“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死了,但我知道,这天下每天都会发生意外,经常会有人因意外而死,且找不到尸骨……而衙门对这种确定死亡且没有真凶的意外,只会记录下来,不会过分去查。” “可是,找不到尸骨……真的能确定他们就死了吗?” “各地都有类似的传闻,甚至前段时间莱国公还曾向下官请教过闹鬼之事,说过类似的事情……这真的只是鬼怪的传闻吗?” 如果林枫单独提及淹死鬼的事,萧瑀他们会觉得林枫想得有些多。 可当他们联系到人员失踪案里那些找不回来的人后,再去考虑这些找不到尸骨,且被人说在其他地方见过的所谓的鬼,他们就不能不深思了。 众人走出皇宫,停在了宫门口。 戴胄凝眉道:“如子德所言,的确和王寺正留下的‘人’与‘鬼’能对应的上,并且这也与齐宣这些年一直偷偷所做之事相契合……如果是真的,就说明四象组织这些年一直在偷人,他们偷人想干什么?究竟有什么意图?” 林枫摇了摇头:“下官所能得到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想要进一步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有两种途径。” “要么,想办法让齐宣开口,齐宣是直接参与这个行动的,他或许会知道相关情况。” “要么,从这些失踪案和类似的已死之人又出现的闹鬼之事着手,看看能否从中查到线索。” 魏征看向林枫,问道:“若是你来查,有多大把握能查到线索?”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道:“他们参与的人员失踪案比较多,做的案越多,留下的痕迹也会越多,应该能查到一些线索,但这些失踪案发生在各地,想要实地探查,必然需要不少时间……可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已有一段时间,我担心他们快要动手了,未必能给我足够的时间。” 林枫又一次感受到了时间不够的紧迫感,就和他刚穿越到大唐时,只有三天活命的紧迫感一样。 但之前至少有确切的时间,可现在……时间不确定,敌人随时可能行动,这才是最要命的。 魏征三人也都眉头紧皱,他们一样感受到了棘手。 萧瑀沉吟片刻,道:“齐宣交给我们,想让他开口,就得先让他绝望……本官准备明天就实施计划,在他面前坑杀一部分四象组织成员,让他知道四象组织救不了他,且会认为是他主动泄露了消息,才让我们设下埋伏,从而让他彻底断了四象组织的念想,看看能否迫他开口。” “至于你……” 萧瑀看向林枫,道:“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全力便可。” 魏征和戴胄也都点头赞同。 魏征道:“你不是一人前行,还有我们与你同行。” 大佬们就是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啊,林枫长出一口气,刚要点头应下。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品质不错的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忽然走了过来,他先是向萧瑀三人行礼,然后看向林枫,连忙道:“林寺正,小人乃莱国公府里的管家,受少爷之命,为林寺正送来少爷亲笔书信,少爷在传回的信里专门叮嘱,让小的以最快速度给林寺正,还望林寺正能谅解小人的唐突。” 莱国公的书信? 林枫脸上有些意外。 刚刚和萧瑀他们提及鬼的部分时,他还提过一嘴莱国公杜构。 没想到刚提完杜构,杜构的书信就来了。 这还真是够巧的。 不过林枫对杜构感观不错,两人虽不算熟络,但都认为彼此可以结交,是发展中的友人关系。 故此对杜构给自己的信,他还真的挺好奇。 林枫安抚了一下管家,便接过了信。 萧瑀三人见状,十分自觉地远离林枫几步,以免不小心看到信上内容。 林枫则直接将信封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目光看向信纸…… 下一刻。 林枫眼眸陡然眯起,脸上神色忽然怪异了起来。 他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 脑海不由回想起上一次与杜构见面时,杜构对他问过的关于闹鬼的问题。 “还真是巧了……” 林枫突然转过身,看向萧瑀三人,说道:“萧公、魏公、戴公,或许我马上就能查明四象组织的阴谋了。” “什么?” 萧瑀三人不由一愣。 明明前一刻,林枫还愁眉不展,说担心时间不够呢。 怎么现在突然就说要能查明了? 萧瑀忙道:“子德,怎么回事?” 便见林枫扬起手中信,笑着说道:“鬼的消息,来了。” 月票破八千了,真正意义上的前所未有的票数,感谢大家的支持,2023年最后一天再冲高峰,这一年无憾了! 明天就是2024年了,新的一年祝大家逢考必过,身体康健,最后发大财!!! 然后新的一年,新的起点,继续求月票,让我们冲向更高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枫的瞒天过海之计! 第二天。 萧瑀上过常朝之后,略有疲惫的返回了大理寺。 倒不是早朝有多辛苦,身为大理寺卿,除了发生如东宫使臣被杀案那种影响极大的案子,需要他在早朝上汇报案件进展,其他情况,他都是比较悠闲的。 毕竟早朝更多谈的是国家大事,是国计民生,最累的是中书、尚书、门下三省重臣,以及户部、吏部官员等,他只需要安静站在那里,等着退朝便可。 但今天,与往常稍有不同。 因为在退朝后,他就被围住了。 许多官员都向他询问林枫没有来上朝的原因。 特别是昨天好不容易和林枫攀谈上一二句的官员,就想要一鼓作气,赶紧和林枫正式结交呢。 结果就发现要结交的目标并没有来上朝。 所以一方面他们是想了解原因,万一林枫病了也能借着由头主动拜访。 另一方面则是想着表现出自己对林枫的关心,好在林枫心里留下好印象,故此一下朝,就直接向萧瑀询问。 而这也直接导致,萧瑀体验了一次昨天林枫被包围的感觉。 只是昨天林枫被包围,那都是对林枫的关心释放好感,可今天……完全和萧瑀没有半文钱关系,就没一个关心他的,关心的都是林枫。 这让萧瑀一边感到无奈的同时,一边又心中感慨,林枫现在真的是炙手可热啊。 费了不少口舌,才解释清楚林枫没有来上朝,是因为陛下交代的任务时间紧迫,所以陛下特许林枫完成任务之前不必上朝,将全部时间精力都放在任务上。 众官员见林枫竟然不是因为生病缺席,没法利用这个机会去献殷勤,都是一脸的失望,向萧瑀拱手感谢后,就失望而归。 这让萧瑀眼皮跳了半天。 等众人离开后,萧瑀擦了下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被累出了汗,他叹息自己老了的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与不远处看向自己的魏征戴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便返回了大理寺。 进入大理寺后,他向路过的吏员问道:“林寺正呢?” 吏员忙道:“林寺正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未曾离开过。” 萧瑀点了点头,直接来到了林枫的办公房。 他抬起手,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进入办公房,萧瑀最先看到的,就是办公桌上两侧堆积如山的卷宗,卷宗很多,摆在桌子上,直接将林枫的脑袋都挡住了。 若不是林枫抬起头,在如山的卷宗中露出了幞头尖,可能萧瑀都会认为这里没人。 见到是萧瑀来了,书案后的林枫连忙起身,向萧瑀行礼:“萧寺卿。” 萧瑀微微颔首,双眼看着眼前的林枫,脸上带着一抹赞慨,不由道:“像!果真十分像!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 “对子德不够熟悉的人,不近距离和你接触,绝对不会发现你的问题。” 眼前的林枫闻言,忙道:“听萧寺卿这样说,属下就放心了,属下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属下不是真正的林寺正……现在属下安心多了。” 没错,眼前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林枫。 他是林枫和萧瑀、魏征、戴胄几人一起选出的,身高体重体态乃至长相,都最像林枫的人。 然后利用已经招供的假赵嫣然的强大化妆易容手段,让假赵嫣然将眼前的人画成了林枫的样子。 使得此人直接代替林枫,出现在大众眼前,而真正的林枫……萧瑀眼眸微深,思绪不由回到了昨天林枫向他们分享好消息时的画面。 当时他们正为如何寻找到“人”或者“鬼”的线索,从而判断出四象组织的阴谋而发愁时,林枫收到了来自莱国公慈州刺史杜构的书信。 在林枫看过书信后,林枫直接告诉他们,鬼的消息来了。 他们听到后,心中惊喜的同时,也感到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向林枫询问。 林枫也没隐瞒,说出了杜构来信的内容。 原来在杜构担任刺史的慈州,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鬼沉船杀人之事。 杜构在信上说,两个月前,在慈州管辖范围的漳河流域,发生了一起货船沉船之事。 当时岸上正好有一些劳作的农人,他们看到了沉船的全过程。 按他们所说,当时是黄昏时分,太阳西斜,将大地照的染了一层血色,而那时,他们正扛着农具走在返回家中的路上。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一艘很大的货船,行驶在宽阔又深的漳河上。 漳河上启太行山,下抵南运河,沿途经过诸多州县,河道又宽又深,所以来往行船很多,而这些货船上运送的货物,是他们这些农人辛苦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 所以他们就多看了几眼这艘船。 可谁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艘巨大的货船,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就不明缘由的燃起了大火。 火焰凶猛,迅速将整艘船都给包围在了火海之中。 并且在火海里,传出了大喊“救命”的声音。 这些农人哪里见过这种事,都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救人。 可他们这几个农人,一没船,二也不会水,如何救人? 他们便只能想到去县衙报官。 但还没等他们去报官,他们就发现货船竟然开始倾斜,然后一点一点向水面下沉去。 眼见货船沉没,他们连农具都扔下了,慌忙跑去县衙报官。 很快县衙派人前去,可等衙门的人赶到后,货船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 水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点船的影子。 而衙门的人赶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且当时没有月亮,连下水查验都做不到,只能暂时作罢,等第二天再去调查。 后来,衙门的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前去调查,通过水人入水查验,终于发现了河底的沉船,确定的确有货船沉没了。 可是奇怪的是,货船沉没了,可水面上却没有任何尸首浮起,且水人在货船上,也没有发现尸首的踪迹。 船上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见证货船沉没的农人又说,他们听到了货船上传出的“救命”声,并且在整个沉船过程中,一直有农人在岸边焦急等待,他们并未看到任何人跳船逃生,也没有发现有人游到岸边。 所以,能够确定,货船着火沉没时,船上一定有人,且没有人顺利逃生。 但衙门的人无论怎么找,下游也去找了,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尸首的踪迹。 这件事,瞬间就有些诡异了。 后来衙门通过调查,得知这艘货船上一共有船工十三名,可这十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不见尸。 当然,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件有些诡异的悬案,不至于让杜构给林枫写信请求帮助。 让杜构不得不写信的原因,是这只是一系列诡异之事的开端。 随着货船的沉没后,那条河上,就开始陆续发生意外。 沉船七天后的早上,去劳作的农人发现有一艘船停在漳河中心,一动不动,且船的表面黑漆漆的,有疑似火烧的痕迹,他们连忙报官。 结果官府的人发现这艘船被火烧过,上面有尸首十五具。 又五天后,又有一艘船发生了同样的事,这一次死的人是十个。 连续两起货船无缘无故火烧人亡,当地县衙也是感到棘手,所以只能请求刺史衙门帮忙,因此杜构亲自调查此案。 他专门安排衙役,在漳河流域巡查。 可途径慈州的漳河很长,衙役骑马走一遍也得需要数个时辰,没法兼顾所有区域。 最终,在十天后,又发生了一起火烧人亡之事。 不过这一次,出现了一个幸存者。 巡逻的衙役在岸边救下幸存者后,通过郎中治疗,幸存者醒了,但他醒了后,精神却很不正常,嘴里只有一句话——“鬼!别杀我!” 当杜构询问这个幸存者,所说的鬼指的是什么时,幸存者说出了一些人名。 而这些人名,直接让杜构等人毛骨悚然,因为他说的人名,赫然是第一艘沉船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诡异消失的那些船工。 杜构向幸存者询问那些船工的情况,可幸存者又开始惊恐的大喊鬼和别杀他之类的话,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些消息,后来不胫而走,在慈州内掀起了极大的恐慌,更是让当地的人对漳河称之为鬼河。 而原本几乎每天都有货船通行的漳河,也因为这诡异的事,货船数量急剧减少,到最后,甚至十天都没有一艘船通行,这对慈州的商贸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杜构担心若继续下去,恐怕再也没有货船愿意前来慈州,更担心流言会造成更大的影响,所以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请求林枫帮助。 林枫将案情告诉了自己等人后,便说:“慈州的鬼杀人之事,和我们之前提过的已经死去的人,又忽然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样……很可能就是王寺正所说的鬼,而且慈州的闹鬼之事不止这一起。” “之前和莱国公辞别时,莱国公专门询问过我闹鬼之事都有哪些可能,并且告诉我说慈州近些年一直都有各种闹鬼传闻出现……下官觉得,这未必是空穴来风,所以我准备亲赴慈州查探。” 因为现在没有明确的方向,且林枫原本的调查也是需要各地实地探查,既然都要耗费时间,那不如选择近在眼前的,有一定概率的案子。 所以萧瑀他们一听林枫的话,便都赞同了林枫的决定。 只是林枫后来又说,如果慈州之案,真的和四象组织的鬼有关,他若前往慈州,一旦被四象组织得知,很可能会让四象组织感受到极大危机,四象组织要么会想方设法截杀他,要么干脆提前行动,免得秘密真的被他识破。 故此为了稳妥起见,林枫想要秘密前往。 可现在林枫又是四象组织的眼中钉,忽然消失,四象组织必然会发现,因此他们四人商议后,便决定用上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复刻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金蝉脱壳之法! 当时原大理寺丞林枫,为了逃脱罪责,将还是乞丐的林枫给弄到了大牢,从而替代他,来了一招瞒天过海……所以,林枫为什么不能也用这一招呢? 正好,在赵德顺案里,假赵嫣然就通过化妆易容之法,伪装成了真正的赵嫣然,瞒过了所有人,制造了赵德顺案……而现在假赵嫣然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什么都招了,让她帮忙画出一个林枫来,她绝对不敢拒绝。 因此……便有了眼前这个假林枫。 思绪回笼,萧瑀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看着眼前有九成像的假林枫,心中冷笑,如果林枫此行,真的查出了四象组织的秘密,那么当这一切揭晓后,当原大理寺丞林枫知晓林枫所用的瞒天过海之计就是效仿他害林枫的法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后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法子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快意。 萧瑀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向假林枫说道:“你且安心在这里假装忙碌便可。” “陛下特许伱不用参加常朝,你也就不用接触那些官员,而在大理寺内……林枫本就是一忙起来谁也不见,贪黑起早不分昼夜的性子,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你一整天不出这个房间也没人会多想。” “当然,本官也会配合你,吩咐不让人来打扰你,这样你不与其他人接触,便能最大程度的确保不会暴露。” 假林枫连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萧瑀看着麻利行礼的假林枫,抿了抿嘴,旋即摇了摇头,虽然样貌有九成像,但气质相差还是太大了,林枫那种玩世不恭又能掌握一切的自信洒脱,非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出来的。 “好在他不用和其他人接触……” 萧瑀视线看向窗外,只见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是一个好天气。 “希望一切顺利……” ………… 两天后。 行驶在宽阔的漳河上的货船上。 雷霆在空中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船工们连忙以手挡在脑袋上,蒙头冲进了船舱内。 因为不是客船,船舱空间并不大,随着船工冲进船舱后,里面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即便再拥挤,这些船工也只是挤在一起,将对面角落处的空间给让了出来,没有靠近。 而那里,此时正有三人。 一人是身材魁梧,身着劲装的男子,此刻他正抱着膀子,站在角落的桌子前方,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船工。 这个男子着实是长得太魁梧,比这些船工要高足足一到两个脑袋,此刻一脸凶相的模样,船工根本不敢靠近。 在魁梧男子后方的桌子旁,则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华美繁复的褶裙,身材窈窕,只是脸上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可只是从那双目若秋水的漂亮眸子也能看出,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自从这个女子登船后,船工们没少偷偷去看她。 可这个女子却从未给过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她登船后,不是看风景,就是和眼前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谈笑风生,那双美眸,与书生交谈时,视线从未离开过书生。 那绵绵好感,便是这些粗鲁的船工都能看得出来。 “你们说,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单独和男子出来,就不怕坏了名声吗?” 船工们一边拧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小声的八卦。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有成婚呢?也许已经是夫妻了。” “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肯定没成婚。” “成没成婚跟我们没关系,别乱嚼舌根,万一被听到了,那个护卫找你们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这声音一响起,众人下意识看向那个满脸凶相的护卫。 看着护卫都要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不由缩了缩脖子,顿时噤了声。 他们觉得,这个护卫一拳下来,自己脑袋可能直接就要被打烂。 惹不起,惹不起。 而随着八卦声音的消失,暴雨击打船舱的声音,顿时更加清楚了。 感受着狂风骤起,吹的货船晃动,这些船工脸色都不由得露出了紧张之色。 有人忍不住道:“你们说,这鬼河……不会真的有鬼吧?我听说三天之前,又有一艘货船船毁人亡了……我们,我们不会有事吧?” 听着这个船工的话,其他船工脸色也都跟着一变。 慈州段漳河闹鬼之事,早就在他们这些船工中传开了。 接连四艘货船诡异出事,只有一个幸存者,幸存者还疯了,这让他们这些吃航运这碗饭的船工们,都内心惊悚的不行。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绝对不会走漳河慈州段这条航线。 只是这艘船的货催得紧,他们必须准时送达,而想要准时,除了走漳河,没有别的选择。 再加上货主给的运输钱是平常的五倍……诸多因素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走漳河航线。 原本他们觉得,他们大白天通过这里,应该不会有问题,毕竟鬼又不会白天出现。 可谁知道,天空毫无预兆的突然乌云聚拢,接着就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现在外面阴暗的就和黑天一样,再加上船晃得厉害,好像随时就要倾覆,他们都不由想起水鬼杀人之事。 着实是这一切,太让人心里没底了。 “别……别胡说。” 有船工咽了口吐沫道:“现在是大白天,水鬼不会出现的,再说我们和那些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做鬼也没必要找我们麻烦。” “都航船了这么久,你没听过水鬼的传说?这些水鬼只有将其他人拉下水弄死,才能让自己得以投胎转世……他们为了投胎转世,怎么会管活着的时候是否和我们有仇?”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 “你才二十五岁,老母竟然七十岁了,失敬失敬。” “你老母……” ………… 船工们紧张之下,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使得他们的话,也传到了对面角落。 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他有着两撇小胡子,肤色略黑,眼角有一颗泪痣,看起来样貌并不出众。 此时听到船工们慌张的话,笑吟吟看向对面双眼若秋水的女子,道:“蔓儿姑娘,怕吗?” 萧蔓儿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剪水瞳看着眼前仍旧看不习惯的脸庞,轻声道:“世上本无鬼怪,所谓的鬼,都在人心。” 伪装过容貌的林枫闻言,直接哈哈一笑,道:“还是蔓儿姑娘看的透彻,比这些大男人冷静多了。”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称赞,却是眨了眨眼睛:“这番言论,还是林寺正你以前查案时说过的,我只是转述林寺正你的话……所以林寺正夸我,实际上是在夸你自己吧?” 她眸中闪过慧黠之色,笑道:“没想到林寺正还是一个喜欢自夸的人。” 林枫没想到萧蔓儿竟然会设计取笑自己,不由得失笑摇头……这姑娘,和自己朝夕相处三天后,已经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在收到杜构书信的当天,就偷偷离开长安了。 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独自一人秘密赶赴慈州。 结果赵十五一听,直接就从床榻上翻身跳到了地上,非要跟随自己前去。 自己担心赵十五的伤,不愿让赵十五和自己奔波,可赵十五却说他受伤不重,都是普通的皮外伤,用了太医署最好的药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边说着,赵十五一边举起了管家,将管家当杠铃用,差点没把管家吓死。 同时赵十五还说,如果自己不带他去,他就天天举管家,直接吓得管家也连忙帮赵十五劝说。 林枫见赵十五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伤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可,心中不由感慨,赵十五的恢复力真是恐怖,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便没有再拒绝。 毕竟对他而言,赵十五的安全感要远高于其他人。 如果在半月庵和东宫,有赵十五在身旁的话,哪还用得着他亲自出手对付韩霜霜,哪用得着他防备着莫万山那些侍卫。 至于萧蔓儿,则是萧瑀硬要自己带上的。 按照萧瑀的话来说,他在慈州有一个远亲,这个远亲在慈州颇有势力,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上忙。 所以让萧蔓儿跟着自己前来,有萧蔓儿做中间人,可以帮林枫更好的动用这个远亲的力量。 林枫当时就想说,只要萧瑀写一封信,到时候自己持信拜访,哪用得着麻烦萧蔓儿跟着自己长途跋涉。 可还未等自己开口,萧瑀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拒绝一样,根本不给自己还口的机会,直接就派人去叫萧蔓儿了。 林枫见状,突然就开窍了,也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一路上他们先是乘坐马车,向邯郸方向走,同时沿途派人打探消息,寻找去往慈州的船只。 结果昨天正好打探到有一艘货船要通航慈州方向,便想方设法以钱开路,挤进了这艘货船。 之所以寻找船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出事的都是走漳河的船。 想要查明水鬼杀人的真相,至少该沿着出事的货船走过的路走一遍,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万一运气好,遇到水鬼又来杀人了,那就更妙了。 不过直到他们入了慈州界,也没发生任何意外,这让林枫都准备放弃了。 可谁知,刚进慈州不久,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听船工们的话,也许还有戏? 他一边支起耳朵偷听船工们的交谈,一边笑着看向萧蔓儿,道:“蔓儿姑娘对慈州的案子也有一些了解了,你觉得水鬼杀人的真相是什么?” 萧蔓儿明亮的眼眸轻轻转了转,面纱下的朱唇轻抿,道:“也许第一艘沉船那十三人并未身死,他们借助某种法子避开了农人的视线,偷偷逃了……” “后来杀人者,都是他们,所以幸存者才会看见他们。” 林枫微微点头:“有道理。” 萧蔓儿秀眉微挑,道:“林寺正觉得不是这样?” 萧蔓儿对林枫的了解,远超过林枫对她的了解,毕竟她早就通过萧瑀关注过林枫的断案。 所以她很清楚,林枫每每这样说,往往后面都会加上一句“但是”。 林枫笑道:“是否如你所说,我也不确定,但目前所无法解释的疑点,让我对这种可能性持有一定的怀疑。” “疑点?”萧蔓儿道:“什么疑点?” 林枫道:“第一,如果他们真的偷偷逃了,那他们藏在何处?” “案发之后,县衙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他们第一时间对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家、庄稼地、和山林进行了搜查,结果并未搜查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这艘船上可是有足足十三个人,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可不少,想要彻底隐藏起来,并非易事。” “第二,这人的身份都已经得到了确认,他们就是一直跑航线运输的船长和船工,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和动机,要毁掉自己一直赖以生存的船,去过刀口舔血的生活?” “并且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后续船毁人亡的那些货船内,衙门去检查过,并未发现货物有任何缺少,那里面的货物不乏一些十分贵重的丝绸陶器,甚至还有金银玉器,可是里面的东西却一个没少……如果真的是那十三人所为,他们杀人却不夺宝,那为何要杀人?动机是什么?” 萧蔓儿漂亮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她点头道:“如此说来,的确处处充满着怪异,难道不是他们十三人所为?可若不是他们所为,为什么幸存者会见到他们?而且他们的尸首又哪去了?” 林枫摇了摇头,他转过身,视线看向那些挤在一起,满脸惊慌的船工,平静道:“如果我们运气好,水鬼选择了这条船,那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换个口味,写点水上的故事,希望接下来的案子能让大家喜欢。 新年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令人震撼的断案之法,瞬破真凶之秘!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持续了足足一刻钟,然后便如毫无预兆的出现一样,十分突兀的就消失了。 原本白天变成黑夜,狂风吹的货船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倾覆一样的末日景象,在一刻钟后,便戛然而止。 刹那间,乌云退散,风和日丽了起来。 阳光通过窗弦照射进船舱中,迅速让暗沉的船舱陡然明亮,原本惊慌紧张的船工们,也在一愣之下,直接欢呼了起来。 “水鬼没有来!我们还活着!” “哈哈哈,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我们太幸运了,水鬼没有选择我们。” 他们一边劫后余生的欢呼,一边向船舱外跑去,要去迎接暖阳,尽情高歌。 林枫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水鬼没来。” 萧蔓儿掩唇轻笑:“这话若是被他们听到,绝对得把我们赶出去不可。” 林枫笑道:“如果水鬼真的盯上了他们,那么我们在这艘船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安全的时候,可如果我们走了,水鬼再来,他们那才是真的危险……” 萧蔓儿想了想,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魁梧挺拔,也进行了简单易容,使得本就有震慑力的长相,显得更加凶相毕露的赵十五,微微点头:“倒也是,赵勇士武艺绝伦,寻常毛贼根本无法近身,有他在,就不是水鬼杀人,而是真的要变成水鬼了。” 不愧是林寺正看上的夫人,眼力就是厉害……赵十五嘿嘿一笑:“夫人……不,萧小姐谬赞,赵某也就是有一身蛮力而已。” 夫人……林枫看了一眼赵十五,暗暗点头,不愧是近朱者赤,赵十五越来越会说话了。 夫人……萧蔓儿美眸瞥了林枫一眼,暗道不愧是近墨者黑,连老实巴交的赵十五,都会装模作样通过假装说错话来辅助了。 赵十五见林枫和萧蔓儿的表情有些奇怪,暗自茫然,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为什么他们是这样的表情。 萧蔓儿决定不和林枫与赵十五计较,她看向林枫,道:“水鬼没有来,我们也到慈州地界了,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伸了个懒腰,神色从容,明显早有计划,他说道:“到了慈州口岸后,就下船吧,然后你先去亲戚家,我和十五想办法与莱国公秘密碰面,了解一下水鬼案的具体情况……书信篇幅有限,对案子的更具体细节我还不够清楚,我需要当面询问。” “而且这些船工说三天前又有货船出事了,这正是我们收信离开的时间,三天时间不算久,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从这艘船上查找一些线索……所以接下来我准备想办法登船探查。”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想了想,刚要点头。 可就在这时—— “啊!!!” 一道惊恐的尖叫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接着就听到混乱的声音响起。 “王叔,王叔死了!” “水鬼,一定是水鬼干的!” “水鬼真的来了!” 听到这些惊呼声,林枫与萧蔓儿两人眸光皆是一凝。 这些船工称呼的王叔,就是这艘货船的船老大,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船长。 林枫他们之所以能进入这艘货船内,就是通过钱财打动了船老大王衡,让王衡破例让带他们航行。 此时听到船工的惊呼声,林枫眸光一闪,当即起身,道:“走,过去瞧瞧……” 刚走两步,他又道:“十五,保护好蔓儿。” 赵十五一听,连忙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萧蔓儿身旁。 萧蔓儿见林枫焦急情况下仍不忘关心自己,面纱下的唇角轻轻上扬。 几人快步离开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这时,林枫就发现靠近桅杆的地方,围满了船工。 他们迅速赶到,就听到船工们恐慌的声音。 “那图案……一定是水鬼做的!只有水鬼在杀过人后,才会在额头上留下这个图案!” “原来水鬼真的来了……” “怎么办?王叔被水鬼杀了,水鬼会不会还要继续杀我们啊?” “快靠岸,只有下了船才能活,在船上水鬼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可这岸边太浅了,不能靠岸,最近的靠岸之地是临水县。” “那还等什么,加快速度,去临水县!” 船工们一边紧张的发抖,一边快步跑远,就要去控制货船加速去临水县。 “等一下!船现在不能开走。” 可就在这时,林枫一道声音,直接叫停了船工。 船工们皱眉看向林枫。 有人道:“你们干什么?不走?不走留下来被水鬼杀害吗?” “没错,你们什么都不懂,伱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危险!” “让你们乘坐我们的船,本就是破例了……现在你们休想害我们!” “别管他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船工们都被水鬼杀人的传言给吓坏了,此刻根本不听林枫的。 可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起。 赵十五直接随手拎起一个箱子,砰的扔到了这些船工面前。 同时,魁梧的身躯,两步就冲到了他们的前方,他双手握拳,目光森然,配合着脸上被贴上的刀疤伤口,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他冷冷道:“我看谁敢走!” 以前跟着林枫破案,多数都是和官员相关的案子,赵十五很难有发挥的机会。 今天,在这些普通船工面前,他终于得以发挥自己的优势。 那小山般的身躯,战场上生死间磨砺出来的血腥气息,还有那杀过人的森然杀意,再配合易容后更加狰狞的脸庞,简直就是一尊魔神。 他站在这里,一声大喝下,直接将这些船工吓得脚下就仿佛是粘上了胶水一样,果真一步都不敢动了。 “你……你要干什么?” “你要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就报官了。” “没错,而且我们人多,我们不怕你。” 这些船工纷纷开口,只是那语气充满着紧张,哪有一点不怕的模样。 果然,暴力永远是最简单的让人冷静下来的方法……林枫看向紧张警惕的船工们,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拦住你们,并非是想对你们做什么。” “只是船老大刚死,真凶尚未抓到,你们若直接将船开走,所有人再散开……那很可能会导致线索被破坏,万一因此找不到线索证据,无法找出真凶,还如何为船老大报仇?” 刚刚从这些船工之间的缝隙里,林枫瞥到王衡心口上正扎着一柄匕首,大概率是他杀。 所以,绝不能让人群散开。 而且他也不确定真凶是否会将重要物证扔到水里,万一就此离开,再想返回寻找可就困难了。 因此种种,他必须要先进行探查,确定好自杀他杀,初步验尸和搜查完线索后,才能让船离去。 可这些船工闻言,却满是质疑。 “王叔额头上的图案,就是水鬼杀人后会留下的图案,一定是水鬼杀人,哪还需要查?” “没错,而且王叔双手握着匕首,匕首插进心口,很明显是水鬼附身,让他自尽的,这明摆着的事,你还说什么他杀!” “再说你们一个书生,一个护卫,一个大家闺秀……你们怎么寻找线索?怎么去找真凶?” “就是,还是赶紧靠岸,到时候我们去报官,官府的人直接就来调查了,他们可比你们有经验多了,你们就别拦着我们了,万一水鬼又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群情激奋,水鬼的死亡威胁就在眼前,使得他们哪怕面对赵十五,也渐渐鼓起了求生的勇气。 再加上他们对林枫三人毫无信心,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查案,更别说破案了。 “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吵吵嚷嚷。” 这时,从船舱旁的楼梯里,走出了三人。 为首之人眉头紧皱,一脸不解的看向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众人。 船工们看到此人,双眼顿时亮起,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忙道:“小掌柜,你可算来了,王叔出事了,他被水鬼杀了!” “什么?” 被称为小掌柜的男子一听,脸色陡然大变,他直接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 船工们顿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小掌柜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看向躺在桅杆下的王衡,全身在这一刻剧烈颤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 他突然冲了过去,用力摇晃王衡的尸体。 感受着尸体带来的冰冷温度,他眼中彻底没了希望,泪水直接滴下。 跟着他前来的另外两人,也都是满脸惊愕和惊慌,同时眼中也都充满着悲伤。 王衡在船工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小掌柜,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否则水鬼若是还要继续杀人,我们都活不了。” “没错,我们得赶紧离开。” “可这些外来人却不让我们走,还说什么要找出真凶的可笑之话,小掌柜,你说句话,我们都听你的。” 小掌柜名叫王环,乃是王衡的亲侄子,王衡曾有一个娘子和一个儿子,可前几年因为一次意外,妻儿双亡,使得王衡成为了孤家寡人。 好在王衡的兄长见弟弟受到的打击太大,想了想,便将自己儿子送到了王衡手下。 其兄长的意思是将王环过继给王衡,让王环以后给王衡养老送终。 可王衡担心王环会因此认为是兄长抛弃了他,不想让王环以后分家产,所以拒绝了兄长的好意。 但他也将王环带走了身旁,虽然王环没有过继过来,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将王环真正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因此船工们都很有眼力见的称呼王环为小掌柜。 现在王衡死了,王环自然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主心骨。 王环听完船工的话,走到众人前方,目光扫过一脸凶相的赵十五,最终将视线放在了书生打扮的林枫和美貌的萧蔓儿身上。 他拱手道:“叔叔让你们上船,那你们就是我们的贵客,于情于理,我们也该照顾你们的感受。” “但现在情况不同,事出紧急……我不知道叔叔究竟是否是被水鬼杀死的,可我知道,只有立即靠岸报官,只有迅速让官府来调查,才能查明一切。” “故此,还望两位贵客不要阻挠,否则我们只好不讲待客之道了。” 听着王环的话,船工们也纷纷捡起一些工具,全都怒瞪着林枫几人。 林枫见状,眼眸微微眯起。 看来王环在船工心中的地位不低,号召力很强……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有了主心骨,只需要将主心骨说通便可。 他说道:“我的理由刚刚已经说过了,可是诸位看起来不太相信我们。” 王环皱眉道:“你说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你们一不是官府中人,二又没有查案之能,我们如何相信你们?听你的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只有找官府才最为合适。” 其他船工也都重重点头。 可林枫闻言,却是笑道:“你们可知她是谁?”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萧蔓儿。 萧蔓儿见林枫将众人目光引向了自己,先是微微一怔。 但聪慧的她,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与林枫对视一眼,然后晶莹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淡淡道:“家父大理寺卿。” “什么?” “大理寺卿?” “你是大理寺卿的女儿?” 听到萧蔓儿的话,一众船工们直接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讶、意外和不敢置信。 他们着实是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机会和堂堂大理寺卿的女儿坐在同一艘船上。 那可是大理寺卿啊,三品重臣,一个喷嚏都能喷死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大官。 甚至别说大理寺卿了,就算是一个县令,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敢想的。 原本他们还会因为萧蔓儿的漂亮不时去偷偷看萧蔓儿,可此刻一听萧蔓儿的身份,他们连忙低下了头,别说偷看萧蔓儿了,他们此时恨不得扣下自己的眼睛,暗骂自己之前怎么敢去偷看大理寺卿的女儿的。 如果被大理寺卿知道,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环脸上也是难掩意外之色,不过他一直被王衡培养带在身旁,而王衡走船少不得要打点各种关系,因此王环也是和各地官府的人打过交道的。 所以他虽然意外惊讶,但不至于如这些普通船工一样头都不敢抬起。 他看向萧蔓儿,道:“不知小姐可有证明之法……不是小民怀疑小姐的话,着实是小姐的身份,太过不同寻常。” 萧蔓儿淡淡道:“我萧家的世代相传的玉佩算吗?” 说着,她视线就看向了林枫。 林枫先是不解,可下一瞬立即明白了萧蔓儿的意思……萧家世代相传的玉佩,不会是萧蔓儿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吧? 可那不是萧蔓儿出生时,萧瑀专门让人给她定做的吗? 林枫心中虽疑惑,但表面上丝毫不显。 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了玉佩,递给王环,道:“看看吧。” 王环连忙双手捧起,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 玉佩通体澄澈,入手温润,上面写有一个古篆的“萧”字。 虽然王环不知道萧家的家传玉佩是什么样的,但他跟着王衡这么多年,也练出了眼力。 他能够知晓这枚玉佩究竟有多贵重,这绝非普通人家所能买得起的。 思于此,即便无法确定萧蔓儿是否真的是萧瑀之女,他也知道萧蔓儿必然出身尊贵,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他连忙将玉佩送回,道:“原来真的是萧小姐,小民为之前的无礼,向萧小姐致歉。” 萧蔓儿声音悦耳,但又带着一丝贵气和疏离,道:“你们之前不知我的身份,且事关重大,我能理解。” 林枫见萧蔓儿震慑住了众人,趁热打铁道:“萧小姐从小就被萧寺卿教导,身为萧家人,要有一颗律法严明,追寻真相的心,所以萧小姐受到萧寺卿影响,对查案断案之事很感兴趣,也学得了萧寺卿的一身查案本事。” “而且不久前,萧小姐还和大理寺正林枫,没错,就是那个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神探林枫一起破获了两起案件,名震长安。” “故此,你们说我们不会查案,着实是小瞧了萧小姐,甚至就是小瞧了萧寺卿。” 见林枫直接上升到小瞧萧瑀的程度,王环等人脸色都是一变。 萧蔓儿毕竟只是萧瑀女儿,没有官身,他们可以怀疑,可萧瑀那可是堂堂三品大理寺卿,主管审判的最高官员,若他们承认自己怀疑萧瑀,那真的和找死没有两样。 他们连忙摇头,直称不敢。 萧蔓儿视线则轻轻瞥了林枫一眼,她很好奇,林枫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称他自己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神探的? 林枫见萧蔓儿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老脸不由一红,为了这个案子,他真是付出了太多,如果这真的和水鬼有关,杜构必须得给自己足够的补偿。 萧蔓儿见林枫竟然红了脸,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内异彩连连,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王环等人,语气疏离又矜贵道:“若是家父知道我遇到了案子,却眼睁睁看着现场被破坏,线索离我而去,绝对会责怪我的。” “所以……王公子,能让我先调查一下吗?时间不会太久,我调查后,就让你们继续行船去报官。” 王环闻言,连忙道:“当不起萧小姐的公子之称,萧小姐直呼我名就行。” “至于调查……”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一咬牙,道:“就听萧小姐的,萧小姐尽管去查……只要别耽搁太多时间就行。” 其他船工闻言,脸色都是一变,可一想到萧瑀的名头,他们又只能点头,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水鬼固然可怕,可得罪了朝廷命官,一样可怕。 萧蔓儿点了点头,道:“多谢,接下来大家就在原地休息一下吧,不要乱走,待我检查过后,大家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说完,她便向林枫微微挑头,道:“随我查案。” 别说,萧蔓儿现在这劲,颇有种后世女总裁的高贵霸道感。 林枫笑道:“全听萧小姐吩咐。” 几人直接绕过众人,向王衡尸首行去。 一边走,林枫一边低声道:“你送我的玉佩,真的是你萧家的传家宝啊?” 萧蔓儿明眸斜了林枫一眼,道:“即便是大度如父亲,若知道我将传家宝送给了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也会打断我的腿,可现在我的腿安然无恙。” 真是幽默……林枫不由擦了下脑门上的汗,萧蔓儿聪明起来,有时还真是难以招架。 “你可得好好努力查案。” 萧蔓儿继续道:“我为了配合你,连父亲的老脸都用出来了,我活了近二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以身份压人……若是查不出真相,被父亲知道,我可能没事,你就等着被父亲骂吧。” 没事,萧瑀敢骂我,我就给他出选择题……林枫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白白为我付出的。” 听到林枫这句话,萧蔓儿端着的架子迅速回落,她偷偷向后看了一眼,见赵十五挡在他们身后,冷眼盯着那些船工,便低声道:“我刚刚的表现还行吧?” 林枫也偷偷竖起大拇指:“比我想象中好得多。” 萧蔓儿眼眸顿时弯起,可她又担忧道:“你是偷偷前来的,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会不会影响你?” 林枫笑道:“放心吧,长安城内还有另一个我不舍昼夜的干活呢,没人知道我离开了长安……而你来探亲的事,知道的人很多,这不算什么秘密,就算消息传出去,其他人也只会认为你喜欢多管闲事。” “更别说四象组织也未必会关注你,比起我和萧公来,他们顶天了解一下萧公家人去哪了,不会太盯着你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林枫没说,就算四象组织真的因此怀疑自己,那消息传回长安也得三天后了,四象组织想阻拦他针对他,安排力量也至少需要三天……这就是六天时间了,而六天时间,对他来说,如果这里真的有四象组织的秘密,也足以让他找到不少线索了。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萧蔓儿闻言,确定一切还在林枫的掌控中,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王衡的尸首旁。 林枫蹲下身下,查看王衡的尸首。 他一边观察尸首,一边道:“害怕吗?” 问题刚问出,林枫就见到一只素白的玉手,直接落在了尸首上,在一板一眼的翻找检查。 林枫怔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在半月庵时,萧蔓儿见到尸体时那激动的样子。 他不由摇头笑道:“我都忘了……你完全不怕的。” “这也好,那你就假装验尸,这样他们更不会怀疑。” “什么叫假装验尸?”萧蔓儿眉毛微蹙,对林枫的话不满意,道:“父亲给我讲述的案子有很多,我自己也看过不少相应的书籍,我还是懂一些验尸的。” 一边说着,她视线一边扫过尸首,道:“死者衣衫不整,上衣衣襟存在扯动的痕迹,初步判断在死之前,与人打斗挣扎过。” 这时,她将死者的袖子向上撸起,道:“右手手臂上有红肿痕迹……左臂上也有两处伤痕,确认与人搏斗过。”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真的懂验尸?” 萧蔓儿轻轻哼了一声,道:“父亲教过我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书里也介绍过一些……不过我知道的还是有限,远比不过真正的仵作。” 林枫笑道:“比起其他女子来,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还是有些笼统,不够细致。” 萧蔓儿秀眉微蹙:“笼统?” 她不解看向林枫。 林枫指着王衡右手上的红肿痕迹,道:“这种损伤被称为‘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萧蔓儿神情茫然。 林枫点了点头,道:“所谓的生活反应,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受伤后,伤口上会有出血、充血、淤血、红肿的表现,同时创面创周发红,仔细一看里面有血痕。” “就如这个损伤一样,它有轻微红肿迹象,周围发红,这就是生活反应。” “而生活反应,重点在生,也就是说,这种反应只有活着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王衡右手伤痕,道:“这是他生前造成的。” 萧蔓儿漂亮眸子内不断闪过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后,她就仿佛是汲取了营养的花朵一样,双眼十分明亮。 “原来是这样,父亲完全没和我说过,书里我也没见过。” 林枫笑道:“萧公毕竟不是专门的仵作,而仵作地位不高,很少有人著书,写书的都不是真正的仵作,你不知道也正常。” 后面林枫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除非这个人是宋慈,宋慈的话,专业的著作就有了。 “你刚刚说生前造成的伤痕,那是否也存在死后造成的伤痕?” 林枫闻言,不由道:“蔓儿果真聪慧至极,能举一反三。” “不错,的确存在死后伤痕。” “什么样的伤痕是死后伤痕?”萧蔓儿连忙询问。 林枫说道:“死后伤痕,没有生活反应,死者磕碰受伤的地方不会有明显的出血,也就是说,受创的地方和周围色泽不会有明显的变化……” “就如……”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重新撸起死者左臂的袖子,指着刚刚萧蔓儿说过的两处伤痕,道:“就如这两处伤痕,没有红肿,没有出血,创面和损伤周围色泽没有变化。” 萧蔓儿听着林枫通俗易懂的讲述,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这两处伤痕是死后受创导致的,我刚刚根据它们说死者与人搏斗和挣扎过,其实根本就错了。” “它们完全不能证明死者是否搏斗过,只能证明……” 突然,萧蔓儿话说到一半,那双漂亮灵动的眸子,陡然一怔。 继而她直接瞪大眼睛,脸上带着激动和意外的看着林枫,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是在这里……” 林枫明白萧蔓儿的意思。 在萧蔓激动的注视下,他轻轻颔首,道:“死后磕碰伤痕明显……凶手能行凶的时间有限,又要防止被人发现,这里没有遮挡,只要有人离开船舱,一眼就能看到这里……所以凶手绝不敢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也就是说,他不会在杀了死者后还浪费时间去虐尸,这里大概率……” 林枫抬起头,视线扫过整个宽阔的甲板区域,最后视线落到了只有一条来到这里的船舱旁的楼梯内,声音不急不缓道:“……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在其他地方杀人,然后于此抛尸,移尸过程中尸体有所磕碰,留下伤痕。”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俏丽的脸上难掩震撼与敬佩之色。 只是凭借两道伤痕,眨眼间,林枫就破解了此案最大的一个难题。 他真的让自己每一次,都能生出全新的惊艳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发现!四象组织关键的线索! 林枫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看向死者的手。 这时他便发现死者的左手指尖是黑色的。 想了想,林枫抓起死者的左手,轻轻一拉,尚未僵硬的手就从匕首上离开了。 他仔细查看着死者的指尖,道:“好像是墨迹。” “墨迹?” 萧蔓儿道:“案发之前,他在写字?” 林枫想了想,道:“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尖全部染黑,应该是这三根手指不小心全部伸进了砚台内造成的。” “怎么会伸进砚台……”萧蔓儿明亮的眼眸微微闪动:“难道是凶手要杀害他时,他正好在写字,所以在搏斗过程中,手指不小心伸进了砚台内?”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也有可能是刚刚那狂风暴雨造成的……别忘了刚刚那突然而至的狂风骤雨,让船摇晃的厉害,若是当时他正好站在桌子旁使用笔墨,那么船突然摇晃,使得他站立不稳,手指触及砚台也是有可能的。” 萧蔓儿点了点头,道:“的确存在这种可能。” 林枫放下左手,又抓住王衡的右手,一边向一侧拉动,一边道:“具体如何,稍后去船老大房间查探就能知道……” 说话的同时,林枫又仔细检查了下王衡的右手,确定王衡右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放下了右手,同时视线向王衡心口处的伤口看去。 只见死者的心口位置,正刺着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刃部分已经完全没入伤口,外面只留下刀柄部分。 一些鲜血顺着伤口缓慢往外流,但流出的鲜血不多,仅仅将伤口周围的衣衫染红。 林枫想了想,将伤口周围的衣服撕开,得以看到被衣服遮掩的伤口的具体情况。 道:“只有一处伤口……伤口与匕首刀刃严丝合缝,血流不多,可以确定凶手只刺出了这一刀,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匕首,否则鲜血流的会更多,伤口也不会如此完整,与匕首之间必有缝隙。”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大脑在迅速转动。 她本就是聪慧要强之人,与林枫一起经历案子,自是希望能帮到林枫。 沉思片刻,她忽然道:“刚刚我们的推断,死者在死前反抗过,所以正常来说,在他挣扎反抗的过程中,匕首多少都应该受到影响,至少在用力时,伤口的鲜血绝对会流出更多……可是这伤口周围的鲜血这般有限,匕首也完全没有刺入之后被晃动甚至拔出的痕迹,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确实奇怪。” 林枫对萧蔓儿提出的问题表示赞同。 他视线看着死者,道:“所以不出意外,这匕首,要么是死者失去反抗之力时刺进去的,要么干脆就是死者死之后刺进去的。” “也就是说……” 林枫道:“死者身上绝对还有其他的伤,即便不是致命伤,也绝对能让他失去反抗之力。” 萧蔓儿一听,连忙观察死者。 他们视线先是扫过死者的上身与腿,衣服上没有其他血迹,没有明显伤痕,很明显问题不在这里。 两人又将视线看向死者的脸。 这时,死者额头上的一个特殊图案,便映入眼帘。 只见王衡的额头上,有着两横两竖的血痕,这两横两竖组成了一个类似于“井”的字。 不过因为这血痕不规整,是否代表着井字,林枫并不确定。 刚刚这些船工之所以笃定的认为王衡是被水鬼杀死的,就是因为这些血痕。 按照传言,之前那些货船上的死者,在被发现时,额头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图案。 这算是水鬼杀人的标志。 所以一看到这个图案,船工们就吓得脸色煞白。 萧蔓儿道:“船老大真的是水鬼所杀的吗?”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蹙眉摇头:“我觉得大概率不是传说中的水鬼所为。” 萧蔓儿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水鬼至今为止,已经对四艘货船出手了,按照水鬼的习惯,他们只要动手,就绝对是屠戮所有人。” “可是我们这艘船,只有船老大一人身死,这不符合水鬼的行动习惯,一般犯下这种连续杀人案的凶犯,他们不会轻易改变习惯。” “所以,这更像是模仿作案,或者说是凶手制造水鬼杀人的假象,想要逃脱制裁。” 萧蔓儿想了想,旋即道:“这就是凶手抛尸在这里的原因?” “按照我们打听到的消息,还有莱国公的信,可以知道,那些被水鬼选择的货船,在他们杀过人后,会将所有人都搬运到桅杆旁,然后让他们仰面朝上,使得脑袋上的图案可以被人一眼发现。” 林枫笑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真凶抛尸哪里不好,非要抛尸在这里,而且还专门在脑门上刻上图案,甚至为了让水鬼更真实,还做出了鬼附身,让死者自己用匕首自尽的假象……当然,前提是我们得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真的不是水鬼所为。” 刚刚的一切都是推断,即便推断的可能性再大,也还是需要证据与线索作为支撑。 萧蔓儿打小就跟着萧瑀听案子,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她视线从额头继续上移,这时,她眸光微动,忙道:“他的头发有些不对。” 林枫闻言,直接来到死者脑袋的正上方,然后抬起死者的脑袋。 这时,林枫眼眸微微一闪:“最严重的伤,或者说致命伤,在这里。” 萧蔓儿也跟着看了过去。 便见死者的后脑处,头发因鲜血黏在了一起。 扒开头发,手指向上一按,能明显感受到后脑处的骨头有碎裂。 只是伤口没有特别大,鲜血流出的量不是那种大出血的样子,而且之前这里下过暴雨,雨水冲走了紧贴着地面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而雨停后,后续流出的鲜血又被死者头发和掉落一旁的幞头给完全挡住了,不抬起脑袋,移开幞头,根本看不见。 萧蔓儿道:“后脑被重物击打,导致脑内骨头碎裂,头部受到重创……后脑是我们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根据死者的后脑伤情,就算不死,也肯定重伤。” 林枫一边检查死者的后脑伤口,一边笑道:“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萧蔓儿闻言,眼眸不由微微亮起,林枫这话无疑是对自己的赞同和认可。 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可以如刚刚一样,补全我忽略或不够细节的地方啊。” 林枫笑了笑,道:“也好,那我就说一说你忽视的地方。” 萧蔓儿神情有些愕然:“真的有?” 迎着萧蔓儿诧异的视线,林枫说出了让萧蔓儿十分意外的话:“凶手应该是临时起了杀机,是激情杀人,而非是筹谋已久的预谋杀人。” “什么?” 萧蔓儿一怔:“为什么这样说?” 林枫说道:“伱看死者后脑的伤口处,这里有着一些黑色的墨迹,并且死者的头发上……” 林枫张开手指,指尖在王衡的头发上穿过,然后他将手面向萧蔓儿道:“你看,我的手上也有一些黑色的墨迹。” “死者头发上沾染了大量的墨迹,这不可能是意外沾染的,而被头发保护的伤口处,墨迹更是浸入到了肉皮内部,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看向萧蔓儿,缓缓道:“凶器就是砚台!” “而凶手如果有预谋的杀人,不可能拎着砚台来杀人,更别说这个砚台还磨过墨,里面还有墨水。” “所以,他只能是突然间动了杀机,正好眼前有一个砚台,故此他拿起砚台,直接向背对着他的死者用力砸去……” 说到这里,林枫的气质突然一变,那双眼睛给萧蔓儿的感觉,就仿佛是勘破迷雾,直接看到了迷雾之后的真相一般,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秘密,是能够瞒得过这双眼睛的。 “没错!” 林枫道:“死者当时绝对背对着死者……他因为某些话,或者某件事,让凶手十分愤怒,可是死者在这种情况下仍会背对着凶手,足以说明他对凶手是十分信任的!” “凶手是死者无比信任之人!” 萧蔓儿看着意气风发的林枫,忍不住道:“这个船里的人,应该都是他信任的人吧?” “不!”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船工与王衡,本质上是雇佣关系!他给钱,船工干活,这种关系的纽带是钱财利益。” “同时,王衡希望船工多给他干活,干的越多越好,而他则给出的工钱越少越好,这样的话,他就能赚更多的钱……而船工正好相反,他们希望自己干的越少,赚的越多越好,所以本质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的。” “这种情况下,在对方极度愤怒之时,船老大怎么可能会将后背交给对方?” 萧蔓儿十分聪慧,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言外之意。 她双眸不由微微瞪大,视线转向对面船工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上,忍不住道:“所以……你怀疑王环?” 林枫眯了眯眼睛:“至少他的嫌疑最大。” “暴雨之前,甲板上都是干活的船工,如果王衡的尸首在这里,他们绝对不会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王衡是在暴雨时,被凶手抛尸在这里的。” “而暴雨发生的那一刻钟内,多数船工都与我们一起呆在船舱内,只有船老大王衡,以及昨夜负责值夜的王环三人在房间内休息。” “所以杀人者,只能是王环三人之一。” 林枫一边说着,视线也一边看向船工里的王环三人,道:“这三人里,最受信任的,无疑就是王环。” 萧蔓儿秀眉微蹙,很明显,被家人保护的极好的她,很看重亲情的她,不是太愿意相信会是这个王衡的亲侄子,被王衡当成亲儿子接班人培养的王环杀的人。 可林枫的话,却又让她没法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理智盖过感性,说道:“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推断。” 林枫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寻找线索。” 说着,他直接起身,向萧蔓儿道:“蔓儿,你去问问王环三人,在暴雨时,他们在做什么。” 萧蔓儿明白林枫的意思,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前去问话。 而林枫则仍旧留在原地,一边继续验尸,确保自己没有疏忽,一边脑海里思考着水鬼杀人的案子。 水鬼每次杀完人后,都要将人抬到桅杆处……为什么非要抬到桅杆处? 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吗? 还有,水鬼在死者额头上刻出的图案,又有什么特殊含义?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四象组织做的,他们为何要杀掉那四艘货船上的人? 而且之前其他失踪的人,还有死后的鬼,都没有如这一次一样,如此高频率的出现作案。 如果真的是四象组织,为何这一次与往常如此不同? 如果不是四象组织,那自己就白白浪费这几天的时间了……所以,还是要抓紧所有时间,尽快查明一切,至少先确定是否和四象组织有关。 “不能在这艘船上耽搁太久,好在凶手是激情作案,毫无准备之下,定会留有破绽,破解应该不算难……” “另外……”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萧蔓儿送他的玉佩,眸光微闪:“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案子……” 正思索间,萧蔓儿走了回来。 林枫看向她,萧蔓儿摇了摇头,道:“王环三人里,只有王环有单独的房间,其他两人都住在通铺内,但他们住的是两个通铺的房间,所以三人都分处不同的房间。” “而暴雨时,他们都说在睡觉,后来船将他们摇晃醒了,他们就抓着柱子固定身体,不让自己摔倒,一直到船不摇晃了,才穿好衣服走出来,结果刚出来,就发现船老大死了。” 林枫笑道:“回答还真是一致。” 萧蔓儿道:“我是分开单独询问的,他们并未听到彼此的供词。”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不意外:“遇到暴雨,船剧烈摇晃的事,他们应该经常遇到,所以他们经验太丰富了,随口就能说出来……” 萧蔓儿赞同的点头:“看来口供是没用了,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林枫倒也不沮丧,他说道:“走吧,去船老大房间看看。”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进入了船舱旁的楼梯内。 楼梯途径船舱,再向下,还有两层,上面一层有一半是堆放货物的区域,另一半是船工休息的房间,最下一层则完全是堆放货物的区域。 只可惜在下雨时,船工们进入船舱后,将门关闭了,防止有人因为船剧烈摇晃甩出去,否则的话,真凶抛尸从船舱门口经过时,他们就能发现了。 王衡身为船长,有着自己单独的房间。 不过这个房间,因为刚刚货船的剧烈摇晃,使得里面十分狼藉。 一些书散落在地。 茶杯茶壶也都躺在地上。 凳子翻倒,桌子直接横在房间中间。 地面上还能看到一些毛笔、纸张。 这狼藉的样子,和强盗过境也没什么区别了。 “砚台在那里。” 这时,萧蔓儿突然指向桌子脚下的地面。 林枫看去,便见桌子右前方的脚下,正有一个灰色的粗糙石头砚台躺在那里。 他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砚台捡了起来。 可他刚拾起砚台,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萧蔓儿忙道:“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道:“凶手很谨慎……这不是他行凶的砚台。” “不是?” 萧蔓儿秀眉微蹙。 林枫道:“这个砚台里面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未干的水渍或者墨渍……暴雨停歇到现在没有多久,真凶就算清洗过砚台,水渍也不会完全干透,更别说整个砚台都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从死者的伤口可以看出,击打他的砚台肯定也沾了血,而这个砚台就是一块石头打造出来的,表面粗糙,鲜血一旦沾上就很难完全去除。” 萧蔓儿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的确不是行凶的砚台。” “那行凶的砚台呢?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一目了然,确实没有其他砚台了……难道凶手不是在这里杀的王衡?” 林枫仍是摇头:“是在这里行凶的。” 他伸出手指,指着前方地面,道:“你看地面上,有很多墨点,这些墨点呈放射状,很明显是被甩出去的墨水造成的。” “还有这里……” 林枫来到一处墨迹旁,蹲下身来,用手指在上面一抹,旋即抬起手,看着黑漆漆的手指,道:“墨迹大的地方甚至墨水都还没干,且这上面带着一抹微红,明显是血迹。” 萧蔓儿也学着林枫伸出白皙手指,抹了一下墨迹,然后将被墨水染黑的指尖放在眼前,她先是仔细看了看,指尖不顾墨水的漆黑轻轻捻了捻,又将其凑到鼻尖嗅了嗅。 “应该是徽墨。”她说道。 “徽墨?” 林枫挑了挑眉。 萧蔓儿向林枫介绍道:“徽墨有着‘香味浓郁,丰肌腻理,色泽黑润’的特点,且这徽墨应该是其中的最昂贵的那种,匠人在制造时,应该加入了麝香、金箔、珠粉等辅料,特征很明显。” 林枫前世倒是听过徽墨的鼎鼎大名,不过他记得徽墨是在唐安史之乱之后重心南移才火起来的,没想到萧蔓儿现在就知道徽墨。 看来萧蔓儿平常应该没少研究过这些。 他想了想,问道:“有多昂贵?” 萧蔓儿道:“现在文人使用的大多是北方墨,徽墨只在小圈子内使用,数量不多,自然贵重,更别说这墨还加入了本就是十分贵重的麝香、金片、珠粉,更是稀少昂贵,至少便是我,能用到徽墨都是借了父亲的光——它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在父亲生辰时所专门送的。” “所以王衡这么一个船老大,竟然会用这样昂贵的徽墨,着实是让我有些意外。”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那堆书簿和纸张,道:“无论王衡是怎么得到的徽墨,如此贵重之物,他也绝对轻易不会使用,所以他今天专门用这样的徽墨,恐怕是为了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来到满地的纸张旁翻找纸张。 萧蔓儿见状,也忙过来帮忙。 两人翻了一会儿,萧蔓儿突然道:“你看……” 林枫见萧蔓儿拿着一张纸,他接过纸张,便见纸张上有几行字,在最后一个字的后方,是一片墨迹晕染开的痕迹,很像是毛笔扔在了上面,所晕染成的样子。 看着纸张的内容,林枫和萧蔓儿对视了一眼。 两人神色,都有一些复杂。 萧蔓儿道:“看来……” 林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林枫收起纸张,刚要起身,忽然看到了书堆里,有一个蓝皮的书簿。 书簿上写着“货运日志”的字样。 他拿起这本书,随手翻了几下,便见上面详细的写着这艘货船在哪些天,运送了哪些货物,起终点是何地,走了多少天等十分具体的情况。 林枫迅速翻过,见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如同账本一样的日志,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要随手放下。 可就在这时,他手上动作忽然一顿,旋即迅速将书页向回翻动。 翻了两页后,林枫停了下来。 他视线连忙看向这页纸张上的内容,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这水鬼……难道真的与四象组织有关!?” “我没有来错!!!” 萧蔓儿见林枫神色有异样,不由道:“怎么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合上了日志,他小心的将货运日志放进怀里收好,然后起身摇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但还无法确定真伪,需要进一步确认……” “先不说它,它和此案无关。” 他看向萧蔓儿,道:“蔓儿,你对徽墨如此有研究,如果徽墨干了,或者沾到了其他东西上,你能分辨的出来吗?” 萧蔓儿笑道:“这要看多久了,如果时间久远了,肯定分辨不出来,但若是近期的,我可以试试……” “墨分五彩,有浓淡枯湿焦之分。不同的墨,有着很多不同之处,而且徽墨一般用的松烟,原料就与其他的墨不同,更别说这种最昂贵的徽墨上还加了金片麝香之类的辅料,与普通的墨差别还是很大的……如果是刚磨好的,我能轻松分辨,但干了的,我没试过分辨,也不确定能否真的分辨出来。” “无妨,有这些就足够了。”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直接点头,双眼满是笑意的看着她,道:“蔓儿,看来你今天要注定帮我大忙了,让真凶俯首认罪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萧蔓儿一怔。 林枫笑道:“我已经想到让他认罪的法子了。” 卡文了,卡过去后在写案子时,又不小心写的太复杂了,因为这个案子算一个过渡小案子,太复杂会导致篇幅过长,影响后面真正的大案节奏,所以又删了重写,结果就这个时候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结案!震动官府的推理,真相大白!(万字大章) “什么法子?” 萧蔓儿见林枫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双明眸顿时落在林枫身上,睫毛扑闪,充满着期待询问。 林枫笑了笑,道:“我的这个法子还有一个前提……走,我们去王环三人的房间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所说的情况,与他们房间的情况是否有出入,若我所料不错……” 他一把抓紧玉佩,将玉佩放入怀中,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道:“关键性的线索,就在真凶房间之中。” 两人迅速去检查王环三人的房间,因为林枫目标十分明确,所以即便检查了三个房间,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等他们离开最后一个船工的通铺房间后,时间也不过一刻钟左右而已。 萧蔓儿关上房门,脸上带着感慨道:“越是跟着你查案,我就越怀疑我父亲他们的本事……在你出现之前,父亲跟我讲述他查的案子,能三五天侦破,都值得他骄傲许久。” 林枫笑了笑:“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这个案子在凶杀案里,算是最简单的那种。” “激情杀人往往伴随的就是凶手杀人后的慌张,即便是处理后续之事,也很容易留下破绽,更别说当时货船又遭遇狂风骤雨,站都站不稳,他能将王衡移到桅杆处,并且制造出水鬼杀人的假象,就已经不容易了,再处理后续根本没有多少时间。” “因此种种,我才能迅速找出他来……相信若是萧公遇到这个案子,也肯定能和我一样。”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只是眨了眨眸,一副“你觉得我会相信伱?”的表情。 林枫见状,只得心中叹息一声,萧瑀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挽尊,我已经尽全力维持你的光辉形象了,但你女儿不信,我也没办法。 “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该结束这一场波折了。” 两人拾阶而上,迅速向最上方的甲板行去。 可还未走出楼梯,林枫和萧蔓儿表情便微微一变。 只见赵十五此时正守在楼梯口前,腰间武器出鞘,正一脸凶狠与警惕的盯着前方。 他全身肌肉紧绷,在沙场上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凶悍气息,毫不保留的释放着。 这样子,顿时让林枫意识到发生了变故,赵十五看似鲁莽,实则内心有着属于他的处事智慧,远比那些暴脾气的武夫冷静的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只是吓唬这些船工而已,他不至于真的连刀都拔出来。 难道是这些船工造反了? 林枫与萧蔓儿对视了一眼,迅速走出楼梯,来到赵十五身旁。 这时,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只见赵十五的前方,不是造反的船工……而是一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盯着赵十五的衙役。 至于那些船工,已然被衙役用绳子绑了起来,看那样子,似乎要将他们全部带走。 而此时这些衙役,已经将赵十五包围,正在一点点向赵十五挪动,看他们眼中那杀机,竟是真的动了杀意。 “怎么回事?” 林枫微微抬起左手,将袖口轻轻向上捋了捋,绑在左臂的轻型小弩已然启动了机关。 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若真的有人要伤害他和萧蔓儿,林枫不会手软。 一边向赵十五询问,他一边横走一步,将萧蔓儿挡在身后。 萧蔓儿见这种危急关头,林枫毫不迟疑挡在自己身前,面纱下的唇角不由轻轻上扬……同时,她那素白玉手,也已然悄然将藏在袖子内的匕首紧紧握住。 出门在外,若遇到危险,不能杀敌,那就自尽……绝不能受辱,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 赵十五知道眼前的危机只有林枫能解决,他快速道:“你们去查案的时候,在漳河附近巡逻的临水县衙役们发现了我们所在的这艘货船无缘无故停在河水中间不动,他们担心发生了意外,便通过小舟登上了货船。” “而当他们发现船老大被杀害的尸首后,率领这些衙役的县尉顿时说这是水鬼所为,在得知没有外人来过这艘船后,临水县县尉便直接断定,说这些天造成了数十个命案的水鬼就藏在我们这艘船上。” “所以县尉下令,要将所有人全部带走,严刑审问,要找出背负着数十条性命的水鬼。” “我知道义父已经有所发现,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将人带走,所以他们要来绑我,要开船离开,我便进行阻止。” “结果……” 赵十五警惕的扫着这些衙役,道:“结果那个县尉竟然说只有水鬼才会抗拒被带走审问,所以他直接说我就是水鬼,还说我要保护的人都是同伙,要将我们全部绑走,若是我们不乖乖就范,他们就要杀无赦。” “杀无赦?” 林枫闻言,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冷笑道:“不知我大唐哪条律法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利,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判断对方为犯人的时候,就敢用出杀无赦之法来?” 李世民对死刑十分谨慎,哪怕是他定下的死刑,都要在行刑之前,让人对自己在不同的时间点进行三次提醒呢。 为的就是怕自己在给出死刑的时候,是情绪过于愤怒,而不理智做出的决定。 连李世民都不会轻易给出死刑,一个县尉,一群衙役,竟然就敢做出杀无赦的事来,这在林枫看来,着实是可笑。 当然,也不是说县尉和这些衙役不能执行杀无赦的命令,如果真的审判为杀人犯了,而且在抓捕杀人犯的过程中,这个犯人进行反抗,还对衙役或其他百姓有生命威胁,这种情况下,自然可以直接杀无赦。 但很显然,眼前的情况,一无证据,二未曾进行过调查,三没有审判定罪,完全不符合这种极端的情况。 “王衡死于桅杆之下,额头有特殊图案……这就是水鬼惯用之法,再加上你们这条船当时没有外来人员进入杀人,那就说明水鬼就在你们之中。”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衙役们迅速让开,便见一个腰悬横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双眼目光冰冷锐利,视线扫过魁梧的赵十五,扫过气质出众的萧蔓儿,最后落在了书生打扮的林枫身上。 他说道:“本官命人将你等暂时扣押,是为了防止水鬼逃跑,只要调查清楚后,无罪者自然会释放。” “可是你们却抗拒执法,如果不是你们心里有鬼,又是什么?莱国公专门下令,一旦发现水鬼,可视情况轻重缓急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故此若你等胆敢继续反抗,在本官看来就是水鬼为了逃脱制裁而反抗,便是就地将你等斩于此,又何妨?” 他双眼直视林枫,冷笑道:“斩杀水鬼是大功,本官不仅不会有过,还会受到封赏,你们信不信?” 林枫听着眼前县尉的话,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水鬼案从发生至今也快两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内,主管临水县治安缉盗的县尉,却一点收获也没有,反而在带人巡逻后,仍是有一船船的人身死,这无疑有他的责任在。 县令肯定多次给他施压,堂堂刺史杜构亲自处理此案,也相当于对他能力的否认。 在这种情况下,临水县县尉急需抓住水鬼来证明自己,同时也来弥补自己之前无能的表现。 否则的话,一旦到了年底吏部考核,他的评分绝对会很差,届时恐怕会直接被贬。 因此种种,突然发现了一个疑似水鬼杀害的人,且还有一船的嫌疑人在,他岂能放过? 哪怕他心里也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是水鬼所为,他也必须要将其打上水鬼杀人的标签。 这样,他就能在年底到来之前立功。 眼前这个县尉,已经被水鬼案快逼疯了,他已经要到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了。 而面对赵十五的抗拒,面对自己的质问,他用如此带着挑衅的语气回应自己的质疑,毫无疑问是为了惹怒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愤怒,真的失去冷静而主动动手,那对眼前的县尉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 届时就算杀了自己,他也不会有什么责任,反而可以一口咬定自己等人就是水鬼,反正死无对证,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怎么是? 林枫前世今生都见过太多的阴谋算计了,眼前县尉心里的算盘,他闭着眼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完全没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平静道:“你说我们是水鬼,我们就是水鬼?证据呢?” 县尉冷冷道:“你们敢抗拒,就是证据!” “可笑!” 林枫前世今生查了这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证据的。 他说道:“我们的人之所以阻挠你们,是担心你们强硬将船开走,会将凶手杀人的证据弄丢。” “他之所以不让你们将其他人绑走,也是担心你们会因此破坏线索和证据,从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我们一直在为破案而努力,可你身为县尉,在治下发现了有人被杀,竟然不第一时间进行调查,反而先抓人,甚至还要杀人,这就是你身为县尉该做的?” 中年县尉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人,他没有中林枫的陷阱,去讨论自己这样做正确与否。 只是冷笑道:“你们在为破案而努力?当真是笑话?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就敢轻言查案?” 听着县尉的话,林枫有些诧异,他不由看向赵十五,道:“他不知道蔓儿是谁?” 赵十五憨厚一笑:“他上来就看到了尸首,然后二话不说就抓人,根本不给我们开口解释的机会。” 林枫明白了,这是怕有人开口,万一这不是水鬼所为,凶手再直接自曝了,他还怎么抓人拿功? 所以干脆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只要到了县衙大牢,还不是他县尉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想到这些,林枫看向眼前县尉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身为基层刑狱人员,无能有错,但为自身利益罔顾事实,甚至制造自己想要的事实,那比无能更加可恶,更加罪不可恕。 他懒得废话了,绝不能让这些无辜船工真的被抓走,否则不仅仅是这个案子无法破解,更是有人要因此为他人之罪蒙冤,这是林枫更不能忍的。 他看向萧蔓儿,不用林枫开口,萧蔓儿就明白林枫的意思。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起,被面纱遮挡下只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充满着疏离与清冷,她说道:“家父大理寺卿萧瑀。” “什么?” “大理寺卿?” 包围他们的衙役们闻言,直接愣住了。 脸上充满着意外和惊愕。 而中年县尉,脸色也是倏地一变:“你是萧寺卿的女儿?” 萧蔓儿心思剔透,自幼便拥有窥探人心之能,一个人是怎么想的,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她可以轻松看出来,正因此,她之前才会有出家的念想……因为她所遇到的人,除却家人外,其他人都是有目的的靠近她,接近她,其心思不是为了从萧瑀那里获得利益,就是心怀恶意企图通过她攻击萧瑀。 所以,她觉得这世上之人心思皆恶,这才有了出家远离人间的想法,若不是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不同于任何她见过的其他人,可能她真的已经出家了。 故此,即便她没有林枫想的那么深,却也能知道眼前这个县尉不安好心。 对这个中年县尉,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她冷冰冰道:“我可以证明……” 这时,萧蔓儿发现林枫偷偷将手伸到了后面,旋即张开手掌,手心里是她的玉佩。 萧蔓儿眸光微动,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在这些船工面前林枫拿出玉佩,没什么,这些船工不会在意是谁拿出来的玉佩,不会闲着没事说这些,也没人会在意地位低下的他们的话。 可在县尉面前,若是由林枫拿出如此贵重的玉佩,这个县尉对他们已十分重视,必会猜测林枫的身份,很可能会想办法去打探这个拥有萧家之女家传玉佩的人是谁,那林枫就可能有暴露的危险……虽然林枫和萧蔓儿的关系,至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谨慎起见,还是要由萧蔓儿自己拿出玉佩为好。 萧蔓儿与林枫有足够默契,不动声色接过了玉佩。 接着,她就用之前向王环自证身份的方法,再一次向县尉证明了一次。 中年县尉看着手上的玉佩,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确定玉佩的真伪,但他不敢赌。 深吸一口气,中年县尉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原本冰冷的表情,顿时堆起了笑容,他双手托起玉佩,道:“原来是萧小姐,失敬失敬。” 赵十五从他掌心拿起玉佩,递给了萧蔓儿。 萧蔓儿将玉佩握在掌心,她看向县尉,淡淡道:“现在还要继续抓我们,甚至还要杀无赦吗?” 县尉脸色微变,他连忙摇头,道:“误会,都是误会。” “若早知道萧小姐的身份,本官早就让萧小姐你们离开了……毕竟以萧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做出水鬼那种事。” 说着,他直接看向衙役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散开,若是伤了萧小姐,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衙役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然后连忙收起了武器。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也松了口气。 铿的一声,武器归鞘。 县尉视线在林枫三人身上转动,笑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将船开到岸边,然后萧小姐你们三人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听到县尉的话,萧蔓儿秀眉一蹙,道:“你还要将他们抓走?” 县尉轻笑道:“现在只能确定萧小姐你们三人不是水鬼,可其他人就未必了,本官这样做,也是为了早日抓到水鬼,还临水县一个安宁,还望萧小姐能行个方便,让我等完成公务。” 萧蔓儿凤眸瞪大,她没想到自己都表露身份了,这个县尉竟然还不放过这些船工。 赵十五也一脸怒意。 蔓儿不在官场,还是太低估人性了……林枫神色如常,缓缓道:“如果水鬼在他们之中,你抓走他们天经地义,可水鬼根本不在他们之中,你再抓他们,就很不合理了吧?” 县尉眉头皱起,他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林枫缓缓拱手:“丰木。” “丰木?” 县尉脑海里迅速搜索高官的名字,以及丰木这号人物,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个重臣的名字姓丰,更不知晓丰木这个人。 看来就是个试图攀上萧家高枝的普通读书人。 他心中顿时大定,萧蔓儿他惹不起,但一个普通读书人,还不至于入他的眼。 他冷冷道:“丰公子说话可敢负责?水鬼在他们之中的结论,本官是根据死者的情况进行判断的,是有理有据的,可你现在却说水鬼不在他们之中……那本官就好奇了,不知丰公子究竟凭什么认为水鬼不在这里,你可知在官府办案时乱说话,其罪责等同证词说谎?” 和我比律法知识?你不知我穿越大唐这段时间,没事就背法条了? 林枫平静道:“我自然不是乱说的,因为……” 说着,他直接看向萧蔓儿,道:“萧小姐已经找出真凶了。” “什么?” “已经找到真凶了?” “真的假的?” 衙役们被林枫的话惊住了。 那些被绑起来的船工们,也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 虽然他们畏惧萧蔓儿的家世,不得已去让萧蔓儿调查,可实际上,他们心里并不觉得萧蔓儿和林枫能够查出什么来。 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看走眼了。 难道自己能得救?船工们顿时满脸期待的看向萧蔓儿。 临水县县尉章莫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看向萧蔓儿,道:“萧小姐,你真的找出真凶了?” 萧蔓儿视线瞥了林枫一眼,旋即缓缓道:“在丰公子的配合下,的确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对真凶有一些推测。” “只是一些推测?”章莫眸光闪动。 林枫自然明白章莫的意思,他笑呵呵道:“现在是推测,一会儿可能就是事实了。” 说着,他不给章莫开口的机会,直接给萧蔓儿使眼色,道:“萧小姐,将你的发现和推理告诉大家吧。” 萧蔓儿看着甘愿将一切功劳都给自己的林枫,银牙在面纱下轻轻咬了下唇,旋即缓缓道:“我有些乏了,还是麻烦丰公子替我说吧。” 众人闻言,视线顿时从萧蔓儿身上,移到了林枫身上。 林枫不由看向萧蔓儿,两人四目相对,他顿时就明白萧蔓儿的意思了,哪怕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可萧蔓儿也不愿抢走自己的光芒……这个傻姑娘,不知道柯南躲在毛利身后看其他人震惊有多爽吗? 他咳嗖一声,道:“刚刚我一直跟在萧小姐身旁,陪萧小姐查案……那我就替萧小姐说一下我们的发现,若有错的地方,还望萧小姐能够指出。” 萧蔓儿见林枫说的有模有样,眼底含笑点头:“可以。” 林枫重新看向章莫等人,说道:“敢问县尉,可曾验过死者的尸首?” 章莫皱眉道:“仵作没有跟来,自然无法检验,不过等我们抵达口岸后,本官自会遣人将仵作唤来。” 林枫说道:“不必麻烦县尉了,因为萧小姐已经验过尸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看向身材窈窕,气质出众的萧蔓儿,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漂亮出众的美人,会做那种普通人避如蛇蝎的验尸之事。 萧蔓儿接到了林枫的信号,淡淡道:“我自幼喜欢听家父讲述案子,也曾亲眼看过家父查案,所以有些经验。” “死者衣衫凌乱,右臂有红肿伤痕,这是生活反应造成的,也就是说,右臂的红肿伤痕是生前所留。” “而死者左臂也有伤痕,但左臂伤痕没有红肿迹象,没有出血现象,伤痕和四周皮肤的光泽没有什么区别……可以确定,这是死后出现的。” 萧蔓儿将她从林枫那里学到的识别生前生后伤口的方法说了出来,也将林枫之前推断的凶手没有时间去虐尸的事说了出来,最终得出了这里是抛尸现场,而非案发现场的结论。 听着萧蔓儿的侃侃而谈,衙役和船工们已经呆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漂亮的萧小姐,竟然真的懂验尸。 甚至直接根据验尸结果,连桅杆处不是案发现场的事都推断出来了,这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连章莫脸色在这一刻都认真了起来,他双眼紧紧地盯着萧蔓儿,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林枫笑呵呵道:“对于萧小姐的判断,不知县尉是否认同?我想县尉虽然没有验过尸,但经常听仵作讲述,怎么也该有些经验吧?” 听着林枫这话,章莫脸色不由微变,他心里暗道:“这个丰木果真狡诈,这话说出,我还怎么否认?” 如果否认,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章莫冷着脸点头道:“萧小姐果真厉害,本官认同。”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根据我们之前得知的情况,暴雨之前王衡一直待在房里,所以我们便怀疑王衡是在他房间内遇害的,因此我们直接去了王衡房间。” 说着,他看向萧蔓儿,萧蔓儿与林枫心有灵犀,她直接转身,淡淡道:“走吧,去王衡房间。” 见林枫几人离去,章莫皱了皱眉头,可也只能跟了过去。 很快,众人进入了王衡房内。 看着王衡房间狼藉的模样,章莫蹙眉道:“不久前有狂风骤雨,我们在岸上都被吹得人仰马翻,相信你们船只肯定更严重,这应该就是狂风导致的吧?” 林枫点头:“没错。” “那这房间都被风破坏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本官看过了,房间内一点血迹都没有,不像是案发现场。”章莫道。 林枫闻言,却是摇头道:“是否是案发现场,不能如此笼统去判断,没有血迹有可能是凶手怕我们找到这里,将其擦掉了。” 章莫说道:“那你说要怎么判断?连血迹都不能作为证据判断了,还有什么办法判断?” “这个不能问我,要问验尸的萧小姐。”林枫将锅扔给了萧蔓儿。 萧蔓儿没有独立断过案,所以突然让她主导破案过程,她还真的有些不知从何讲起,可现在林枫帮她控制了节奏,她只需要按照林枫的提示去做便好。 她缓缓道:“如果县尉现在去检查死者的脑袋,就会发现死者的后脑有一处伤口,死者的后脑骨头已然碎裂,头发被鲜血粘在了一起。” 章莫一愣:“他不是因为心口的匕首而死的?” 萧蔓儿摇头:“那只是凶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或者死之后,为了更好的模仿水鬼杀人所刺入的,对死者来说真正的伤害,也即最初的伤害,在后脑。” “而如果你此时将手伸进死者的头发里,你会发现你的手会变黑,你仔细去检查死者的伤口,也会发现伤口里有黑色的墨迹……” “这一切,都说明一件事。” 萧蔓儿看向章莫,以及章莫身后的衙役和船工们,道:“那就是凶手是用砚台当的凶器,并且那砚台里在行凶时还有墨水。” 凶器是砚台? 真的吗? 众人都满脸惊奇。 章莫皱眉凝思了一下,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验证。 过了没多久,一个衙役跑了下来,向章莫点头道:“一切都如萧小姐所言。” “竟然真是如此!” 众人更惊奇了。 章莫神色越发凝重,他视线在地面上扫过,忽然间,他看到了桌下的砚台。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砚台拿起,视线向砚台上一看,眼眸陡然一亮,他说道:“凶器若是砚台,那就更能证明这个房间不是案发现场了……你们看,这个砚台如此干净,根本没有一点装过墨水的迹象。” 萧蔓儿闻言,却是心中不由感慨一声,难道林枫之前就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怎么章莫的话,和林枫当时所说的一模一样。 那么自己要反驳章莫的方法,也只需要有样学样便可了。 想到这里,萧蔓儿直接道:“县尉请看我们的脚下。” “脚下?” 章莫低下头看去,而就在他视线下移的一瞬间,便见他瞳孔骤然一缩。 林枫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看来这个临水县县尉并不是无能之人,这个反应很是迅速……那他一直都找不到水鬼的线索,看来杜构专程向自己求援的案子,当真很有难度。 萧蔓儿道:“看县尉的样子,应该已经明白了。” “地面上有墨迹,且墨迹的分布很有特点,属于那种甩动情况下会造成的墨迹,且这里的墨迹……” 她蹲下身来,葱白手指在上面一抹,道:“还未干,如果仔细去看,我脚下的墨迹里,能看到略微红色,这红色是什么,相信县尉能够想到。” 萧蔓儿通过林枫对她说过的话,直接原封不动陈述了一遍。 而效果十分明显。 不用章莫点头,其他人就已经认同了她的推断——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章莫深吸一口气,道:“即便能间接断定这里是案发现场,可真正的凶器呢?如果真正的凶器找不到,仍是无法完全彻底确定凶器就是砚台。” 林枫闻言,看向那些船工,道:“你们船上有多少砚台?” 船工们摇着头:“我们都不识字,也就王叔和小掌柜识字,会写字,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砚台。” 林枫又看向王环,道:“你知道吗?” 王环脸色有些发白,见林枫看向自己,他连忙道:“我的房间有一个,叔叔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两个。” 林枫点了点头:“有两个,可现在少了一个……” 章莫道:“我们当然知道少了一个,关键是少的那个哪去了,凶器作为最关键的物证,必须找到……” 说着,他看向林枫,眯眼道:“你们该不会没找到那个砚台吧?” “的确没找到。” “那证据根本不充足……” “你别急啊。”林枫道:“没找到,不代表我们不知道哪里能找到。” “什么?”章莫一怔。 便听林枫缓缓道:“萧小姐见凶器消失,便断定真凶是不希望我们知晓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不希望我们知道死者是被抛尸的,所以真凶一定会将凶器藏在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而这货船空间有限,在船上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故此,真凶会选择将砚台藏在哪里,也就很明显了。” 有船员忍不住道:“哪里?” 林枫看向他们:“漳河之底!” ………… 甲板上。 众人站在船边,都伸着脑袋向下面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去。 林枫和萧蔓儿刚刚给出推断,认为真凶将凶器扔到了水里,从而让凶器彻底消失,所以章莫当即就命水性最好的船工和衙役潜入漳河下面查探。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水位不算太深,船工和衙役很容易就能潜到水底。 过了没多久,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便见两个脑袋从水面下冲出。 同时一个船工高高举起右手,而他的右手上,正抓着一块砚台,他吼道:“找到了!” 众人见状,连忙放下绳子,让衙役与船工上船。 船工登上船后,顾不得湿漉漉的自己,连忙将砚台递给了林枫:“丰公子,你太厉害了,砚台真的在水下。” 林枫纠正道:“是萧小姐厉害,这都是萧小姐推断出来的。” 萧蔓儿眸子偷偷白了林枫一眼。 林枫仔细端详着砚台,旋即笑道:“县尉请看,这个砚台与我们在王衡房间里所看到的砚台一模一样,现在县尉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让你们开船离开了吧?” “因为你们一旦将船弄走,我们就很难再准确的回到这里,而无法准确回到这里,这漳河如此之大,再想找到凶器,可就不是难事了。” 听着林枫的话,章莫即便再不愿承认,也只能点头。 而船工们,则一脸恍然。 “怪不得你们不让我们将船开走,原来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怀疑真凶将凶器扔下了水里。” “好悬,若是我们真的将船开走了,这凶器绝对找不回来了。” “真凶当真狡诈,竟然将凶器直接扔进了水里。” 林枫听着船工们的话,笑道:“当时我们可不知道砚台是凶器,我们之所以阻止你们,只是担心真凶会利用漳河,为了稳妥起见罢了。” 别管是因为什么,林枫阻止对了,这足以让船工们对林枫和萧蔓儿更加敬佩。 觉得他们真的能找到真凶。 章莫神色越发的沉重了起来,眼见藏匿如此之深的凶器都被找到了,心中越发焦急。 他说道:“可这只能证明你们之前的推断没有问题,仍旧无法找到真凶。” “不,这已经能帮我们找到真凶了。”林枫说道。 “什么?”章莫一怔,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萧小姐在确定真凶是用砚台行凶,而且还是装着墨水的砚台行凶后,便确定真凶在拿起砚台行凶时,砚台里的墨水,肯定会飞溅出来。” “也就是说……” 林枫视线扫过船工,沉声道:“真凶的衣服,绝对也会沾上墨水,会被染黑。” “真凶的衣服会被染黑?” 船工们闻言,连忙彼此看向彼此。 可他们所有人的衣服,都十分干净。 萧蔓儿这时开口,直接道:“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便和丰公子对三个嫌疑人的房间一一进行搜查,最终,我们找到了一件沾染了墨水的衣服,而那衣服……” 一边说着,萧蔓儿一边看向船工里的一人,声音带着冰冷道:“王环,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 “什么!?” “小掌柜的房间找到的?” “这……这怎么可能?小掌柜怎么可能会杀害王叔?” 船工们完全被萧蔓儿的话给惊到了。 他们满脸的不敢置信,视线纷纷看向王环。 只见王环脸色发白,全身都在这一刻剧烈颤栗。 他摇着头,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林枫看着王环,缓缓道:“你的意思是那件染了墨水的衣服不是你的?我可以让人拿出来,相信是否是你的衣服,诸位都应该能认得出来。” 王环连忙道:“衣服,衣服的确是我的,可是那衣服上的墨水,根本就不是什么杀人时候留下的。” “你们如果去过我房间查探,你们就应该能看到我房里的砚台里也有墨水……实不相瞒,在我休息之前,我在练习写字,后来狂风将船吹得剧烈摇晃,桌子上的砚台直接就滑了出来,正好撞到了我,所以上面的墨水也沾到了我的衣服上。” 他看向章莫,连忙道:“县尉,这只是巧合,我真的是被房间里的自己的墨水沾上的……我大唐律法应该没说不能衣服上沾染墨水吧?” 听着王环的话,章莫眸光闪烁。 以他的本事,自然能看出王环现在这话,有些狡辩了。 但这正合他的意。 他微微点头:“的确,如果你房里真的有砚台和墨水,那确实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你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据才行,这个证据不够充足。” 他说完,就准备看林枫和萧蔓儿失望的神情,他相信案子到了这一步,林枫和萧蔓儿肯定已经将所有能够拿出的证据都拿出来了,可是很遗憾,这还不够。 但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林枫与萧蔓儿的神色,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而失望。 正相反,萧蔓儿双眼反而露出了笑意。 她不由偷偷看了林枫一眼,脑海回想林枫当时对她问过的问题。 “一切,真的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啊,他真的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预料到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看向王环,道:“你可知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什么墨?” 王环不明白萧蔓儿的意思,直接摇头:“不知。” “我可以告诉你。” 萧蔓儿直视王环的眼睛,道:“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徽墨,而且是徽墨中的极品,昂贵程度比金银更甚。” “徽墨?” 王环听着萧蔓儿的话,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曾在他面前十分小心的把玩着一块墨,当时王衡似乎说过那是徽墨,特别昂贵,是从一个商人朋友那里花费重金买下来的。 王衡还和他说过,这块墨会用来书写对其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道:“叔叔的确有一块徽墨,据说价值连城。” 萧蔓儿继续道:“那你知道徽墨比起普通墨来,有什么区别吗?” 王环觉得萧蔓儿的话莫名其妙,一直问墨的问题干什么?他皱眉道:“不知。” 萧蔓儿说道:“墨分五彩,有浓淡枯湿焦之分,不同的墨差距巨大,而徽墨和我们常见的墨制作工艺不同,它由松烟制成,所以仔细去闻能闻到松木的香味。” “同时,这种顶尖的徽墨,还会添加麝香、金箔等辅料,而麝香味道很是奇特,所以辅料与主料都含有香味,便使得徽墨在使用后,会在较短时间内留有特殊的香味,这是普通的墨所完全不具备的。” “而你房间的墨,我检查过,就是最普通的墨,粗糙,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如你所言,如果是你的墨水洒在了衣服上,那你衣服上的墨应该没有任何味道,但事实却是……” 萧蔓儿看着王环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眼中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惊恐,沉声道:“你衣服上的墨,有徽墨的特殊香味!” 这一刻,所有人脸色都完全变了。 船工们听到这里,表情已经充满着震惊、不敢置信以及失望愤怒了。 如果说之前王环还能用巧合来狡辩,那现在,这就是铁证了。 墨水的不同,代表王环衣服上的墨,就是在王衡房间沾上的。 “小掌柜,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啊?” “是啊!王叔对你那么好,将你当成接班人,你为何要杀他?”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啊?你还有人性吗?” 船工们不敢置信的纷纷发问。 衙役们也都冷眼看着这个如同弑父的杀人犯。 被众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听着这些话,王环一点点脸色涨的通红,终于吼道:“你们懂什么!?” “什么接班人,什么对我好,这都是骗我的!” “我在外面赌,欠了钱,那些人要打断我的腿,要砍掉我的手……我向这个老东西求救,我跪下来求他,求他帮我还钱。” “我好话说尽,我甚至砰砰磕头,将额头都磕红了。” “可是他呢?他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砍掉手,打断腿,也不说帮我一下!甚至在我好话说尽后,他还将那砚台向我砸来。” “你们说,他哪有一点真的对我好的样子!假的!完全是假的!他就是想让你们觉得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可实际上,他冷酷,无情,不念亲情……他欺骗了我!” 越说王环越激动,越说他脸色越狰狞:“他将砚台砸向我后,就转过身去,甚至都不看我,他让我滚……他如此绝情,那就别怪我!” “都是他的错!我只是拿起他砸向我的砚台,去报复他对我的绝情而已,我没错,我没有任何错!” 听着王环愤怒的话,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萧蔓儿终于明白林枫所说的激情杀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与林枫对视一眼,见林枫向她点头,她说道:“你可知王衡用如此珍贵的墨,在写什么?” 王环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我哪关心他写什么!” 萧蔓儿声音清冷道:“我们在检查他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张未写完的纸,这张纸……是遗书。” “什么?”王环一愣。 船工们也都是一怔。 萧蔓儿道:“王衡在遗书里写他在一年前得了重病,经过半年的治疗,却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他找了很多大夫,最终那些大夫都说他最多也就能活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不怕死,但他怕他死后你没人照顾,而你哪里都好,就是好赌,怎么都戒不掉……所以他便希望能通过一次生与死的教训,让你戒赌。” “可在最后,他还是心软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是被他当成亲儿子看待的亲人,他实在是不忍看你被打断腿……所以他才有了这一次的航行。” “你以为他在得知漳河的鬼杀人之后不怕吗?你以为他就愿意来吗?可他没有办法,你欠的钱太多了,他不走这一趟,根本就不够还钱的。” “而且,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够还钱的,所以在我们找到他后,他向我们提出索要五百二十一文铜钱的要求。” “当时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的钱财有零有整的,现在我才明白……他只差五百二十一文就能帮你还上钱了。” “只是他希望你能长点记性,所以故意瞒着你,想让你受到煎熬,到最后一刻再帮你……他希望你能因此戒掉赌瘾,毕竟,这很可能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帮你了。” 听着萧蔓儿的话,王环整个如遭雷劈。 他脸色惨白,全身抖如筛糠,整个人不断摇头:“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你骗我,你在骗我!” 林枫看着他,道:“你说王衡将砚台砸你,请问他真的砸到你了吗?” 王环愣住了。 林枫从怀中取出那没有写完的遗书,道:“你自己看吧,你叔叔的字迹,你应该认得……” 王环僵硬的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 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得到徽墨时,向他说过的话。 “这块墨,我会用来书写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看着遗书的内容,嗅着那徽墨特有的墨香,王环忽然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林枫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县尉章莫,平静道:“县尉,现在你还觉得,水鬼在这里吗?你还要将这些无辜船工带走吗?” 章莫脸色一僵,再无话说。 一口气写完这个小案子,一万两千字送上。 昨天长记性了,以后如果再卡文,或者状态不好,就请假吧,硬写效果太不好,好在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了。 最后,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悚的猜测!该不会替身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吧? 随着真凶王环被揪出,这一起让人唏嘘的凶杀案,就此结束了。 林枫不再阻拦货船靠岸,县尉章莫也没理由继续绑着船工。 在这些船工被松绑欢呼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如果不是林枫恰好在这艘船上,他们不出意外,水鬼的帽子绝对就要扣在他们身上了。 林枫不知道杜构后面会不会进行甄别的调查,会不会还他们清白……但单单牢里走的那一遭,就够要了他们半条命。 就这样,货船靠岸。 王环被临水县衙役带走,案子发生在临水县治下,自然要由临水县最终审定,然后递交大理寺审核定罪,以及刑部复核。 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效率自然不会太高,但为了确保徙刑之上的审判能够严谨,不会出现处罚不当,甚至出现冤案的情况,这种流程还是很必要的。 县尉章莫到手的功劳没了,自然心情不好,船停下后,他便向萧蔓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告辞,然后就带着衙役和王环离开了,中间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 至于这艘货船,因为上面发生了案子,在县令当堂审理结束之前,也不能离开,船工们自然也要留在这里等待随时召唤和问话,送货自然要因此延误了。 不过货船的大老板和小掌柜都没了,也就没人关心这些了。 最后这艘船会如何处理,还仍未可知。 而林枫和萧蔓儿登岸后,也暂时分开了。 萧蔓儿要去拜访亲族,在那里住下,若林枫需要,她会想办法通过在当地比较有势力的亲族暗中帮忙。 至于林枫,则和赵十五进入临水县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因为水鬼案都是发生在临水县治下的河段,杜构为了调查水鬼案,也从附郭滏阳县赶到了临水县,所以在这里足以见到所有人了,他没必要再跑到滏阳县。 客栈,二楼,一个靠窗的房间内。 林枫与赵十五在小二热情的引导下,进入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赵十五就伸了个懒腰,他将包袱向床榻上一扔,扭动脖子道:“这船坐着忒累,还犯恶心,远没有马车舒坦。” 你那是晕船……林枫反倒觉得船舒服多了,虽然晃来晃去,但不至于将骨头都巅碎了。 他见赵十五扔下包袱就要躺平,连忙道:“别着急歇着。”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然日落黄昏,不算早了,他说道:“义父还有别的事要做?” 林枫来到窗户旁,在窗纸上找到一处缝隙,视线穿过缝隙看向外面热闹的街道,说道:“今夜不在这住,换个地方。” “不在这住?” 赵十五神色有些茫然,他挠了挠脑袋,道:“我们不是把钱都交了吗?怎么不在这住?” 林枫视线扫过街道,目光先是看向对面的茶摊,又看向不远处卖胭脂的小摊,眯了眯眼睛,道:“狡兔还要三窟,我们身处他地,要更加小心才行……毕竟我们现在很可能触及到了四象组织的真正秘密,他们一旦察觉到危险,绝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我们得自己小心些。”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赵十五,道:“换个装扮,一会儿趁着人多离开这里,换个客栈住下。” 赵十五虽然觉得林枫有些过于谨慎了,四象组织又不知道他们来到了这里,而且他们才刚到临水县,即便四象组织真的在找他们也不会如此快就能找到,不过林枫既然说了,他便不会忤逆林枫。 他快速将包袱打开,取出了包袱里的一个木盒。 将木盒打开,便见里面是各种易容的东西。 说是易容之物,倒也不像是武侠剧里那种一贴在脸上就能直接改变容貌的人皮面具,现实世界没那么厉害的东西……这些易容之物更多的是诸如各种胭脂水粉、假胡子、假眉毛之类的化妆用品。 林枫和赵十五先是向小二要来清水,然后纷纷将脸上原本的易容之物洗掉。 之后便对着铜镜,往脸上抹各种东西,用来增白或者增黑自己的脸部肤色。 之后再换上更大的胡子,或者更小的胡子。 然后林枫还专门在脸上贴了一些皱纹,让他的年龄看起来更大。 接着他便换上了一身长者的灰色衣服,背脊微躬,与刚刚那锋芒毕露的读书人,完全不同。 虽然那张脸若仔细看,还是那张脸,可远处瞧着,绝对认不出他就是林枫,或者就是刚刚那个读书人。 林枫双臂伸展,笑吟吟道:“十五,如何?” 赵十五正在贴胡子,听着林枫的话,转头看去,旋即不由一愣,道:“义父,你这手艺不比假赵嫣然差啊,现在我对着你这张脸叫义父,其他人绝对不会怀疑我的称谓有问题。” 林枫哈哈一笑。 怎么说也是后世的人,再怎么不化妆,也会看过几个美妆视频,更别说有时在寻找潜藏的嫌疑人时,嫌疑人可能会通过化妆逃避抓捕,他们也因此请过专门的美妆老师为他们培训过一些基本的化妆手法。 他现在不是为了将自己真的画成另一个人,只是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认出,要求不高,难度自然不算大。 再加上林枫善于观察不同人的行为习惯,善于观察细节,扮演起相应年龄的人,自然手到擒来。 他见赵十五笨手笨脚,直接上前帮赵十五忙乎起来。 没多久,赵十五也易容完毕了。 之前赵十五扮演的是一个脸上有疤十分凶恶的护卫,现在的赵十五,则成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跟着老爹进城的肤色黝黑的农人。 林枫仔细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就近去刻意观察伱,不会察觉到什么问题。” 赵十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义父做不到的吗?”。 “义父真乃神人也!”他心中喊上了许久未曾呐喊的话。 “义父。”他看向林枫,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枫站在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道:“再等等,等食客多了,比较混乱了,我们再走。” 一个时辰后。 林枫与赵十五随着吃完饭的食客光明正大离开了客栈。 之后他们便沿着街道,慢悠悠的走着。 赵十五向林枫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个客栈?” 林枫一边去看着周围的小摊,一边不紧不慢的前行,道:“别着急,转两圈再决定。” 赵十五一怔,这一刻,赵十五终于开窍了,他不由道:“义父担心有人跟踪我们?” 林枫笑道:“懂反追踪吗?” 反追踪? 赵十五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道:“就是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我们,知道如何发现他们,以及摆脱他们吗?” 赵十五道:“我可以跑,我腿长,等闲人跑不过我。” “那你不就让人家知道你已经知道对方在跟踪你了?” 赵十五磨了磨牙:“那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笑了笑,倒也不意外,赵十五以前是战场上的兵士,只需要懂得如何杀敌,如何活下来就可以了。 他说道:“你要学会观察四周的人,记住他们的长相,多走一会儿,多转几个圈,如果还能发现有同样长相的人在你附近,那大概率就是被跟踪了。” 赵十五不由瞪大眼睛:“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周围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样貌?” 林枫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就能。” 说着,他不再教导赵十五了,以赵十五的脑容量,就不为难赵十五了。 他带着赵十五沿着街道拐进了一个巷道,又在巷道里转了几个圈,最终回到了街道上,来回走了两遍,这才说道:“走吧,去客栈吧。” 赵十五低声问道:“没人跟踪?”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除非跟踪我们的人本事超出我的们能力范畴。” 赵十五直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林枫哈哈一笑。 他抬起头一看,见一旁正好有一家热闹的客栈,便走了进去。 二楼,最东侧的房间。 林枫和赵十五吩咐完小二准备食物后,小二便麻溜的离开了。 赵十五关上门,将包袱从身上拿起,刚要扔到床榻上,动作不由顿了一下,他看向林枫,道:“这次应该不用再换地方住了吧?” 林枫笑道:“放心的睡吧。” 赵十五这才放心的将包袱放到柜子上,然后整个人直接向床榻一倒。 便听嘎吱声响起,林枫看着那发出惨叫的床榻,眼皮不由跳了一下,很担心这个床榻能不能扛得住赵十五这小山般的身躯。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包袱,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赵十五舒服的平躺,道:“义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去找莱国公啊?” “那些衙役说莱国公住在县衙,我们若去找他,县衙的其他人肯定会知道,而且我们现在这个身份,说要找莱国公,我都怕衙门的人会直接把我们赶走。” 林枫一口喝下了一杯凉水,随着冰凉的水入肚,整个人不由打了个寒颤,深秋的凉水是真够劲。 他放下水杯,道:“不用我们去找他,他会来找我们。” “找我们?”赵十五一怔:“义父给莱国公偷偷写信了?” 林枫摇头:“未曾……写信有被截住的风险,这种事不能在信里说。” “那莱国公怎么找我们?”赵十五不解。 林枫淡淡一笑,道:“莱国公在县衙,肯定会知道王衡被杀的案子,到时候他自然会听说这个案子是蔓儿和一个读书人一同破解的。” “而莱国公在长安长大,他绝对了解蔓儿……我们可以用信息差欺骗县尉他们,却无法欺骗莱国公。” “所以莱国公一定会察觉到蔓儿不应该有如此本事,再加上蔓儿是萧公女儿,算算蔓儿出发的时间,又正好是他送信给我的时间,以及明知漳河闹鬼还非要坐船而来……以莱国公的能力,有这些信息,他应当能推断出那个读书人可能是我。” “故此,他在猜出我可能在隐藏身份后,为了验证真伪,绝对会亲自去我们之前落脚的客栈……我们只需要明早去客栈门口喝茶,自然就有机会与之接触,这就叫守株待兔。”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一脸崇拜,他说道:“原来义父早已考周全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义父的本事就好了。” 林枫闻言,笑道:“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 翌日,清晨。 林枫和赵十五在客栈一楼吃饭。 普通人的早饭通常是老三样——粥、馎饦和面饼。 因为深秋早晨有些寒意,所以林枫和赵十五吃的是馎饦,所谓的馎饦,其实就是热腾腾的面片汤。 面片有大拇指长度,二寸左右,十分的薄,将其夹起来,甚至可以透过面片看到对面的赵十五那张大脸。 在深秋的早晨,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面片汤,偏这面片又十分劲道,别提多舒坦了。 两人一边吃着,林枫一边向赵十五讲述接下来守株待兔的细节,而就在这时,林枫忽然听到身后的桌子上,传来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同来客栈走水了,好像死了好几个人。” 同来客栈? 听到这人的话,正在咀嚼的赵十五突然愣了一下。 继而他猛的瞪大眼睛,惊呼道:“同来客栈?” 身后桌子的食客见赵十五如此激动,纷纷看了过来。 赵十五连忙低下头,道:“这个客栈很出名,我有些意外。” 其他食客也都是类似的表情,他们倒也没多想,便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这时连忙放下手中的大碗,脸上充满着意外看向林枫,道:“义父,这同来客栈不就是……” 林枫明白赵十五的意思,眼眸微眯,微微颔首。 他们昨天进入临水县县城后,第一个去入住的客栈,就是同来客栈。 只是林枫最终选择偷偷转移阵地,换到了这间客栈。 却未曾想,昨夜同来客栈竟然发生意外了。 两人连忙侧耳听去。 便听身后的桌子上继续传来交谈声。 “我家距离同来客栈比较远,没听说这事……昨夜怎么了吗?”有人道。 最开始说话的人说道:“我早上从同来客栈门前经过,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临水县最红火的同来客栈,一夜之间,竟然化作了焦土。” “焦土?”同桌人一怔:“烧没了?” “可不是咋的。”那人道:“只剩下一些没有烧完的木头了,。” “怎么烧起来的?竟然这么严重?” “不知道,昨夜附近的人说发现走水时,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有人伤亡吗?” “怎么没有,火势如此大,我路过那里时,听说掌柜小二都烧死了,客人也烧死了两个,其他人倒是最后都逃出来了。” 听着食客们的话,这一刻,饶是思维简单的赵十五,都不由得不多想。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低声道:“义父,这是巧合吗?”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磕了磕,旋即直接端起碗,将碗中的面片一口吃下,顾不得吞咽,便放下碗,起身道:“走,去看看。” 两人付了钱,迅速离去。 同来客栈与这里相隔两条街,等他们到达同来客栈时,已经是一刻多钟之后了。 刚到这里,林枫眉头便不由皱了皱,只见昨天那热闹的两层客栈,从人群外围看去,已然不见影子了。 挤到人群前方,才能看到火灾后的疮痍画面。 墙壁倒塌,房梁烧得只剩一半,门窗已经看的不太真切,瓦片被熏得漆黑,仿佛昨日的热闹繁华,一夜之间变成了遥远的过去。 烧毁的客栈前方,躺着五具焦尸。 听周围人说,其中三具是掌柜、跑堂和厨子,另外两具是住宿之人。 这个客栈的掌柜为了省钱,只雇佣了一个跑堂和厨子,也就是说,经营客栈的人都死了,一个也没逃掉。 林枫看向这五具焦尸,只见这些焦尸全身被烧得漆黑,脸部毁容严重,已然无法通过长相分辨身份。 临水县的衙役们包围了这里,县尉章莫正在这里调查。 林枫看着章莫,他能看出章莫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显得很是暴躁,想来是昨天的好戏被自己破坏,今天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注定要耽搁他去抓水鬼立功了。 章莫就在林枫面前走来走去,甚至视线还看过林枫两次,可他完全没认出林枫来。 这时,一个衙役从废墟里走了过来,向章莫道:“禀章县尉,没有翻找到客栈的入住簿,想来应该已经烧毁了,所以我们没法确定昨夜客栈究竟住了多少人,是否有人员缺少。” 章莫眉头紧锁,道:“其他的客人怎么说?” “他们也不知道具体都有哪些人入住,没有关心过这些。”衙役道。 章莫闻言,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焦黑的废墟,直接道:“将这些尸首带回衙门。” 说完,他直接抓着腰间刀柄,大步离去。 衙役们不敢耽搁,也纷纷抬起这些尸首,快步离开了。 随着衙役们离去,尸首被带离,看戏的吃瓜群众也都感慨的说了些世事无常的话,便也跟着散开了。 赵十五见状,向林枫道:“义父,我们怎么办?” 林枫深深看了一眼废墟一般的客栈,直接转身,道:“回客栈。” “不等莱国公了?” 林枫脸色沉重,道:“客栈昨夜发生了火灾,第一时间惊动的就是县衙,莱国公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定然昨夜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了。” “结果,他在幸存者里没有发现我们,在被烧死的人里也没有体貌特征符合你的人,他应该能想到我们离开了同来客栈,继续在这里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反倒可能给我们招来危险。” “所以,先回去,再考虑怎么办。”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心里不由一惊,他忍不住道:“义父是怀疑同来客栈的这把火,与我们有关?” 林枫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何非要更换客栈?” 赵十五道:“不是狡兔三窟,为了谨慎吗?” 林枫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赵十五看向林枫。 林枫眼中满是思索之色,道:“我在来到临水县后,心里就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然后在同来客栈的房间向外看时,我发现对面茶铺喝茶的人,以及不远处两个小摊买东西的人,他们都曾抬起头向同来客栈看去。” “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我们行踪已经暴露了,但我又不确定我是不是过于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毕竟我一直在隐藏身份,长安还有另一个我帮我吸引注意,且我们刚刚抵达临水县,四象组织怎么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准确的发现我,这根本就不像是费尽心思去找我,反而等着我自己上门一样……” “所以,我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真是假,但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选择更换住处。” “可没想到……” 他强忍着回头去看废墟的冲动,目视前方,道:“这同来客栈昨晚竟然发生了如此意外,甚至死了足足五人!”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内心不由悚然一惊,他没想到林枫昨天换住处竟然还有这些原因。 怪不得昨天在更换住处时,义父足足转了两圈,那般谨慎……他说道:“那现在义父能确定,这是否是四象组织所为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没法亲自调查,所有线索证据都没有,无法判断。” “那怎么办?”赵十五皱眉说道:“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连是否有敌人都不确定。” 林枫目光闪烁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办法和莱国公见面,他定知道昨夜火灾的所有信息。” “可是莱国公已经不会再来这里了,我们现在又换了样貌,他怎么去找我们?”赵十五发愁死了,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无解的。 林枫脸色也很凝重,而且他想的比赵十五要更多。 现在他和杜构的碰面,难度可不仅仅是样貌的问题。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四象组织所为,那就说明四象组织已经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了,他们定会盯紧杜构。 这种情况下,杜构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四象组织的监视之中,自己和杜构一旦见面,就很可能会直接被四象组织发现。 “还真是地狱开局……”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 沉思片刻,他眼眸忽然亮起,道:“我知道莱国公还会去哪了。” ………… 临水县县城北部区域,靠近城墙的位置,有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宅邸。 来往的行人经过宅邸的门口时,都会带着艳羡的神色看一眼这坐朱门绿瓦的宅邸。 宅邸的匾额上写有两个大字——陈宅。 陈家虽然和七宗五姓这种世家大族没法比,可也是临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族了,陈家早在前隋时就颇有势力,后来大唐崛起时,陈家当代家主又跟着萧瑀一起追随大唐,立下了不少功劳。 后来陈家主因年事已高,在武德八年告老还乡……但也因此,没有机会参与玄武门之变,否则陈家的等级可能还要上升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远离长安的临水县内,也足以让普通人望尘莫及了。 萧蔓儿来临水县的理由是探亲,而所探的亲就是这个曾经跟随萧瑀立功的远亲陈家。 这时,陈家高大的红漆朱门被打开。 一些人簇拥着三人走出大门。 中间的人容貌俊秀,气质沉着,正是莱国公慈州刺史杜构。 在他左边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老者身着华服,脸上满是笑容:“想当年在为大唐打天下时,老夫就十分佩服你的父亲,你父亲擅长谋略,又善治国,简直就是全才之人,世人因此皆言房谋杜断,国之重臣……可没想到,老天不公,英年早逝……哎。” 杜构听到陈家家主提起父亲杜如晦,温声道:“家父生前也在我面前多次提起过陈老,陈老勇猛,敢打敢杀,又有智慧,能轻松治理一县一州之事,乃少见文武双全之人,只可惜陈老年迈,否则定能为大唐做出更多功绩。” 老者闻言,背脊不由微微挺直,摇头道:“谬赞,谬赞啊……” 杜构很懂语言艺术,几句话说的老者连连感慨,笑容满面。 他这时停了下来,视线扫过老者,又看了一眼萧蔓儿,两人微不可查的微微点头,杜构便道:“陈老不必再送,待他日有闲,文建再来叨扰。” 文建是杜构的字,他以字自称,乃是晚辈之礼。 老者心中受用,连忙说道:“莱国公切莫如此……以后莱国公但凡有任何需要我陈家之处,随便遣人来唤一声,陈家必全力以赴。” 杜构点了点头,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萧蔓儿看着杜构离去的背影,回想着杜构刚刚在闲谈时“随口”说出的客栈走水之事,眼中难掩担忧之色。 可现在她也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只能为林枫祈祷,希望林枫无事,希望杜构能早些找到林枫。 ………… 杜构离开陈府后,眉头便一直皱着。 刚刚碍于其他人在一旁,他没发直接向萧蔓儿询问林枫的事情。 但还是从萧蔓儿的反应上,看出与萧蔓儿一起断案之人的确是林枫,但萧蔓儿也不知道林枫的下落,那林枫究竟去哪了? 昨夜客栈失火之事,究竟是否与林枫有关? 林枫能为了他的案子,专门前来,杜构心里十分感激,可若是林枫因此遭遇了意外,他定自责不已。 “再找两日,若是还找不到,只能动用官府势力了……只是那样的话,林枫只能暴露了。” 砰! 就在这时,他刚在心中做出结论,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杜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有坐到地上。 “你走路没长眼睛吗?知不知道你撞到了谁?” 杜构的护卫直接向前方一个比较高壮的农人呵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农人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那种,他神色慌张,连连道歉。 杜构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本官刚刚也走神了,没注意前方。” “谢谢,谢谢。” 农人连连躬身感谢,然后便快步离去。 护卫道:“我刚刚看到了,就是他撞的国公。”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走吧。” 杜构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他神色如常,好像对刚刚这个小插曲毫不在意,可实际上,他眼底深处已然有浪潮翻涌。 因为就在刚刚……这个农人撞到自己时,对方在自己掌心塞了一张纸条。 谁会通过这样的方法,如此隐秘的给自己塞纸条? 谁又能恰巧知道,自己会在此时来陈府? 明明自己来临水县查案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来过一次陈府…… 联想到自己来陈府的理由,继承了杜如晦沉稳心智的杜构,迅速就在脑海里想到了给自己纸条之人的身份。 “林枫!” 他强忍着回头去看那个农人的冲动,将手缩到衣袖内,避免其他人发现自己手掌的异常,就这样从容返回了县衙。 之后他便与以往一样,先和县令付远怀与县尉碰面,询问水鬼案的进度,以及昨夜同来客栈的失火情况,然后才返回付远怀为他准备的办公房。 进入办公房后,他这才取出纸条,将其打开。 视线向上一扫,便见里面写着一行小字。 “彩虹,午时,赵家酒肆茅厕。” 看到这张纸条,杜构彻底松了一口气。 “的确是林寺正的纸条!” 虽然这上面没有落款,杜构也不知道林枫的字迹如何,但有“彩虹”二字足以。 因为这两个字,正是自己在和林枫第一次见面时,向林枫请教的案子里,林枫用来识破犯人伪造的口供的关键。 知晓彩虹破案的人,只有当夜参加酒宴的几人。 所以林枫专门写出彩虹二字,这就相当于他们之间的暗号,见字知人。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字条,旋即取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用烛火将纸条烧成灰烬。 原本焦虑的神情,终于安稳了下来。 ………… 赵家酒肆是临水县一座普通的酒楼,生意不温不火。 午时时分,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 杜构和护卫在这里用餐,吃到一半,他便起身,向小二询问了一下茅厕的位置,然后缓步离去。 酒肆的茅厕在后院,因为要照顾到酒肆人比较多的可能,所以茅厕有两个,两个茅厕彼此挨着,由木板打造而成。 杜构来到茅厕前,先看了一眼左面的木门,拉了一下,发现门被锁着,同时里面传出声音:“有人,稍等。” 听着这声音,杜构眸光微闪,他不动声色道:“抱歉。” 然后去了另一个茅厕。 进入茅厕后,他将门锁上。 这时,隔壁的茅厕有声音传来:“外面有彩虹吗?” 杜构听到彩虹二字,便明白旁边的人是谁,他说道:“光的反射与折射?” 林枫轻笑道:“莱国公,好久没见,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杜构彻底松了口气,他说道:“不会被人听到我们声音吧?” 林枫笑道:“放心吧,你过来后,赵十五也会找上茅厕的理由过来,但茅厕被我们两个占据了,他只能在门外等着……所以现在外面只有他,若有其他人来,他会提醒我们。” “你们快点啊,我要忍不住了。” 这时,外面传来赵十五的大嗓门。 杜构不由笑道:“林寺正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 林枫捏着鼻子叹息道:“没办法,现在莱国公你很可能被人盯着,除了茅房,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和你见面而不被人发现了。” 杜构闻言,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长话短说,我来慈州,不仅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秘密调查四象组织的秘密,昨晚的事,很可能就是四象组织做的。” 果然是长话短说,这字越少,事越大啊……杜构心头跳了几下,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他也知道时间不多,只能暂时按下这些。 他说道:“我要怎么做?” 林枫道:“同来客栈的走水之事,调查的结果怎样?” 杜构沉声道:“根据掌柜、厨子和小二的身体特征,能识别出他们三人身份,而另外两人容貌全毁,入住簿也找不到,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林枫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们是否是客人也不知道?” “没错。” 林枫又道:“他们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烧死的吗?” 杜构道:“仵作验尸,那两个无法判断身份的人,的确是被烧死的,但掌柜三人……”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喉咙骨头被捏断,嘴内没有烟灰,仵作判定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林枫内心陡然一沉。 掌柜、厨子和小二都是被人杀害的,那就能排除意外失火的可能。 昨夜的情况,是有人先杀了掌柜三人,再放火的。 可为什么要杀掌柜他们? 要么,是掌柜他们的仇人。 可客栈掌柜他们就是普通的生意人,一直笑脸迎客,能有什么样的仇,要残忍的杀害他们三人才行? 并且如果是仇人,杀了他们就可以了,为何又要放火? 放火必会伤及无辜的客人,只是私仇的话,完全没必要去害其他人。 更别说他们的喉咙骨头被捏断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寻仇的可能性不大,那他们三人被杀……” 林枫眉头皱起:“要么是碰巧遇到了贼人,被贼人灭口,要么是贼人就是先找到他们的,对他们进行了询问,使得他们看到了贼人的样貌,然后被贼人灭口……”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昨夜有贼人潜入客栈。” 再联系到他之前的猜测,林枫现在有九成把握确定,这些贼人就是冲着自己去的。 毕竟昨夜客栈里,只有掌柜三人是被灭口的,另外两人大概率是没有及时逃走,被烧死了。 也就是说,贼人昨夜除了掌柜三人,并未杀害其他人……这证明,他们没有在客栈找到目标。 而昨夜没有在客栈内留宿的人,也就是他和赵十五了。 “我真的暴露了。” “可是四象组织是怎么知道我的?” 林枫脸色凝重,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遇到危险。” “在船上虽然破了案,可我是船停后,直接来到了县城,去到了客栈……一路上都没有停留,四象组织就算猜到那是我,也不可能快到我前脚到了客栈,后脚他们的人就已经在外面盯着了。” “这完全不像是他们猜到是我,然后跟踪寻找我的样子,反而像是就在这里等着我主动入瓮。” “可长安城内一直有另一个我在替换我,而且我也易容了,身份也换了,还是和蔓儿一起同来……我和蔓儿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怎么四象组织就能等着我送上门?” “除非……他们不是通过我破案的方式知道的我。” 林枫双眼陡然一凝,瞳孔骤然一缩:“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了,所以他们专门在这里等着我。” “可是,知道我要来这里的人,只有萧瑀、魏征、戴胄和赵十五与蔓儿,他们都不可能出卖我……” “不对,还有一个人知道我离开了,虽然他不知道我要来这,但他知道我偷偷离开了长安!” 林枫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我的替身!” “他难道是四象组织的人!” 林枫不由回想起自己寻找替身的经过,他在决定找替身后,向萧瑀三人拜托,寻找一个和自己身高体重乃至长相有些像的人。 然后戴胄说,他在一个月前,突然看到一个长安县的衙役,和自己有些像。 当时戴胄甚至都怀疑,那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 所以戴胄专门进行了调查,但结果证明戴胄想多了,这个衙役的背景很简单,一查就能知道。 也因此,戴胄在自己提出要找替身后,就推荐了这个衙役。 可现在,林枫回想起易容后,和自己除了气质不同,有九成像的替身,回想起戴胄的调查……他不由有一种荒谬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这样荒谬吧。” “我的替身,不会就是那个想让我当替身的……原大理寺丞林枫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突破口!必能找出真凶的办法! “正主被原本用来替身的替身给变成了替身,目的还是用来欺骗正主……这特么是什么绕口令式的发展?” 林枫着实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谬和戏剧,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可能。 虽然戴胄对那个衙役的背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确定这个衙役没问题,可如果……这个衙役已经非是原本的衙役了呢? 既然自己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样貌相似,都能彼此替换,那为什么原大理寺丞林枫就不能和衙役替换?毕竟……这本就是那个家伙这六年来,一直在做的事,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后,林枫就一直在想,那个家伙会藏在哪里。 长安城目前是风云中心,他的老奴又曾在普光寺出现过,这让林枫认为那个家伙一定还隐藏在长安城。 而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新闻媒介,想要知晓相应的信息,就必须有一个渠道……还有什么比长安县衙的一个小衙役,更合适的? 长安县作为长安城两县之一,每天能够接触的信息极多,虽然朝廷里面的高级信息接触不到,但接触主要调查四象组织的大理寺与刑部的信息,了解其动向,足矣了,毕竟长安县县衙经常与大理寺、刑部有公务上的配合。 这时,林枫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去普光寺去帮长安县县令周贺林查案,这个家伙会不会就藏在某个角落,冷冷的注视自己? 而一个小小的衙役,太过寻常,太过普通,也不会让人太过注意,最适合隐藏身份。 所以,还有什么,能比长安县衙役这样一个身份,更适合他? 甚至……林枫都在考虑,长安县县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和自己与他长相相似的衙役,会不会也是那个家伙搞的鬼。 毕竟,他在来到大理寺后,就肯定想过未来会假死脱身,而假死脱身后的事,他不可能没有准备。 “若真的是他,他还真是够深谋远虑的……” 林枫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他也越是亢奋,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平庸而没有起伏的虚度光阴。 这种敌人,才能让他燃起热血,与之博弈,才更能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让自己的潜能被更大的激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繁的思绪。 无论那个家伙是不是原大理寺丞林枫,都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自己的替身,绝对有问题。 也就是说,自己的隐藏身份计划已经没用了。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继续躲躲藏藏了。 这也好,隐藏身份终究是束手束脚,现在他的时间最珍贵,光明正大去查案,调动能用的所有力量,才更有效率。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推开门,走出了茅厕,道:“莱国公,出来吧,不用忍受那刺激的味道了。” 杜构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不怕被人发现了?” 林枫笑道:“已经暴露了,还藏什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有人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杜构见林枫这样说,也便不再忍受茅厕的味道,直接推门走了出来。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杜构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林枫时,整个人怔了一下:“林寺正,你这?” 林枫笑了笑:“隐藏身份的小手段,不过现在没用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向酒肆内走去,道:“有件事,我要麻烦莱国公。” 杜构闻言,毫不迟疑道:“什么事?” 林枫看向杜构,认真道:“我想让莱国公帮我给萧公送一封信。” “送信?” 杜构见林枫那般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见只是送信的小事,他当即道:“这简单。” 林枫却是摇头道:“未必简单,我想让莱国公以最快的速度,一定要将信送到萧公手中……而在这期间,不排除可能有人会想办法拦截信件。” 杜构听到这话,沉稳从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视线与林枫眼眸相对,看着林枫认真的神情,心中微惊,道:“你是说……四象组织会拦截伱的信?” 不愧是杜如晦之子,思维敏捷,不用自己过多解释。 林枫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交流,他点头:“没错。” 杜构沉吟片刻,那双剑眉微微蹙起,很快,他抬起头问道:“你的信,万一被四象组织拦截住,你怕他们看到信上的内容吗?” 林枫摇头:“那本就是他们知道的事,我只是要告诉萧公他们罢了。” 杜构见状,当即道:“你给我三封一模一样的信,我会通过目前我所掌握的三种途径帮你送去,有一条明面上的官路,另外两条都是我自己的渠道,知道的人不多。” 林枫闻言,拱手道:“多谢莱国公,你这可是帮我大忙了。” 杜构摆手道:“你能因我一封信,亲自来慈州,对我之谊比亲兄弟也不差了,我做这些和你不远千山万水而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性情温和,属于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类型,但做事却十分果断果决,绝不犹豫,做出了决定,他便追求效率,道:“你的信呢?” 林枫更不是墨迹的人,他说道:“稍等片刻。” 说着,他快步来到了酒肆柜台前,看向站在柜台后面用笔记账的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能借用纸笔吗?” 掌柜听着林枫的话,微微怔了一下,他还没见过来到酒肆不喝酒吃饭,反而借纸笔的,不过在看到林枫放在眼前的铜板后,他那胖乎乎的眼睛顿时就高兴的眯成了一道缝,没见过不要紧,有钱开道,没见过也会变成见过。 “当然当然。” 掌柜迅速抽出一些纸张放在林枫面前,又贴心的为林枫沾了沾墨,才将毛笔递给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字。 ——替身为奸,速抓之! 想了想,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字。 ——安好,勿忧,计划行事,防备意外。 以萧瑀他们的本事,从这两行字足以明白一切。 林枫又迅速在其他两张纸上写下了同样的内容,写完后,他将笔还给掌柜,便将三张纸纷纷折好,旋即返回杜构面前。 “莱国公,拜托了。”林枫将信交给杜构,说道。 杜构毫不迟疑道:“稍等。” 说着,他直接快走两步,来到他刚刚吃饭的桌子旁,将信递给了坐在桌子对面等着他的心腹护卫。 然后他在护卫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护卫没有任何迟疑,抓起信就离开了。 杜构重新回到林枫面前,道:“信马上就能送出去,最迟三天,至少有一封信会送到萧寺卿手中。” 杜构对林枫的重视和痛快,林枫看在眼里,他点头道:“多谢。” 杜构笑着摇了摇头,他说道:“这酒肆的味道不错,吃一点?算我为你接风。” 林枫叹道:“时间紧迫,浪费不得……等我们解决了这些案子,再不醉不归也不迟。” 杜构虽然只和林枫见过一面,但他知道林枫是十分从容冷静之人,所以林枫会因时间紧迫连饭都不吃,足以说明时间恐怕真的紧迫到了极点。 他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想了想,道:“先去看看那些死者的尸首吧。” “走!” 杜构毫不迟疑,直接向外走去:“我的马车在外面,我们出城。” “出城?”赵十五疑惑道:“不去县衙?” 杜构摇头:“一共四艘货船出了事,这些货船最少的有十人,最多的有三十余人,所以四艘货船算下来,死的人一共有七十六人,早已超过了县衙所能承载的最多数量,只能暂时放在城外的一座破败的庄园内了。” 听着杜构的话,赵十五心中微惊:“这么多人?” 杜构说道:“货船大,货物多,单靠人力,需要的人本就不少,也就是这些货船在通过漳河时是顺流而行,还有风力助阵,而且货物装的不算多,这才让最少的那艘货船只需要十个人就够了,否则的话,若逆风而行,上百人都不算多。” 赵十五是一个旱鸭子,这一次是人生第一次坐船,完全不知道这些,此刻听到杜构解释,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几人已经登上了马车。 “去停放尸首的庄园。”杜构一声吩咐,马夫迅速赶动马匹。 同时还有十几个护卫跟在一旁,保护着马车。 林枫看着外面的护卫,道:“好像不是临水县衙役?” 杜构明白林枫的意思,道:“这些都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忠诚度可以放心……水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而且动辄二三十人死亡,敌人绝对很危险,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们都叫上了。” 林枫道:“明智之举,这件事与四象组织恐怕也有关系,越稳妥越好。”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和四象组织有关了?你又为何隐瞒身份前来?” 既然接下来要依靠杜构帮助,林枫也不再隐瞒。 将能说的部分,一口气直接告诉了杜构。 杜构听说后,饶是沉稳如他,脸上也难掩惊愕之色:“所以,你是为了调查已死的王寺正留下的‘鬼’而来的?” 林枫点头。 “那你现在暴露了,会不会很麻烦?”杜构担忧道。 虽然变故突发,受到影响最大的人是林枫,可林枫仍是挺直腰背,神情充满着让人心安的冷静:“会有些麻烦,但总体可控。” 他冷静分析:“他们既然会对我出手,甚至想要除掉我,就说明他们目前还是以阻挠我为主,并没有提前动手的想法,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用管我,我离开了长安城,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自夸,我对他们终究是有些威胁的,所以如果能直接动手,他们绝对不会迟疑。” “可现在他们对我出手,就证明我们还有时间……只是这时间究竟有多少,就是未知的了,而且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我,很可能会想办法破坏线索与证据,所以我们现在和他们比的,就是谁更快……”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压力比之前更大了,之前只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连续诡异杀人案,可现在……竟是和那最神秘的四象组织扯上了关系,甚至直接关乎四象组织隐藏极深的阴谋。 这要是破解不了,或者破解迟了,那后果,便是他都未必能担得起。 几人不再说话,抓紧在这赶路的间隙闭目休息。 临水县不算大县,因此即便是出城,时间也没有耗费多久。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几人走下马车。 看着眼前门楣残破的,悬挂着白绫的破败庄园,赵十五不由紧了紧衣袖。 哪怕此时阳光正盛,可从那半开的破门看到的满是白绫的庄园,以及那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也让赵十五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林枫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都和自己抓了这么多次鬼了,没想到赵十五还是怕这些东西。 他说道:“若是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向庄园内走去。 赵十五原本想点头,可见林枫等人进入庄园,外面只剩下他一人,耳边风声呼啸,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哭一样,还有门楣上那白绫被吹起,露出原本被遮挡的血色掌印,就仿佛恶鬼抓出来的一般……这让他浑身不由一紧,连忙追了过去:“我不怕!我这么厉害,鬼要真来了,我一拳一个。” 林枫斜了赵十五一眼,见赵十五紧绷的样子,失笑摇头。 他没再管赵十五,视线扫过庄园,只见这个庄园原本面积应该不小,可四周杂草丛生,破败的厉害,现在也只有院子和正堂之类的房子还在用。 脚下是各种纸钱,几棵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白绫,看这样子,应该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做过法事。 一边走,杜构一边道:“在临水县内发现的尸首,若是无人认领,或者无法辨认身份,就都会放置在这里。” “平常这里会有一个老头看管,因为这段时间尸首太多,且是重案,所以衙门也派来了两个衙役一起看管这些尸首。” 林枫微微点头。 这时,看守这里的一个衙役发现了他们,连忙跑了过来,向杜构行礼:“见过莱国公。” 杜构微微点头,道:“可有异常发生?” 衙役摇头:“没有任何异常。” “你去忙吧,需要你时本官会唤你。” “是!” 衙役没见过林枫和赵十五,对他们有些好奇,可杜构没想法向他一个小小衙役介绍林枫两人,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转身离去。 杜构来到一个棺材旁,停了下来,道:“从这里开始,向前一直到正堂为止,棺材里装的都是这次连续杀人案的死者尸首。” 林枫闻言,目光向前看去。 只见一口口棺材依次排列着,漆黑的棺椁,腐烂的气息,还有那被风吹起的黄纸与白绫,这一幕,还真是有些阴森之感。 赵十五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紧跟着林枫。 林枫则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棺材内。 只见这个棺材里的尸首爬满了尸斑,双眼圆睁,眼球似乎都要掉出来一般,他的喉咙处有着一道明显的伤口,林枫用手帕包住自己的手指,隔绝自己手指与尸首直接接触,然后压了压伤口,仔细看了看,道:“刀伤,而且是一刀,直接割断了喉咙。” 杜构赞叹道:“林寺正眼力惊人,没错,正如林寺正所言,一刀毙命。” 林枫问道:“什么刀?” 杜构说道:“仵作判断,是一种刃口很薄的刀,比起惯用的横刀要更薄一些,应该是特制的。” “特制的刀?”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要么,是杀人者惯用的武器,一直就是这种刀,要么……就是他想要隐藏身份,专门打造了这种刀,让我们没法根据武器找出他来。” 杜构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很难去查。” 林枫道:“杀人者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绝不会背着如此明显的凶器满大街走,你们查不到也正常。” 一边说着,他视线继续看向尸首,这时他看到死者额头上的痕迹。 那是两横两竖,与王环伪造水鬼杀人,在王衡额头上留下的“井”字很像,但也有细节上的不同。 王环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还是激情杀人,所以内心慌乱,在模仿水鬼留下这个图案时,手不稳,使得那两横两竖歪歪扭扭。 可这个尸首上的两横两竖,十分笔直,干净利落,就好像是书法大家在纸张上落笔一样。 两相对比,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提与王羲之的区别。 若是林枫之前见过这些水鬼杀害的死者,绝对一眼就能识别出王衡的死绝不是水鬼所为…… 想到这些,林枫眼眸不由更冷了起来,临水县县尉章莫见过这些尸首,以他当时表现出来的能力,林枫不相信他会识别不出两个图案的区别。 毫无疑问,章莫在让人绑住那些船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水鬼所为了。 “其他尸首额头上的图案,与这具尸首上的图案一样吗?还是有所区别?”林枫询问。 杜构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是精雕细琢的一般。” 这下,猜测变成了事实,林枫最痛恨的就是为了自己利益,枉顾真相,冤枉无辜之人的人,章莫算是踩在了他的逆鳞上,等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林枫定会让杜构,或者御史台好好查一查章莫。 他向前走去,来到又一口棺材前。 视线看向棺材里的死者额头。 果然如杜构所说,完全一样,甚至大小都一样,林枫估摸着拓印出来,两个图案都能完美重合。 他摸着下巴道:“看来这些图案,都是由一个人完成的……” 杜构皱眉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凶手为何要在他们额头上留下这样的图案?我怎么都想不通。” 林枫看向杜构,道:“我听说凶手杀完人后,还会将他们都搬到桅杆旁?” 杜构点头:“不错,凶手会用他们的尸首将桅杆围成一个圈,同时他们的脚都朝向桅杆,脑袋则在相反的方向。”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脑海里浮现货船上的画面。 桅杆就好像是一个圆心,二三十具尸首绕着圆心摆放,从上空俯瞰,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 他下意识的掏出玉佩,指尖在温润的玉佩上轻轻摩挲,沉思片刻,结合前世的经验和学识,缓缓道:“凶手会做这些杀人后的固定行为,往往有三种可能。” 杜构一听,连忙道:“哪三种可能?” “第一种。”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道:“凶手在进行某种仪式。” “仪式?”杜构露出沉思。 林枫点头:“如僧人沟通佛祖,需要静心念经,同时敲响木鱼或者转动佛珠,这就是属于佛门中人一种仪式。” “这种仪式往往有固定的流程,固定的方式,这和凶手对死者所做的行为,有共同之处。” 杜构颔首:“有道理……” 他想了想,道:“我会命人收集民间传说,或者相应习俗,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用林枫去说,杜构自己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两种可能呢?”杜构继续问道。 林枫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种,这是某种特殊的标记,让某些人知道这些人是他们所杀的标记。” “某些人?”杜构一怔。 林枫沉沉看向他,道:“比如说……雇主。” “雇主?”杜构眼眸微微瞪大,意外道:“你是怀疑,这些水鬼是被雇佣杀人?” 林枫笑道:“我只是说出可能的情况,但具体是不是,需要证据才行。” 杜构想了想,旋即道:“若是雇凶杀人的话,确实有这种可能……雇主需要知道人是否是他们所杀,所以需要他们在现场留下一些他们杀人的证据。” 林枫说道:“如果是雇佣,那么杀人者一定是专业的杀手,或者是杀人如麻的山匪贼人,你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杜构踱了几步,心中已有想法,他说道:“无论是山匪贼人,还是杀手……他们都是为了杀人才来的临水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两个月之前来临水县的外来人,而他们动手四次,最后一次在三天前,就说明他们即便不是一直待在临水县,也肯定是在这两个月内频繁来往临水县。” “故此,我们只需要安排足够的兵力,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即可。” 林枫笑着颔首,杜构继承了杜如晦的许多优点,即便推理能力不够,可只要将具体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就能迅速做出决断,所谓“杜断”,便是如此。 “那最后一种可能呢?”杜构满怀期待的看着林枫。 在林枫没有到来之前,他完全是一团乱麻,思绪混乱,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每天重复毫无意义的巡逻守卫之事。 而现在,林枫刚来,就已经给了他两个调查的方向了。 这让他对林枫能够破案,越发充满信心。 “第三种……” 林枫伸出第三根手指,道:“留下图案,以及将尸首摆出固定样子的凶手……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这种创伤可能是幼年经历的噩梦,或者较好的生活突遭大变,亦或者其他意外等。” “这些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改变了其正常的行为逻辑,使得他会在诸如杀人之后,做出在额头留下痕迹之类的行为,从而满足其心心理的某种诉求。” 杜构听的有些懵。 什么心理创伤,什么心理诉求? 这种后世的心理学专业术语,他闻所未闻。 不过杜构还是努力的去理解林枫的意思,他沉思了半天,说道:“林寺正的意思是,凶手会做出这种事,完全是他个人行为,与他过往的经历有关?” 林枫点头:“不错。” 杜构眉头皱了起来,前两种可能,林枫刚说出来,杜构就迅速给出了验证和查找的方法。 可这第三种可能被林枫给出后,杜构却犯了难。 他说道:“这没法调查啊。” “我们不知道凶手的身份,怎么去调查他的过去?总不能对临水县的所有人的过去都调查吧?” “不说能不能调查的出来,单单这个任务,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 赵十五也是点头如啄米。 他也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谁知,林枫却笑着摇头:“不必这样去广撒网的调查,这不会有结果的,真凶不可能会如实告诉你们他的过去。” 杜构一怔:“不这样查,那怎么查?” 赵十五也十分不解。 便见林枫笑了笑,道:“过去要查,但不必对着所有人去查……你们只需要在我们确定嫌疑人后,再去查他的过去便可,这样就能与我的推理进行对照。” 赵十五都懵了:“义父,你这逻辑错了吧,我们不调查他的过去,怎么知道嫌疑人是谁?” “为什么不能呢?”林枫反问。 “什么?”赵氏和杜构都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缓缓道:“只需要去查以前发生的案子里,是否有类似的案子便可。” “以前的案子?”两人一愣。 林枫缓缓道:“莱国公说,所有死者额头上的图案都一样,这就说明凶手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否则的话,不可能每个图案,都一模一样,不仅大小一样,甚至在额头的位置,都是眉心正中,完全对称……也就是说,他以前绝对做过同样的事,绝对在其他人的脑袋上多次刻出过这样的图案。” “所以,你只需要发布协查函,请其他州县的官员调查过往卷宗,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件便可以。” “同时也可以向刑部请求协助,各地案子无论是否破解,最后都会送往刑部,刑部的速度要比偏远的州县更快。” “而一旦发现有着相同图案的案子,我们就可以将其并案侦查,从而获得更多的线索,线索多了,嫌疑人自然会慢慢浮现,到时候你们再去调查他的过去,就能准确的揪出他了。”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还在为发愁如何调查所有人的过往时,林枫竟然直接另辟蹊径,找出了一条更加畅通的路。 而这条路,绝对能通! 这让他内心不由连连感慨,只有和林枫一起查过案,才能明白神探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然。” 林枫继续道:“这种寻找之前案子的方法,不是专门为第三种可能使用的,是为所有可能使用的。” “正如我刚刚所言,凶手能画出如此规整的图案,绝对在之前进行过多次练习,这绝不是一次两次能练出来的……所以,他肯定还做过其他的案子。” 这一次林枫所用的是“肯定”,而非“可能”! 心思敏锐的杜构,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不由激动起来,恨不能手舞足蹈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和振奋! 林枫的推测,他认真思考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完全经得起推敲! 也就是说,凶手绝对在以前,还做过一样的案子!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仪式也好,是留下记号也好,是满足心理的某种欲求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前一定做过! 这就够了! 杜构只觉得原本蒙蔽自己双眼的浓雾,瞬间散开。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隐约能看到真相了。 而这一切,都是林枫带给他的! 林枫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调查,就直接给了他能够直捣真相的方向,让他如何不振奋,又如何不敬佩。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我给你写信向你请求,真的是我这些天内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林枫闻言,哈哈一笑:“莱国公毕竟不是我这种专门的刑狱之人,会忽视这些也正常。” 杜构重重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护卫,道:“还不快去按林寺正所说的,向刑部和其他衙门送信?记住,以莱国公的名义,隐蔽去送信,只给县令或者刺史,让他们秘密调查,不要声张。” 若是以刺史的身份,其他州的刺史未必会积极配合,但以莱国公的名义,那就不同了。 护卫自然不敢忤逆,称是后便迅速离去。 杜构目送护卫离去,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林枫,发自肺腑道:“林寺正,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内心压力有多大,这个案子太过诡异,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我真的毫无头绪……我眼看往日热闹的漳河变得空无一条船,眼看百姓们天还未黑就不敢出门,眼看商贩叹气,眼看慈州生意凋敝,慈州的东西运不出去,外面的货物运不进来,整个慈州都要成为一潭死水了……我的心就无比焦虑。” “可查案这种事,非是焦虑和辛苦努力就有用的,我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这才唐突向你请求帮助。” “现在,你一来,直接为我指明了方向,若能因此直接找出真凶,为临水县百姓祛除心中阴影,让漳河重归往日热闹,那你就是我乃至所有慈州百姓的恩人。”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向林枫深深作揖,道:“还请受我一拜,此拜非杜构拜林枫,而是慈州刺史为谢大理寺正而拜。”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揭晓四象组织的阴谋,震撼众人的极致推理! 林枫没想到杜构会如此正式的感谢自己,不过见杜构认真与坚定的神情,他想了想,没有阻拦杜构。 他心思通透,知道杜构此拜的意思,所以他安静的等杜构感谢完自己后,才扶起杜构,苦笑道:“莱国公这一拜,让我压力骤增啊,原本我肩上只是四象组织,现在更是要扛着慈州数万百姓了。” 杜构闻言,笑着说道:“我是真心实意感谢你,非是要给你增加压力。” 林枫摇了摇头:“我明白,所以我压力更大,这要是破不了案,我以后都没脸再来慈州,再见你了。” 杜构哈哈一笑,只觉得林枫着实是有趣。 哪怕他们面临巨大的压力,可林枫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让人从焦虑中走出。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满院子的棺材,他说道:“尸首太多了,没时间一个个看……” 说着,他看向杜构,道:“我有几个问题,莱国公直接告诉我仵作检查的情况吧。” 杜构见林枫说正事,当即点头:“好。” 林枫道:“第一个问题,这些尸首身上的伤口是否都一致?死亡原因是否有不同?致死的凶器是否有不同?” 杜构眸光微闪,心道林枫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他明白林枫想知道什么,直接道:“这些船工都是被利器所杀,致死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被一刀封喉,有的是被刺穿心脏,甚至还有的直接被砍掉了脑袋。” “而杀害他们的武器,也不全都一样,根据仵作判断,一共有六种不同的武器,有刀,有剑,甚至还有斧头,薄厚长短各有不同。”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眸中闪过沉思之色。 “六种不同武器,代表凶手至少是一个六人的团体,这是团伙作案。” “同时这也符合我们之前的判断,毕竟船员数量多的货船,有三十多人,只有团伙作案,才能做到屠杀所有人,而不让任何一人逃走……” 说到这里,林枫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所有人都是被利器所杀,没有溺亡的?” 杜构摇头:“没有。” “有没有调查过船员名单,确定所有船员都死了,没有逃走的?” 杜构点头,道:“在发现货船出事后,衙门就去翻找了船员名单,并且通过名单,去这些船员的户籍之所问询这些船员的长相特征,然后进行一一比对。” “在比对之后,最终确定的确所有船员都死于货船之上,除了唯一的幸存者外,没有一个逃掉的。”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摸了摸下巴,缓缓道:“有些奇怪啊。” “奇怪?” 杜构一怔,忙道:“哪里奇怪?”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为什么在遭遇生死危机时,没有人跳河逃命呢?” “跳河逃命?”杜构眸光一凝,大脑迅速思考起来。 林枫点头道:“第一第二艘货船可以解释船员数量太少,凶手团伙轻易就杀光了他们。” “可第三艘与第四艘货船,那都是二三十号人的,且他们都知道漳河的危险,即便是晚上,也肯定会如我们昨晚乘坐货船时一样,有人在外面守夜,确保发生意外能够及时传信。” “故此,当危险发生后,除非是凶手能瞬杀他们,不给他们呼喊的机会,否则他们肯定会发出呼声,而当他们发出声音后,其他神情紧绷的船员也定会迅速知晓。” “也就是说,他们纵使不是敌人的对手,可四散逃命,肯定是能做到的,而货船深处漳河之内,哪怕撞开窗户,都能直接跳入河中……船员多数都会水,跳入水里,夜深光线不好之下,便很难被发现,那就有了活命的机会。” “所以……” 林枫视线沉沉与杜构对视,声音仿佛带着引人深思的钩子,道:“为何没有一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逃走?”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沉思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有人也尝试过跳水逃命,但最后又被抓了回去,没有成功?” 林枫目光沉凝,继续问道:“在水里被利器杀害,因被水浸泡过,并且有水里的各种微生物附着,伤口会与地面上被杀害不同,仵作可有说过这些?” 杜构摇头:“未曾。” 林枫笑道:“那就有意思了。” 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不妨想想,如果伱是凶手,你要杀的人跳水逃走了,然后你愤怒去追……你是会在追上他的一瞬间,将他脑袋按到水里直接淹死他呢,还是会一刀直接砍死他……亦或者会耗费巨大的力气,将他完好无损的抓回到货船上,再一刀砍死他?” “我……”杜构愣住了。 心思灵敏的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道:“所以,不存在有人真的跳水逃走的可能?” 林枫缓缓道:“不知道莱国公是否跳水救过人,如果有过这样的经历,莱国公就会知道,想要在水里,将一个剧烈挣扎的人弄到岸上,会有多费力……更别说当时船员是要逃命的,他深知被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会更加抗拒,挣扎的更加剧烈,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其抓回那么高的货船上,绝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而这些人的目的是杀人,他们可不是为了救人,所以既然结果都是将船员弄死,那为什么不先将船员弄死,再轻轻松松带回去呢?难道他们是生怕自己杀人的过程太轻松,专门给自己增加难度?” 杜构瞳孔微微收缩,这一刻,他这才明白林枫为何要询问是否有人溺亡,是否有水中受伤的伤口……这都是为了排除真凶是否曾在水里杀人的可能。 而当这种可能排除后,那么只需要依靠逻辑推理,便能直接得出相应的结论。 “这么一说,那些船员未曾跳水逃脱,的确很奇怪。” 杜构眉头紧皱,之前没有林枫为他分析这些,他完全没想过这些事情。 此刻他才知晓,这里面竟也透着诡异。 他看向林枫,疑惑道:“林寺正觉得,为何会这样?”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能察觉其中的异常,但想要得知原因,就需要具体的线索和证据了,也许案发现场,也就是货船上,能找到线索——” 话音还未落,林枫声音突然一顿。 继而便见他目光陡然一凛,他直接看向杜构,道:“不好!货船那里可能要出事!” “莱国公,我们立即去货船那里!”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直接转身就向外走去。 他这突兀的行动,让赵十五和杜构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林枫想到了什么。 不过赵十五对林枫一直都是马首是瞻,只要林枫一句话,他绝不会迟疑,而杜构是出于对林枫本事的信任,所以哪怕林枫的话没头没尾,他也迅速跟了过去。 几人急行出了山庄大门,林枫直接抛下了马车,和杜构、赵十五等人骑马前行,这样速度能更快。 骑行中,杜构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发现什么了?” 赵十五也好奇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抿着嘴,眼眸半眯看向前方,道:“四象组织既然杀我不成,那就肯定要阻挠我调查。” “而这个案子,目前只有两个关键的地方,能够让我查出线索。” “一个是放置这些尸首的破败山庄,另一个就是案发现场的货船。” “可现在,山庄这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些尸首都完好无损的放置在那里,我可以清晰从他们身上查出真凶的信息,可以看出四象组织没有对其进行任何破坏……所以,他们没有破坏尸首,那他们为了阻止我,会破坏哪里?” 刷!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赵十五脸色瞬间大变。 直肠子的赵十五当即瞪大眼睛,惊呼道:“货船!难道他们已经对货船出手了?” 杜构握着缰绳的手青筋露出,眼中难掩急切:“驾!加快速度!” 众人拼了命的驱赶马匹,很快来到了停泊货船的渡口。 而他们还未到达,就发现渡口那里有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同时许多衙役和百姓正在连连惊呼。 “走水了!” “货船走水了!” “快救火!” 听着这混乱的惊呼,看着那滚滚黑烟,杜构心里顿时一沉,咬牙道:“竟是真的如此!他们真的对货船动手了。” 赵十五一脸惊慌:“怎么办?” “慌什么。” 相比起杜构与赵十五,心中早有预料的林枫要显得沉稳的多。 他说道:“先救火,再说其他!” 赵十五连忙点头:“对,先灭火!” 说话间,他们终于到了渡口。 林枫坐在马背上眺望,当他看清楚着火的船只只有一艘,且还没有到没法救的地步,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大声道:“其他货船立即驶离这里,远离着火的货船,其他人十人一队,分开接力,从漳河内原地取水救火!” 正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的县尉章莫闻言,下意识循声看去。 而当他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后,略有迟疑,杜构这时直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按林寺正说的办!” 林寺正? 章莫愣了一下,但现在来不及思考林枫的身份,他连忙按照林枫的吩咐,指挥人将其他船只驶离,然后迅速开始接力运水。 杜构也看向跟着自己的护卫,道:“你们也去帮忙。” 护卫们纷纷下马,也冲了过去。 很快,一桶桶水不断从漳河内被运到了船上,站在岸边看去,就仿佛是一个灵活运转的流水线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手上是空着的。 眼看一桶桶水浇下,那火焰越来越小,杜构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同时看向林枫的神色,更有感慨与敬佩。 饶是他,刚刚都有些慌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是好。 可林枫却能冷静迅速的给出应对之法,且效率如此之高,远比乱七八糟的救火方法好的多。 再回想之前在长安城时,林枫帮自己给出的所谓物理之法,杜构心中便忍不住赞叹一声“全能之才”。 终于,最后一缕火苗被浇灭,这场突如其来的火情终于结束。 衙役们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擦着额头上的汗。 赵十五也长出一口气:“幸亏义父察觉到四象组织要对货船出手,我们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构也是点头赞同:“四象组织狡诈狠毒,但林寺正智慧完全不输他们,这一次我们能及时熄灭火焰,没有让这把火烧了所有货船,林寺正与他们的第一次对弈,还是林寺正更胜一筹。” 你们的话还怪好听的……林枫说道:“现在说更胜一筹还太早了,不过先不说这些……” 他抬眸看向火灾后的现场,道:“不知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杜构闻言,脸色也直接一沉。 他看向船舱被烧没了一半的破败样子,看着那仍旧从焦黑的木头里冒出的黑烟,冷冷道:“章县尉,本官记得你曾向本官保证过,说这里一直有人看守,绝对万无一失……所以,你能给本官一个解释,这把火为何会烧起来吗?”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县尉章莫,听到杜构不满的声音,全身下意识绷紧,他连忙点头哈腰,道:“莱国公,下官……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官是午时来的这里,想着一边巡逻漳河,一边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可谁知道不久前,下官正向手下兄弟们询问是否发现了什么时,突然有人大喊,说有烟。” “下官听到喊声,连忙循声看去,就看到货船上有烟雾升起,下官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查探,可还没等我们登上船,那火焰直接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将半个船舱吞噬。” “这火焰的速度完全超过下官的预料,让我们手足无措,而正在这时,莱国公你们就到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庆幸与敬佩之色:“幸亏莱国公与林寺正及时赶到,并且组织我们救火,否则后果当真是不敢想象。” 看着章莫这谄媚的奉承样子,林枫不由回想起之前在货船上,章莫看待没有官身的自己时那不屑的神情。 还真是两幅面孔! 杜构道:“这都是林寺正的功劳,是林寺正指挥有功。” 章莫闻言,忙看向林枫,经过救火的这段时间的思索,他已经知道眼前的林寺正究竟是谁了。 毕竟整个大唐,能被称之为寺正,还是姓林,且能让杜构都如此尊重的人,也就只有那个探案之名响彻天下的神探林枫了。 他连忙露出崇拜之色:“素闻林寺正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敬佩!” 听着章莫奉承的话,林枫似笑非笑道:“章县尉说错了,我们可不是‘今日一见’。” “什么?”章莫一怔。 便见林枫带着深意的看着他:“你应该说‘昨天一见”。” 昨天一见…… 章莫先是愣了一下,可忽然间,他猛的想起昨天遇到的案子,想起那不过短短一两刻钟内就找出真凶的超快破案之事,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头皮都麻了。 原本他就觉得昨天的案子有些奇怪,一个毫无任何名气的大理寺卿之女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在突然遇到一个残忍的凶杀案后,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能迅速找出真凶……关键是那个案子真凶还专门进行了伪装,甚至将凶器都抛下了漳河之内,困难程度比寻常案子高了不少! 这样难度的案子,他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那么快侦破的。 只是当时他虽感觉对方过分厉害,却也没有多想,可此刻,林枫提醒他说昨天他们就见过了…… 这让章莫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他们能那么快就破了案,怪不得王环费尽心思的筹谋,能被迅速发现……如果是名声在外的神探林枫的话,那就毫不奇怪了! “难道昨天的书生,就是他!?” 章莫想到这些,顿时手脚冰凉,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毕竟他很清楚,昨天自己对林枫究竟是什么态度。 甚至以林枫的本事,他都怀疑林枫能猜出自己昨天的想法。 这让他脸色猛的变白,原本奉承的笑容,也陡然凝固。 林枫平静的看着章莫由疑惑,到了然,由满脸奉承笑容,变成惨白毫无血色。 他似笑非笑道:“看来章县尉已经回想起来了,我们的初次相遇,真是很精彩,你说是吧?” 章莫声音都抖了,他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百倍巴掌,他连忙道:“下官之前就在想,究竟是谁能如此厉害,那么快就侦破了案件,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林寺正!还请林寺正原谅下官眼拙,导致下官昨天怠慢了林寺正。” “怠慢本官不要紧,只要章县尉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与我大唐的律法就好。”林枫淡淡道。 章莫浑身绷紧,努力让自己不发抖,连忙道:“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看着脑袋都要低到肚脐眼的县尉,淡淡道:“本官还是喜欢你放荡不羁的样子。” 章莫都要吓晕了,连忙摇头:“下官不敢。” 杜构看着章莫慌张的样子,听着林枫意味深长的话,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这两人在昨天破案时,恐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看向林枫,向林枫露出询问眼神,可林枫却向他摇了摇头,眼前的水鬼案要高于一切其他事,等水鬼案解决后,再处理章莫也不迟。 林枫不再敲打章莫,一边向火后的货船走去,一边问道:“起火前后,可有人进出过这艘货船?” 见林枫没有继续针对自己,章莫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道:“没有,我们人力有限,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沿河巡逻,防止其他船只遇到意外,所以这里只有四人看守。” “他们人少,只能在渡口处看守,阻止无关人进出货船……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任何人通过渡口,进出货船。” 听着章莫的话,林枫笑道:“有意思,无人进出货船……那这货船是怎么着的火?鬼火烧船吗?” 章莫低着头,不敢乱说话。 很快,林枫就登上了这艘货船。 只见这艘货船要比他来慈州时搭乘的货船还要大一些,不过基本的建造样式没有区别。 起火点位于船舱内,半个船舱都被烧没了,但好在救援及时,火势没有来得及彻底展开,否则这艘大部分材料都是木头的船绝对要被烧毁。 这时,林枫吸了吸鼻子,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赵十五道:“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杜构点头:“就是火油的味道……如此说来,这船舱之所以会迅速烧起来,是因为有人在上面泼了火油?” 章莫闻言,不由皱眉道:“明明没有人进出这艘船,而且之前船舱里根本就没有火油……这火油是怎么被人带上来的?” 林枫踩过湿漉漉的甲板,来到了船舱内。 船舱的门被烧得漆黑,但并未完全烧毁,林枫推门进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火灾后的疮痍画面,而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地面上和几张没有被烧毁的桌子上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这是第几艘出事的船?”林枫问道。 杜构说道:“第三艘,也是死亡人数最多的那艘船。” “第三艘……十四天前遇害的那艘船,死亡人数三十三人。” 随着杜构的声音响起,相关信息迅速在林枫脑海中浮现。 他踩着地板上的血迹,来到左边的墙壁旁。 只见墙壁上有溅射的血迹,同时在木制的墙壁上,林枫看到了指甲抓过的划痕——十指划痕,长约两寸。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划痕上,感受着划痕的凹凸,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随着他眼眸的闭上,他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 一个船员,惊慌失措的在逃窜,最终跑到了墙壁前,可眼前已是死路,这时,追杀他的敌人来到了他的身后,看着他绝望的样子,狞笑的举起手中的武器…… 鲜血溅出,染红了墙壁。 他转过身,面向船舱。 脑海中又出现一个个船员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有的撞到了桌子上,有的被逼到角落求饶,可那些敌人,没有任何的手软,纷纷举起武器。 于是,鲜血染红了地面,溅射到了桌子上。 这个平日里船员们最放松的船舱,在那一刻,成为了人间炼狱。 林枫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杜构不知是不是幻觉,他觉得林枫在这一刻,和之前好像有些不同了。 “莱国公,不知这艘船上,都有哪些地方有血迹?” 因为所有尸首都被抬到了桅杆处,所以没法根据尸首知晓他们是在何处遇害的,只能通过血迹粗略判断。 回想起这艘船上的惨状,杜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道:“货仓里,房间里,这间船舱内,以及上面的甲板上,皆有血迹。” 林枫刚要点头,而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忽然走来,道:“禀莱国公,我们在靠近侧壁的位置,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侧壁?” 杜构一听,忙看向林枫,林枫道:“走,去瞧瞧。” 众人迅速离开船舱,来到了船舱后面的侧壁旁。 这时已有衙役守在这里。 “就在这里。”衙役道。 林枫上前,便发现挨着侧壁的位置,确实有一些火油。 火油的量不多,且周围其他地方都没有,看样子就好像是不小心洒在这里的一样。 他用手指沾了沾火油,放在鼻前闻了闻,旋即道:“和船舱里的火油味道一样。” 火油根据品质不同,味道也有轻重之分。 味道一样,便可证明这火油就应该是引起刚刚火情的火油。 杜构蹙眉道:“火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他看了看距离极近的侧壁,以及侧壁下连接的滚滚漳河水,忽然间……杜构眸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连忙抬起头,视线在火油周围寻找着什么。 没多久,便见他眸光一定。 “找到了!” 杜构的话,迅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你发现什么了吗?” 杜构点头:“你们看这里。” 一边说着,杜构一边上前一步,指着火油挨着的侧壁上面的围栏,道:“这里有一道痕迹。” 众人连忙看去,果然,在那个防止人掉下去的围栏上,有着一道半寸大小的,看起来比较深的倒三角形痕迹。 “这是什么痕迹?形状如此特殊。”有衙役问道。 杜构说道:“若是不出我所料,这应该是贼人从漳河偷偷潜入货船所用的工具,造成的痕迹。” 众人一怔:“贼人从漳河潜入?” “所用的工具?”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你的意思是……这个纵火的贼人,是从漳河内,从这里偷偷爬上来的?” 杜构看了一眼林枫,却见林枫一直在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点了点头,道:“看守在渡口的衙役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进出货船,那么贼人想要纵火,就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登船才行。” “根据船舱里的火油味道,我们能知道,贼人是用火油纵火的,但这艘船上原本是没有火油的,所以他必须从外面带来火油。” “同时,你们也能看到,烧毁的船舱是在另一部分,也就是说,火油绝对洒不到这里……故此,这里会有火油,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向众人,道:“那就是贼人在经过这里时,不小心洒出来的,结合贼人那么小心,什么情况会洒出来……我想,只能是他在攀爬的时候,掌握不了平衡与力度,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我便推测这里就是贼人爬上来的位置,而船的侧壁光滑,想要爬上来只能借助相应的工具才行,并且无论什么工具,必须得勾住船上的东西才行,也就是说,必然会留有痕迹,所以我便尝试寻找这种痕迹……” “最终,被我找到了这个痕迹,正好就在火油的上方……算是验证了我的推测。” 听着杜构的话,一众衙役们不由露出敬佩之色。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思虑周全,明察秋毫,轻松就破解了贼人的登船之法,下官敬佩。” 其他衙役们也都纷纷送上马屁。 便是赵十五,都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有着谦谦君子般温和的杜构,竟也有这般查案之能。 杜构面对奉承坦然处之,明显早已免疫这些马屁,他没理睬章莫等人,视线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觉得我的判断对吗?” 章莫等人见到杜构竟然向林枫询问对错,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不由一愣。 这还是那个以如此轻的年纪,就掌权慈州,压的所有人不敢放肆的杜构吗? 他们不由下意识看向林枫。 却听林枫说道:“我之前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杜构见林枫没有回答自己,反而说了一件看似不挨边的事,他不由道:“什么事?”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向杜构,缓缓道:“为何贼人要在这个时候纵火。” “什么?” 杜构怔了一下,他不解道:“林寺正,你不是说,他们要阻拦你查案吗?所以他们放火,不是十分正常的事?” 林枫点头:“没错,他们是要阻拦我,放火也的确合情合理,但……莱国公,我的问题不是这个,我的问题是时间!” “时间?” “是时间!”林枫与杜构四目相对,沉声道:“他们在昨夜就对我动手了,但他们失败了……所以正常来说,他们在昨夜就已经知道杀我是做不到的事了。” “既如此,他们就该迅速为了阻挠我而行动。” “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脸色有了变化,明显已经开始明白的杜构,道:“他们昨夜就该行动的,甚至今天早晨,今天上午……他们都可以行动。”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行动了,恐怕这艘船已经被烧毁了。”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不仅没有在更好的时间点行动,反而选择了在我们即将抵达这里的时候,放火烧船。” “你觉得……”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这会是巧合吗?”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内心猛然一紧。 心思灵敏的他,知道林枫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四象组织的人之前一直在寻找林枫,并且肯定会盯着自己,也就是说,在林枫不隐藏之后,四象组织很可能就已经掌握了林枫的踪迹了。 那么这种情况下,四象组织早不烧船,晚不烧船,偏偏这个时候烧船……就绝不可能会是巧合! “所以……” 杜构脸色不由一白,道:“我错了?” “什么?” “莱国公错了?” 衙役们一脸惊愕。 林枫在杜构紧盯之下,沉声道:“在我看到货船着火,且还是能被浇灭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以他们的能力,在有那么多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绝不可能给我们破坏的机会……但我在那时,也想不出他们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脚下的火油,看向围栏的痕迹,他说道:“他们对我真正的出招,根本就不是那一场火,那场火只是一个引子,其真正的目的。” “是这个……” 林枫指着划痕与火油,道:“他们想要引我上钩,想要让我如莱国公你刚刚一样,做出错误的判断!” 赵十五闻言,只觉得脑袋都转不过弯了,他疑惑道:“可这有什么用吗?不过就是一次登船的方法罢了,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吧?” “不!” 林枫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一次的登船方法……他们要欺骗的,是这四艘船的所有登船之法!” “什么?” “所有的船?” 众人一愣。 杜构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立即去其他三艘船上查看栏杆,看看栏杆上是否有相同的三角痕迹!?” 衙役们一听,自是不敢耽搁,迅速跑开。 杜构则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紧皱着。 赵十五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就好像是十分严重的事发生了一样。 好在这几艘船都在一起,没过多久,衙役们就返回了。 “禀莱国公,第一艘船的栏杆上,发现了相同的痕迹。” “第二艘也有!” “最后一艘也有!” 他们纷纷开口。 听到衙役们的话,杜构脸色陡然一变,他忙看向林枫。 “林寺正!这……” 林枫迎着杜构的视线,脸色却没有杜构那般惊骇沉重,他说道:“莱国公,你们之前未曾检查过这些货船的围栏吗?” 杜构声音低沉,目光凝重,道:“倒是看过,但这些船都有些年头了,木头上早就有不少孔洞,如果不是根据某种已知的特定痕迹去寻找,就如这三角痕迹,根本没法确定是否是攀爬所造成的痕迹。” 林枫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缓缓笑道:“真是好一出算计啊,通过一次纵火,来引导我们调查出他们的登船之法,从而让我们以此为根据,找出其他船上的痕迹,最终判定他们在屠戮这四艘船时,用的都是这样的方法……” “而我们一旦真的这样认为,就会造成查案过程中不可逆的最大的错误,从而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神色顿时闪过一抹沉重之色,他紧紧皱着眉头,拳头紧握,道:“这些贼子,当真是狡诈多端,让我们防不胜防!” 林枫闻言,却是轻笑摇头:“狡诈多端是真,可一旦被我们识破了,那他们就反而帮助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说着,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之前不是在火灭时,说过我与他们的对弈,是我更胜一筹吗?” “那个时候这句话,有些不妥当。” “但现在……”林枫笑道:“莱国公可以这样说了……他们的阴谋被我瓦解,反帮我更接近真相,这一次对弈,的确是我稍胜一筹。” 好像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了,求下月票!呜呜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解!真凶的身份浮出水面!(二合一)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不由怔怔的看着林枫,那原本沉重的脸色,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终于有了改变。 林枫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种敌人狡诈、危险,己方压力又极大的时刻,最怕的就是自己一方先丢了士气。 所以在看出杜构因他做出了错误判断,差点中了敌人奸计而有些自责和内心沉重时,林枫便连忙通过略有自负的言语,来为杜构营造一种优势在我的心理感觉。 现在见有了效果,林枫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由感慨,当一个主事人就是累啊,不时还得中二的说些热血台词。 但该说不说,效果显著。 杜构稳坐慈州刺史,自然也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刚刚被真相冲击的略有失神,但随着林枫的话,他迅速就重新振作,恢复往昔的冷静。 他看向林枫,叹息道:“聪明人对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会抱有怀疑,可若是自己在费尽心思之后,一点一点根据发现,经过推理而得出的结论,那就会无比信赖,哪怕有人再指出问题,也会内心抗拒不愿接受。” “他们先用大火吸引我们调查,之后再给我们线索,引导我们去调查……不能不说,他们这是将人心给算计到了极点,倘若不是你,我真的会完全中计。” 林枫笑了笑,道:“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是我们没有中计,那么优势就还在我们,并且他们越是这样做,就越证明他们畏惧我们的调查,他们认为我们真的有找到真相的希望,甚至也证明我们正在一步步靠近真相,压力已经落到他们身上了。” 杜构只觉得林枫当真会说话,几句话下来,饶是他都内心振奋不已,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脑海回想起在那破败的庄园里看到的那些尸首,回想起船舱里的那猩红刺目的血迹,回想起自己之前提过的诸多的不解之谜,他眸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说道:“莱国公,借一步说话。” 杜构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林枫要和他单独说话,是有什么发现,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他毫无迟疑,当即道:“走。” 两人远离衙役,由护卫和赵十五跟在身后,隔绝其他人。 林枫走下楼梯,向船工居住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道:“不知莱国公是否想过,那些屠戮了货船的贼人,是如何登上货船的?”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直接道:“自是想过。” “因货船都是在漳河中心被屠戮的,所以贼人登上货船的方式只能有两种。” “一种是依靠其他船只,靠近货船,从而登船。” “另一种则是通过潜入水中,游到货船一旁,再借助工具登上货船。” 林枫点了点头,他推开一扇门,目光向里面看去。 只见这是一个大通铺,应是船工的集体宿舍,而此时这个房间内,被子被鲜血染红,地面有着一大片血迹,远处看着,就好像是一个血色的深潭一般。 他想了想,转过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打开的门。 门闩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没来得及锁上门闩?”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离开这个房间,向其他房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只有两种可能,而现在四象组织已经体贴的帮助我们排除了一种可能,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乘船登船?” 林枫缓缓道:“是否乘船,不重要。” “什么?”杜构一怔,没有太理解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平静道:“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就能顺利登上货船?更简单来说……” 林枫停在又一扇门前,突然转身看向杜构,沉声道:“为什么货船上的人,会让他们登船?” 杜构皱眉道:“为什么……” 林枫声音带着一抹低沉,说道:“为了完整体验一次货船驶入漳河的情况,了解那些出事的货船在航行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我们这些从未参与货船航行的人可能会忽视的地方,我和蔓儿姑娘专门找了一艘通往慈州的货船。”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视线更加认真的看着他。 林枫道:“从船老大那里我们得知,货船的航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有很多,不止是天气的因素,人为的危险更多。” “山上有山匪劫掠,水上也有水匪,且因为他们货船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满船的货物,水匪劫上一次,足够他们吃上一年。” “因此,水匪动手的频率比山匪还要高,所以为了应对水匪的袭击,他们的船上,都会配备一些武器,也会将船舷上的围栏加高加厚,以免水匪能迅速攀爬上来,更会时刻安排人手,日夜不停的巡守,好及时发现水匪的到来。” “也就是说……” 林枫向杜构道:“这些经常往来的货船,有着丰富的应对危险的经验。” “在他们警惕之下,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水匪,都很难占到便宜,很难轻易靠近他们,更难顺利登上他们的货船。” “所以……” 林枫沉声道:“为什么,这些贼人,就能顺利登上货船呢?” 听着林枫这一席话,杜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说道:“我们检查过所有的货船,上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若是水匪对货船进行攻击,强行登上货船,在强登货船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刀剑之类的痕迹,围栏上定然会沾满鲜血。” “可这些货船并没有这些痕迹,也就是说,不存在如水匪一样强行登船的可能。” 林枫点着头,道:“所以,这就很奇怪了啊。” “在我们乘坐的这艘货船上,我们能清晰感受到船工们对于水鬼杀人的恐惧。” “这种恐惧,更甚于他们对水匪的恐惧。” “故此,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船老大安排了比平时更多的人来巡守,目的就是防止有其他人偷偷靠近货船。” “我想,除了第一艘出事的货船外,其他三艘货船肯定也是如此。” “他们在到达临水县水域后,绝对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经紧绷,都要小心,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其他的船只靠近他们。” “而我们刚刚已经排除了潜水偷偷登船的可能,也就是说,贼人只能通过船只登船……可是如我刚刚所言,这些货船绝不会轻易允许别的船靠近他们,那么……这些贼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够让神经紧绷,内心紧张不已的货船船员,允许他们登船?” 杜构温和的脸上,满是想不通的表情。 林枫提出的问题,确实很矛盾。 货船笼罩在水鬼杀人的阴云之中,绝对警惕的不行,再加上他们有着丰富的应对水匪的经验,船只也都经过特殊处理,不是那么容易强行登陆。 贼人只能是在货船船员允许的情况下,正常登船。 可是,货船船员为何会让贼人登船? 林枫见杜构茫然不解的样子,继续道:“既然这条路想不通,那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思考。” “换个角度?”杜构迅速收敛思绪,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既然船员的行为动机想不通,那我们不妨将注意力,放在这些贼人的身上来。” “贼人?”杜构眉头微蹙。 林枫微微点头,不甚明亮的船舱过道内,林枫一半的脸露在明亮处,一半的脸处于阴暗中。 他看着杜构,声音低沉的让杜构觉得有些心惊,便听林枫道:“如果说那些船员不是失忆了,突然忘记了自己处于危机之中,那他们会任由对方上船,而不做任何防备和阻拦,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贼人,对货船上的船员来说,是绝对值得信任的!是他们完全可以放心的,换句话说……是他们认为,绝对不可能是水鬼的!” “所以……” 林枫双眼定定的盯着杜构,沉声道:“莱国公,你觉得,在这临水县的水域范围内,有哪些人对这些神情紧绷,警惕不已的货船船员来说,是完全不用怀疑的呢?” “又有哪些人,出现在漳河上,并且登上他们的货船,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且热情欢迎的呢……” 轰! 林枫的话,就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响彻在杜构的脑海之中。 刹那间在杜构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双眼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难道……难道……” 杜构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或者说不愿相信的神情。 他骇然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难道你怀疑的……是,是衙役!!?” ………… 此时,远处站立的赵十五等人,都发现了杜构那不同往常的表情。 这让他们都是一怔。 章莫站在阳光没有照到的阴影之中,看向远处那单独站立的两人,看着林枫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而让无比沉稳的杜构露出那般异常神情的样子,他手指抓着腰间刀柄,好奇道:“赵勇士,伱可知林寺正说了什么,让莱国公神情如此异样?” 其他衙役和护卫,也都一脸好奇之色。 别人不了解杜构,可他们一个是在杜构下面干活,一个是日常跟随保护杜构,所以对杜构的性子都各有了解。 在普通衙役看来,这位继承了杜如晦爵位的慈州刺史,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十分有手段的能人,他担任慈州刺史没有多久,就杀鸡儆猴,将原来的长史抓进了大牢,以雷霆手段彻底坐稳刺史的位子,谁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而在这些护卫看来,杜构是杜如晦从小就带在身旁悉心教导的,那是完全继承了杜如晦能力,要在未来担任大唐宰相的人,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非同龄的其他人能比拟的。 所以这样的杜构,在此时,竟然因为林枫的几句话,而导致神情有如此剧烈的变化,这让他们都惊愕不已,心里有如猫挠一般,很想知道林枫究竟说了什么。 可他们距离太远了,连一个字都听不到,现在见章莫向最了解林枫的赵十五询问,也都不由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见众人都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压力顿时就起来了……不是,你们是不是对我有误解?我什么时候能猜出义父的想法了? “那个……” 赵十五憋了半天,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 ………… 嘎吱—— 林枫推开了一旁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这是一个单人的房间,就和之前乘坐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摆设差不多,想来应该就是这艘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了。 他视线一边环顾房间,一边道:“我不是怀疑他们,我只是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合理性的猜测罢了。” “而莱国公能说出衙役二字,想来也和我一样得出了相同的猜测。” 杜构眉头紧锁,说道:“这段时间,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已经禁止普通百姓来到漳河两岸了。” “也就是说,只有衙役才会在漳河两岸来回走动,也只有衙役会乘船在漳河内巡查。” “故此,如果说,对那些内心紧张,神情紧绷的货船船员而言,有谁出现在漳河上是十分正常的,有谁想要登上他们的船,而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还会觉得更有安全感,而主动让其登上的……” 杜构深吸一口气,低沉道:“也就只有这些衙役了。” “毕竟在那些船员看来,衙役是衙门派来保护他们的……既然是保护他们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防备这些衙役呢?” 林枫能够听出杜构仍是不愿相信问题会出现在官府之中,但他却仍旧在冷静的分析,这能看出杜构很明显的性格特点来。 杜构是一个理性要完全压过感性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不是站队上出现问题,基本上都有一个不会差的未来。 林枫道:“还有他们作案的时机。” “时机?” 杜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视线扫过房间后,便直接来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蹲了下来。 在角落里胡乱堆叠的书簿里翻找,似乎在有目的的寻找着什么。 林枫一边翻找,一边道:“在货船接连出事后,先是临水县衙增派人手在巡逻,后来事情越来越大,临水县衙不得已求助你后,慈州刺史衙门也增派了人手。” “也就是说,在这水域周围,巡逻的人数其实不算少。” “那么……这些贼人,是如何能每次行动,都能准确的避开巡逻的人员呢?” “要知道,想要杀害三十余人,且这些人还会逃跑反抗,这可不是极短时间内能完成的,更别说杀完人后,他们还要想办法逃跑藏匿……这可都需要时间。” “而且我们推测出来,他们是用船登上货船的,那他们在杀人后,他们乘坐的船肯定也要处理好,否则直接就会被衙门发现了。” “因此种种,可以知道,这需要的时间绝对不少!故此,在巡逻人员不算少的情况下,他们能次次做到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这背后的原因,本就值得深思。” 杜构越听林枫的话,内心越沉重。 到最后,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能够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且作案时间不算短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衙役发现……那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么衙役里,有他们的同伙,为他们提供情报,要么作案的贼人就藏在巡逻的衙役之中。” “而结合刚刚的推断,只有衙役才能让船员放心,基本上就能断定……” 他长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眸漆黑冰冷:“贼人,绝对藏在衙役之中!杀人的就是巡逻的衙役,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避开巡逻的衙役,也因为凶手就是他们,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贼人的线索……毕竟,贼去抓贼,怎么可能会抓得到?”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长廊里,那向这里张望的衙役们。 目光冷峻,缓缓道:“林寺正,你说,我们该如何从衙役里找出贼人?” 林枫迅速翻看着一本本书簿,头也不抬道:“衙役数量不少,对每个人挨个调查,必然需要大量时间精力,而且若直接询问,不说是否会打草惊蛇,他们也绝不会如实供述。” “所以我们还是需要选出重点嫌疑对象,然后暗中挨个调查。” 杜构眸光微动,能力不差的他,迅速有了想法。 他说道:“选出重点嫌疑对象……可以从案发当晚在岸边巡逻的衙役入手。” “除了第一艘船出事时,衙门没有安排衙役,后面三艘船都有人员巡逻。” “所以,如果贼人真的在衙役中,那只需要查看案发那三晚的巡逻人员里,有多少人是重合的,重合者的嫌疑程度就是最大的,可以重点调查。” 林枫笑着点头:“莱国公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杜构,道:“至于如何去调查他们,我可以给莱国公几个建议。” 杜构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首先,莱国公可以去调查,最近几年来,这些衙役是否曾经遭遇过重大的挫折与困难,是否有过急需用钱但根本不够的情况,而在遇到这些情况后,他们又是否很快得到了解决,且是那种完美的解决……亦或者,是否有人突然暴富,是否有人娶了他的身份根本高攀不上的女子之类的只能在梦中实现的事。” 杜构眸光一闪,他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道:“林寺正是怀疑……四象组织在这些年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收买了他们?” 林枫笑道:“四象组织对普通成员的招纳,不会如招纳星主一样费尽心思,还会抹掉所有能够查到的痕迹,毕竟若都那样的话,工作量简直大上天了,所以必定有迹可查。” “而四象组织的星主,都是有一定势力或官身的,这些普通衙役还配不上星主的级别。” 杜构直接点头:“这个好说,我会安排从长安带来的护卫去暗中调查,不动用临水县衙,甚至慈州刺史衙门的人。”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而其次,莱国公可以去调查这些衙役的户籍,他们究竟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来的,这些年他们都去过哪些地方……而那些地方,是否发生过类似的案子。” 杜构心中一动,他不由回想起在停放尸首的庄园里,林枫向他说过的话。 他说道:“林寺正之前推测过,刺字的凶手绝对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在其他地方肯定也做过类似的案子,所以,你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判断谁做的?” 林枫笑道:“甚至都不用并案侦查,若发生类似案子的地方,正好只有那一个衙役在,那就能直接断定是他所为。” 杜构眼眸越来越亮。 林枫的话,直接让他看到了一条通往真相的捷径。 这可比传信给所有州县去询问,更有针对性,效率更高! 临水县的衙役数量不多,也就三十来人,不过这一次人手短缺,所以临水县还动用了一些不良人,加起来五十余人,三次都完全重复的,杜构估摸着,应该也就二十余人。 这下调查起来,速度会更快。 想到这些,做事果断的杜构毫不耽搁,直接道:“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着,他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见杜构做事麻利的背影,林枫笑了笑,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感受到有一个能懂自己且做事效率极高的队友的便利。 杜构离开了,林枫也没闲着,他继续快速翻着这里的书簿。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最后一本书簿。 他眉头微蹙,眸中闪烁着思索之色。 “林寺正,你在找什么吗?” 杜构返回,见林枫对着那堆书簿蹙眉,不由问道。 林枫起身,向杜构询问:“莱国公,你们可曾拿走过这艘船上的账簿?或者过去装载的货物清单之类的东西?亦或者个人日志?” 杜构摇头:“我们没有拿走船上的任何东西,原本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至于你说的装货清单,我记得有一本吧?” 林枫说道:“是有一本,但只是这一次的装货清单,没有之前的。” 杜构道:“会不会正好没有携带?” 林枫抿了抿嘴,道:“麻烦莱国公,让你的护卫去其他几艘船上也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我要的东西。” “好!” 杜构毫不迟疑,立即吩咐了下去。 林枫长出一口气,离开了这个房间,接下来他又走了两个房间,最后进入了货舱之中。 看着一个个箱子堆叠在一起的货舱,林枫道:“当真任何货物都没有丢失?” 杜构点头:“我们对着清单一样一样查过,确实没有任何丢失。” 说着,杜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说来奇怪,即便知道这就是四象组织所为,可我也完全想不到他们这样做的用意。” “在这艘货船上,装了不少贵重物品,丝绸、陶瓷,甚至还有一箱子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足以让很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可他们却没有取走哪怕任何一件,你说,他们费尽心思的杀人,还伪装成水鬼杀人的用意何在?” 林枫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 “什么?”杜构一愣。 便听林枫缓缓道:“杀人!” “杀人?” 杜构怔住,皱眉道:“你是说,他们的目标只是杀人!?” 林枫点头:“根据目前得知的线索,只有这一个解释。” “可他们为何要杀这些人?” 杜构难以理解:“这些船工我们都查过,就是最普通的工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得罪过谁……而四象组织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会为了杀害一些普通船工,耗费这么多心思?这着实是奇怪。” 林枫眼眸眯着,缓缓道:“我们会觉得奇怪,只是因为我们线索掌握的还不够多……不过。” 他看向杜构,轻轻一笑:“我已经有所推测了。” ………… 甲板,桅杆旁。 林枫和杜构来到了堆放尸体的区域。 此时这里有用炭黑画出来的一个个人形图案。 这些图案代表着曾经摆放在这里的一具具尸首,看着这些图案,林枫便能想到当时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三十多具尸首依次摆放,形成一个圆形,同时他们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最终这些鲜血在桅杆处汇聚,若从上面俯瞰,绝对是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血色之花。 想着这些,林枫忽然抬起头,向上方桅杆上方看去。 便见这个桅杆有三层楼的高度,上面挂着白色的帆,而此时帆已经收了起来。 “十五!”林枫突然开口。 赵十五忙道:“义父。” 林枫抬起手,指着桅杆,道:“你能爬到最上面吗?” 赵十五呲了呲牙,道:“有些难度……这桅杆太过光滑,没有能够借力的地方,对腿部和手臂的力量要求比较大,但我可以试试。” 林枫点了点头:“试试,看看能不能爬到最上面。”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自是二话不说,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便直接抱着桅杆爬了起来。 这个桅杆为了防止水汽腐蚀木头,外面涂了漆,所以较为光滑,比起寻常的树难爬的多。 但好在赵十五的本事当真不是盖的,哪怕他爬一步就会向下滑落一点,也还是稳步向上。 很快,他就够到了悬挂船帆的横着的木头,有了借力的地方,他速度更快。 没多久,就爬到了最上方。 “义父,我到了。”赵十五向林枫吼道。 林枫道:“向下看,视觉效果如何?” 赵十五看着桅杆周围已经凝固的鲜红血迹,还有那些人形轮廓图案,不由倒吸一口气,道:“很吓人。” 林枫笑了笑,道:“看看桅杆的最上面,有没有其他人爬上去过的特殊痕迹。” 赵十五找了找,忽然道:“有一个倒三角的痕迹,看起来就和我们之前在围栏上看到的一样,而且木头的原色还在,比较新。”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他指尖摩挲着玉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下来了。” 一旁的杜构不解道:“难道贼人还爬上过桅杆?可这桅杆又高又难爬,他爬上桅杆干什么?” 林枫依靠着前世的经验,呵笑道:“自己亲手制造的艺术,哪能不好好欣赏?” “什么?欣赏?”杜构瞪大了眼睛。 刚刚下来的赵十五闻言,更是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欣赏这种吓人的诡异画面,这是个疯子吧?” 林枫笑道:“是否是疯子,等抓到他就能知道了。” “抓到?”赵十五一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道:“难道义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现在还不知道,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和杜构对视了一眼,旋即便直接转身向渡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走吧,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我们去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赵十五问道。 杜构也好奇的看向林枫,按照林枫的办法,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调查结果就行了,还有什么事需要做? 然后,他就听林枫缓缓道:“去把鬼船——也就是那艘沉没的船打捞出来。” “打捞?”杜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能打捞出来?我问过船匠船工,他们都说不可能完整打捞上来,所以我们最多只能派人潜入到沉船里调查一下,根本就没想过能弄出来。” 林枫笑道:“那艘船是造成后续所有案子的起始,且那艘船上还藏着船员消失之谜……而如莱国公你所言,你们就没想过能将沉船弄出来,派人潜入水底,也就能查看那么一小会儿,又能查到什么?” “所以,我想……四象组织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会对后续的四艘船将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让我们无法从这些船里发现他们的直接线索。” “可是,对第一艘被他们弄沉的船,他们可未必会耗费时间做那在他们看来无意义的事。”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杜构,缓缓道:“那艘船里,或许藏着其他船都没有的线索和秘密。”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内心猛的狂跳了几下。 他不由道:“林寺正,难道你真的能将其打捞出来?” 林枫转过身,朝向骄阳的方向走去,笑道:“能不能成功,试试不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四象落网,完美大胜!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男子,跟着护卫来到了林枫三人面前。 “见过莱国公,见过林寺正。” 陈府护院连忙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林枫笑呵呵道:“不必多礼,这么早前来,辛苦你了。” 护院连忙摇头:“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书簿,交给林枫,道:“这是家主让小人交给林寺正的书簿,家主专门交代过,这书簿必须亲手交给林寺正,不能让任何人中间转交。” 林枫一边接过书簿,一边说道:“陈老家主思虑周全。” “另外……” 护院看向林枫,说道:“家主还有件事,让小人转告林寺正。” “哦?”林枫好奇道:“不知是什么事?” 护院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赵十五和杜构,林枫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都是自己人,直说便是。” 护院这才开口道:“家主说,三个月前,曾有一批武器从其他县城秘密运到了临水县,以我陈家的势力,竟是都不知道那批武器落到了谁的手里。” “不过反向追查,我们找到了打造那些武器的铁匠铺,根据铁匠铺的人说,他也不知道买家是谁,买家秘密付了钱财,让其打造八把尺寸大小薄厚等皆与现在常用的武器不同的武器。” “八把?” 林枫眉毛一挑,道:“八把武器彼此都不同吗?还是有相同的武器,一共八把?” 护院说道:“家主说,按照铁匠所言,是六种样式的武器,一共打造了八把,其中有两种武器是打了两把。” 听着护院的话,杜构脸色不由微变。 他迅速明白陈倚天让护院带来的这些话的用意。 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也正好看向他,林枫向他微微颔首,示意杜构稍安勿躁,旋即林枫道:“能告知我们铁匠的住处和身份吗?” 护院摇头,叹息道:“不用去找了,那个铁匠铺两个月前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死了。” “大火?都死了!?” 赵十五听着这话,不由一惊:“意外吗?还是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连憨厚如赵十五,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护院道:“火灾发生时没有任何人证,而在灭火后仵作验尸,确认的确是被火烧死的,同时铁匠铺的钱财并未丢失,所以当地衙门以意外结案。” 赵十五听着这话,连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情,仿佛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枫神色如常的看向护院,道:“陈老家主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护院摇头:“只有这些,家主说林寺正永远是陈家的挚友,只要林寺正需要,陈家愿随时帮忙。” 听着护院的话,杜构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林枫没有向他说明自己在陈家遇到的事,只是说陈家愿意帮忙,所以杜构还以为林枫依靠的是萧蔓儿和萧瑀的情面,让陈家出手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样。 陈倚天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萧家半个字……杜构可不是不谙人事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人情世故,很清楚如果真的用了萧家的人情,陈家肯定会大肆宣扬,以免萧家不知道陈家做了什么。 所以……这应该就是纯粹的林枫自己的面子。 可林枫不是和陈家没有任何交情吗?林枫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么大面子? 林枫自是能轻松看出杜构的意外和疑惑,他笑了笑,也没解释,只是向护院道:“还请转告陈老家主,就说林某很感谢老家主的提醒与帮助,以后陈家若有需要,林某也绝不推辞。” 护院闻言,自是连连称是,旋即便告辞离去。 待护院和护卫离开后,杜构便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怎么看?” 林枫笑道:“莱国公问的是陈老家主在县衙内有眼线,能准确的猜到我们要做什么,还是问的四象贼人的数量?” 杜构怔了一下,旋即失笑摇头:“你说呢?” 林枫缓缓道:“陈老家主能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知道仵作的验尸结果,不值得意外,怎么说也是在那个动荡年代拼出来的英雄好汉,没这点本事早就成为一捧黄土了。” “不过他提供的工匠的线索,却是真切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直接帮我们确定了四象成员的数量……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赵十五闻言,不由道:“那些武器,真的是为四象组织打造的?” 林枫笑道:“三个月前神秘人定制武器,并且武器偷偷运送到临水县,然后刚过一个月,四象组织就第一次做案,同时在那之前,打造武器的铁匠铺直接无缘无故失火,所有人全部烧死……时间和地点如此吻合,若强说这是巧合,估计都没人信。” “更别说,武器的样式正好是六款,这与仵作的验尸结果一致……这一切都能直接证明,这就是四象组织所为。”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怪不得在得知那些武器的情况后,我就让人张贴告示,悬赏相应的线索,同时派人去附近的铁匠铺问询,结果却毫无收获……原来那些铁匠早在他们动手之前就被灭口了,而且运送也是偷偷运抵,连陈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交付的,我们能查到线索就奇怪了。” 林枫点了点头。 清晨的温度有些寒意,林枫紧了紧衣袖,眼中带着一抹深意,笑道:“不过陈家应该早就掌握这些线索了,可现在才拿出来……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 杜构眸光闪烁:“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头绪,估计陈家也不愿趟这趟浑水,毕竟我们没有嫌疑对象,拿出武器的线索也没用。” “而现在,在伱拜托陈家主调查后,陈家主就知道贼人藏在哪了,再给我们提供信息,就能直接准确的帮我们捉拿贼人……更重要的是。” 他与林枫对视一眼,道:“这下,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人情了,我也欠了陈家一个人情,这个信息无异于雪中送炭,否则一旦有人因此逃脱,再让无辜百姓因此惨死,我们可就是大过了。” 林枫笑道:“一个情报,卖两个人情……一石二鸟,只能说不愧是陈家的掌舵人。” 杜构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簿,道:“人情以后再说,先看看有哪些人,上了我们的名单吧。” 杜构一听,也连忙走了过来。 两人迅速翻看着书簿。 只见这书簿里的内容十分详细。 这些衙役的来历,出身,遇到过哪些大事,是否嗜赌好色,是否家有困难,是否突然暴富,都记载的十分详尽。 陈倚天向林枫说过情报一定准确全面,准确与否不知道,但全面是真全面。 饶是林枫这样的高要求的人,都对这情报赞不绝口。 看过之后,杜构道:“数一数,看看人数够不够。” 两人又迅速回翻,将明显有问题的人,单独列了出来。 “六……七……” 杜构一边数着,一边向后翻,可这时,他却发现后面的纸张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他愣了一下,道:“七个?怎么不是八个?是我数错了吗?” 林枫眉头微蹙,道:“没有错,就是七个。” 林枫比寻常人的记忆力更强,且还专门锻炼过记忆力,他不会记错。 杜构看向林枫:“只有七个人……可武器却有八件,这说明还少一人。” 他拿起书簿,又仔细翻了一遍,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其他人的信息都很正常,没有明显问题……这最后一人,难道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赵十五听着杜构的话,脸色也不由一变:“这怎么办?我们可没时间了。” 林枫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发现的四个人,在这七人名单中吗?” 杜构脸色沉重点头:“都在里面。” 这就没法通过杜构那边找出缺少的第八人了。 林枫想了想,道:“走,先进房间。” 几人迅速进入林枫房间。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是后面三次案发时,所有在漳河巡逻的重合的衙役名单。 一共二十二人。 他找来毛笔,沾了沾墨水,在七个人的名字上画了圈,这七人就是筛选出来的必然是四象组织的人。 “还剩下十五人。” 林枫看着剩余十五人的名单,缓缓道:“我之前说过,四象组织对招纳的普通成员,不会费力的抹除相应的痕迹,但若是级别更高的成员,就会为了更好的隐藏其身份,而抹除所有存在问题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消失的第八人,应该就是隐藏在临水县的这支四象组织力量的领头者。” “而他大概率,就是那个在尸首额头上留下图案,以及让人将尸首摆在桅杆周围的人。” “毕竟若那些图案是某种仪式的话,只有领头者有资格去执行仪式。若那些图案代表的是某种心理诉求的话,那也只有领头者有权利去做这些,其他成员想要在杀人后浪费时间做这些事,领头者绝不会允许,别的成员更不会允许,毕竟杀人后耽搁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危险越大,只有领头者能压住其他人。”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沉思一会儿,旋即点头赞同:“有理。” “如此说来,这个藏起来的第八人,反而是最重要的人,那两封威胁信,可能就是他写的!” “而如果找不到他,在其他人被抓住之后,他绝对也是最疯狂的那个!” 赵十五内心不由咯噔一下。 没找到疯狂的源头,只找到虾兵蟹将,又有什么用? 甚至连那些虾兵蟹将都不敢抓。 毕竟一旦抓了,最后剩下的那个,可能直接会做出极端丧心病狂的事。 他忙道:“这该怎么办?”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案上磕动,大脑飞速运转,越是这种紧急时刻,林枫就越冷静。 他向杜构问道:“莱国公三天前就开始发函让其他州县帮忙寻找类似的案件,可有消息传回?” 杜构神色沉重的摇着头:“时间还是有些短,很多文书现在都还无法抵达其他州县,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赵十五内心更沉重了。 他着急的抓耳挠腮。 眼看时间到了截止点,真的没时间再寻找了,更别说按照现有的线索,已然无法进一步寻找。 他不由焦虑的看着林枫,杜构也是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该用的办法他们都用了,可谁知道,最后仍是会漏掉一个人。 这下真的麻烦了。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桌子上的名单,视线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 大脑在同一时间,迅速闪过从他抵达临水县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见到的每一个人,接收到的每一条信息。 林枫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绝对隐秘的隐藏,只要对方别有用心,就一定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这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或者说……不应该如此普通的地方。 “究竟是谁……究竟哪里不应该如此普通……” 林枫眼珠不断在一个个名字上转动,耳边响起一个又一个声音,额头渐渐浸出汗水……忽然间…… 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陡然间一滞,继而迅速沿着一个个名字寻找着什么。 最终,他视线定格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 看着这个名字,大脑回想起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然后他迅速拿起陈倚天给他送来的书簿,将其打开,翻到了记载着这个人情报的那一页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看着这个人的过往经历,看着他那平平无奇,毫不出彩的生活,看着他那毫无任何跌宕起伏的人生……嘴角不仅轻轻上扬。 “我有一个怀疑对象。”林枫直接开口。 刷!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落在了林枫身上。 杜构两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到了林枫面前,道:“谁?” 赵十五也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拿起毛笔,直接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圈,同时在后面写了一个问号。 看着这个名字,杜构直接瞪大眼睛:“县尉章莫?” “义父怀疑他?”赵十五也是一惊。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对章莫了解吗?” 杜构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我来慈州其实还不到一年时间,前面半年,一直和原本的刺史府里的人勾心斗角,那些家伙看我年轻,以为我就是依靠父亲余荫混日子的纨绔,还想着架空我的权利,被我花费了半年时间,逐个击破,抓的抓,贬的贬,这才让我彻底掌控了慈州的权柄。” “而下面县城的人,其实我接触的不算多,县令还好一些,有一些公务要直接向我汇报,但县尉这些更下面的人,就很少有机会与我接触了……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是这些天调查水鬼案时他给我的印象。” 林枫道:“印象如何?” 杜构看着林枫,毫无隐瞒,道:“能力有限,但比较努力勤奋,不耍滑偷懒……付县令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说他担任县尉这些年,勤勤恳恳,严正公义,在百姓心中形象比较不错。”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眯着眼睛道:“莱国公与他相识时间不长,可能被表象所惑,但付县令与之相识这么多年了,想来对他的评价,应该比较公允。” 杜构点头:“没错。” 林枫视线与杜构相交,声音带着一抹意味深长,道:“那莱国公想听听我对章莫的评价吗?” 杜构见林枫这样神情,便想到林枫应有不同想法,他直接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在我眼中,章莫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无视百姓安危,不顾百姓性命,眼中毫无任何大唐律例,毫无任何原则底线的狗官!” “什么!?”杜构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在县令付远怀口中表现如此优异的章莫,在林枫嘴里,却是完全相反的评价。 他不由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道:“原本我想等案子结束后,再和莱国公聊一聊章莫的,既然事情到了这里,那我就向莱国公讲述一下我和章莫初次相遇时的事情吧。” 接着,林枫就将章莫是如何看到王衡尸首,便直接下令绑住其他船员,说水鬼就藏身在船员中的事,告诉了杜构,其中自然也包括见到自己等人后,说出的杀无赦的嚣张跋扈的话,以及知晓了林枫三人身份后,还要坚持带走其他船员的事…… 他没有说出自己对章莫做这些事的任何判断,也没有在讲述时增添个人情绪,他就是平铺直叙的讲述,因为他知道,以杜构的能力,可以轻松揣摩章莫的心思。 果不其然。 随着林枫说完,杜构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眼眸锐利,含着怒意,道:“岂有此理!这章莫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身,竟要屈打成招,让无辜船员替罪!他眼中还有大唐律法吗?” 林枫早已过了最初羞恼的时候了,看着愤怒的杜构,他缓缓道:“章莫的脾性,在那一刻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他没有任何的纠结和迟疑,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所以……一个完全以自身利益为中心,根本不顾他人死活,眼中毫无底线的人,怎么在平常生活里,就能获得那么高的评价?甚至评价里还有严正公义四个字?” 杜构神色闪烁,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林枫,道:“所以林寺正是认为……章莫在平常,刻意隐藏自己的习惯脾性?” 林枫说道:“不是简单的隐藏……而是瞒过了所有人,连县令,连所有百姓,都能被他给瞒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 他与杜构对视,道:“在船上时,我曾提起过地面有放射状的墨迹,而当我提起这个细节的一瞬间,章莫神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想到了死者就是在那里被杀害的,这说明他有着很敏锐的思维能力,绝不是一个庸人。” “可莱国公你对他的评价却是能力有限……” 杜构瞳孔一震,道:“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林枫轻轻一笑:“正常来说,一个人想要往上爬,应该在上位者面前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才行,如此才有机会被看重,才能爬的更高。” “可是,他却刻意的隐藏起了自己的出色之处……这说明什么?“ 杜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他长出一口气,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沉声道:“这说明他不想让自己引人注目,他在刻意让自己维持中庸的样子,不显眼……”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陈倚天送来的书簿,道:“就如书簿里记载的那样,十分普通,毫无跌宕起伏……与那七人的经历一比,毫不起眼!当有人调查时,谁又能怀疑他?” 林枫笑了笑,他说道:“如此一来,他强势的要抓那些船员,甚至都对我们说出杀无赦的话来,可能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有所表现,不丢官职……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为了替他自己寻找替罪羊。” “只要将那些船员定罪,后续四象组织再无行动,那自然就没有人会再去寻找四象贼人了,他们也能因此彻底安全……而他们自身就是四象贼人,所以接下来是否还有命案发生,还不是他们一个念头的事?” 这一刻,连赵十五都听明白了。 如果章莫真的是四象组织成员,那他在那一天的行动,直接就有了完美的解释。 他激动道:“肯定就是他!绝对不会有错!” 杜构也点头道:“他身上的可疑之处太多了,这么多的疑点都落在他一人身上,绝不可能是巧合。”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名单上的章莫二字,道:“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断,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明显,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搜证据,再抓人!” “先搜证据?”杜构眸光微闪。 林枫转身看向杜构,道:“章莫毕竟是县尉,我们若贸然将其抓捕,能搜出证据还好,可若搜不出来证据,到时候我们不仅没法向章莫交代,县令,还有县衙其他人,也都不好交代。” “所以,我建议先将章莫八人……不,叫更多的人,至少十几个衙役叫到一起,以防止章莫他们有所怀疑,让他们与外界失去联系。” “然后找一个借口,派人去他们家里就说帮忙寻找东西,进行搜查。” “若是能找到武器,或者其他的物证,那就可以直接将其抓捕。” “若是没有……”林枫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能再想办法了,可时间……” 他看向门外,沉声道:“未必够了……” ………… 两个时辰后。 县衙后院。 章莫等十几个衙役站在院子里,十分不解的看着紧闭的门。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原本是说莱国公和林寺正有新的安排,让他们来此听唤。 可他们等了一个时辰,连林枫与杜构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让他们疑惑的同时,也都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一个衙役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正上方的太阳。 他左右瞧了瞧,不由来到章莫身旁,低声道:“章县尉,这是怎么回事啊?莱国公和林寺正人呢?他们将我们叫过来,怎么一个人影都不在?” 章莫眉头也微微皱着,暗沉的眸子里,充满着疑虑。 他说道:“再等一会儿……身为下属,我们只有听命的份,但若是太久没有动静,大家都抱怨了,我就可以替大家去询问了。” 听着章莫的话,这个衙役眸光微动,顿时明白章莫的意思。 他迅速返回人群里,低声抱怨了起来。 而此时,房间内。 赵十五站在门口,通过门缝偷偷向外看去。 桌子旁,林枫则与杜构在商议着明天的沉船打捞事宜。 林枫让杜构准备的所有东西,杜构都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等明天打捞了。 “义父。” 这时,赵十五转身道:“有一个衙役站不住了,来到了章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章莫看了我们房间一眼,回了一句什么,那个人就回去了。” 林枫笑道:“这个衙役是名单上的人吗?” 赵十五点头:“我认得他,他叫韩久,就是名单上的人。” 韩久…… 杜构看向林枫,道:“这下,越来越确定了。” 林枫倒不意外。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平静道:“无缘无故站了一个时辰,普通人也快待不住了,更别说心里有鬼的他们,等着吧……不出意外,很快章莫就得以衙役们议论纷纷,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被迫来找我们为理由,敲响房门。” 过了没多久。 果然如林枫所料。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同时章莫的声音传来:“莱国公,林寺正,兄弟们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大家都还有公务在身,还想赶紧寻找水鬼的线索,所以不敢浪费太多时间,故此他们托下官来询问,不知莱国公和林寺正要交给我们什么任务?。” 听到章莫的话,赵十五不由敬佩的看向林枫。 连杜构都难掩笑意。 赵十五忙道:“义父,怎么办?” 林枫放下水杯,缓缓起身:“他们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我们也该出去了,再不出去,恐怕他们会琢磨出什么来,万一趁机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杜构点了点头,他也随之起身,同时道:“我们的人已经搜了一个多时辰了,如果有发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赵十五闻言,心中不由连忙祈祷起来。 可林枫纵使即将揭晓他的命运,神色也毫无异样,他从容来到门前,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章莫。 章莫连忙向林枫一拜,态度恭顺,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枫笑道:“章县尉等的心急了吧?” 章莫忙摇头:“下官不敢,是弟兄们为了水鬼案,有些心急……” 林枫笑了笑,黑漆漆的眸子扫过章莫,被林枫视线注视的那一瞬间,章莫竟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的错觉。 这让他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脸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林枫直视。 林枫没理章莫,来到众人面前,他看向衙役们,缓缓道:“本官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倒不是我们故意让你们久等,只是本官在和莱国公商量明天打捞沉船的事情时,遇到了一些意外,而解决这些意外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章莫闻言,眼眸转了转,道:“不知下官是否打扰了林寺正和莱国公,你们意外解决了吗?” 林枫看向章莫,说道:“暂时还没有……”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 忽然见一个护卫疾步行来。 这个护卫正是杜构的心腹,去搜查的任务,也是交给了他。 他迅速来到林枫和杜构面前,然后在杜构耳边说了些什么。 便见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他视线迅速看向林枫,在林枫的注视下,重重点头。 看到这一幕。 饶是沉稳如林枫,也有如心底的大石头,轰然坠落。 他长出一口气,继而看向章莫,意味深长的笑道:“之前还没有解决,但现在……解决了。” 未等章莫反应过来。 林枫当即后退一步,大喝道:“动手!” 砰! 赵十五早已做好了准备,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一拳瞬间轰中了章莫的肚子。 打的章莫顿时弓腰痛呼,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十五一个上勾拳已经袭来。 砰! 又是一道声响,章莫只觉得自己下巴都碎裂一般,整个人直接向后倒飞而去。 而这时,其他护卫已经纷纷冲来。 迅速就将章莫压在了身下,任凭章莫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赵十五一把捏住了章莫的嘴,指尖向里面扣去,但扣了半天也没找到毒囊。 他缩回了手,向林枫摇了摇头。 林枫倒也不意外,毒囊有的时候很好用,但有的时候反而会成为证据。 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的成员都会随时在嘴里藏着毒囊,也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成员都愿意为了组织而死。 在赵十五动手的同时,其他隐藏在一侧的护卫,也已经动了手。 另外七个衙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迅速被一一拿下。 很快,这一场针对章莫八人的行动,就结束了。 而从林枫大喝开始,到所有人被按住,也不过几息时间罢了,以至于其他的衙役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脸懵然的表情,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而章莫等人也都在剧烈挣扎。 “林寺正,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们做了什么了?” 这八人纷纷大吼。 章莫也是脸色涨的通红,他双眼怒视林枫,怒道:“林寺正,就算我之前得罪过你,可你也不用如此针对我吧?” 林枫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故意偷换概念呢?” “还是真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章莫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我之前在货船上,对林寺正有过不敬,但我已经向林寺正你道歉了,你何必如此小心眼?” 林枫笑道:“你很不老实啊,章莫,你真以为你藏的足够隐秘?” “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会贸然对你动手?” “你真以为……这天下只有你是智者,我们都是傻子?” 他缓缓道:“很遗憾,明天我就会去打捞沉船……但你的杀十人、百人计划,没机会执行了。” “很抱歉,让你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阳谋失败了,我不会身败名裂,而你……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刷的一下! 章莫瞬间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宛若雷劈。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釜底抽薪!林枫的降维打击! 翌日。 林枫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 刚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的赵十五正在练武。 只见赵十五手持横刀,随着他手起刀落,空气中不断有破空的啸声响起,银色的刀刃幻化无数刀影,有如狂风骤雨般倾压而来,给人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之感。 林枫看到这一幕,不由赞叹感慨,赵十五不愧是从战场上活着走出来的战士,那恐怖的杀伐之气,凌厉迅捷的杀招,远非普通衙役能够比拟,有赵十五保护,安全感简直拉满了。 见林枫从房里走出,赵十五手腕一转,便见横刀迅速在他掌心转动,而后他指尖一勾,横刀于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便铿的一声,干净利落的归鞘。 那顺畅的收刀动作,让林枫不由击掌笑道:“漂亮!” 赵十五嘿嘿一笑,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他说道:“义父怎地起的这么早?” 林枫一边拿起泡在水里的杨柳枝,放在嘴里,然后用牙齿将其咬开,杨柳纤维随之支起,就好似牙刷的刷头,他一边刷牙,一边道:“心里装着案子,哪能无忧无虑的赖床。” 刷过牙后漱了漱口,然后来到水盆前,用水洗脸,随着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浑身毛孔都跟着颤栗,原本初醒的混沌之感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接过赵十五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道:“莱国公来找过我吗?” 赵十五摇着头:“昨天义父托付莱国公寻找打捞沉船需要的东西后,与莱国公分别,我就没有再见过莱国公。” 林枫点了点头。 这一次水鬼杀人案的起点,就是第一艘沉船。 作为四象组织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又是火烧,又是将其沉没,四象组织做了这么多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说明船上大概率有什么秘密,迫使他们必须这样做。 且这艘船上还存在许多未解之谜。 在货船燃烧时发出求救声音的船员哪里去了? 船上和水里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首,而当时又有百姓在岸边一直盯着,未曾发现有人游到岸边逃生,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原因是什么? 而后来出事的货船里,仅有唯一一个逃生的船员,但这个船员却发疯的喊着屠戮他们的就是第一艘船的船员,他为何这样说? 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其他原因? 这艘沉船上真的有太多的秘密了,若不能将这些疑问解开,即便抓到了藏在衙役里的贼人,林枫心里也仍觉得不妥。 他断案,一直追求的都是所有疑惑都能解开,证据链完整,证据足够充足,整个案情没有任何地方存在含糊之处,如此这个案子才能真正确保不会出错。 而想要查清楚这些,必须要将沉船打捞上来才行。 只是在这个时代,打捞沉船这门技术,掌握的人不多,也没多少人专门研究过这些。 导致杜构纵使曾经有这个想法,也因为没人能做到而不得不放弃。 但这可难不住林枫。 毕竟初中物理,林枫可不是白学的。 所以他就向杜构说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而杜构也是二话不说,直接说他来准备这些。 没想到这一准备,就是一个晚上。 不过林枫也理解杜构,毕竟自己所要的最主要的东西,临水县没有,需要杜构从其他州县调配,这自是需要一些时间。 “走吧。” 林枫一边伸展筋骨,一边慢悠悠向县衙外行去。 赵十五不由道:“义父去哪?不吃早饭吗?刚刚付县令让人传话,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我们随时可以去吃。” “吃这里的饭菜?” 林枫笑着摇头:“我可不敢赌命。” 明知衙役可能有问题,林枫自是不会冒这个险。 赵十五并不知道林枫和杜构已然怀疑衙役,且开始调查,此时听着林枫这意味深长的话,满脑袋的问号。 好在他跟随林枫,已经习惯林枫的神神秘秘了,便也没为难自己的大脑,跟着林枫离开了县衙。 两人随便选了一家客人较多的饭馆,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吃点啥?”小二热情招待他们入座。 林枫道:“两碗粥,四个面饼。” 粥与面饼都是现成的,没多久就被小二端了上来。 赵十五一边啃着刚烤出来的酥脆的面饼,一边道:“义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林枫刚要说,忽然听到一旁食客的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寺正要打捞沉船了。” “当然听说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呢……林寺正真的能打捞出沉船吗?那沉船沉没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现在我们晚上但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都害怕是水鬼来了,吓得我们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差点被屁给臭死,他要是真的能将其打捞出来就好了。” “是啊,现在天一黑,外面街道上就没人了,我有时候回家的迟,都觉得瘆得慌……而且我听说啊,那水鬼之所以作恶,就是因为他们的家也就是那艘沉船不能上岸,导致他们一直被束缚在水底,若是沉船能打捞上来,也许这些水鬼就不会继续作恶了。” “只是林寺正断案本事绝伦,可打捞沉船不是破案,他能行吗?我之前问过一些船家,他们都说那货船很沉,不可能打捞的出来。” “你们都太小瞧林寺正了。” 最开始说话之人大手一挥,直接将众人视线引了过来。 “怎么说?”有人问道。 这人道:“你们只知道林寺正断案的本事,却不知道林寺正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伱们难道忘记林寺正之前破获的案子里,他所展现的本事了?上到月圆月缺能为他断案,下到泥土泥巴能为他所用,现在不过是打捞沉船罢了,以林寺正那不断创造奇迹的本事,肯定不难。” “而且我还听说,林寺正已经有了办法了,三天后他就会进行打捞,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也许那会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壮观的场景。” 听到这人的话,有人意外道:“三天后?这么快?” “这算什么快。”这人道:“我听说的是最迟三天后,也许这一两天林寺正就会出手!” “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是衙门里传出的消息,肯定没错。” “经你们这样一说,我都心痒痒了,到时候我也一定要去岸边观看,娘嘞,打捞沉船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啊。” “哈哈,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等林寺正打捞上来后,我们一起来喝酒,这种喜事当值浮一大白!” 食客们一听,纷纷举起手中的粥,就好像是豪侠饮酒一般,纷纷一饮而下。 看着这一幕,赵十五不由有些激动自豪,他低声道:“义父,现在所有人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可林枫却是在这时,眉头皱了皱。 赵十五这个憨货脑子转的少,但林枫岂会察觉不到这里面的问题。 他转过头看向刚刚说话的男子,拱手道:“这位兄弟,不知你这消息都是从哪得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人闻言,奇怪的看着林枫:“你是刚到临水县吗?现在你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这还需要费心打听吗?” “原来如此。”林枫不好意思道:“我早上出门赶路走得急,没怎么停留,所以才刚听说。” 那人倒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林枫好奇道:“你们都这么相信林寺正?万一他到时候没有打捞成功该怎么办?你们就没想过这件事?” “林寺正怎么可能会失败?” “没错,你休要胡说!” “林寺正还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失败的事,休要诋毁林寺正!” 未等那人回答,其他食客都不高兴了。 林枫见状,连忙一一道歉,将自己狠夸一顿,这才让这些食客消除了怒火。 他转过身,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这辈子奇葩事没少见,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不夸自己,会被其他人揍的事情。 赵十五看着林枫那复杂的表情,连忙将脸蒙在碗里,以免被林枫发现自己正忍不住想要狂笑。 林枫叹息道:“你那张大脸,两个碗都遮不住,想要笑就笑吧,别憋着,憋坏了身体我还得给你治病。” “噗哈哈哈……”赵十五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笑声,更觉得这特么真是世事无常,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这个憨厚的义子嘲笑。 他端起碗,默默的喝了一口粥。 赵十五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他看着眉头紧锁的林枫,迟钝的他终于发现林枫的神情过于奇怪,不像是尴尬的样子。 他不由低声道:“义父,你是担心打捞不上来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对自己那九十八分的初中物理成绩还是有些信心的。” 什么九十八分的物理成绩,赵十五自然不懂,但不妨碍他明白这是很厉害的事,也能让他明白林枫对打捞沉船很有信心。 可既然如此,林枫为何还如此发愁? 林枫知道赵十五的疑惑,他视线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自己三天后打捞沉船的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问你,你听到我说过我会在三天之后打捞沉船吗?” 赵十五怔了一下,他皱眉想了想,道:“好像,义父真的没说过会在哪天打捞。” 林枫道:“所以,三天这个时间是怎么来的?如此准确的时间,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百姓们是如何知道的?甚至都已经准备一起去亲自观看了。” 赵十五这一刻,终于明白林枫神色为何不对了。 没错,连林枫都不知道他会在哪天打捞,百姓们怎么会知道? “还有。” 林枫看着赵十五,眉头紧皱道:“我是在昨天傍晚时,说出要打捞沉船的……也就是说,这些消息只能在昨天傍晚到宵禁的那段时间,以及今早宵禁结束到此刻这段时间传播而已。” “这个时间可不算长……为何如此多的百姓都能知道?” 这个时代可没有网络,没有热搜,没有推送……消息的传播是十分滞涩的,所以短短时间内,能传的几乎人尽皆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赵十五越听脸上笑容越少,到现在,他已经绷紧了表情了。 他皱眉道:“义父这么说,确实太奇怪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我也很在意……” “什么?”赵十五询问。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这些百姓对我太有信心了。” 赵十五一怔:“这不是好事吗?” 林枫道:“是否好事不去论,我们只去冷静的去看待这件事的本身……你要知道,我是大理寺正,不是工部的官员,更不是有名的工匠大师,说的不好听点,我就是个破案的……所以,为什么这些百姓对连大师都做不到的事,会如此信任我这个只会破案的人?” “甚至我提出了质疑,他们都恨不得揍我一顿?” “这……” 赵十五这时才终于明白,林枫刚刚为何要去得罪这些百姓。 原来林枫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不正常,并且去试探了。 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蹙眉沉思片刻,道:“快些吃,吃完后我们去找莱国公,我怀疑四象组织又要搞事。” ………… 两人返回县衙,就去找杜构。 而他们还未到达杜构办公的房间,就碰到了匆匆而来的杜构。 “莱国公,我正要去找你。” “林寺正,出事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他们神色便都是一顿。 林枫率先道:“怎么了?” 杜构脸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你看。” 林枫接过信,发现信封已经被撕开了。 他取出信封内的纸张,目光向上看去…… 下一刻,林枫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这封信上,只有一行字。 ——沉船打捞上岸之刻,吾将杀十名百姓助兴。 没有落款,没有任何其他的墨迹。 只有这突兀的一句话。 可这足以让林枫知道,这是四象组织给他的威胁信。 杜构快速道:“这是刚刚我在处理公务时,衙役送来的,衙役说,这是一个孩子送到衙门的。” “我已经见过那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很小,只有五岁,他说是一个穿着灰衣,脸上蒙着黑布的人给他的,那人给了他一块糕点,让他将信送来,所以他也不知道让他送信之人是谁。” 林枫点了点头,并无意外。 以四象组织的谨慎,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留下线索。 杜构看着林枫,脸色很是难看:“四象组织这是想要阻止你打捞沉船,看来沉船里,真的有他们很在意的秘密。” “恐怕不止如此。”林枫缓缓道。 “什么?”杜构一怔。 然后他就听林枫说起刚刚在饭馆里发生的事。 当杜构听到打捞沉船之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有了,而且所有百姓都相约届时去观看林枫打捞沉船时,他脸色彻底变了。 以他的见识和头脑,迅速就这意味着什么了。 他眉头紧锁,道:“我一直在办公房内处理公务,未曾离开……而我的护卫也都去办事了,没人告知我这些消息,我竟完全不知晓。” 他看向林枫,脸色沉重:“他们这不仅是要阻止你打捞沉船,更是要让你身败名裂,要将你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进行沉重打击。” 跟在林枫身后的赵十五闻言,不由一惊:“让义父身败名裂?” 林枫笑道:“想要彻底毁掉一个人,就先将他捧起来,捧得越高,到时候摔得越狠。” “刚刚在饭馆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十五,你可以想一想,在所有人对我充满期待充满信心的情况下,他们联袂去岸边等待着我将沉船打捞起来,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庆祝的准备。” “可结果呢?” 他平静道:“结果我压根就没有去打捞沉船,或者我去了,但我为了保护临水县的百姓不受伤害,不敢将沉船真的打捞出来……到那时,你能想象会发生什么事吗?” 赵十五眼眸迅速瞪大,瞳孔剧烈颤动,这一刻,便是憨厚如他,都终于明白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忙说道:“在所有人都对义父满怀期待,甚至不容任何人质疑一句的时候,义父没有将沉船打捞出来,那绝对会让所有人由希望转为失望。” “若只是单纯的失望就好了。” 林枫沉声道:“只怕这失望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会化为他们被欺骗了的愤怒,而愤怒最终,更会演化成对我的谩骂与诋毁……到那时,什么神探林枫……” 林枫笑着摇头:“恐怕我会直接被称为骗子林枫,或者无能之辈吧?” 赵十五没经历过这些,可前世林枫却是亲眼见证过一个国家运动员,是如何在有伤的情况下退出比赛,而招致多年谩骂的。 赛前他有多被人期待,退赛后就有多让人失望,从而被人骂了那么多年一直未停过。 正因经历过,所以他更能知道一旦被四象组织得逞,自己会跌的有多惨。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发白:“会不会是义父想的太严重了?我们可以解释的,也许他们会理解呢。” “解释?” 林枫笑道:“怎么解释?告诉百姓说我们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四象组织的人杀害,才失败的?” “我……”赵十五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枫摇了摇头:“首先,这解释百姓会信吗?会不会认为是我们的借口?” “其次,如果百姓真的信了,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官府无能,竟然会被贼人威胁……同时,是否又会引起更大的恐慌,让百姓知道有能威胁他们生命的贼人隐藏在他们之中,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后果,你觉得比起我的声望受损,哪个严重?”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顿时心凉半截。 他焦急道:“那这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义父声望受损?甚至被谩骂诋毁?” 杜构原本温和的脸庞,此时也布满寒霜。 他声音森冷道:“这四象组织,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连杜构这么温和有礼的人,都说出卑鄙无耻和下三滥的评价了,足以看出四象组织真的让他愤怒的不行。 同时也能看出,他一时间也没辙了,否则他会直接给出应对之法,而不会浪费口舌骂四象组织无耻。 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宣泄情绪的无意义之事,除非真的没办法了。 杜构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眼前怎么看都是死局,他只能暂时思考如何安慰一下林枫。 可是当他看到林枫的神情后,整个人却是一怔。 因为林枫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他想象的焦虑无力,反而是噙着笑容,这样子,哪有一点被四象组织逼到绝路的样子。 他不由道:“林寺正,你这是?” 林枫迎着杜构茫然的神情,他知道杜构心中所想,他直接道:“其实眼前之事,并非无解。” “有办法解决?”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四象组织的目的很明确,一方面想要阻止我打捞沉船,调查沉船里的秘密,一方面想要趁此机会让我身败名裂……如果我们不受他们的威胁,执意打捞沉船,那他们便可将威胁信的内容公布,说我不顾普通百姓死活,这样仍旧可以让我身败名裂。” “可以说,他们在对我出招的那一刻,就已经认为他们立于不败之地了,无论我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心都凉了:“他们这已经明显是阳谋了,前后都无解,义父你怎么还这么轻松啊?” 林枫笑道:“说是阳谋也没错,这符合四象组织一贯的风格,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不会让人轻易能逃脱。” “可是……” 林枫话音突然一转,缓缓道:“他们想要将这个阳谋真正做成功,还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得有人去做。” “有人去做?”赵十五很懵,没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 可杜构却是在此时,猛的瞪大了眼睛,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一拍手掌,双眼充满激动的看着林枫,满是振奋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件事了!这是釜底抽薪!林寺正昨天就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了!” 赵十五看着杜构激动的样子,还有林枫轻笑的模样,不由挠头道:“莱国公,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四象组织这不是今天才出的招吗?怎么昨天义父就有破解之法了?” 林枫笑道:“十五,你不知道,其实昨天在船上时,我和莱国公已经缩小了四象组织成员的范围,并且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隐藏了。” “什么?”赵十五当即露出惊喜之色:“真的?” 林枫笑着点头:“而且莱国公已经开始调查了,所以……若是我们能在三天内,找出他们来,并且将其抓捕归案……那么他们连人都没有了,还如何去执行他们的阳谋呢?” 今天晚上还有第二更,来补请假章节。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截止之日到来,四象名单出炉!(第二更)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热血都沸腾了起来,他激动道:“如果真的能将他们给找到并且抓起来,那的确什么都不用怕了,连人都没了,再精妙的计划又有何用?” 林枫笑着颔首,同时心中感慨庆幸,亏得昨天四象组织贴心的帮他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让他能通过贼人是乘船登船的结果,推测出四象组织的贼人藏匿在衙役之中,否则突然遇到四象组织这样的阳谋,他也会感到头疼。 他看向杜构,说道:“莱国公,接下来我们与四象组织争锋的焦点,就在三天这个时间了。” “怎么样?有把握在三天时间内,找出他们吗?”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看向杜构。 便见杜构沉思了一会儿,旋即道:“说实话,我很想向你保证能做到,但事实是我没有十成把握……” 赵十五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林枫则眸色微深,等待着杜构的解释。 杜构看向林枫,说道:“我能动用的人太少了,只有从长安带来的这些护卫,而这些护卫对临水县衙役了解的也不深,在调查时还要瞒着临水县衙……这一切,都导致他们束手束脚,没法大开大合的调查,时间也会因此而延长。” 赵十五愣了一下,旋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们难道怀疑四象组织的人,藏在临水县衙役里?” 林枫瞥了他一眼,这傻小子才听明白? 杜构点着头:“没错。” 赵十五神色间满是意外,不过想了想已知的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他又不觉得这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他说道:“既然临水县衙役不能用,那刺史府的人呢?其他县的衙役呢?他们不能动用吗?” 杜构摇头:“我们无法确定这些人在其他衙门里是否有内应,而且慈州范围内的几个衙门,都因公务经常往来,难免不会因此有交情,所以一旦这件事让其他衙门的人来做,未必不会将消息透漏出去。” “而一旦消息透露,打草惊蛇,让四象组织的人给跑了,或者藏起来了,亦或者狗急跳墙直接报复性杀人,那就更麻烦了。” 赵十五闻言,也头疼了起来。 确实,四象组织的人太狡诈谨慎,要调查他们,处处都要考虑周全,但凡有任何一处有纰漏,都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这样的敌人,是赵十五最不愿碰到的,他宁可在战场上遇到那些只会蛮力硬干的敌人,也不愿碰这些玩脑子的对手。 没办法,真玩不过。 “我也可以给你增添一些帮手。” 这时,林枫向杜构说道:“为了保护我,萧公他们为我安排了一些护卫藏于暗中,只是我走水路时,他们没法上船,所以走的是陆路,因此比我晚了一些时间,但现在也已经抵达临水县了。” 杜构没想到林枫也有护卫,他当即道:“若是能增加一些人,那速度绝对会更快。” 赵十五忙问道:“这下能有十成把握了吗?” 杜构见赵十五那般为林枫担忧,沉吟了片刻,道:“应该差不多了。” 林枫抓起腰间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缓缓道:“差不多可不行……我们要做,就必须有万全把握。” 和四象组织斗,但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最终都可能引发不可料想的影响,林枫不能赌。 这时,林枫视线瞥到了自己手中的玉佩,他忽然想起萧瑀对他说过的话。 萧瑀让他将萧蔓儿带来的理由,是萧蔓儿要走亲戚的陈家,乃是临水县颇具势力的大户人家,在临水县地界拥有不低的力量,让自己在需要时,可以借用陈家的力量。 所以…… 林枫看向杜构,道:“若是让陈家也出手帮忙呢?” “陈家?” 杜构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忙说道:“若是陈家的话,那就绝对没问题了。” “陈家于临水县发迹,也算百年家族了,虽不及七宗五姓那般的高门大户,可在临水县,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与之媲美。” “且陈家暗中掌控临水县许多生意,药铺、当铺、布帛、首饰乃至赌坊之类的行当,都有涉猎,若是陈家愿意帮忙,效率会比我们调查快的多。” 这是专门对陈家进行过调查啊……林枫又问道:“陈家有人在县衙任职吗?” 杜构摇头:“陈家目前有三人为官,有一人在他州刺史府任刺史,有两人在长安城为官,品级虽一人是六品,一人是七品,但一门三官,还有萧寺卿这个远亲在,足以让县衙甚至我们刺史府,都客客气气的了。” 没有人在县衙任职,那就能避免陈家与衙役有直接联系。 不过林枫觉得还要再稳妥点,他向杜构问道:“莱国公看来对陈家很了解,伱觉得陈家可信吗?” 杜构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陈家也就偶尔会和县令接触,对下面的衙役,甚至县尉,都不会搭理……怎么说陈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大家族从来不会自降身份。” 也就是说,陈家自有牌面,普通衙役根本不入他们的眼呗? 这样看来,陈家应该不会偷偷和那些衙役有什么勾结。 这个时代,世家大族对门楣的重视,达到了恐怖的程度,毕竟连唐文宗让世家大族的女子嫁给太子,人家都不愿意……所以他们自是不会跌份去和普通衙役交好。 能和县令接触,都可能只是因为身在县城,要给县令点薄面而已。 如此……便可彻底放心。 当然,若陈家也和四象组织有关,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以四象组织的习惯,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发展太多的成员,有成员藏匿在县衙里,已经足以收集情报和秘密行事了,没必要发展一个有相同作用的成员,毕竟成员越多,暴露的风险也越大。 更别说萧瑀既然敢将陈家推荐给自己,应当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思于此,林枫便不再耽搁,他向杜构道:“我们分头行动,我走一趟陈家,莱国公你继续为我准备打捞的东西,继续暗中调查,我也将护卫全部交给你,你尽管吩咐他们。” 杜构闻言,当即点头:“好。” ………… 陈宅。 林枫在自报家门后,陈家的门房便快步进入宅邸内禀报。 没多久,林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门被打开。 一道靓丽的身影,迅速映入眼帘。 看着好像更加窈窕漂亮的萧蔓儿,林枫笑道:“蔓儿姑娘,别来无恙啊。” 萧蔓儿视线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枫,见林枫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松了口气,她想告诉林枫昨天听说林枫住的客栈出事后,她有多担心,可话到嘴边,萧蔓儿只是轻轻一笑:“林寺正,快请进。” 林枫跟着萧蔓儿进入了陈宅内。 走在宽敞平整的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他一边走一边道:“怎么是你来迎我?陈家不欢迎我?” 按理说自己这个五品官身的大理寺正拜访,就算陈家老家主不亲自迎接,也得安排陈家其他嫡系来迎自己,可结果,却是萧蔓儿来迎的他。 萧蔓儿摇着头,声音沉静悦耳:“虽我没有和老家主说你隐藏身份的原因,但老家主也猜到你此来必有秘密,必不希望被太多人注意,故此老家主便让我来迎你……原本老家主是想亲自来迎你的,只是他现在正好在处理一件很麻烦的事,脱不开身。” “麻烦的事?”林枫挑眉。 萧蔓儿摇了摇头,叹息道:“很麻烦的事。” 没多久,他们就进入了正厅之内。 婢女送上茶后,便迅速离去,装修的大气庄正的正厅中,只剩下林枫和萧蔓儿两人。 萧蔓儿见左右无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和好奇,向林枫询问两人分别的这段时间,林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萧蔓儿听见四象组织接连两次对林枫使用诡计,这一次更是要用阳谋让林枫身败名裂时,饶是温柔如她,眼眸都不由冷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林枫此来的用意,直接道:“放心,我一定让陈家帮你,谁也别想伤害你。” 这话听的,竟有一些霸道。 林枫笑了笑,没想到萧蔓儿还有这般霸气的时候。 而就在这时,一道老迈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林枫和萧蔓儿看去,便见一个身着华服头发半白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老者虽年龄不小,可背脊仍旧挺直,那双眼睛充满着时间沉淀的沧桑与沉稳,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让林寺正久等,老夫很是抱歉。” 陈家主陈倚天向林枫拱手致歉,林枫连忙起身摆手:“突然叨扰陈家主,陈家主别嫌我打扰就好。” 陈倚天哈哈一笑:“林寺正这是哪里的话,传说中的断案如神的神探林寺正能来我陈家,是我陈家的荣幸,更别说林寺正还是萧寺卿的得力干将,在萧寺卿这里,我们更是一家人。” 林枫心中微动,陈倚天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这是在表述,自己的名声和萧瑀的关系上,萧瑀是占了大头的。 这是让自己记萧瑀的情? 看来他和萧瑀的关系,的确很亲近。 林枫点头,连连称是。 萧蔓儿看向陈倚天,问道:“老太爷,事情解决了吗?” 林枫闻言,便知萧蔓儿问的是那件所谓的很麻烦的事。 “别提了。” 陈倚天叹息的摇了摇头:“房间也搜了,打也打了,问也问了,可就是说冤枉,我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送官了,但县衙现在忙于水鬼之案,估计短时间内也没空帮我们调查。” 听着陈倚天的话,林枫心中一动,道:“陈老家主是遇到了什么案子吗?” 陈倚天沧桑的眼眸看向林枫,缓缓点头:“不瞒林寺正,确实是一个案子。” “不知是什么案子?”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案,就是我重孙的家传玉佩丢失了……今早婢女为我重孙穿衣时,突然发现挂在重孙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她们一开始以为掉在了被子里,可无论她们怎么找,整个房间翻遍了也没找到,所以她们连忙告知了我们。” 陈倚天在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很平静,但林枫能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怒火,他继续道:“我们得知消息后,便直接让人调查,结果得知昨夜婢女哄重孙睡觉时,玉佩还在。” “之后她们便来到门外守夜,一整夜都没有离开……也就是说,如果玉佩是被人偷走的,只能是她们昨夜哄我重孙睡觉的婢女,可无论我们怎么询问,她们都说不是她们偷的。” “我们搜身,搜她们的房间,也仍是一无所获。” “这让老夫一时间也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我们查不到任何线索,正想着要不要送官。” 林枫恍然点头。 怪不得陈倚天为了这件事,都顾不得见自己。 对这种望族来说,家传玉佩是很重要的东西,代表着他们的传承,更是代表着陈家嫡系的身份,就如同皇帝的玉玺一样,一旦丢失,麻烦很大。 如果偷走玉佩的人犯了坏事,将玉佩扔在案发现场,直接就能给陈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而且有了陈家的家传玉佩,那就可以假装陈家嫡系招摇撞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陈家人,但玉佩的贵重程度绝对能判断出来……就如之前萧蔓儿用玉佩自证萧瑀女儿时,哪怕是县尉章莫,也不敢轻易怀疑。 这就相当于给陈家埋了一个雷,对声望门楣十分看重的陈家,岂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这时,陈倚天突然说道:“都说林寺正断案如神……不知林寺正能否帮我们这个忙,帮老夫找回玉佩?若林寺正能找回玉佩,老夫一定将此事铭记于心。” 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才来求我帮忙,看来他事先并不想求我,只是实在找不到了,只好欠我这个人情……林枫心里有若明镜,不过他正好也需要陈家帮助,这个案子来的正是时候。 他笑道:“陈老家主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陈倚天闻言,那历经沧桑的双眼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爽朗一笑,对林枫的态度更加认真:“林寺正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就去调查?” “也好。”林枫点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有着单独院子的房间外。 此时房间正被护卫看守,除却护卫外,再无其他人。 陈倚天道:“老夫知道林寺正不喜吵闹,所以将无关人等都挥退了,林寺正尽管调查,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做事还真够周到的……林枫点了点头,他看着用栅栏围成的院子,说道:“晚上院外有人看守吗?” 陈倚天点头:“每晚至少有一个护院守在院门,不瞒林寺正,我陈家子嗣不算太多,这个孩子是我第一个重孙,所以我很在意他的安全,无论任何时候,都有婢女和护院保护。” “昨晚有两个护院守在院门口,他们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而昨夜也有两个婢女照顾重孙,她们晚上是守在房门外,也说无人进出过房门。” 都没人进出过,那东西是怎么丢的?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房间内。 房间很宽敞,是里屋外屋的格局。 林枫先在外室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进入了里屋。 里屋的床榻很大,两个人躺下也没有任何问题,挨着床榻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些金手镯和金脚镯,看手镯与脚镯的大小,陈倚天的重孙估计也就两岁左右,这个年龄就算被偷了东西,也不会有意识。 他视线一寸寸扫过房间,墙壁,柜子,地面……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 他来到床榻前,蹲下身来,手指在地面上轻轻一抹。 旋即目光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见自己的指尖上,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涂墙的白漆?” 林枫心中一动,突然趴下身来,向床榻下看去。 片刻后,他站起身,目光环视四周。 旋即他快步来到窗前,看着眼前的窗户,林枫意外道:“陈老家主,你家的窗户能打开?” 陈倚天点头道:“这是工匠研究出来的,说这样可以让空气更好的进入房间。” 唐初的窗户多数都是不能打开的直棂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看到了可以打开的窗户……虽然只能向外推出一些距离,但已然是窗户界的一大进步了。 他想了想,直接走出了房间。 陈倚天见林枫毫无征兆的离去,不由有些疑惑,林枫怎么跑了? 了解林枫的萧蔓儿,却是笑道:“老太爷,看来林寺正是有所发现了。” “有发现了?” 陈倚天眸光一动,直接跟了出去。 当他来到房外时,便见林枫正站在房子后方的栅栏旁,视线看着外面。 “林寺正,你这是?”陈倚天来到林枫身旁,向林枫询问。 “陈老家主,我知道你重孙的玉佩是怎么丢的了。”林枫忽然说道。 “什么?” 陈倚天不由露出意外之色:“这么快?你真的知道了?” 林枫缓缓点头,他转过身看向陈倚天,道:“刚刚我在你重孙的床榻旁,发现了些许的白色粉末,经过判断,那粉末应是刷墙的白漆。” “可刷墙的白漆怎么会出现在床榻旁的地面上呢?那里明明距离墙壁不近,而且墙壁也并未开裂,按理说白漆不该出现的。” “所以,我便因此察觉到,这白漆的出现,很可能是意外,被人不小心带到那里的。” “可是什么情况下,有人能将白漆带到床榻旁,而其他地方都没有呢?” 陈倚天目露思索之色,林枫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道:“我想,只有藏身床榻下,脚或者身体不小心蹭到了墙壁,因此在爬出来时,才会在床榻前留下白漆,而其他地方没有。” “有了这样的推断,我便直接趴下查看,结果就如我所推测的那样,在你重孙的床榻下,有一处灰色的脏痕,那应该是鞋子不小心划蹭所致。” “也就是说……” 他看向陈倚天,道:“昨夜,在你重孙睡着之前,在婢女离开之前,就已经有人藏在你重孙的床榻下了,而等你重孙睡着后,婢女离开后,他便爬了出来,取走了你重孙的玉佩。” 听着林枫的话,陈倚天脸色不由一变,一想起自己重孙的床榻下,藏着一个盗贼时,他心就不由一惊。 倘若那个贼人存着害人的心,可能他重孙就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背脊发凉。 “那这个贼人是怎么离开的?”陈倚天忙问道。 林枫说道:“很简单……你重孙房间的窗户能打开,且内室的窗户距离门口很远,夜深后,婢女不可能不打瞌睡,他只要瞅准时机轻手轻脚爬出窗户,不发出声音,婢女就很难发现。” “之后,他只需要避开守在门口的护院,来到这房子的后面,然后翻出这围栏便可……” 陈倚天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他皱眉道:“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林寺正有证据吗?” “简单?” 林枫笑道:“若非对你重孙的房间足够了解,对你重孙这里的守卫情况足够了解,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藏好,想要做到这些,可不容易。” “至于证据……” 林枫抬起手,指向栅栏外的花坛,道:“他为了翻出去时声音不高,专门选择了泥土较软的花坛,不过也正因此,花坛里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只是他足够谨慎,将脚印给抹掉了,可那泥土颜色的不同,足以证明昨夜有人踩过这里。” 陈倚天闻言,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花坛内,正有一处泥土的颜色较重,和周围的泥土不同。 他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震动,深吸一口气:“竟真是如此!老夫果然没信错林寺正!” 林枫闻言,笑了笑,他收回手指,说道:“对于盗贼的身份,我还可以给陈老家主一些参考,陈老家主按照条件去找,应该能找到。” 陈倚天连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第一,盗贼能轻易藏进你重孙房间,并且对你重孙这里如此了解,应该是你府上之人,非是外来盗贼。” “第二,梳妆柜上的金手镯金脚镯没有偷走,只偷走了家传玉佩,看来是专门针对的你陈家,恐怕盗贼与你们有仇……所以陈家主可以想想,这段时间你们是否惩罚过谁,让谁心生了怨恨。” “第三,盗贼绝对是天黑之前就藏进了这个房间,一直到深夜才离去……所以这个人应该是单独居住的,并且昨天应该有某种理由,可以不见任何人……否则,他早就该被发现了。” 听着林枫的话,陈倚天猛然抬起了头,那双沉稳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抹冷意。 “原来是他!” 看陈倚天的样子,林枫就知道,陈倚天应该已经根据自己给出的条件,想到是谁了。 陈倚天深吸一一口气,旋即十分认真的向林枫拱手道:“百闻不如一见,林寺正断案之能,当真宛若神人,今日林寺正帮老夫找到玉佩,他日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要,直说便是,陈家上下绝不推辞!” 林枫等的就是陈倚天这句话。 他趁热打铁,趁着陈倚天对自己感激之刻,直接道:“不瞒陈老家主,我今天来叨扰,还真的有事想请陈老家主帮忙。” 陈倚天闻言,当即道:“林寺正尽管直言,老夫一定帮!” 他都不问林枫让他帮什么,只凭林枫帮他找到盗贼,找回玉佩,他就必须得还了这个情。 这已经不是萧瑀的人情了,是林枫与他陈倚天的人情。 林枫见状,自然不会迟疑,迅速和陈倚天说了起来…… 萧蔓儿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对眼前的画面毫不意外,在她看来,林枫答应为陈倚天查案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待林枫说完,陈倚天眉头不由蹙起,他脸上难掩愕然之色,忍不住道:“林寺正要调查他们,这……” 林枫笑道:“陈老家主若是感到为难,或者陈家也办不到,老家主直说便是,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陈倚天摇头:“没什么为难的,这不算什么大事,陈家能轻松办到……只是他们的身份……不过林寺正的身份比他们重要多了,既如此……” 他不再迟疑,当即点头:“林寺正给老夫两天时间,两天后,老夫将林寺正需要的信息,全都给你,保证准确全面!” 林枫闻言,心中石头落了下来,他笑着拱手:“那就有劳陈老家主了。” ………… 时间迅速流逝,眨眼睛,两天已过。 第三天到来。 距离四象组织为他选择的打捞日只剩下这一天时间了。 清晨,林枫尚未和周公辞别,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懵了一下,才坐了起来,道:“谁?”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莱国公来了,有急事要见你。” “莱国公?” 林枫迅速清醒了过来。 杜构有君子之风,等闲不会扰人清梦,既然这么早来找自己,绝对有大事。 他迅速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刚开门,就看到赵十五和杜构站在门外。 赵十五额头上有着汗,看来已经练了一会儿武了。 杜构则神情凝重,他未等林枫开口,直接道:“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林枫眸光一闪,心有猜测:“还是四象组织的?” 杜构点了点头,他将信封递给林枫:“你看吧。” 林枫接过信封,见信封已经撕开,便直接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将信纸打开,目光向上看去。 便见这张信纸上,又是一行字。 ——明日沉船打捞之刻,以百人之命为君庆贺。 看着这行字,林枫眉毛直接一挑。 他笑道:“四象组织这是怕我忘了他们的威胁,专门来提醒我的?甚至连人数都多了十倍。” “怎么?” 林枫目光暗沉,冷笑道:“这是觉得十个百姓的命不够威胁我,所以提升到了百人?”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为了阻止你,真的有些丧心病狂了。” 赵十五道:“那怎么办?明天就是打捞的日期了……” 说着,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调查的怎么样了?确定他们的身份了吗?” 杜构神色沉重,摇头道:“已经查出了四个人有问题,但根据仵作对武器的判断,还差至少两人。” 赵十五心中一沉:“还有一天时间,能查出剩下的人吗?” 杜构抿着嘴,不敢乱给承诺。 他看向林枫,面带歉意:“林寺正,我现在也不知明天到来之前,情况会如何……” 林枫闻言,刚要说什么。 忽然,一个护卫跑了进来,道:“莱国公,林寺正……外面有人求见,说是陈家的人,要给林寺正送东西。” 听着护卫的话,林枫眼眸直接亮起。 他笑道:“陈老家主还真是说话算数,说两天时间,就两天时间,不早不迟。” 杜构心中一动,不由激动道:“难道?” 林枫笑着颔首:“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 第二更送上! 大家若是有月票,就投一下吧~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四象落网,完美大胜!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男子,跟着护卫来到了林枫三人面前。 “见过莱国公,见过林寺正。” 陈府护院连忙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林枫笑呵呵道:“不必多礼,这么早前来,辛苦你了。” 护院连忙摇头:“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书簿,交给林枫,道:“这是家主让小人交给林寺正的书簿,家主专门交代过,这书簿必须亲手交给林寺正,不能让任何人中间转交。” 林枫一边接过书簿,一边说道:“陈老家主思虑周全。” “另外……” 护院看向林枫,说道:“家主还有件事,让小人转告林寺正。” “哦?”林枫好奇道:“不知是什么事?” 护院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赵十五和杜构,林枫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都是自己人,直说便是。” 护院这才开口道:“家主说,三个月前,曾有一批武器从其他县城秘密运到了临水县,以我陈家的势力,竟是都不知道那批武器落到了谁的手里。” “不过反向追查,我们找到了打造那些武器的铁匠铺,根据铁匠铺的人说,他也不知道买家是谁,买家秘密付了钱财,让其打造八把尺寸大小薄厚等皆与现在常用的武器不同的武器。” “八把?” 林枫眉毛一挑,道:“八把武器彼此都不同吗?还是有相同的武器,一共八把?” 护院说道:“家主说,按照铁匠所言,是六种样式的武器,一共打造了八把,其中有两种武器是打了两把。” 听着护院的话,杜构脸色不由微变。 他迅速明白陈倚天让护院带来的这些话的用意。 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也正好看向他,林枫向他微微颔首,示意杜构稍安勿躁,旋即林枫道:“能告知我们铁匠的住处和身份吗?” 护院摇头,叹息道:“不用去找了,那个铁匠铺两个月前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死了。” “大火?都死了!?” 赵十五听着这话,不由一惊:“意外吗?还是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连憨厚如赵十五,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护院道:“火灾发生时没有任何人证,而在灭火后仵作验尸,确认的确是被火烧死的,同时铁匠铺的钱财并未丢失,所以当地衙门以意外结案。” 赵十五听着这话,连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情,仿佛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枫神色如常的看向护院,道:“陈老家主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护院摇头:“只有这些,家主说林寺正永远是陈家的挚友,只要林寺正需要,陈家愿随时帮忙。” 听着护院的话,杜构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林枫没有向他说明自己在陈家遇到的事,只是说陈家愿意帮忙,所以杜构还以为林枫依靠的是萧蔓儿和萧瑀的情面,让陈家出手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样。 陈倚天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萧家半个字……杜构可不是不谙人事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人情世故,很清楚如果真的用了萧家的人情,陈家肯定会大肆宣扬,以免萧家不知道陈家做了什么。 所以……这应该就是纯粹的林枫自己的面子。 可林枫不是和陈家没有任何交情吗?林枫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么大面子? 林枫自是能轻松看出杜构的意外和疑惑,他笑了笑,也没解释,只是向护院道:“还请转告陈老家主,就说林某很感谢老家主的提醒与帮助,以后陈家若有需要,林某也绝不推辞。” 护院闻言,自是连连称是,旋即便告辞离去。 待护院和护卫离开后,杜构便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怎么看?” 林枫笑道:“莱国公问的是陈老家主在县衙内有眼线,能准确的猜到我们要做什么,还是问的四象贼人的数量?” 杜构怔了一下,旋即失笑摇头:“你说呢?” 林枫缓缓道:“陈老家主能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知道仵作的验尸结果,不值得意外,怎么说也是在那个动荡年代拼出来的英雄好汉,没这点本事早就成为一捧黄土了。” “不过他提供的工匠的线索,却是真切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直接帮我们确定了四象成员的数量……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赵十五闻言,不由道:“那些武器,真的是为四象组织打造的?” 林枫笑道:“三个月前神秘人定制武器,并且武器偷偷运送到临水县,然后刚过一个月,四象组织就第一次做案,同时在那之前,打造武器的铁匠铺直接无缘无故失火,所有人全部烧死……时间和地点如此吻合,若强说这是巧合,估计都没人信。” “更别说,武器的样式正好是六款,这与仵作的验尸结果一致……这一切都能直接证明,这就是四象组织所为。”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怪不得在得知那些武器的情况后,我就让人张贴告示,悬赏相应的线索,同时派人去附近的铁匠铺问询,结果却毫无收获……原来那些铁匠早在他们动手之前就被灭口了,而且运送也是偷偷运抵,连陈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交付的,我们能查到线索就奇怪了。” 林枫点了点头。 清晨的温度有些寒意,林枫紧了紧衣袖,眼中带着一抹深意,笑道:“不过陈家应该早就掌握这些线索了,可现在才拿出来……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 杜构眸光闪烁:“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头绪,估计陈家也不愿趟这趟浑水,毕竟我们没有嫌疑对象,拿出武器的线索也没用。” “而现在,在伱拜托陈家主调查后,陈家主就知道贼人藏在哪了,再给我们提供信息,就能直接准确的帮我们捉拿贼人……更重要的是。” 他与林枫对视一眼,道:“这下,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人情了,我也欠了陈家一个人情,这个信息无异于雪中送炭,否则一旦有人因此逃脱,再让无辜百姓因此惨死,我们可就是大过了。” 林枫笑道:“一个情报,卖两个人情……一石二鸟,只能说不愧是陈家的掌舵人。” 杜构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簿,道:“人情以后再说,先看看有哪些人,上了我们的名单吧。” 杜构一听,也连忙走了过来。 两人迅速翻看着书簿。 只见这书簿里的内容十分详细。 这些衙役的来历,出身,遇到过哪些大事,是否嗜赌好色,是否家有困难,是否突然暴富,都记载的十分详尽。 陈倚天向林枫说过情报一定准确全面,准确与否不知道,但全面是真全面。 饶是林枫这样的高要求的人,都对这情报赞不绝口。 看过之后,杜构道:“数一数,看看人数够不够。” 两人又迅速回翻,将明显有问题的人,单独列了出来。 “六……七……” 杜构一边数着,一边向后翻,可这时,他却发现后面的纸张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他愣了一下,道:“七个?怎么不是八个?是我数错了吗?” 林枫眉头微蹙,道:“没有错,就是七个。” 林枫比寻常人的记忆力更强,且还专门锻炼过记忆力,他不会记错。 杜构看向林枫:“只有七个人……可武器却有八件,这说明还少一人。” 他拿起书簿,又仔细翻了一遍,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其他人的信息都很正常,没有明显问题……这最后一人,难道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赵十五听着杜构的话,脸色也不由一变:“这怎么办?我们可没时间了。” 林枫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发现的四个人,在这七人名单中吗?” 杜构脸色沉重点头:“都在里面。” 这就没法通过杜构那边找出缺少的第八人了。 林枫想了想,道:“走,先进房间。” 几人迅速进入林枫房间。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是后面三次案发时,所有在漳河巡逻的重合的衙役名单。 一共二十二人。 他找来毛笔,沾了沾墨水,在七个人的名字上画了圈,这七人就是筛选出来的必然是四象组织的人。 “还剩下十五人。” 林枫看着剩余十五人的名单,缓缓道:“我之前说过,四象组织对招纳的普通成员,不会费力的抹除相应的痕迹,但若是级别更高的成员,就会为了更好的隐藏其身份,而抹除所有存在问题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消失的第八人,应该就是隐藏在临水县的这支四象组织力量的领头者。” “而他大概率,就是那个在尸首额头上留下图案,以及让人将尸首摆在桅杆周围的人。” “毕竟若那些图案是某种仪式的话,只有领头者有资格去执行仪式。若那些图案代表的是某种心理诉求的话,那也只有领头者有权利去做这些,其他成员想要在杀人后浪费时间做这些事,领头者绝不会允许,别的成员更不会允许,毕竟杀人后耽搁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危险越大,只有领头者能压住其他人。”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沉思一会儿,旋即点头赞同:“有理。” “如此说来,这个藏起来的第八人,反而是最重要的人,那两封威胁信,可能就是他写的!” “而如果找不到他,在其他人被抓住之后,他绝对也是最疯狂的那个!” 赵十五内心不由咯噔一下。 没找到疯狂的源头,只找到虾兵蟹将,又有什么用? 甚至连那些虾兵蟹将都不敢抓。 毕竟一旦抓了,最后剩下的那个,可能直接会做出极端丧心病狂的事。 他忙道:“这该怎么办?”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案上磕动,大脑飞速运转,越是这种紧急时刻,林枫就越冷静。 他向杜构问道:“莱国公三天前就开始发函让其他州县帮忙寻找类似的案件,可有消息传回?” 杜构神色沉重的摇着头:“时间还是有些短,很多文书现在都还无法抵达其他州县,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赵十五内心更沉重了。 他着急的抓耳挠腮。 眼看时间到了截止点,真的没时间再寻找了,更别说按照现有的线索,已然无法进一步寻找。 他不由焦虑的看着林枫,杜构也是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该用的办法他们都用了,可谁知道,最后仍是会漏掉一个人。 这下真的麻烦了。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桌子上的名单,视线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 大脑在同一时间,迅速闪过从他抵达临水县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见到的每一个人,接收到的每一条信息。 林枫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绝对隐秘的隐藏,只要对方别有用心,就一定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这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或者说……不应该如此普通的地方。 “究竟是谁……究竟哪里不应该如此普通……” 林枫眼珠不断在一个个名字上转动,耳边响起一个又一个声音,额头渐渐浸出汗水……忽然间…… 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陡然间一滞,继而迅速沿着一个个名字寻找着什么。 最终,他视线定格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 看着这个名字,大脑回想起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然后他迅速拿起陈倚天给他送来的书簿,将其打开,翻到了记载着这个人情报的那一页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看着这个人的过往经历,看着他那平平无奇,毫不出彩的生活,看着他那毫无任何跌宕起伏的人生……嘴角不仅轻轻上扬。 “我有一个怀疑对象。”林枫直接开口。 刷!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落在了林枫身上。 杜构两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到了林枫面前,道:“谁?” 赵十五也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拿起毛笔,直接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圈,同时在后面写了一个问号。 看着这个名字,杜构直接瞪大眼睛:“县尉章莫?” “义父怀疑他?”赵十五也是一惊。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对章莫了解吗?” 杜构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我来慈州其实还不到一年时间,前面半年,一直和原本的刺史府里的人勾心斗角,那些家伙看我年轻,以为我就是依靠父亲余荫混日子的纨绔,还想着架空我的权利,被我花费了半年时间,逐个击破,抓的抓,贬的贬,这才让我彻底掌控了慈州的权柄。” “而下面县城的人,其实我接触的不算多,县令还好一些,有一些公务要直接向我汇报,但县尉这些更下面的人,就很少有机会与我接触了……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是这些天调查水鬼案时他给我的印象。” 林枫道:“印象如何?” 杜构看着林枫,毫无隐瞒,道:“能力有限,但比较努力勤奋,不耍滑偷懒……付县令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说他担任县尉这些年,勤勤恳恳,严正公义,在百姓心中形象比较不错。”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眯着眼睛道:“莱国公与他相识时间不长,可能被表象所惑,但付县令与之相识这么多年了,想来对他的评价,应该比较公允。” 杜构点头:“没错。” 林枫视线与杜构相交,声音带着一抹意味深长,道:“那莱国公想听听我对章莫的评价吗?” 杜构见林枫这样神情,便想到林枫应有不同想法,他直接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在我眼中,章莫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无视百姓安危,不顾百姓性命,眼中毫无任何大唐律例,毫无任何原则底线的狗官!” “什么!?”杜构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在县令付远怀口中表现如此优异的章莫,在林枫嘴里,却是完全相反的评价。 他不由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道:“原本我想等案子结束后,再和莱国公聊一聊章莫的,既然事情到了这里,那我就向莱国公讲述一下我和章莫初次相遇时的事情吧。” 接着,林枫就将章莫是如何看到王衡尸首,便直接下令绑住其他船员,说水鬼就藏身在船员中的事,告诉了杜构,其中自然也包括见到自己等人后,说出的杀无赦的嚣张跋扈的话,以及知晓了林枫三人身份后,还要坚持带走其他船员的事…… 他没有说出自己对章莫做这些事的任何判断,也没有在讲述时增添个人情绪,他就是平铺直叙的讲述,因为他知道,以杜构的能力,可以轻松揣摩章莫的心思。 果不其然。 随着林枫说完,杜构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眼眸锐利,含着怒意,道:“岂有此理!这章莫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身,竟要屈打成招,让无辜船员替罪!他眼中还有大唐律法吗?” 林枫早已过了最初羞恼的时候了,看着愤怒的杜构,他缓缓道:“章莫的脾性,在那一刻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他没有任何的纠结和迟疑,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所以……一个完全以自身利益为中心,根本不顾他人死活,眼中毫无底线的人,怎么在平常生活里,就能获得那么高的评价?甚至评价里还有严正公义四个字?” 杜构神色闪烁,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林枫,道:“所以林寺正是认为……章莫在平常,刻意隐藏自己的习惯脾性?” 林枫说道:“不是简单的隐藏……而是瞒过了所有人,连县令,连所有百姓,都能被他给瞒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 他与杜构对视,道:“在船上时,我曾提起过地面有放射状的墨迹,而当我提起这个细节的一瞬间,章莫神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想到了死者就是在那里被杀害的,这说明他有着很敏锐的思维能力,绝不是一个庸人。” “可莱国公你对他的评价却是能力有限……” 杜构瞳孔一震,道:“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林枫轻轻一笑:“正常来说,一个人想要往上爬,应该在上位者面前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才行,如此才有机会被看重,才能爬的更高。” “可是,他却刻意的隐藏起了自己的出色之处……这说明什么?“ 杜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他长出一口气,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沉声道:“这说明他不想让自己引人注目,他在刻意让自己维持中庸的样子,不显眼……”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陈倚天送来的书簿,道:“就如书簿里记载的那样,十分普通,毫无跌宕起伏……与那七人的经历一比,毫不起眼!当有人调查时,谁又能怀疑他?” 林枫笑了笑,他说道:“如此一来,他强势的要抓那些船员,甚至都对我们说出杀无赦的话来,可能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有所表现,不丢官职……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为了替他自己寻找替罪羊。” “只要将那些船员定罪,后续四象组织再无行动,那自然就没有人会再去寻找四象贼人了,他们也能因此彻底安全……而他们自身就是四象贼人,所以接下来是否还有命案发生,还不是他们一个念头的事?” 这一刻,连赵十五都听明白了。 如果章莫真的是四象组织成员,那他在那一天的行动,直接就有了完美的解释。 他激动道:“肯定就是他!绝对不会有错!” 杜构也点头道:“他身上的可疑之处太多了,这么多的疑点都落在他一人身上,绝不可能是巧合。”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名单上的章莫二字,道:“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断,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明显,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搜证据,再抓人!” “先搜证据?”杜构眸光微闪。 林枫转身看向杜构,道:“章莫毕竟是县尉,我们若贸然将其抓捕,能搜出证据还好,可若搜不出来证据,到时候我们不仅没法向章莫交代,县令,还有县衙其他人,也都不好交代。” “所以,我建议先将章莫八人……不,叫更多的人,至少十几个衙役叫到一起,以防止章莫他们有所怀疑,让他们与外界失去联系。” “然后找一个借口,派人去他们家里就说帮忙寻找东西,进行搜查。” “若是能找到武器,或者其他的物证,那就可以直接将其抓捕。” “若是没有……”林枫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能再想办法了,可时间……” 他看向门外,沉声道:“未必够了……” ………… 两个时辰后。 县衙后院。 章莫等十几个衙役站在院子里,十分不解的看着紧闭的门。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原本是说莱国公和林寺正有新的安排,让他们来此听唤。 可他们等了一个时辰,连林枫与杜构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让他们疑惑的同时,也都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一个衙役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正上方的太阳。 他左右瞧了瞧,不由来到章莫身旁,低声道:“章县尉,这是怎么回事啊?莱国公和林寺正人呢?他们将我们叫过来,怎么一个人影都不在?” 章莫眉头也微微皱着,暗沉的眸子里,充满着疑虑。 他说道:“再等一会儿……身为下属,我们只有听命的份,但若是太久没有动静,大家都抱怨了,我就可以替大家去询问了。” 听着章莫的话,这个衙役眸光微动,顿时明白章莫的意思。 他迅速返回人群里,低声抱怨了起来。 而此时,房间内。 赵十五站在门口,通过门缝偷偷向外看去。 桌子旁,林枫则与杜构在商议着明天的沉船打捞事宜。 林枫让杜构准备的所有东西,杜构都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等明天打捞了。 “义父。” 这时,赵十五转身道:“有一个衙役站不住了,来到了章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章莫看了我们房间一眼,回了一句什么,那个人就回去了。” 林枫笑道:“这个衙役是名单上的人吗?” 赵十五点头:“我认得他,他叫韩久,就是名单上的人。” 韩久…… 杜构看向林枫,道:“这下,越来越确定了。” 林枫倒不意外。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平静道:“无缘无故站了一个时辰,普通人也快待不住了,更别说心里有鬼的他们,等着吧……不出意外,很快章莫就得以衙役们议论纷纷,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被迫来找我们为理由,敲响房门。” 过了没多久。 果然如林枫所料。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同时章莫的声音传来:“莱国公,林寺正,兄弟们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大家都还有公务在身,还想赶紧寻找水鬼的线索,所以不敢浪费太多时间,故此他们托下官来询问,不知莱国公和林寺正要交给我们什么任务?。” 听到章莫的话,赵十五不由敬佩的看向林枫。 连杜构都难掩笑意。 赵十五忙道:“义父,怎么办?” 林枫放下水杯,缓缓起身:“他们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我们也该出去了,再不出去,恐怕他们会琢磨出什么来,万一趁机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杜构点了点头,他也随之起身,同时道:“我们的人已经搜了一个多时辰了,如果有发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赵十五闻言,心中不由连忙祈祷起来。 可林枫纵使即将揭晓他的命运,神色也毫无异样,他从容来到门前,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章莫。 章莫连忙向林枫一拜,态度恭顺,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枫笑道:“章县尉等的心急了吧?” 章莫忙摇头:“下官不敢,是弟兄们为了水鬼案,有些心急……” 林枫笑了笑,黑漆漆的眸子扫过章莫,被林枫视线注视的那一瞬间,章莫竟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的错觉。 这让他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脸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林枫直视。 林枫没理章莫,来到众人面前,他看向衙役们,缓缓道:“本官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倒不是我们故意让你们久等,只是本官在和莱国公商量明天打捞沉船的事情时,遇到了一些意外,而解决这些意外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章莫闻言,眼眸转了转,道:“不知下官是否打扰了林寺正和莱国公,你们意外解决了吗?” 林枫看向章莫,说道:“暂时还没有……”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 忽然见一个护卫疾步行来。 这个护卫正是杜构的心腹,去搜查的任务,也是交给了他。 他迅速来到林枫和杜构面前,然后在杜构耳边说了些什么。 便见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他视线迅速看向林枫,在林枫的注视下,重重点头。 看到这一幕。 饶是沉稳如林枫,也有如心底的大石头,轰然坠落。 他长出一口气,继而看向章莫,意味深长的笑道:“之前还没有解决,但现在……解决了。” 未等章莫反应过来。 林枫当即后退一步,大喝道:“动手!” 砰! 赵十五早已做好了准备,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一拳瞬间轰中了章莫的肚子。 打的章莫顿时弓腰痛呼,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十五一个上勾拳已经袭来。 砰! 又是一道声响,章莫只觉得自己下巴都碎裂一般,整个人直接向后倒飞而去。 而这时,其他护卫已经纷纷冲来。 迅速就将章莫压在了身下,任凭章莫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赵十五一把捏住了章莫的嘴,指尖向里面扣去,但扣了半天也没找到毒囊。 他缩回了手,向林枫摇了摇头。 林枫倒也不意外,毒囊有的时候很好用,但有的时候反而会成为证据。 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的成员都会随时在嘴里藏着毒囊,也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成员都愿意为了组织而死。 在赵十五动手的同时,其他隐藏在一侧的护卫,也已经动了手。 另外七个衙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迅速被一一拿下。 很快,这一场针对章莫八人的行动,就结束了。 而从林枫大喝开始,到所有人被按住,也不过几息时间罢了,以至于其他的衙役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脸懵然的表情,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而章莫等人也都在剧烈挣扎。 “林寺正,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们做了什么了?” 这八人纷纷大吼。 章莫也是脸色涨的通红,他双眼怒视林枫,怒道:“林寺正,就算我之前得罪过你,可你也不用如此针对我吧?” 林枫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故意偷换概念呢?” “还是真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章莫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我之前在货船上,对林寺正有过不敬,但我已经向林寺正你道歉了,你何必如此小心眼?” 林枫笑道:“你很不老实啊,章莫,你真以为你藏的足够隐秘?” “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会贸然对你动手?” “你真以为……这天下只有你是智者,我们都是傻子?” 他缓缓道:“很遗憾,明天我就会去打捞沉船……但你的杀十人、百人计划,没机会执行了。” “很抱歉,让你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阳谋失败了,我不会身败名裂,而你……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刷的一下! 章莫瞬间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宛若雷劈。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捞!鬼船上岸!无法阻止的崛起之势!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章莫死死地盯着林枫,那惨白的脸上充满着无法理解的神情。 他自认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并且目前为止,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的破绽露出,所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林枫究竟怎么就能找出自己来。 林枫居高临下看着被按在地上一下都动弹不得的县尉,平静道:“这都要感谢你啊。” “什么?” “感谢伱在和我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的猖狂冷酷,要对我杀无赦,让我明白我大唐的临水县县尉,究竟是一个如何霸道的大官。” 章莫瞳孔骤然一缩:“竟是那一次……”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为了找替罪羊,竟是和林枫第一次见面时,就露出了破绽。 他不由咬牙切齿道:“早知那时我就在你心里留下了破绽,我就该直接真的杀无赦的!” 林枫淡淡道:“你在那时应该就已经认出了我吧?我很好奇,你都已经知道是我了,为何还敢找那些船员做替罪羊?你是觉得我闯出的那些名声,都是名不符实的?所以认为我根本看不出你的想法?” 章莫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本该当晚就死的,我怎么会怕一个死人?” 林枫恍然点头:“也对,当晚你们就对我所住宿的客栈动手了。” “只可惜,你太过奸诈了!” 章莫恶狠狠地看着林枫,声音里充满着不甘:“否则,你早就该化成灰了!” 林枫都被章莫的话给逗笑了:“你们要残忍的杀我,我躲开就成奸诈了?怎么,在你们看来,我伸长脖子等你们来砍,才叫纯良?” “哼!” 章莫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道:“成王败寇,何须废话!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林枫看着硬气的章莫,脑海里回想起之前落在自己手里的四象成员,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不过放心,我可舍不得杀你,毕竟你临水县的秘密,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我还等着你帮我解开更多的秘密呢。” 林枫之所以不远千山万水来临水县,可不仅仅是为了抓到真凶,他更多的,为的是王勤远的“人”与“鬼”之秘。 现在揪出章莫他们来,不过是刚完成第一步罢了。 听着林枫的话,章莫脸色不由微变,他冷声道:“人都是我们杀的,你已经抓到了我们,还有什么秘密没解开的?” “林枫,你要折磨我,要报复我,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林枫闻言,只是笑了笑:“你慌了,而你会慌,偏偏证明我的话没错。” 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章莫,那视线就仿佛瞬间窥探到了章莫的内心最深处一般,声音悠悠道:“多谢你为我增添信心……原本只有你的那两封信,还不足以让我确定沉船里是否真的有很重要的秘密,可现在……我能确定了。” 章莫表情顿时一僵,他下意识抬起头看着林枫,当他看到林枫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低下了头。 “还说你不奸诈!” 章莫咬牙切齿,林枫真的太狡诈了,任何一个字,一个眼神,都可能是某种陷阱,自己对林枫回应的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内心的想法! 他不由道:“无论那沉船里是否有秘密,你打捞不起来,又有何意义?” “那沉船杜构也不是没想过打捞,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没少给各方去信,工部,船坞……多少个地方他都问过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能打捞的出来。” “所以,林枫,不是我小瞧你,这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说你能做到?” 林枫不受激将,声音仍旧从容:“既然你都不相信我能做到,又何必写信威胁我?” 章莫冷笑道:“你自己给了我一个对付你的机会,我岂能放过?只可惜我在最后一步时被你发现了,不过那又如何,我的阳谋已经开始,不会因为我们的被抓就停止,只要你无法打捞出沉船,那明天的你,一样会身败名裂,笑到最后的人一样是我!” 林枫双眼看着章莫,想知道章莫是真的不相信自己,还是在色厉内荏,不过章莫已经知道自己的厉害了,不再看自己,也不再多言,他轻轻一笑:“既如此,那我们就瞧一瞧,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我林枫,能否做到!” ………… 陈府。 陈家偏厅内。 萧蔓儿坐在侧位,身旁的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可她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向门外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主座上,陈家家主陈倚天手持茶杯,他轻轻吹动茶水上面的腾腾热气,缓缓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笑道:“蔓儿,你对林寺正这般关心,萧寺卿知道吗?” 萧蔓儿蕙质兰心,听着陈倚天的话,顿时就明白陈倚天的言外之意,她收回视线,声音悦耳:“父亲应该很愿意知道。” 若是赵十五在这里,说不得要在心里腹诽一句“两个谜语人”,可陈倚天却哈哈一笑。 他放下茶杯,说道:“林寺正能力卓绝,未来潜力很大,虽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但有些天才,自身就能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家族来,况且萧寺卿淡泊名利,不愿去追逐权势,如此一来,林寺正最大的短板也就不存在了。” 萧蔓儿没想到最重视门第的陈倚天,会说这些话,她疑惑的看向陈倚天,却听陈倚天继续道:“不过,好事是否能成,却也要看林寺正能否先过接下来这一关。” 他目光深邃,充满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智慧:“他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能否将沉船打捞上来,直接关系到他这段时间积累起来的名望能否保得住,保得住,他能更上一层楼,保不住……一个神灵飞的有多高,当他摔下来后,人们就会骂他为魔有多深。” 萧蔓儿眸中不由露出一丝忧色。 “而这一切,还只是后话……” 陈倚天继续道:“若林寺正能找出那些贼人来,那还能尝试去打捞,可若是连贼人都找不到……” 他叹息道:“那就真的麻烦了。” 萧蔓儿秀眉微微蹙起,绝美的脸庞上,难藏担忧。 林枫已经将威胁信的事告诉了她,所以她很清楚,今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了,若林枫还无法抓到那些贼人,真的就连去尝试打捞的机会都没有。 正因此,一大早,她就来陈倚天这里等待消息,她知道,若衙门里有什么动静,陈倚天绝对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这都午时了,仍是毫无消息。 陈倚天看了一眼满是担忧的萧蔓儿,手上轻轻盘着两颗鸡蛋大小的铜球,眼眸微深。 “家主。”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迅速冲进了偏厅,他一进偏厅就忙道:“有消息了!” 听到这话,萧蔓儿的剪水瞳迅速看向来者。 陈倚天也收敛眼中的思绪,道:“说。” “抓住了!” “林寺正先让那些衙役都去了县衙,然后暗中命人去他们家中找借口搜查,最终……于他们家里,发现了那些特殊的武器,还有染血的衙役服,原来那些衙役竟然偷偷准备了好几套衙役服。” 来人说道:“有了这些物证,林寺正当即下令抓人,那些衙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抓住了!” 听到这话,陈倚天追问道:“林寺正抓住了几个人?七个人还是八个人?” 萧蔓儿也紧张的看着来者,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就见来人迅速道:“八个人!那个隐藏最深的人竟然是县尉章莫!” “八个人!竟然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陈倚天脸上难掩意外和感慨:“这可是连我陈家都没有任何思绪的第八人,没想到林寺正才来临水县短短三四天罢了,竟能找得出来。” 他不由摇头赞叹道:“断案如神,果真是名副其实的评价啊。” 这可和林枫帮他破解盗窃案不同。 盗窃案的侦破有迹可循,窃贼远没有这隐藏的第八人如此谨慎,线索处理的并不完美,所以林枫能迅速破解,他并不意外,可章莫这个县尉,是连他这些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的,林枫能迅速揪出他来,这就真的很不一般了。 萧蔓儿听着陈倚天的感慨与赞叹,水润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她松开了下意识握紧的小拳头,视线看向桌子上精致的糕点。 可她没有拿起来一块,而是又将视线移开,看向陈倚天,道:“老太爷,明天我要去漳河旁看林寺正打捞沉船,你要去吗?” 陈倚天听着萧蔓儿的话,沉吟了一下,旋即爽朗笑道:“蔓儿邀请,老夫自然要去,而且老夫也真想瞧瞧……让老夫都感到惊奇的林寺正,能否创造奇迹。” ………… 翌日,天晴。 城门刚开,就有数不过来的百姓乌压压冲出了城门,来到了漳河岸边。 他们有人占据有利地势,直接一屁股坐在紧挨着河道的岸上,等待着打捞的开始。 有人直接爬到树上,占据视野更好的地方,享受寒风吹拂鼻涕横流的快感。 而剩下的人,则只能挤在后面,踮着脚尖向河面上看去,同时问道:“怎么样?开始了吗?” 然后就会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答复声:“没呢,河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哎呦,谁特么踩我脚了,靠,别推我啊,老子要掉下去了……” 噗通! 声音随着落水声消失。 好在临水县的百姓多吃水会水,掉下去的人很快就爬了上来,他伸出手刚要对推自己的人破口大骂,就听到一声大喊:“陈家也来了!” 骂声到了嘴边顿时就被咽了下去。 临水县谁人不知,陈家老太爷最不喜欢听到粗话,有人敢在他面前说粗鄙的话,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众人已然顾不得看此人的热闹了,他们纷纷转头看向岸边。 就见陈家的护院在前面迅速开路,百姓们见状,也都纷纷自动向两侧退去。 几辆华美的马车停下,一个个身着华服的人从中走了下来。 “陈家少爷,陈家少夫人,陈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以前可没见他们这么多人同时出现。” “我没看错吧?那是陈老太爷吧?没想到连陈老太爷都来了!” “真的是陈老太爷!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看来水鬼的事情,让陈老太爷都不安生了。” “咦,那个带着面纱的姑娘是谁?那双眼睛好漂亮。” “是啊,只看气质,就绝对不是一般人,她好像不是陈家人。” “陈家的客人吗?真的好漂亮。” 百姓们议论纷纷。 而陈家的家丁则迅速行动,直接现场搭了一个简易的亭子,同时将桌凳摆好,桌子上面还有瓜果糕点,和周围那乌压压的百姓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倚天坐了下去,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河面,道:“林寺正还没来吗?” 身旁的管家连忙道:“林寺正和莱国公天还未亮就离开县城了,小人还以为他是来这里准备打捞事宜,可真奇怪,完全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陈倚天微微颔首,他向坐在身侧的萧蔓儿道:“蔓儿知道林寺正他们去哪了吗?” 萧蔓儿一直待在陈府,自然不清楚林枫的行踪,但她知道,林枫既然在昨天解决了威胁信的后顾之忧,那今天就绝对会打捞的。 纵使再困难,希望再渺小,她认识的林枫,也绝不会试都不试就放弃。 她轻声道:“老太爷莫急,他一定会来的。” 陈倚天听着萧蔓儿的话,手指轻轻转动铜球,刚要说什么,便听有百姓的呼声传来:“有船!好大的船!” “你们看,有船来了!” 众人闻言,视线迅速循声看去。 便见远处的漳河河面上,正有四艘十分大的船只,浩荡驶来。 这四艘船只,比以往出事的任何一艘船都要大,其破浪而行,旌旗展展,伴随着划船的号子声,直接撞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看着这四艘毫无征兆突然到来的船只,萧蔓儿眸光闪动:“一定是林寺正带来的船!” 听着萧蔓儿的话,陈倚天苍老的眼眸眺望目前大唐最大的货船,神色幽深。 而此时,最前方的船上。 林枫和杜构并肩站立,两人的衣衫被风吹动,猎猎作响,他们视线都在眺望岸边那黑压压的人群。 林枫咂舌笑道:“我知道会有不少百姓关注今天的打捞之事,但没想到人数会这么多,县城里的百姓,得来了一半还多吧?” 杜构沉稳点头:“至少六成,水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这第一艘沉船更是被百姓们称之为鬼船,在他们看来,能否打捞出鬼船,直接意味着水鬼会不会继续作恶,会不会伤害他们,这是关乎他们自己的大事,只要是能来的,自会都来。” 还未靠近岸边,就能听到风声带来的乱糟糟的议论声,林枫道:“原本我压力不大,但现在莫名有了一些压力,莱国公……” 他看向杜构,笑着说道:“你说我今天要是失败了,百姓们会不会用吐沫把我淹死?”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神色间不由露出一抹凝重,他知道,林枫虽然表现的很轻松,还能说出这般幽默的话,可林枫的压力是想象不到的大的。 毕竟正如章莫被抓时所说的那样,阳谋已经开始,并不会随着林枫抓住了他们而结束,林枫抓住了他们,只能解决他们去残杀百姓的事,但无法解决打捞的事。 一旦林枫失败,胜利者,还是这些四象贼人。 而打捞沉船之事,整个大唐都无人能做到,林枫真的能行吗? 杜构不是不相信林枫,只是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终究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可事到如今,说任何话已经无用,他只能与林枫站在一起,共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 他看向林枫,沉声道:“若真有那一刻,淹死的人里有我陪你。” 林枫听着杜构的话,内心不由震了一下,杜构真的符合他对古代翩翩君子的所有认知,这是真正的君子,值得用心相交。 他双手负于身后,视线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扫过有如处于真空地带的,甚至有吃有喝的陈家人,扫过临水县衙的一众官员衙役,最终,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轻笑道:“放心吧,我不可能会失败。” 这时,有护卫声音响起:“我们已经到了沉船之处。” 听到护卫的话,林枫当即道:“停船。” 四艘船迅速停了下来。 然后,他便看向杜构,笑道:“莱国公,打捞鬼船这种小事,我们就不用挑什么良辰吉时了,开始吧。” 杜构一听,深吸一口气,再无任何迟疑,直接大声道:“按计划行事。” 而此时,岸边的众人,也发现货船停了下来。 “船停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船停的地方,就是鬼船沉没之处。” “是不是要开始打捞了?” “可要怎么打捞?难道要像钓鱼一样钓出来吗?”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艘鬼船有多重吗?而且我还听说鬼船上装满了货物,想要钓出来,除了神仙外,谁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林寺正要怎么将其打捞出来?只凭那四艘船?可船有什么用?” 百姓们议论纷纷,可都不知道林枫要怎么做。 县衙官员们的区域。 “哈哈哈,你们也听到了吧?根本都没几个人相信林枫,林枫就算抓住了我们又如何,笑到最后的还不是我们!” 被绑着的章莫听着百姓的议论声,直接大笑了起来。 其他被绑着的衙役,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县尉说的没错,林枫肯定不行!” “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他林枫还想做到,痴心妄想!” “我们就等着看林枫身败名裂吧!” “在死之前能看到林枫败于我们手中,值了!” 为了确保章莫八人不被四象组织灭口或者救走,林枫专门让县令付远怀走到哪,就将他们带到哪,而不是关在大牢里。 以林枫的经验,县城的大牢危险系数太高,带在身边,有衙役护卫看守,远比关在大牢里安全的多。 所以,付远怀即便很讨厌这些刺耳的笑声,也只能忍受着。 他站在河堤之上,遥遥看着货船上忙碌的人影,向身旁的身着县丞官服的中年男子道:“你觉得林寺正能成功吗?” 中年县丞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身体有恙,他沉吟片刻,旋即道:“下官这些天因病休息,未与林寺正接触过,对此事不好说……不过看样子,大家似乎都对林寺正不抱太大的希望。” 付远怀闻言,视线却是瞥了一眼亭子里稳如泰山的陈倚天,平静道:“但陈家家主却亲自来了。” 县丞心中微动,道:“难道陈家得到了什么消息?” 付远怀摇了摇头,视线重新看向河岸,道:“且看吧,结果如何,很快就能知晓。” ………… 漳河河面上。 船工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便见他们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将一棵十分粗的大树,向对面的船上递去。 这棵大树不仅有数人环抱的粗壮,周围更是用一根根两寸粗细的铁管绑着,这些铁管环绕着树木绑了足足一圈,使得其格外的沉重。 十几个人一边借助工具,一边用尽全身力气,这才递到了另外一艘货船的甲板上。 然后两艘船开始缓缓分离,移开一顿距离,有人对距离进行计算,在确定距离足够后,便大喊停止,这两艘船迅速停下。 其他两艘船,也用相同的方法,将木头固定在了两艘船上。 四艘货船两两一组,正好位于沉船的首尾两端。 “下绳索!”林枫见第一步完成,便开口下令。 很快,一根根十分粗的绳索,被绑在了两艘船之间的木头上,并且由水性极好的船工潜入河底,将绳索的另一端,绑在沉船的两端。 在林枫的计划里,若是能从船底穿过,形成一个网兜,将船兜住,那才是最理想的状态,但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做不到这些,潜水的船工也没法在沉船下面的泥沙里挖出一个个洞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绑在沉船两端。 但好在下面这艘沉船沉没时间不算太长,船体还算结实,且属于小型的货船,重量不算太过分,而且林枫也不准备将其修好再利用,就算损坏了一部分也无所谓,因此这种打捞之法还是能行得通的。 没多久,一个个船工从河面下返回。 “林寺正,所有绳索都已绑好。”他们纷纷开口。 杜构听到这句话,目光不由看向林枫,呼吸在这一刻,都快屏住了。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林枫也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然绷直的绳索,不再耽搁,直接道:“卸沙!” 便见船工们迅速返回货仓内,将一袋袋沙子扛了出来,然后将袋子打开,直接将里面的沙子向河内倾倒而下。 整个水面上,顿时不断响起沙子坠落水中的声音。 而随着沙子的不断倒出,林枫明显能看到货船开始向上浮动。 同时绑着绳子的木头,也传来一些声响。 但木头与铁管足够结实,没有任何要折断的迹象,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所采用的,其实是最简单的浮力打捞法。 林枫先从杜构那里得到了沉船的情报,得知船体的重量,以及货物的重量,从而算计出了整艘沉船的重量。 然后,他便让杜构寻找能够找到的最大的货船,并且在货船里装填足够多的沙子,那些沙子加起来的重量,必须要超过沉船的重量。 这样的话,通过对浮力的利用,只需要将沙子向外倾倒,因为沙子的重量完全超过了沉船的重量,在浮力的作用下,自然会将沉船从河底缓缓拉起。 现在看来,物理老师果真没有骗他,真的可以做到以物理之力,达到神仙之法! 杜构看到货船上浮,迅速道:“快去看看沉船是否有了动静。” 顿时就有船工大吸一口空气,然后直接钻进了漳河内。 这一刻,船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看着河面。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正当众人等的内心都焦虑的时候,终于有脑袋从河面下冒出。 同时,激动的声音传来:“沉船起来了,真的被拉起来了,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真的拉起来了!林寺正成功了,林寺正真的做到了!” 听到船工激动的声音,船上其他人都先是一愣。 继而全都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 “奇迹!真的是奇迹!” “林寺正太厉害了,我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是啊,林寺正简直就是神人!” 船工们欢呼不已。 杜构听到这些话,紧握的拳头也瞬间松开。 他当即看向林枫,那双往日温和的眼眸,不受控制露出激动之色:“子德!” 杜构不再称呼林寺正,而是称呼林枫的字。 林枫轻轻一笑:“我说过,肯定能成功。” 杜构重重点头。 林枫看着欢呼的众人,笑道:“诸位还要再辛苦辛苦,将沙子都扔出去,让沉船抬起的高度更高,然后我们就可以缓慢的向岸边移动了……待沉船打捞成功之后,本官请你们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船工们闻言,哪还会犹豫,干的更加起劲了。 ………… 那四艘船上发出的欢呼声,也传到了岸边。 这让岸上的百姓们都是一愣。 “他们在欢呼什么呢?” “好像是喊什么‘林寺正做到了’。” “林寺正做到了……难道林寺正真的能将沉船打捞出来?” 百姓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章莫等四象成员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欢呼声。 这让原本还在等着看林枫笑话的他们,当即呆住了。 “怎么可能成功,那么多靠船吃饭的人都做不到,他林枫怎么可能做到?” 章莫摇着头,不愿相信:“我们肯定是听错了!” 其他人也跟着摇头:“没错,一定是听错了!” 可话虽这么说,他们却已经没有了笑容。 双眼都在死死地盯着漳河里的那四艘船。 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所有沙子都被卸了出去,沉船提起的高度已经足以避开河底的所有障碍。 而这时,四艘货船终于开始了移动。 便见他们十分小心的,缓慢向岸边靠近。 同时有一艘小船行驶在最前方,为这些货船指引方向,船上也有着一根十分粗的绳子,这绳子是直接绑在沉船上的。 只靠这四艘货船,仅仅能把沉船靠近岸边,而想要沉船彻底上岸,还需要岸上的人帮忙。 不过这已经不算难事了。 如何将沉船靠岸,才是杜构他们一直以来都做不到的事。 一旦船到了岸边,那就不算问题了。 不算远的距离,这四艘货船硬是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不是它们走不快,而是这些货船的距离也很近,一旦控制不好彼此发生碰撞,那就完蛋了。 所以为了求稳,他们速度很慢,但终究是到了岸边。 这时,岸上的衙役们已经抓着绳子,开始向岸上拉拽。 不过只靠衙役不够,在衙役的组织下,吃瓜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他们彼此紧挨着,抓着绳子,就如同是拔河一般,在一声声号子声中,用力向后拉去。 终于,那艘表面已经被烧毁,连桅杆都烧没了的沉船,在数百人的全力拉拽下,终于上了岸。 看着那艘表面黑漆漆的,不断向外流着水的沉船,整个岸边,不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但下一刻,激动兴奋的声音骤起。 “真的做到了!” “这沉船真的打捞出来了!” “林寺正真的太神了!” 百姓们激动不已。 饶是那些一直不说话的高冷的陈家人,都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竟然真的打捞出来了!?” 陈倚天听着儿孙们的惊愕声,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感慨赞叹道:“老夫内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波动了。”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满怀笑意,甚至带着一些与有荣焉的萧蔓儿,笑道:“两个难题,林枫都完美解决了,这下,恐怕整个大唐,都没有任何人,能如林枫名望如此炙手可热了。” 萧蔓儿闻言,视线仍旧看着那个站在船头上俯瞰岸边的身影,缓缓道:“他值得。” …………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真的将其打捞出来!?” 与热火朝天的百姓们不同,章莫八个四象成员,此时都如同见了鬼一样,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被打捞出来的沉船。 “这可是杜构求了工部,工部都说不可能做到的事,可他林枫,却只凭这么几艘船,只凭那些绳子和两根木头就做到了……开什么玩笑!” 章莫整个人都有些疯狂,他神情扭曲:“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做到了!” 其他七人也都纷纷点头。 “简单?在你们眼中,全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竟然叫简单?” 这时,赵十五走了过来。 为了确保这些四象成员不出意外,林枫专门让赵十五盯着他们。 此刻听到章莫他们的话,赵十五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冷冷看着章莫八人,道:“虽然我没有义父那样聪明,但我还是明白一件事……你们以为的简单,只是因为它遇到了义父,所以看起来它才简单!如果没有义父,章莫,不说给你三天,就说给你三年,三十年,你能将其打捞出来吗?” “我……”章莫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没法反驳。 “三十年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义父三天做到了,你哪来的脸说简单?” 赵十五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个目光短浅之人,自负狂妄之辈,还想赢义父,还想让义父身败名裂?” “呵忒!下辈子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揭晓!隐藏在沉船之内的秘密! 鬼船的打捞成功,让临水县百姓们皆振奋不已。 在他们看来,水鬼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鬼船沉没河底,导致水鬼怨魂无法步入轮回,现在鬼船打捞上来了,水鬼自然会投胎转世不再作恶,水鬼之危也就解决了。 漳河会重新恢复往日的船来船往的热闹景象,临水县也会重现往日的繁华。 虽然这些想法很简单,甚至很幼稚愚昧,但因章莫八人被抓住,杀人凶手落网,水鬼杀人之事因此不会再发生,反而还巧合的与百姓的想法契合起来。 因此,林枫和杜构也没有说出实情。 毕竟四象组织在民间,仍是秘密,这样的组织存在,一旦泄露,难免引起恐慌与舆论动荡,能秘密解决就秘密解决。 林枫站在船头,看着百姓们激动的样子,他轻轻一笑,拱手向百姓们前来支持表示感谢。 百姓们没想到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传说中的林枫会向他们感谢,都连忙行礼进行回应。 杜构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他知道林枫今日打捞沉船的奇迹,接下来必将随着这些百姓的讲述而迅速向其他州县传播,继而蔓延至整个大唐。 林枫的名声与名望,必将因此更强数倍。 以后,恐怕林枫真的就要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林枫向百姓表示感谢后,百姓们也便纷纷转身离去,沉船已经打捞上来,最精彩的瓜已经吃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分享,跑的快点,还有机会收获没出城的那部分人的赞叹与关注。 就这般,岸边黑压压的人群,心满意足离去。 陈家亭子内。 陈倚天听着百姓们对林枫止不住的夸赞,感受着百姓们对林枫溢于言表的敬佩,转动铜球的手掌直接一握,他笑呵呵的看向萧蔓儿,道:“蔓儿,要不要去恭喜一下林寺正?” 萧蔓儿漂亮宁静的眼眸看向船头上的林枫,轻轻摇了摇头,她缓缓道:“打捞沉船之后,他还要调查,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就不必打扰他了。” 陈倚天爽朗一笑:“蔓儿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林寺正未来的福气。”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目光扫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惊愕和震动神情的子孙,淡淡道:“瞧瞧林寺正,再看看你们,回去后好好想一想,给老夫都写一篇深刻的文章,说明一下为何与林寺正都是同龄人,差距却如此之大!” 言罢,他便直接大步离去,只留下陈家子孙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太爷为何突然教训起了他们,甚至还留了作文任务。 他们眼巴巴的见陈倚天离去,然后都不由低声哀嚎了起来。 “爷爷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我就是一个武夫,我也要写吗?” “你可以不写,看看爷爷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老天爷啊……” 萧蔓儿听着这些哀嚎声,点绛朱唇不由微微上扬,她最后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也起身离去,那窈窕的背影中,带着来时所没有的轻快喜悦。 ………… 百姓们离开了,但船工和衙役们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因沉船船体内积存了不少的水,林枫若这样进入直接就得游泳了,所以在调查之前,必须将积水处理干净。 因此任务就落在了船工和衙役身上。 他们按照林枫的吩咐,分成多组,依次接力,就如之前救火时一样,以流水线的方式彼此配合。 一桶桶水被倒出,而倒出的水依据地势的高低,又重新流回到了漳河之中,宛若一个轮回。 就这样,上百人,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船体内的水处理的差不多。 “莱国公,林寺正,沉船内的积水已然处理干净,可以进入了。” 一个护卫前来禀报。 听着护卫的话,林枫和杜构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登上了沉船。 来到沉船之上,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宛若被一刀横切的,甲板之上空无一物的,黑漆漆的船体。 看着这艘被百姓们称之为鬼船,表面全是被火烤的黑漆漆的神秘沉船,林枫道:“莱国公,再让船工们辛苦一下,检查完船体沉没的原因再休息吧。” 杜构自是不会反对,他直接向跟在一旁的护卫下令:“按林寺正说的做。” 护卫点头称是,快步离去。 在等待船工给出检查结果的间隙,杜构视线也看向眼前的船只,忍不住道:“看来这艘船在沉没之前,烧的真的很厉害,桅杆、船帆,船舱,任何最上面的东西,都烧的精光,什么也没有剩下,也就是这艘船最后沉没水中,否则可能烧毁的还要更加严重。” 林枫点了点头:“和这艘船相比,之前四象组织用来欺骗我们的火灾,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杜构看向林枫,神色间有着一抹忧虑,道:“这艘船被烧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在河底浸泡了这么久,水火无情,时间更无情,还能有线索留存吗?” 林枫闻言,却是笑了笑:“如果能轻易抹除掉线索,四象组织又何必费尽力气将船沉没?” “若他们认为线索会因沉没而被破坏,章莫又何必给我写威胁信,用十人百人之命胁迫我,不让我打捞?” “当然,这里面固然有为了让我身败名裂的打算,可他在昨日专门写了一封信提醒我,且将人数提升了十倍,这足以证明他对我打捞沉船之事有多忌惮。” “所以……” 林枫一边说着,视线一边扫过岸上被绑着的章莫,看着章莫惊恐紧张的盯着自己这里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们的行动,已经为我们证明了这里绝对有他们认为不会消失的,且不愿意被我们发现的秘密!”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原本有些担忧的心,顿时就平和了下来,他担心林枫好不容易将沉船打捞出来,结果却是一场空……但现在,他反而充满信心。 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是一个冷静和理智到极点的人,从来不会自己内耗,在林枫身上,他竟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在他记忆中,父亲为陛下出谋划策时,就是这般智慧冷静。 他抿了抿嘴,旋即重重点头:“如此看来,我们必会有收获了。” 林枫轻轻一笑:“我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向楼梯走去。 货船最上面一层已经完全被火焰烧没了,甚至烧过的灰都被河水冲刷走了,所以上面完全没有调查的必要。 这艘货船不是那种大型货船,只有上下两层。 下面的船体内,货舱占据主要空间,还有两个通铺和一个独立的房间。 通铺就是普通船工的宿舍,独立的房间是船长的住处。 除此之外,吃饭的地方,日常休息的地方,都在上面的一层。 林枫一边拾级而下,一边看着杜构给他的船体结构图。 这是杜构在确定货船的身份后,专门派人去了扬子江县的造船厂,索要的货船图纸。 有了图纸,林枫即便第一次来这里,也能轻松分出哪个门对应的是什么地方。 这时,有船工从前面走来,船工道:“林寺正,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在最里侧的船工休息的房间内,地板上有一个不小的窟窿,直接贯穿了船底,这艘船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窟窿不断有河水灌入,最终导致沉没的。” “船工的房间?” 林枫看了一眼图纸,道:“能判断窟窿是怎么造成的吗?是船外造成的,还是船内造成的?” 船工说道:“根据窟窿周围的情况,以及木头断裂的痕迹,应该是被人为的在房间内部,用斧头之类的东西给硬生生凿出来的。” “人为的?还是在房间内部凿出来的?”杜构听着船工的话,心中不由一动。 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眸中也闪过思索之色,片刻后,林枫继续道:“根据伱的经验,从这个窟窿出现开始,多久后,能使得整艘船沉没?” 船工道:“这个窟窿不算小,随着水流的进入,沉没速度会更快……按照小人的估算,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不超过半个时辰……”林枫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问道:“按照这艘船的航行速度,你觉得在河水能从窟窿倒灌的情况下,半个时辰这艘货船能航行多远?” 这一次船工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最多也就十里左右。” “十里左右?” 林枫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又道:“那若是没有人划桨,只靠水流和风力呢?” “那就更短了,最多五里,这还是风足够大,最理想的状态,若差一些,一两里也可能。” 林枫想了想,旋即点头笑道:“本官明白了,多谢。” 船工一脸受宠若惊,连忙道:“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林枫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你们的功劳本官都看在眼里,等案子结束后,本官一定和你们不醉不归,我们好好庆祝。” “是是。” 船工一边点头,一边退了下去。 待船工离开后,杜构迫不及待道:“导致货船沉没的窟窿,是从内部破坏导致的,这岂不是证明……” 林枫明白杜构的意思,他微微点头,笑道:“有意思,这证明要么是这艘船的船长或船员发疯,连吃饭的家伙事儿都不要了,要么证明……”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这艘船,在当时,还藏有其他人!” 杜构瞳孔微微一缩,可他想了想,又皱眉道:“我们询问过委托他们运货的商户,商户提供的人员名单,就是那些船工,并无其他人。” 林枫闻言,却是平静道:“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我和蔓儿姑娘在来这里时搭乘的货船人员名单上,也一样没有我们的名字。” “若是让商户知道运送他们货物的船上还偷偷运了其他人,一艘船赚两份钱,商户肯定不愿意,所以这些船老大,都会偷偷去做这件事,从而神不知鬼不觉的赚下这份钱。” “因此,名单什么的,可以参考,但不能全信。” 杜构完全没想过这些,此刻听到林枫的话,这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隐秘。 他叹息道:“若不是子德你亲自乘坐货船前来,将这些隐秘的事都亲身经历了一遍,我根本就不会想到,原来这名单还会有假。” 林枫哈哈一笑:“这也正是我为何非要乘船的原因,只有亲自和那些出事的货船走一次相同的路,才能发现官方明面上发现不了的隐藏在暗中的秘密。” 杜构重重点头,他认真道:“受教了,以后若再遇到类似案子,我也会如你一样亲自走一遍。” 杜构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足,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时刻汲取着知识和经验,林枫觉得,未来有朝一日,这样的杜构,绝对能在朝堂上有重要的位置,纵使达不到杜如晦的程度,但也不会太差。 只可惜,历史上的杜构有个坑哥的弟弟,因谋反被牵连,这辈子若是有机会,自己说什么都得帮杜构一把。 杜构沉声道:“如此说来,这艘船隐藏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 林枫摇了摇头:“只是存在这种可能,具体如何,还得找到证据才行,不能轻易下结论,以免造成主观臆断。” 杜构点了点头,现在有了猜测,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他说道:“那我们快查吧……希望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林枫笑了笑,微微点头。 两人走在阴暗潮湿的走廊内,脚下是湿漉漉的地面,墙壁上有船工挂上的灯笼。 在灯笼的暖光中,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 此时这扇门半掩着,左边的门把上,还挂着一把锁。 林枫看了一眼这把锁,然后用自己的拳头对着锁头试了一下。 他不由咂舌道:“砂煲大的拳头我见过,两个砂煲大的锁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杜构看着那大小都能和自己的脸相媲美的锁头,也是一脸意外:“就算是刺史大牢里关押死刑犯的锁头,就算是锁着粮仓的锁头,都没这么大……” 一边听着杜构的话,林枫一边将锁头取了下来,感受了一下脸盘大的锁头的重量,他不由带着惊奇目光看向眼前的门,道:“这扇门挂着这么重的锁头都不偏坠,仍旧能轻松拉动,看来这扇门也不一般啊。” 说话的同时,林枫抬起手,敲了敲门。 便听沉闷的咚咚声响彻在船体内。 杜构道:“铁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将锁头挂回原处,笑道:“有意思,这扇门的背后是一个货舱,我很好奇这货舱里究竟装了什么好东西,还需要专门用铁门保护,甚至还有这般大的锁头锁着。” 杜构也是一脸疑惑,他说道:“其他出事的几艘货船内,并未有这样大的锁头,也没有这般特殊的铁门。” “而这艘货船不算特别大,运载的货物有限,一般贵重的货物都会优先选择更大的,更安全的,装载量更多的货船,所以按理说,这艘小货船着实不该有这样的配置。” 林枫闻言,眸光微闪:“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也许,就是它必须要沉没的原因。”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猛然抬起头,双眼锐利的看着眼前的铁门。 林枫也不耽搁,他抓着铁门,用力一拉。 便听嘎吱的声音响起,这扇沉重的铁门,被林枫缓缓拉开。 随着铁门的打开,两人借助灯笼的光,迅速看清了铁门后的景象。 只见这是一个正方形的货舱,长宽约一丈左右,一些箱子堆放在里面,不过因为沉船又打捞的缘故,这些箱子不是整齐堆放的,而是有的倾倒,有的倾斜,一些布匹和瓷器凌乱的散落在各处。 杜构看着这一幕,道:“这应该就是他们此行运送的货物,我有商户提供的单据,他们此行主要运送的就是布帛丝绸以及贵重瓷器。” 林枫点了点头,拿着灯笼走了进去。 他先后打开了一些箱子,箱子里正如杜构所言,不是布帛就是瓷器,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杜构皱眉道:“这些货物固然贵重,但也不至于用那么大的锁头和铁门保护吧?其他货船还有的装的直接就是珠宝翡翠,那东西更贵,也没见他们如此特殊对待。” 林枫视线扫过货舱,道:“应该不是为了这批货物准备的锁头和门。” “不是这批?”杜构一怔。 他皱眉道:“不是这批,那我们还能找到线索了吗?这里面只有现在这些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啊?”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莱国公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什么?” 林枫道:“我刚刚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艘船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就可能是四象组织沉船的原因。” “而你看……”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抬起手,指向货舱的四周墙壁,道:“这货舱的墙壁,乃至这地面……” 林枫抬起脚,跺了跺地面,便能听到咚咚的沉闷声响。 他继续道:“都和外面的不同……刚刚我们走过的廊道,地面与墙壁都是木头的,可这里呢?不仅门是铁的,甚至地面和墙壁,也都是铁的!” 林枫笑道:“你说,他们要装什么样的货物,需要将墙壁和地面都打造成铁板的?难道不是铁板的,这些货物还能钻洞跑了不成?” “这……”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双眼不由一凝。 灯笼的光线能够照到的范围有限,越远越朦胧,林枫不说,他还真的没有发现墙壁也都是铁的。 他皱眉道:“门是铁的还能理解,可墙壁甚至地面都是铁的,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林枫来到左侧的墙壁前,抬起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冰冷湿润的触感随着指尖蹦入脑海。 他忽然道:“莱国公……你说,这样一间屋子,拆起来应该很困难吧?” 杜构点头道:“当然不容易,装的时候有多难,拆的时候也有多难。” “那你说……”林枫眼眸深邃,带着深意道:“用火烧,这个房间恐怕也烧不坏吧?” “那是当然,都是铁板,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杜构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在看到这艘船整个上层都被烧没了时,我就在想一件事。” “既然都能将上面烧没,为何不多洒点火油,将下面也一并烧了呢?” “虽然说在水上不能彻底烧成灰烬,但除了浸泡在水中的船底部分,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受影响,一把火完全能烧光。” “所以,为何不直接烧光,非要将其沉入河底呢?反正目的都是毁掉这艘船,不让我们调查,何必要多费一遍事?” “而现在……” 林枫转过身,视线看着这个用铁板打造的特殊船舱,缓缓道:“我终于明白了。” “因为这个货舱烧不毁!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个货舱,所以他们没得选!”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如此说来,毁掉这艘船,在船员房间内凿出窟窿的,大概率就是外来人!” 杜构眸光一动:“为何?” 林枫道:“如果是船工他们做的,那他们其实还是有机会直接拆掉这些铁板的,虽然说很麻烦,但拆掉铁板,将其沉入河底,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之后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更加的安全,这样就能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任何秘密了……即便是我,也没法从一堆灰烬里找到任何线索。” “以四象组织的性子,能有更稳妥更安全的选择,他们一定不会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们会选择沉没,很大原因就是他们没法让船工做这些事,只能选择沉没这种方式。” 杜构眸光闪动,大脑迅速思索起来,片刻后,他点头道:“的确,从章莫的行事上能看得出来,他对沉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会被打捞出来的,如果有更稳妥的方法,他们绝对会选择那一种。” “如此说来。” 杜构视线也看向眼前的货舱,目光沉凝,道:“这个货舱,可能真的藏着四象组织的秘密。” “但这里的货物没有问题,那秘密会藏于何处?” 林枫闻言,手指微弯,轻轻磕着那铁板墙壁,听着那沉闷的咚咚声响,缓缓道:“四象组织没机会拆掉这个货舱,但我们可有机会……所以,唤人,拆铁板!” 随着林枫话音一落,杜构当即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蹲在外面休息的船工和衙役叫了过来。 当衙役与船工知道他们要拆铁板时,每个人脸上都不由泛苦。 先是打捞沉船,又是连续忙碌一个时辰不停歇的,将积水从沉船内弄出去,结果刚休息没一会儿,连牛逼都没吹完,就又被叫来干苦力活,而且看着这些沉重的铁板,他们腿都在发软,这特么没有一个时辰,根本干不完吧? 心里满是不情不愿,可在堂堂的五品大官面前,在堂堂的国公爷面前,他们又根本什么话都不敢说。 只能心里满是牢骚的撸起袖子干活。 以林枫和杜构的能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众人的不满。 林枫给杜构使了个眼色,杜构当即道:“今天凡是辛苦做事的,每人除却相应的工钱外,可以额外多领五十文。” 对于普通船工来说,五十文足够他们吃好多天的饭了。 对于衙役而言,这也算是他们本职工作之外的奖金。 都算是意外之喜。 一下子,就让船工和衙役心底的牢骚减了不少,干活也由慢吞吞变得麻利了起来。 一旁的县令付远怀看到这一幕,不由弱弱的向杜构道:“莱国公,县衙没钱啊……” 杜构瞥了哭穷的付远怀一眼,淡淡道:“刺史府出,本官就没想过让你出,你怕什么?” 付远怀闻言,老脸一红,连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下官也是想自掏腰包的。” “那就给你一个表现机会,你来掏?”林枫笑呵呵道。 “……”付远怀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莱国公已经做了决定,下官哪敢忤逆莱国公,林寺正不要开下官的玩笑了。” 砰! 而就在这时。 忽然间,一道震得地板都颤了几下的巨响忽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便见一块铁板已经被船工给撬了下来。 倘若不是地板也是铁板铺就的,就这一下,估计就直接能将地板砸塌。 林枫刚要感慨钱财的力量着实恐怖时,忽然间,听到一道尖锐的惊呼声响起:“那是什么!?” “铁板后面的墙壁上,有……有血!” “什么!?” 听到这声音,付远怀等人一愣,完全被这话给惊到了。 货舱里怎么会有血? 杜构更是目光一凝,回想着林枫刚刚所说的,这个货舱里隐藏着四象组织不希望他们发现的秘密,他心中就不由揪起,忙迅速走上前去。 付远怀等人,也纷纷向前靠去。 这时,他们就看到被拆除了铁板的木头墙壁上,竟然沾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那血迹面积很大,完全浸入了木板之中,只是看着这露出的冰山一角,众人就能想象到,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 “这里还有字!” 有船工声音都在发抖。 众人听着他的话,连忙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右下角。 便见那里,有一个血色的字。 “救” 这个字不甚完整,被另一块铁板给挡住了。 可只是看着那用鲜血写下的“救”字,众人的内心就不由一颤。 “怎么会有血迹。” “这个血字是怎么回事?” “这艘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听着这些声音,付远怀不由看向林枫与杜构。 而这时,他就发现杜构正看向林枫,林枫则双眼充满着冰冷与沉重。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拆!”林枫声音低沉道。 众人一怔,旋即连忙点头:“对对,快拆!” 他们的动作更加的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再偷懒,甚至连心里的抱怨都没有了,他们只想知道,这些铁板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们只想知道那血字的后面还有什么。 就这样,一块块铁板被拆除。 一处处触目惊心的血迹重现天日。 一个个不知道被写下了多久的,早已经暗沉的黑红血字映入眼帘。 当众人将墙壁上的最后一块铁板拆下后,他们看着四周的墙壁,都紧抿着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见四周的墙壁上,都沾染了或多或少的血迹。 同时,更多的,则是一个个血手印。 一行行血字。 “救救我,我不想死!” “救命啊。” “我们饿了三天了,无人管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所以我决定逃,如果成功,我会去报官救下其他人,如果失败,这就是我的绝笔。” “娘!等我,我也要跟着肖大哥一起逃,我们会撞破墙壁,趁机出逃,若失败,就别等孩儿了,孩儿再也不能尽孝了。” 这样的内容还有很多。 这是……遗书。 “他们……他们成功了吗?” 有船工忍不住问道。 众人闻言,视线都连忙看向林枫。 在他们看来,是林枫让他们来拆掉铁板的,所以林枫一定知道结果。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货舱墙壁的唯一一处被修补的地方,声音低沉,叹息道:“如果成功了,那这些鲜血也就不会存在了,这些铁板也就不会存在了。” 众人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惨白而毫无血色。 “怎么会……” 他们不由捂住了嘴。 “莱国公。” 这时,林枫看向杜构,道:“你不是好奇王寺正的‘鬼’与‘人’里,‘鬼’我找到了,‘人’去哪了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林枫视线扫向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遗书,道:“他们,就在这里。”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孙伏伽到来,来自长安的情报! 杜构听着林枫语调低沉的话,内心不由感到揪起,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看着那一句句决绝的遗言,看着那被修补起来的破口,还有地面上堆叠起来的厚厚铁板,他不由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在这一刻,仿佛响起了一声声彼此鼓劲的声音,可很快,这声音却变成了杀戮之下的惨叫声。 四象组织是一个怎样冷酷的势力,杜构已然十分清楚,所以他明白,逃亡失败后,等待他们的,会是生不如死。 这里的鲜血就是一切结果的佐证。 而也因为这些先驱者的失败,导致四象组织也有了经验,所以才有了这比大牢还要坚固的全是铁板铺就的所谓货舱,才有了那脸盘大的巨大锁头,之后的人,再想逃离,已然彻底没有机会。 杜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鼻腔嗅到了不知多久之前的血腥味,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重新睁开了眼睛。 “子德。” 他看向林枫,道:“四象组织为何要偷运这些人?他们这些年来,又偷运了多少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摇着头,沉声道:“你所问的问题,现在我一个也回答不了你,不过这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之前我会来此,只是我的主观猜测,但现在,发现了这艘船,发现了这间船舱,已然证明我此来完全正确。” “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查出这被光阴所掩盖的真相,一定查出当年为了生存而努力过的这些勇敢者的身份,一定将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话,传递给他们的家人。” 杜构紧抿着嘴,神情肃穆,重重点头:“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帮你。” 林枫微微颔首。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从船工脸上,他看到了伤感、恐惧、叹息,从衙役脸上,他看到了惊愕、意外和沉重,这些普通人,只是看到这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痕迹,就痛惜不已,真不知道当年四象组织那些人,究竟冷血到了何种地步,能做出这等罄竹难书之事! 这一刻,林枫不由回想起萧瑀曾经向他说过的,四象组织的志向。 四象组织这些人,一直以正义自居,一直说他们在为创造美好的世界而努力……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正义?就是他们所谓的美好世界? 看着眼前的画面,再回想他们组织的信仰,林枫就觉得可笑至极。 明明行的是罪恶之事,却以正义来标榜自己,这比伪君子还要让人作呕,这样的组织不除,林枫内心何安? 他深吸一口气,以理智将心中的愤懑情绪压了下去,没有耽搁时间,直接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思绪引回,开口说道: “大家再加把劲,把地板上的铁板也拆卸下来,做完这些后,大家就可以上去休息了。” 众人闻言,这才缓过神来。 船工们不敢继续去看墙壁上的鲜血和血字,衙役们也不忍去看这些,听到林枫的话后,他们便迅速转移注意,纷纷行动了起来。 很快,一块块铁板都被撬了起来。 这些铁板被船工和衙役们一块块搬出货舱,置于廊道内。 没多久,整个货舱的铁板就都被搬了出来。 此时再看,便是最初的,最原始的船舱样貌。 墙壁与地板都是木制的,而被铁板遮掩的地板上,不出意外,仍是一片片大量的血迹。 看着那些血迹汇集最多的地方,便是普通衙役都能猜到,没有几具尸体的堆积,是达不成那种程度的。 林枫视线一寸寸扫过船舱,漆黑的眸子里有如暗云翻涌,旋即,他收回视线,看向船工和衙役,声音温和道:“大家辛苦了,待案子结束后,本官再宴请诸位以示感谢,大家先去休息吧。” 众人也都对这沉闷的船舱感觉很不适,听到林枫的话后,再无耽搁,连忙转身离去。 林枫又看向县令付远怀,道:“章莫这八个贼人的安危,就拜托付县令了,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付远怀一听,连忙点头:“林寺正放心,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亲自盯着他们。” 言罢,他便也快步离去。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林枫、杜构以及几个心腹护卫。 杜构知道林枫是故意将所有人支走的,待众人离开后,他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要怎么办?伱尽管说,我一定力所能及去配合你。” 林枫也没和杜构客气,他说道:“莱国公,我需要包括这艘船在内的所有出事的船只,它们从贞观元年开始,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货运信息,它们都走过哪些地方,为哪些人运送过货物,货物的种类是什么……这些信息,你能弄到多少就给我多少,越多越好。” 杜构闻言,不由心中一凛,道:“你是怀疑其他四艘出事的货船,也偷偷运过人?” “不!” 林枫摇头,说道:“其他货船的货舱都很正常,没有如这里这般专门为防止人员出逃而配置的铁板和铁门,所以那些货船应该没有偷运过人。” 杜构眉头皱起:“那你这是?” 林枫目光看向血腥的货舱,声音微沉,缓缓道:“莱国公可曾想过,为什么四象组织会屠戮那四艘货船,为什么四象组织对付的五艘船,都是货船?而非其他类型的船只?” “这……” 杜构脸色凝重,他点头道:“我自然想过这些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就让人收集了这些船的相关信息,可是我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异常,这些货船彼此之间没有多少往来,就算平常遇到,也都是为了争抢生意,关系并不佳。” “而且他们有的是区域运输,有的是全大唐水域都走,路线并非完全重合……所以怎么看,我都找不到它们之间的共同之处,也想不明白四象组织为何非要针对它们。” 林枫微微颔首,杜构只是没有断案天赋,但他足够聪明冷静,做事有章法,所以该查的东西都会调查,并不会比专业的刑侦人员差多少。 杜构看向林枫,道:“你会问出这些问题……难道你有思绪?” 林枫没有隐瞒,他说道:“四象组织选择的目标都是货船,而货船的作用就是运送货物,其空间大,接触的人少,毫无疑问,很适合运送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杜构眸光一闪,对林枫的言外之意,迅速明白过来。 他说道:“你是说……这些货船的共同点,是与四象组织有过合作?四象组织利用这些货船,运送了什么十分秘密的,不能被人知道的东西?后来屠戮这些货船船员,是在杀人灭口?”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莱国公还记得我在着火的那艘货船上,让你帮忙寻找的东西吗?” 杜构略微回忆,便忙道:“账簿、日志?” 林枫点头。 杜构皱眉道:“我让人仔细搜查过,可四艘船只都搜了个遍,也没有搜到任何相关的东西。” “你当然搜不到。” 林枫毫无意外,缓缓道:“毕竟……这些东西,很可能会暴露四象组织的秘密,他们在杀过人后,岂会不毁掉它们?” “四象组织毁掉的……”杜构眼眸越发瞪大,神色剧烈闪烁:“看来这些货船,真的为四象组织效力过。” 他不由看向林枫,意外道:“我一直没想过寻找这些东西,子德你怎么会突然盯上这些?难道你一开始,就有这方面的猜测?” 林枫摇了摇头:“我初来乍到,对案件的信息了解的并不多,如何能比你想的更多。” “那你是?”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簿,缓缓道:“这是我在来时乘坐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里,发现的日志,莱国公可以看看。”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连忙接过书簿。 他迅速将其翻开,视线认真看去,一开始他神色充满茫然,这书簿的记载十分正常,就是什么时候运载了什么货物,同时还夹杂着商家的吐槽,哪些商家给钱利落,哪些商家事多还爱找借口扣钱。 日志内容比较杂乱,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到……他下意识翻过一页后,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将其翻回。 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一页的内容,前前后后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难道?” 林枫明白杜构的意思,他微微点头:“我乘坐的那艘船的船老大,喜欢用笔记录日常的繁琐之事,所以他很巧的,留下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在他的日志里,他写到,三年前,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他,想要让他运送一些货物,但在他具体询问要运送什么货物,运往何地时,神秘人却没有给出任何信息。” “只说会给他平常运货的十倍工钱,但要求他们不许询问货物的任何消息,且在运送途中完全听命行事,不许好奇,不许乱问,事后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船老大王衡性子谨慎,虽然十倍的钱财很诱人,但连货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且还有那么多的要求,这让他感觉很不妥,所以他拒绝了。” “可在他拒绝后不久,他偶然间,在一个渡口,又一次发现了那个神秘人,并且看到那个神秘人从一艘货船上下来……而那艘货船……”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正是出事的第三艘货船。” 杜构一边听着林枫的话,视线一边看着书簿里的内容,他蹙眉道:“神秘人……运送神秘的货物,不许船员询问……这和四象组织的行事风格确实很像。” “而出事的货船里,就有神秘人去过的货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般看来,章莫他们会屠戮这些船只的船员,确实是为了灭口。” 杜构终于明白林枫为何索要这些货船的信息了。 他不再迟疑,直接道:“为了调查这些货船的共性,在你未来之前,我其实已经让人收集了一些它们的相关信息,不过没有六年那么久,我目前只收集了最近两年的信息。” “两年……” 林枫眸光微亮,他看向靠谱的队友,道:“虽然只有两年,但这些船若一直都为四象组织运送货物,也应该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了。” “莱国公,那些情报在哪?” 杜构说道:“就在县衙,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林枫也不客气,直接点头:“好。” 杜构一边向护卫吩咐取来情报,一边又道:“我还会继续让人去搜集相关信息,尽可能为你找来这六年的信息……不过六年的时间跨度有些长,信息未必能收集的太周全。” 林枫对杜构毫无保留的相助感到心暖,他说道:“尽人事。” 杜构重重点头。 长达六年的时间跨度,敌人又是神秘狡诈且谨慎至极的四象组织,想要查出真相,有些地方可能真的要“听天命”。 不过即便是听天命,杜构也觉得天命在林枫这里……毕竟林枫只是偶然的乘船,就在那艘船上发现了如此多的线索,不仅帮他找到了“水鬼”,更是获得了这至关重要的日志。 所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命所归”? 护卫迅速离去,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在等情报的间隙,我们再仔细检查一下这艘货船,看看能否还有其他线索吧。” 杜构刚要点头,可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忽然疾步行来。 他来到两人面前,连忙行礼,道:“莱国公,林寺正,刑部孙郎中自长安而来,已然抵达船外,他说……有急事要见林寺正。” ………… 林枫和杜构快步走出了沉船,就看到岸边马车旁,那个正在用力敲着后背的孙伏伽。 “孙郎中!” 林枫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远道而来的孙伏伽。 算算时间,孙伏伽能现在抵达,若孙伏伽是除了必要休整外一直赶路,那也至少是三天之前就出发的。 而那个时候,自己给萧瑀写的信,才刚发出不久,绝对到不了长安。 也就是说,孙伏伽是在收到自己消息之前就出发了……为何孙伏伽会来找自己?难道长安城在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故? 孙伏伽正伸展腰肢,敲着快要被马车巅碎的骨头,听到林枫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去。 看到林枫的身旁还有杜构时,他敲背的不雅动作微微一僵,然后便不动声色的顺势将手置于身前,神色如常的拱手道:“莱国公,林寺正。” 林枫没做寒暄,他直接道:“孙郎中,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突然来了?” 杜构也好奇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略有迟疑的看了杜构一眼,但想到林枫既然会在杜构面前询问,就代表杜构是可以信任的,思于此,他不再耽搁,直接道:“是萧公、魏公和戴公他们让我来的,他们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同时配合辅佐你。” 萧瑀三人的主意? 林枫眸光微闪,忽然间,他看向孙伏伽,道:“是不是我的替身出事了?” 孙伏伽一愣:“你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 林枫道:“我刚到临水县,身份就暴露了,四象组织对我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这让我意识到,我偷偷离开长安城的事,被四象组织提前知晓了。” “而这件事,为了确保足够隐秘,连你都没有告知,唯一可能出卖我的,只有我不熟悉的替身,所以当时我就意识到替身有问题,并且我也立即写信送往长安,现在那封信应该也到萧寺卿手中了。” 虽然林枫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四象组织对他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可孙伏伽何其聪明,他直接就能意识到,在这段时间内,恐怕林枫已经经历了许多明枪暗箭。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的信即便送到萧寺卿手中,也迟了。” “发生了什么?”林枫问道。 孙伏伽说道:“在你离开的第三天,你的替身突然消失了,他是傍晚在从大理寺去往你府邸路上的马车里,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的。” “赶车的马夫直到抵达了你的府邸,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应答后,拉开车帘查看,才发现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整个过程里,马车没有任何停留过,且萧寺卿也安排人暗中监视保护,他们也能确定马车并未停留过,但人就是消失了。” “你替身消失的着实诡异,萧寺卿连忙派人调查寻找,可是都没有任何收获,这让萧寺卿迅速意识到,事情暴露了。”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毫无任何意外的点头。 如果真如他之前推测的那样,他的替身就是让他做替身的原大理寺丞林枫,那么只是在一个马车里消失的把戏,根本就不算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毕竟那个家伙都能从死牢里偷天换日呢,一个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那个家伙就逃走了……林枫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一点危险都不愿去冒。 “后来呢?”林枫继续询问。 如果只是这一些,萧瑀让人送一封信便可,没必要让孙伏伽亲自跑来。 孙伏伽说道:“无论替身是自己消失的,还是被人弄走的,都能证明你的替身计划已经暴露了。” “这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且萧寺卿还知道你来调查的,是十分关键的案子,四象组织既然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肯定会多番阻挠,所以萧寺卿便去找了齐宣,想要从齐宣嘴里问出一些线索。” “齐宣毕竟亲自参与了人员的输送,若他能开口,或许就能为你提供帮助。” 齐宣? 杜构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身处慈州,对四象组织的事,了解的还是有限。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能猜出齐宣是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 而且看样子,还是和人员失踪有直接关系的成员。 “问出来了吗?”林枫问道,杜构也期待地看着孙伏伽。 孙伏伽点头道:“齐宣在被你我抓住后,嘴硬的厉害,什么也不说,还以为他自己隐藏的多厉害,我们不知道他的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 “可你走的第二天,萧寺卿一方面为了替你吸引四象组织的注意,一方面也要报复一下四象组织,直接用齐宣进行了钓鱼。” “结果……” 回想起当日的收获,饶是沉稳如孙伏伽,都不由面露喜色,道:“结果收获颇丰,萧寺卿与戴尚书秘密联手,设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就地斩杀五十余个四象成员,活捉十个四象成员,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出击,且得到如此的大胜。” 听着这般大胜的结果,林枫刚刚因为货舱而沉闷的内心,也得到了几分纾解。 他笑道:“萧寺卿为了这一次行动,可是鼓足了劲,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意外。” 孙伏伽点着头,继续道:“而有了这一次的行动,齐宣顿时意识到他的身份早已暴露了。” “并且萧寺卿还借此攻心,说齐宣帮他报复了四象组织,哪怕这非齐宣本意,四象组织也肯定不会对齐宣再有任何信任了,以后要么直接抛弃齐宣,要么干脆派人暗杀齐宣……” “萧寺卿拥有丰富的审问技巧,再加上齐宣内心有了动摇,被萧寺卿连续的攻心之后,终于招了。” 林枫心中一动:“他招了?他说了什么?” 齐宣是王勤远发现的“人”的线索里,处于供给端的一环,绝对知道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很可能会给林枫极大的提示与帮助。 孙伏伽见林枫激动,可他神情反而越发凝重。 他看向林枫,说道:“齐宣虽然一直帮四象组织偷人,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些人被运往何处,要用这些人做什么。” “四象组织拥有十分严格的规矩,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负责的那一环即可,多余的不允许询问,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但他还是透露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林枫问道:“什么信息?” 孙伏伽看着林枫的双眼,沉声道:“齐宣说,我们去庄园的那一夜,其实是齐宣最后一次的偷人行动。” “最后一次?”林枫大脑飞速运转,刹那间就意识到了孙伏伽的意思。 这让他脸色顿时一变。 孙伏伽点头道:“没错,就是最后一次……四象组织已经通知他,在将最后一批人送走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秘密撤离庄园,前往四象组织为他安排的其他地方了。” “可是很不巧,那一夜他遇到了我们,还以为我们是为他而来,匆忙之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终被我们抓住。” 林枫眉头紧锁,脸色十分凝重。 他说道:“最后一批人……这代表四象组织要秘密做的事,即将完成,已经不需要新的人了。” “而也代表,一旦四象组织完成了计划,那这些被他们秘密掳走的人,也就没了用处……”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没了用处的人,四象组织会怎么处理?”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终于明白为何在孙伏伽说出最后一批人时,林枫脸色会那么难看。 他也连忙看向孙伏伽,孙伏伽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萧寺卿也问出了这个问题,齐宣说,四象组织不会留无用之人,更不会给自己留下尾巴,这些被掳走的人是计划的一环,定然也会知道四象组织的一些秘密,所以……四象组织不可能给他们说出来的机会。” 不可能给他们说出来的机会……如何才能让他们一定说不出来? 林枫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沉船,回想着那四艘被屠戮干净的货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杜构只觉得头皮发麻,越是深思那些人的后果,他就越觉得内心悚然,他忍不住道:“六年时间,四象组织得掳走了多少人?这可不是那几艘船的几十条人命了,可能是几百,甚至几千条!!!” 孙伏伽点着头,他看向林枫,道:“没错,这涉及的人数太多了,所以萧寺卿他们专门让我来将消息告知你,同时让我配合你,如果可能的话……” 他沉声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林枫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转动。 他说道:“事情不乐观。” 孙伏伽心中一惊,忙道:“怎么说?” 林枫道:“若我所料不错,出事的这些船,都是帮助四象组织做事的船只,现在这些船已经被灭口了,要么证明四象组织即将完成所有的事,要陆续进行灭口行动,处理掉可能暴露的风险……要么证明,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而若是这种情况,就真的什么都迟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与杜构内心都悚然一惊。 “若真的如此,那就真的麻烦了。”孙伏伽脸色沉重。 杜构更是一颗心不断向下坠落,原本他以为只是寻常的连续杀人案,谁知道越是向下查,牵出的秘密越多,现在更是关乎数百数千无辜之人的命。 “走!” 这时,林枫忽然转身。 “去哪?”杜构和孙伏伽连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缓缓道:“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去主动寻找线索。” “这些船只的灭口之事,都是由章莫负责的……这代表章莫很可能也会知道其他人的下落,知道其他人是否被灭了口。” “所以……去想办法从他嘴里,问出这些来。” 杜构闻言,连忙道:“对,章莫就是负责灭口的任务,肯定知道这些……不过……”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由皱起:“章莫嘴硬的厉害,恐怕不会随意开口,且他对你十分怨恨,见你越着急,恐怕他会越瞒着。”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所以啊,得用特殊的手段了。” ………… 章莫等人仍旧被衙役绑在不远处的岸边。 从沉船打捞出来后,衙役们就一直被林枫当成苦力,所以根本没机会返回县衙,因此章莫他们只能继续受着风吹日晒。 不过他们此刻都顾不得这些,他们怔怔的看着那艘被打捞出来的沉船,所有人仍旧处于不敢置信之中。 他们仍是无法想象,全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林枫怎么就能做到。 林枫真的还是人吗? 而这时,被他们心里忌惮为不是人的林枫,缓步走了过来。 他来到章莫等人面前,视线扫过章莫八人,最后落在了章莫身上。 看着章莫那张苍白的,隐藏不住惊骇神情的脸庞,林枫不由嗤笑一声:“章莫,之前你不是很自信的说本官一定打捞不出沉船,你的阳谋一定会成功吗?” “怎么现在成了这样一副表情了?本官还是更喜欢你那桀骜不驯的愚蠢模样。” “你!!” 章莫原本就对林枫怨恨不已,此时听到林枫这冷嘲热讽,不由愤怒的瞪着林枫。 他咬牙切齿道:“林枫,你别得意!我承认我看走了眼,但你以为你将这艘沉船打捞出来,就能有什么收获?我告诉你,这艘船毫无用处,你费尽心力的行为,不过就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毫无用处?浪费力气?” 林枫闻言,只是睥睨着章莫,淡淡道:“章莫,看来你还是狗眼看人低啊。” “也是,只凭你那短浅的目光,愚蠢的大脑,确实无法想象我的本事。” 章莫被林枫的话,直接刺激的双眼充血:“林枫,你休要猖狂!” “猖狂?” 林枫冷笑的看着章莫,淡淡道:“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将那间货舱的铁板都拆掉了,看到了铁板后面的血迹和血字,你会觉得本官猖狂吗?” “什么?” 章莫愣了一下。 其他七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林枫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继续开口。 “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已经知道,你之所以会屠戮那四艘货船,是因为它们曾效力过你们四象组织,你是在杀人灭口,你会觉得本官猖狂吗?” “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已经知道,你们这些年来,不断从大唐各地偷运人口,并且就是用这艘沉船运送的,为的是完成你们四象组织那阴险歹毒的阴谋计划,你还觉得本官猖狂吗?”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章莫八人看着林枫的视线都充满了惊悚之色。 特别是另外七人,他们看着林枫的神情,就如同见了鬼一样。 章莫也是瞳孔剧烈收缩,整张脸上根本隐藏不了惊愕神情:“你……你……” “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终于认识到本官的厉害了?终于知道你和本官为敌,究竟有多么愚蠢可笑了?”林枫继续刺激章莫。 孙伏伽和杜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佩服。 林枫这张嘴,真的太厉害了。 在破案时,他能环环相扣,将案情的推理说的引人入胜。 而在挤兑人时,这张嘴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特别是林枫查案太厉害了,而且最擅长观察细节,所以章莫的反应,章莫的心理,完全被林枫迅速掌握。 林枫再以此针对章莫,章莫在毫无意识中,就已经完全被林枫牵着鼻子走,进入了林枫为章莫悉心准备的陷阱之中。 果不其然,在林枫一系列的打击和鄙视刺激下,本就对林枫怨恨和不甘的章莫,彻底失去了冷静。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咬牙切齿道:“林枫,你休得张狂!” “你不过就是查出了一些滞后的线索罢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告诉你!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就在两天之前,你还为那可笑的打捞发愁时,我们最后一步已经完成!” “你就算查到这些线索,也没有任何用处,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们的计划了!” 两天前完成了这里的计划…… 林枫心中微惊,不过想了想,他并未听到任何大事发生,说明四象组织的计划也是一环一环的,这里的计划完成了,传导到终端也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计划完成,不代表一定会立即行动……他还有时间。 林枫冷笑道:“完成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们毫无准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早已做好了完善的计划,就等着你们计划实施,主动暴露了……到时候,你们四象组织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还有,你可知道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章莫刚要开口,就被林枫打断了,便见林枫不屑的看着他:“算了,你如此目光短浅,头脑简单,问你你也不会知道。” “你!!!” “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林枫睥睨着章莫,淡淡道:“我的目的,是来救那些被你们掳走的无辜之人的,你们的计划自有朝廷去管,我只需要救出那些人,我就足以完成任务,立大功,到时候我升官封爵,而你……只能在黄泉眼巴巴的看着我走上巅峰。” 章莫听着林枫的话,愤怒的他,大脑直接充血,他迫不及待的反驳林枫,冷笑道:“还想救出这些人,林枫,你别做梦了!” “他们被关在十分隐蔽的地方,你根本找不到他们!别说你了,这是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之处!” “而且,我告诉你,在我们计划完成那一刻,我们就已经不再管那些家伙的死活了,他们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眼看就要活活饿死了……你还想救出他们,还想升官封爵,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哈哈哈……” 章莫充满快意的看着林枫,大笑道:“林枫,你不可能完成任务的!胜利者还是我们!!” 章莫一边肆意大笑,一边想看着林枫脸上露出失望灰败的表情。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林枫却笑了,那笑容完全不像勉强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笑什么?”他紧皱眉头。 然后他就看到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真诚的说道:“章莫,本官要感谢你,感谢你告诉我他们还活着,感谢你们选择这种方式灭口,感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解救这些无辜的人。” “什么!?” 章莫表情一僵,瞬间愣住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找到!唯一物证!神秘人浮出水面! 章莫足足愣了五息,这才终于确定……自己被林枫给耍了! 林枫的任务,根本就不是救援什么被掳走的人,他分明是故意引自己愤怒失去冷静,从而说出这些人的情况。 “你……当真卑鄙!” 章莫额头青筋暴起,神色扭曲狰狞,带着被骗的愤怒大声质吼。 林枫见状,却是轻笑一声,缓缓摇头:“本官可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救那些无辜百姓,是你着急打击我,告诉我他们还活着,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要怪难道不该怪伱自己的嘴太快吗?” “你!!” 章莫愤怒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牙齿都要咬碎了:“林枫,你休要得意!” “就算你知道他们现在还活着,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们在哪!” “他们还是一样要死!你也根本救不出任何一个人!” 林枫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章莫的双眼,缓缓道:“我说我能找到他们,你信不信?” 章莫一怔。 “我说我不仅能找到他们,还能在他们真的渴死饿死之前救出他们,你信不信?” “你说我救不出任何一个人,我偏要救出所有人,你信不信?” 章莫瞳孔剧烈跳动,脸上难掩心中的紧张:“你……” 他还要说什么,可林枫已经转身,和杜构孙伏伽离开了。 只留下章莫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后死死地盯着林枫的背影。 “县尉……林枫,他,他不会真的能找到吧?”有人忍不住问道。 章莫咬牙切齿道:“我们都不知道的神秘之地,他凭什么找得到?” “看吧!他现在有多嚣张,当他失败后,就有多可笑!我会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 林枫三人远离人群,停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林枫转过身,看向宽阔的漳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莱国公,孙郎中……我这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接下来为了不让我被章莫他们嘲笑,两位可要多多帮助啊。” 杜构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林枫这看似幽默的话,不过是林枫不愿将压力表现出来,让他们也跟着沉重罢了。 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已经断水断粮两天了,即便现在还能保证安全,但也坚持不了几天。 而他们被藏于何处,更是连章莫这些天地阁的成员都不知道,他们目前也没有任何线索。 时间紧迫,还无任何线索与突破口,林枫的压力可想而知。 杜构沉声道:“子德,接下来需要我们怎么做,你直说便是,我们绝无二话。” 孙伏伽也点头,以他与林枫的关系,自然更不用多说。 林枫深吸一口气,大脑在飞速旋转。 他在思考前世的经验和知识,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如果不面临高温、疾病之类的困扰,超过三天身体机能便会明显受损,但还不至于直接死去,理想情况下,应该可以坚持到五到六天……不过这不绝对,有人意志力薄弱,可能三四天就不行了,有人意志坚定,就算十几天的奇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最稳妥的时间,最好定在五天之内。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三天时间。 亏得他们是用这种方法灭口,若是用其他法子,可能连三天时间都不会有。 不过林枫觉得,若四象组织有更好的选择,肯定会优先用其他方法,他们会用这种断水断粮的方法杀人,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诸多原因下,终是为他留下了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啊……”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杜构与孙伏伽,直接道:“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孙伏伽忙道:“哪两条路?” 杜构也紧紧地看着林枫。 林枫说道:“第一,从那些出事的船只航运路线图上,看看能否找到线索,能否找到它们的共通之处,如果能找到大量重合的路线,那就极有可能是他们为四象组织效力时所去往的地方。” 杜构眸光亮起,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取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取来,不过我目前得到的只有近两年的信息,不知能否足够。” 林枫沉声道:“先看看再说,够了最好,不够那就抓紧时间不眠不休继续搜寻更早的信息……总之,我们不能放弃,一旦我们放弃了,他们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杜构重重点头:“不管够不够,我现在就吩咐人继续寻找,抓紧每一刻钟。” 这一直都是杜构在做的事,他有着足够的经验,也知道从哪里寻找,林枫自然不会反对,他说道:“有劳莱国公了。” 杜构摆手:“不必说这些。” 说罢,杜构便迅速向身旁的护卫吩咐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第二,就是这艘沉船了。” “沉船?” 孙伏伽与回过头来的杜构都看向林枫。 林枫目光看向沉船,说道:“以四象组织的谨慎程度,他们固然通过利益或者其他手段,让这些货船为其所用,但他们绝对不会完全相信这些船工。” “而他们会进行灭口,也能证明这些船工只是被他们收买,非是真正加入了四象组织。” “所以,在运送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也罢,还是运送更加神秘的货物也罢,四象组织肯定要防备和盯着这些船工……换句话说,在运送途中,大概率是有四象组织的人亲自跟在船上的。” 孙伏伽要比杜构更了解四象组织,他迅速就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 而杜构则突然想起林枫从来时乘坐的货船里找到的日志,想着日志里记载的内容,他眸光微动:“你是说……那个尝试去收买船老大的神秘人?” “神秘人?”孙伏伽一怔,他并不知道这些情报。 杜构简洁的向孙伏伽解释了一下日志里的内容,这让孙伏伽一边感慨于林枫的运气真的是好到极点,偶然间乘坐的船只都能获得这么重要的线索,一边又眼眸微亮:“那个神秘人会亲自往返于各个船只中,可能就是专门负责与这些船老大接触,并且在船上监视船工的人。” 林枫微微点头,道:“四象组织虽然势力庞大,但人员并不臃肿,就如齐宣一样,安排了齐宣做什么,那么齐宣就不会再去做其他事,也不会有人在齐宣附近和齐宣做一样的事。” “所以,既然四象组织让那个神秘人负责货船的事,就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代替。” 杜构和孙伏伽皆是连连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被打捞出来的沉船,继续道:“而在刚刚对沉船的检查时,我们已经知晓,这艘船之所以会沉没,是有人在船员的房间内,将地板凿出了一个窟窿。” “并且我之前和莱国公也进行过推断,如果是船上的船工要毁掉那艘船,他们完全可以将铁板拆卸下来沉入河内,之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这样做就会毫无任何破绽,谁也查不出来这艘船的秘密。” “可是,四象组织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这只能证明那些船工没想过毁掉船只,做那毁船灭口之事的是隐藏在船只里的其他人。” 杜构心思敏锐,听到林枫提起窟窿的事,他大脑迅速就转过了这个弯,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忙道:“你是怀疑……隐藏在沉船之内的其他人,就是这个神秘人?” 孙伏伽心中一动,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情报? 林枫迎着两人视线,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怀疑,我觉得,就是他!” “为何?”杜构不解。 林枫道:“之前莱国公说船上名单没有外人时,我用自己当例子,说有时船老大为了多赚一份钱,会将搭船的外人信息隐藏,避免货主不满。” 杜构点头,林枫确实是这样说的。 “但这种情况,不适用于这艘沉船。”林枫突然话音一转。 “不适用?”杜构眉头紧皱了起来。 林枫缓缓道:“我说的情况,适用于普通正常的船只,可这艘货船……莱国公可以想一想,他那货舱何其特殊?厚重的铁门,脸庞大的锁,还有里面那铜墙铁壁……但凡一个外人看到,都会下意识去注意。” “而这艘船,干的可是偷运百姓的犯法之事,一旦被发现,这艘船上的所有人,谁也跑不掉,都必死无疑!”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么一份小钱,让自己面临暴露的风险?” “故此,他们不仅不会搭乘外人,我想……就算在装卸货物时,估计也不会让外人来装卸,应该都会由他们自己来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秘密不被发现。”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眸亮起,他说道:“子德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在我让人调查这艘货船时,询问一些渡口的工人,他们的确说过……这艘船的船工都十分辛劳,装卸货物都不用他们登船,直接就自己干了。” “原本我没怎么在意这条信息,可现在听你一说,我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林枫没有任何意外,这是用正常的逻辑推理就能推理出来的事。 他说道:“所以,我自身的例子就完全不适用于这艘船了,而这艘船的船工如此谨慎,他们不让外人进入船只,那么能搭乘他们船只的外人……也就只有一直与他们合作的那个四象组织的神秘人了。” 林枫的推断有理有据,且有杜构之前的调查结果为佐证,这让杜构和孙伏伽都毫无异议,直接点头赞成。 “而这个神秘人,既然一直参与着货船的运送,也就证明……” 林枫看向两人,在两人激动的注视下,沉声道:“他一定知道这些货船的起终点是哪里,换句话说……即便他不知道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具体关押之地,但一定知道是在哪个渡口将人卸下去的。” “那么多人被掳走,四象组织也肯定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卸人之地,绝对距离他们的藏身之处不会太远……” “换句话说……”林枫在杜构和孙伏伽的希冀目光注视下,缓缓道:“只要能找出他来,我们就有极大的可能,找到被掳百姓的下落了!”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内心不由振奋了起来。 原本他们对寻找百姓的事,毫无任何头绪和思路,可林枫却硬生生找到出两条路。 并且每条路,都有通向终点的希望。 这对压力巨大的他们而言,无异于一束光,为他们驱散了头顶的浓浓雾霭,帮他们指引了方向。 做事最怕没有方向,有了方向,那就能知道该怎么使劲了。 林枫见两人脸上的激动之色,轻轻一笑,他直接迈步向沉船行去,道:“所以,在等待那些船只的情报到来之前,我们再好好仔细的检查一下沉船吧,看看能否找到那个神秘人的线索。” “同时,也瞧瞧能不能找到那些被灭口的消失的船员尸首的线索……”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他们让这些船员消失,为的应该就是制造水鬼杀人的假象,以试图蒙混过去,逃脱法网……甚至那个唯一逃生的发疯船工,都可能是他们故意放走的,为的就是帮他们传播水鬼杀人的消息。” “而这些船员在货船沉没时,并未飘浮到水面上……我想,应该也是这个神秘人做了些什么,若能找到这些船员的线索,也许也能顺藤摸瓜找到神秘人的线索。” 杜构和孙伏伽闻言,彼此不由对视一眼,他们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感慨和佩服,这就是与林枫搭档最好的地方,哪怕前方看似无路,林枫也能为他们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 并且这条路,还能与其他的路相连,最终皆能通向真相。 他们迅速返回了沉船之内,走下台阶,来到昏暗的廊道内。 林枫拎着灯笼,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货舱,货舱里的秘密已经被全部揭晓,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他直接转向人员居住的房间。 过了货舱的门没多久,就是一扇紧闭的门。 按照图纸,林枫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第一间船工的宿舍。 门没有上锁,不过因为这扇木门被河水浸泡的时间有些久,变得十分沉重,需要格外用力才能将其推开。 推开门后,入眼的,就是一幅宛若被洪水肆虐之后的灾后景象。 被子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湿漉漉的。 衣服之类的,更是满地都是,林枫甚至在一件衣服下面,看到了一条缺水的鱼在乱蹦。 他走进房间,目光一寸寸扫视着这间宿舍,因为船舱的空间有限,所以宿舍没有太多的家具。 除了一个大通铺外,只有一个柜子,连个桌椅都没有。 林枫来到柜子旁,将盖子打开。 便见柜子里还存有小半柜的水。 水下是一些衣物。 他将衣物捞出,一一看了看,道:“都是普通船工穿的粗布麻衣,没什么特殊之处,看来神秘人并未住在这里……” 见这个房间寻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林枫便直接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走,去下一间。” 时间紧迫,林枫没法耽搁。 很快,他们来到了另一扇门前。 按照图纸,林枫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船老大的房间。 应是整艘船里,唯一可能有这艘船各种纸质资料的地方。 将门推开,拿着灯笼走进,林枫眸光便陡然一闪。 “绳子?” “怎么这么多绳子?” 杜构和孙伏伽随着林枫进入房间,而随着三个灯笼的进入,房间里的黑暗迅速被驱散,杜构和孙伏伽顿时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绳子。 林枫快步来到床榻旁的一截绳子前,他看了一眼床脚,床脚上明显有被绳子蹭过的痕迹,看来这绳子之前应该绑过这里,他蹲下身拿起绳子,看着绳子一头被打成的死结,以及中间十分整齐的断口。 林枫说道:“绳子之前应该将什么东西绑在了床脚上,后来被人用匕首之类的利器,将其切断。” 杜构和孙伏伽也都各自捡起了一根绳子,他们检查后,都纷纷点头,得出了和林枫一样的结论。 孙伏伽皱眉道:“这船老大的房间,怎么有这么多被人切断的绳子?” 林枫眼眸微动,他忽然看向杜构,道:“莱国公,数数绳子的数量,看看与这艘船的船员数量是否一致。” 杜构闻言,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 他们三人直接分开,去翻动柜子桌子之类的东西,寻找是否有被压住隐藏的绳子。 这艘船毕竟经历过沉没与打捞,很多东西都已经移动了位置,绳子是存在被盖住的可能性的。 没多久,三人检查完毕。 林枫道:“我找到了五根。” 孙伏伽道:“三根。” 杜构看着手中的绳子,道:“我也是五根,那就是一共十三根绳子……正好与这艘船的名单上的人数对应的上。” “看来不会有错了。” 林枫看向眼前混乱的房间,道:“那些消失的船员,不出意外……在货船沉没时,应该被神秘人绑在了这里。” 他看向杜构,道:“之前我就疑惑,神秘人在船员的房间里凿出了一个窟窿,那么大的动静,其他船员不可能听不到,怎么可能允许他这样做……现在看来,那个时候,这些船员就已经被神秘人不知用何种手段给绑了起来。” “之后神秘人凿出窟窿,再在船的上面洒上火油,然后用蜡烛或者其他东西设置成定时燃烧的装置,最后再将这扇门一关,他提前撤离……” 林枫缓缓道:“这艘船,就可以按照他的计划,在需要燃烧的时候燃烧,在需要沉没的时候沉没,而船沉没之后,衙门在当晚没有发现尸身浮上来,就是因为他们都被绑在这里,门还关着,自然没法飘浮上去。” “后来,趁着夜色衙门没法进行调查时,章莫八人再依靠职务之便,打着守在岸边的幌子,偷偷潜入货船,他们有着明确的目标,哪怕夜色也还是能够找到这里,之后割断这些船员的绳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的尸首运走……这样的话,第二天衙门再派人调查,自然找不到尸首。” “这也就造成了最诡异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水鬼消失之谜。” 听着林枫的分析,看着手中被切断的绳子,杜构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想到,那些消失的尸首,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般。” 他不由冷笑道:“这些四象贼人当真狡诈,他们的行动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就算是灭口毁船,也不忘记最后利用一下这些被他们灭口的船员。” 孙伏伽对此案在来的路上,也有了解,此时闻言,他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真相会是如此,只是通过简单的对尸首的藏匿,竟就演变成了吓退无数船只,让漳河变成鬼河的致命谣言。” 林枫听着他们的话,只是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平静道:“很多鬼怪之说的真相,往往就是如此简单,但若发现不了这关键的绳子,即便再简单,我们也识破不了。” 杜构重重点头:“来水下检查的衙役,要求水性极好,这样的人本就少,再加上普通衙役也根本没有我们这般敏感,并且这个房间隐藏在河底,光线很暗,衙役又没法如我们这般打着灯笼,能确定没人就已经不易了,更别说注意到这些绳子了。” “因此种种,倘若不是这艘船被打捞了出来,恐怕船员消失之谜,会永远成为未解之谜,被一直流传下去。” 越是这时,杜构越觉得林枫能将沉船打捞出来,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林枫微微颔首,他在想,这世上的诸多未解之谜,也许很多真相就是如此简单,只是重要的线索不见天日,才导致有那么多牛鬼蛇神的精彩推测。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观察这间房间,只见这个房间要比之前的船员通铺乱的多。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单人床榻,占据的空间不算大,所以桌椅柜子这类的家具都有。 不过这些家具因为货船的经历,都移动了位置,桌子更是直接倾倒,显得混乱不堪。 而那些纸质的书簿,则都堆在墙角,可因为水泡的原因,书页都粘在了一起,即便能翻开,上面的墨迹也都完全浸染开了。 一个字都无法认出。 林枫揉了揉额头,即便神秘人没有拿走日志之类的重要书簿,也没用了。 他视线向四周看去,因货船沉没又打捞,使得房间本就混乱,所以根本没法依靠房间的混乱,来判断神秘人绑起船员时,是否经历过打斗。 “一次沉船,还真是将所有的线索都破坏了……” 林枫眉头微蹙,心下有些凝重。 这里可能是神秘人活动量最多的地方,也是神秘人唯一可能与船员发生搏斗而发生意外的地方,若是这里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恐怕……真的就很难找到神秘人的线索了。 现在神秘人是唯一能够确定,一定可以找到被掳走百姓藏身之处的人,若找不到他的线索,就真的麻烦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刻,必须越冷静。 数百甚至数千人的命,都等着自己,自己不能乱。 他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就如以前查案时一样,不错过任何一处异常的痕迹。 地面,墙壁,柜子,桌子……床榻…… “嗯?” 这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 他看向自己捡起的第一个绳子所在的床脚位置,突然快步走了过去。 “子德,怎么了?” 孙伏伽见到林枫的异常,忙问道。 杜构闻言,也忙看向林枫。 “你们看这里。” 只见林枫来到床板外侧,道:“这里有一道痕迹。” “痕迹?” 孙伏伽与杜构忙凑了过来,两人仔细看了一眼,孙伏伽意外道:“好像是一个箭头,不过这箭头刻的太浅了,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林枫眯了眯眼睛,回想着绳子散落的位置,他若有所思道:“能不浅吗……这大概率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指甲!?”两人一怔。 林枫点头,他蹲下身来,仔细看着床板上的箭头,道:“而且不出意外,还应该是手被置于身后,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抠出来的,能有这样的痕迹,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着林枫这句话,孙伏伽和杜构都是聪明人,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孙伏伽道:“子德,你是说……这是被绑在这里的船员所留下的?” 林枫道:“没错!” “而他专门留下这个箭头,应该是为了让后面来到这里的人,能找到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顺着箭头的指向,直接躺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之上,他不顾后背的凉意,迅速滑进了床榻下面。 然后林枫将灯笼向上方照去…… “果然有东西!”林枫突然开口。 杜构和孙伏伽一喜,杜构忙问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枚玉佩。” “玉佩?”两人意外。 林枫道:“莱国公,帮我一下。” 杜构连忙也蹲下身来,接过林枫的灯笼,为林枫照亮,而林枫则用手将卡在床板间隙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很快,林枫从床榻下爬出,杜构与孙伏伽连忙凑了过来,视线看向林枫取出的东西。 “还真是玉佩!” 孙伏伽有些意外:“这床板里面怎么会藏着一枚玉佩?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被绑起来的船员藏的。” 林枫将玉佩凑到灯笼旁,在灯笼的照耀下,能看出玉佩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玉质通透,十分澄净,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这个房间里能看到一些金银首饰散落在地板之上,很明显神秘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贵重之物。” 林枫一边仔细查看玉佩,一边道:“所以,被绑住的船员没必要怕自己的贵重之物会被取走,而且在他被绑在这里的那一刻,他应该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活着离开了,而就在他死之前,他偏偏将这枚玉佩藏在了绑在身后的手能触碰到的最隐秘之处……” “并且还专门在床板上用指甲留下标记……而他并不知道他死后,尸首还会被利用,所以在他看来,神秘人杀了他之后,根本不会去管他的尸首,也就是说……这标记是专门留给后来人的,他是希望若有朝一日,在他死后,有人能来到这艘船上,在他尸首的后面,发现他藏匿的东西。”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杜构和孙伏伽,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灯笼的光芒在闪耀,他说道:“以此种种,你们觉得……这玉佩,会是谁的?” 杜构与孙伏伽都是心思敏锐之辈,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当即福灵心至。 孙伏伽道:“神秘人!” 杜构也双眼亮起,充满激动:“难道神秘人在绑起这些船员时,身上的玉佩不小心掉了?或者被船员趁机偷了下来?所以船员专门留下这枚玉佩,就是希望有人有朝一日能发现这枚玉佩,从而找到神秘人,为他报仇?” 林枫笑了笑:“与虎谋皮之人,也不会是小绵羊,他们会留下这一手,来报复神秘人,倒也不值得意外。” 杜构忙道:“那这玉佩上,能发现什么线索吗?” 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眼眸微眯,眸中闪烁着凛凛精芒,他缓缓道:“这玉佩材质很好,即便比不上蔓儿送我的玉佩材质,也不会差太多,这说明玉佩绝对不是来自寻常人家。” “而它的正面,刻有一个古篆的金色大字。” “什么字?”孙伏伽问道。 林枫将玉佩一转,将正面转向孙伏伽和杜构,然后借着灯笼的光芒,他们清晰的看到那玉佩上的金色大字——陈! “陈!?”杜构眉头皱起:“姓氏吗?姓陈,大户人家,难道……”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忙看向林枫,却见林枫缓缓道:“莱国公别急,也别轻易做出判断……这玉佩后面,可还有几个字呢。”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将玉佩倒转。 杜构连忙看去。 而当他看到玉佩后面的小字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孙伏伽也懵了:“这……这……” 只见玉佩的后面,正有两行小字。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孙伏伽忍不住惊呼道:“神秘人是女子!?” 关于不喝水几天会死的事,我查了好多资料,说几天的都有,所以综合整理,选择了六天以内的结果。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破解!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这两句话源自《诗经》,表述的是对女子品性的极高褒扬。 所以,这枚玉佩上会有这两句诗,毫无疑问,这是专为女子准备的玉佩。 而孙伏伽也罢,杜构也罢,在他们的料想中,能多次跟船奔波,还能如此心狠手辣的杀人,更是能抡起斧子凿穿船板,怎么想那神秘人都该是男子,故此对这枚玉佩的主人是女子身份,着实是惊愕不已。 林枫听着孙伏伽意外的惊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在没有足够证据指向犯人身份之前,他永远不会主观去判断犯人就是男人或者就是女子,所以哪怕犯人是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船员纵使死也要将其藏好,专门留给后来人,应该就是认为后来人能通过玉佩找到神秘人。” 林枫视线看着翠绿澄澈的玉佩,缓缓道:“这也就证明,这枚玉佩非是神秘人偷的或者抢的,确实是神秘人自己的东西,并且应该很有辨识度,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拥有的……再加上这玉佩带有姓氏,且质地极佳,绝非凡品,不出意外,这枚玉佩应该是某个家族的传承玉佩或者身份玉佩。” “若是我们能找到这个玉佩代表的家族,应该就能知晓它的主人是谁了。”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皆是连连点头。 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杜构说道:“陈姓的大家族,临水县就有一个!” 说着,他看向林枫,温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样神情:“子德,你说……会是陈家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脑海回想起自己在陈家的一幕幕画面,与陈倚天接触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萧瑀和萧蔓儿对陈家的信任。 他摇了摇头,道:“目前为止,至少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我接触的陈家人只有陈家家主,这枚玉佩是女子玉佩,就算是陈家的玉佩,也肯定不是陈倚天的。” “所以具体是否是陈家,还需要亲自走一趟才行。” 杜构提醒道:“切莫打草惊蛇。” 林枫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杜构对林枫的谨慎自然是信得过的,毕竟林枫之前为了隐藏身份,和他的见面,开创性的选择在茅厕之中,对那一次带味道的茅厕会面,杜构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他提醒林枫,也只是出于自己的谨慎性子。 有了后续调查的方向,林枫便暂时将玉佩收起。 他视线再度环顾房间,想了想,道:“稳妥起见,我们再仔细搜查一下这个房间,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是否有隐藏的其他东西。” 杜构与孙伏伽闻言,自然不会有异议。 三人迅速分开,进行搜查。 半刻钟后,三人纷纷起身。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听着两人的话,林枫点了点头:“看来这里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说着,他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走吧,去最后一间房间。” 三人离开了船老大的房间,沿着昏暗的廊道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眼前的这扇门半开着,可门上有着明显的粗暴撞击的痕迹。 杜构道:“衙役们在处理这里的水时,这扇门是用锁锁着的,他们没有钥匙,便只能用这种方法将其砸开,从而放出里面的水。” 林枫微微点头,缓缓道:“这是整艘船里唯一被锁的门,而被凿开的窟窿也正好就在这里,看来神秘人也怕自己离开后,那些船员会挣脱绳索逃出来,所以专门将这扇门锁上,为的应该就是即便船员会意外逃脱,也不让他们改变沉船的结果。” 杜构想了想,道:“如此看来,在神秘人眼中,沉船的重要性要高过灭口的重要性。” 孙伏伽对这个案子了解的不算充分,此刻闻言,不由疑惑道:“既然怕船员挣脱绳索,为何不直接先杀了?反正都将他们绑起来了,杀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林枫笑道:“既然要伪造成后续的水鬼杀人假象,自然要做足诡异的样子,只有让岸边的人听到船里有呼救声,才能让人相信沉船时真的有船员在,这样的话,衙门的人找不到任何尸首,才能更加的诡异,也才能让人联想起水鬼的传闻。” 杜构点头赞同:“子德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当时岸上的农人确定有呼救声,也确定没人逃出来,这才导致县衙找不到尸首时,各种谣言传的漫天飞……否则的话,定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否在沉船之前已经逃脱,后续这些屠杀案,传的可能就是第一艘船的船员诡诈杀人,而不是水鬼杀人了。” 林枫一边推门而入,一边道:“就是如此,再说以神秘人的谨慎,既然绑了他们就绝不可能让他们有挣脱的机会……他会锁门,只是出于更加谨慎的性子罢了。” 孙伏伽听着林枫与杜构的话,点头道:“这个神秘人的计划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心思极其细腻,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 说话间,三人进入了最后一个船工宿舍。 随着灯笼照亮宿舍,眼前的一幕,让三人都有些异样。 只见眼前这个房间,地面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窟窿,窟窿很深,直抵船底,而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竟是让人看不出一点货船经历了沉船又打捞的过程,和另外两个房间相比,简直干净的不像同一个货船的房间。 没有乱成一团的湿漉漉被子。 没有任何垃圾。 “怎会如此干净?” 孙伏伽蹙眉道:“难道这个房间里,没人住吗?” 在孙伏伽说话的间隙,林枫径直来到了唯一的柜子旁,看着柜子上的锁,他眯了眯眼睛,旋即转身来到门外,指挥护卫去取来斧子。 没多久,护卫返回,将斧子递给林枫。 林枫重新来到柜子前,一斧子下去。 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锁着柜子的小锁当即被敲开。 林枫扔下斧子,撤下锁头,将柜盖翻开。 视线向里面看去,下一瞬,便见林枫瞳孔陡然一缩。 “子德,怎么了?” 杜构和孙伏伽看到林枫的异样,下意识上前一步,目光向柜子看去。 而后,两人皆陡然瞪大眼睛。 “这……” “这里怎么会有一具女尸!?” 两人充满愕然。 便见那柜子里,装满了水。 而水中,赫然有着一具身着粉色褶裙的披头散发的女尸。 只是这女尸少说也泡在这里两个月了,早已没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恐怖。 饶是杜构和孙伏伽看惯了死尸,都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来人!” 林枫盯着柜子里的女尸,道:“立即将其带走,然后让仵作迅速验尸,无论用任何办法,告诉仵作,必须验出她的年龄、死因以及他能验出的一切。” 护卫听着林枫的话,不敢有任何迟疑。 他们连忙将女尸从柜子里取出,刚要将其抬走,又听林枫道:“这件事隐秘去做,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晓女尸的存在,包括临水县衙众人……另外,仵作验尸之后,控制住仵作,在没有本官的许可之前,不许他离开。” 护卫虽不明白林枫为何要这样做,但没有任何二话,连忙点头,便迅速将女尸抬了出去。 杜构安静的等林枫发完命令,才说道:“子德,你是防备陈家?” 林枫没有隐瞒,他缓缓道:“玉佩是否是陈家的玉佩,暂且不知,万一是陈家的,以陈家的力量,县衙能知道的事,他们必然也会知道,所以我们不能不防。” “当然,我也并不是仅仅防着陈家……” 林枫看向杜构,道:“这个女子既不是名单上的船员,也不是神秘人……她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方人员。” “如我之前所说,这个船只做的是违法买卖,绝对不敢让外人登船……而神秘人若来杀人灭口,我也不觉得神秘人会带个不信任的外人。” “所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被锁在这里?神秘人为何要将其锁在这里,为何没有如其他人一样一起让章莫他们带走?” 杜构听到林枫的话,不由道:“你说她是被神秘人锁在这里的?” 林枫点头,他视线仍旧看向柜子,道:“伱们看柜子里,在那具女尸的下面,是叠好的被褥。” “而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被褥存在,床榻上干干净净……这个货船只有三个房间能住人,第一个房间是船员住的,第二个房间是船老大住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被凿出窟窿,又十分干净的房间,只能是神秘人住的。” 一边说着,林枫视线一边看向干净的房间,道:“这个神秘人应该对干净整洁有着极高的要求,他知道沉船后被褥若置于床榻上,会被弄的怎样脏乱,故此他提前将其放到了柜子里,为的就是保持房间的干净整洁。” “所以,这具女尸被置于被褥之上,应该就是神秘人在准备动手沉船之前,才将其锁到里面的。”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与孙伏伽沉思片刻,旋即皆点头赞同。 孙伏伽道:“如此说来,这个女子,应该和神秘人有着某种关系,若是能查出她的身份,或许直接就能锁定神秘人。” 杜构闻言,不由振奋道:“我们距离神秘人更近了。” 林枫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无论怎样,有新的发现,就是好事。” 查案最怕毫无进展,毫无思路,毫无任何线索与发现,这一次对沉船的检查,能发现玉佩与不明身份的女尸,已然算收获颇丰了。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道:“这个房间被神秘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来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出去吧,算算时间,这些船只的航行信息应该也该到了,接下来……就看看航线上,能否给我们惊喜吧。” ………… 正如林枫所言,他们刚离开沉船,就碰到了从县衙返回的护卫。 护卫连忙将自己取来的所有船只的信息,递给了林枫。 林枫看着厚厚的一沓纸,不由道:“这么多?” 这才是仅仅两年的航行信息。 若是搜集到完整的六年信息,那不得摞个一尺厚? 杜构道:“这些纸张上不仅记载着航行信息,还有货物信息、雇主信息等等,信息比较全面,但也繁杂,因此比较厚。” 林枫皱眉道:“我们若时间充分,仔细看一遍也无妨,但现在我们时间紧迫,没那么多时间深入研究。” “所以……” 他看向两人,道:“我们只挑重点,只看航线。” “莱国公,孙郎中,我们接下来分工合作,我与莱国公将航线与日期摘抄出来,其他的信息暂时略过,然后孙郎中将我们摘抄出来的航线,用不同颜色的涂料标注在舆图上,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很直观的看到他们的航线是否有高度重合之处,也就能判断是否能根据航线找到那些百姓的关押之处。” 杜构与孙伏伽闻言,眼眸皆是亮起。 他们都是头脑聪慧之人,所以林枫一说,他们就能知道林枫的办法有多高效直观。 杜构当即道:“没问题……不过你要的东西,这里没有,我们得进城才行。” 林枫点头:“无妨,这艘沉船已经调查完毕,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走吧……回县城。” 三个时辰后,临水县县衙。 杜构的临时办公房内。 随着孙伏伽将最后一个航线信息在舆图上绘制出来,林枫他们对五艘船的航线整理工作,终于结束。 即便三人联手合作,即便他们完全不去看其他信息,可仍是耗费了两个多时辰。 好在,在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整理完毕。 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航线,看着那些交叉又分开的航线,饶是孙伏伽都觉得有些眼晕。 他说道:“直观是直观,但所有航线都画在同一幅舆图上,不免有些过于拥挤,且密密麻麻的,很是混乱。” 杜构看着这幅舆图,也和孙伏伽是同样的想法。 可林枫却紧盯着舆图,仔细的辨别上面的航线与停泊的渡口,缓缓道:“若是每一艘船的航线都各自在一幅舆图上绘制,那固然看起来美观,可我们比对起来就麻烦许多。” “如现在这样,虽然拥挤,但可以直观的体现着这些船航线的情况。”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抬起手,指着用朱砂笔涂出的红色线条,道:“你们看,这红色线条代表着沉船的航线。” “这艘船的航线,遍及大唐的各个水域,它这两年走过许多地方,看似没有什么规律,但将时间扩展到两年,且将所有航线标注出来后,就能看到……” 林枫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道:“它在这片水域途径的次数最多,无论始发点是哪里,十次里至少有六次会途径这片水域。”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与孙伏伽迅速看去。 孙伏伽眸光微动:“难道说……它不同的始发点,是从不同的地方接被掳走的人?而它途径最多的地方,就是它卸下那些百姓的地方?” “肯定是这样!”杜构双目灼灼的看着舆图,道:“否则不至于走这里的频率如此之高,这和其他船只的航线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些货船的生意都是不固定的,哪个雇主给的钱多,他们就会走哪里,所以除非有固定的雇主,否则不会高频率的走一个水域。” “可我的调查里,沉船并没有固定的雇主。” 林枫闻言,笑着摇头:“不是没有固定的雇主……而是固定的雇主隐藏在了暗中,并且正如你所言,有固定的雇主,才会高频率的走一个水域。” 林枫这话就好像在故意和杜构犟一样,但杜构心思敏锐,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连忙点头:“没错,沉船的雇主是四象组织,这些年一直在为四象组织偷运百姓,所以……” 他看向林枫:“这些人,一定在这片水域之中。” “而这片水域……”杜构看着舆图,沉声道:“就是漳河水域……看其长度,足有两百里长,其中甚至还包括我们慈州范围。” 林枫摸了摸下巴,颔首点头:“不过距离还是有些长了,两百里沿河长度,涉及的区域太广泛了,还有许多深山密林,根本不是三天内能搜查完的。” “但这已然是巨大的突破了。”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两人,缓缓道:“不瞒你们,其实我一直担心那些百姓被藏的地方很远,若是远到如长安那种程度,那就真的要绝望了,即便我们知道他们被藏在哪,也根本来不及救援……毕竟路程就超过三天了。” “而现在,知道他们就在我们方圆两百里内,甚至都不到两百里,这就足以让我们在查明他们被困之地后,能用不到一天的时间赶到,这对我来说,无异于解决了我最担忧的事。” “让我知道,我的努力,是有机会救下他们的,而不是在无力的挣扎。”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一眼,旋即都满是疼惜的看着林枫。 林枫那看似轻松的笑容背后,真的背负了太多太多。 孙伏伽露出笑意:“哪怕只有这些,我们辛苦制造出来的路线图,也不算亏了。” “孙郎中可千万别这么说。” 林枫笑道:“我可还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呢,若是能直接找到他们的被困之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伏伽忙呸呸两声:“瞧我这张嘴,对,能一口气找到才好呢,我们快继续找找。” 众人视线再度落在舆图上。 可除了沉船的路线图有着十分明显的集中水域外,其他船只的路线不能说高度重合,只能说毫不相干。 那四艘货船倒是都有过漳河水域的航行经历,但它们却不像是沉船那般集中。 除却第二艘被屠戮的船只,还算在漳河水域航行的次数较多,其他三艘船,甚至一年都不跑一趟。 这让杜构与孙伏伽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 杜构凝重道:“怎么会这样?为何其他船只在漳河航行次数如此少?难道我们的推断错了?那些百姓不是被藏在了漳河水域?” 孙伏伽一听,内心不由一沉,这可是林枫好不容易得出的好消息,若是因此给否定了,岂不是林枫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压力,又会骤增? 他不由担忧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摇了摇头,道:“不!运人的货船只有沉船一艘,它的航线绝对不会有问题。”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沉船,而是其他四艘船。” 杜构一怔:“其他四艘船?” 林枫点了点头,他指着舆图,道:“你们看,第二艘船在最近一年半的时间,于漳河水域的航行次数,明显比一年半之前的要多。” “并且一多就是持续的,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前……” “还有这一艘船。” 林枫手指移动,指向第三艘出事的货船,道:“而这艘船,在两年前与一年半前的时间段内,于漳河水域航行的次数每个月至少一次。” “可是在一年半前的那个时间节点,它航行的次数陡转直降,半年内只走了一次,剩下的一年,只有这一次被屠戮了,才又走的漳河水域。” 林枫看向两人,道:“你们看出问题了吗?” “第三艘船,正好停止于漳河水域的航行后,第二艘船就紧接着开始增多于漳河水域的航行次数……” 杜构大脑迅速转动,便见他眸光一闪,忙道:“你的意思是说……四象组织并不是同时利用的这四艘船,而是一段时间用一艘船?” 林枫迎着杜构的视线,道:“莱国公还记得我们在王衡日志里看看到的内容吗?王衡说他看到神秘人从第三艘船走出的时间,是三年前……” “三年前!”杜构双眼陡然瞪大,瞳孔微微一扩,道:“对,三年前……所以,神秘人是三年前才找到第三艘船,也就是说,第三艘船是从三年前开始才为他效力的,而在一年半前,第三艘船突然不走漳河水域,第二艘船开始接力……” “没错,就如子德你所言。”杜构激动道:“它们不是同时行动的,而是每一艘船只走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每一艘船的利用时间就是一年半。” 每一艘船是一年半,四艘船就正好是足足六年……这与原大理寺丞林枫藏身大理寺的时间一致,林枫眸光微闪,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不过……” 林枫拿起纸张,将第二艘、第三艘船与沉船在漳河水域内停靠的渡口一一进行比对。 而后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它们在漳河水域内停泊的起终点有不下十几个,还有更多的只是路过漳河,并不在漳河水域内停靠。” 杜构与孙伏伽都是聪明人,他们迅速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 孙伏伽皱眉道:“他们刻意将藏匿之地的渡口藏了起来?” 杜构沉思片刻,道:“未必是刻意藏了起来,毕竟它们航行都是有明面上的合理理由的,所以那些终点渡口,应该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接的明面上雇主的终点,可实际上,他们只需要在漳河航行过程中,于夜色偷偷停靠在某个渡口一段时间,天亮之前再离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孙伏伽内心不由一沉,道:“那这岂不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法依靠他们的航行起终点,来确定渡口的位置?” 杜构沉重的点着头。 本以为发现了四象组织利用货船的规律,能有所突破,可谁知道,竟然被孙伏伽的乌鸦嘴一语中的。 他们能够得到的有用线索,也就是最开始划定的范围。 这让他们不由凝重的看向林枫,而这时,他们之间林枫眉头紧锁。 林枫道:“其实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以四象组织的狡诈谨慎,是这种情况才正常。” “而我最担心的,是这里。” 杜构与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手指指向的区域。 然后,他们表情骤然一变,瞳孔陡然收缩。 便听林枫沉声道:“四象组织是利用货船秘密运送某种神秘货物的,也就是说,漳河水域这里要么是起点,要么是终点……那么,就肯定还有另一头,要么是起点,要么是终点。” “所以,将第二艘和第三艘船其他的航行路线都去掉,只留下连接漳河水域的,就能发现……” “它们的另一头,无论走的是哪些水域,最后都会交汇于这片区域。” “这是渭河、泾河等八河的集中地,而这八河附近,有着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林枫一边说,一边看向杜构与孙伏伽:“长安!” “怎么会是长安?” 孙伏伽心中悚然大惊。 杜构更是头皮发麻。 以他们的能力,他们瞬间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而这猜测,使得他们的沉稳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惊悚欲绝。 林枫看着两人,沉声道:“如果长安是起点还好,可若长安是终点……那就说明,长安城就是四象组织的目标!” “这六年时间,四象组织不间断的往长安运送某些东西。” “他们用了足足六年时间,一点一点往长安城运送,一点一点筹谋,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隐秘的六年时间无人知晓。” “而今,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运送计划。” “甚至已经灭口,处理尾巴,解决了一切后患。” “所以……两位。” “长安城……” 林枫盯着舆图,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凝重,道:“恐危矣!”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推理反转!神秘第九人浮出水面!(万字) 房外秋风呼啸,击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那如血夕阳顺着窗棂流淌而来,照在众人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色长衣。 简朴整洁的房间内,随着林枫话音的响起,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之中。 儒雅随和的杜构双眼看着舆图上那八水环绕的唐之皇都,掀起巨大波澜的内心,久久难以平息。 学识渊博内心沉稳的孙伏伽,也一改往日的沉稳,双眼紧盯着舆图,双手下意识的握起拳头,唇不断开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是他们不够冷静。 着实是林枫的推断,一旦为真,那所代表的结果,就真的太过恐怖了。 长安那是什么地方? 百万人口,国之中心,皇权所在,王公贵族云集,一旦出事,对整个大唐而言,可能直接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倘若四象组织的目标真的是长安,一旦让他们得逞,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这一刻,饶是孙伏伽,都忍不住问出了赵十五惯用的问题:“子德,你有几分把握?” 林枫看向难掩心中波澜的孙伏伽,缓缓道:“因为我们现在只掌握了航线的线索,其他方面的线索全然不知,八水交汇之处和漳河流域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我们不清楚,且八水交汇之处的附近也不仅仅只有长安城,所以我的把握也不多,严谨的说,连五成都不到。” “而哪怕这不到五成的猜测,也是基于对四象组织的了解,进行的偏主观的推测,所以真实把握,甚至还要更低。” 杜构抿了抿嘴,沉声道:“即便子德说推断主观,可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真相,毕竟四象组织这样神秘强大的势力,他们会花费六年时间筹谋的目标,怎么看……也只有长安城有这个资格。”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在场只有他的资历最老,经历的事情最多,他必须得担当起来,道:“别说不到五成的把握,哪怕只有些许可能,我们也不能赌!大唐更不能赌!” 他直接看向林枫,道:“子德,给长安去信吧,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安全,不过若你没有十足把握,最好换个说辞,不要直接说四象组织的目标是长安城,以免万一真的错了,有人会利用这些攻讦你,伱可以找一个其他理由,让长安城增加安防力量,让皇宫增派人手护卫陛下安危。” 林枫眸光微闪,他瞬间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 四象组织的目标是长安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着实太大了,可能直接会引起整个朝廷的紧张与恐慌,如果自己对了倒还好,可如果自己错了,也许就会被人以此机会攻击。 身为一个刑狱人员,揭穿了很多人的恶行,不可能没人忌惮痛恨自己。 所以,绝不能忽视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而自己给出其他理由,比如说发现了危险分子出现在长安城之类的理由,以此建议长安城增加安防力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样去做,如果四象组织的目标真的是长安城,自己提前让长安城增添安防力量,毫无疑问,大功一件跑不了。 若四象组织的目标不是长安城,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错,毕竟这又不是自己去信的原因,至于危险分子……潜藏的四象成员,犯下杀人罪行的犯人,甚至小偷小摸的盗贼,严谨来说,他们都算危险分子,这种人一抓一大把。 这就足以去封上其他人的嘴,以免有人挑自己问题,趁机对自己发难。 同时,自己在给萧瑀戴胄三人的信里,再说明实情,萧瑀他们自然会对自己的提议格外重视,会亲自督促这些事,这就足够周全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枫心中感慨,论查案推理,他能傲视所有人,可论起官场的明争暗斗,如何做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留隐患,孙伏伽足以当他的老师。 他向孙伏伽点头道:“多谢孙郎中提醒,我这就给萧公修书。”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拿起毛笔,迅速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他除了告知萧瑀他们四象组织的目标可能是长安城,建议他们如何不惊动任何人提高安保力量外,还将自己得到的关于这些货船的信息,一并以简略方式写了下来,让萧瑀他们秘密调查这些货船在八河交汇之处装卸货物的情况。 长安城不似慈州人手有限,萧瑀他们有三司的力量,背后还有李世民的全力支持,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定能查出足够多的信息来。 也许就能发现四象组织究竟想干什么。 没多久,林枫就将信写完。 他放下毛笔,看向杜构和孙伏伽,道:“你们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如果没有,就立即将信送出。” 杜构和孙伏伽也不推辞,他们仔细看过后,都微微点头。 孙伏伽道:“很完善了,他们在长安调查,我们在这里调查,彼此隔空配合,也许会有超出预料的收获。” 他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这封信会在四象组织行动之前送达。” 林枫宽慰道:“孙郎中也别太担心,往往这种大事,都会需要一个时机,他们即便已经准备周全,可动手的时机未必也来临了。” “更别说长安城还有陛下坐镇,有魏国公齐国公这些重臣辅佐,有萧公他们一直在秘密布防,就算四象组织真的行动,也未必能成功。” 孙伏伽点着头:“希望如此。” 林枫见两人对自己的信都没有异议,便不再耽搁,直接将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中,并且用蜡油封住。 然后他又写了两封同样内容的信,交给杜构,道:“莱国公,拜托了,务必以最快速度送达长安。” 杜构重重点头:“放心,我会用八百里加急去送。” 孙伏伽见林枫竟然写了三封一样的信,有些疑惑,林枫见状,直接给出了四象组织可能会截杀的解释。 这让孙伏伽内心更加凝重,他明白,到了这个关键时期,四象组织一定不希望他们的计划被破坏,一定不希望发生多余的波折,所以,四象组织会疯狂的来阻止林枫。 也就是说,林枫与四象组织之间的明枪暗箭,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见杜构出门送信,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从现在开始,你身边必须时刻有护卫保护,赵十五不能离开你一步。”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笑道:“孙郎中放心,我可是十分惜命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孙伏伽知道林枫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他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恰巧杜构返回,听到孙伏伽的话,也看向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我们除了要救出那些百姓外,更重要的,是要查明漳河流域这里究竟是起点还是终点,从而来确定四象组织的目标是否真的是长安。” “同时,我们也要查明四象组织掳走这些百姓的目的,更要知道四象组织通过这些货船运了什么……只有这些线索,才能帮我更进一步的推测出他们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也才能更有的放矢的做出应对。” 孙伏伽点头道:“这样最为稳妥。” “所以……”林枫看向两人,道:“重点,还是要找出那个藏身于沉船之内的神秘人!” 说着,林枫目光落在杜构身上,道:“莱国公,仵作验完尸首了吗?” 杜构点头:“已经验完了,目前被控制在临水县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同时有护卫看守,任何人都不能和他见面。” 林枫一听,当即道:“走,去见仵作!” 他一出门,就看到赵十五正守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他。 对赵十五熟悉的林枫,瞬间就能猜到赵十五的想法,他笑道:“在县衙里,有县令看着章莫他们,不用你盯着了,走吧,带些人手,跟我出去一趟。” 赵十五一听,双眼顿时亮起,连忙“哎”了一声,便麻溜的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县衙,乘坐马车,迅速远去。 约半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林枫走下马车,就看到一座比较破落的院子,院子的栅栏有着一些破洞,正有护卫在修补,此时门半开着,有护卫守在门口。 见林枫三人到来,护卫连忙行礼。 林枫开门见山:“仵作呢?” 护卫道:“回林寺正,仵作刚验完尸,正在写验尸结果。” 林枫点了点头:“将仵作叫来。” 护卫二话不说,迅速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林枫看了一眼周围环境,这个院子位于临水县县城的东侧边缘地带,周围多是破落的院子,住户不多,倒是清净。 他走进院子,视线扫了一圈,这个院子不算大,只有一口不知道能否打上来水的井,除此之外,院子里空落落的,再无他物。 在院子后方,有着一座房子,房子有三个房间,此时中间的房间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 “小人见过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仵作紧张的行礼。 身为县城的仵作,他哪见过这种验尸后还被关起来软禁的操作,此时内心十分忐忑,生怕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要被灭口。 林枫三人都是人精,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仵作的想法。 林枫露出笑容,温和道:“不必多礼,也不必紧张,是本官下令让你在这里休息的,至于原因,只是为了暂时保守我们对案子调查进度的秘密,以免被贼人察觉,造成不好的后果。” “所以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便是,等案子结束了,不仅会放你离去,还会给你一笔钱财做奖励。” 贼人不是县尉八人吗?难道还有别的贼人……仵作心中充满疑惑,可在听到还有额外钱财收入后,顿时眼眸亮起,连忙道:“林寺正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乖乖在这里待着,绝对不向任何人泄露任何有关案子的消息。” 林枫微微点头,道:“那就说说这次的验尸结果吧。” 仵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簿,恭敬的托在掌心:“这是小人写好的验尸结果。” 林枫对仵作的懂事很满意,他接过书簿,一边翻开,一边道:“你也同步简单说一说,让莱国公和孙郎中听听。” 仵作忙道:“死者女,年龄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因泡在水里时间太久,已然无法准确确定其死亡时间。” “不过她的颈部有勒痕,勒痕平行向后,且脖子后方也有明显痕迹,全身无其他致命伤痕……而她的嘴里和鼻腔内没有泥沙浮萍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确定,她应是先被人勒死,后泡在水中的。” 先被勒死的…… 听着仵作的话,孙伏伽与杜构眸光皆是一闪。 这也符合林枫的推断,神秘人先将女子关到柜子里,再沉的船……只是之前无法判断关到柜子里时,女子是死还是活,现在倒是能判断了。 孙伏伽想了想,道:“死者死前,可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搏斗痕迹是否明显,可以判断死者被勒死时的挣扎情况,从而间接知晓凶手与死者之间的体能、力量等方面的差距。 仵作摇头道:“死者尸首被泡的时间过久,受损严重,已经很难分辨了。” “死者是否是处子之身?”而就在这时,林枫突然开口。 孙伏伽和杜构一怔,旋即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也纷纷看向仵作。 仵作点了点头:“仍是处子之身。” 林枫眯了眯眼睛,继续翻动书簿。 仵作应是知道自己要查看,因此写的十分详细。 包括衣服的凌乱,朱钗的滑落,都写了下来。 而这时,当林枫看到仵作对死者身体情况的记载时,表情忽然定住了。 “这……” 他猛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仵作,道:“你对死者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记载错误?” “小人每一个字都是十分小心写下的,绝不敢有任何错误。”仵作连忙说道。 孙伏伽和杜构见到林枫这般异常举动,皆不由好奇疑惑起来。 孙伏伽道:“子德,怎么了?” 杜构和赵十五也疑惑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看这里……”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将书簿置于几人眼前。 众人视线看去。 然后……杜构最先瞪大眼睛,瞳孔猛然骤缩。 “这……这怎么会?不应该啊,不应该如此的!” 孙伏伽听着杜构的话,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不是跟着林枫一起查案,很多信息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让他脸色也是一变,迅速明白林枫和杜构为何是这般神情了。 “这具女尸身上,怎么会也有‘井’字图案!?” 没错,在仵作给林枫的书簿上,清晰的写着这样几个字——肚脐四周,以利刃对称刻出类“井”字图案。 直白点,就是以肚脐眼为圆心,刻有两横两竖,如同井字的图案,也就与后续四艘出事的船员额头上的特殊图案,相一致! 可之前按照林枫与杜构的推断,这特殊图案无论是什么原因刻在船员额头上的,都只有领头者才能做出! 而屠戮船员的八个衙役已经全部落网,领头者是县尉章莫的事实也已经得到了验证。 所以,如之前的推断,这特殊图案,只能是章莫刻出来的! 可是,林枫从沉船里搜出来的女尸身上,竟也有这样的图案! 而那个女子,被锁在了沉船的柜子里,除了神秘人外,谁也接触不到,更别说刻字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杜构猛的抬起头,脸色一变再变的看向林枫。 孙伏伽也一脸的凝重。 而赵十五,则左瞧瞧,右看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所以为了不显得自己太特别,也一脸严肃的看着林枫。 林枫视线看向紧张的仵作,连赵十五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了,仵作更是从林枫的视线里感受到了恐怖的压迫感,他连忙道:“林寺正,小人不敢乱写,那死者的身上,真的有这个图案,若林寺正不信,现在就可去查探。” 林枫虽然相信仵作不敢欺骗自己,可稳妥起见,仍是道:“带路!” 仵作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林寺正请。” 几人很快来到了最左面的房间。 一进入,就能看到一张临时拼接成的桌子上,正有一具泡的浮囊和腐化的尸首。 仵作揭开肚子上的布,道:“林寺正请看,虽然这图案因为尸首的腐化已经不是太明显了,但好在凶手刻的足够深,因此仍旧能复原出完整的图案。” 林枫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看向杜构,道:“莱国公,我记得你随身带着那些尸首额头上的刻字图案……” 杜构闻言,忙道:“没错,我一直带着这些。” 一边说着,杜构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他挑了一下,很快便找出了林枫要的那张纸。 他将纸张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纸张,将其打开,这上面正画着两横两竖类似井字的图案,且这图案横竖笔直,干脆利落,正是一比一从死者额头上复刻出来的。 林枫将这张纸置于女尸的一旁,仔细比对了一下纸张和死者肚脐上的痕迹。 赵十五不由惊呼道:“一模一样!” 连赵十五都看出来了,林枫再无怀疑。 他收起纸张,走出了房间。 杜构几人迅速跟上。 “子德,虽然两个图案的位置不同,但那图案和那些船员额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两个人刻出来的!”杜构忍不住开口。 林枫停下脚步,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暗潮,不由感慨摇头:“不愧是四象组织专门安排的灭口小队,这张嘴是真的严,心思也都足够狡诈……八个人,愣是没有一个人透漏出一丝半点的信息来。” “以至于……”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直到这一刻,我们才知道……我们错了!” 赵十五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林枫他们在说什么。 他不由挠了挠头,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眸光深邃,道:“女尸身上的图案,只能是神秘人刻的,而在沉船那些天,章莫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临水县,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县衙,也就是说……章莫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登上沉船,并且在沉船做这一系列的事情。” “那么,也就能证明,章莫绝对不是神秘人!” “而既然章莫不是神秘人,章莫就不可能在那四艘货船的受害者额头上,刻出井字图案……其他七个衙役同样与章莫一样,也没有离开过县衙,他们也不是神秘人,更不可能刻出井字图案。” “所以,与这具女尸身上一模一样的井字图案,怎么来的?” 赵十五下意识道:“还能是怎么来的,当然是神秘人刻的……” 话还未说完,他声音直接一顿。 后知后觉的赵十五,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瞪大眼睛道:“义父,你的意思是说……在那四艘船上屠戮船员的,不仅仅只有章莫他们八人,还有第九个人!?” 林枫沉声点头,说道:“这第九个人隐藏的太深了,他没有直接动手杀人,在定制武器时,也没有带他的份……我不知道神秘人是因为谨慎,怕有人查到武器上,能查出他的存在来,还是有其他的理由,不愿亲自动手杀人。” “总之,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不是我将沉船打捞出来,这个秘密将永远不会被我们发现。” 赵十五这一刻,才明白他们的敌人,究竟有多狡诈。 竟是连他的义父,都给瞒住了。 杜构叹道:“我们对四象成员人数的判断,是基于他们秘密打造的武器的数量,所以谁能想到,最吸引我们注意的刻出了这些图案的人,竟然完全不在我们抓捕的八个人之中,而那章莫也一口咬定那就是他刻出来的……这种情况下,我们能知道还有第九人才怪了。” 孙伏伽也感慨道:“这个神秘人比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狡诈的多啊,若非是子德你将沉船打捞出来,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就真的能人间蒸发了。” 杜构和赵十五都连连点头。 敌人的狡诈,案子的压力,让杜构都不由有些挫败感,谁能想到,在这一刻,还能推翻之前的结论。 真的是解开谜题越多,就越是心惊和沉重。 林枫没时间在这里感慨敌人有多狡诈,他直接大步向外走去,道:“走,去见章莫他们!” 杜构闻言,心中陡然一动,道:“子德,你是要?” 只见林枫眸中闪烁着精芒,缓缓道:“虽然现在的发现,推翻了我们之前的结论,证明我们错了,但也正因此,给了我们全新的思路!” “我们正愁不知该如何找出神秘人呢,这下好了……神秘人是灭口小队的第九人,甚至他才是真正的领头者!那也就证明,章莫他们有极大概率,知道第九人的身份,就算第九人很谨慎,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可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哪里的口音,章莫他们也一定知道!” “有了这些线索,再有玉佩,或许我们就能有更清晰的调查方向,甚至一口气直接查到对方也未必!” 杜构眸光亮起,道:“对,章莫他们一定知道神秘人不少线索,快……去见他们!” ………… 县衙。 关押章莫八人的柴房。 随着嘎吱声音响起,紧闭的柴房门被打开。 被绑在柱子上,浑身都是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口的章莫,下意识看向门口。 而当他看到打着灯笼走进来的林枫后,满是伤痕的脸上,顿时充满着扭曲的怨恨,他死死盯着林枫,咬牙冷笑道:“你来干什么?来告诉我你已经放弃寻找那些百姓,彻底绝望了吗?” “住口!” 赵十五紧随着林枫进入,直接呵斥道:“休要胡言!” “胡言?” 章莫看着林枫,冷笑道:“虽然我脑子没有你厉害,可我也不蠢……你若不是有什么事,你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来见我这个阶下囚?” “而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呢?我想,除了那些百姓,也没别的事了吧?” 林枫抚掌而笑:“果真聪明,怪不得能被四象组织委以重任,负责灭口的重要任务。” 章莫冷哼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就断了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线索的念想吧,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你也别想让我说出来。” 林枫看着浑身鲜血的章莫,知道县令付远怀没少折磨他,缓缓道:“你这样嘴硬有意义吗?除了徒增皮肉之苦,什么也不会改变。” 章莫愤恨的盯着林枫:“少在那里假惺惺!我们的意志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别指望我告诉你任何事,赶紧滚吧。” “你……找打!”赵十五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挥过去。 林枫抬起手,拦住了赵十五,他笑呵呵说道:“你虽聪明,但就如我之前说的一样,都是些狂妄自大的小聪明,你仍是猜错了我来的目的。” “什么?”章莫一愣。 便听林枫缓缓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调查的进度的。” “进度?”章莫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看着章莫的眼睛,淡淡道:“本官今天忙了足足一整天,而收获也十分巨大,完全对得起这一整天的忙碌,这不……本官刚从外面回来,想着找个人分享这些好消息,直接就想到了你。” 章莫眉头不由皱起,他说道:“你究竟搞什么鬼?” “可不是搞鬼,是真的要和你分享。” 林枫搬来椅子,坐在章莫面前,他与章莫对视,道:“比如说,本官已经查到,那些被你们掳走的百姓,就藏在我们方圆两百里范围内。” “什么?”这是其他七人的意外声。 章莫呵斥道:“别说话!你们难道忘记林枫上一次对我们的欺骗了吗?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听着章莫的话,赵十五内心不由一沉,这个章莫竟然如此警惕……义父还能成功吗? 门外偷听的孙伏伽和杜构,心里也不由悬了起来。 他们知道对章莫他们,严刑拷打根本没用,所以林枫只能用特殊的法子。 但现在看来,章莫已有心理防备,恐怕再想破开其心防,不会容易。 房间内。 林枫眸光微沉,但表面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之色,他看着章莫,笑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这么少呢?” “我是真的来和你分享的,比如说,本官已经查到……” 林枫双眼盯着章莫,一字一顿道:“你一直在骗我。” 章莫瞳孔微缩,视线不由上移:“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林枫笑道:“还不承认吗……章莫,其实屠戮那些船只的人,根本就不止你们八个人吧?” “你——” 章莫眼皮狠狠一跳,双眼下意识看向林枫,脸上充满了惊色。 林枫将章莫的反应收归眼底,笑吟吟道:“就算你们以衙役的身份,能够顺利登上货船,可当你们亮起屠刀时,那些船员也绝对不会站在那里任由你们去杀而不跳船逃亡……” “所以,其实在你们登船之前,就已经有人藏在那些货船上了吧?那人用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迷晕了或者让多数船员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守在甲板上的少数船员,拥有自由活动的能力。” “这时,你们登上船只,再迅速对那些能自由活动的船员展开杀戮,然后再屠杀那些中了蒙汗药或者失去反抗之力的船员,自然就能确保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其他七人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章莫也是难以控制脸上的神情,但他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笑至极的推测!人就是我们杀的,你对我们的本事一无所知。” “可不是推测。” 林枫看着他,淡淡道:“本官所言,皆有足够的证据,你的反驳毫无力度。” “不可能,你一定还是在诈我。”章莫道。 “诈你?” 林枫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如果本官说出刻字的人,就是那个隐藏在船上的第九人,你还觉得本官是在诈你吗?” “什么!?” 其他七人彻底忍不住了,再度惊呼了起来。 而这一次,章莫没有再呵斥他们,因为他也跟着惊呼了一声。 章莫脸色彻底变了。 林枫将众人神情收归眼底,淡淡道:“本官可不仅知道这刻字的第九人存在,甚至已经有足够的线索和证据,知晓他的身份了。” “而就是他,将百姓运送到那神秘的藏匿之地的,所以只要抓住他,百姓立即就能救出来。” “现在,莱国公已经去带人抓人了……”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章莫,道:“正因为本官所有的事都做完了,这才有闲情逸致来和你分享,否则你以为本官这明闲,会来看你?”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章莫失去了冷静,他不断摇着头:“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们,而且他藏的那么深,还有另一个替罪羊,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另一个替罪羊? 林枫眸光微闪,他淡淡道:“别说只有一个替罪羊,即便两个三个,在本官眼中也没有任何区别……章莫,若你听过我破过的案子,你就该知道,这种寻找替罪羊的真凶,我抓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怎会如此,怎会……”章莫低着头,他双手握成了拳头,全身都在颤抖,然后,便见他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林枫!你果然还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你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他的线索吧!?” “什么?” 刚刚都准备在心里庆祝的赵十五,猛然一惊。 躲在门外的孙伏伽和杜构,也脸色一变,他们不知道章莫怎么突然就清醒了,明明刚刚已经被林枫牵着鼻子走了。 林枫看着突然仰头大笑,一脸自得的章莫,他意识到章莫不是在骗自己,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他大脑迅速转动,忽然,他说道:“神秘人根本就没有准备替罪羊?” 章莫哈哈一笑:“林枫,没想到吧,星主会将灭口的任务交给我,就是因为我足够谨慎……我都跌倒过一次了,岂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你的确很会骗人,饶是我足够警惕,可你的话真真假假,我也无法分辨出哪些真哪些假。” “所以我只能试探你……可你以为我和之前一样被你骗到了,根本就没想过我会试探你。” “没错……什么替罪羊,他的存在你们都不知道,何须准备什么替罪羊?” 听着章莫的话,赵十五等人内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完了,被章莫识破了他们的意图。 这下,绝对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林枫揉了揉额头,叹息道:“这一天用的脑太多了,一直在推理,一直在用脑,已然有些用脑过度,未曾想,竟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章莫戏谑的看着林枫,他冷笑道:“林枫,你的确很厉害,能查出第九人的存在!” “但那又如何?你根本找不出第九人的身份!你还是找不到那些百姓!” “我说过,你不会成功的!我说过,我会等着看你绝望失败的那一天……现在看来,那一天真的不远了!” 赵十五愤怒扬起拳头:“你这恶徒,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章莫冷笑道:“任何美好的世界到来之前,都会流血,这是必然之事。” “狗屁的必然流血!”赵十五想要痛骂章莫,可他最笨脑子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骂。 林枫也眉头紧皱,看着章莫坚定而决绝的样子,这一刻,他内心都有些裂开。 真的麻烦了,章莫绝不会再透露任何线索了……怎么办? 林枫的大脑不断转动,即便用脑过度导致他大脑发疼,甚至都在犯恶心,他也不能停止思考。 没时间了。 现在已经天黑了,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了。 百姓等不起! 长安也等不起! “看来只能从玉佩下手了……可玉佩一旦不是临水县陈家的玉佩,也一样毫无任何作用。” “它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但前提是找到它代表的陈家,可整个大唐那么多陈家……” 这一刻,饶是林枫,都不由感到一丝绝望。 “除非……” 林枫抬起头:“有新的突破口。” 可所有能够查的地方自己都查了,还有什么地方能有突破口…… “子德!” 而就在章莫冷笑不已,林枫内心无比沉重之事,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只见杜构快步走进了柴房,他看向林枫,道:“我刚刚得到通知……你在抵达临水县当日,让我向各地州县发布的协查文书,有了回应了。” 思绪还留在思考突破口的林枫,先是怔了一下,而当他的思绪落在杜构身上后…… 林枫蹭的一下,猛然起身。 他看向杜构,道:“你是说?” 杜构重重点头,激动道:“六年前,有一起相同的案子发生过……同样的额头刻字,同样的死在井边……你要找的相同案子,真的存在!” 林枫眸中的沉重之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燃烧的火焰。 “新的突破口……真的出现了!” 他直接抬起头,看向脸上冷笑之色尚未褪去,但已然被不敢置信神情所替代的章莫。 很明显,足够聪明的章莫,也已然明白杜构的意思了。 林枫看着章莫,沉声道:“你很聪明,也很狡诈,但很遗憾,我不是孤军奋战,我的背后是整个大唐……” “这一次我骗了你,但当我下一次返回来见你时,我会真正来和你分享我救出了所有百姓的好消息……那一次,我保证,一定是真的。” 说完,林枫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同时道:“立即将卷宗给我,看我揪出这个神秘人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怪的旧案,找到突破口! 夜色已至,烛火朦胧。 临水县衙,杜构办公房内。 林枫三人围桌而坐,手中各持卷宗的一部分,在交换着翻阅卷宗。 这是来自与慈州相邻的相州安阳县县衙的卷宗。 卷宗内记录的是一个发生在六年前,但仍未破解的案子。 说的是六年前的夏夜,六月初八的晚上,安阳县大族夏家三公子夏浩瀚,于县城内一座破落的无人居住的院子内的枯井旁惨死。 根据仵作检查,夏浩淼心口中了两刀,一深一浅,浅的已入心器一寸,深的直接差点贯穿心器,以仵作的判断,浅的一刀也足以致命,死亡时间在亥时到丑时之间。 而除了心口这两刀外,夏浩瀚额头上有一被利刃刻出的两横两竖如同“井”字的图案,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任何伤口,且衣衫完整,未有丝毫凌乱。 死者死于院子的枯井旁,头向外,脚朝枯井,是被外面路过的路人发现的,路人发现有人死了,连忙向县衙报案,衙门立即前去调查。 根据县衙的调查,可以知晓,案发的院子左右也都是空房子,无人居住,案发时又是深夜,已然宵禁,所以没有任何人听到惨叫声,没有任何人证。 至于物证,凶器并未被凶手留下,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不该存在的东西,所以物证也没有。 人证物证皆找不到,案子的调查就此陷入困境,哪怕夏家多次催促衙门调查,可这种毫无线索的案子,衙门也没有任何办法,最终成为了悬案,一直到今日也没有破解。 倘若不是杜构将协查文书送到了安阳县,可能这个案子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了。 而按照大唐的官制,有品级的官员需要定期轮换,所以安阳县中途换了县令,这个县令对过去不是自己任期发生的案子,并不是太了解,且杜构又要求秘密比对卷宗,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否则以安阳县和慈州的距离,若当天发现卷宗,用不到第二天就能送来了。 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卷宗此刻到来,对林枫他们来说,更是雪中送炭。 简单看过卷宗后,林枫缓缓抬起头,看向杜构与孙伏伽,道:“你们怎么看?” 孙伏伽指尖轻轻磕着书案,沉吟片刻后,他说道:“我刚刚比对了下六年前案子的额头图案。” 说着,孙伏伽从卷宗里翻出一张纸,纸上正是两横两竖的井字图案。 “这个是六年前的……” 一边说着,他又从桌子上拿起另一张纸,这张纸上也是井字图案。 “这个是近两个月被神秘人刻在船员额头上的。” 孙伏伽看向两人,道:“这两个图案都是完全复刻出来的,将其比对,可以看出……两张纸上的井字大小基本上一致,但那横与竖,却有着些许的不同。” 杜构视线看着两张纸,微微颔首:“六年前的井字,明显有些生疏,横与竖并非一蹴而就,中间能看到明显的停顿,且有弯曲,与船员额头上的横竖相比,就好像是一个初学者与书法大家的区别。” 林枫笑道:“所以,你们是认为,这两个图案,的确为同一个人所刻下,但六年前可能是初犯,因此很生疏?” “这就到了我擅长的领域。” 孙伏伽笑呵呵道:“子德,看一个字是否是同一人所写,要关注细节,一个人除非是初学者,还在模仿临摹的阶段,尚未有固定的写字习惯,他们的字可能一天一个样……但写的多了,就会渐渐的形成自己的风格和习惯,而这种风格与习惯,会形成一种本能,只要去写,就会带有自身独特的风格。” “你看这两个图案,虽然都只是简单的横与竖,可我们能明显看到,书写者在每一个笔画结束时,都会笔尖略微上扬些许,若我所料不错,其蒙学时,临摹的可能是魏晋时期的书法大家,因此下意识有了这样的习惯。” “所以,即便六年前的井字比较生疏,不是一蹴而就,却因早已有了个人风格习惯,留下了个人烙印,这与后面的井字完全一致,因此可以断定,必为同一人所写。” 论起学识来,整个大唐也找不到几个人能比第一代状元郎孙伏伽更渊博的,孙伏伽只是看一眼,甚至连凶手模仿的是哪个时期的字帖都能判断出来,这让林枫不由感慨赞叹。 还是老搭档好啊,总能在这些需要文化水平的事情上,给自己最准确的帮助。 他点了点头,道:“如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凶手之前早有作案,这也算验证了我的判断,而看其字迹的生疏,应就是初次作案。” 其他两人都点头赞同。 杜构这时道:“伱们看仵作的验尸情况,仵作说死者除了心口和额头的伤口外,没有其他伤口,且衣服并不凌乱,这代表凶手在死前并未挣扎搏斗过,应是被死者突然面对面近身刺杀,所以凶手与死者应该是熟人,还是熟悉到凶手不会设防的熟人。” 孙伏伽蹙眉道:“卷宗里说,死者身为夏家嫡系,挥金如土,因此奉承者众多,与之交好的人也众多,他的熟人太多了,调查起来并不容易,安阳县衙花费了足足七天的时间,才将与死者交好的那些人盘查了一遍,可结果并不遂人愿,这些人在当夜,要么在家中休息,要么在青楼厮混,都有不在场证明。” 杜构听着孙伏伽的话,眉头紧锁,一脸凝重:“连个嫌疑人都没有,这要怎么去查?” 他看向林枫,道:“这已经是六年前的案子了,死者的尸首早已化作白骨,甚至连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都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现在卷宗上更是一点有用的线索证据都没有,即便我们能推测出凶手是死者熟人又如何?我们总不能再对他们重新挨个调查吧?” “别说六年过去,他们自己的记忆都不准确,很可能每个人的口供都有出入,就算他们记忆很好,且真凶被我们一问就露出马脚了……可这么多人,当年县衙还足足用了七天时间才问完,我们又得需要多久?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孙伏伽闻言,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卷宗的到来,固然可喜。 但案子的毫无头绪,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与口供,又让他感到十分的棘手。 倘若无法在一到两天内破案,那就算有了卷宗,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可一到两天的时间……调查的还是六年前的悬案,除非……林枫能再现普光寺案的奇迹。 孙伏伽想到这里,不由看向林枫。 而这时,他便见林枫视线正盯着卷宗,面露沉思与疑惑,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气氛的沉闷压抑。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你在看什么呢?” 杜构闻言,也忙看向林枫。 “我在想一件奇怪的事。”林枫缓缓道。 “奇怪的事?”孙伏伽蹙眉道:“什么奇怪的事?” “卷宗记载,案发当夜,死者是专门去青楼招待远道而来的好友的。” 林枫这时才将视线从卷宗上抬起,看向孙伏伽两人,说道:“所以,你们说……死者,一个安阳县的大族公子哥,晚上要去青楼招待好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多么美好的夜晚……可结果人家姑娘都开始沐浴了,他却突然离开了青楼,留人家姑娘沐浴完独自凌乱,你们就说奇怪不奇怪?” “而且大晚上的,宵禁都开始了,他还不顾宵禁,不理青楼舒适房间里的温香软玉,反而去到距离青楼有着一定距离的,那么一个破落的院子里,这又奇怪不奇怪?” “这……” 孙伏伽也面露狐疑,道:“的确很奇怪,且如莱国公刚刚所说,死者衣服并不凌乱,浑身上下没有其他伤痕,应该不是被绑过去的。” 杜构听着两个经验丰富的刑狱专家的分析,点头道:“确实很奇怪,完全说不通……他没有理由要去那里的。” 林枫眸光闪烁,缓缓道:“一个案子里最大的异常之处,往往很可能就是破案的最关键所在。” “死者的行动很是怪异,但他是一个正常人,必有这样行动的逻辑和缘由……所以,若我们能找出夏浩瀚离开青楼,去那个破落院子的缘由,也许我们直接就能找出凶手。”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和杜构眼眸都不由亮起。 从林枫的样子能看出,林枫心里必然已有明确的调查方向,而有了方向,且这个方向行得通,以林枫的本事,未必没法在一两天之内破案。 杜构忙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当即起身,道:“莱国公,你先帮我准备马车,只靠卷宗里的内容,根本没法更进一步的靠近真相,所以我需要亲自赶赴安阳县调查。” 杜构直接点头:“好说,我立即让人准备,安阳县虽不属于慈州,但和慈州相邻,明早之前就能抵达。” 林枫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我要知道一个人的过往。” 孙伏伽眸光一闪:“谁?” 林枫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听着这个名字,孙伏伽还没什么反应,杜构却是不由一愣:“林寺正,你这是?” 便见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莱国公,你有没有想过……沉船里的那十三个船员的尸首,哪里去了?” 杜构心中一惊,神色不由一变:“你是怀疑?” 林枫迎着杜构不敢置信的神情,微微点头,道:“你说……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更适合藏匿尸首的?” 杜构神色不断变幻,但最后,他不能不点头:“我竟没有想过那里……” 林枫道:“当然,我这也是推测,具体是与不是,还需要挖掘寻找才行,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那样做也可能会打草惊蛇。” “故此……让人暗中调查一下他的情况,是最为合适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也许他也会是我们寻找神秘人的一条线。” 杜构见林枫这样说,哪里还会再迟疑,他直接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我找人配合你。” 孙伏伽笑着颔首:“我从长安也带来了一些人手,而且为了确保安全,他们都隐藏在暗中,直接让你的人和他们接触配合便可。” 杜构爽利点头:“好!” 林枫见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他直接向外走,道:“在离开前,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杜构心中一动:“你要去陈家?” 林枫没有隐瞒,他眸光闪烁着精芒,缓缓道:“没错,我得去陈家一趟。” “这玉佩是否代表着陈家,还没确定呢,我得在走之前确定一下。” “另外……” 他看向两人,勾起嘴角,笑道:“你们说巧不巧,这个被杀的夏浩瀚在青楼宴请的好友,正是咱们这临水县陈家的人,所以这么关键的证人,我怎么都得亲自见一见,也许到时候离开,咱们还得带着他呢。” ………… 陈家正厅。 陈家家主陈倚天亲自迎接林枫进入。 林枫拱手道:“陈家主,深夜叨扰,打扰了家主的休息,还望家主见谅。” 陈倚天闻言,那充满沧桑智慧的眼睛看向林枫,他直接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让人听不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笑道:“林寺正可千万别这么说。” “之前老夫就说过,林寺正帮老夫找出了偷盗重孙玉佩的盗贼,帮了我大忙,以后就是我陈家的贵客,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林寺正需要,陈家一定竭力帮助。” “老夫虽然人老了,但还是和年轻时一样重诺,别说老夫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就算真的睡下了,听到林寺正要见我,我也会立即爬起来的。” 林枫听着陈倚天的话,心中微动,陈倚天对自己的态度,可比自己上一次到来时热情多了。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前后差距这么大? 是因为蔓儿? 林枫看向站在陈倚天身后,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萧蔓儿。 萧蔓儿十分聪慧,与林枫已有足够的默契,见林枫看向自己,就知道林枫想的是什么。 可她却摇了摇头,表示和她无关。 林枫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笑呵呵道:“陈家主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所以我帮你,那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要回报?陈家主以后切莫再这样说,你这样说,我都觉得自己的帮忙是别有用心的了。” 陈倚天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爽朗笑道:“好好,那老夫就不这么说了,来,快坐。” 陈倚天邀请林枫坐下,让婢女为林枫端上糕点水果,倒了茶水后,这才好奇道:“不知林寺正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林枫见陈倚天询问,也不和这个心思很深的老狐狸卖关子,他直接道:“此来叨扰,为的是两件事。” “哦?不知是哪两件事?”陈倚天问道。 萧蔓儿也好奇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道:“不知陈家主是否认得这枚玉佩。” “玉佩?” 陈倚天好奇的看着林枫手中的玉佩,林枫主动起身,将玉佩递给陈倚天。 陈倚天接过玉佩看了看,轻咦了一声:“上面有陈字,看起来也像是陈姓人家的家传玉佩。”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倚天的脸庞,不放过陈倚天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道:“陈家主知道这是哪个陈家的吗?” 陈倚天仔细翻看了一会儿,旋即摇头道:“不识得。” 他看向林枫,道:“不瞒林寺正,如我们这些家族,虽然有家传玉佩,但平常并不会带在腰间,不会随意放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那着实是有些刻意显摆,显得过于张扬,很不谦逊,只有暴发户才会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 “因此,除非特定场合,我是见不到其他家族的家传玉佩的……而这枚玉佩,我相信我的记忆,我从未见过。” 陈倚天在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目光沉稳,毫无任何闪烁之意,至少林枫没看出他在说谎。 林枫偷偷看向萧蔓儿。 萧蔓儿虽不知道这枚玉佩林枫是哪里得到的,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明白林枫的意思,她微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林枫见萧蔓儿点头,心中再无疑虑。 萧家和陈家交情很好,萧蔓儿肯定见过陈家的家传玉佩,所以萧蔓儿认同陈倚天的话,就代表这枚玉佩果真不是这个陈家的。 “还真如我之前所料,就算有玉佩,也不会那么顺利,一下就找到玉佩代表的家族……好在还有夏浩瀚这个案子这条路能走。” 林枫向陈倚天点了点头,道:“陈家主也不认得,那看来整个临水县,应该也没人能认得了。” 陈倚天看着林枫,他布满沧桑的眼眸微微转动,道:“老夫可以动用陈家的力量,帮林寺正调查一下,也许会有收获。” 对陈倚天的主动,林枫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时间紧迫,任何能帮他找到神秘人的机会,林枫都要抓住。 他笑道:“那就有劳家主了。” 陈倚天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他将玉佩还给了林枫,继续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陈倚天,说道:“我想见一见陈淼公子。” “陈淼?” 这一刻,连陈倚天这个阅尽沧桑的人,都有些意外:“林寺正,不知你要见我的孙儿所为何事?” 似乎觉得自己直接询问不妥,陈倚天又道:“若是事情需要保密,林寺正可不必说,只是这和我的孙儿有关,我有些好奇罢了。” 萧蔓儿也有些意外和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笑道:“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我是因为一个过往的案子,有些事情要向陈淼公子了解一下……当然,陈公子只是凑巧和这个案子沾了点关系罢了,他并非是有什么嫌疑,所以陈家主可以放心。” 见林枫这样说,陈倚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苦笑道:“林寺正莫见怪,人啊,一老了,子孙在我心里就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凡是涉及到他们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块玉佩呢,我也没法安心。” 林枫点头道:“我能理解,陈公子他们有家主这样的爷爷,是他们的幸运。” 陈倚天哈哈一笑,他直接起身,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帮你把他叫来,林寺正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你们接下来要询问案子的事,老夫一把年纪了,就不掺和这些了,所以老夫先去休息,林寺正你若有什么需要,既可以向蔓儿说,也可以向陈淼说,陈家一定全力帮你。” 不用林枫说,陈倚天就主动避嫌。 这让林枫十分感慨,陈倚天对任何事的分寸当真是掌握的炉火纯青,一言一行只会让自己感激,而不会给自己任何头疼的感觉。 他忙起身,道:“家主好好休息,待此间事了,晚辈再好好登门拜访。” 陈倚天笑着点头,旋即不再耽搁,慢步离去。 在等待陈淼到来的间隙,萧蔓儿漂亮的剪水瞳看向林枫,笑吟吟道:“还没恭喜你成功沉船打捞,你今天打捞沉船创造奇迹的画面,我觉得此生都应不会忘记。”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不由有些恍惚。 虽然他是今天早上才将沉船打捞上岸的,可在那之后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事,得到了太多太多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线索,身上也背负太多的压力,以至于他都觉得打捞沉船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着萧蔓儿脸上那柔美的笑容,看着那双漂亮眸子里亮晶晶的奕奕神采,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似乎今天,唯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背负数百乃至数千条性命、背负查出四象阴谋、保卫长安的大理寺正,而是一个有着短暂安宁,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可以放松微笑的普通人。 他轻轻一笑,温声道:“谢谢。” 萧蔓儿笑道:“谢什么?怎么今天这么客气?” 林枫摇了摇头,身体向后靠拢,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长出一口气,声音极轻,宛若耳语:“谢谢你给我片刻安宁。” 今天有些累,这一章字数有些少,望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疑!陈倚天!那一夜的青楼秘事! 林枫的声音很轻,便有如微微春风吹拂而过,让萧蔓儿听到了声音,却又没有听清林枫在说什么。 她秀眸眨了眨,灿灿明眸看着林枫,好奇道:“什么?” 林枫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聪慧乐观的女子,林枫的心情就舒缓了许多,他笑说没什么,不愿将自己的烦心事让眼前女子的内心起着波澜。 萧蔓儿蕙质兰心,虽然看出林枫隐瞒了什么,但见林枫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她看着林枫桌边的糕点,笑道:“尝一尝,这里的糕点和长安的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林枫闻言,轻笑着点头,他拿起一块淡红色的糕点尝了尝,旋即点头笑道:“甜而不腻,口感顺滑,的确很不一般。” 萧蔓儿眉眼弯弯,道:“我吃过后,就猜到你肯定会喜欢,所以见你来了,我专门让人给你端上来的,伱若是喜欢……” 她双眼看着林枫,声音宛若微风吹动林枫耳廓,温温痒痒:“我可以偷偷将秘方学来……” 听着萧蔓儿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心思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大唐真的是古代这些朝代中,对女子最友好的朝代了。 唐律有明确规定,夫妻双方无论是成婚还是和离,都要获得女子同意,特别是离婚,并非单方面男子给一封休书完事。 并且唐朝也是少有的可以自由择偶的朝代,在唐朝,若是两情相悦,但父母因为门楣之类的原因反对,那么男女可以偷偷成婚,有夫妻之实,这种情况下,法律会承认这段婚姻关系,就算是双方父母也不能违背,当然,如果有一方尚未到达成婚年龄,或者是被强迫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种种,盛唐风气开放,女子可以大胆表露心中情意,而不用担心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林枫对萧蔓儿抛来的直球,笑着接住:“那你可要好好学,我的嘴可是很刁的。” 萧蔓儿见林枫给予回应,脸颊不由偷偷浮上一缕红霞。 林枫见萧蔓儿竟然有些害羞,不由哈哈一笑。 他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一边吃,一边笑道:“这个糕点也不错,不如再多学一份?” 萧蔓儿见林枫调笑自己,不由嗔怪的白了林枫一眼:“知足是福。” 林枫再度捧腹而笑,他担心萧蔓儿脸薄,没有再继续调笑萧蔓儿,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旋即闲聊道:“在陈府待的如何?可有人为难你?” 萧蔓儿摇着头,视线看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无人,缓缓道:“陈家还是要仰仗我萧家的,对我自然不敢怠慢。” 林枫闻言,便知萧蔓儿心如明镜,对这些人情世故的本质看的很清楚,他点了点头,又道:“刚刚陈家主对我有些过于热情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萧蔓儿笑吟吟看着林枫:“还不是因为你?” “我?” 萧蔓儿点头:“你不仅将陈家找不到的第八人给找了出来,还创造出了打捞沉船的奇迹,这让陈老家主对你很是刮目相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听你的传说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更大。” “所以,陈老家主这是故意向你表露好感呢,他是认为你以后一定能在朝廷上更进一步,想着先和你结交情分,总比以后你真的更进一步后,再与你结交的好。” 林枫听着萧蔓儿,不由想起自己刚破解东宫案后,那些官员将自己包围的画面。 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陈老家主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已然不重视这些了。” 萧蔓儿缓缓道:“即便他不重视这些,也要考虑陈家那三个在朝为官的人,也要考虑陈家以后的未来。” 萧家在隋朝时就是大族,不是因从龙之功才跃迁的阶层,所以萧蔓儿自小就耳濡目染,纵使心思不在这上面,可仍是对这些看的很清楚。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这般看来,接下来陈淼应该会很配合我。” 萧蔓儿闻言,却是道:“那可未必。” “什么?” 便听萧蔓儿意味深长道:“哪个家族都会出现几个奇葩纨绔。” 听着萧蔓儿这带着深意的话,林枫眸光不由闪了闪,他笑道:“巧了,我还就喜欢和特立独行的人交流,这种人往往十分有趣。” 萧蔓儿笑而不言。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道:“蔓儿,陈家玉佩找回来了,那个盗贼怎么样了?我没听说陈家将贼人送到衙门,他们怎么处置的盗贼?” 萧蔓儿明白林枫的意思,道:“放心吧,虽然陈老家主很愤怒,但在找回玉佩后,也只是命人打了二十板子,让其一段时间内下不了床而已,并未伤其性命。” “这么轻?” 林枫有些意外。 他不由回想起当日陈倚天的愤怒与眼中的冰冷,陈倚天原本是不想欠自己人情的,可为了找回玉佩,还是向自己提出了请求,以陈倚天的心机和沉稳,倘若不是真的怒到了骨子里,既然一开始不想求自己,就绝不会再找自己。 可他如此愤怒,却只是让人打了二十板子……这着实有些轻。 林枫问道:“偷盗者是什么身份?” 萧蔓儿道:“一个十四岁的书童。” “十四岁的书童?” 林枫眯了眯眼睛,古代的书童,往往都是欠了卖身契的,这种身份,在偷盗主家的东西被发现后,打死也不算多过分的事。 可陈倚天却轻拿轻放……林枫想了想,道:“可知他为何要偷盗玉佩?” 萧蔓儿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一些,这个书童名叫郑三通,与其姐姐在四年前一起卖身给陈家,陈家对他们都很照顾,没有让他们做太辛苦太累的活。” “一年前,郑三通从一个普通杂役,被选为了书童,还有了识字读书的机会,但他姐姐却在不久之后,因为一次意外坠崖身亡。” “可是郑三通却认为那不是意外,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认为是陈家杀的他姐姐,所以他心里一直怀有芥蒂,这一次看到陈家人那般疼爱小宝宝,内心想起他姐姐小时候对他的照顾,所以愤怒冲昏了脑海,便做出了偷盗玉佩的事,想着以后用玉佩伪装陈家人胡作非为,以打击陈家。”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眉毛挑了挑,道:“若是依靠一块玉佩就能打击到陈家,那陈家也就不会是临水县第一家族了,这个郑三通还是太想当然了……不过他都那般愤怒了,却还只是偷走了玉佩,没有伤及陈家孩子,看来,还是个有底线的人?” 萧蔓儿点了点头。 林枫指尖微微磕着桌子,道:“他为何会认为是陈家杀的他姐姐,而不是意外?总要有些原因吧?” 萧蔓儿看向林枫,道:“下人们议论时,正好被我听到了……他说他姐姐出事的前几天,曾经对他说过一些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爹娘的话,当时他觉得莫名其妙,并不理解,但随着他姐姐出事,他才意识到,他姐姐肯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才说出那些话的。” “而在陈府里,能让他姐姐哪怕察觉到有危险,也无力反抗的,只有陈家人。”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沉吟片刻,道:“你怎么想?” 萧蔓儿毫不犹豫,道:“不会是陈家所为。” “哦?”林枫意外道:“为何这样说?” 萧蔓儿缓缓道:“郑三通的姐姐已经卖身给陈家为奴为婢,生死其实就已经相当于给了陈家,陈家若真想杀害郑三通的姐姐,完全没必要制造什么坠崖意外,随便给他姐姐安排一个莫须有的错误,就足以杖毙。” 林枫点了点头,萧蔓儿说的没错,一个大家族要弄死一个奴婢,甚至连理由都可以不用编,更别说还制造什么坠崖意外了……陈家和郑三通姐姐的身份差距,和人与蚂蚁的差距没什么区别,没见谁捏死蚂蚁还要伪造成一场意外的。 但问题又来了,陈倚天对这个郑三通着实是太仁慈了,而且郑三通的姐姐在出事前,还和郑三通说过那些如同交代后事的话,这一切,都有些奇怪…… 林枫问道:“郑三通姐姐多大?” 萧蔓儿道:“比郑三通大三岁,死的时候十六岁。” 死的时候十六岁,若是活着,今年就是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子…… 忽然间,林枫眸光一动,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枫忙向萧蔓儿问道:“她坠崖后,尸首可曾被找到?” 萧蔓儿摇了摇头:“那悬崖很高,陈家去山脚时,已然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可他们在山脚仔细找过,却也只找到了一只鞋子,发现了一些血迹,但没有找到尸首,陈家怀疑是被野兽叼走了。” “她为何会坠落悬崖,坠落山崖时有多少人看到?”林枫又问。 萧蔓儿想了想,道:“我听说……好像是陈家的人在赶路,中途在悬崖旁的路上休息,其他人有人去一侧树林里如厕,有人闭目休憩,而就在那时,他们听到了一声惨叫……” “等他们听到声音前往悬崖边查看时,就发现那里只剩下一只鞋子,郑三通的姐姐已然不见踪影。” 林枫目光闪烁,追问道:“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人亲眼看到郑三通姐姐坠落悬崖?” 萧蔓儿不知道林枫为何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但还是点头:“没错……不过他们去山脚下查看时,发现了血迹和另一只鞋子,足以证明郑三通姐姐就是不小心意外坠崖了。” 果然!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内心波澜陡然惊起。 他大脑飞速转动,诸多想法于脑海中骤然升起,他忽然回忆起周家灭门案发生的一些事。 突然,林枫看向萧蔓儿,道:“蔓儿,接下来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秘密的,不惊动任何人,帮我打听出郑三通姐姐的长相、身体特征,看看是否有明显的,不同于其他人,可以直接辨认他姐姐身份的特征……还有,她这几年在陈家的任务是什么,陈家待她具体如何?”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她虽然不知道林枫为何要让她做这些,但毫无疑问……这很可能代表陈家有什么问题。 林枫见萧蔓儿花容微变,低声道:“我现在还是推测阶段,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所以陈家未必真的有什么问题……不过陈家毕竟和萧家牵连甚多,最好查的清楚些为好。”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迅速就调整了过来,点头道:“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想了想,又道:“若是在调查时,你察觉到了危险,或者察觉到有某种力量在阻挠你,那就立即放弃……并且迅速来找我,不要再留在陈家。” 萧蔓儿见林枫关心自己,目光柔柔的向林枫点头:“我的背后是萧家,陈家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轻易对我动手,不过我会听你的,我会让护卫时刻跟随保护我,若真的觉得危险,会立即离开,不会勉强自己,让你担心。” 林枫笑了笑,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林枫与萧蔓儿见状,两人对视一眼,对刚刚的话题不再交谈,目光同时向外看去。 这时,他们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着华服,腰悬玉佩,整个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吊儿郎当走进了正厅内。 “林寺正,我听下人说你要见我?” 陈淼一进入,就拱起双手,向林枫说道。 他行礼完全符合礼制,有板有眼,一看就是世家专门训练出来的,可就是给林枫一种轻佻的没正形的感觉。 怪不得陈淼一到安阳县,夏浩瀚就去青楼招待他,这好像天生的纨绔气质,只有青楼才能安放陈淼那无处不外泄的轻佻。 还有……陈倚天刚刚才说,他们这种大家族,不会如暴发户一样将玉佩露在外面,显摆自己的身份,结果……转眼间,陈淼的玉佩就挂在腰间,甚至还做了一个黄金做的的外框,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林枫这一刻,终于明白萧蔓儿刚刚对陈淼的评价了,果然够奇葩,没被陈倚天打死,的确是亲孙子……他温和点头:“没打扰陈公子休息吧?” 陈淼手腕一转,折扇顿时展开,在这充满寒意的深秋夜晚,潇洒的扇着纸扇,露出自以为倜傥的笑容:“不仅没有,我还要感谢林寺正呢,倘若不是林寺正将我救出来,我现在还得和那些无趣的家伙一起写深刻的检讨呢。” 竟然真的有傻子觉得秋冬时候玩扇子是风流倜傥……林枫疑惑道:“检讨?” 陈淼看向林枫,眼中带着一抹幽怨:“在见到林寺正你将沉船打捞上来后,爷爷就让我们每个人都写出为何不如你的文章,还专门要求必须深刻,不深刻连饭都不让我们吃……这不,我现在午饭晚饭都没吃呢。” 一边说着,陈淼视线一边瞄向林枫身旁桌子上的糕点水果。 林枫眼不由跳了一下,自己这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他露出温和笑容,推了推桌子上的盘子,道:“若陈公子不嫌弃我刚刚吃了几块,不如也吃点?” “多谢林寺正!”陈淼就等林枫这句话,完全没有推辞。 看着陈淼狼吞虎咽,林枫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萧蔓儿刚刚提起陈淼时的深意了。 他看向萧蔓儿,便见萧蔓儿正弯着眼眸掩嘴偷笑,林枫不由摇了摇头,他看着风卷残云的陈淼,道:“陈公子,你还记得夏浩瀚吗?” 正在狼吞虎咽的陈淼突然一顿,他嘴塞得满满的,意外看着林枫,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便有糕点碎末向外掉。 林枫忙道:“你先咽下去再说。” 陈淼迅速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然后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这才满意的发出了一声喟叹:“还是吃饱了舒坦啊。” 说完,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突然问起夏浩瀚了?” 林枫双眼从提起夏浩瀚后,就一直观察着陈淼的反应,见陈淼询问,林枫说道:“本官正在调查一些事,凑巧牵扯到了夏浩瀚的案子,所以便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陈淼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林枫道:“看来陈公子对夏浩瀚还很记忆深刻?” 陈淼折扇一展,难得露出一抹忧伤:“毕竟说好一起嫖……咳咳。” 他看了一眼萧蔓儿,连忙咳嗖一声,道:“毕竟说好一起逍遥到天亮,结果他却中途去了西天,而我逍遥的钱还是他垫付的,这经历恐怕其他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一次,我自然记忆深刻。” 别怀疑,这经历恐怕上下五千年还真的只有你遇到过……林枫点了点头,道:“说说当天的情况吧。” 陈淼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陈家和夏家有些私交,我和夏浩瀚很小就结识了,因为我们脾性相对,所以关系很好,每一年我们都会聚在一起潇洒。” “我记得那是六年前的夏天,天太热了,我也跟着燥热不止,可爷爷不许我们在临水县青楼厮混,怕我们坏了陈家的名声,所以我就想到了我的好兄弟。” 陈淼说起这些事来,丝毫不脸红,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继续道:“而我的好兄弟不愧最懂我,我一来,甚至都没说缘由呢,他就二话不说,先带我喝酒,喝的我头昏脑涨,以为要等到后一天才能和姑娘们相聚,结果喝完酒,他愣是没等我醒酒,见我走不动路,甚至直接把我背到了春满楼。” “到了春满楼后,立马给我安排了不少姑娘陪着,他则一个人坐在一旁喝酒,丝毫不和我抢姑娘们的风头……” 想到这里,陈淼不由感慨道:“真是好兄弟啊。” 萧蔓儿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找了个缘由便起身离开了。 林枫则认真听着陈淼的每一句话,任何一个字都不错漏,待陈淼说完,林枫道:“夏浩瀚性子如何?喜欢女色吗?” 陈淼一摆折扇,故作潇洒道:“我这么风流倜傥,他和我脾性相同,岂能差了?” 好,知道了……也是一个轻佻,喜欢女色的纨绔子弟。 林枫眸光微闪,道:“他和你一样喜欢女色,可案发当夜,他给你找了很多姑娘陪着,自己又出钱又出力,却独坐在一旁喝酒,不近女色……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这……”陈淼怔了一下,他皱眉想了想,道:“林寺正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难道他深知不如我风流倜傥,怕姑娘们不关注他,怕丢脸,所以干脆不和我争?” 你哪来的自信……林枫深吸一口气,对陈淼的反应也不意外。 普通人对线索不敏感,即便发现了什么,也未必会在意,所以这就需要经验丰富的刑狱人员进行引导。 看来,异常在那时就已经出现了……林枫看向陈淼,引导道:“你仔细回想一下,夏浩瀚与你见面后,情绪如何?是高兴?还是憋闷?是低落?还是愤懑?与你记忆中的样子,是否有不同?” 陈淼听着林枫的引导,大脑下意识按照林枫说的回忆了起来,片刻后,他皱眉道:“好像还真的有些和以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林枫问道。 陈淼道:“以前他和我见面,都会和我吹嘘,说他得到了什么赏赐,说春满楼又有什么新的姑娘被他拿下……可是那一次他见到我,却完全没提这些,整个人显得有些安静。” 林枫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道:“可知道他为何安静?他有没有与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陈淼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才摇头道:“他没和我说任何关于他的事,案发后我记得当地县衙也询问他家里,他家里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林枫引导道:“他和你喝了那么多酒,酒酣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没说过?你好好想一想,可以是抱怨,可以是愤怒,也可以是眉飞色舞的向你表达他遇到了什么好事。” “这……” 陈淼在林枫引导下,不断去回想着当年的事,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道:“事情毕竟发生了六年了,很多话我也不记得了,但经你这么提醒,我确实想起,他和我喝的都有些醉时,向我很不甘的说过一句话。” “什么?”林枫身体前倾,忙问道。 沉默看向林枫,道:“他说……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 林枫脑海迅速思索这句话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他说道:“他指的是谁?” 陈淼摇头:“不知道,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出去上茅房吐去了,再回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些,我当时也昏昏沉沉的,对这句话都没在意,若不是林寺正你提醒我,我根本想不起这些。” 看来只能等到了安阳县后,才能具体调查夏浩瀚究竟对谁不甘嫉妒了……林枫微微点头,道:“继续吧,你们到了青楼后,又做了什么。” 陈淼说道:“就青楼那些事呗,天色渐黑,我们便各自选了个姑娘进入房间,之后第二天我从房间出来后,见他没在外面等我,还以为他仍旧在姑娘的被窝里呢,所以我就多等了一会儿。” “而太阳都日上三竿了,其他客人都走了,他仍没出来,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去询问,这才得知昨夜我和他进入房间不久后,人家姑娘沐浴都没结束,他就离开了。” 陈淼收起折扇,看向林枫,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出现了意外,我还以为他抛下我了,所以我怒冲冲去夏府,想着找他算账,说好一起逍遥到天亮的,他怎么能弃兄弟而去。” “可结果,我到了夏府后,才被告知他根本就没回去,而正当我疑惑,不知道他究竟去哪了时,衙门突然来人,说他死了……” “后面的事,林寺正应该都知道了吧?” 林枫点了点头。 他脑海不断回想着陈淼的话,对陈淼所说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去思考,去辨别。 虽然陈淼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说这些话时,神色没有任何躲闪,动作一如既往的骚包,并无说谎的迹象。 林枫沉思片刻,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的房间?” “亥时左右吧。” 亥时左右……而案发时间是亥时到丑时之间,的确是刚进房间不久就离开了…… 林枫说道:“你们是一起去的,按理说他若有事离开,定然得通知你,这才合乎礼仪,可他却没有这样做……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什么情况下,会连告诉你一声都不会,就突然离开?” “这……”陈淼想了好一会儿,仍是摇头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毕竟若是我的话,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敲个门喊一声再跑。” 林枫道:“敲个门……你们距离很近?” “我们的房间就是挨着的,这是我们习惯的较量,要比谁的姑娘喊声更大……呵!”陈淼向林枫挑眉,下巴高高抬起,道:“每次我都赢。” “……” 林枫眼皮跳了一下,心道你们没被自己家族长辈打死,真是命大。 他说道:“所以,哪怕他在他的房间里喊一声,你也会听到?” “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是卷宗里所没有的内容。 而这代表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两人房间比较远,遇到了突发事情,夏浩瀚来不及告诉陈淼还能说得通,可现在是两人房间就挨着,夏浩瀚随便一嗓子,陈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就算再着急的事,夏浩瀚也来得及通知陈淼。 但他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否说明,夏浩瀚出去要做的事,是不希望任何人,包括陈淼这个能一起嫖的好兄弟,也不能知道的…… 究竟是什么事呢? 已经进入了姑娘房间,姑娘都沐浴了,却在这时离开……应该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临时改变了夜宿青楼的计划。 那会是什么事? 还要背着好兄弟。 林枫想了想,道:“在你们进入房间后,可有人来找过夏浩瀚?” 陈淼摇头:“不知道……不过衙门问过沐浴的姑娘,姑娘并未听到有人敲门,也没听到他和任何人说过话。” “哦对了。”陈淼向林枫解释道:“姑娘的房间由屏风隔着,姑娘会在屏风的那一头沐浴,我们这些正人君子就在屏风的这一头目不斜视的喝茶。” 好一个正人君子,好一个目不斜视……林枫指尖轻磕桌面,大脑不断分析着案情。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能够确定的是死者夏浩瀚,当日情绪不对,应对某个人存在不甘与嫉妒的想法,陈淼去找他,为了发泄心中愤懑,与陈淼先是痛饮,又去青楼。 但到了青楼后,却在一开始远离姑娘……以陈淼的说法,夏浩瀚不是洁身自好的人,远离姑娘可能与当日的异常情绪有关……但不甘与嫉妒某个人,为何会导致远离青楼女子呢? 难道……他嫉妒与不甘的对象,是因洁身自好将他比过去的?这一点暂时存疑。 后来选好姑娘进入房间,却在不久后,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主意,突然离开,且故意瞒着陈淼……但偏偏同一个房间的姑娘没听到敲门声,也没听到交谈声……这代表不是有人来找的夏浩瀚。 那夏浩瀚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的? 酒精的作用下越想越憋屈,心中的愤懑到了极点,所以才出去的……可若是这样,那他的出去,恐怕是不抱什么好的心思。 还是说,在他等待姑娘沐浴的时间里,发生了某件他必须出去的事……可没有人来叫他…… 林枫有如剥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剖析着案情。 他的两种想法,直接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方向与结果。 若夏浩瀚是受不了憋屈离开的,他故意避开陈淼,恐怕是抱着报复的心态,那他最后被杀,很可能是被反杀了。 可若是被引出的,那就是被人有预谋的算计杀害。 必须要先确定夏浩淼离去的理由,否则方向一旦错了,就真的没法在一两天之内破案了。 而想要知道这些,必须得亲临现场才行,只靠卷宗和他人讲述,仍可能会有缺漏的线索。 思于此,他直接看向陈淼,道:“想彻底逃脱写深刻的检讨的命运吗?” 陈淼一愣。 林枫道:“跟我去安阳县。”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未曾设想过的推理思路!孙伏伽的震动! 安阳县虽为相州所属,但相州与慈州本就挨着,地理距离并不算远,所以连夜行马,一夜不休,第二天安阳县刚开城门,林枫等人也便抵达了。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们已经到了安阳县城了,接下来去哪?” 睡梦中的林枫被赵十五的声音唤醒,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略微反应了一下,便迅速转为清醒。 查案是一件极耗脑力的事,只有足够清醒的大脑,才能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对细节做出更细致的观察,所以为了让自己以最佳状态查案,林枫也是抓紧每一刻钟来休息。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被巅的都要错位的筋骨,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的安阳县城城门已然洞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如织,比起临水县,安阳县明显要更加的热闹。 一旁也刚刚转醒的杜构看到这一幕,不由叹息道:“临水县作为航船中转之地,往日也如安阳县一样热闹,可随着四象组织杀人灭口,伪造水鬼杀人,使得原本热闹的漳河被传为了鬼河,繁荣的临水县也变得十分清冷。” 正在偷偷揉肩的孙伏伽闻言,凝重道:“四象组织不过杀了一些曾经为其效力的人,便差点毁了一城之繁荣,若真的让其在长安城的计划得逞,恐怕今日之临水县,会变成明日之大唐。” 杜构心神一凛,初醒的倦意迅速被这句话惊走,他说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林枫听着两人的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既然目标已经明确——查案,找出真凶。那他就不会再去考虑四象组织的阴谋,集中精力做好眼前事,避免不必要的精神内耗。 时间本就紧迫,若再被其他事牵制精力,无法专心致志,那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派人去县衙通知县令我们的到来,让县令安排人手配合我们查案。” 林枫冷静发出命令:“我们直接前往夏家,了解死者的具体情况。” 时间紧迫,林枫不准备去县衙和县令寒暄,直接开始查案。 赵十五一听,自然不会迟疑,直接道:“明白。” 说着,就有护卫向县衙方向行去,而他们则调转方向,在被林枫拐来的陈淼的指引下,向着夏府快速赶去。 赶路间隙,林枫向陈淼道:“夏家和你陈家相比,势力如何?” 陈淼下意识就要展开折扇表现一下自己的骚包,可见马车内的三个大佬都在严肃的看着自己,他缩了下脖子,默默将折扇合拢,道:“夏家的总体势力比不上我陈家,虽然也有人在朝为官,但最高者也就是一个刺史,并无在长安城为官者,不过在安阳县,还是威望地位极高的,整个安阳县没有其他家族能与之比拟。” 没有在长安为官者,代表游离在权力中枢外,但有担任刺史的族人,在地方上还是有些声势,可与有着随大唐从龙立功经历的陈家比,还是差了很多。 看来夏家与陈家关系的确不错,否则陈淼这个浪荡的奇葩纨绔,也绝不会说的如此含蓄。 林枫点了点头,对夏家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就能知道接下来该用何种态度和方式,能有最高的效率来进行查案了。 “夏家在安阳县一家独大,没有能与之争锋的其他家族……既如此,身为夏家的嫡系子孙,还有什么人能让夏浩瀚不甘甚至嫉妒痛恨的?” 林枫指尖轻轻在腿上点着,脑海不断思索着这个让夏浩瀚不甘的人,无论夏浩瀚究竟是因什么理由离开的青楼,但他最后被杀,绝对与这个让其不甘的人有关。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也是夏家人?或者,官府的人? 林枫眼眸眯起,在安阳县,似乎也只有同为夏家人的其他人,以及官府的人,能压住夏浩瀚了。 会是他们吗? 正思索间,马车停了下来。 “义父,我们到了。”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话,直接下了马车。 只见眼前是一座红墙绿瓦、门楣高大的宅院。 院门前是两座石狮子,门上钉着银钉,纵使人来人往风尘不断,大门仍是被擦拭的十分干净,从细节窥全貌,这夏家的规矩和对自身形象的在意,应比陈家还要重。 林枫收回视线,道:“十五,叫门。” 赵十五一听,当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敲响了门。 没多久,门内传出了声音:“别敲了,我们刚擦好的门,别给我们敲脏了。“ 随着声音响起,门被打开。 然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 男子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看了一眼,见到身着官袍的林枫等人后,当即愣了一下。 夏家毕竟有人在朝为官,所以府里下人还是能看懂一些官袍的,而且大唐官袍是以颜色区分品级的,哪怕不认识图案,可只看颜色,就能知道大概是几品官。 此刻一眼看出林枫和孙伏伽的品级都在五品之上,开门的男子当即大惊,他连忙行礼,道:“小人夏府管家,不知诸位高官所为何事?” 林枫上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以清冷的口吻道:“本官大理寺正林枫,与莱国公和刑部孙郎中今日叨扰夏府,是为了调查六年前夏浩瀚被杀一案,你速速通知夏家家主,让其来见本官。” 林枫今天不准备走亲民路线,那需要花费不少口舌,现在一切以效率优先,官府命人配合,无需任何废话,就是最高的效率。 管家听到林枫的话,内心简直一惊盖过一惊。 为六年前的案子而来,而且还是两个五品的高官,以及当朝国公……他腿都要软了,连忙道:“林寺正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家主。” 说完,他根本不敢耽搁,疾步离去。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林枫心中暗暗点头,夏家比陈家果然在权势和档次上低了不少,自己去陈家时,陈家下人可没有这么惊慌。 没过多久,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宅内传出。 林枫等人看去,便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同样身着华服的人,快步走来。 他一到林枫三人面前,就忙行礼:“夏家家主夏寻功见过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 林枫打量着夏寻功,夏寻功面庞方正,神色沉稳,行礼一丝不苟,有着大家族特有的气质,不过他虽然年龄只有四十余岁,可头发却明显有着银丝,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不少。 “夏家主不必多礼。” 林枫神色温和道:“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些事情,正好查到了六年前的夏浩瀚被杀一案,抱着遇案必查的原则,前来贵府了解情况,还望贵府能给予配合,帮助我们查清真相,找出真凶,为令郎报仇。” 林枫话音刚落,就能看到眼前华发早生的夏家家主,原本沉稳的眼眸不由投射出一抹激动神情,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那下意识紧握的拳头,眼眸的亮意,仍能让林枫清晰的感受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话,有多激动多振奋。 林枫心中若有所思,便见夏寻功忽然躬身行礼,声音坚定,并充满着绝望多年忽然有了希望的激动,道:“林寺正但有需求,夏家必全力以赴,只求林寺正能找出真凶,为我儿报仇!” 林枫三人没想到夏寻功反应如此激烈,但一想起赵德顺对赵明路,傅阳对傅雪的厚重父爱,林枫便明白过来,看来即便六年过去了,可时间能让沧海变桑田,却仍没有抚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痕,没有让夏寻功放弃寻找其子被杀的真相。 他看向夏寻功的神色变得更加温和,直接上前一步,扶起夏寻功,道:“夏家主不必这般,查明真相,本就是我大理寺与刑部之责,本官既然亲自来你府上,自是会竭尽全力。” 夏寻功重重点头:“夏家一定全力配合林寺正调查。” 林枫微微颔首,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夏浩瀚的房间可还留存?” 夏寻功忙道:“仍旧保留当年的样子,他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无法接受他的离去……所以,我一直保留着他的房间,每天过去转转,看着他的房间,过去的记忆回荡在脑海,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听着夏寻功的话,饶是陈淼这个奇葩纨绔,此刻都不由叹息一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林枫见房间仍旧保留,心中松了一口气,房间还在,那么便很可能留存夏浩瀚当日异常的线索,这是最好的情况,他当即道:“劳烦带我们去令郎房间瞧一瞧。” 夏寻功见林枫直接就要查案,他连忙道:“林寺正这边请……” 说着,他便在前面带路。 林枫等人陆续进入了夏府内。 一进入夏府,林枫就被夏府的干净整洁惊艳到了,夏府的干净整洁到了什么程度……地面上的石板,甚至都反射着阳光的光芒,整个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乱摆乱放的东西,饶是树木,都是左右对称,这里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音。 同时路上遇到的下人,每个人都穿戴整齐,衣衫干净,见到林枫他们,无论有多忙,都会立即停下脚步,十分认真恭敬的行礼,等林枫他们走远了,才会疾步离开,可即便再着急,也不会不雅的跑起来。 看到这些,林枫心中已然明白,夏家大门的整洁光亮看来不是偶然,这夏家的规矩果真很多很严格。 林枫沉吟片刻,道:“不知夏家主对子嗣要求是否严格?” 夏寻功没想到林枫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仍是毫不迟疑道:“严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夏家不比其他大族底蕴深厚,仍需一辈辈的努力才能壮大门楣,所以我对所有子嗣,无论嫡系旁系,都要求严格。” 林枫点了点头,又道:“那夏浩瀚出事的那段时间,夏家主可曾察觉到夏浩瀚是否有什么异常?” “异常?” 夏寻功眉头蹙起,沉思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一切正常,早上我还对他的读书成果进行考校,后来若不是陈淼来寻犬子,犬子连出门的机会都不会有,我每天都给他安排规定的课业,不完成是不允许出门的。” 要求如此严格?那您是否知道您的儿子和陈淼在青楼的比试内容呢? 林枫眯了眯眼睛,怎么夏寻功对夏浩瀚的评价,似乎和陈淼说的有些不同? 林枫道:“若让伱对夏浩瀚给一个公正的评价,你会如何去评?” 夏寻功眼中不由浮现一抹悲痛,他说道:“犬子为人孝顺,用功好学,严于律己,我夏家规矩多,其他子嗣在不懂事时多有抱怨,可唯独他恪守己身,十分懂事。” 听着夏寻功的话,林枫不由瞥了一眼陈淼,暗道这和陈淼说的那个好色的纨绔子,真的是同一个人? 究竟是夏寻功对痛失的爱子主观色彩太浓厚了,还是夏浩瀚太会隐藏了?亦或者陈淼这奇葩家伙在忽悠自己? 正思考间,夏寻功的声音响起:“前面就是犬子生前居住的地方。”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去。 便见眼前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用篱笆围着,有着浓厚的个人地盘的感觉。 院子里有一个小湖泊,上面有假山凉亭,十分漂亮。 在后方,则是一排房子,这些房子瓦片已经因风吹日晒而褪色,可门窗却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光,干净的不行,看来哪怕夏浩瀚不在了,夏家也都每天打扫。 林枫看着这个院子,道:“你们夏府每个子嗣,都有自己专属的院子吗?” 夏寻功摇头:“只有大郎才有。” “因为他是嫡长子?”林枫问道。 夏寻功摇头,道:“因为他足够优异,各方面表现都远超其他人,所以在他十七岁生辰时,我既是奖励他,也为了激励其他子嗣,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一个安静的院子来读书,我就让人为他准备了这个院子。” “那院子里的假山湖泊也是你让人弄的?”林枫询问。 “这倒不是,我只是将院子给了他,至于如何摆弄,全是他自己安排的,我不会事事都管束着他,会给他一定的决断权。” “他的院子,其他人能随意进入吗?” “当然不能。”夏寻功说道:“他索要院子就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书,岂能让人再打扰他?” 林枫缓缓道:“也就是说,只有他的许可,其他人才能进入,是吧?” 夏寻功点头。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中思索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夏浩瀚专门索要一个属于他的院子,且完全能隔绝其他人随意进入的个人地盘,真的只是为了读书? 以夏寻功所说的懂事上进的儿子,的确有这种可能,但若以陈淼所说的臭味相投的夏浩瀚,那可就未必了。 所以,同一个人,却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评价,原因是什么?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进入院子,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夏寻功将门推开,介绍道:“这是犬子的卧室。” 林枫走了进去,便见夏浩瀚的卧室很宽敞,和其他的大户人家一样,分外室和内室两个部分,外室是用来休息或者招待客人的地方,内室则是放置床榻的睡觉之处。 跨门而入,进入外室,林枫环顾四周,发现这外室的装修着实是朴素。 墙壁上没有常见的字画,空荡荡的,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摆放在中间,上面放着水杯水壶,一些雕花的朱漆柜子靠着墙壁摆放……除了家具比较贵重外,没有任何的特色。 他又走过内室的门,进入内室,视线环顾一圈,也都是寻常的衣架、梳妆台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要说唯一可能有些值得说道的,就是那张四个人躺着都不会觉得拥挤的超级大床。 “有意思……其他地方平平无奇,唯独床榻大的惊人,这是否说明夏浩瀚只对睡觉在意?”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给陈淼使了个眼色。 陈淼虽然吊儿郎当,可身为世家子,还是懂眼色的,他连忙屁颠跑了过来:“林寺正,有什么吩咐?” 林枫又给一旁的孙伏伽使了个眼色,默契的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找了个理由,将夏寻功叫了出去。 林枫看着眼前这张大床,这才缓缓道:“刚刚夏家主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何他与你对夏浩瀚的评价如此不同?” “这……” 陈淼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不解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刚刚我都差点想问夏伯伯是不是说错人了。” 林枫眸光微闪,道:“也就是说,你确定你对夏浩瀚的评价没有错,你熟悉的夏浩瀚,就是与你脾性相同,喜欢去青楼,喜欢女色,喜欢饮酒作乐的夏浩瀚?” 陈淼咳嗽了一声,道:“那叫风流倜傥,有魏晋遗风。” 魏晋遗风,你们不会还嗑了药了吧? 林枫深深看了陈淼一眼,看的陈淼有些心虚,道:“林寺正,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们有没有服用过五石散?”林枫开门见山。 陈淼忙摇头:“当然没有,五石散那不是好东西,会让人神智错乱,爷爷严令我们碰这些东西。” “夏浩瀚呢?”林枫又问。 陈淼皱眉道:“应该也不会吧……夏家规矩比我们陈家还多,虽然夏兄与我都放荡不羁,但我们还是知道底线的……更别说我们都清楚五石散的害处,夏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五石散荼毒?” 没有服用过五石散,那应该能排除当夜离开青楼,是因五石散导致的神智出现问题的可能……林枫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指着眼前的大床,道:“你对这张大床有什么看法?” 陈淼挠了挠脑袋,道:“没想到他在青楼的比拼中不如我,可在家里却如此勇猛。” 林枫:“?” 陈淼刷的一下,折扇一展,他将折扇挡在脸前,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嘿嘿笑道:“林寺正,你该不会还没和女子同床共枕过吧?” 我就查个案,至于如此扎心吗……林枫深深看着这个床,道:“你是说……这是夏浩瀚为了与女子同床共枕所设?” “应该还不止一个。” 陈淼浪荡的笑道:“一个的话,可用不到这么大的床……” 生怕林枫这个单身狗不懂,陈淼还专门解释道:“我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保证。” 林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给眼前这个炫耀的家伙一拳的冲动,沉思片刻,道:“夏浩瀚有妻妾?” 陈淼点头:“三个妾,暂时无妻。” 古人娶妻纳妾,并没有先后顺序,完全可以先纳妾再娶妻,毕竟妾室的重要性不高,可以有很多个,可正妻只能有一个,而对夏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娶妻必讲门当户对,还要考虑妻家对夫家的帮衬作用,因此娶妻对接班人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且繁琐的事,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不过,夏浩瀚虽没有正妻,可家里足有三个妾室,还去青楼厮混……以夏家在安阳县的势力,夏寻功不可能不知晓夏浩瀚去青楼的事,可即便如此,夏寻功还对夏浩瀚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为何会这样? 难道仅仅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他不忍说已经去世的儿子的坏话?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飞速转动,脑海中回忆起自己来到夏家后,所见到的整洁整齐过分的庭院,以及那森严的规矩,和夏寻功这个人给自己的感受…… 一种推测,缓缓浮上心头。 他忽然转身来到外室,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夏浩瀚房间里的那张巨大床榻,是一开始夏浩瀚搬到这里就有的,还是后来打造的?” 夏寻功对夏浩瀚的事明显熟记于心,他毫不迟疑道:“一开始就是普通的双人床榻。” “那何时换成了这个床榻?”林枫问道。 夏寻功道:“大郎出事前两个月左右。” “出事前两个月……” 林枫记住了这个时间,道:“夏家主可知道为何他会突然改换这个床榻?” 夏寻功摇头,叹息道:“我刚刚说过,我对大郎的事不会什么都管束,只是换一张床榻的事,他没必要向我禀报……所以我起初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还是大郎出事后,我来他的房间才发现床榻换了的,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神情难掩悲伤:“大郎已经离我而去,我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微微颔首,他想了想,道:“不知夏浩瀚在两个月前,可曾遇到过特殊的事?或者他在两个月前,可曾有过不同往常的情况?” “这……” 夏寻功皱了皱眉,他说道:“林寺正且让我先想想,我没想过大郎的案子还与两个月前的事有关,我需要点时间回忆。” 林枫点头道:“夏家主不必着急,慢慢想。” 在夏寻功思考的间隙,林枫又将陈淼叫到一旁,道:“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你帮我去找夏浩瀚的妻妾打听一下。” “什么事?”陈淼好奇问道。 林枫咳嗖了一声,道:“问问她们……在夏浩瀚打造那个大床后,床笫之事和之前是否有区别,对她们的态度是否有差异,打造大床之前,夏浩瀚可曾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陈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道:“林寺正……虽然我放荡不羁,可你觉得我询问人家遗孀的床笫之事,合适吗?” 林枫温和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难道你要告诉我你能力很差?还是说你根本不想为你兄弟查明真相?” 陈淼这样自恋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此刻一听,他当即涨红着脸道:“林寺正休要小瞧我,我这就想办法帮林寺正问出来!” 说完,陈淼直接大步转身离去。 看着陈淼离去的背影,林枫不由松了口气,他在考虑以后查案是否要带个女子陪同,否则一些专门对女子的问询,他们这些大男人还真的不合适开口。 目送陈淼离开后,林枫重新返回内室。 看着那张足以容纳四人的床榻,他目光深邃,眸中若有所思。 “林寺正。” 而就在这时,夏寻功的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 林枫闻言,忙转身看向夏寻功。 就听夏寻功说道:“在大郎出事的两个多月前,他曾去过一次潞州。” “潞州?” 林枫脑海中迅速浮现潞州的地理位置,潞州位于相州的西侧不到三百里的距离,不过因为中间隔着太行山,即便只有两百多里的距离,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抵达的。 从相州出发到潞州,一个来回……以他目前仅剩的时间来看,绝对不够。 他问道:“不知他去潞州所为何事?” 夏寻功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夏家控制着一些商人,其中有一些生意要在潞州开辟商路,需要我们夏家出人去判断一下是否值得花费人力物力财力经营潞州的商路,所以我便让大郎去看看,也算锻炼他。” 林枫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商人属末流,夏家作为安阳县的大族,自然不能自降身份去经营商业。 但大族人口多,这么多张嘴,总是要吃饭的,所以他们会控制一些商人,利用他们去赚取钱财,维持开销。 “然后呢?”林枫道:“潞州之行顺利吗?” 夏寻功点头:“很顺利,大郎认为潞州人口多,很繁荣,适合开辟商路,甚至他还向我保证,说潞州的生意会盖过我们在相州的生意。” “哦?” 林枫眉毛一挑,意外道:“你们夏家的主要势力范围就在相州,结果他却说潞州的生意会盖过相州,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信心?结果又如何?” 夏寻功叹息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大郎为何有如此信心,但结果……大郎错了,潞州的大族数量比相州还多,因此竞争十分激烈,我们外来的,刚进去就被排挤,最后我不得不选择放弃潞州。” “夏浩瀚是亲自去过潞州的,潞州的情况绝对要比夏寻功清楚,可他回来后却说在潞州的生意会比相州还火爆……这里面,一定有夏寻功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 “而最后夏家却又被迫退出潞州,这是否证明让夏浩瀚自信的原因,随着他的死去,消失了……而这,和夏浩瀚的死,是否有关?” 林枫想了想,道:“夏家主,不知当年跟随夏浩瀚赶赴相州的商人,有人在安阳县吗?我想见见他们。” 夏浩瀚蹙眉想了一会儿,旋即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人仍在安阳县经营生意,其他人则被外派到其他地方了,我这就让人将其叫来。” 林枫点头:“多谢。” 夏浩瀚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一旁的管家,让其叫人。 随着管家的离去,林枫沉吟了一下,说道:“夏家主,我这有一枚玉佩,不知你是否见过。”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将从沉船里获得的玉佩交给了夏浩瀚。 夏浩瀚接过玉佩,仔细翻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未曾见过,这应该是某个大族的家传玉佩,相州没有陈姓大族。” 非是相州的大族……林枫心中沉思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向夏寻功问道:“不知夏兄这些年,是否经常离开安阳县?” 夏寻功摇头,道:“大郎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而且贞观元年之前,天下仍旧战火不断,不是太安稳,所以我没怎么让他乱走过,他去潞州,还是陛下登基,天下真正稳固,第一次独自出门做事。” “第一次出门……只去过潞州。” 林枫目光剧烈闪烁,原本想不通的一些疑云,此刻已然悄然散去。 “玉佩非相州之人所有,可神秘人第一个目标却是在相州的夏浩瀚,以夏浩瀚离去的方式来看,定是有所预谋,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有过交集,不可能是随机杀人……” “而夏浩瀚平常一直在相州,只在案发前两个月去过一次潞州,在从潞州归来后,就突然更换了容纳四人的床榻,以陈淼所言,是为女色,但两个月后,却在被杀前向陈淼说过不甘的话,并且在青楼表现出不近女色的反常举动,再加上他之前对潞州的生意信心满满,死后夏家生意又完全失败……这前后的矛盾,巨大的差异,只能证明一件事……” 林枫嘴角勾起,夏浩瀚被杀案原本毫无头绪且混杂的线条,在此刻终于被他捋出了头绪。 “夏浩瀚被杀的原因,就在潞州!” “他与神秘人的交集,也在潞州!” 而就在这时,孙伏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看向林枫,道:“子德,潞州!他只去过潞州!而且前后异常明显……” 林枫见孙伏伽的表情,就知孙伏伽也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关键之处。 他笑着点头:“没错,就在潞州!” 孙伏伽道:“那太好了,等夏家商人到来后,也许我们就能通过夏浩瀚在潞州的行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笑着颔首,同时眸中闪烁着精芒,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还有另一条路,可以不用等待,直接去做。” “什么?”孙伏伽一怔。 就听林枫缓缓道:“夏浩瀚与神秘人的交集在潞州,可他的死,却是在安阳县,孙郎中,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蹙眉还在深思,林枫为了不耽搁时间,便说道:“说明啊……神秘人一定在那两个月的时间内,从潞州来到了安阳县。” “而通过玉佩可知,他不是相州的人。” “所以,他从外地来到安阳县,一定要登记过所(唐朝路引),而这些过所,是需要县衙登记检查的,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孙伏伽,深邃的眸子里,充满着熠熠之光:“衙门一定有记录,若我们能从衙门那里,查到案发前两个月内,从其他地方前往安阳县的过所记录,而从记录里,查到陈姓的,且还是大族的人……” “那这个人,不出意外……” 孙伏伽内心猛的一跳,双眼顿时瞪大的看着林枫,整个人都难掩激动和兴奋。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激动神情,轻轻一笑,缓缓道:“他,就是神秘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终于找到你了!神秘人! 听着林枫的话,饶是沉稳的孙伏伽,这一刻都不由下意识激动的挥了下拳头。 他双眼看向林枫,振奋道:“倘若真的能就此查出神秘人的身份,那就太好了,我们迅速就能揪出他来!” 林枫笑了笑,道:“事不宜迟,既然被我们找到了这条路,需抓紧时间去验证。” 孙伏伽毫无任何迟疑,道:“我这就吩咐人……不,事关重大,我亲自去县衙调查。” 林枫想了想,孙伏伽前去,确实比寻常侍卫更稳妥,也能避免县衙官员偷懒松懈耽误时间,他点头道:“好,那此事就交给孙郎中了。” 孙伏伽重重点头:“县衙的事交给我,你继续调查,我们分头行动,避免一边遇到问题,而导致整体的停滞。” 林枫点头:“放心吧,对这个案子,我这里已有一些思绪了。” 孙伏伽闻言,便知林枫心中有谱,他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这一次的查案,和以往不同,因为他提前掌握了神秘人的玉佩,对神秘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连姓氏都知晓,所以在难度上就要比以往查案简单一些。 不过因为他时间紧迫,又增加了一些难度。 否则若不限制时间,林枫足以轻松解决这个案子,而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压力巨大。 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只有床榻特殊的房间,林枫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夏寻功说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书房在哪里?” 夏寻功迅速明白林枫要去书房调查,他忙道:“就在隔壁。” 随着夏寻功将房门拉开,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映入眼帘。 与卧室的平平无奇一样,书房的装修装饰,也很普通。 几个书架依次排列,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 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置着一张梨花木桌子,桌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给人一种厚重感,让人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而除此之外,和寻常人家的书房没有明显的区别。 林枫视线环顾房间,只见墙壁上仍是空白,没有任何名师字画,他好奇道:“夏家主,令郎就没有喜欢的书画大家吗?” 夏寻功道:“大郎对王羲之的字较为推崇,平日里临摹的,都是王羲之的字帖。” “既如此……” 林枫看向墙壁,道:“为何令郎的书房里,不见任何悬挂的字画?” “这个啊……”夏寻功哪怕时隔多年,仍旧能随口说出:“大郎认为读书就如同高僧的苦修,要在宁静朴素的环境中进行修心,如此方能有所成,这般克己复礼,严守规矩,十分符合我夏家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所以说,他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好的继承人。” 林枫微微颔首,在夏家这种大家族里,身为嫡长子,书房能和寻常人家一样,的确能称得上朴素二字了。 来到书架前,林枫随手取出一本书,看着干净的书面,林枫心中明白,这书房看来夏家人也是天天打扫,让其哪怕时隔六年没有主人,也没有被半点尘埃覆盖。 他随手将书翻开,便见书里有着十分规整的字写在每页的最下方,有如读书笔记一般,在记录着自己读书的心得。 看到这些,林枫眯了眯眼睛,越发在心底确定自己对夏浩瀚真正性子的判断。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夏浩瀚所写的读书心得,旋即将其合上,放了回去。 林枫走过书架,来到桌子后,坐了下去。 他看着桌子上整齐摆放在左侧的几本书,以及整齐叠放在眼前的纸张,道:“夏家主,这是?” 夏寻功看着桌子上的书本纸张,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追忆,道:“这都是大郎在出事当天看的书,写的字,我一直不忍让人去动,看着这些书,这些字……我便会觉得,时光好像未曾走过,仍旧停在那一天,有时坐在这里,我甚至有时会恍惚的认为大郎其实没有被残忍的杀害,他会如往常一样,推门而入,继续大声诵书。” 听着夏寻功的话,林枫点了点头,夏寻功果真是如赵德顺一样的父亲,从夏家的大门、院落的地砖都能反光就能看出,夏寻功一定有强迫症,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规矩范畴了……可即便如此,面对夏浩瀚桌子上这未收整的书本纸张,仍能忍住六年不让人去收起整理,足以看出他对夏浩瀚的感情了。 林枫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本书是《诗经》。 他刚要将《诗经》翻开,便见这本书竟是自动翻动,并且最终停在了一页上。 看着书页里夹着的金箔,林枫眉毛一挑:“书签?” 还是黄金书签?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黄金书签上,闪的刺目,这让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大族就是大族,即便朴素……也是用金箔当书签的朴素。 “这一页夹着书签,是夏浩瀚正好看到这里?还是说,他着重看着这一页?”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将书签拿起,视线向书上看去。 而就在这时…… “这是?” 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看着这一页的内容,忽然抬起头向杜构道:“莱国公,你来看看。” 杜构正在一旁检查书架,听到林枫的话,连忙将书塞回,快步走了过来。 “子德,怎么了?” 刚说着,就见林枫将书举起,置于其面前。 杜构视线正好看到了这一页的内容。 他先是不解,可当他看清楚这一页的内容后,双眼倏地瞪大,脸色陡然一变:“这……” 他连忙看向林枫:“难道他也见过玉佩?” 林枫眯着眼睛,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再度看着书页上的内容。 只见这一页上,乃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诗的名字是《邶风·燕燕》。 这首诗很有名,是历史上可查的第一首送别诗。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林枫和杜构为之变色。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这首诗里,有这样几句诗“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没错,神秘人的玉佩上,那“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就是来源于这首诗! 而现在,夏浩瀚临死前所看的书里,夹着书签,随手就能翻到的那一页上,正好就有玉佩上的这首诗……这,意味着什么? 杜构看向林枫:“会不会是他刚好读到这一页?” 林枫将书页向后翻去,道:“后面都有读书心得,要么是复读此书正好重读到这一页,要么就是专门进行的标记……而这枚玉佩的主人正好杀了他,莱国公,你觉得会是哪种?”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会有那么巧的事,看来的确是专门标记的。” 林枫抬起手指,指着书页的最下方,道:“莱国公,伱看这里,这有一句诗,看墨迹的颜色,应该是后来写的,与原本的读书笔记有不同之处。”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忙看去。 只见在书页最下方,一个十分狭窄的区域,写着这样一句诗:“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 他看到这一句诗,先是微微一怔,可忽然间,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诧异和意外之色。 林枫将杜构的反应收归眼底,道:“莱国公识得这句诗吗?” 在他读书生涯背过的诗里,并未见过这首诗,所以林枫不确定这是夏浩瀚原创的,还是有出处。 杜构眉头微蹙,道:“这是南朝乐府诗,诗名《子夜歌》,说的是男女幽会的事情。” 男女幽会…… 林枫脑海中陡然闪过一抹闪电,仿佛刹那间,蒙在眼前最浓的乌云,便瞬间散开! 他快速说道:“这首诗是后写的,且与他之前所写的读书心得完全不同,而诗经里的这首诗,写的是送别诗,与男女幽会毫无任何关系!” “所以,夏浩瀚会在这里写下这首突兀的幽会诗,只有一种情况……” 杜构瞪大眼睛看着林枫,便听林枫道:“要么,他与玉佩的主人幽会过,要么,他在幻想与之幽会……”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只能证明一点……他,绝对倾心玉佩的主人!”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内心不由掀起波澜,他先是激动:“有线索了!终于有直接指向神秘人的线索了!” 可继而,他又蹙眉道:“若是神秘人是夏浩瀚倾心之人,那神秘人没必要因此杀夏浩瀚吧?难道是夏浩瀚过于纠缠了?” 林枫道:“杀人不同其他事,若只是因为倾慕者纠缠,一个女子,就痛下杀手……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这……” 杜构皱了皱眉,旋即点头:“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神秘人是死者倾心者不假,但他们之间,绝对还发生了其他事!” 林枫这时,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对他的婚事,可曾向你说过什么?” “婚事?” 夏寻功一愣,没想到林枫会突然提起这茬,他摇了摇头:“他从未向我提过婚事,我们夏家有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子嗣,只需听家族安排,为家族壮大迎娶合适的妻子便可。” 林枫眸光微闪:“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自主选择婚姻的权利?” 夏寻功皱了皱眉,对林枫的说法有些不满意:“这不是有没有权利的事,而是为了家族壮大,身为夏家子嗣应尽的义务,更别说他还是嫡长子,更应担负起这个责任。” 虽然唐朝可以自由恋爱,但并非所有父母都是开明的,甚至唐朝严重的世家体系,让他们对子嗣的婚姻更加看重,到了这个层级,婚姻的意义,早已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强强联合,彼此深度绑定,互相壮大。 如萧瑀这般,不拿女儿的婚姻当砝码的人,还是极少的。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将这本书放下,又翻了翻其他书。 其他书没有书签,都是正常的读书笔记,由此也能间接证明,那本《诗经》的特殊。 他放下书,目光看向面前的纸张。 林枫将纸张拿起,视线向上看去,便发现上面写的是一篇没有最终完成的文章。 文章的内容,是对夏家在培养读书人,增加夏家势力的建议。 上面写着建造学堂,招揽读书人为先生,从安阳县内寻找有天分的学子进行培养,助其科考。 当然,不要以为夏浩瀚是在做慈善,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世家,他们不会做这种慈善,他的目的是培养一批对夏家忠心感激的读书人,从而增加夏家在朝廷上的实力。 而这也是各个世家大族都在做的事,不算多特殊。 这些林枫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夏浩瀚没有写完的后半部分。 除了为夏家从娃娃开始培养读书人外,夏浩瀚还写了一个法子,他建议夏家对安阳县的读书人进行招揽,让这些读书人拜夏家一个有名望的读书人为师,将其强硬的纳入夏家的势力。 若是有人不愿,那就动用夏家的力量,进行各方面的打击,排除异己,彻底将安阳县的读书人掌控于手中。 当然,夏浩瀚不会写的这般露骨,用词十分考究,让人乍一看是挑不出毛病的,毕竟夏浩瀚用的是资助、帮助同县读书人更好的增长学问等等,可是他的心思,完全瞒不过林枫。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书案,看着这篇未写完的文章,眼眸眯起。 他不意外夏浩瀚的胆大想法,他意外的是夏家真的有实力,能做到夏浩瀚说的事吗? 毕竟夏家不同陈家,陈家还有从龙之功呢,还有萧瑀这个朝廷重臣为远亲呢,可即便如此,陈家也不敢如夏浩瀚这般,招揽不成,还要打击,排除异己的…… 真当当地官府是摆设呢? 唐朝开科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打击世家,提携寒门子弟,当地官府岂会对这些大家族不关注? 平常与你和和气气,可一旦你做了触及底线的事,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寒门读书人的死活,就是李世民的底线。 所以,夏浩瀚怎么就敢给夏家提这样的建议…… 林枫沉吟些许,视线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这篇文章,你看了吗?” 夏寻功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他如实道:“自是看了。” “那不知夏家主对这篇文章上的建议,怎么看?”林枫慢条斯理的说道。 可这一刻,夏寻功却骤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落在肩上,这让他心中微悚,脸色微变……林枫固然是来破案的,但别忘了,他还是朝廷五品官员,是拥有上早朝的核心官员的一员,所以看到这样的文章,无论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大唐,他都不可能会忽略。 夏寻功连忙道:“还望林寺正周知,我夏家绝对没有对县内读书人做任何打压,我夏家一向规矩严苛,其中就有绝不能恃强凌弱,绝不能仗着夏家人的身份肆意妄为的规矩。” “我们一直严于律己,对普通百姓都十分和气,若林寺正不信,可派人询问,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听着夏寻功的解释,林枫全身散发的压迫春风化雨般消散,他笑呵呵道:“夏家主何必如此紧张,本官自然相信夏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本官只是想知道,令郎为何会写出这篇文章?他一直都如此激进吗?” 夏寻功见压力消失,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林枫,眼中带着一抹慎重,林枫虽年龄不大,可其一眼就能看出这篇表面正常的文章的深层含义,足以证明其眼力和智慧。 夏寻功说道:“不瞒林寺正,其实我也不知道大郎为何会突然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我之前说过,他一向是最守规矩,表现最好的一个,他对夏家的三百五十条规矩熟记于心,在外对人也都温文有礼,所以,在他出事后,我来到书房看到这篇文章时,也十分的意外。” 林枫沉思片刻,缓缓道:“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出现的很奇怪?” “是。” 杜构听着夏寻功与林枫的话,视线看着纸张上的文章,不由道:“子德,这文章还未写完,是案发当日他所写的,这是否与他被杀有关?”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林寺正,我回来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就听刷的一声,纸扇展开。 骚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陈家奇葩纨绔陈淼回来了,只是他衣衫有些乱,头发都有一些从幞头内冒了出来,这让林枫有些意外:“你和人打架了?” 听着林枫的话,陈淼便一脸幽怨的看着林枫:“林寺正让我去干了啥,心里没数吗?” 林枫愣了一下,继而陡然一惊。 陈淼该不是被夏家女眷给挠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让陈淼提的问题,确实有些找挠。 他咳嗽了一声,装作不明白陈淼的幽怨,起身向外走去,道:“外面说。” 两人离开书房,来到了窗前。 看着眼前被风吹皱的湖面,林枫道:“说说吧,夏浩瀚的遗孀是怎么说的?” 陈淼深吸一口气,合拢纸扇,道:“如我所料,夏兄在命人打完那个大床后,就大被同眠。” “听她们的形容……啧啧,十分勇猛,这让我十分怀疑,是不是夏兄偷偷服了药,明明在青楼时都是我赢啊。” 林枫认真的听着陈淼的话,道:“继续。” 陈淼在深秋寒冷的秋风里,骚包的扇着扇子,道:“在夏兄从潞州回来一个月内的时间里,夏兄基本上天天都大被同眠,勇猛非凡。” “但突然在一个月后,夏兄不再找她们了,不仅不再大被同眠,甚至一个也不要。” 林枫心中一动,他陡然看向陈淼,道:“突然间的改变?毫无预兆吗?” 陈淼点头:“没错,就是毫无预兆,从一个夜夜笙歌的人,变成了吃素的和尚……” 说到这里,陈淼感慨道:“如此说来,夏兄带我去青楼时,给我叫了那么多姑娘陪着,他却一个人坐在一旁喝酒,是真的不近女色啊,我还以为他是见我更加英俊潇洒了,不敢和我比呢。” 一个月后,突然改变…… 从潞州回来后,为何突然对女色需求如此之大,可为何一个月后,又突然远离女色? 林枫回想着那张大床,回想着书房里看到的那句诗,以及那篇文章…… 他突然抬起头,道:“在他改变的前后,他的那些妾室们,可有发现他情绪的改变?” 陈淼想了想,道:“她们倒是说过,她们说夏兄本就为人严肃。不苟言笑,那段时间更是一直板着脸,皱着眉头,让她们都不敢靠近。” “不过我觉得她们在胡扯。” 陈淼道:“夏兄明明和我一样风流倜傥,幽默风趣,天南地北无所不知,怎么会是她们所说的又严肃,又不苟言笑。” 林枫听着陈淼的话,双眼幽幽的看着他,眼中充满着意味深长。 陈淼被林枫那特殊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道:“林寺正,你看我干什么?” 林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挺幸福。” “什么?”陈淼一怔。 林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眸光闪烁,脑海中不断有诸多想法翻涌而出。 随着得到的线索越来越多,林枫脑海中的思绪,也开始渐渐合拢,一个完整的推断,渐渐成型。 忽然,他直接转身,来到杜构面前,道:“莱国公,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份名单。” “名单?”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他忙道:“难道……你又有发现了?” 林枫迎着杜构激动的神情,缓缓点头:“我大概能确定夏浩瀚在案发前,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 林枫点头道:“如我们从《诗经》得到的线索,可以确定夏浩瀚在潞州,结识了神秘人,并且对其产生了倾心的爱。” “而后他离开潞州,与其分开,心中的爱意不仅没有因为离开而减削,反而更加浓烈,以至于到了他需要其他女子来释放的程度……” 杜构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大床?” 林枫点头。 “可值得他这般来释放吗?专门打了一个大床……”杜构有些怀疑。 林枫道:“正常来说,或许不用……但不要忘记夏家的情况。” “夏家规矩森严,且有着壮大夏家的野心,而夏浩瀚身为嫡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有些人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坚韧内心,有的人则会承受不住,而内心扭曲,拥有着和常人不同的心理问题。” “而那一次……是夏浩瀚第一次离开夏家,第一次摆脱压在肩上的枷锁和让他无法喘息的森严规矩,也是他第一次找到了倾心之人,可以说潞州是他第一次有自我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从自由和有喜欢之人的潞州,重返有如樊笼一样规矩森严的夏家……他又对倾心之人日趋思念,爱意浓烈,最终这种浓烈转化为了必须释放的男女之事……”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他刚刚在潞州找到自我,可在夏家甚至连提出婚姻的资格都没有,诸多因素下,莱国公……你觉得,他用大床的方式来反抗自己周身的禁锢,以此来发泄心中的诸多情绪,很奇怪吗?”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缓缓点头,叹息道:“大家族的共病,而夏家更甚,确实不值得奇怪。”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一个月后,他突然停止了发泄,停止了大被同眠,且那些天脾气很不好,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女色……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杜构眸光微动,猜测道:“难道……是他对倾心之人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杜构,而是道:“莱国公还记不记得夏家主说过,在夏浩瀚刚从潞州回来时,自信满满的说在潞州的生意会很好,甚至会超过安阳县,可是他死后,夏家在潞州的生意遭遇了重创,失败退出。” 杜构点头:“是有这回事。” “那莱国公是否想过,夏浩瀚为何会有这样的自信?为何会认为潞州的生意连安阳县的大本营都能超过?是什么给他的信心?”林枫问道。 “这……”杜构蹙眉思索,可他尚未想出,就听林枫的声音响起:“联姻!” “什么?” 杜构一愣。 他忙看向林枫,只听林枫道:“大家族的玉佩,除了陈淼这样的奇葩外,没多少人会露在外面显摆。” “身为女子,只会更含蓄。” “所以,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的贴身玉佩,会被一个男子看到?” 杜构也是大族中人,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难道是……定情信物?” 林枫回想着萧蔓儿送自己的玉佩,缓缓道:“这种可能性最高。” 杜构双眼陡然亮起,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这个陈姓玉佩,肯定也是某一个大族的!” “所以,夏浩瀚很可能与陈家的这个女子彼此倾心,交换了定情信物,正因此,两个大族联姻,有女方家的帮助,他才会自信生意会更好……也就是说……” 杜构看向林枫,激动道:“这个陈家,一定就在潞州!” “潞州陈家……找到了!” 他激动的手舞足蹈,满脸兴奋:“子德,我们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这个玉佩所代表的的家族了!那个神秘人,逃不掉了!无论我们能否救出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他……绝对逃不掉了!”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谜团破解!真相到来! 看着激动不已的杜构,林枫轻轻笑了笑,能让谦谦君子的杜构露出这样的神情,足以看出神秘人给其多大的压力,也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能够找到突破口,有多高兴。 只有真正拿自己当成朋友的人,才会为自己突破了难关而由衷的高兴。 林枫说道:“潞州陈家,应该就是神秘人的家族,不过关于潞州的事我们不是太清楚,但夏家在潞州经营了一段时间的生意,虽然最后被迫退出,可想来对潞州的大家族应该了解,所以问问他,应当就能知道陈家的情况。”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转身去向夏寻功询问。 片刻后,他返回,向林枫道:“夏家主说,潞州有两个陈家,实力都不算差,可他与这两个陈家都没有过多接触,所以也不清楚玉佩代表的陈家,会是哪个。” 林枫点了点头,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夏寻功之前就说过潞州的大家族更多,情况更复杂,只是没想到,一个同姓的大家族竟是有两个。 “虽然无法知道具体是哪个陈家,可神秘人来自潞州陈家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所以莱国公,你直接下令,命人拿着这枚玉佩的拓印图案,前往潞州问询,应该就能知晓具体是哪个陈家了。” 杜构蹙眉道:“一个来回,两天恐怕来不及……”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未必能在你需要的时间返回。”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对这个案子我还有别的想法,而且我找你来做的事,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些……我让伱派人去潞州调查,也是为了回来后有更充分的证据来彼此验证。” 见林枫仍是自信的神情,杜构担忧的心这才放下,他点头:“好,我明白了。” 说完,杜构立即转身,向护卫进行吩咐。 护卫接过玉佩拓印的图案,毫无任何迟疑,转身便快步离去。 杜构这才长出一口气,向林枫道:“神秘人的身份彻底藏不住了,最迟三五日,他必暴露……只是现在我们最缺的是时间,能否在今天之内找出他,才最关键。” 林枫笑道:“这也是我找你来的最主要原因,还记得我刚刚说,想让你去调查一份名单吗?” 杜构眸光微闪:“什么名单?” 林枫说道:“莱国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夏浩瀚可能都得到了神秘人的家传玉佩了,可神秘人,却又杀了他?” “这……” 杜构闻言,皱眉道:“确实很奇怪,按理说,这种家传玉佩,代表的是女子的心意,既然给了夏浩瀚,那就也是倾心的,并且夏浩瀚都决定在潞州布局夏家产业了,若不是两人感情确定,他也不会有这般信心。” 林枫微微点头:“在夏浩瀚从潞州回来的一个月内,一切都很正常,而就在那一个月的节点,他突然反常的不近女色了,且情绪很不好,达到了连妾室都察觉到的程度……如我们刚刚推断的那样,两人的感情必然出现了问题。” “那么,会是什么问题呢?” 杜构也在蹙眉思索。 林枫看向杜构,说道:“之前询问陈淼时,陈淼跟我说过一件事。” “他说,夏浩瀚与他酒酣之时,曾经说过一句不甘的事——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杜构一怔。 旋即他猛的瞪大眼睛,道:“难道!?” 林枫微微颔首,沉声道:“之前我也不理解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但若是结合前因,他与神秘人倾心,甚至都有了私定的可能,但最后感情却出现问题,那么再想想这句话,也就能知道了……” “不出意外……”林枫迎着杜构的视线,道:“出现了第三者!神秘人移情别恋,抛弃了夏浩瀚,选择了另一人!” 杜构皱眉沉思了片刻,而后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之前他其实就有这种推测,毕竟影响感情的,除了家族外,就是有了其他插足的人。 家族方面,神秘人的家族应该与夏家有些差距,要么更强,要么更弱,这一点从夏浩瀚一直对夏家隐瞒此事,没有告知夏寻功,也没有让夏家安排媒人上门提亲就能看出,夏浩瀚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怕贸然提及,夏家会因他是嫡长子,婚事要着重考虑门楣和对方家世的门当户对而反对。 其他人插足……那就更别说,都不爱了,还何谈感情。 只是这两种可能性皆有,他没法进一步确定,但现在,有了陈淼的话,终于能确定。 杜构向林枫道:“看来神秘人真的移情别恋了,但若只是因此,也不至于让神秘人杀人吧?毕竟犯错的是她,又不是夏浩瀚?” 林枫眯了眯眼睛,语调低沉,给人一种沉重压抑之感,道:“可如果夏浩瀚要害神秘人喜欢的第三人呢?甚至夏浩瀚已经做了这些事呢?” 杜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然看向林枫:“你是说?” 林枫微微点头:“莱国公还记得夏浩瀚写的那篇文章吧?” “按照夏寻功所说,夏浩瀚本不该写出那般激进的文章的,本不该对读书人那般强势的……” 杜构也是聪明人,被林枫提示,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为夏家掌控读书人是假,趁机报复才是真,也就是说……” 杜构深吸一口气,惊疑道:“那个抢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就是安阳县的某个读书人!?” 林枫在杜构惊疑的注视下,微微点头:“至少以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否则无法解释一个一直表现都很沉稳冷静的夏家嫡长子,会有这般激进的表现,甚至这都不是激进了,这已经超过夏家的能力,和朝廷的底线了。” 杜构目光闪烁,蹙眉沉思。 林枫视线看向远处的陈淼,缓缓道:“夏浩瀚在我看来,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在夏府,克己复礼,遵守规矩,沉着刻苦,夏寻功也罢,他的妾室也罢,对他的评价都不差。” “可是,陈淼却说夏浩瀚和他一样,是一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之人……陈淼与夏家其他人的评价,截然不同,这说明什么?而夏家主如此一个重规矩的人,见自己儿子带着陈淼去青楼潇洒,也没有表现出夏浩瀚错了的样子,又说明什么?” 杜构蹙眉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林枫,惊异道:“说明夏浩瀚是刻意在逢迎陈淼,陈淼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将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夏家主知道真相,自然不会怪陈淼。” “那夏浩瀚为何要这样做?” “陈家实力比夏家更强,夏家一直鼓足劲想要壮大门楣,自然不会放过陈家这棵大树。”杜构身为杜如晦之子,幼时没少被杜如晦教诲这些,所以关于这种事,很是门清。 林枫点头道:“没错,陈淼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看不出来,那只能证明夏浩瀚为了夏家,牺牲很大,更能证明夏浩瀚心思很深,十分冷静沉着,很能忍……否则一般人也做不到他这般。” “所以,如此沉稳能忍的夏浩瀚,却在被杀前夕,写出了这种完全超出夏家能力,挑战朝廷底线的文章……除了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来回踱步片刻,旋即脚步一停,看向林枫道:“有理有据,必然如此!” 林枫见杜构认同自己,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么,也就能确定,抢走神秘人的第三者,一定是他要针对的读书人……所以,若是我们能得到六年前安阳县的读书人名单,还是那种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名单,那么抢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必在其中。” “而神秘人来安阳县,不出意外就是为了找第三人的,第三人是普通人,神秘人是大家族的大小姐,这样的大小姐去到一个普通人家,绝对会有人注意,若能找到第三者,询问第三者的家人,或者邻居,也许就能直接知晓神秘人的身份!” 杜构眼眸越发明亮,他说道:“因读书是一件很耗费财力的事,更会直接去掉一个重要劳力,普通人家很少能支撑得起,所以这种读书人数量并不算多,而这些读书人为了扩大圈子,拜访名师,交流文章,也一定会经常聚会……” “能找到!”杜构忽然道:“交给我,半天之内,一定给你弄出这份名单。” 林枫既然提出让杜构寻找,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并不会超出杜构的能力范畴,他点头道:“那就辛苦莱国公了。” 杜构闻言,二话不说,直接道:“此事我亲自去办,在找出名单后,我会立即命人前往他们家中询问,以最快速度得出结果。” 杜构就是这样的性子,果断爽利,林枫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杜构重重点头,不再有任何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杜构离去的背影,林枫再度长出一口气,有孙伏伽去县衙调查过所名单,有杜构去调查读书人名单,有人去潞州确定玉佩归属……指向神秘人的路已经被他走出三条了。 但敌人是四象组织的人,狡诈多端,谨慎至极,为了稳妥,林枫决定还是要继续查案,以防止神秘人为了避免被人追查,做过一些反追踪的手段。 这时,夏寻功走了过来,道:“林寺正,当初跟随大郎赶赴潞州的商人来了。” 听到夏寻功的话,林枫迅速收敛心神,他转过头,便见在夏寻功身后,正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衣着质量很好,此刻正躬腰行礼,脸上满是紧张的赔笑。 “小人赵庆,见过林寺正。”胖商人恭敬行礼。 林枫微微颔首,他开门见山:“说说夏浩瀚去到潞州后,都做了什么。” 赵庆连忙道:“回林寺正,少爷抵达潞州后,便先亲自去了潞州最红火的那些铺子,去看那些铺子的生意,经营的手段,同时去打听这些铺子背后的主子。” “然后,少爷还专门去人最多的酒楼,听酒客们交谈,了解潞州的情况,做足了调查。” 林枫点了点头,看来夏浩瀚很有规划。 “然后呢?”他问道。 赵庆继续道:“在确定潞州适合做生意后,少爷也打听到了那些商铺后面的主子,然后少爷便以夏家嫡长子的身份,去递交拜帖,登门拜访。” “少爷想先具体了解一下潞州的各大家族,看看有谁对夏家有亲近之意,有谁对他态度不好,从而选择能够与夏家合作的家族,再进一步进行沟通。” 听到这里,林枫心中一动,道:“你家少爷拜访的家族里,有没有陈姓家族?” 赵庆想了想,旋即连忙点头:“有,两个陈姓家族,少爷都登门拜访过。” “那结果呢?”林枫追问道。 赵庆道:“态度都一般吧,不过分熟络,但也没有明显抗拒。” 这才正常,若一开始就过分抗拒,或者表现的太热情,那这里面才有问题……林枫说道:“你家少爷对这两家的看法如何?” 赵庆说道:“少爷说,只要不是表现的太冷漠,就可以继续与之交往,夏家要进入潞州,少不得和这些家族接触,现在关系好一些,以后就能更容易些。” “所以这两家,少爷后面也各去了几次。” 林枫蹙眉道:“都去了?” “是。” “你家少爷有没有更多次数的,去过哪一家?” “这……”赵庆摇头:“好像没有,少爷是掌握一个频率去拜访的,每一家的次数都差不多。” 如果每一家都一样,那夏浩瀚是如何与神秘人增进感情的?不对,正常去拜访,人家肯定不会让女儿去招待陌生男子…… 林枫意识到自己方向错了,他说道:“你家少爷在潞州,有没有单独出去过,有没有参加过什么诗会之类的?” 赵庆一脸意外的看向林枫:“林寺正怎么知道?我家少爷的确去过一次诗会,因为那诗会是当地大家族公子小姐们举办的……少爷也的确有过几次单独出去,但少爷说是正常游览潞州,没让我们跟随,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少爷具体去了哪。” “他单独离去,是诗会后才有的,还是诗会前就有了?” 赵庆这一次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诗会后,一共差不多五次。” 果然……赵庆的话,更加验证了林枫的推测,看来是夏浩瀚在诗会上,结识了神秘人。 夏浩瀚刻苦读书,为了安静读书,连书房都不装饰,而且他的读书心得也都十分认真,可以看出,他的学问绝对不差,因此在诗会上,很可能一鸣惊人,继而获得神秘人的青睐。 之后再单独约见几次,以夏浩瀚都能将陈淼忽悠的当成亲兄弟的本事来看,夺取一个女子的心,并非难事,所以在不舍分离时,交换定情信物,那也就完全有可能了。 虽然赵庆没给他太多的帮助,但彻底帮他复原了夏浩瀚在潞州的情况,帮他确定了夏浩瀚与神秘人的接触过程,也算帮他补足了二者相识的拼图。 而第三者的事,也有杜构去帮他追查,那接下来……就是对案发当夜的情况,进行调查了。 夏浩瀚的离开,是因为陈淼到来,之后的一切就与夏家无关了,所以下一步,需要去当夜最重要的两个地方。 春满楼与案发现场。 林枫看向陈淼,道:“前面带路,去春满楼!” ………… 春满楼是安阳县唯一的青楼,生意十分火爆。 不过此时是白天,辛苦了一夜的姑娘们都在休息,春满楼难得处于安静之中。 “就是这间房。” 青楼的老鸨小心翼翼陪着笑,推开了房间的门。 林枫刚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并不刺鼻,一闻就知道不是那种廉价的水粉。 房间不算大,但装修的很好,地板铺有地毯,墙壁上挂着字画,靠着墙壁的位置,还放着一些乐器,有古筝,有琵琶,甚至一侧还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放着书籍。 乍一看,还以为是进了哪个大家闺秀的书房。 林枫不由心中感慨,看看这个时代人家的敬业精神,琴棋书画,差一点都不行。 他来到窗前,站在窗边,可以清楚听到外面的街道上行人的声音,林枫道:“这个房间临街?” 陈淼点头:“没错,这是最边缘的房间。” 林枫听着陈淼的话,视线看向窗外,想了想,道:“你们每次来春满楼,都会来这里?” 陈淼说道:“差不多吧,春满楼最好的房间,也就这么几个,再加上我们两个还要比拼,自然要靠边点,否则被其他房间听到声音,自惭形秽,玩的不开心,就不好了。” 你还真会为其他人着想……林枫视线看向老鸨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道:“当夜就是你陪的夏浩瀚?” 女子粉面桃腮,那双眼睛就仿佛会勾魂一般,她怯生生的看着林枫,点头道:“是奴家。” 林枫双手负于身后,一脸严肃的说道:“现在是下班时间,不用拿出工作时的态度,放松点。” 女子:“?” “咳咳。” 林枫咳嗖两声,道:“说说当晚的情况。” 虽然过去了六年,但夏浩瀚毕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官府多次盘问过,所以女子记忆还是很清晰,她说道:“当晚夏公子选了奴家后,就和奴家进了房间。” “之后奴家说要给夏公子弹奏一曲,可夏公子却不让奴家弹筝,他让奴家为他吹奏‘尺八’,但奴家并未学过‘尺八’,夏公子有些不悦,便让奴家沐浴了。” “尺八?亏我前世逛过博物馆,知道尺八是什么。”林枫知道,尺八就是洞箫,在唐朝,因箫长一尺八得名。 “说起尺八……” 陈淼这时忽然说道:“林寺正,我想起来了,刚刚询问我兄弟的遗孀时,她们说,我兄弟从潞州回来后,不仅打造了那张大床,还要求她们吹奏尺八。” “她们不会,他还专门让人找师傅教,只是还未等她们学会,夏兄就将教箫的师傅赶走了。” 林枫眼中精芒陡然一闪,他瞬间转过头看向陈淼,道:“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陈淼缩了缩脖子:“我以为不重要,毕竟你让我问的是床笫之事嘛……” 林枫目光闪烁,他忽然看向女子,道:“在当晚,你沐浴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过尺八的声音。” 女子十分诧异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知道?” “因为奴家刚好因为不会吹奏尺八被夏公子嫌弃,所以后来有尺八声音响起时,奴家十分在意,心底还发誓一定要学习尺八,绝对不能让客人失望。” 就凭你这服务态度,销冠不是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林枫道:“你可知道那声音是哪里传来的?谁演奏的?” 女子摇了摇头:“这奴家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某个姐妹吹奏的吧。”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他快速道:“夏浩瀚离开时,是不是就是尺八声音响起的时候?” 女子回想了一下,旋即点头:“还真是,声音响起不久,奴家就听到开门声响起,然后奴家再唤夏公子,就没有回应了。” 这一刻,跟着林枫前来的夏家家主夏寻功,突然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难道这就是大郎无缘无故离开的原因?” 他怒视青楼销冠:“之前官府来询问你,你怎么没有说这件事?” 销冠被吓得俏脸发白:“奴家还以为是其他姐妹吹奏的,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夏公子会因为这个声音离开。” 林枫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必动怒,她非专业的刑狱人员,对证据线索分辨不出很正常……” 当然,销冠分辨不出正常,可当时查案的衙门没引导出这些来,那就是衙门的失职了。 但古代侦查手段有限,经验有限,最喜欢的就是严刑拷打……所以林枫对这些,也不意外。 “夏浩瀚从潞州归来后,就让他的妾室们学箫,看来他倾心的神秘人,应该擅长此道。” “而他在青楼这里,听到了箫声……” 林枫看向窗外:“这里临街,倘若有人在外面吹奏洞箫,在寂静的夜晚一定能听到,以夏浩瀚对箫声的在意,必会来此查看……” 说着,林枫看向女子,道:“夏浩瀚出事后,你房间的窗纸,有没有出现小洞?” 女子道:“的确有洞,但奴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枫彻底确定下来。 夏浩瀚与陈淼都是大家族子弟,来青楼肯定会选最好的这几个房间,再加上两人的比拼,选择靠边的房间几乎就是确定的事,所以,事先是可以预判夏浩瀚会住在这里的。 若这时,在外面吹奏洞箫,引夏浩瀚来看,然后夏浩瀚看到了一直魂牵梦绕的倾心之人,绝对会毫不迟疑追出去…… “终于破解了夏浩瀚离去的不解之谜,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点了……杀人!” 林枫转头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带我去案发之地吧。” ………… 案发之地是一个破败的院子。 左右也都是空房子,因为有人死在这里,这条本就破败的街道,人烟更少了。 林枫走进院落,看着满院的枯草,缓缓道:“这六年时间,院子一直空着?” 夏寻功沉声道:“大郎在这里出事,衙门又毫无进展,所以为了留下一个希望,不让人破坏这里,我已经将其买了下来,并且平时紧锁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林枫回想着来时空无人烟的街道,和其他早已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很想说即便你不买,估计也没人会来……但他能理解夏寻功,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保全现场,等待着有朝一日,能有人找出真相。 “周围的房子,在六年前,也都没人居住吗?”林枫问道。 夏寻功点头:“没错,这里本就是贫穷人家居住的地方,多年前安阳县经历战火时,导致不少人为了躲避战火,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也就导致这里人家十不存一。”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是从春满楼直接来这里的,可以说春满楼距离这里并不算近,且途经之处,和这里一样的没有人家的破败院子也有好几座。 所以……为何凶手会选择在这里杀害夏浩瀚? 论距离,明明有更短的,更好的院子可以选择,为何非要在这里动手? 这座院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林枫视线环顾院落,只见这座院落荒草遍地,房子已经半塌,院子里有着一些荒废的农具,除此之外,就是一口枯井孤零零伫立在那里。 整个院子,无论是破败之象,还是荒凉之意,都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为何会选择这里呢……”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来到枯井旁。 夏寻功指着枯井前方的一处位置,道:“这就是大郎惨死之所。” 哪怕时隔六年,哪怕没有任何标记,夏寻功也一眼就找到了夏浩瀚死时的具体位置。 林枫回想着卷宗记载,当时夏浩瀚是脚朝向枯井,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 他的衣服没有多少凌乱,心口有着两处刀伤,额头刻有不连贯的两横两竖…… “按照经验来说,一个连续杀人犯,他的第一次杀人,绝对是最特殊的,是最能体现他心境,最能体现出他目的的……而当他杀人多了,都麻木了,那杀人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和本能,未必会有心境表现。” “也就是说,神秘人的初次作案,这里,绝对十分特殊!” 看着枯井,回想着额头上的图案,林枫眸光微深:“在船上,那些被杀的船员,都是脚朝向桅杆的,因为在船上,能选择的极其有限,而在这里,她是早有预谋的,所以死者的脚朝向枯井……这是否意味着,真凶是将桅杆当成了枯井。” “那些死者额头上的两横两竖,确实就是‘井’字!” “也就是说……” 林枫站在井边,黑漆漆的眼眸盯着眼前的这口井,缓缓自语道:“井,在神秘人心中,十分重要!” “甚至有一种可能……神秘人会选择这座院子动手,就是因为这口井……” 林枫当即转身看向夏寻功,道:“你们当时调查,可有人下过井底查探?” 夏寻功点头:“有衙役下过,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还是有什么,但没有被发现…… 林枫沉思了一下,直接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准备绳子,我要下去。” 赵十五道:“义父,还是我下去吧。” 林枫摇头:“你不知道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下去了未必有用。” 见林枫这样说,赵十五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他迅速为林枫准备了绳子,牢牢绑好,道:“义父,可以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耽搁,抓着绳子,就顺着枯井滑了下去。 很快,落到了井底。 这口水井已经多年未用,下面一点水都没有。 因为灰尘的落下,盖了一层极厚的灰尘。 林枫视线先向井壁看去,只见井壁十分光滑,上面被灰尘附着,仿佛诠释着时间的流逝。 林枫想了想,用衣袖擦了擦井壁的灰尘,而这时,他目光一闪。 只见他蹲下身来,拿起衣袖着重擦拭了一处区域,旋即他便看到,在这井壁上,有着许多道凌乱的划痕。 看那划痕,应该是用石头划出来的。 但并没有任何完整的字迹,就仿佛是发泄一般,在胡乱的划着。 林枫指尖落在划痕上,感受着划痕的凹凸不平,就好像体验到了刻下这些划痕之人,当时那混乱又愤怒的心境一般。 他沉吟些许,又低下头看向脚下。 只见井底有着许多石头,大小石块铺满了井底。 他用鞋子蹭开这些石头,视线仔细看去,可石头下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整个枯井,似乎除了这些划痕外,再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林枫抿了抿嘴,刚要放弃返回地面。 而就在这时,他视线忽然扫到了井底一角。 林枫蹲下身来,从井底捡起了一个东西,仔细看去:“头发?” 他有些诧异:“还是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 只见林枫手中,是沾满了灰尘的,灰扑扑的两缕头发。 这两缕头发绑在一起,若非林枫眼尖,根本就不会发现它。 “为什么会有头发?” 林枫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但看这头发是绑在一起的,绝对不会是自然掉落,可为何会出现在这枯井里? 不小心掉落的? 还是故意扔下来的? 林枫不确定这头发是否与案子有关,暂时将其放到怀里,准备回到地面上再思考。 他不再耽搁,利用绳子爬回了地面。 他刚走出,夏寻功便连忙走了过来,焦急问道:“林寺正,如何?可有发现?” 林枫蹙眉道:“井底确实有些东西,但是否和案子有关,还需进一步确定。”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从井底捡起的头发,进行检查。 而这时,夏寻功突然道:“林寺正,你成婚了?难道我记错了?” 林枫一愣,夏寻功怎么无缘无故说这话,他疑惑道:“夏家主为何这样说?” 夏寻功看向林枫手中的头发,道:“你手里拿的不是合髻之礼绑起来的头发吗?新郎新娘在合髻之礼时,要取彼此的一缕头发绾结在一起,这不就是绾结之后的头发吗?” 合髻之礼? 新郎新娘的头发? 听着夏寻功的话,林枫简直有如轰隆雷鸣,响彻耳边。 他突然道:“我明白了!” “什么?” 夏寻功愣了一下。 便听林枫盯着手中的头发,双眼闪烁着精芒,沉声道:“我明白杀人的动机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夏寻功听着林枫的话,呆呆的愣了片刻,旋即猛然瞪大眼睛,他刚要向林枫询问杀人动机是什么。 就听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子德!我找到过所名单了!陈姓之人,我找到了!” 听着这声音,林枫视线顿时看去。 便见孙伏伽正翻身下马,快步向他走来。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林枫循声看去,便见杜构正策马而来。 一边骑马,杜构一边大声道:“子德,读书人名单已经找到!” 听着这两道声音先后的响起,林枫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当自己想明白动机,想明白最关键的问题之时,孙伏伽和杜构的结果也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 他更是想起一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 看来,是老天都要帮他。 有了孙伏伽的名单,有了杜构的名单,再有自己刚刚得到的头发,刚刚掌握的动机……神秘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而现在午时还未过,来得及! 救人来得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抓住神秘人!推理开始,揭晓一切! 思绪间,孙伏伽与杜构都已经来到了林枫面前。 林枫率先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如何?” 孙伏伽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簿。 他一边将书簿展开,一边道:“亏得陛下登基后,对地方上的官吏有了更细致更全面的考核标准,官吏们不敢偷懒,这才让过所记录十分详细,且完好保存,否则还真的找不到这详细的名单。” 说话间,孙伏伽已经将书簿翻到了自己做好标记的那页,他指着这页道:“从这页向后五页,记载的便是案发前两个月内,来安阳县的外地人的名单。” “而在这五页名单里,姓陈之人,一共有八个。” “其中女子……”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三人!”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视线直接向书簿看去,便见孙伏伽专门用笔做了标记,那三个名字,十分明显的映入眼帘。 “陈乐萱、陈诗竹、陈珠珠。” 孙伏伽说道:“不出意外,神秘人的身份就在她们三人之中,但遗憾的是,我对潞州陈家并不了解,所以不确定哪个是我们要找的陈家神秘人。”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陈家非是五姓七望那种级别的世家豪族,而且还是在远离长安的潞州,孙伏伽认不出也正常。 他也一样认不出来,不过不要紧,还有杜构的名单呢。 想着,林枫视线直接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那里怎么样?” 杜构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他将纸展开,道:“说来也巧,我先打听了安阳县读书人经常会聚会的酒楼,然后前去那里,以官府身份见了酒楼掌柜。” “在听到我的来意后,酒楼掌柜便说他直接就有名单,原来是这座酒楼的掌柜一直保存着历年在他那里聚会的读书人名单,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想着在那些出身贫困的读书人没有起势之前,为他们送一些书籍衣物,送一些水酒之类的东西,来结个善缘,一旦哪个读书人科举成功,入朝为官,必然会念着他在贫困时的资助,对他有所帮衬。” “所以,那些名单他都小心的保存着,六年前的名单,自然也有。” 林枫听着杜构的话,心里不由浮现秦朝吕不韦的“奇货可居”,老祖宗们玩人才投资这套,可是一直都很熟练。 一边说着,杜构一边将纸张递给了林枫。 林枫视线看去,只见纸张上写着十五个名字。 这代表贞观元年时,安阳县只有十五个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 虽然十五个不多,但要知道,那是贞观元年,天下稳固、科举开设才没几年,而之前一直都是世家大族垄断知识,普通人想要读书比登天还难,所以一个安阳县就有十五个普通出身的读书人,已然不算少了。 现在,贞观六年,肯定会更多,盛唐繁华,不仅是物质繁华,更有文化繁华,而这种繁华,已然初现。 看着名单上的十五人,林枫继续道:“莱国公派人去他们家中,以及邻居家询问了吗?” 杜构点头,说道:“拿到了名单,我就立即吩咐护卫,以名单去问询。” “而结果,有一家人在五年前举家搬迁离开了,不过通过对他家的邻居问询,得知……” 杜构看向林枫,沉声道:“在六年前,他们确实看到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进过他家。” “甚至……” 一听甚至两个字,林枫就知道肯定有更重要的情报。 他视线看向杜构的双眼,便听杜构道:“他们已经成婚了。” “而大婚之日……正是夏浩瀚被杀当天!” 林枫听到杜构的话,眼眸陡然一闪,脑海中刹那间风云涌动,无数的思绪在这一刻迅速转化为实质的线索,并且不断自动连接,案发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在此刻,于林枫脑海,终于彻底确定。 一旁的孙伏伽,因为离开的早,并不知道林枫让杜构调查什么,此刻一脸茫然:“莱国公,你们说的名单和成婚是?” 杜构简单的为孙伏伽解释了一下林枫对神秘人移情别恋,以及夏浩瀚要害神秘人喜欢的第三者,并且由此引发神秘人杀人的最终结果,告诉了孙伏伽。 孙伏伽听过后,只觉得念头瞬间通达,笼罩在自己头顶的疑云,在这一刻,彻底散去,整个人满是激动,道:“这不就形成闭环了!神秘人和第三者要成婚,夏浩瀚内心定然充满恨意,所以在他们大婚之夜,偷偷离开了青楼,连好兄弟都没有通知,然后潜入了神秘人与第三者的新婚之家,想要杀害他们进行报复。” “可是,夏浩瀚没想到,他杀人不成反被杀!最后,却是他惨死于此!” 杜构也赞同孙伏伽的话,点头道:“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可谁知,林枫听着他们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错了。” “什么!?”正在高兴的杜构和孙伏伽一愣。 孙伏伽蹙眉道:“什么错了?子德你是认为我哪里推断错了?” “不是哪里,是都错了!” “什么!?”这下,连杜构都神色一惊。 可杜构仔细思考着他目前得到的线索,一切都是如孙伏伽说的那样啊。 他不解道:“子德,怎么回事?” 孙伏伽也紧紧盯着林枫。 “我得到的线索,是夏浩瀚不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而是被引走的!”林枫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之前他就说过,夏浩瀚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引走离开,直接代表的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现在,杜构他们得出的结论,正是与夏浩瀚被引走的方向,完全南辕北辙。 “被引走的?” 孙伏伽一惊:“怎么会这样?” 杜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不应该啊,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明明指向的就是这样的结论,可为何他却是被引出去的……” 林枫目光闪烁片刻,直接向外走去,道:“时间紧迫,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两人连忙询问。 林枫道:“衙门,户籍登记之所,去确定神秘人的真正身份!” “还有……” 他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杜构,道:“莱国公,麻烦伱派人再去一趟第三人的邻居家,去那里帮我询问一件事……” ………… 安阳县衙。 后堂。 县令笔直着腰,很是淡然的吩咐衙役将户籍册搬来,放到桌子上。 “下去吧。” 他目送衙役离开,然后迅速点头哈腰,脸上满是恭顺之色,道:“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林枫平静的看着县令前后的变化,微微颔首:“多谢。” 安阳县令忙摇头:“都是下官该做的,希望能帮到林寺正。” 林枫没再和他废话,迅速拿起桌子上的户籍册翻阅起来。 根据《唐律·户婚律》规定,嫁娶和离都需向衙门申请报备,然后由衙门登记造册,或者出具许可和离文书,才算具有法律效力。 因此,神秘人与第三者的成婚,必然要在县衙登记,县衙定会有关于两人身份的详细信息。 林枫三人迅速找到贞观元年六月份的新婚户籍册,查找翻阅。 因为杜构已然知晓第三者,也就是新郎一方的名字,所以他们目标很是明确,没多久,便听孙伏伽道:“找到了!” 听到孙伏伽的话,林枫与杜构迅速看去。 只见孙伏伽将桌面上的其他书簿扫到一旁,然后将自己找到的书簿展开,放在桌子上,手指指向其中一行,道:“你们看这里,新郎一方的名字叫卓凡,正是莱国公所找到的那个读书人的名字。” “而女方……” 孙伏伽指尖向下挪动,很快停下,看着女方的名字,他抬起头道:“陈珠珠。” 陈珠珠正是孙伏伽在过所记录里,所找到的三个陈姓女子之一。 此刻在这里又发现了陈珠珠的名字,正好与孙伏伽之前的调查结果互相验证。 “肯定不会错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与杜构,道:“神秘人绝对就是这个陈珠珠。” 杜构闻言,视线看向官府对陈珠珠户籍信息的记录,说道:“陈珠珠,祖籍潞州黎城县……黎城,夏家主说过,潞州的陈姓大族,一个在乡县,一个就在黎城,这方面的信息也对应上了。” 因为神秘人的身份毕竟太过特殊,而且林枫他们也没有试错的机会,所以在对神秘人身份的确定上,他们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力求方方面面的信息都能应对。 现在,有新婚户籍册,有过所记录,还有籍贯信息,三者一致……那就足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杜构与孙伏伽都一脸振奋的看着林枫,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隐藏的再深,可终究……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见林枫赞同,杜构和孙伏伽心中最大的石头,直接落了下来,脸上都难掩激动之色! 神秘人的狡诈程度,是他们亲眼所见的,毕竟若非林枫将沉船打捞上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神秘人的存在! 而中间的调查,因时间太过紧迫,太多人的命压在他们肩上,让他们都不由感到窒息和焦虑。 但终究,林枫扛住了所有的压力,完美发挥出神探该有的探案水准,到安阳县不过半日,便将神秘人彻底揪出!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绪,他说道:“只可惜卓凡已经搬走了,而且还是举家搬迁,我们接下来得需要知道他们搬到了何处。” “我知道他在哪。” 孙伏伽刚说完,杜构的声音便迅速响起。 “什么?你知道?”孙伏伽一脸惊异的看着杜构。 林枫神色也有些意外。 杜构迎着两人视线,神色有些复杂,他缓缓道:“之前我在得到卓凡的名字时,其实我就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 “而直到刚刚,确认了他的户籍信息后,我才终于确定,这个卓凡,就是我知道的卓凡。” 看着杜构复杂的神情,林枫心中不由一动,道:“莱国公,这个卓凡,不会在你手下做过事吧?” 杜如晦身死之前,杜构一直在长安,杜如晦死后,杜构离开长安在登州与莱州做官,后来立功,又调到了慈州担任刺史,与远在相州的普通人不会有多少接触的机会,更别说还能让他记住。 再加上卓凡本是读书人,读书人即便六年前再贫困潦倒,可一朝科举有名,那就会立马翻身。 因此种种,再结合杜构那特殊的神情,让林枫顿时意识到,这个卓凡,很可能已然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且曾经……甚至现在,就在杜构手下任职! 孙伏伽忙道:“莱国公,当真如此吗?” 杜构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道:“如林寺正所言,他的确在我手下做过事,并且现在,仍是我管辖的官员。” “谁?” 孙伏伽连忙追问。 林枫也看向杜构。 便见杜构沉声道:“临水县县丞。” “临水县县丞?”孙伏伽一脸意外:“竟然是临水县的县丞!岂不是说说,他的娘子……神秘人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林枫神色也带着异样,他大脑迅速回忆关于临水县县丞的记忆,可是林枫思索再三,却发现对卓凡基本上没有任何记忆,唯一的记忆,也只有未曾说过话的一面之缘……他看向杜构,问道:“我们打捞沉船那天,与付县令站在一起的,脸色苍白,身体单薄的那个人?” 杜构有些意外,道:“林寺正竟然记得?”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当日与付县令出现在岸边的,就是县丞卓凡,卓凡三个月前带队剿匪,受了伤,又因夜晚行动感染风寒,因此病情较为严重,一直在家养伤养病,在你打捞沉船那日,才刚刚返回衙门当值,所以林寺正你在县衙没有见过他。” 林枫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杜构神色复杂,说道:“卓凡在安阳县表现十分出色,在我看来比县令付远怀还要好,我都准备今年年底将他向吏部举荐了,他有能力去担任一县县令。” “可是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他的娘子,竟然会是犯下这一切罪行的四象神秘人!” 孙伏伽理解杜构的复杂心情,毕竟卓凡算是杜构看重的下属,被杜构举荐后,很可能会成为杜构的左膀右臂,但现在这般,其娘子是四象贼人,只此一条,卓凡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甚至还可能连坐入狱。 他感慨道:“这就是遇人不淑啊……但那神秘人若是卓凡娘子,也就很合理了,毕竟神秘人作案之地,都是在临水县境内,而她身为县丞娘子,身份地位都极高,足以为她提供所需要的一切便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地方,比临水县更适合作案。” 杜构内心复杂,充满着对世事无常的叹息,却也重重点着头,对孙伏伽的话表示认同。 神秘人将所有的灭口行动,都选择在临水县的漳河水域动手,本就值得思考,现在得知神秘人的具体身份,一切也就彻底顺理成章了。 “子德!” 杜构看向林枫,道:“神秘人身份已经确定,我们得抓紧了!” 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稳坐如山,道:“再等等。” “等?还等什么?”两人不解。 林枫看向紧闭门扉,眸光沉凝道:“等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来,我需要最后确定一件事。” ………… 夜色已深。 城门紧闭的临水县县城外,一架马车和数十个护卫策马而来,停在了门外。 马蹄溅起的灰尘被夜风吹走,城墙上值守的将士,便看到驾车的魁梧男子抬起头看向他们,同时一道大喝也随之传来:“莱国公、大理寺林寺正、刑部孙郎中要入城办案,速速开门!” 听到赵十五的话,他们当即伸长脖子低头看去。 在看清赵十五的脸,以及赵十五举起的令牌后,将士们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大声道:“开城门!” 杜构本就是慈州刺史,林枫之前更是一直在县衙查案,所以将士们对他们都很熟悉,此时看到熟悉的面庞与令牌,自然不敢怠慢为难。 很快,紧闭的巨大门扉发出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 “义父,城门开了。”赵十五道。 马车内的林枫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簿在翻阅,听到赵十五的话,他沉声道:“直接去卓凡宅邸,到那里的第一时间,命人包围。” 赵十五闻言,顿时挺直了腰杆,全身肌肉在这一刻悄然绷紧,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到来了。 “驾!” 他赶动马匹,带着马车迅速进入了县城之内,数十护卫也随之迅速入城。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 整座县城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白日里热闹拥挤的街道,此刻空落落的,马蹄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回响,给人一种寂寥肃穆沉重之感。 马车里的孙伏伽和杜构此刻都十分安静,两人视线皆各自看着车窗外的漆黑街道,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着期待与担忧。 期待是他们马上就要能抓到神秘人了。 而担忧……则是担心对手是四象组织,会有变故。 时间已经来到最后一天了,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去寻找神秘人了。 此行,几乎决定最终结果,决定那些被掳走的无辜百姓,是死……还是活! 在这种肃穆气氛下,马车于县城内行驶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下。 “义父,我们到了。”赵十五似乎怕惊动敌人,压着声音开口。 听到赵十五的话,杜构与孙伏伽顿时齐刷刷看向林枫。 林枫这时,才终于合上手中的书簿,抬起头迎着两人的注视,道:“胜负,就在这一刻了,两位……去迎接最终结果吧。” 三人依次下了马车。 林枫抬眸看去,便见眼前是一座很普通的宅邸。 宅邸面积不算大,门上的朱漆都剥落了不少,给人一种颓败之感。 他说道:“后门有人守着吗?” 赵十五道:“兄弟们已经过去了,且为了防止有人翻墙逃走,每隔一段距离,街道上都有人看着,沿途路口也有人把守……绝对叫一只苍蝇也逃不掉。” 林枫闻言,十分欣慰的点着头,经历了这些案子,赵十五也得到了成长,现在做很多事都能考虑周全。 他收敛心绪,不再耽搁,直接道:“行动!”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他们当即行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纷纷来到院门旁边的墙壁下,两人一组,彼此面对面,双手交叉,扎着马步,然后转过头看向站在远处的护卫。 这些护卫见状,当即向墙壁冲去,借助长距离的街道助跑,到了墙角下,便直接向上一跃。 双脚先后落在已然准备好的另外两个袍泽手上,这两个袍泽再用力向上一送。 护卫便借力直接向上跳去,双手轻松抓住院墙的顶端,继而顺势一爬,便翻到了院墙之上。 他们向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向外面的林枫等人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便绑好绳子,顺着绳子进入了院子内。 没过多久,就听紧闭的门扉传来一些声响,旋即门被翻墙进入的护卫从内部打开。 从林枫说出“行动”二字开始,到他们从内部将门打开,不过二十息的时间,且没有惊动卓府内任何人员。 “记住。” 林枫见门被打开,直接道:“接下来无论遇到任何人,都先将其绑起来,我们不确定卓府内是否还有其他的四象贼人,为了稳妥起见,先抓后审,以免被贼人逃脱。” 赵十五等人自是毫无迟疑的点头。 “去吧。” 林枫看着他们,拱手道:“今夜胜负之关键,就仰仗诸君了。” 众护卫见状,早已热血沸腾,哪里还会耽搁,纷纷转身冲进了卓府内。 原本寂静无声的卓府,仿佛一瞬间,被石头砸中了水面一般,迅速起了涟漪,继而有如暴雨倾盆,水沸涌动,喧嚣骤起。 惊呼声,怒喝声,质问声,声声入耳。 夜晚的安静,终究被打破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和杜构二人,道:“我们也进去吧,该是结束这一切了。” 杜构二人对视一眼,旋即重重点头,与林枫相继迈入卓府内。 卓府面积不大,宅邸老旧,地面的砖石有些都翘了起来,走起路来并不平整。 沿途所经,先看到的是护院家丁被按在地上绑了起来,他们不断挣扎,不断质问来人知不知道这里是县丞的宅邸,还呵斥他们敢在卓府撒野不知死活,可在看到林枫三人到来后,这些喧嚣声瞬间戛然而止。 “莱……莱国公!?” “还有林寺正!” “怎么会是他们?” 护院家丁们直接蔫了。 林枫三人没有理睬这些下人,穿过廊道,饶过前堂,来到了后院主人居住的院落。 而他们还未到达最后的房间,就见赵十五绑着一个人快步前来。 此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有着病态,被赵十五一推,差点没有踉跄倒地……杜构看到此人,连忙道:“卓县丞。” “他就是被四象贼人坑了的卓凡?”孙伏伽看向此人。 林枫视线,也落在了卓凡身上。 “莱国公,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凡看到杜构后,双眼顿时亮起,脸上原本的惊慌之色,终于消退了一些,他忙道:“为何他们会突然闯入下官宅邸?又为何二话不说,直接将下官绑了起来?” 杜构对自己这个有能力,但遇人不淑,运气很差的下属,内心很是怜悯,他轻声道:“你不用紧张,此事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卓凡神色更茫然了。 孙伏伽在意神秘人,没心情向卓凡解释这些,他直接向赵十五问道:“十五,你怎么只抓了卓县丞一个?他的娘子呢?陈珠珠呢?” 赵十五摇头道:“卧房里只有卓县丞一人,没有他的娘子,兄弟们也搜了其他房间,同样没有找到陈珠珠。” “什么?没有?” 孙伏伽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杜构内心也是一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担忧,他们最怕的,就是陈珠珠察觉不对,提前溜了……若是这般,那他们此次行动就扑空了。 并且,他们也没有任何时间再去追查陈珠珠的下落了。 那些百姓根本等不起,他们真的没时间了。 “你娘子呢?”林枫双眼盯着卓凡,声音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低沉。 听到林枫几人的话后,卓凡终于明白过来,他一脸意外道:“你们要找珠珠?” “你们找珠珠干什么?珠珠做了什么吗?至于让你们这样深更半夜来抓她?” “别废话!” 林枫紧盯着他,道:“陈珠珠哪里去了?” 杜构解释道:“卓县丞,你可能不知道,你娘子就是临水县漳河水鬼杀人案的主谋,最近一段时间死的这数十人,都和她有关系,现在她身上更是关乎数百乃至数千无辜百姓的性命……所以,你赶紧告诉我们你娘子的下落!” “什么!?水鬼杀人案的主谋?还关系到数百数千人的命……这,这怎么可能呢!?” 卓凡听着杜构的话,双眼瞪大,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似乎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与他同床共枕的温柔娘子,会是那样的人。 孙伏伽道:“具体的事稍后我们再为你解释,先告诉我们陈珠珠的下落。” 卓凡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为县丞,还是被杜构看重的下属,他总归要比普通人有更强大的内心。 他虽然脸上仍旧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但声音已经勉强冷静了下来,道:“珠珠昨天跟我说,想要回潞州看望岳丈岳母,我之前因为伤病已经歇了很长时间,没法陪她去潞州,所以她便自己带着丫鬟离开了。” “她是昨天清晨离开的,先行水路,再走陆路,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走了能有一半路程了。” “什么!?回潞州了?”听到卓凡的话,孙伏伽脸色顿时大变。 杜构瞳孔一缩,脸色也发白了起来。 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自身。 绝望的情绪,直接浮上心头,最糟糕的,他们一直不敢去想的意外,发生了。 陈珠珠走了……而且是昨天就走了! 昨天正是他们去安阳县的时候,而陈珠珠就在他们在安阳县查案时离开,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也就是说,陈珠珠已经料想到,他们很可能会破解夏浩瀚被杀一案,很可能找到她。 所以,谨慎如她,直接跑了! 现在,他们对陈珠珠逃到了哪里全然无知……哪怕他们知道陈珠珠要去哪,可陈珠珠已经离开一天了,他们想追也来不及了。 那些等待他们救援的百姓,更是等不及。 “完了……” 孙伏伽内心彻底凉了。 杜构忍不住双手颤抖,往日里温润如玉的含笑脸庞,此刻充满灰败。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已经这样努力了,明明我们已经拼尽一切了……” 杜构的内心,难以控制的流露悲观与绝望。 赵十五这个超过两米的壮汉,此刻眼眶也都红了,他虽然不聪明,但到了此刻,他也已然明白一切。 知道义父他们所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 人救不了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由看向林枫:“义父,这该怎么办啊?” 孙伏伽和杜构听到赵十五的话,也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可是,当他们看向林枫后,却都忽然一愣。 因为他们发现,林枫的神色,和他们完全不同,林枫嘴角噙着冷笑,哪有一点绝望的样子。 “子德,你这是?”孙伏伽忍不住说道。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平静道:“孙郎中,我怎么了?我很奇怪吗?” 孙伏伽有些发懵:“陈珠珠已经逃了,我们来不及抓她了。” “我知道。”林枫说道。 “那你为何一点都不紧张?”孙伏伽忍不住问道。 “紧张?我为何要紧张?” 林枫奇怪的向孙伏伽几人道:“陈珠珠又不是四象组织的神秘人。” “什么!?” 孙伏伽等人听到林枫的话,全都愣住了。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然后就见林枫视线看向被赵十五绑起来的县丞卓凡,缓缓道:“真正的四象神秘人,那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其实是你吧,卓县丞?” 明天慈州的案子应该就能完全结束了,终于要结束这个大长篇的案子了,但这个大长篇也只是后面案子的一个引子,为了写好接下来最关键的超级大案,头快秃了……求点月票和推荐票为我植个发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隐秘曝光!新的金钗传承者浮出水面! 门外的火光自林枫身后照射而来,照亮了卓凡的脸,却是将林枫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使得卓凡抬起头看着林枫,却无法窥探出林枫此刻的内心想法。 他神色带着一抹诧异,道:“你连她都关注了?” 林枫平静与卓凡对视,声线沉稳,给人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若,他缓缓道:“第一,你一个不能人道之人,没有理由要带一个妙龄女子上船,更别说你对自己不能人道之事十分在意,为了隐瞒,伱甚至能容忍陈珠珠在你身旁六年,所以你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找个女子陪伴,这无异于自戳伤疤。” “第二,你要做的是灭口之事,这需要绝对的保密,需要避免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以免造成意料不到的影响……而你会在动手之前杀她,就证明她绝对不是你们四象组织的人,既如此,以你的谨慎,你绝不应该带着她上船。” “因此种种。” 林枫说道:“这个女子,是绝对不该登船的,可你却亲自带她登了船……这其中必有缘由。” 卓凡安静的听着林枫的解释,他感慨的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满满都是那些蝼蚁的命呢,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没想到,你早已将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都想到了。” 林枫淡淡一笑:“事有轻重缓急,你带上船的女子已死,我自然要先关注那些百姓的命。” 卓凡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能不承认,有你做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霉运。” 林枫笑了笑,他看着卓凡,道:“你既然会杀她,代表她绝对不是你们一伙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没必要隐瞒她的事吧?” 卓凡想了想,旋即笑着点头:“没错,我确实没必要隐瞒她的事,但……” 他话音一转,冷笑道:“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你这些。” “理由嘛,找找总会有的……” 林枫神色从容,很明显早已想过卓凡的反应,他说道:“你娘亲年岁已高,而按照律例,以你所犯之罪,你娘亲有很大可能要受到牵连,可她这把老骨头,进一次牢房,恐怕活的时间都未必有你长。” “但凡你有点人性和孝顺之心,都应该不希望她因你承受这样的苦痛吧?” 卓凡目光一寒:“你威胁我?” 林枫平静道:“本官只是根据律例,为你分析一下你娘的情况,你之前也是朝廷官员,我想你应该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卓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双眼紧盯着林枫,想要窥探林枫的想法,可林枫脸庞被黑暗遮掩,他根本看不真切。 林枫将卓凡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本官知道你对四象组织很忠诚,宁可自己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就算你娘的命,估计在你眼里,也不如四象组织的大义重要……但这个女子和你四象组织又没关系,本官给你一次尽孝的机会,让你当个孝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卓凡神色闪烁,嘴紧紧抿着,整个人充满着犹豫和迟疑,但过了没多久,他终是深吸一口气,道:“你真的能确保我娘亲不受牵连?” 林枫平静道:“这要看你娘是否知道你的事,是否包庇了你,以及你是否说的实话。” 卓凡松了口气:“我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可这世上好人哪能长命?” 他说道:“你放心吧,我娘对我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至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在你面前,我不会自找没趣。” “好人能否长命我不知道,但至少比你要活的坦荡……”林枫看着卓凡,道:“说说吧,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虽然林枫是敌人,但卓凡对林枫的承诺,却出奇没有任何怀疑,他长出一口气,想了想,说道:“她是一年前与我相识的,她说她叫关悠悠,出生于江南地区的商人家族,现在来慈州开辟商路。” “你用‘她说’来介绍她,这意思是……” 林枫看着卓凡,若有所思,道:“你怀疑她的身份?” 谈起非四象组织的事,卓凡很是痛快,点头道:“没错,我对她一直都有怀疑。” “为何?”林枫问道。 卓凡说道:“她和我是在一次庙会偶然相遇的,之后我和她便频繁相遇,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而熟了之后,她直接对我表露好感,且不顾他人看法,给我送饭,送我礼物,甚至还跑到我的府里,去找陈珠珠,明确说想要当妾,希望陈珠珠成全。” 林枫听到了这里,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你长得没我帅,气质没我好,赚的没我多,官职没我高……我都没人如此倒贴呢,确实很值得怀疑。” 卓凡:“……能别趁机讽刺我吗?”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你感觉她是刻意在接近你?” 卓凡点头:“没错,而且我的身份这般特殊,别说她刻意接近我,就算没有刻意接近,若是短时间内遇到两次,我都要考虑一下是否是我暴露了,故此她的行为,直接让我心中十分警惕。” 林枫能理解卓凡的感受。 一个藏有巨大秘密的内奸,神经必然整日紧绷,疑神疑鬼,然后这个时候有人很不寻常的刻意接近,卓凡没立即弄死那个女子,都算女子运气好了。 “然后呢?”林枫问道。 卓凡沉声道:“我当时不确定她接近我,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以我明确拒绝了她,以此来试探她。” “如果她就此结束,伤心离开,再也不靠近我,那有一定概率是我判断错了,可她若仍不死心,那就必然是故意接近我。” 林枫想了想,道:“结果是后者?” 卓凡点头:“没错,所以我当时就确定,她接近我绝对另有目的,但她伪装的很好,且我专门派人根据她给出的信息调查过,确实有这样一个商人家族,那个家族里也确实有她这号人物。” “这让我一时间也摸不准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因此我就寻找了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抓起来拷问,然后杀了她以绝后患,也不会被人注意的机会。” 林枫眸光微闪:“沉船之上?” 卓凡到此刻,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他说道:“沉船上那些人,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只要给够了铜板他们根本不管为谁卖命,而且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因此我也不怕他们知道什么……所以我就伪装对关悠悠动了情,秘密邀请其登船幽会,从而抓住了她。” 林枫沉吟片刻,确定卓凡的话里没有逻辑漏洞,而且卓凡神色一直很平静,并无故意躲闪之处,微微点头:“然后呢?问出了什么吗?” 卓凡摇头:“她嘴很硬,哪怕我都要将其勒死了,她也只说是被我吸引喜欢我而故意接近我,并无其他理由……我见她死不开口,且我马上就要去灭口其他人了,没时间浪费,便直接将其弄死了。”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你问我对这个女子知道多少,其实我知道的真不多。” 林枫眉头微微蹙起,他能确定卓凡没有欺骗他。 毕竟这个女子摆明了对卓凡没有安什么好心,卓凡没必要为一个敌人说谎,更别说他肯定巴不得自己找到女子的秘密,也许还能促成自己和女子背后的势力发生冲突。 能让两个敌人起冲突,卓凡绝对乐见其成。 可卓凡提供的信息,确实比林枫料想的要少,不过……倒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卓凡见林枫蹙眉,有些幸灾乐祸:“我可没有骗你啊,是你非要用我娘亲换这个没多少用的消息的,林枫,你亏了也别怪我。” 林枫见卓凡眼中的快意,却是笑了笑,略带深意道:“你自己没用,都一年时间了,也没弄清楚她的底细,但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啊……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有想法了。” “什么?”卓凡一瞪眼睛:“你已经有想法了?怎么可能?你甚至都没有见过活的她!”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卓凡,似笑非笑道:“有些时候,人真的还得信命,我的命比你好,我的运气也比你好,所以有些线索,即便我来的迟,一样会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林枫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声音慢悠悠传来:“不出意外,这两日我就能查明她的底细,若我心情好了……也许会来和你分享一下。” 声音落下的同时,林枫的身影也消失于视线之中,只留下卓凡怔怔的看着门外的光芒,而随着门被关闭,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 ………… “子德。” 林枫刚出房间,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孙伏伽。 孙伏伽向林枫走来,说道:“百姓那里已经处理妥当了,莱国公召集了全慈州的大夫,为那些百姓检查身体,同时也开始询问这些百姓的籍贯姓名,然后以公函方式送往各地县衙,让当地县衙通知这些人的家人,让他们过来接人。” 林枫微微点头,笑道:“莱国公虽年轻,可已有其父风采,有他处理此事,我们都能放心。” 孙伏伽点头:“没错……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留在这里处理后续,还是直接返回长安?” 林枫沉吟片刻,道:“我已经让莱国公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送回长安……不过四象组织未必不会中途拦截,所以最保险的,还是我们亲自赶回去。” 林枫昨夜救出被四象组织困于礠山的百姓后,也终于知道四象组织偷偷掳来这些百姓的目的。 按照百姓所言,四象组织将他们掳来这里后,是为了让他们替四象组织挖矿。 他们最早一批人是贞观元年的年底被掳来的,之后每年都会增加一两百人,而随着人数的增多,他们挖的矿也越来越多。 现在六年时间,已经将礠山内部不小部分给挖空了。 当然挖矿之事并非一帆风顺,刚开始时,他们挖矿的位置没有选好,埋了不少人,不仅有被掳来的百姓,也有看管这些百姓的四象组织成员。 后来四象组织专门掳来了一批十分精通挖矿选址的老师傅,才终于开始正式挖矿。 而一挖,就是五年多。 四象组织会定时定期来将他们挖出来的矿运走,但运于何处,这些百姓就不知道了。 不过四象组织虽然强迫他们挖矿,却也不是完全的压榨他们,反而还会每个月给他们休息时间,让他们轮班出去晒太阳休息。 因此,才会导致有人看到死去的人又出现的闹鬼之事。 当然……林枫不觉得这是四象组织有人性,而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掳来,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频率掌握不好,被朝廷发现异常,或者掳人时被发现,都会导致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所以这些被掳来的人的命就很重要了,若是累死的太多了,没人干活就麻烦了,这才让四象组织大发慈悲,让他们每个月能休息几天,不至于被累死。 但当他们的利用价值消失后,那他们的命,在四象组织眼中,就毫无任何留下的必要了…… 林枫他们借此终于知晓,四象组织是在秘密挖矿。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他们挖矿做什么? 如果想要什么东西,为何不直接买? 是买不来?还是需求的量太大,容易被关注? 而且挖来的矿物是没有直接利用价值的,必然需要进一步加工,那么加工之地又在哪? 按照林枫的判断,这些被挖出的矿物,都被送到了长安城附近,这是否意味着加工这些矿物的工坊就在长安附近? 可长安乃天子脚下,是朝廷眼线最密集之地,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在长安附近做这些事。 以林枫对四象组织的了解,这着实不像是谨慎小心到极致的四象组织会做的事。 所以,是四象组织还有什么依仗,能确定一定不会被发现?还是说,运到长安只是幌子,实际上长安只是中转,他们又换了别的地方? 虽然说,这次行动并未直接破解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可也让林枫松了口气……因为加工矿物必然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加工完成之后,也还需要运输,送到需要的人手中,这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还有一点时间,事情并未糟糕到四象组织已经动手的程度。 不过原料端的事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生产端和运输端,留给林枫他们的时间仍是不多,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矿物这条线索,找到加工矿物的工坊,继而确定这些加工完成之物,最终送到了谁的手上。 若能找到这些人,那么四象组织的最终阴谋,也自然会暴露。 “时间还是很紧张啊……” 林枫思于此,心中已作出了决定,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准备一下吧,今夜子时我们就出发……不过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走。” 孙伏伽眸光一闪:“不直接走?你是说?” 便见林枫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沉声道:“四象组织如果拦截了送往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那就意味着,能够将他们的秘密传递到长安城的人,只有我们。” “你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声音充满凝重,道:“他们会眼睁睁看我们顺利返回长安,将重要的线索送回,然后进一步调查他们的阴谋吗?” 孙伏伽面色微变,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会中途截杀我们!?”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我们的护卫数量有限,就算向莱国公借一些人,也借不了太多,毕竟慈州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而且莱国公和我们一起破坏了四象组织的灭口计划,他们未必不会报复莱国公,莱国公也很需要人手。”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动些头脑,来确保我们能安然返回长安城……” 孙伏伽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说道:“如果我们时间充足的话,我们可以向最近的军营请求保护,可那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五日的时间。” 林枫摇了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就算四象组织生产端与运输端需要时间,也不会太久,三五天也许就是他们做完这一切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那我们就没有额外帮手了……” “无妨,我已然有一些想法了。”林枫笑了笑,旋即俯身在孙伏伽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眼眸随着林枫的声音响起,迅速变亮,听到最后,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这主意……太妙了,四象组织肯定会中计!” 林枫闻言,只是笑着摇头:“时间紧迫,我们准备的时间很有限,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过应该是能帮我们安然度过前期了。” 孙伏伽利落果断,他直接道:“我这就去准备。”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你先准备,我去一趟陈家。” 孙伏伽恍然:“你要带萧姑娘一起离开?” 可很快他又皱眉:“萧姑娘跟我们一起走,恐怕会有危险。” 林枫漆黑的眸子翻涌着暗潮,他视线看向漆黑的星空,缓缓道:“是带她还是不带她,我还没有决定。” “你要询问萧姑娘的意见?” “不。”林枫摇头:“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理解,并且支持我。” “那你是?”孙伏伽一脸疑惑。 便见林枫收回视线,一边向外走,一边带着深意道:“我得确定陈家的成分……” ………… 陈府,正厅。 “陈老家主,又一次深夜来访,着实冒昧,还请见谅。”林枫向头发半白的陈倚天满是歉意的拱手。 陈倚天爽朗摆手:“老夫说过,林寺正是自家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无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林枫笑道:“陈老家主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我一定要好好宴请老家主,来感谢这段时间陈家主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陈倚天闻言,迅速抓住了重点,他说道:“林寺正要走?”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来慈州的事情已经办完,而长安城还有不少公务等着我,所以我着实是不能久留。” “林寺正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想着等林寺正忙完了,在府内设宴招待林寺正呢。”陈倚天一脸的不舍。 林枫说道:“陈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着实是公务繁忙,耽误不得。” “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我也做过官,理解你。”陈倚天叹道:“老夫只是感觉可惜,一直想要和林寺正不醉不归,结果不知此生能否有这一天了。” “肯定会有的。” 林枫笑道:“我和莱国公关系莫逆,以后定然还会来此,届时肯定会来拜访陈家主。” 陈倚天很懂人情世故,见林枫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老夫等着你。” 林枫笑着点头,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他便说明来意:“萧姑娘是与我一起来的,现在我要回去了,我想问问她是否要和我一起返回,所以还请陈家主派人唤萧姑娘前来。” 陈倚天说道:“也该如此,你们一起来的,现在要回去了,自然是要商量商量,萧姑娘正和夫人说话,老夫就帮你走这一趟吧。” 林枫忙道:“岂敢劳烦陈家主亲自去做,让下人唤一声便可。” 陈倚天摆了摆手:“无妨,我也正好有话和夫人说,此事顺路,林寺正稍等片刻即可。” 见陈倚天去意已决,林枫只好点头。 很快,陈倚天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而林枫,则坐在桌子旁,闭目休息,等待着萧蔓儿的到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只是听着脚步声,林枫便露出了笑意,他睁开眼睛,就见身着褶裙的萧蔓儿,好像夜晚中的精灵一般,走进了正厅内。 一进入,她就看向林枫,眉眼藏不住的高兴:“我们要走了?” 林枫笑了笑,道:“是我要走了,你是否要走,还未必。”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少不得要委屈不高兴,可萧蔓儿心思聪慧,迅速就意识到林枫这话有深意。 她转过身,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了房门,迅速来到林枫身旁,压低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枫见萧蔓儿这一系列的动作,眼中满是笑意的点头:“是有些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我拜托你调查的事,有结果吗?” 萧蔓儿直接坐在林枫对面,灵动的眼眸看着林枫,道:“郑三通的姐姐?” 林枫点头。 “有结果了。” 萧蔓儿没有任何耽搁,直接道:“你让我秘密调查郑三通姐姐的事,所以我不敢直接询问郑三通,怕被人发现我在调查他姐姐,我便通过向其他下人旁敲侧击,以及命人偷偷去郑三通家里询问其家人,来帮你调查你要知道的消息。” “蔓儿果真聪慧,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林枫毫不吝啬溢美之词,道:“如何?”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夸赞,眼眸微微弯起,她说道:“下人说,郑三通姐姐郑阳阳在来到陈府后,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待。” “但在一年半之前,郑阳阳被陈家主调到了身旁伺候,这使得郑阳阳直接从一个普通丫鬟,变成了家主身旁的丫鬟,地位有了很高的提升,甚至在其他丫鬟犯了错时,都能帮其向陈家主说几句好话。” “而郑阳阳也为人善良,心怀感恩,在郑阳阳刚来陈府时,有一次犯了错,管事念她初来乍到,且是初犯,就没有罚她,这让郑阳阳将恩情记在了心里,在郑阳阳来到陈家主身旁伺候后,多次帮过那个管事,因此在陈府,下人们对郑阳阳评价都很好。” “这些事,我派到郑阳阳家里,也从她亲人那里得到了验证,郑阳阳确实是一年半前,给家里人的钱财忽然多了。”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他沉吟片刻,道:“可知陈家主为何突然看中了郑阳阳,让她到身边伺候?按理说一个丫鬟的调动,应该用不着堂堂家主来亲自下令吧?” 萧蔓儿说道:“下人们说是因为郑阳阳聪慧,学任何东西一学就会……有一次郑阳阳学一个下人家里的俚语,其他人都听不懂,可郑阳阳只是听过几遍就学会了,正巧被陈家主撞到,陈家主觉得郑阳阳很聪慧,就叫到身旁伺候。” “聪慧,学习俚语……” 林枫眼眸眯了眯,心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从卓凡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道:“后来呢?” 萧蔓儿道:“自从郑阳阳跟在陈家主身旁后,就再也没有做那些苦累的事,而且陈家主也越发看重郑阳阳,去书房看书时,只让郑阳阳在一旁伺候,甚至高兴时,还会教郑阳阳识字。” “我听一个和郑阳阳关系比较好的丫鬟说,郑阳阳在失踪之前,都能随口说出不少《诗经》和《论语》里的内容,看起来十分饱学的样子。” 林枫缓缓道:“也就是说,仅仅是半年时间,郑阳阳就已然脱胎换骨了?” “是这样。”萧蔓儿说道:“很多丫鬟几个月不见郑阳阳,再见到她时,都有些不敢认了,觉得她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时间有些短啊,耳濡目染不至于蜕变的如此之快,除非……” 林枫抿了抿嘴,他看向萧蔓儿,道:“郑阳阳的特点打听到了吗?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她的独特特征?” 萧蔓儿漂亮的剪水瞳微微露出笑意,道:“说来也巧,被我旁敲侧击的丫鬟,曾经与郑阳阳一起洗过澡,她告诉我……郑阳阳的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后腰处有半月胎记……”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双眼瞳孔剧烈跳动,在萧蔓儿看来,就仿佛是眼中有火焰在熊熊燃起一般。 见林枫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萧蔓儿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林枫神色闪烁,他突然从怀中取出几张纸。 视线看向这些纸张,找了片刻,便迅速从中抽出了一张纸。 林枫将这张纸打开,目光看去…… 只见这是临水县仵作的验尸报告。 在报告上,有这样一行字。 死者,女,年龄……后腰中心位置,有长约一寸的半月胎记…… “果真如此!” 林枫的大脑,在这一刻宛若一颗炸药轰然炸裂一般。 只觉得无数的思绪,瞬间炸开。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陡然清晰了起来! “怪不得,他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之好!” “怪不得在一开始时,他不愿找我帮忙……” “怪不得,他能准确的知道那些武器的事……”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必然!”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你这是?” “蔓儿。” 林枫直视着萧蔓儿的双眼,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走!” 萧蔓儿不知道林枫究竟想明白了什么,但正如林枫之前对孙伏伽说的话,萧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林枫做任何决定,她即便不明白,也绝对会支持。 “好。”萧蔓儿点着头。 林枫看着脸上仍有疑惑的萧蔓儿,心中不由捏了一把汗,满是后怕。 卓凡说,接近他的女子,是一年前出现的。 而陈府的郑阳阳,正好是一年前出现意外身亡,且找不到尸骨的。 卓凡杀的那个女子,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 陈府的郑阳阳,也正好在相同的位置有一块半月胎记。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更别说陈倚天对郑阳阳这么一个普通丫鬟的突然在意,以及郑阳阳出事前对郑三通说过的话,还有陈倚天对犯了错的郑三通处罚如此之轻……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如果郑阳阳的学习能力被陈倚天看中了,郑阳阳心怀感恩的品性被陈倚天认可,要将其培养成内应……如果郑阳阳提前知道自己要出去执行任务……如果陈倚天是记着郑阳阳为陈家的付出,所以优待郑三通…… 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毫无疑问,卓凡不知身份的女子,就是陈倚天派出去的! 陈倚天已然知晓了卓凡的问题! 还对卓凡不动声色的派出了自己的人。 而卓凡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么对卓凡出手的陈倚天呢? 若没有之前的郑县之行,若没有对周家灭门案的调查,林枫或许还真的不敢轻易去判断陈倚天的身份和立场。 但现在……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从另一侧的怀里,取出了一张纸。 将这张纸打开,便见这是一份官府出具的“过所”。 执此过所,便可一路畅通。 这张过所,正是周家灭门案的幕后真凶,郑县县尉王鹏程在跑路时伪造的。 王鹏程乃是金钗传承者,为了夺回金钗,他策划了周家灭门案。 后来自己的到来,让他感受到危险,要逃跑离去! 而这张过所,就是他逃跑的重要依仗。 上面的目的地,就是王鹏程逃跑所去的终点。 而过所上所写下的终点,赫然就是——慈州! 之前林枫得到王鹏程伪造的过所时,就曾在想,王鹏程为何要去慈州? 他一旦逃跑,必然会暴露,到时候整个大唐都会通缉他,如果他去往边境,逃出大唐,那还合理,可他却选择了一个和边境毫不沾边的慈州! 当时林枫怎么都想不通,属于金钗传承者的王鹏程,一辈子都没去过慈州,为何非要将逃跑的目的地选择慈州。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慈州,有能帮他的人。 可他没来过慈州,为何如此笃定有人能帮他?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慈州一定也有金钗传承家族,且能够庇护他! 而整个慈州,唯一能拥有与官府对抗能力的,唯一能够做到将被通缉的王鹏程完美保护的,只有陈家! 再结合陈倚天对卓凡的出手…… 一切,都有了结果。 陈家,也是金钗传承家族! 陈倚天,就是这一代的金钗传承者! 关于王鹏程的过所信息,在第一百一十四章,忘记的朋友可以回看。 然后,月底了,大家有要过期的月票就投来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结案!真相大白! “什么?四象神秘人不是陈珠珠,而是卓凡!?”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双眼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控制之力,露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 往日里温润儒雅的杜构,在此刻直接惊呼出声,他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卓凡,道:“卓县丞,真的是你?” 孙伏伽也难掩惊愕神情,赵十五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抽出腰间武器,瞬间就架在了卓凡脖子上。 而被林枫指名道姓的卓凡,也在那一瞬间,脸上的神情陡然僵住,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初,他露出茫然不解之色,道:“林寺正,你在说什么?什么四象神秘人?下官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林枫平静的注视着卓凡,对于卓凡的否认没有丝毫意外,他缓缓道:“伱是觉得有你娘子为你背锅,而你娘子很可能已经被你杀了灭口,我们找不到她,死无对证……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什么!?”赵十五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陈珠珠,被他,被他给杀人灭口了?” 孙伏伽和杜构脸色也陡然巨变。 他们忙看向卓凡。 而卓凡,则一脸恼怒,他用力挣扎无果后,愤怒道:“林寺正,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冤枉我?” “夫人明明是回潞州了,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她昨天乘坐马车离去,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卓凡,说道:“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等到了那里后,你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说出本官血口喷人的话来。” 卓凡死死地盯着林枫。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们要去哪?” 只见林枫黑漆漆的眸子平静而毫无任何感情的盯着卓凡,缓缓吐出几个字:“城外,收尸之庄。” 半个时辰后。 临水县城外,破败的庄园。 迷蒙的月光下,庄园内的一口口棺材安静的躺在满是荒草的地面上,棺材盖子半开的支在地上,尸臭裹挟着周围的空气让人作呕,树枝上的白绫被风吹动,有如魅影绰绰,而呜呜的风声更如人的呜咽哭诉之声一般,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的赵十五汗毛竖起,头皮麻的都失去知觉了。 他白天时跟随林枫来到这个装着被杀船员尸首的庄园,都感到惊悚,此刻深夜到来,更是心神一刻都不得放松,只觉得身后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样。 他强忍着向后转头的冲动,道:“义父,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啊?” 听着赵十五的询问,孙伏伽等人也都纷纷看向林枫,他们眼中也都有不解。 “为何要来这里?” 林枫笑了笑,道:“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我们的卓县丞,本官相信卓县丞一定知道。”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下意识看向卓凡。 然后他们就见卓凡瞳孔剧烈跳动,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复之前在卓府内的沉稳,甚至连赵十五都看出卓凡不对劲了。 孙伏伽阅人无数,瞬间就看出了卓凡的异常,他忙道:“子德,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山庄内,藏着什么秘密吗?” 林枫笑着向卓凡问道:“你说,还是本官来说?” 卓凡双眼紧紧盯着林枫,牙齿咬着,声音就仿佛从牙缝里吐出的一般:“下官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 “还装傻?” 林枫摇了摇头,缓缓道:“既如此,那就本官来说吧。” 他看着卓凡,平静道:“说实话,论起狡诈,你在本官所遇到的四象贼人里,能排在前列……毕竟你是第一个,能够隐瞒本官数日,在将沉船打捞起来之前,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你存在的隐形人” “你以养病养伤为借口,潜藏了起来,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而你又有县尉章莫作为你的眼线,能够清楚的知道本官在做什么,所以你可以稳坐钓鱼台,在后方操纵章莫他们与本官作对……而本官对你的存在毫不知情,完全被章莫他们所迷惑,直接陷入了你的陷阱之中。”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很不屑,觉得我这个被夸上天的神探也没什么真本事,随随便便被你耍的团团转?” 卓凡双眼冷冷的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笑了笑,不在意卓凡的态度,继续道:“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你没想到,本官竟然能做到天下人都做不到事,本官竟然真的能将沉船打捞出来。” “而那沉船里,又有你不小心掉落的玉佩,那玉佩太有标识度了,只要本官能发现玉佩,哪怕用最笨的办法,也迟早有一天能查出玉佩代表的家族,继而查出玉佩的主人来。” “所以,你慌了……并且因为章莫他们被本官识破身份抓了起来,没有人充当你的眼线了,你只能亲自现身,只能结束以养病养伤为借口的躲在背后放冷箭的计划,不得不返回县衙当值,从而亲自来监视本官,了解本官的一举一动,来确定本官究竟查到了哪一步。”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瞳孔微微跳动,卓凡在林枫打捞的那一天重返县衙,竟是这个原因!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孙伏伽对卓凡并不了解,此时只是紧盯着卓凡。 赵十五这时却挠了挠头,疑惑道:“义父,你说玉佩是他的,可玉佩不是陈珠珠的吗?” 孙伏伽和杜构闻言,视线也都看向林枫,他们一开始会判断神秘人是女子,就是因为这枚玉佩,以及玉佩上明显为女子所刻下的诗句。 林枫平静道:“玉佩的确是陈珠珠的不假,那就是陈珠珠在潞州陈家的身份玉佩……但是,玉佩是陈珠珠的,却不代表带着玉佩的人,就一定是陈珠珠。” “比如说……”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他举起手中材质温润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蔓儿姑娘的,是在蔓儿姑娘出生后,萧公亲手为她选的,可是,现在携带玉佩的人,却是我,而非蔓儿。”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杜构,则不由回想起,他们当日在沉船上发现玉佩时,他与孙伏伽都惊讶神秘人是女子,可林枫却没有任何的附和…… 他心中一动,惊诧道:“子德,难道你在沉船时,就没有认为神秘人一定是女子?” 林枫笑道:“我在来慈州之前,亲眼见过一个无论从任何方面去看,都妥妥是一个女子的人,可最后结果那个女子却是男子假扮的……所以,有这样的经历在,别说只是一枚玉佩了,就算亲眼看到一个女子行凶,我都得怀疑她是不是男扮女装。” 孙伏伽回想起林枫在半月庵和东宫调查的案子,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 “当然,这一点只是让我不会轻易断定神秘人是男是女,真正让我对神秘人的性别有了具体猜测的,是其他的事情。” 杜构忙问道:“什么事?” 林枫视线看向被赵十五牢牢禁锢的卓凡,说道:“你想知道你究竟哪里留下了破绽吗?” 卓凡扭过头,一脸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 林枫先是冷呵一声,旋即直接抓住了卓凡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卓凡的嘴,确定卓凡嘴里没有毒囊后,才缓缓道:“你的第一个破绽,是凿穿沉船的大洞。” “那个大洞本官亲自检查过,是被人在船舱内部,一斧子一斧子凿出来的,而船为了确保在航行中不出现意外,船壁十分坚固,想要将其凿穿,所需要的力气要求很大。” “即便是本官,都未必能将其凿穿,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所以,在那时,我就更倾向于,凿穿的应是一个男子。” “不过,这个猜测,在发现被你锁在箱子里的女尸后,受到了一些挑战,让我差点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挑战?”孙伏伽皱了皱眉。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女尸仍是处子之身?” 杜构闻言,也迅速回想起了仵作对女尸的检验结果,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点着头,道:“没错,就是这一点,让我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按照我的推断,沉船的船员们做的都是无本生意,绝不敢带外人上船,即便想女人了,也会登岸去青楼,而不敢在船上乱搞,并且他们对自己的船只十分警惕,在搬卸货物时,也不会让其他工人帮忙,由此便可知,女子偷偷混进去的概率也不高。” “所以,排除这些可能,那个女尸会出现在船上,只能有一种可能—她是被神秘人带进去的。” “而在无聊枯燥的航行过程中,若神秘人是男子,一个妙龄女子被一个男子带上船,其目的不言而喻……可是,验尸结果却是女子是处子之身,这对我来说,不亚于一道惊雷忽然劈下。” 听着林枫的话,饶是赵十五都点了点头,他完全能明白林枫的意思,也能意识到,这个结果与林枫的推测有着多大的出入。 “这不是更能证明神秘人就是女子吗?只有女子才不会让另一个女子破了处子之身。” 赵十五成为了所有人的嘴替,问道:“所以义父又是怎么认定真凶不是女子的陈珠珠,而是卓凡的?” 这一刻,连卓凡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笑道:“别急,这就是我们到相州安阳县调查夏浩瀚被杀之案的事了。” “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停滞时,恰巧夏浩瀚被杀案,进入了我们的眼帘。” “而在确定这个案子就是神秘人所犯下的罪行后,我们立即到了安阳县,通过一件件被忽视的线索,终于查明了夏浩瀚被杀的始末。”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着卓凡,说道:“六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被你第一个杀害的人。” 卓凡冷冷的盯着林枫,已然不再开口。 林枫不在意卓凡的态度,他看向杜构和孙伏伽两人,道:“你们之前给出夏浩瀚因爱生恨,知道卓凡与陈珠珠的大婚,怒气攻心,所以想要杀人报复,但杀人不成却被反杀的结论……可本官却对你们的推断进行了反驳,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杜构与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他们早就想知道林枫为何会认为他们的判断错了,只是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抓紧赶路,林枫也一直蹙眉沉默着,他们也就没找到机会询问。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们的耳朵直接就支了起来。 卓凡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是‘尺八’的声音。” “尺八?”孙伏伽和杜构一怔,卓凡则眼眸下意识瞪大。 林枫一直在关注着卓凡,此刻见卓凡神色有异,笑道:“你是不是没想到,时隔六年过去了,一个在当年被所有人忽视的尺八声音,却会被本官给查出来?” “什么尺八,我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卓凡冷冷道。 林枫笑了笑,道:“好一个不明白……若你不明白,那你能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吹奏尺八?” “什么?卓凡会吹奏尺八?”杜构一脸诧异:“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枫平静道:“他学吹奏尺八,是为了完成杀人的计划,并不是真的喜欢尺八,在杀完了人后,尺八也就没有了用途,自然不会再吹奏。” “不过,他学习吹奏尺八时,家境还很贫寒,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家里学习,因此邻居不可避免会听到……而本官专门让人去他邻居家打听过这些事,自然轻松就能打听的出来。” 说着,林枫看向卓凡,似笑非笑道:“要本官将你邻居请来,和你当堂对质吗?” 卓凡眉头紧锁,视线闪烁片刻,冷冷道:“就算我学习尺八又如何?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我不能学习尺八吧?”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大唐律例的确没有要求你不能学习吹奏尺八,但……” 他话音一转,冷冷道:“你用尺八来完成杀人的勾当,那就是我大唐律例所不能允许的了!” 卓凡磨着牙,发出咯吱的声音来,他目光冰冷,却没有再开口。 林枫对卓凡的沉默,很想说一句“你可以保持沉默”的话来,他说道:“在案发当夜,青楼的销冠姑娘说她听到了尺八的声音,而就是尺八声音响起的同时,夏浩瀚无缘无故,毫不迟疑的立即离开了房间……” “在此之前,本官也调查到,夏浩瀚在从潞州回来后,专门让他的妾室们学习吹奏尺八,在青楼也专门命人演奏尺八,这一系列的事,都只能证明一件事……” “夏浩瀚,他倾心的姑娘……也就是被你抢走的陈珠珠,应该就擅长演奏尺八,或许就是陈珠珠演奏尺八这种音色苍凉辽阔的乐器,让卓凡为之倾心。” “所以,在青楼,他心乱如麻时,忽然听到尺八的声音,可以想象,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孙伏伽仔细思索了一下林枫的话,说道:“可如果只是听到尺八的声音,应该还不至于让他立马跑出去,甚至一声招呼都不打吧?” 林枫道:“那如果,这声音是从街道上响起的,并且夏浩瀚看到街道上站着一个穿着喜袍,蒙着盖头的人呢?” “这……”孙伏伽一怔:“如果真是这样,那夏浩瀚也许会认为是陈珠珠回心转意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林枫视线看着卓凡,缓缓道:“本官询问过销冠姑娘,她说她房间的窗纸不知何时,被人捅出了一个洞……我想,那应该就是夏浩瀚听到声音传来后,捅开窗户查看留下的吧?” “而同时,夏浩瀚的衣服很是平整,没有任何凌乱之处,这说明他没有与人搏斗过,没有挣扎过……因此,从青楼到案发之地,那么远的距离,夏浩瀚一个沉稳的正常人,在不是被绑走的情况下,如何去的呢?” “毫无疑问……只能是有人在前面引着他,而谁能引走他?还有谁能获得他的信任,在他面前,近距离用匕首刺穿他的心脏,而他不会防备……符合这一切条件的,只有陈珠珠。”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都懵了。 他挠着脑袋道:“义父,你刚刚不是还说杀人者是卓凡,不是陈珠珠吗?怎么现在又成陈珠珠了?” 孙伏伽和杜构面露思索之色,很明显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卓凡这时瞪大眼睛道:“难道真的是珠珠?真的是她杀的人?我竟是完全不知道此事!” 林枫听着卓凡的话,冷笑道:“你为了如这一次一样,让你娘子为你背锅,成为你的替罪羊,还真是能开得了这个口!” 卓凡咬牙道:“这不是你说的?” 林枫道:“想想本官刚刚的用词,本官说的是一个蒙着盖头身着喜袍的人,在那种场合,会尺八,还穿着这一身,在夏浩瀚看来,那就是陈珠珠……但,真的是陈珠珠吗?” 卓凡目光越发阴沉。 “是否是陈珠珠,我们放后再说,现在说第二点。” 林枫竖起第二根手指,他看着卓凡,道:“让本官怀疑你的第二点,是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悚然一变:“你……” 林枫见卓凡这般反应,笑呵呵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本官竟然会专门去查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卓凡还在安阳县读书时,他的过所是安阳县衙所开出的,记录因此十分详细。” “在卓凡的过所记录里,显示着一条很有意思的记录……那就是,卓凡也去过潞州,并且去往潞州的时间,就在夏浩瀚出发去往潞州的两天后!” 卓凡冷笑道:“这有什么?我是去拜访一个有名的潞州读书人,难道这都不可以?他夏浩瀚我又不认识,难道我出门还要避开一个我不认识的纨绔子?” 林枫点头道:“的确可以……那你可以解释一下……” 他看着卓凡,双眼锐利道:“你回来时,过所记录上,为何与陈珠珠来到临水县的过所记录时间,一模一样吗?” 卓凡刚要张嘴说巧合,就听林枫道:“你是要说巧合吗?” 卓凡盯着林枫。 林枫冷笑道:“若你要说巧合,我建议你不必说了,毕竟你邻居说过,你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辰,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一天你回来了,同时还带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大家闺秀,且你所学的尺八就是那个大家闺秀教的你,他亲眼见过你们在院子里一教一学,而你所迎娶的新娘,也正是那个大家闺秀——她就是陈珠珠!” “所以……” 林枫双眼盯着卓凡,厉声道:“夏浩瀚去了潞州后,你立即就跟了过去,夏浩瀚找了倾心之人离开后,你迅速就抢走了陈珠珠,甚至带着陈珠珠来到临水县,且专门去向陈珠珠学习尺八,学习陈珠珠吹奏尺八的特点……而夏浩瀚就是因为陈珠珠吹奏尺八被吸引的,所以对陈珠珠的吹奏技巧定然很熟悉……后来,他就是被这个尺八之音给引走的,如此前后相连的事,你还敢说是巧合!?” “我……”卓凡张着嘴,被林枫的接连质问,大脑已经有些跟不上速度了。 杜构则在这一刻,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他终于意识到一件和他固有认知,完全不同的事实! 他看向林枫,意外道:“子德,如你所言,卓凡是有目的去的潞州,更是有目的抢走的陈珠珠,有目的学习陈珠珠的尺八技巧……那这是否可以说,卓凡会杀夏浩瀚,压根就不是夏浩瀚要杀他们被反杀了,而是……” 一边说着,杜构一边双眼紧紧盯着卓凡,沉声道:“卓凡,本就对夏浩瀚有仇!他的目标,甚至他会娶陈珠珠,都是为了他杀夏浩瀚做的准备?” 孙伏伽也在这一刻,洞悉了林枫的意思,道:“所以,卓凡去伪装陈珠珠杀人,伪装夏浩瀚是为情被杀,都是为了掩盖他要杀害夏浩瀚的真正动机?” 赵十五左瞧瞧杜构,右看看孙伏伽,见两人一脸的笃定,然后他重重点头,摸着下巴,装作明白一切的样子,道:“果真如我所料……” “可笑至极!” 这时,卓凡大声讥笑:“说什么我利用陈珠珠,说什么我伪装陈珠珠……林枫,这都是你毫无逻辑,毫无证据的推理罢了!这个推理在我看来,漏洞百出,全是你的主观臆想,可笑至极!” “连娘子都不叫了,改叫陈珠珠,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爱这个被你抢来六年的娘子啊。” 林枫看着卓凡,缓缓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道:“其实你的伪装很成功,倘若你不是在那个院落杀人,倘若你不是在夏浩瀚额头上刻下‘井’字,我还真的以为杀人者就是陈珠珠。” “但你所选择的杀人之地,你刻下的那个字,终究……还是暴露了你!” 卓凡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你……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杜构则不由道:“子德,你难道知道那个图案代表的意思?” 孙伏伽等人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莱国公,我之前告诉过你,一般情况下,凶手会在死者额头上刻下那些图案,会将死者尸首固定摆成一个样式,有三种可能性。” 杜构连忙点头:“某种仪式,向雇主证明自己杀人的证据,以及因心理伤痕而造成的扭曲之下的心理慰藉。”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就是这三种,因为事发之地正好在井边,且死者是脚朝向的井,这与航船上的一致,而因为航船上空间有限,可选择的东西有限,所以我当时推测,死者脚朝向的桅杆,可能就是代替的井。” “所以,井在凶手心中,十分重要……基于此,我专门进入了枯井内调查,结果……” 杜构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林枫视线看向脸色冰冷,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卓凡,道:“结果,我在井底不高的位置,发现了井壁上,有着许多用石头划出来的混乱痕迹,那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就仿佛是蕴含着无尽恨意怒意,可又无能为力,而发泄出来的一般。” “同时……在那井底,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石块……而那些石块,我在那座破败的院子里,见到了不少。” “所以,这就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一个人,在小的时候,身高不高的时候,被人欺凌,困在了井底……而欺凌他的人,站在井口的位置,不断向井底投掷石头来砸他?” “这……”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都露出沉思之色,在思考林枫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林枫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当时我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时,赵十五就站在那里,而在井底向上看去,我最先看到的,就是赵十五的双脚紧挨着井口,他的身体远离井口……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那些尸首脚朝着井口,朝着桅杆……看起来像不像是一个人站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的样子?” “这!!!”听到林枫的这些解释,杜构和孙伏伽再去回忆死者被摆成的情况,以及额头上被刻下的“井”字,心中再无疑虑。 “肯定是这样!” 杜构道:“凶手小的时候在井底遭遇了欺凌,欺负他的人在井口肆意嘲笑欺辱他,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理,让他无法释怀,最终让他内心扭曲……所以在杀人后,他会在他们的额头刻下井字,会将脚朝向如同井口的地方,就是为了满足他那扭曲的报复欲!” 孙伏伽也认同的点着头:“难道……卓凡小的时候,就遭遇过这样的欺凌?” 杜构等人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卓凡,缓缓道:“其实刚刚你邻居所说的内容,都只是我让人顺带着打听的,我真正想从你邻居那里知道的……就是你小的时候,是否掉落过井下,是否被欺凌过。” “结果……” 林枫道:“他说,在你七岁时,你突然不见了,你爹娘以为你丢了,没日没夜的寻找你,最终……有人说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听到了求救声,他们前去,才发现你已经晕倒在了井底,且浑身都是被石头砸伤的伤痕。” “后来他们救出了你,还向你询问你为何会在井底,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但你只是摇头,闭嘴不说,且自那之后,你由一个开朗的孩子,变得沉默,变得连你邻居都觉得你有些陌生恐怖……” “别说了!!” 这时,卓凡忽然大声嘶吼道:“你别说了!!” “你们都一样……” 他忽然发疯一样看着林枫,双眼充血,眼眸猩红道:“你们都该死!他本就该死的!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的出生吗?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他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吗?我不就是不小心将他喜欢的东西撞碎了吗?我都已经说我不是故意的了,他凭什么不原谅我?凭什么要惩罚我!” “他让我跪下,我不跪,他就把我赶到井下用石头打我,还不让我说出去,他威胁我,说一旦说出实情,坏了他的名声,他就杀了我……呵,杀了我……” 卓凡咧嘴大笑,笑的有些癫狂:“他说他要杀了我……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忘了这件事,但我不会忘,我不会忘记他如同看待蝼蚁一样看着我,我不会忘记他威胁我时的嘴脸,他说他要杀了我,那我就要杀了他!” “我努力读书,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考取功名,而是我知道,只有读书,我才有机会实现杀了他的愿望!” “原本我是想偷偷跟着他去潞州,想办法在不是他夏家的势力范围内,杀了他的,但我没想到,见到了他对一个愚蠢的女人那般痴心的样子,这一下子就给了我思路,让我想到了让他先痛苦不已,再绝望而死的绝妙计划!” “呵……” 卓凡看向林枫等人,大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抢走他的心上人,然后再让他以为是他的心上人亲手杀了他,更畅快的事?还有什么能比杀了他之后,还能睡他的心上人,让他的心上人叫我夫君更畅快的事?” 听着卓凡的话,众人都沉默了。 饶是赵十五,都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一脸书卷气的卓凡,内心竟然阴暗扭曲到这种程度。 童年的阴影,害了多少人……林枫看着卓凡,道:“你不仅仅是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杀了他,也不仅仅是睡了他的心上人,你更是想要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陈珠珠。” “什么?”孙伏伽和杜构一怔。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林枫道:“这是新婚之礼中,通过合髻之礼绾起的头发,而这些头发,往往都是由新婚妻子收起来的,也就是说……只有在新婚之夜,只有新婚妻子才可能会携带合髻之礼的头发。” “而这个头发,正是我在枯井内发现的……所以。” 林枫看向卓凡,目光冰冷道:“这头发是你亲自扔到井里的吧?你不仅要让夏浩瀚以为他是被陈珠珠杀害的,你更要让陈珠珠为之偿命,而让夏浩瀚在黄泉都不得安生,痛苦不已。” “卓凡,你与夏浩瀚的恩怨,你报复他一个,本官不会说你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一个无辜女子作为算计的对象,作为替罪的羔羊。” 赵十五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卓凡,道:“陈珠珠都嫁给你了,你竟然还要让她当你的替罪羊,你的心难道是黑的吗?” 杜构和孙伏伽也都冰冷的看着卓凡。 可卓凡却只是冷笑道:“谁让她也对夏浩瀚倾心了?她对夏浩瀚的倾心,在我看来,就已经是死罪了……只怪当年查案的官府太没本事了,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扔下的头发,完全不知道夏浩瀚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所以,她已经多活了足足六年了,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仁慈?” 林枫淡淡道:“应该说陈珠珠仁慈吧?” “什么?”卓凡一愣。 便听林枫似笑非笑道:“面对一个不能人道的夫君,还要为你的面子而隐瞒……她难道不仁慈?” “你!?”卓凡脸色顿时大变:“你怎么知道!”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不是觉得卓凡带女尸进入沉船,却让女尸保持完璧之身很奇怪吗?” “现在,本官可以为你们解惑了。” 卓凡大声喝道:“林枫,你住口!” 林枫闻言,似笑非笑看着卓凡,道:“我刚刚指出你的杀人动机时,指出你那阴暗的心思和算计时,你没有让我住口……可现在,我在说你不能人道时,你却让我住口……卓凡,这就是你为何哪怕很不喜欢陈珠珠,也一直没有休了她,没有纳妾的原因吧?” “你……”卓凡瞳孔剧烈跳动的看着林枫,用力摇着头。 可林枫根本不理睬他,他说道:“陈珠珠嫁给你六年时间,却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而你在不喜欢陈珠珠的前提下,竟然没有休掉陈珠珠,更是没有纳妾……如此反常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生不了孩子的问题,不在陈珠珠,而在你身上!” “但我想,一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先考虑自己不能生育的问题,更别说你已经有了官身,纳妾完全不成问题,通过其他女子再尝试尝试,也很正常。” “但你没有,连和其他女子尝试都没有过……这就只能证明,你很清楚问题就在你,那么什么情况下,你会如此清晰的知道问题在你呢……我想……” 林枫在卓凡近乎哀求的注视下,冷冷道:“只有你不能人道这一点!” “正因为你不能人道,连洞房都做不到……所以,哪怕你再不喜欢陈珠珠,也不敢休了她,你怕她说出来这件事,毕竟从你刚刚的反应来看,你太在意这一点了。” 卓凡听着林枫的话,全身都在发抖,他牙齿都要咬碎了:“这都要怪他,这都要怪夏浩瀚……是他那一次,他那一次伤了我的根基,让我,让我做不成男人!” 他脸色扭曲的笑着:“他让我做不成男人,我就让他体验一样的痛苦,让他有喜欢的人,但求而不得,让他自以为被喜欢的人杀死,让他痛不欲生……” 听着卓凡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 关于夏浩瀚与卓凡的一切。 关于卓凡为何扭曲,为何那般痛恨夏浩瀚,为何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杀人…… 真相终于大白,只是众人的内心,却都充满着唏嘘……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童年的创伤……如果夏浩瀚能原谅卓凡,如果卓凡没有碰坏夏浩瀚的东西,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林枫看着卓凡,缓缓道:“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那接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破败的庄园,听着那如诉如泣的呜咽风声,道:“找到这个被骗了足足六年的可怜姑娘的尸首……送她,回家吧。” 检查结果有惊无险,终于放下心来,从医院回来后就立即码字,终于写完这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宽慰,爱你们。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极限推理!破解最后的秘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内心不由揪起,与林枫最为默契的孙伏伽随着林枫的视线看向摆满了棺材的破败庄园,忍不住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陈珠珠,她的尸首被藏在了这里?” “什么!?陈珠珠在这里?” 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下意识扭头看向这座让他瘆得慌的破败庄园,脸上充满着对陈珠珠这个可怜女子的复杂神情。 林枫看着月华洒落,宛若铺满寒霜的院落,缓缓道:“以卓凡的冷血狡诈,在发现我们去了安阳县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本官很可能会破解夏浩瀚的案子,而一旦本官发现了陈珠珠这个关键人物,定会回来去找陈珠珠。” “他知道陈珠珠是无辜的,一旦被我们找到陈珠珠,稍微问话,以我的本事,绝对能发现会问题所在,所以他便做了当年就准备要做的事……杀陈珠珠,来一个死无对证!” “只是当年,他想的应该是伪装陈珠珠畏罪自尽的方式杀人,来让陈珠珠成为杀人凶手……而这一次……” 一边说着,林枫视线重新落在神色扭曲的卓凡脸上,道:“你想要欺骗我们,让我们误以为陈珠珠发现危险逃匿离开,所以你是偷偷将她杀害的,来一个彻底的人间蒸发。” 卓凡听着林枫的话,双眼阴郁的盯着林枫,咬牙切齿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真不愧是我们组织必杀榜上位列前十的林枫……若早知道六年前的案子能被伱破解,我早就该彻底毁掉我和陈珠珠所有存在的痕迹的,让你无处可寻!” 必杀榜前十? 没想到自己刚穿越到大唐没几个月,竟是获得了这般名列前茅的名次,还真是优秀的人到哪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 虽然这个焦点,林枫不是太想要。 他看向卓凡,缓缓道:“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更没有所谓的完美隐藏……你已经足够谨慎了,但你的过往,你根本无法彻底掩盖,除非你杀了你的邻居,可你的邻居一旦意外身死,一样会将你拉进我的视线之中,所以……当你选择犯罪杀人的那一刻起,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卓凡神色一僵,他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很明显,他纵使不服,却也不得不服,遇到林枫,真的是再如何谨慎,都没有用处。 除非不杀人,除非不在额头留下井字,可那是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噩梦,是他这辈子最无法释怀的过往,他若不这样做,他心绪难平,意难消! “同样的……你们四象组织的四象星主也罢,你们最神秘的首领紫微也罢……” 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卓凡听到四象星主与紫微,猛的抬起头,瞳孔聚焦在林枫身上,便听林枫冷笑道:“他们和你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以为自己藏在暗中,可以将他人当做棋子,自己稳坐钓鱼台,谁也发现不了他们……可实际上,就如你,只要他们做过恶,就不可能完美掩盖那一切,而随着我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接近他们,那他们终究会如你一般无所遁形!” 卓凡瞳孔剧烈跳动,脸色扭曲,额头血管根根显形,就仿佛是有一条条爬虫在他额头攒聚:“林枫,你休要猖狂!你根本不知星主的强大,你根本不知紫微的恐怖……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你不可能破坏我们星宫的伟业的!” 林枫见卓凡反应如此剧烈,眸光微闪,看来卓凡对四象组织的忠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忠诚。 这样的人,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开口吐露四象组织的秘密,恐怕会比假赵嫣然他们要更难。 不过林枫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能被四象组织安排灭口任务,解决一切后顾之忧的人,非忠心耿耿者不可。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道:“能否做到,你说没用,当然我现在说也没用,具体如何,我们留待他日……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日,若你活不到,你可别指望我给你烧纸告诉你,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你……”卓凡怒视林枫。 林枫却已经转过头,看向破败的庄园,缓缓道:“该结束这一切了……十五,带人进庄园,捉拿看守庄园的老头,询问他……” 林枫眯着眼睛,淡淡道:“沉船上的那些船员的尸首,以及陈珠珠的尸首,都被卓凡给埋在这座庄园的什么地方了。” “老头?”赵十五一愣。 孙伏伽也有些意外,道:“子德,你是说……为官府看守这座庄园的老头,是卓凡的同伙?”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在我来到临水县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在思考,四象组织的人究竟将沉船上的那十三具尸首给藏到哪里去了。” “按照莱国公所言,在发现沉船上的人不见后,县令便立即命人地毯式的搜查,虽然说领队的章莫是四象贼人,但当时参与搜查的人,更多的都是正常的衙役和不良人,章莫怕被怀疑,不敢做的太明显,因此该搜查的地方,他还是搜查了。” “但即便如此,沉船上的十三具尸首仍旧不见踪影……那么这些尸首会被藏在何处?” “一夜的时间,章莫他们不可能将十三具尸首运出临水县,所以尸首肯定还在临水县境内,而且他们也要防止尸首被其他人偶然发现,一旦尸首被发现,水鬼杀人的事就会立即被戳穿。” “因此种种,四象贼人只能将那些尸首,藏匿在普通人根本不会去的地方,且那些尸首因为腐烂发出尸臭时,也不会被人在意……那么,临水县内,有什么地方,可以确保普通人不会去,可以确保尸臭的出现很正常,即便被人闻到也不会怀疑呢?” 孙伏伽内心一动,忙说道:“乱葬岗……或者,这座专门放置尸首的庄园!” 林枫点头,道:“没错,只有这两个地方活人很少去,有死人很正常……但乱葬岗毕竟还是有活人会去祭奠,且临水县人不多,乱葬岗的坟头有多少,并不是秘密,一旦出现新坟,绝对会有人注意,所以卓凡他们即便要将这些尸首藏在乱葬岗,也不敢弄出坟头来引人关注……可若没有坟头,正巧这段时间有人死了要去挖坟,便有机会去挖那里,而一旦他们在挖坑时,将尸首给挖出来,可就有意思了。” “哪怕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毕竟还是存在,四象组织这些谨慎至极的人,明知道有暴露风险的情况下,自然会避开这种风险。” “因此……” 林枫看向眼前的庄园,道:“只有这座破败的,装那些意外死亡之人尸首的庄园,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一方面,这里棺材极多,死尸极多,且很多都是被杀横死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敢来这里,即便来了,也会和我们一样只会在院子里看尸首,而不会去其他荒废的地方乱转。” “另一方面,这庄园里死尸极多,因此即便出现尸臭,也会被认为是这些尸首发出来的,而不会去怀疑还藏有其他尸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道:“是这座庄园属于官府用地,本身就是官府的地盘,谁又能想到,那些消失的尸首,会被四象贼人藏在官府的眼皮底下呢?”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不由想起林枫之前在东宫查案时,那件丢失的嫁衣,就一直藏在丢失的房间之中的事……林枫当时说,那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去想,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其实就藏在自己脚下。 这的确最容易被忽略! 杜构叹息道:“我确实完全没想过,那些尸首会被藏在这庄园之中……谁能想到,我一直要找的尸首,会被藏在这座我来过那么多次的庄园之中。” 林枫宽慰道:“不是莱国公思虑不周,而是敌人太狡猾。” 杜构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错误的人,他父亲杜如晦从小就教育他,不要怕错,也不要躲避错误,吃一堑长一智,不在同样的地方摔倒第二次,那就仍是未来可期。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所以你在离开临水县,要去安阳县之前,让我秘密调查这个看守庄园的老头,是因为在那时,你就已经想到尸首会被藏在这里了?” “什么?” 卓凡听到杜构的话,双眼不由瞪大,他猛的看向林枫,道:“你……你在离开安阳县之前,就已经怀疑他了!?” 见卓凡这般吃惊的神情,林枫淡淡道:“现在你该明白……即便我不去安阳县,也一样会怀疑你了吧?” 卓凡瞳孔剧烈收缩,脸色难看至极。 孙伏伽看到卓凡这异样神情,不由道:“子德,怎么回事?” 林枫道:“还是莱国公说说他的调查结果吧。” 众人连忙看向杜构,便听杜构沉声道:“经过我的调查,我得知,看守庄园的老头,是临水县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他本来养活自己都难,是卓凡在两年前,以县丞身份,给了他这个看守庄园的差事,让他有口饭吃。” 林枫继续道:“十三具尸首可不算少,要将其掩埋,必然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而且掩埋后,也要防止有人会过去那里发现尸首……刚刚本官说过,普通人不会乱逛这座庄园,但在这里生活了足足两年的老头,这里就和他的家一样,家里哪有不同了,他绝对能第一时间知道。” “因此,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只能是看守庄园的老头,就是四象组织的一员,这才能保证尸首绝对不会被发现,且若有人要靠近尸首掩埋之地,老头还能找理由帮忙遮掩。” 孙伏伽恍然点头:“所以你才会让莱国公调查他的事……”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卓凡,道:“两年前你就用救命之恩将其收到手下,然后将其放在了这里当一颗闲散棋子,一直到最近,才真正启用它……看来,你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在考虑今日之事了。” “怪不得这些船只的屠戮没有留下一点你的线索,足足两年的谋划,确实能让你将一切都筹谋的无比周密。” 卓凡死死地盯着林枫,这一刻,即便他再想隐瞒,却也仍旧难以遮掩心底的无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算他能挡住夏浩瀚的案子,可林枫一样能通过这里查到他。 “你真是个怪物!”卓凡咬牙切齿道。 林枫笑道:“多谢你的夸奖。” 他继续道:“所以,在从夏浩瀚的案子那里知道你后,又从庄园这里同样知道你的名字……就算不能从你邻居那里知道你的过去,我也足以确定,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些人一定被你藏在了这里。” “同样的,你要让陈珠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的了,故此,你一定会旧计重施。” 卓凡已经无话可说,连张嘴都不张了。 赵十五见状,哪还会有一点迟疑,他直接道:“我这就带人去抓他!” 说完,他便迅速带人冲了进去。 很快,那个老头就被抓了起来。 因为这个老头是因感激卓凡,被卓凡收买的,并非四象组织正式成员那般心志坚定,所以被赵十五稍微一吓唬,再见卓凡已经被抓,便直接心房崩溃,什么都说了。 赵十五二话不说,直接押着老头去带他们寻找埋藏尸首之地,一行人就这般浩浩荡荡进入了荒草横生,往日里无人踏足之地。 看着赵十五等人的背影,林枫转过头看向卓凡,道:“卓凡,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卓凡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冷冷道:“成王败寇,何须多言!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卓。” “不不不。” 林枫闻言,却是摇着头,道:“本官怎么舍得杀你剐你呢?毕竟本官费尽周折的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杀你的,你这条命还不值得本官如此费心费力,本官之所以找你,为的是那些被你们掳走的无辜百姓。” “怎么样?要说说那些百姓被你们藏在了何处吗?若你说了,本官可以保证,留你一条命,让你看到四象组织的终点,如何?”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视线也都顿时齐齐看向卓凡。 他们双手下意识握拳,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他们与时间赛跑,短短时间内来回奔波在两县之内,更是侦破了一个六年前的大案,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他们想救人! 现在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他们视线紧盯着卓凡,可是谁知道,卓凡听到林枫的话后,却忽然大笑了起来,他脸上充满着讥讽与嘲弄之色,笑声十分刺耳:“林枫,你这样一个聪明人,难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些?” “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他们的下落!你让我多年的苦心付之一炬,我岂会让你如意!” “你还要救人?” 卓凡仰头刺耳大笑道:“别做梦了!我死不要紧,会有上千人为我陪葬,我比一些君主的陪葬之人都要多,这辈子也不枉活这一次,哈哈哈哈……” 听着卓凡这刺耳的笑声,杜构与孙伏伽脸色骤然大变。 “卓凡,你敢!?”孙伏伽怒目大喝。 杜构也脸色难看,他说道:“卓凡,你当真不怕死?” 卓凡闻言,戏谑的看着杜构与孙伏伽,冷笑道:“我怕不怕死,咱们可以慢慢来验证……但那些蝼蚁,恐怕没时间等待你们的验证结果了,哈哈哈。” “你……” 杜构与孙伏伽内心都猛然一沉。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整个人都不由充斥着一股无力和绝望,以及滔天的愤怒!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 他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神。 他们战胜了时间,提前找到了卓凡…… 可是,卓凡却不开口,那他们如此费尽心力的揪出卓凡,又有什么意义? 卓凡见杜构与孙伏伽脸色惨白,紧握的拳头在剧烈发抖,笑声更加猖狂:“可惜啊,真是可惜,你们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说着,他看向林枫,嘲弄道:“林枫,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就没想过我会不会招供吗?你难道就没想过,即便我被你找到了,一样不会告诉你秘密?” “你这些反问,问的很好。” 而就在这时,林枫听到卓凡嘲弄的问话,忽然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当然想过你会不会招供,当然想过你会不会告诉我这些。” “什么?” 卓凡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这样回答他。 他只是在肆意嘲笑林枫,哪里想让林枫真的回应他。 他下意识盯着林枫,却发现林枫的反应,与杜构孙伏伽截然不同。 林枫哪有一点的绝望愤怒啊,反而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卓凡无比的讨厌。 “你……” 未等卓凡说完,便听林枫淡淡道:“这世上,我想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们这些四象组织成员的心狠手辣与嘴硬的,所以我岂会没想过即便我找到了你,你也根本不会乖乖招供。” “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得选了。” “我的调查陷入了僵局,上千人的命就那样摆在我的面前,我若什么都不做,那他们就真的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哪怕我知道即便找到你后,你也不会说……我也必须去做,纵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 杜构与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卓凡也怔怔道:“那你为何一点也不绝望?” “我已经知道他们被藏在什么地方了,何必绝望?”林枫反问道。 “什么!?”卓凡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你知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杜构和孙伏伽,则双眼陡然亮起。 两人直接被林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蒙了,道:“子德,你真的知道?” 林枫迎着众人或惊喜,或不敢置信的神情,缓缓点头:“关乎上千人性命的事,我岂能开玩笑。” “你怎么可能知道?”卓凡一脸的不愿相信。 林枫平静道:“如果这个神秘人不是你,说实话,我还真的猜不出他们被藏于何处。” “但知道这个神秘人是你后,那就简单多了。” “简单?”卓凡一怔。 林枫淡淡道:“我问过莱国公,你是什么时候做官的。” “莱国公告诉我,你在贞观元年时,就参加了科举,当年年底,就已经为官了。” “而你为官之地,正是慈州的滏阳县,你运气还行,第一个官职就是县丞。” “你在滏阳县做县丞,不算好也不算差,因此在贞观四年轮换官职时,你被换到了临水县,一样担任县丞。” 杜构点着头,道:“的确如此。” 林枫看着卓凡,道:“而这里,让我发现了问题。” 卓凡紧紧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正常情况下,朝廷轮换官员,特别是地方官,为了确保地方官不会在当地积累势力,都会调到比较远的其他地方任职。” “可你呢?别说远了,你甚至都没有离开慈州!” “并且临水县和滏阳县是挨着的,你在临水县与在滏阳县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毫无疑问……” 林枫淡淡道:“你的这次调任,一定是走了关系,用了手段,否则……别说滏阳县了,你绝对会在远离慈州的地方任职,甚至比潞州相州还要远。” “那么,有趣的地方就来了……” 林枫视线落在卓凡身上,意味深长道:“你说,你一个普通的小县丞,且刚做官没几年,为何要想方设法让自己不远离滏阳县呢?” “难道……”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猛的瞪大眼睛,连忙道:“那些人,被藏在了滏阳县内?” “真的吗?”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则视线一眨不眨的看向卓凡,道:“如果只有这一点,我也还不敢确定,但我们之前已经将那些百姓的藏匿范围给圈定了,而那个范围内,正好就有滏阳县,这下子,我想应该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了吧?” 卓凡脸上刚刚那得意猖狂的表情一点点在崩掉,他咬牙道:“是又如何……滏阳县面积那么大,一样不是你一天两天能搜完的!” “你别急啊。” 林枫笑呵呵道:“的确,滏阳县面积很大,不容易搜查。” “可是,我也还有别的线索,能够帮我缩小范围呢。” “什么线索?”杜构连忙询问。 卓凡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见林枫突然看向杜构,说道:“莱国公,你不该问我的,要问你才是。” “什么?”杜构一愣。 林枫提示道:“莱国公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城分别时,你向我询问的那些闹鬼意见……” “闹鬼意见……” 杜构内心猛的一震,他连忙道:“你的意思是,那些闹鬼传闻,难道就是……” 林枫笑道:“莱国公当日一共向我说了四个在你们慈州流行的闹鬼传闻。” 杜构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有百姓说看到了已经死去很久的亲人突然出现;有人说看到黑夜里有百鬼夜行,十分恐怖;还有人说晚上看到头顶出现一座血色炼狱,无数惨叫声从中发出,许多已死之人从中飞了出来……更有人说在深山中看到了鬼怪集会,用人的脑袋心肝和冥钞做交换,天色一亮什么都消失了……”(在第九十六章) 孙伏伽听着杜构的话,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闹鬼传闻的。 林枫看向杜构,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果只有一个两个的闹鬼传闻,那没什么,可闹鬼传闻如此之多,且十分集中,还说的有板有眼,那这些传闻,就很值得推敲了……” “且这里面,还包括已死之人突然出现……” 林枫笑道:“莱国公,孙郎中……你们仔细品品,这和王寺正所留下的‘鬼’,与我们对失踪之人的分析,是否正好相契合?” 杜构双眼一点点瞪大,整个人难掩震动与激动之色:“难道……难道……那些鬼,就是被四象组织掳走的人?” “他们真的都被困在我们慈州之内?” 林枫视线看向卓凡,笑吟吟道:“卓凡,你说呢?” 卓凡脸色一变再变,他死咬着牙关,冷笑道:“错的离谱!” “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若说我们猜对了,我反而还会担心。” “你……”卓凡脸色彻底变了。 孙伏伽和萧瑀看到卓凡的变化,心中彻底确定,林枫竟然真的说对了! 孙伏伽忙道:“那这些百姓被困于何处?” 林枫看向杜构,道:“莱国公,那座出现了鬼怪集会的深山,是哪座深山?” 杜构忍住心中的激动,连忙道:“位于滏阳县西侧的……礠山!” “礠山?”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卓凡,笑道:“看来就是这里了!你瞧,本官说过,神秘人是你,想找到他们就很简单了……你看,的确很简单吧?” 卓凡表情都失去控制了。 他很想咆哮,这特么能叫简单? 可他想反驳,却又浑身无力。 他还能说什么? 林枫这个怪物,他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别说卓凡了,杜构和孙伏伽,此刻也是感慨不断。 特别是杜构,他早就知道闹鬼传闻了,毕竟这是他在几个月前告诉林枫的,可他却完全没想到,这闹鬼之传闻,竟会成为最重要的线索! 所以,林枫所谓的简单,也就只有林枫自己,才简单,换做其他人,何止登天的难? 这时,赵十五从庄园内快步走出,道:“义父,所有人尸首都找到了,陈珠珠的确也在这。” 林枫闻言,微微点头,他说道:“先去救人,等救了人之后,再帮陈珠珠回家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翻身上马:“走,去礠山……救人。”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与四象的对弈结束!完胜! 礠山位于滏阳县西九十里处,山路崎岖,陡峭难行,因此即便林枫他们深夜骑快马出发,可抵达礠山时,也已然是申时了。 “吁——” 随着众人拉紧缰绳,前冲的骏马顿时抬起前蹄,停了下来。 “子德,这就是礠山了。”杜构向林枫介绍眼前高大的山峰。 林枫抬起头看去,便见眼前的礠山,约有四百多丈高,上面植被茂盛,风景秀丽,深秋时节,树叶金黄,遍及整座山峰,看起来十分悦目。 他说道:“好一座风景秀美的山峰。” 杜构点了点头:“的确风景秀美,但因为山上野兽伤人,闹鬼传闻还传的很凶,所以附近的百姓们,都不会来这座山上,即便是赶路,也会绕开这里。” “野兽伤人?” 林枫缓缓道:“是一直都有野兽伤人,还是就最近几年,突然有了野兽伤人?” 杜构想了想,说道:“这座山上的确有野兽,据说还有大虫,不过虽有野兽伤人的事发生,但并不多,可最近几年,野兽伤人之事时有发生,甚至是最优秀的猎户都死于了野兽的利爪之下,肺脏都被掏走了,自那之后,便是猎户们,也都会避开这座山打猎。” 林枫冷笑道:“四象组织当真好算计,先用野兽将普通人和猎户吓走,再用鬼怪传闻进行巩固,从而将礠山变成一座活人禁入的禁地……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隐蔽的去完成自己的阴谋,而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那些被四象组织掳来的百姓,就被困于礠山之内,这件事已经根据卓凡的反应确定了,所以杜构现在也已然明白那所谓的野兽伤人和鬼怪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道:“野兽伤人之事刚频繁发生时,其实滏阳县县衙也召集了不少人上山清除野兽,可往往都是清除没多久后,就又有新的野兽出现,且官府也发现那些野兽并不下山,不会伤害礠山外面的百姓,慢慢的,官府也懒得管这些了,只是提醒百姓没事不要来礠山了事。” “至于鬼怪传闻,我亲自派人调查,也没有发现问题,因此礠山也就渐渐被忽视了。” 林枫点了点头,道:“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且多次因野兽和闹鬼来过礠山,只是负责此事的卓凡本就是滏阳县的县丞,后来又在临水县,一样能监控你们,所以有他的配合和狡诈的手段,瞒过你们并非难事,伱们发现不了四象组织的阴谋也正常。”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卓凡,道:“莱国公,你派人调查过闹鬼的急事,应该记得具体在什么位置吧?” 卓凡点头:“自然。” “那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林枫看了一眼天色,道:“尽量天黑之前找到百姓们被困之地,否则天一黑,视线不明,就麻烦了。” 杜构闻言,自是不会迟疑,他说道:“以我们的速度,再来一个时辰,足以抵达。” 林枫点了点头:“那就继续出发吧。” ………… 一个时辰后。 马蹄声整齐的停了下来。 被马蹄溅起的尘土随风而去,眼前视野迅速恢复清亮。 林枫这时便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礠山的半山腰。 不过眼前是一片树林,荒草野蛮生长,枯黄一片。 这里的景色,与他们一路前来的景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杜构翻身下马,道:“当时有一个猎户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所以即便他知道礠山很危险,也还是来礠山打猎。” “而他从白天打到黑夜,收获颇丰时,刚要下山,就发现深山之中竟然有火光出现,他觉得好奇,想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来礠山,便摸了过来。” “可谁知,当他抵达这里后,他竟是发现火光之中,有人的脑袋被砍下,有人拿着脑袋大声发笑,有人用碗装血,大口将其饮下……总之,可怖至极。” “他当时就被吓到了,联想到礠山的闹鬼传闻,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惊叫一声便屁滚尿流的跑了……而等他返回县城时,已经天亮了,他就连忙去报了官。” “正巧当时我就在县衙办事,听闻此事,便派人前来调查,可是我派出的人,却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什么脑袋,什么鲜血,完全没有发现,甚至连火堆燃后的灰烬也没有……所以最后,我也将其当成是这个猎户看花眼或者在山上休息时做噩梦了,没有继续调查。” 林枫听着杜构的话,点了点头。 他下了马,走在树林中,一边观察着这片林子,一边道:“他的大喊大叫,惊动了四象组织的人,以四象组织的能力,有足足一晚上的时间处理自己的痕迹,这并非难事。” 杜构叹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四象组织的阴谋,否则也许在那时,就有机会救下那些百姓。” 林枫笑了笑,道:“过去的事不必多想,现在发现也不迟。” 这时,他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身旁的一棵树,指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道:“你们过来看。”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等人迅速赶了过来。 杜构忙问道:“子德,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枫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你们看这棵树的树干,上面树皮缺失,有着很整齐的切口,这必然是某种利刃将其切出来的。” “还有这里……” 林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棵树,指尖指着树上褐色的树皮,道:“看这树皮的褶皱处的间隙,里面有些红点。” “红点?” 杜构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旋即眼眸微微瞪大,道:“血迹?” 林枫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血迹,但这棵树的树皮是褐色的,且血迹不算大,还潜藏在树皮褶皱的间隙内,我估摸着四象组织那些人,在深夜处理血迹时,应该也没发现,所以忽略了这处,否则至少应该用土糊上,那就真的没法辨别了。”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再仔细去看那隐藏极深的血迹,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眼神也太好了吧……若不是你提醒,哪怕是大白天,我都绝对发现不了,四象组织他们是深夜行动,绝对更加发现不了。” 林枫闻言,只是笑了笑:“身为一个合格的刑侦人员,必须有一双鹰的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任何犄角旮旯的细节也不能放过……更别说,我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其他人容易忽视的细节了。” 杜构连连点头,他说道:“那么,有血迹,有人为存在的痕迹,是不是就能证明那个猎户没有说错,我们真的找对了地方?” 孙伏伽和赵十五闻言,也都紧张又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轻轻颔首:“这是自然。” 见林枫点头,孙伏伽等人的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哪怕他们也有九成的把握,可林枫不点头,他们仍是不能放心。 不知不觉间,林枫已然实质的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了。 “百姓们会被藏于何处?” 孙伏伽视线向四周看去,皱眉道:“这周围除了山,就是树林……我们要派人搜山吗?” 林枫摇了摇头:“没用的。” 几人忙看向他,就听林枫道:“树林是困不住上千人的,也是藏不住上千人的……四象组织既然决定困死饿死渴死他们,就一定有把握他们逃不出来,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闪烁,沉声道:“那一定是空间很大,且绝对无法逃离的密闭环境。” “空间很大?密闭环境?”孙伏伽皱了皱眉。 林枫继续道:“而且,这里也一定是外人等闲无法发现的,哪怕有猎户不受控制的登山,哪怕衙门再来调查鬼怪,再来清理野兽,也不会轻易发现……” 孙伏伽蹙眉道:“那就直接能排除树林了,毕竟树林里有任何东西,只要有人经过,就会发现。” 赵十五都迷糊了:“可不是树林,还能是哪?这礠山,除了山,就是树了啊。” “对!” 这时,杜构忽然一拍大腿,吓了赵十五一跳,道:“就是山!山是有可能的!” “山有可能?”赵十五更懵了。 林枫则笑了起来,道:“看来莱国公有些想法了?” 杜构连忙看向林枫,道:“我之前在莱州剿匪时,进过一个山洞,山洞内部别有洞天,里面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所以……如果这礠山也有一样的溶洞,且溶洞更大的话,就完全足以容纳上千人了……而且,溶洞在山体内部,外人进不去,绝对发现不了!” 学识渊博的孙伏伽闻言,也双眼亮起,道:“虽然我没见过溶洞,但我在书上也看过相应记载……” 他忙向林枫问道:“子德,真的是溶洞吗?” 众人也都紧张看向林枫,便见林枫转身面向郁郁葱葱的山体,笑道:“是与不是,搜一搜是否有通向山体内的山洞,不就知道了?” “对对,搜山洞!”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当即道:“立即搜!” 林枫提醒道:“他们会在这里活动,代表那入口距离这里绝对不远,就以此为中心,在上下两公里范围内搜查即可。”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看向护卫,直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搜!” 众护卫闻言,不敢有任何耽搁,迅速分开,按照林枫的要求,进行搜查。 林枫道:“咱们也加入吧,天色越来越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杜构等人自然没有意见。 很快,包括林枫他们在内的数十人,都开始了搜查。 他们有着明确的目的,沿着山体,拨开茂密的草丛,去寻找是否有被遮掩的山洞。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忽然间,一道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义父!你快来看!” 正在搜查的林枫闻言,猛的抬起头,迅速看向赵十五。 就见赵十五正站在一块大石头面前,向他摆手。 “这里有异常。”赵十五向林枫大喊。 林枫眸光一闪,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走了过去。 杜构和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赶了过去。 很快,众人聚集在赵十五身旁,赵十五抬起手,摸着面前的大石头,道:“这块大石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林枫闻言,直接看去。 只见眼前这块石头,有着近两丈的高度,宽也有一丈左右,厚度更达半丈,这简直就是一块巨型石头,如果就此倒下,绝对能把他们四人压成肉泥。 且石头上,有着很明显的工具打削的痕迹。 看样子,就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给专门抠下来的一样。 林枫来到石头的侧面,便发现这块石头正好嵌在山体之内,四周有着许多的碎石头,就好像山顶的石头掉落下来,自然堆积在这里一般。 “将这些碎石头弄走。”林枫说道。 护卫们迅速行动。 很快,巨型石头四周的碎石头就被清的干干净净,而随着碎石头被清理开,隐藏在巨型石头后方,被巨型石头完全挡住的一个山洞轮廓,映入眼帘。 “山洞!这石头后面有山洞!义父,难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山洞?” 赵十五连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十五,做的不错,这次若能救出这些百姓,有你重要一功。” 赵十五一听,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石头,道:“这块石头已经完全嵌入到了山洞内,如果山洞里面的人没有工具,只凭人力根本无法将其挪开。” “也就是说……” 他看向孙伏伽等人,道:“只凭这一块石头,足以让上千人叫天无路,叫地无门……彻底被困死于此!” 孙伏伽眼中瞳孔剧烈跳动,忍不住道:“四象组织当真是够狠,怪不得他们没有亲手杀了这些百姓,只凭一块石头就能做到的事,何必再亲自动手?” 杜构也说道:“而且平日里礠山根本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来,连我们都如此费力的才找到这里,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所以,困死那些百姓,在他们看来,确实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没到五天……总算是赶上了。”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立即道:“快找工具,还有,找更多的人来救人!” 听到林枫的话,护卫们自是二话不说,有人转身策马下山,去叫更多的人,有人则飞奔到农夫家里,去借工具。 然后他们又带着人和工具,迅速返回了山上。 等他们返回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救人。 因为大石头已经完全嵌入进了山洞内,严丝合缝,根本就没法挪动,所以林枫当机立断,命人用工具去敲石头,将大石头一点点敲碎,再将碎石运走,然后继续敲,直到大石头的体积和重量缩减到一定程度,再最后以上百人之力用绳子去拉…… 轰! 便听轰的一声响起。 这块完全堵住洞口的石头,终于被众人拉动了,然后他们一鼓作气,用力向后拉去。 那石头,当即向后倒去。 直接将地面都砸的震了几下,灰尘瞬间漫天升起。 可随着石头的倾倒,被它完全堵死的洞口,终于重见天日。 林枫道:“快!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赵十五一听,迅速拿着火把冲了进去,而他刚进入,便吼道:“有人!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死,还有气,快救人……” 衙役和护卫们闻言,哪里还会迟疑,纷纷冲了进去。 “他们真的在这里!我们真的做到了!真的救出了他们!” 这一刻,饶是沉稳的孙伏伽,饶是温文儒雅的杜构,都不由激动的手舞足蹈。 他们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为了寻找这些百姓,为了救出这些百姓,他们这几天,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查案,一直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其中的辛苦与压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而现在,他们真的做到了! “子德!” 孙伏伽猛的转头看向林枫,杜构也眼眶发红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向他们轻轻一笑,道:“我看到了,我们做到了。” ………… 翌日夜晚。 临水县,县衙。 紧闭的门被推开,门外的火光骤然闯入,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让被绑在柱子上的章莫等人下意识眯起眼睛,来适应这突然的光明。 章莫适应了一会儿,才完全睁开眼睛,而这时,他便发现门前站着一道身影。 当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顿时冷笑道:“我还道谁如此有闲情逸致,大晚上来看我们,原来是堂堂的大理寺正啊……” 林枫笑吟吟的迈步走了进来,道:“有奖竞猜,猜猜我来找你,所为何事?” 章莫呵笑一声,面带嘲弄的看着林枫,道:“别告诉我,你是来求我告诉你第九人身份的?” 未等林枫开口,他便继续道:“若是如此,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说过,绝不会再告诉你任何我们的秘密,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消息……而且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六天了,那些蝼蚁没水没饭,也该差不多渴死饿死了,你就算现在求我,也来不及了啊。” 其他七人闻言,也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自己落在朝廷手中,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忌惮。 林枫听着他们的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见林枫也跟着大笑,章莫眉头不由一皱。 然后,他就见林枫笑吟吟的看着他,道:“看一些自以为是的恶人,在那里愚蠢的大笑,真的很有趣,本官实在是忍不住不笑。” “你说什么?”章莫一愣。 林枫双眼盯着章莫,忽然收敛笑容,认真道:“章莫,你还记得我上次离开这里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章莫先是一怔,但很快,他脸色就猛然一变:“你……” 林枫点了点头,缓缓道:“上一次我骗了你,想要以此诈出你们的秘密,但被你识破了,你还好一阵嘲笑我……那时我对你说过,当我下一次返回来见你时,我会真正来和你分享我救出了所有百姓的好消息,那不再是诈你,而是事实……” “现在……” 林枫看着章莫瞳孔一点点扩大,脸上表情一点点僵硬,轻轻笑道:“我来和你分享了——被你们困在礠山的无辜百姓,我已然救出。” 刷! 章莫也罢,另外七人也罢,全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呆滞的看着林枫,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真的找到他们?” “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哪,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做到!” 他们都不愿相信的开口。 可林枫,已然转身,淡淡道:“想知道具体的过程……等卓凡与你们关到一起后,你们问他便可。” “卓凡!!!” 听到这个名字,章莫全身如遭雷击。 他看着林枫离开的背影,看着门重新被关闭,看着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嘴唇剧烈颤抖:“他找到了卓凡,他真的救出了那些人,他真的没有骗我……” ………… 林枫离开了关押章莫等人的房间,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 推门而入,便见被绑成粽子的卓凡,正靠着墙角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卓凡低着头,似在假寐,而随着林枫的进入,他睁开了双眼。 看到林枫后,他眼中迅速闪过怨恨、愤怒、不甘、恐惧等诸多神色,但最终,这一切的神色,都迅速寂灭。 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近乎死寂:“救出那些蝼蚁了?” 林枫走到卓凡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卓凡:“那块大石头的确很难搞,但好在,我们人多工具多。” 在听到大石头三个字后,卓凡瞳孔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此刻,已无需林枫再说任何话,卓凡便已然明白一切。 “所以,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胜利的?你是以胜利者来嘲笑我这个失败者的?”卓凡询问。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向章莫他们分享完这个好消息了,同样的事,我不喜欢做两遍。” “那你是?” 林枫看着卓凡,缓缓道:“我想和你聊一个人。” “一个人?谁?” 林枫沉声道:“那个被你带上沉船的,最后又被你给勒死的女子……她是谁?”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隐秘曝光!新的金钗传承者浮出水面! 门外的火光自林枫身后照射而来,照亮了卓凡的脸,却是将林枫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使得卓凡抬起头看着林枫,却无法窥探出林枫此刻的内心想法。 他神色带着一抹诧异,道:“你连她都关注了?” 林枫平静与卓凡对视,声线沉稳,给人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若,他缓缓道:“第一,你一个不能人道之人,没有理由要带一个妙龄女子上船,更别说你对自己不能人道之事十分在意,为了隐瞒,伱甚至能容忍陈珠珠在你身旁六年,所以你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找个女子陪伴,这无异于自戳伤疤。” “第二,你要做的是灭口之事,这需要绝对的保密,需要避免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以免造成意料不到的影响……而你会在动手之前杀她,就证明她绝对不是你们四象组织的人,既如此,以你的谨慎,你绝不应该带着她上船。” “因此种种。” 林枫说道:“这个女子,是绝对不该登船的,可你却亲自带她登了船……这其中必有缘由。” 卓凡安静的听着林枫的解释,他感慨的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满满都是那些蝼蚁的命呢,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没想到,你早已将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都想到了。” 林枫淡淡一笑:“事有轻重缓急,你带上船的女子已死,我自然要先关注那些百姓的命。” 卓凡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能不承认,有你做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霉运。” 林枫笑了笑,他看着卓凡,道:“你既然会杀她,代表她绝对不是你们一伙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没必要隐瞒她的事吧?” 卓凡想了想,旋即笑着点头:“没错,我确实没必要隐瞒她的事,但……” 他话音一转,冷笑道:“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你这些。” “理由嘛,找找总会有的……” 林枫神色从容,很明显早已想过卓凡的反应,他说道:“你娘亲年岁已高,而按照律例,以你所犯之罪,你娘亲有很大可能要受到牵连,可她这把老骨头,进一次牢房,恐怕活的时间都未必有你长。” “但凡你有点人性和孝顺之心,都应该不希望她因你承受这样的苦痛吧?” 卓凡目光一寒:“你威胁我?” 林枫平静道:“本官只是根据律例,为你分析一下你娘的情况,你之前也是朝廷官员,我想你应该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卓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双眼紧盯着林枫,想要窥探林枫的想法,可林枫脸庞被黑暗遮掩,他根本看不真切。 林枫将卓凡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本官知道你对四象组织很忠诚,宁可自己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就算你娘的命,估计在你眼里,也不如四象组织的大义重要……但这个女子和你四象组织又没关系,本官给你一次尽孝的机会,让你当个孝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卓凡神色闪烁,嘴紧紧抿着,整个人充满着犹豫和迟疑,但过了没多久,他终是深吸一口气,道:“你真的能确保我娘亲不受牵连?” 林枫平静道:“这要看你娘是否知道你的事,是否包庇了你,以及你是否说的实话。” 卓凡松了口气:“我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可这世上好人哪能长命?” 他说道:“你放心吧,我娘对我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至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在你面前,我不会自找没趣。” “好人能否长命我不知道,但至少比你要活的坦荡……”林枫看着卓凡,道:“说说吧,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虽然林枫是敌人,但卓凡对林枫的承诺,却出奇没有任何怀疑,他长出一口气,想了想,说道:“她是一年前与我相识的,她说她叫关悠悠,出生于江南地区的商人家族,现在来慈州开辟商路。” “你用‘她说’来介绍她,这意思是……” 林枫看着卓凡,若有所思,道:“你怀疑她的身份?” 谈起非四象组织的事,卓凡很是痛快,点头道:“没错,我对她一直都有怀疑。” “为何?”林枫问道。 卓凡说道:“她和我是在一次庙会偶然相遇的,之后我和她便频繁相遇,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而熟了之后,她直接对我表露好感,且不顾他人看法,给我送饭,送我礼物,甚至还跑到我的府里,去找陈珠珠,明确说想要当妾,希望陈珠珠成全。” 林枫听到了这里,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你长得没我帅,气质没我好,赚的没我多,官职没我高……我都没人如此倒贴呢,确实很值得怀疑。” 卓凡:“……能别趁机讽刺我吗?”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你感觉她是刻意在接近你?” 卓凡点头:“没错,而且我的身份这般特殊,别说她刻意接近我,就算没有刻意接近,若是短时间内遇到两次,我都要考虑一下是否是我暴露了,故此她的行为,直接让我心中十分警惕。” 林枫能理解卓凡的感受。 一个藏有巨大秘密的内奸,神经必然整日紧绷,疑神疑鬼,然后这个时候有人很不寻常的刻意接近,卓凡没立即弄死那个女子,都算女子运气好了。 “然后呢?”林枫问道。 卓凡沉声道:“我当时不确定她接近我,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以我明确拒绝了她,以此来试探她。” “如果她就此结束,伤心离开,再也不靠近我,那有一定概率是我判断错了,可她若仍不死心,那就必然是故意接近我。” 林枫想了想,道:“结果是后者?” 卓凡点头:“没错,所以我当时就确定,她接近我绝对另有目的,但她伪装的很好,且我专门派人根据她给出的信息调查过,确实有这样一个商人家族,那个家族里也确实有她这号人物。” “这让我一时间也摸不准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因此我就寻找了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抓起来拷问,然后杀了她以绝后患,也不会被人注意的机会。” 林枫眸光微闪:“沉船之上?” 卓凡到此刻,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他说道:“沉船上那些人,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只要给够了铜板他们根本不管为谁卖命,而且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因此我也不怕他们知道什么……所以我就伪装对关悠悠动了情,秘密邀请其登船幽会,从而抓住了她。” 林枫沉吟片刻,确定卓凡的话里没有逻辑漏洞,而且卓凡神色一直很平静,并无故意躲闪之处,微微点头:“然后呢?问出了什么吗?” 卓凡摇头:“她嘴很硬,哪怕我都要将其勒死了,她也只说是被我吸引喜欢我而故意接近我,并无其他理由……我见她死不开口,且我马上就要去灭口其他人了,没时间浪费,便直接将其弄死了。”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你问我对这个女子知道多少,其实我知道的真不多。” 林枫眉头微微蹙起,他能确定卓凡没有欺骗他。 毕竟这个女子摆明了对卓凡没有安什么好心,卓凡没必要为一个敌人说谎,更别说他肯定巴不得自己找到女子的秘密,也许还能促成自己和女子背后的势力发生冲突。 能让两个敌人起冲突,卓凡绝对乐见其成。 可卓凡提供的信息,确实比林枫料想的要少,不过……倒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卓凡见林枫蹙眉,有些幸灾乐祸:“我可没有骗你啊,是你非要用我娘亲换这个没多少用的消息的,林枫,你亏了也别怪我。” 林枫见卓凡眼中的快意,却是笑了笑,略带深意道:“你自己没用,都一年时间了,也没弄清楚她的底细,但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啊……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有想法了。” “什么?”卓凡一瞪眼睛:“你已经有想法了?怎么可能?你甚至都没有见过活的她!”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卓凡,似笑非笑道:“有些时候,人真的还得信命,我的命比你好,我的运气也比你好,所以有些线索,即便我来的迟,一样会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林枫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声音慢悠悠传来:“不出意外,这两日我就能查明她的底细,若我心情好了……也许会来和你分享一下。” 声音落下的同时,林枫的身影也消失于视线之中,只留下卓凡怔怔的看着门外的光芒,而随着门被关闭,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 ………… “子德。” 林枫刚出房间,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孙伏伽。 孙伏伽向林枫走来,说道:“百姓那里已经处理妥当了,莱国公召集了全慈州的大夫,为那些百姓检查身体,同时也开始询问这些百姓的籍贯姓名,然后以公函方式送往各地县衙,让当地县衙通知这些人的家人,让他们过来接人。” 林枫微微点头,笑道:“莱国公虽年轻,可已有其父风采,有他处理此事,我们都能放心。” 孙伏伽点头:“没错……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留在这里处理后续,还是直接返回长安?” 林枫沉吟片刻,道:“我已经让莱国公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送回长安……不过四象组织未必不会中途拦截,所以最保险的,还是我们亲自赶回去。” 林枫昨夜救出被四象组织困于礠山的百姓后,也终于知道四象组织偷偷掳来这些百姓的目的。 按照百姓所言,四象组织将他们掳来这里后,是为了让他们替四象组织挖矿。 他们最早一批人是贞观元年的年底被掳来的,之后每年都会增加一两百人,而随着人数的增多,他们挖的矿也越来越多。 现在六年时间,已经将礠山内部不小部分给挖空了。 当然挖矿之事并非一帆风顺,刚开始时,他们挖矿的位置没有选好,埋了不少人,不仅有被掳来的百姓,也有看管这些百姓的四象组织成员。 后来四象组织专门掳来了一批十分精通挖矿选址的老师傅,才终于开始正式挖矿。 而一挖,就是五年多。 四象组织会定时定期来将他们挖出来的矿运走,但运于何处,这些百姓就不知道了。 不过四象组织虽然强迫他们挖矿,却也不是完全的压榨他们,反而还会每个月给他们休息时间,让他们轮班出去晒太阳休息。 因此,才会导致有人看到死去的人又出现的闹鬼之事。 当然……林枫不觉得这是四象组织有人性,而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掳来,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频率掌握不好,被朝廷发现异常,或者掳人时被发现,都会导致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所以这些被掳来的人的命就很重要了,若是累死的太多了,没人干活就麻烦了,这才让四象组织大发慈悲,让他们每个月能休息几天,不至于被累死。 但当他们的利用价值消失后,那他们的命,在四象组织眼中,就毫无任何留下的必要了…… 林枫他们借此终于知晓,四象组织是在秘密挖矿。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他们挖矿做什么? 如果想要什么东西,为何不直接买? 是买不来?还是需求的量太大,容易被关注? 而且挖来的矿物是没有直接利用价值的,必然需要进一步加工,那么加工之地又在哪? 按照林枫的判断,这些被挖出的矿物,都被送到了长安城附近,这是否意味着加工这些矿物的工坊就在长安附近? 可长安乃天子脚下,是朝廷眼线最密集之地,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在长安附近做这些事。 以林枫对四象组织的了解,这着实不像是谨慎小心到极致的四象组织会做的事。 所以,是四象组织还有什么依仗,能确定一定不会被发现?还是说,运到长安只是幌子,实际上长安只是中转,他们又换了别的地方? 虽然说,这次行动并未直接破解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可也让林枫松了口气……因为加工矿物必然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加工完成之后,也还需要运输,送到需要的人手中,这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还有一点时间,事情并未糟糕到四象组织已经动手的程度。 不过原料端的事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生产端和运输端,留给林枫他们的时间仍是不多,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矿物这条线索,找到加工矿物的工坊,继而确定这些加工完成之物,最终送到了谁的手上。 若能找到这些人,那么四象组织的最终阴谋,也自然会暴露。 “时间还是很紧张啊……” 林枫思于此,心中已作出了决定,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准备一下吧,今夜子时我们就出发……不过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走。” 孙伏伽眸光一闪:“不直接走?你是说?” 便见林枫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沉声道:“四象组织如果拦截了送往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那就意味着,能够将他们的秘密传递到长安城的人,只有我们。” “你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声音充满凝重,道:“他们会眼睁睁看我们顺利返回长安,将重要的线索送回,然后进一步调查他们的阴谋吗?” 孙伏伽面色微变,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会中途截杀我们!?”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我们的护卫数量有限,就算向莱国公借一些人,也借不了太多,毕竟慈州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而且莱国公和我们一起破坏了四象组织的灭口计划,他们未必不会报复莱国公,莱国公也很需要人手。”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动些头脑,来确保我们能安然返回长安城……” 孙伏伽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说道:“如果我们时间充足的话,我们可以向最近的军营请求保护,可那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五日的时间。” 林枫摇了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就算四象组织生产端与运输端需要时间,也不会太久,三五天也许就是他们做完这一切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那我们就没有额外帮手了……” “无妨,我已然有一些想法了。”林枫笑了笑,旋即俯身在孙伏伽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眼眸随着林枫的声音响起,迅速变亮,听到最后,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这主意……太妙了,四象组织肯定会中计!” 林枫闻言,只是笑着摇头:“时间紧迫,我们准备的时间很有限,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过应该是能帮我们安然度过前期了。” 孙伏伽利落果断,他直接道:“我这就去准备。”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你先准备,我去一趟陈家。” 孙伏伽恍然:“你要带萧姑娘一起离开?” 可很快他又皱眉:“萧姑娘跟我们一起走,恐怕会有危险。” 林枫漆黑的眸子翻涌着暗潮,他视线看向漆黑的星空,缓缓道:“是带她还是不带她,我还没有决定。” “你要询问萧姑娘的意见?” “不。”林枫摇头:“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理解,并且支持我。” “那你是?”孙伏伽一脸疑惑。 便见林枫收回视线,一边向外走,一边带着深意道:“我得确定陈家的成分……” ………… 陈府,正厅。 “陈老家主,又一次深夜来访,着实冒昧,还请见谅。”林枫向头发半白的陈倚天满是歉意的拱手。 陈倚天爽朗摆手:“老夫说过,林寺正是自家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无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林枫笑道:“陈老家主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我一定要好好宴请老家主,来感谢这段时间陈家主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陈倚天闻言,迅速抓住了重点,他说道:“林寺正要走?”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来慈州的事情已经办完,而长安城还有不少公务等着我,所以我着实是不能久留。” “林寺正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想着等林寺正忙完了,在府内设宴招待林寺正呢。”陈倚天一脸的不舍。 林枫说道:“陈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着实是公务繁忙,耽误不得。” “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我也做过官,理解你。”陈倚天叹道:“老夫只是感觉可惜,一直想要和林寺正不醉不归,结果不知此生能否有这一天了。” “肯定会有的。” 林枫笑道:“我和莱国公关系莫逆,以后定然还会来此,届时肯定会来拜访陈家主。” 陈倚天很懂人情世故,见林枫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老夫等着你。” 林枫笑着点头,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他便说明来意:“萧姑娘是与我一起来的,现在我要回去了,我想问问她是否要和我一起返回,所以还请陈家主派人唤萧姑娘前来。” 陈倚天说道:“也该如此,你们一起来的,现在要回去了,自然是要商量商量,萧姑娘正和夫人说话,老夫就帮你走这一趟吧。” 林枫忙道:“岂敢劳烦陈家主亲自去做,让下人唤一声便可。” 陈倚天摆了摆手:“无妨,我也正好有话和夫人说,此事顺路,林寺正稍等片刻即可。” 见陈倚天去意已决,林枫只好点头。 很快,陈倚天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而林枫,则坐在桌子旁,闭目休息,等待着萧蔓儿的到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只是听着脚步声,林枫便露出了笑意,他睁开眼睛,就见身着褶裙的萧蔓儿,好像夜晚中的精灵一般,走进了正厅内。 一进入,她就看向林枫,眉眼藏不住的高兴:“我们要走了?” 林枫笑了笑,道:“是我要走了,你是否要走,还未必。”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少不得要委屈不高兴,可萧蔓儿心思聪慧,迅速就意识到林枫这话有深意。 她转过身,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了房门,迅速来到林枫身旁,压低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枫见萧蔓儿这一系列的动作,眼中满是笑意的点头:“是有些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我拜托你调查的事,有结果吗?” 萧蔓儿直接坐在林枫对面,灵动的眼眸看着林枫,道:“郑三通的姐姐?” 林枫点头。 “有结果了。” 萧蔓儿没有任何耽搁,直接道:“你让我秘密调查郑三通姐姐的事,所以我不敢直接询问郑三通,怕被人发现我在调查他姐姐,我便通过向其他下人旁敲侧击,以及命人偷偷去郑三通家里询问其家人,来帮你调查你要知道的消息。” “蔓儿果真聪慧,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林枫毫不吝啬溢美之词,道:“如何?”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夸赞,眼眸微微弯起,她说道:“下人说,郑三通姐姐郑阳阳在来到陈府后,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待。” “但在一年半之前,郑阳阳被陈家主调到了身旁伺候,这使得郑阳阳直接从一个普通丫鬟,变成了家主身旁的丫鬟,地位有了很高的提升,甚至在其他丫鬟犯了错时,都能帮其向陈家主说几句好话。” “而郑阳阳也为人善良,心怀感恩,在郑阳阳刚来陈府时,有一次犯了错,管事念她初来乍到,且是初犯,就没有罚她,这让郑阳阳将恩情记在了心里,在郑阳阳来到陈家主身旁伺候后,多次帮过那个管事,因此在陈府,下人们对郑阳阳评价都很好。” “这些事,我派到郑阳阳家里,也从她亲人那里得到了验证,郑阳阳确实是一年半前,给家里人的钱财忽然多了。”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他沉吟片刻,道:“可知陈家主为何突然看中了郑阳阳,让她到身边伺候?按理说一个丫鬟的调动,应该用不着堂堂家主来亲自下令吧?” 萧蔓儿说道:“下人们说是因为郑阳阳聪慧,学任何东西一学就会……有一次郑阳阳学一个下人家里的俚语,其他人都听不懂,可郑阳阳只是听过几遍就学会了,正巧被陈家主撞到,陈家主觉得郑阳阳很聪慧,就叫到身旁伺候。” “聪慧,学习俚语……” 林枫眼眸眯了眯,心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从卓凡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道:“后来呢?” 萧蔓儿道:“自从郑阳阳跟在陈家主身旁后,就再也没有做那些苦累的事,而且陈家主也越发看重郑阳阳,去书房看书时,只让郑阳阳在一旁伺候,甚至高兴时,还会教郑阳阳识字。” “我听一个和郑阳阳关系比较好的丫鬟说,郑阳阳在失踪之前,都能随口说出不少《诗经》和《论语》里的内容,看起来十分饱学的样子。” 林枫缓缓道:“也就是说,仅仅是半年时间,郑阳阳就已然脱胎换骨了?” “是这样。”萧蔓儿说道:“很多丫鬟几个月不见郑阳阳,再见到她时,都有些不敢认了,觉得她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时间有些短啊,耳濡目染不至于蜕变的如此之快,除非……” 林枫抿了抿嘴,他看向萧蔓儿,道:“郑阳阳的特点打听到了吗?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她的独特特征?” 萧蔓儿漂亮的剪水瞳微微露出笑意,道:“说来也巧,被我旁敲侧击的丫鬟,曾经与郑阳阳一起洗过澡,她告诉我……郑阳阳的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后腰处有半月胎记……”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双眼瞳孔剧烈跳动,在萧蔓儿看来,就仿佛是眼中有火焰在熊熊燃起一般。 见林枫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萧蔓儿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林枫神色闪烁,他突然从怀中取出几张纸。 视线看向这些纸张,找了片刻,便迅速从中抽出了一张纸。 林枫将这张纸打开,目光看去…… 只见这是临水县仵作的验尸报告。 在报告上,有这样一行字。 死者,女,年龄……后腰中心位置,有长约一寸的半月胎记…… “果真如此!” 林枫的大脑,在这一刻宛若一颗炸药轰然炸裂一般。 只觉得无数的思绪,瞬间炸开。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陡然清晰了起来! “怪不得,他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之好!” “怪不得在一开始时,他不愿找我帮忙……” “怪不得,他能准确的知道那些武器的事……”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必然!”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你这是?” “蔓儿。” 林枫直视着萧蔓儿的双眼,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走!” 萧蔓儿不知道林枫究竟想明白了什么,但正如林枫之前对孙伏伽说的话,萧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林枫做任何决定,她即便不明白,也绝对会支持。 “好。”萧蔓儿点着头。 林枫看着脸上仍有疑惑的萧蔓儿,心中不由捏了一把汗,满是后怕。 卓凡说,接近他的女子,是一年前出现的。 而陈府的郑阳阳,正好是一年前出现意外身亡,且找不到尸骨的。 卓凡杀的那个女子,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 陈府的郑阳阳,也正好在相同的位置有一块半月胎记。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更别说陈倚天对郑阳阳这么一个普通丫鬟的突然在意,以及郑阳阳出事前对郑三通说过的话,还有陈倚天对犯了错的郑三通处罚如此之轻……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如果郑阳阳的学习能力被陈倚天看中了,郑阳阳心怀感恩的品性被陈倚天认可,要将其培养成内应……如果郑阳阳提前知道自己要出去执行任务……如果陈倚天是记着郑阳阳为陈家的付出,所以优待郑三通…… 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毫无疑问,卓凡不知身份的女子,就是陈倚天派出去的! 陈倚天已然知晓了卓凡的问题! 还对卓凡不动声色的派出了自己的人。 而卓凡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么对卓凡出手的陈倚天呢? 若没有之前的郑县之行,若没有对周家灭门案的调查,林枫或许还真的不敢轻易去判断陈倚天的身份和立场。 但现在……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从另一侧的怀里,取出了一张纸。 将这张纸打开,便见这是一份官府出具的“过所”。 执此过所,便可一路畅通。 这张过所,正是周家灭门案的幕后真凶,郑县县尉王鹏程在跑路时伪造的。 王鹏程乃是金钗传承者,为了夺回金钗,他策划了周家灭门案。 后来自己的到来,让他感受到危险,要逃跑离去! 而这张过所,就是他逃跑的重要依仗。 上面的目的地,就是王鹏程逃跑所去的终点。 而过所上所写下的终点,赫然就是——慈州! 之前林枫得到王鹏程伪造的过所时,就曾在想,王鹏程为何要去慈州? 他一旦逃跑,必然会暴露,到时候整个大唐都会通缉他,如果他去往边境,逃出大唐,那还合理,可他却选择了一个和边境毫不沾边的慈州! 当时林枫怎么都想不通,属于金钗传承者的王鹏程,一辈子都没去过慈州,为何非要将逃跑的目的地选择慈州。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慈州,有能帮他的人。 可他没来过慈州,为何如此笃定有人能帮他?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慈州一定也有金钗传承家族,且能够庇护他! 而整个慈州,唯一能拥有与官府对抗能力的,唯一能够做到将被通缉的王鹏程完美保护的,只有陈家! 再结合陈倚天对卓凡的出手…… 一切,都有了结果。 陈家,也是金钗传承家族! 陈倚天,就是这一代的金钗传承者! 关于王鹏程的过所信息,在第一百一十四章,忘记的朋友可以回看。 然后,月底了,大家有要过期的月票就投来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云汇聚!一切终结的预告! 好在听闻郑三通姐姐的存在时,林枫就已经开始怀疑陈家了,心里已然有了足够的准备,否则突然间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金钗传承家族,高低得给林枫惊出一些冷汗来。 不过即便如此,林枫也仍旧心有余悸,毕竟萧蔓儿在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天,但凡陈家想要对萧蔓儿不利,萧蔓儿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幸好,陈倚天仍旧想要继续隐藏,仍旧想要利用萧家壮大自己,且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怀疑他了。 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林枫真的不敢去想。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顺着已知的情报继续向下分析。 “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但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可以知道,当年金钗传承者分开时,他们为了避免有人被抓而导致所有人被一锅端,这些金钗传承者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藏匿之处,也就是说……这些金钗传承者之间的联系都可能已经断了上千年了,王鹏程怎么就会知道距离如此遥远的慈州,存在另一个能够庇护他的金钗传承者呢?” “他这些年的生活轨迹,要么在郑县,要么在长安,根本就没有来过慈州,所以……他是如何知晓陈家就是金钗传承家族的?”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回响着在寂静的正厅之内。 这时,林枫指尖忽然一顿,他眸光微闪,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陈倚天曾经去过郑县,以某种方式识别出了王鹏程的身份,告知王鹏程若遇到危险,可前往陈家避难。” “要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自语:“要么……唯一知晓所有人下落的金钗关键之人也已经开始了行动,或许是四象组织对金钗的掠夺,或者是其他因素,使得金钗关键之人开始寻找其他的金钗传承者,且至少找到了陈家与王鹏程两个。” “不对,不能排除那个金钗关键之人就是陈倚天或者王鹏程其中之一,若是他们的话,他们也可以找到彼此……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寻找线索进行确定。” “而这些金钗传承者自成一股势力,因此在王鹏程遇到危险时,自然而然就选择来慈州投奔陈倚天,来寻求庇护。” 林枫看着手中的“过所”,根据现在得到的线索,终于算是为他解决了关于王鹏程的一些疑惑。 王鹏程为何敢什么都不顾的放心逃跑? 为何直奔慈州而来? 甚至为何敢孤身一人做出屠戮周家满门的事,这里面,未必没有陈家愿意为其兜底的可能,让其认为即便失败了也能跑得掉,才如此胆大妄为。 这一切的不解,现在终于有了完美的解答。 “王鹏程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那陈倚天呢……” 林枫眸光闪烁:“卓凡藏得如此之深,可仍是被陈倚天发现了,且陈倚天派人靠近他,要打探他的虚实,而他却无法反向查出陈倚天……这足以证明陈倚天的段位,要比卓凡还要高。” 这时,林枫忽然想起自己到来后,陈倚天给自己提供的武器情报。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明悟:“他给我提供八把武器的情报,是为了引起我与四象组织的正面对决,让我们两方打生打死,而他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而明明有八个人,他却只告诉我七个人的信息,将章莫隐藏……这是为了试探我的本事,看看我究竟有多少能耐?” 陈倚天连藏得如此之深的卓凡都发现了,林枫不认为章莫的存在能瞒过陈倚天。 毫无疑问,陈倚天是故意将章莫藏了起来,目的是试探自己。 在确定了自己的本事后,陈倚天也许是忌惮自己的能力,怕自己发现他的隐藏身份,也许是想着以后利用自己,帮他完成什么目的……所以对自己的态度才忽然间十分热情起来。 萧蔓儿以为陈倚天是看重自己的能力,想着提前与自己结交,方便以后抱大腿……很明显是被陈倚天的伪装给骗了。 “不愧是能在混乱的隋末立下功劳的人物,果真是一个老狐狸啊,倘若不是我打捞出了沉船,发现了郑阳阳的存在,正巧又遇到了郑三通偷盗玉佩,担心他以私刑打死郑三通,向蔓儿多问了一嘴……而且还有之前从王鹏程那里得到的过所,我绝对无法识破他的身份。” “甚至还会因为他多次帮过我,而对他心怀感激,十分信任。”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连连,陈倚天的隐藏,真的十分完美。 比卓凡,要高了太多档次了。 他这一次能发现陈倚天的身份,真的是运气占了很大成分。 无论是郑阳阳的尸首,还是郑三通的偷盗,亦或者王鹏程的案子……这三件事,但凡有一件自己错过了,自己此刻都无法知晓陈倚天的真正身份。 那么,自己该怎么处理陈家呢? 直接表明自己知道了陈倚天的身份,为朝廷索要金钗,避免金钗被四象组织夺走,看陈倚天会如何反应? 还是说,暗中观察,盯着陈倚天,以陈家为突破口,看看能否找到其他隐藏的金钗家族? 林枫大脑在这一刻飞速的运转,对两种方法,进行各种可能结果的推演。 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淼陈公子求见。” “陈淼?” 林枫眸光一闪,他来做什么? 萧蔓儿道:“需要我先离开吗?” 林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必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说完,林枫便向门外喊道:“十五,请陈公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手持折扇,一脸骚包表情的陈淼走了进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笑着拱手:“林寺正。” 林枫与陈淼也算很熟了,他直接无视对方深秋寒夜用扇子扇风,自认潇洒的愚蠢行为,开门见山:“陈公子,你这是?” 陈淼道:“我听说林寺正要准备回长安了?” 林枫不知陈淼来意,便顺着对方的话点头道:“不错,慈州的事已经做完,长安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 陈淼听着林枫的话,自认潇洒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些扭捏,他合拢折扇,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寺正,你们返回长安时,能带上我吗?” “带上你?” 林枫眉毛挑起,有些意外道:“陈公子,伱这是?” “唉……” 陈淼长长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还不是爷爷对我寄予厚望,爷爷说我一直困在临水县这个小地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长进,恰巧我有幸帮林寺正查案,与林寺正也有几分交情,所以他希望我能好好向林寺正学习,跟着林寺正去长安城,见一见世面……以后回来,好让陈家壮大门楣。” 他看着林枫,一脸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是爷爷最优秀的孙子呢,爷爷有求,我也不好拒绝,所以只能觍着脸求林寺正带我上路。” 听着陈淼的话,原本脸色恬静的萧蔓儿,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在陈府这些天,关于陈淼的荒唐事和荒唐性子,萧蔓儿没少听说,所以她很好奇,陈淼怎么就能好意思说出他是陈倚天最优秀的孙子这句话的。 这人真的对自己一点认知都没有吗? 可林枫听着陈淼的话,却是神色闪烁,目光深邃。 若不知道陈倚天的身份还好。 可现在,知道了陈倚天的身份,那么此时此刻,陈倚天在得知自己即将离开时,专门让陈淼跟着自己去长安城,他的意图,就很值得推敲了。 从自己来到临水县后,陈倚天对自己所做的事,就没一件多余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其目的。 或试探,或坐山观虎斗,或伪装亲近,让自己心怀好感…… 所以,陈倚天让陈淼跟着自己去长安,绝对也有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而无论陈倚天究竟想干什么,他都绝对不会派一个草包跟着自己。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陈倚天不可能对陈淼时刻进行指导,所以能否达成陈倚天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陈淼自己的本事。 因此……或许陈淼这一次,还真不是在胡说。 他真的可能,就是陈倚天最优秀的孙子! 至于陈淼现在表现出来的荒唐与可笑……谁又能知道,这不是他的自污与伪装,不是如夏浩瀚面对陈淼时,所伪装出来的荒唐呢? 这些世家优秀的继承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基本素养。 唯一的不同,也许只是夏浩瀚的伪装是一时的,可陈淼的伪装却是十几二十几年。 而倘若真的如此,那陈淼的心机……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一个看起来很荒唐的纨绔,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许,这就是陈淼的目的,而连蔓儿对其评价都如此,可以看出,陈家的其他人,应该也都认为陈淼就是单纯的荒唐……” 林枫心中感慨:“或许,整个陈家,只有陈倚天才知道陈淼真正的本事吧,因此即便陈倚天如此严格,可面对陈淼的荒唐,也不闻不问……果然,老狐狸的后代,不可能没有小狐狸。” 林枫心中思绪百转,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只是轻笑道:“此来慈州,你们帮了我不少忙,这点小忙我岂能拒绝。” “不过到了长安后,本官公务繁忙,恐怕未必能将你照料周全。” 陈淼一听,刷的一下,折扇顿时展开,他再次骚包的扇着风,洒脱道:“林寺正放心,爷爷在长安有一处宅子,我去后买几个下人就能住了,不会一直打扰林寺正的。” “而且爷爷也专门吩咐过,林寺正公务繁忙,让我没事不要去打扰林寺正,所以林寺正只需将我带到长安便可。” 听着陈淼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陈倚天已经将所有事都考虑周全了,自己只是顺路带人罢了,还真的是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在陈倚天让陈淼到来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如陈倚天所愿了。 不过……陈倚天的目的,真的只是让自己顺路将陈淼带到长安?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简单了? 还是说,陈淼的任务不在自己身上,而在长安? 再联想四象组织有很大概率将那些矿物运到长安…… 林枫眸光闪烁:“这是天下风云都汇集到长安了?这长安,接下来……恐怕会十分热闹啊。” 他向陈淼点了点头,温声笑道:“在临水县,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岂能真的对你不管不问,所以接下来在长安,若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可直接来寻本官,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陈淼闻言,眼眸顿时亮起,他连忙向林枫拱手行礼:“不瞒林寺正,刚刚的话都是爷爷让我说的,其实我心里还是慌得很,毕竟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去长安……现在有林寺正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纨绔的好处就在这里,说任何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唐突……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事不宜迟,陈公子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吧,收拾完,就去县衙找本官。” 陈淼一愣:“现在?” 林枫点头道:“本官决定今夜子时出发,所以留给陈公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陈淼瞪大眼睛,脸上充满着意外:“怎么如此着急?” 林枫缓缓道:“公务重要,耽搁不得。” 陈淼见林枫这样说,忙道:“我这就去收拾。” 说完,他便毫不迟疑,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待陈淼离去,萧蔓儿水润的眼眸看向林枫,朱唇轻启,带着一抹担忧:“子时就要离开,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萧蔓儿心思聪慧,自然不会相信林枫给出的理由。 林枫对萧蔓儿没有隐瞒,他点头道:“长安可能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返回长安。当然,若只是如此,不至于非要子时离开……” “那是?”萧蔓儿看着林枫。 便听林枫沉声道:“四象组织绝不可能允许我们顺利返回,所以路上定然会有波折,为了暂时避开他们,我需用些计谋。” 说到这里,林枫视线看向萧蔓儿那漂亮的眼睛,笑道:“此行返回恐怕会有危险,怕吗?” 萧蔓儿毫无任何迟疑的摇头:“若怕,那我都不会和你来这里……更别说……” 她明亮的眼眸与林枫对视:“我相信你的本事,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你愿意,四象组织绝对拦不住我们。” 林枫没想到萧蔓儿会突然说出这样的夸奖,他笑道:“我可当不起这个最字,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平安回到长安。” 萧蔓儿重重点头:“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你是等我,还是先回衙门?” 林枫道:“等你。” 在知道陈家就是金钗传承家族,林枫哪敢让萧蔓儿单独留在陈家。 萧蔓儿要比寻常女子更加果断利落,她闻言,再无任何耽搁,直接起身道:“等我。” 言罢,她便快步离去。 看着萧蔓儿离去的背影,林枫指尖再度敲响桌面。 听着那有节奏的咚咚之声,他的大脑也随之再度转动。 在他选择接受陈淼请求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证明,他对陈家的处理方式,已经做出了决定。 四象组织行动在即,金钗传承家族已然不知多久之前就开始了秘密联络,甚至现在还将继承人送往长安……长安局势已然肉眼可见的混乱起来,各方势力都必然有自己的算计。 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想办法弄清各方势力的底细。 四象组织,只需要顺着矿物的线索向下查便可,无论过程多难,方向绝对没问题。 而金钗传承家族……因为它们太神秘了,每个家族都隐藏的极深,想要知晓谁是金钗传承家族很难。 所以,林枫必须要找一个对金钗传承家族的突破口。 陈家,就是这个突破口! 现在陈倚天并不知道自己已然知晓他的底细,这也就给了自己机会,暗中监视,密切关注,陈家的势力不弱,金钗传承者们想做什么,绝对不会浪费这股力量,所以一旦陈家有异动,必然代表他们要做什么,自己便可由此为突破口,查明他们的目的! 更别说,还有陈淼这个小狐狸,陈倚天让他跟自己离开,绝对有所图,暗中关注陈淼,也许也能给自己一些惊喜。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语道:“四象组织和金钗传承家族都向长安汇聚了,接下来所差的,就是一直隐藏在最后方,推动争夺金钗之事的那个所谓的西域商人了。” “若是他也去了长安,那长安就真的更热闹了……” 林枫刚说到这里,忽然间,他猛的顿住。 双眼瞳孔瞬间一凝。 他霍然起身。 “谁说,西域商人没有去长安……” “李世民为李承乾祈福,所找的神僧就是来自西域!” “半月庵的案子里,慧云三人就是因为一些西域商人的话,才来到半月庵偷盗袈裟的,而那袈裟也是为了给李承乾祈福所用……” “祈福,神僧,西域商人,慧云,袈裟,藏有皇室秘密的紫檀云珠……”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李承乾在今年生病,真的是巧合吗?” “李世民要找西域的神僧,也是巧合吗?” “所有势力在此刻汇聚长安,是巧合,还是谁在暗中推动?” 他双眼不由看向门外,只见夜色弥漫,天地被黑暗笼罩,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长安……” 林枫目光深邃,忽然有一种预感,喃喃自语:“恐怕一切的终结,就在长安……” 今天就这些了,后面的剧情算是本书最重要的大剧情,各方势力汇聚,风云激荡,彼此碰撞,需要好好设计,不敢着急,若是着急的话,没写好,就白费这一百多万字的铺垫了。 所以还请大家原谅今日的短小无力。 最后,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我一求票,大家就咣咣投票,感动的呜呜哭。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正面对弈!两个林枫的宿命对决! 子时,夜色更深。 整座临水县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所有百姓也都沉浸在梦乡之内,这时,紧闭的县衙大门,忽然打开。 一辆辆马车迅速从县衙内驶出。 这些马车的车帘落下,里面似乎有人专门拉着车帘一般,使得马车急行时带起的风,根本无法将车帘吹动分毫,外面的人也就无法看到马车内部的分毫景象。 同时,赶马的马夫,也都身着长袍,头戴斗笠,将自己的身体和脸庞完全遮住,外人根本没法判断他们谁是谁。 他们就这般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赶着马。 一共六辆马车,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向城门迅速行去。 抵达城门后,第一辆马车上的人低着头举起一枚令牌,同时故意压着声音道:“开城门!” 守门将士看到令牌,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道:“快开城门!” 巨大的门扉,就这般缓缓打开。 在守城将士的注视下,眼前这六辆看起来颇为神秘的马车,在城门彻底打开后,便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任何废话的向外行去。 他们冲出临水县,抵达城外的四岔路口后,没有任何交谈,更无任何耽搁,直接向着前方的三个路口分开行去,每个路口都正好有两辆马车前行。 而当他们到下一个路口后,这些马车又再度分开,最终每一条路上,只剩下一辆马车在急速前行。 月色朦胧,星辰闪烁,在六辆马车分开前行后,无人发现,路口旁边的半人高草丛堆里,爬出了一道身影。 他身材瘦高,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瘦猴一般,迅速转身冲进树林之中,没多久,就来到一片开阔之地。 此地正有十几人倚靠着树木假寐,几个没有燃烬的火堆迸射着火星。 “星君。” 瘦猴冲到一个正在假寐之人面前,连忙道:“果然如星君所料,林枫选择深夜离开!” 白虎座下,七宿之一的奎宿星君闻言,紧闭的眼眸陡然睁开。 只见他面蒙黑布,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只有一双眼睛有如鹰隼般锐利的露在外面。 听到手下的话,他冷笑道:“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对危险的预知,逃生的能耐还是不差的。” “所以,他定然会料到我们不可能让他安然返回长安,因此,他只有出其不意的离开,想着出乎我们的意料,让我们反应不及,才有机会安然抵达长安,而深夜毫无预兆的出行,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瘦猴闻言,连忙点头:“星君说的是,那个林枫自诩聪明,可殊不知,他的一切想法,早已被星君牢牢掌握。” 奎宿缓缓道:“倒也不能太小瞧他,他能多次从我亲手安排的死局里逃脱,也是有些本事的……之前我就因为小瞧他,以为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而多次让他逃掉,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瘦猴连忙道:“星君亲自从长安前来,他绝对逃不出星君的手掌心。” 奎宿坐直身体,看向即将熄灭的火堆,缓缓道:“他应该不止是深夜出行这么简单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星君。” 瘦猴拍了个马屁,迅速道:“刚刚属下远远数过,从县城内一共驶出了六辆马车,且这六辆马车的赶车之人都戴着斗笠披着长袍,没法分辨谁是赵十五……它们到了路口后,就迅速分开,到最后,每一辆马车都单独去了一条路,没有任何两辆重合的。” 听着属下的话,奎宿从怀中伸出一双白净的手,他手上持着舆图。 将舆图打开,周围详细的山川河湖,官路山路,清晰的映入眼帘。 看着舆图,他勾起嘴角,冷笑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逃命啊,不仅选择深夜出行,更是准备了六辆马车,这是想要让我们分辨不出他究竟乘坐了哪辆马车,从而让我们踌躇不敢行动,为他的逃脱争取时间和机会?” 瘦猴重重点头:“肯定如此!这个林枫当真狡诈多端!” “确实够狡诈……但他并不知道我亲自来了,更不知道这一次,我们为了带走他的命,究竟带了多少力量。” “别说兵分六路了,就算兵分十路,也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一边说着,奎宿一边将舆图收起,同时大喝一声:“都别睡了,该干活儿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倚靠着树木假寐的众人,纷纷睁开了眼睛。 他们身材魁梧,双眼锐利,有的脸上有着刀疤,有的身披兽皮,有人持刀,有人持剑,随着他们眼睛的睁开,恐怖的煞气和杀气骤然弥漫开来。 白虎有七宿,而七宿中的奎宿亦有十六星辰护佑。 奎宿看着杀机弥漫的众人,笑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向我抱怨,躲在长安不能杀人,不能见血,太憋屈了吗?今天,我就让你们大开杀戒!” “去吧!六条路,各自带着自己的人去截杀那些马车,记住……” 寒风乍起,森寒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山林之中,惊的鸟儿尽皆飞起:“不留活口!” ………… 翌日,清晨。 临水县县城城门开启。 百姓们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没有了水鬼杀人的阴霾,临水县终于恢复了往昔的热闹景象,来往行人很多。 而在众多行人之中,一辆马车,不起眼的驶离了临水县城。 赶车的马夫是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普通的年轻人,他头上顶着一个黑色的幞头,衣着朴素,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周围的百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时,他身后的车厢内,传出一道声音:“义父,还是让我赶马吧,这突然让我歇着,我浑身难受。” 听着车厢内的声音,年轻人轻轻笑道:“你那小山般的魁梧身材,哪怕易容,特征也太明显了,若让伱来赶马,不出多久,我们就得被发现,那我好不容易创造的离开机会,也就白白浪费了。” 马车内的赵十五闻言,只得缩了缩身体,让自己勉强蜷缩在马车角落,叹息道:“那好吧。” 赵十五身材太魁梧了,马车对他来说着实是拥挤狭小。 看着赵十五委屈巴巴把自己快要窝成一个球的样子,孙伏伽不由失笑摇头。 不过他也没办法,毕竟马车空间有限,要同时容纳赵十五、萧蔓儿、他,以及陈家来的陈淼,这已经算满员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给赵十五伸展肢体。 而且比起冒着巨大危险去奔波,现在能安全的出行,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倘若没有林枫,这样的机会都未必会有。 思于此,孙伏伽不由回想起昨夜林枫的安排。 昨夜林枫对所有人都说要子时出发,并且专门让自己准备了六辆马车。 当时林枫对他说的,是要借助这些马车蒙蔽四象组织,让四象组织不知道他们究竟乘坐了哪一辆马车,从而分化四象组织的力量,获得更多的时间和离开的机会。 他按照林枫的吩咐,将一切都准备周全了。 且在子时到来,登上马车之前,专门将马夫都叫了出去,使得连马夫也不会知道他们究竟登上了哪辆马车,从而确保他们走哪条路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可谁知道,就在他准备完毕,告诉林枫可以登车时……林枫却突然告诉他,他们不走了。 当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满是愕然。 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林枫不仅不让他们乘坐马车离去,还让他们藏起来,让那六辆马车准时准点的离开。 并且专门在马车内将车帘绑了起来,使得风吹不动车帘,外人无法知晓马车内根本就没有坐人,还让赶车的马夫人人头戴斗笠,穿着长袍,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而且也让人分开告诉那些马夫行进的路线,同时吩咐他们走多远后,就丢弃马车自己逃进深山老林里。 林枫安排的十分细致,因为这些马夫都是单独被告知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他人也得到了同样的吩咐。 也就使得,他们都以为自己等人登上了别人的马车,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所有的马车都是空的。 眼看着六辆马车全部离去,众人脑袋都嗡嗡的,完全不知道林枫究竟想干什么。 直到有人回来禀报,说发现那些马车离开后,远处的山林里有飞鸟惊起,有马蹄声响后,孙伏伽才陡然明白过来林枫的目的。 林枫其实没有骗他,林枫让他准备六辆马车,的确是为了让四象组织的人分兵,但不仅仅如此,他还要利用这六辆马车,将所有人的敌人都引走……四象组织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那六辆马车会全部都是幌子。 毕竟连他们在出发前,都是完全笃定自己会离开的,敌人肯定更会如此。 而这……也就导致,盯着临水县的四象组织的人,全都被引走了,且林枫提前告知那些马夫走一定距离后就弃马车逃进山林里,那山林广袤,一旦藏匿起来,想要将其找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象组织的人满心欢喜想要截杀,却突然发现马车停在了路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必然会认为马车里面的人逃进了山林里,届时他们必然会搜查山林。 可还是那句话,山林广袤,藏起来容易,搜起来难……他们最初在寻找被掳走百姓的藏匿之地时,都因为这些山林而无比头疼,四象组织的人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搜查山林中,哪怕他们人再多,在广袤的山林里,也不够看,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更别说,即便他们找到了马夫,从马夫嘴里得知的,也是自己等人在其他马车上的结果,且马夫不知道自己等人究竟在哪辆马车,这就让四象组织的人只能去另一条路上继续截杀搜查……不抓到最后一个马夫,他们就不可能知道真相。 而自己等人,就趁着这个机会,美美的睡上一觉,再在第二天易容伪装,光明正大离去……四象组织的人如何能知晓? 一环扣一环的谋划,子时出发与六辆马车的两层假象伪装,谁又能想到,林枫真正的目的在第三层? 孙伏伽不由感慨,果然查案厉害的人,骗起人来也厉害。 就这般,马车从容的驶离了临水县,进入了山路之中。 林枫一边赶着马,一边道:“若昨夜没有睡好,你们可以放心去睡,接下来这一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天?” 孙伏伽眉毛挑起:“子德,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骗过他们一天?” 陈淼听到孙伏伽的话,双眼陡然瞪大,他不由道:“林寺正如此绝妙的计谋,只能瞒过一天,真的假的?还有……我们究竟在躲着谁啊?这里有林寺正和孙郎中在,谁敢对我们不利?不想活了吗?” 对陈淼的推测,林枫还没来得及告知孙伏伽,所以孙伏伽只当陈淼是陈家送来攀关系的人,他说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陈公子只需听从安排便可,无需多想。” 陈淼见孙伏伽这样说,连忙缩了缩脖子,道:“我这人最懂事了,孙郎中千万别说,你就算说了,我也会堵住耳朵不听的。” 孙伏伽很明显也熟悉陈淼的奇葩个性,听闻这些话,不仅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才正常,他点头道:“陈公子知道就好,我们不会害你的。” 坐在马车外面的林枫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眼皮一个劲的跳。 以他对陈淼的推测,陈淼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躲避谁,而这也是他愿意让陈淼跟随的原因之一……毕竟陈倚天希望自己将陈淼带到长安,那就要确保自己等人能安然抵达长安。 也就是说,在回程与四象组织的争斗中,陈家……乃至其余的金钗传承家族,都可能会暗中帮助自己。 能得到一个神秘势力的无偿帮助,自己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何乐不为? 所以,孙伏伽以为陈淼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出“知道越少越安全”的话……若是未来,被孙伏伽知道陈淼什么都知道,也不知道孙伏伽会不会尴尬的脚趾扣出一座大明宫来。 至于陈淼那完全符合他奇葩性子的回答……林枫眯了眯眼睛,真是滴水不漏啊。 陈倚天能放心让陈淼跟着自己,果然不是随便决定的。 林枫指尖轻轻在缰绳上点动,心道接下来得寻个机会试探一下陈淼,探探陈淼的虚实。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莫名的有趣,一条路上,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回家的路看来不会无聊了。 “子德,你看前面。”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闻言,收敛心绪,向远处看去。 下一刻,他眼眸眯了一下。 只见前方的拐角处,山林道路旁,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附近的树上还绑有不少马匹。 这些马匹或站着吃草,或仰头鸣叫,似乎已经被绑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而那辆马车,林枫很熟悉,正是……昨夜从临水县离开的六辆马车之一。 马车停在这里,且还有不少马匹在附近,足以证明马夫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已然逃进了山林之中,并且至今没有被四象组织的人抓到,否则的话,四象组织的人发现自己等人不在这片山林里,早就骑马去其他的路了。 “马匹数量至少有几十匹……” 孙伏伽偷偷将车帘掀开一道缝,脸上带着惊色,道:“他们为了对付我们,竟是派出了这么多人。” 林枫微微颔首:“他们不确定我们究竟在哪辆马车上,稳妥起见,必然要兵分六路,且六路的兵力不会相差太大,也就是说,他们的人数,至少是眼前所看的这些马匹的六倍……且马匹珍贵,一般情况下不会所有人都有马匹,他们的人数只会更多。” 说到这里,他呵笑一声,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一向以隐蔽著称的他们,一口气派出了几百人来截杀我们……孙郎中,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孙伏伽没感到荣幸,只感到了凝重与后怕。 他虽然料想到四象组织不会让他们顺利返回长安,却没想到竟然会动用这么多人。 倘若昨夜不是林枫思虑更加周到,想到的计谋更加绝妙……那现在,也许他们就在被几百人追杀,孙伏伽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结果。 赵十五顺着缝隙看到那些马匹,他难得机灵了一次,道:“义父,我们要不要偷偷将这些马给放了?这样的话,他们出来后发现马没了,就只能依靠两条腿,速度会极大的减慢。” 孙伏伽闻言,也有些心动。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若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在告诉他们我们用了计谋,根本就没有在那六辆马车里。” “而且,这样做,更会暴露我们选择这条路的秘密,这无异于直接给他们指明了我们的回程路途,那我们就真的要麻烦了。” 赵十五先是一愣,继而想到自己那样做的后果,头皮顿时麻了起来,他忙摇头:“那就不要放了……和这些家伙交手,还真是一个脑力活,我做不了。” 林枫哈哈一笑。 他驾车经过这些马匹,驶过停在路边的马车,视线平静的看着它们,缓缓道:“虽然不能放了这些马,可这些马匹的存在,仍旧帮我们知晓了敌人的最少数量,这会为我们后续的计划提供十分重要的数据支撑。” “有些时候,双方掌握的信息差距,会直接导致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有着碾压性的结果……” 说着,林枫抬起头,看向一对面的树林。 望着枯叶遍地的山林,他继续道:“他们对我们的下落,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我们已经知晓了他们最重要的人数信息……这场战斗,在这一刻起,天平已然开始倾斜了……” ………… 对面的山林中。 瘦猴从一棵树上爬了下来。 他来到一身黑袍的奎宿身旁,道:“星君,林枫他们当真是属老鼠的,怎么这么会藏?我们都追出这么远了,还是没发现他们半个人影。” 奎宿踩在一堆枯草之上,唯一露出的眼睛带着一抹冰冷,他声音森寒,仿若被冰雪冻住一般,森冷道:“我们这条路上的人未必就是林枫,但无论是与不是,都要继续搜!我们的方向没错,沿途的痕迹指向的就是这个方向……只要抓到了逃跑的人,哪怕不是林枫,也能从他嘴里问出林枫的下落。” 瘦猴闻言,连忙道:“没错,星君说的对,林枫他再狡猾,也逃不出星君的手掌心,属下这就带人继续搜查。” 说着,他便连忙继续搜查。 而身披黑袍的奎宿,则站在原地,双眼幽深冰冷的看着前方:“林枫,你逃不掉的,你的宿命就是为我而死,之前你侥幸逃过了,可这一次我亲自到来,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再逃掉!” 寒风骤起,吹动奎宿的黑袍猎猎作响,也将他脸上的黑布缓缓吹起,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 若萧瑀在这里,看到这张脸,绝对会无比的震惊。 因为……这赫然是,那个诡异消失的……林枫替身。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碾压的对弈!林枫的第二步算计! 烈日移过正中,已过未时。 漳水河畔的一块巨石之上,奎宿面无表情的看着汹涌湍急的河流,听着身后属下的禀报。 “星君,老五那里也传来消息了,他终于将人抓到了,不过经过审问得知,那辆马车上只有马夫一人,林枫根本不在上面。” “而林枫究竟坐了哪辆马车,这个马夫和我们抓住的马夫一样,也完全不知……他的说辞也和我们抓到的马夫完全一致,在林枫他们登车时,他们都被叫走了,并不知道哪辆马车里有人,且逃进山林的事,也是林枫让他这样做的。” “所以……” 瘦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奎宿,才说道:“我们仍无法确定林枫究竟在哪辆马车里,只能等其他人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怕奎宿迁怒,忙道:“都怪林枫太过狡诈,他真是太阴险了……谁能想到他连为他赶车的马夫都会瞒着,且提前就告知让他们丢弃马车逃进山林,好像知道我们会来追杀他一样,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奎宿不用回头,就能知道自己属下此刻有多战战兢兢。 若是往日,他还可能会说上一句废物,抓个普通马夫都如此费劲,但此刻,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他望着涛涛河水,沉声开口。 “什么?”瘦猴一愣:“什么骗了?” 奎宿双手负于身后,面目宛若挂着寒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还是小瞧他了。” 瘦猴都被奎宿的话说蒙了,他不解道:“星君,你是说?” 奎宿摇头道:“都没有……六辆马车里,都没有林枫。” “什么!?”瘦猴陡然瞪大眼睛,声音尖锐的发出惊呼。 “我们已经抓到了三个马夫了,而林枫让他们所做的事,都完全一致……这足以证明,林枫已然料到我们会分兵追杀他,也料到我们的兵力足够做到这一切。” “所以,以他的狡诈,以他善于逃命的手段,既然知道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去追杀他,又岂会冒险乘车?” 奎宿缓缓道:“更别说他对这些马夫的逃命,都做出了安排,只要达到一定距离,不管是否有人追杀,都要丢弃马车逃进山林之中……而山林如此广袤,一个人逃进其中,想要将其抓到必然会耗费大量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必会因此被困于山林之中很久,你说……林枫专门让我们被困于山林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瘦猴脸色倏地一变,弓着的腰背下意识瞬间挺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惊声道:“难道……难道他是故意将我们引进山林的,为的,是他可以完全摆脱我们的监视而逃走。” “难道这六辆马车,真的……真的都没有林枫!所有的马车都是幌子!?” 奎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瘦猴了解奎宿,奎宿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他忙道:“星君,如果真是这样,林枫在我们进入山林之后跑了……我们岂不是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了?这还怎么去找他?” 其他人脸色也都是一变。 奎宿虽然神色不太好,可仍是保持着冷静。 “慌什么?” 他淡淡道:“县城内有我们的眼线,如果林枫是昨夜离开的,城门必会开启,而城门开启,我们的眼线必会发现……可眼线没有给我们任何消息,这证明昨夜城门只开启了那么一次。” “也就是说,林枫只能是今早城门开启后,跟着其他百姓出的城。” “从临水县前往长安的路,也就这么六条……而林枫还带着萧蔓儿与孙伏伽一起前行,萧蔓儿是女子,孙伏伽身子骨弱,年龄也大,经不起骑快马的奔波,林枫又看重那可笑的所谓情谊,不可能抛下他们自己独自逃走,所以他只能采取马车的方式。” “马车的速度,快与慢间,差距也就那么多,按照他出发的时间,很容易估摸出他可能在天黑之前抵达哪几座城池。” “所以我们只需要快马加鞭,沿着这六条路追去,同时吩咐沿途所有城池内的暗子,重点关注各家客栈是否有至少五人的队伍入住,如果有……那就立即通知我们。” “林枫他们肯定会进行伪装,让暗子只需关注人数即可,不必浪费精力去确定……以林枫的狡诈,他们是无法轻易识别出林枫的身份的,所以我们宁杀错不放过,就绝对不会错。”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身看向身后众人,用掌握一切的自信声音道:“沿途的路上,有我们亲自探查,即便林枫他们夜晚不在城池内停留,我们最迟第二天早上也能追上他们,而城池内再有暗子调查……双线并进,也就是说无论林枫进城池还是不进,无论他要休息还是不休……” “最迟明天早上……” 奎宿冷笑道:“他必重新落在我的手上……想如此简单就逃出我的手掌心,他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 夕阳西下。 宽敞平整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向着夕阳而行。 “子德,前面就是潞城县了。” 孙伏伽将车帘挑开一道缝隙,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城池,说道:“天要黑了,我们是去潞城县借住一晚,还是继续赶路?” 赵十五等人闻言,也都连忙侧耳倾听。 便听林枫声音从外面缓缓传来:“进城,找客栈休息吧。” “休息?” 赵十五意外道:“不继续赶路了?义父,我们不是时间很紧张吗?而且一旦被他们识别出我们的计划,也许就会来追杀我们,我们现在不应该抓紧时间走的更远吗?” 陈淼对赵十五的话十分认同的点头。 林枫却是笑着摇头道:“时间是否紧张的前提是我们自身的安危能否得到保障。” “我的计划因为时间太短,并不算多么周密和完美,可以瞒过他们一时,却不可能瞒过他们太久,只要他们抓到两个以上的马夫,从马夫口中得到完全一致的口供,就很可能推测出我的计划,知晓我没有乘坐那六辆马车离开。” “所以,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然在追赶我们的路上,而骑马的速度本就比马车要快,更别说他们很可能会不计代价,不管马匹的死活,这样的话,他们的速度会更快。” “我们倘若连夜赶路,有不小的可能性,会在山路上被他们追上……而连夜赶路的人本就稀少,更别说我们还是如此明显的五人组合,一旦被追上,他们定会立即识破我们的伪装,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可想而知。” “但县城内呢?” 林枫声音从容:“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出发时间和速度,无法准确的知晓我们究竟在哪座城池休息,而且城池内人口众多,想要找到我们并不容易,更别说县城内还有衙门的力量在,就如在临水县一样,他们不敢在县城内轻易动手……” “因此种种……”他笑道:“今夜在县城休息,是最稳妥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露出了然神情:“原来如此。” 陈淼扇子一摆,也露出赵十五同款表情:“还是林寺正思虑深远,在下佩服。” 你佩服……确定不是早有预料? 林枫继续道:“不过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去住店,我们得分开。” “分开?”赵十五茫然。 林枫缓缓点头,他说道:“以他们的情报能力,必然知道陈公子也跟我们一起离去,也就是说,他们会知晓我们至少会是一个五人的团体。” “对客栈而言,一口气承接五人同时住店的事,并不常见,所以他们若在潞城县有内应和眼线,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晓我们住进了哪家店内。” “以他们对我们的杀意,哪怕他们无法确定那五人是否是我们,也绝对会动手……毕竟他们可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啊……” 林枫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城池,淡淡道:“我们怎么能给他们如此轻松找到我们的机会呢?”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不由张着嘴巴,只觉得若四象组织针对的目标是自己,自己绝对活不过一天。 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五个人的人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说头。 幸亏他跟的是义父,而义父足够聪明,否则的话,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他连连点头:“义父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分开吧。” 孙伏伽道:“那我们怎么分?”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道:“也不用分开的太多,越分散,若遇到意外,越难应对……所以,兵分两路便可。” 赵十五忙道:“我要跟义父在一起,我要保护义父。” 在赵十五心里,林枫的安全永远处于第一的位置。 这是在他于长安被四象组织算计,最终被林枫从鬼门关硬生生拽回来时,心底暗暗立下的誓言,只要他不死,只要林枫仍旧愿意让他保护,他就绝不会让林枫被任何人伤害。 可谁知,林枫却否决了赵十五的话,林枫道:“十五,伱和陈公子一起,住在一间客栈,我们三人住在另一间客栈,一会儿快到城门时,你和陈公子就下车,你们走进去,不要和我们一同进入,以免被人注意到我们五人是一起的。” 赵十五闻言,忙道:“义父,这……” 林枫知道赵十五要说什么,他没给赵十五开口的机会,说道:“十五,陈公子在慈州时帮了我们不少忙,陈家更是无偿帮助我们许多,陈家主不求我们任何回报,只希望我们能平安将陈公子带到长安,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确保陈公子的安危。” “敌人的主要目标是我,陈公子远离我才会安全,而你的本事我清楚,这世上论起单打独斗,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有你保护陈公子,我也才能最放心。” “所以你不用多说,就按我说的做。”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张着的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闭合了。 林枫的要求,他不能拒绝。 陈淼则是一脸感动,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若爷爷知道你对我如此好,肯定十分感激。” 陈淼没有发现,马车外的林枫,此时目光深邃,闪烁着异样光芒,听着陈淼的话,林枫带着深意的笑了笑,道:“你陈家如何待我,我自如何回报,此乃人之常情,陈公子不必多想。” ………… 日落黄昏,在天边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之前,林枫三人终于住进了一间客栈。 他们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后,向小二吩咐送来饭菜,便聚在了一个房间内。 孙伏伽送走小二后,便连忙将门关上。 他来到林枫面前,双眼直视着林枫,问道:“子德,陈淼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将他与十五安排在一起?” 听着孙伏伽的话,萧蔓儿灵动的眼眸也望向林枫。 林枫看着两人的神情,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润喉,道:“发现问题了?” 孙伏伽沉声道:“你安排时没察觉到有问题,但你给的解释,让我察觉到了异常。” “你说是因为四象组织的目标是你,远离你才安全……首先,以你的本事和智慧,倘若四象组织真的来了,在你身边才更安全,毕竟只有你能提前察觉到危险,能有足够的智慧来化解危机。” “其次,就算真的远离你才安全,那你要安排远离你的,也该是萧姑娘,而不会是他陈淼,毕竟对你来说,萧姑娘在你心里的地位肯定远高于陈淼,你不是一个迂腐之人,肯定会优先选择自己最在意的人,而不会是一个和你没多少交情的陈淼。” 萧蔓儿听着孙伏伽的话,俏脸微微浮上一抹嫣红,但她认同孙伏伽的话。 她心思细腻,知道林枫的为人,哪怕林枫不让自己远离,也会让最好的友人孙伏伽远离,绝不会因为陈家的一些帮助,就将唯一的机会给陈家……毕竟陈家的帮助还没到林枫可以放弃一切的程度。 而且,远离林枫的名额,又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还可以让那边是三人,这边是两人,林枫一样可以让自己或者孙伏伽远离他。 但林枫没有这样做,这一切,都意味着林枫的决定有不同寻常的目的。 “你们既然早就察觉到不对了,还能忍到这里才说,也是为难你们了。” 林枫笑了笑,并未反驳孙伏伽的话。 孙伏伽眸光闪动:“果真如此?是陈淼有什么问题吗?” 陈淼? 萧蔓儿不由回想起林枫在陈府内的异样:“难道不是陈淼,而是陈家……” 她脸色微变,双眼忙紧紧盯着林枫,毕竟陈家和萧家是有些关系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林枫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抛出了自己推测出的重磅炸弹,道:“我怀疑,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 “什么!?” “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 孙伏伽和萧蔓儿都被林枫的这句话给惊住了。 原本捋着胡子的孙伏伽,一把揪下了好几根头发,疼得他龇牙咧嘴。 萧蔓儿更是凤眸瞪圆,脸上充满着吃惊和不敢置信。 “陈家真的是金钗传承家族?”她忍不住道:“陈家是我们萧家的远亲啊。” 孙伏伽也忙点头。 “远亲也只能代表往上几辈可能有关系,但金钗传承家族的传承是长达上千年的,这么久之前,萧家和陈家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 林枫迎着萧蔓儿吃惊的神情,缓缓道:“更别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接着,林枫就将自己得到的关于女尸的证据,关于郑阳阳的证据,关于过所的证据,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 萧蔓儿和孙伏伽是可以信任之人,而且接下来他们还要一直和陈淼在一起,陈家更是和萧家有关系,接下来萧家必然要面临断舍离的相关问题……所以林枫十分详细的将一切告知他们,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以免被陈淼和陈家欺骗利用。 听完了林枫的分析后,萧蔓儿沉默了下来。 身为萧家人,她很不希望这是真的,毕竟陈家和萧家关系不错,陈家若是金钗传承家族,会让萧家很难办。 而身为萧蔓儿,她又必须承认,林枫的分析有理有据,这绝对就是事实,接下来她必须提高警惕,免得自己或者萧家被利用。 至于孙伏伽,则忍不住感慨道:“真的没想到,陈家会是金钗传承家族……他们藏得着实是太深了,我们在慈州做了这么多事,和四象组织打的有来有回,结果硬是没有发现陈家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枫,道:“亏得子德你发现了陈家的秘密,否则,我们可能被陈家卖了还给他们算钱。” 林枫笑了笑:“所以,陈倚天专门让陈淼跟着我们离开,必有算计。”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那你还让陈淼与十五在一起,十五那般憨厚,万一被陈淼算计怎么办?” “算计?” 林枫摇了摇头,淡淡道:“有我在慈州所做的这些事在,陈淼绝不敢乱动心思。” “他的最终目标在长安,我想陈倚天应该也交代过他,中途不能乱来,以免被我发现异常……所以,陈淼最多也就是向十五套个话,绝对不敢算计什么,而十五憨厚老实,知道的事情不多,随便他怎么套,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还能因十五而觉得我们对陈家和他的事情一无所知,让他安心。” 孙伏伽怔了一下,旋即不由苦笑点头:“倒也是,没想到十五的憨厚,反而还能帮我们迷惑陈淼,反而还立功了。” 林枫哈哈一笑,继续道:“更别说,陈家和金钗传承家族,肯定也会暗中保护陈淼,十五与陈淼在一起,即便四象组织真的来了,也有金钗势力会出手,因此……有人帮我保护十五,让我不用分心,我又何乐不为呢?” 孙伏伽闻言,连连点头。 心中感慨不已,林枫真的是将一切都算计到了。 四象组织,金钗家族,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会做什么,完完全全在林枫的掌握之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拿什么赢林枫? 孙伏伽刚要开口赞叹,可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一下:“陈家是金钗家族,而且陈倚天还对四象组织出过手,这岂不是意味着……” 他猛的瞪大了眼睛,脸色忽然涨的通红,满是尴尬:“陈淼知道四象组织的存在,知道我们一路上躲避的就是四象组织……那我白天时还对他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看着孙伏伽尴尬的脚指头将鞋子都扣弯的样子,林枫直接捧腹大笑。 他就猜测孙伏伽知道真相后,会是这个样子。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萧蔓儿见林枫笑成这样,眼眸也弯成了月牙,烦心事还是交给老爹处理吧,她只需要跟着林枫一起看热闹就好。 孙伏伽原本就够尴尬的了,此刻被林枫和萧蔓儿一起发笑,不由老脸更红,他忙咳嗖几声,强硬的转移话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按照你所说,到明天后,四象组织应该就会重新追上我们,我们该怎么避开他们继续赶路?” 萧蔓儿闻言,俏脸也凝重了几分,这的确是最迫在眉睫的事。 四象组织对他们的追杀,随着他们距离长安越近,只会越疯狂。 “对这一点……”林枫看向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早有准备。” 听着林枫的话,两人忙看向他,孙伏伽道:“怎么说?” 林枫又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椅去,舒舒服服道:“接下来,四象组织肯定会重点关注马车,关注五人以上团体的赶路,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如今天这样赶路了。” 孙伏伽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分开吗?和今晚住的一样,分成两路?” 林枫摇了摇头:“不行!分开的话,我们的力量也会分散,一旦遇到意外,应对风险的能力也会相应变差,而且陈淼的问题,只是让他不在我眼皮底下一晚上,没什么,可若是一直不在我眼皮底下,我怕会错过重要的线索。” “所以,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我才能彻底放心。”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除了林枫外,其他人若单独遇到四象组织,未必能安然应对,林枫是放心不下他们。 “那该怎么办?” 孙伏伽凝重道:“在一起行动,会被四象组织重点关注,必有危险,而分开行动,一样有危险……这岂不是进退无路了?” 萧蔓儿秀眉也蹙了起来,感到了棘手。 “很简单。” 可这时,林枫却笑道:“想让我们五个人不明显,那就躲在更多的人之中就好了……” “躲在更多的人之中……”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忽然一闪,她忙道:“你是说……商队?” “商队?” 孙伏伽眼眸扩大,一拍大腿道:“对啊,我们可以混进去往长安城的商队之中。” “能够去长安城的商队,往往都是至少几十人的,我们若能想办法混入其中,跟着这些商队前行,必能极大的减少我们被发现的概率。” 大唐的盛世之景,不仅仅体现在万邦来朝上,更体现在活跃的经济活动。 大唐广邀诸国来唐经商,给各国商人都提供优待的政策,对本国的商人,更不用多说。 而长安是大唐皇都,每日往来长安的商队根本数不过来,因此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商队。 “刚刚我们来客栈的路上,我就看到有一支商队入住了不远处的客栈,若是需要,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找他们,商人重利,只要给足了钱财,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我们的。”萧蔓儿说道。 “找商队带我们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 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四象组织会不会猜到我们会藏身于去往长安的商队中?” “他们若是一直都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会不会猜想到我们使用了其他方法,从而想到商队。” 萧蔓儿闻言,沉思了一下,脸上也不由露出凝重之色,她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笑着说道:“不用怀疑,他们肯定会猜到。” “那我们还要选择商队吗?”孙伏伽心中一沉。 “为什么不选择呢?” “可你不是说他们一定能猜到我们藏身在商队中吗?”孙伏伽都被林枫弄糊涂了。 林枫放下水杯,平静道:“猜到又如何?他们不知道我们究竟选择了哪一条路,不知道我们究竟藏身于哪一座城池,又如何能确定我们选择了哪一支商队?” “而且商队人员很多,且敢走这种远距离商路的人,都多少有些自己的实力,而四象组织这次截杀我们的人数,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人虽然不少,可也不至于能随意屠戮一支商队而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所以,在不确定我们藏身在哪个商队之时,绝不会轻易动手……这可和只有我们五个人不同。” “更别说……” 林枫嘴角勾起,他看向两人,道:“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拜托莱国公,帮我做一件事。” “一件事?什么事?”孙伏伽忙问道。 “我拜托莱国公在今日清晨,派遣一些人沿着去长安的路远行,然后在与我们相差差不多距离的其他县城内,寻找一些商队,然后加入其中,让商队帮忙载上一程……” “什么?”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旋即猛的瞪大眼睛,脸上充满着惊喜,道:“子德,你这是要重现六辆马车的法子?” 萧蔓儿也没想到林枫竟然还提前做了这些准备,美眸也满是惊喜的看着林枫。 林枫轻轻一笑:“我们的敌人如此难缠,我既然敢带你们离开,自然要有一些周全的准备。” “所以,明天要带人的商队,可不仅仅只有我们选择的这一支……孙郎中,你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带着深意道:“四象组织没有找到我们存在的踪迹,怀疑起了商队,结果发现有很多商队都带了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而前面正好刚有六辆马车的幌子在,你说他们会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继而怀疑起这些商队是不是也是幌子?” 孙伏伽瞪大了眼睛,脸上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他只觉得四象组织和林枫为敌,真是够惨的。 以林枫缜密的心思,若想玩弄对手,对手真的只有被牵着鼻子走这一条路可选。 这就如棋盘对弈,敌人根本就没有自己可以选择落子的机会,他的每一步落子,都在林枫的引导和算计之中,这种情况下,对方怎么赢?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知道,负责截杀林枫的人究竟是谁,若他知道林枫算计的一切,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妙法混入!第三方势力西域商队现身? 如林枫所料,这一夜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安然而过。 晨曦的朝阳刚从东边升起,林枫三人便起来了。 他们一边在客栈一楼用饭,一边交接自己打探到的情报……昨天傍晚在林枫做出决定后,他们便趁着宵禁没有开始,专门走了一些客栈,收集了一些商队的情报,今天他们就需要决定混进哪个商队中前往长安。 “子德,你那里如何?”孙伏伽向林枫问道。 林枫一边抓紧时间吃饭,一边道:“我和蔓儿走了三个客栈,其中有两个客栈各居住一支商队,不过这两支商队,一个是去江南地区的,另一个才是去的长安,所以我这里只有一支商队可以选择。” 孙伏伽点了点头,道:“我这里情况和你一样,我走了两个客栈,但也只有一个客栈里住着商队,好在这个商队的目的地也是长安。”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林枫笑道:“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被我们找到了两支可以利用的商队,还可以进行二选一,有挑选的机会,这比我料想的还要好。” 孙伏伽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可能没法进行二选一了,不出意外,我们只能选择你发现的那支商队。” “哦?” 林枫眉毛一挑,有些好奇的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为何这样说?伱找到的那支商队有什么问题吗?” 正在安静喝粥的萧蔓儿闻言,也抬起头,带着疑惑的看向孙伏伽。 便见孙伏伽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发现的那支商队也是去长安的,可是这支商队并非我大唐商人,不是那么好收买混进去的。” “不是大唐商人?” 林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眸光忽然一闪,道:“你是说外邦人?” 孙伏伽点头,说道:“这是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 “西域商人?” “没错。” 林枫顿时来了兴趣,他说道:“孙郎中对这支西域商队了解多少?” 孙伏伽道:“我简单打听了一下,这支商队经常往来西域和大唐,一年至少会走两次,它会从大唐购买丝绸运往西域,然后从西域收购大唐没有的东西运来大唐售卖。”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 林枫心中不由想起关于“丝绸之路”的事情,点了点头,盛唐时期,确实是丝绸之路最繁盛的一段时期。 而且李家皇室十分包容开放,对诸国来大唐经商提供了许多便利,因此外邦商人来往大唐也很常见。 “人数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道:“因西域商人行程很远,路途多有危险,所以他们往往会聚集足够多的人,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才会出发,这一支商队至少有一百五六十人,仅仅是护卫就有数十人之多。” “一百五六十人……” 林枫摸了摸下巴,说道:“是我和蔓儿找到的商队的三倍人数……我们五人就算藏于其中,也十分不起眼,确实比我找到的商队更适合。” “而且这支商队有数十个护卫,护卫众多,四象组织行事时,就会思虑更多,这也能为我们拖延更多的时间,从这两点考虑,这支来自西域的商队,最适合我们。” 萧蔓儿也连连点头。 他们之所以选择商队,就是因为商队人多,他们藏身其中不易被发现,所以商队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 可孙伏伽闻言,却皱眉道:“我自然也知晓这些,只是这些西域商人,因行途艰险,警惕心都极强,他们轻易不会让外人加入其中,免得遇到危险,这不是一些金钱就能轻易打动他们的。”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指尖轻轻磕动桌面:“这确实是个问题。” 丝绸之路中间要途径许多国家,要先后经过无人的山川大漠,路途十分险峻,未知的危险极多,这也就导致这些商人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大的戒备之心,想要中途加入他们,确实不容易。 即便商人重利,可在危险与那蝇头小利之中,这些戒备心极重的西域商人,也会做出最稳妥的决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只用钱不足以打动对方。 孙伏伽见林枫蹙眉凝思,劝道:“虽然西域商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混进其中难度太大,成功的概率不高,我们时间有限,再过一会儿这些商队就都要出发了,所以我们还是选择你找到的那支商队吧,我们大唐人的商队,还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我明白孙郎中你的意思,但正如你所想,我们外人混进西域商队很难……那么四象组织的人,肯定也会是同样的想法,也就是说,我们选择西域商队,绝对要比其他的商队更加安全。” 林枫目光闪烁着思索之色,大脑一边疯狂转动,思考着方法,一边道:“既然有最好的选择,那就绝不能放弃。”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林枫没说……西域商队,西域商人,这两个名词,着实是让林枫很难不在意。 目前已知的三方势力中,他与四象组织和金钗传承家族都交手多次了,对这两方势力皆有着不同程度的了解,但唯独对那隐藏在最后方散布金钗消息的西域商人,可以说丝毫了解都没有。 可他知道,未来的长安,必将成为三方势力混乱角逐的中心,西域商人必然也会在长安有所谋划,所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找到关于西域商人的线索,对这方势力进行了解。 而现在,眼前正好出现了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他如何能放过? 当然,这支商队未必就是那个神秘的西域商人的势力,未必和西域商人有关,但万一呢?毕竟这支商队就是要去长安的,而长安马上要迎来巨变……所以,概率不是没有的,纵使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林枫也要抓住。 更别说……他们都来自西域,都是有实力的商人,即便与那个神秘的势力无关,也许也会了解一些相关隐秘。 再加上藏身西域商队能更有效的躲避四象组织的追杀……这一系列的事,都让林枫对这支西域商队势在必得。 “可是,钱财打动不了他们,那要怎么样,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让他们欣然接受我们呢……” 林枫目光闪烁,大脑就如同一个筛子一样,将那些行不通的办法一一筛除,最终……剩下了几个可以使用的办法,他挑挑拣拣,又从中选择了一个成功机会最高的法子。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服,打扮一下。” 林枫突然起身,向萧蔓儿和孙伏伽说了一句后,便快步登上楼梯返回了房间。 只留下两人一脸茫然的彼此对视。 “子德是想到什么法子了?”孙伏伽问道。 萧蔓儿眨了眨灵动的眼眸,旋即展颜一笑:“肯定如此,毕竟对他而言,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不可能之事,连沉船他都能创造奇迹打捞上来呢,这些西域商人,还能比打捞沉船更困难?”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也松了口气,笑道:“倒也是,那我们就瞧瞧子德会用什么法子撬开这些西域商人的内心吧。” 没过多久,林枫就从楼上返回了。 而当他来到两人面前时,直接让孙伏伽和萧蔓儿愣住了。 两人看着林枫的衣着,看着林枫的模样,脸上都难掩意外和愕然,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你这是什么打扮?你怎么穿上道袍了?” 只见林枫正身着一身白色道袍,手持拂尘,嘴上贴了一缕胡子,妆容画的略年长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道士,此刻听着孙伏伽的问话,他一摆拂尘,故意压着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成熟,笑道:“孙郎中,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感觉?” 孙伏伽仔细看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有一种道士的感觉,但你还是显得有些年轻,若是须发皆白,那就真的有些仙风道骨了。” 林枫叹道:“一方面这种易容太费时间,等我易容完,西域商队可能都走了,一方面我还是太年轻了,想要伪装那种特别年迈的人,很容易出现违和之处,我们接下来同行的时间会有几日,那样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不如大大方方的,年轻就年轻……毕竟,又没有哪一条律法要求得道者一定就年长。” 论起诡辩来,孙伏伽自然不是林枫的对手,他见林枫这一身装扮,猜测道:“你是要以道士的身份获得他们的信任?可道士的身份,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林枫笑呵呵道:“道士的身份的确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有道行,可以辨吉凶的道士,那就不同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向外走去,道:“走,我们去找他们,路上孙郎中好好为我分享下你打听到的更具体的消息,接下来能否成功,就看我的功力如何了。” 一刻钟后。 几人来到了距离他们居住客栈两条街远的一间客栈外。 他们刚到,就发现已经有样貌特征和大唐人截然不同的外邦人,正纷纷从客栈内向外搬运货物,他们已然开始收拾东西,为出发做准备了。 看到这一幕,孙伏伽道:“我们时间不多,他们收拾完,肯定就会立马出发。”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商队的领头者是谁?” 孙伏伽找了一下,旋即道:“就是那个站在门口指挥众人搬运东西的胖子。” 林枫循着孙伏伽的提示,找到了商队的领头者。 只见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特征明显的异域服装,身材较胖,鼻梁高挺,眼窝内陷,瞳孔发蓝,标准的西域样貌。 此时他正脾气不好的指挥众人,不时抬起头看向太阳,似乎觉得时间太晚了。 可现在天刚亮不久,其实并不算晚……林枫眸光微闪,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这时,一个穿着灰衣的人跑了过去,在胖商人面前停下,然后递给了胖商人一个精致的盒子。 胖商人将盒子打开,取出了盒子内的东西,林枫遥遥看去,便见那是一枚质地很好的玉佩。 胖商人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将玉佩重新放回盒子内,给了这个灰衣人一些铜板,让其离去。 而这时,林枫发现那个盒子的盖子上,正印有烫金的三个字——新月轩。 看到这一幕,林枫沉吟些许,旋即道:“走吧,去会会他。”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挺直腰背,手持拂尘,大步向着对面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门口后,他故意与发脾气的商队领头者肩膀一撞,直接撞得商队领头者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谁?没长眼睛吗?脸上那两个眼珠子是干什么吃的?” 商队领头者本就脸色不好,此时差点被撞得摔倒,直接愤怒看向林枫。 林枫闻言,脚步停顿,他转身看向愤怒的商队领头者,刚要道歉,可忽然间,他脸色一正,猛然上前一步,直接来到了商队领头者面前。 胖商人刚刚还在愤怒质问林枫,却见眼前的道士突然到了自己面前,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后倒退了一步,道:“你干什么?” 林枫深邃的眼眸看着胖商人,同时手指指尖掐捏,似乎在演算什么,片刻后,他一摆拂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祸事啊,祸事。” 说完,林枫便摇着头,转身向客栈内走去。 这一幕,直接让商队领头者愣了一下,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跟着眼前这个年轻道士一旁的漂亮女子发问道:“道长,你说祸事?他怎么了吗?” 商队领头者下意识支起耳朵听去。 就听到一道绵长沉稳的声音响起:“贫道观刚刚这位居士面堂发黑,头顶笼罩着一抹阴云,不出意外,几日之内,应有祸事发生。” “什么?”商队领头者脸色一变。 女子道:“真的吗?那道长为何不告知他?” 林枫轻摆拂尘,缓缓道:“贫道不过与他不小心相撞,他便恶语相向,这是无缘的表现,我道家讲究因缘际会,既无缘,何须说,而且看他刚刚的样子,即便贫道说了,他也未必会信,何必做那无意义之事。” 林枫并不知道真正的道士会如何与人交流,但无妨,这个西域商人肯定不会比自己更了解道士。 所以他完全不怕露馅,更别说,对这个商人来说,道士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刚刚的话。 他了解人性,知道很多商人多少都会信一些东西……哪怕是后世,一些做生意的人,都会养猫,或者在柜台上摆放各种有象征意义的物件,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年龄越大的人,往往就越会对神佛鬼怪在意。 所以他就用这种法子,想着先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要对方主动和自己建立联系,那接下来的节奏,就会被自己接管。 对付这些心怀警惕的人,一定不能主动接近,主动接近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心怀不轨,更加戒备……可若是对方主动靠近自己,主动邀自己加入,那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钩子已下,就看这个商人上不上钩了。 林枫心思百转,但脚下不停,解答完萧蔓儿的话后,便毫不停留的向客栈内继续行去。 萧蔓儿心中焦急,不知道这个西域商人是否会上钩,正当她想要再开口配合林枫多问一些问题时,只听一道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道长且等一下。” 听到这声音,萧蔓儿眼眸陡然亮起,她连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西域商人,平静道:“无量天尊,商客有何事吗?” 西域商人快步来到林枫面前,眉头紧锁,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林枫,似乎在打量林枫的本事,道:“我刚刚听到道长说我有灾祸?” 林枫平静道:“确是出自贫道之口。” “我真的有灾祸?不是我不信道长,只是道长突然没头没尾说这样一句话,让我很难接受。” 林枫看了西域商人一眼,缓缓道:“客商是怀疑贫道在乱说?” “这……”西域商人一时间弄不清林枫的底细,有些犹豫。 林枫笑了笑,说道:“恭喜客商,喜得贵子,若客商以现在的速度前行,必能在贵子满月之时抵达长安,为令子庆贺。” “什么!?” 西域商人猛然一愣。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你……你怎么会知道。” 跟在林枫身后的孙伏伽和萧蔓儿也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林枫怎么就会知道,而且看西域商人的样子,林枫说的十分准确。 林枫迎着众人惊愕的神情,拂尘一摆,平静道:“些许微末的道法罢了,算不得什么。” 西域商人听着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忙道:“那道长可知我所求为何?” 林枫笑道:“你是让贫道给你算命?算算你所求能否成功?” 西域商人连忙摇头:“只是想知道道长能否知晓我的所求。” 还在试探我,还真是够警惕的……林枫淡淡道:“贫道今晨曾掐指算过,今天会遇到一位有缘人,既然商客想知道,那贫道就再多言几句吧。” 他掐起指尖,有模有样的掐算了一下,旋即道:“你求你子之未来……但很难啊。” 西域商人脸色骤变,看向林枫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他忙道:“为何很难?”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贫道刚刚说过,你未来将有祸事……不,是你接下来去往长安途中就会遭遇祸事,你既有祸,你子如何能有未来?” “这……这……” 西域商人完全被林枫忽悠瘸了,他此刻对林枫之话,再无任何怀疑。 他忙向林枫行礼,道:“请道长帮我,只要道长能帮我,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看着西域商人这般样子,孙伏伽和萧蔓儿心中都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是太厉害了,骗起人来,简直就是无敌。 他们本以为林枫会顺势答应,可谁知林枫却摇头拒绝了。 “贫道帮不了你。”林枫说道。 这话一出,西域商人如遭雷劈,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孙伏伽和萧蔓儿却是一怔,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何会拒绝。 “为何?道长为何不愿帮我?若是因刚刚我对道长的无礼,我愿付出一切请求道长原谅,只求道长帮我度过灾祸。”西域商人连忙道。 林枫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是这件事,你是否对贫道无礼,贫道并不在意。” “那是?” 林枫看着他,说道:“你的灾祸很奇怪,贫道一时间也看不真切,无法确定你究竟会遭遇什么灾祸,只能知道你的灾祸会在路上发生,所以你让贫道现在帮你,贫道还真的没有办法。” “那……那……” 西域商人眼珠迅速转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连忙向林枫行大礼道:“求道长和我一起前行……只要道长愿意随我前行,到了长安后,我愿出钱为道长所在道观修葺,来报答道长。” 林枫皱了皱眉:“道人行事,岂会在意这些黄白之物?” 西域商人忙道:“是是,是我眼界狭窄,但还请道长救我,只要道长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应该就是贫道今早掐算到的有缘人,既然贫道发现了你的灾祸征兆……那就随意走一程吧,不过贫道还有几位友人……” “若他们也愿意,也可以一起前往长安,我会安排好一切。”西域商人连忙道。 林枫一摆拂尘,缓缓点头:“那就这样吧。” “谢道长,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为道长准备马车。” 商队领头者生怕林枫返回,连忙向外跑去,进行安排。 看着他的背影,孙伏伽不由道:“子德,竟然真的被你办到了。” 萧蔓儿漂亮的眸子满是异彩的看着林枫,道:“而且这是他再三请求的结果,他绝对不会怀疑我们跟随他商队的理由,反而觉得这都是他的幸运。” 林枫轻轻一笑:“还好没露馅。” 说起这事,孙伏伽不由好奇道:“子德,你怎么知道他在长安有孩子,而且还未满月?你又怎么知道他所为的是他儿子的未来?” 萧蔓儿一听,也好奇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看着忙碌的胖商人,道:“很简单。” “刚刚在外面,我发现他一直在催促工人搬运货物,一直在抬起头看太阳,如果现在时间很晚了,那还正常,可时间明明很早,他仍是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赶时间。” “而他从西域前来,还在大唐多绕了一些城池,不绕远的话,根本不会经过这里……这说明他在去长安之前,应该想着先在其他城池卖一些东西,再最后抵达长安,而这也说明他应该并不是特别着急去长安。”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在赶时间,十分着急,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突然对时间在意的。” “不过那时我还无法确定他因什么突发之事而赶路。” “直到那个灰衣伙计来给他送来玉佩。” 萧蔓儿眸光一闪,说道:“那枚玉佩质地很好。” 刚刚她也看到商人拿起的玉佩了。 林枫点头道:“玉佩不重要,重要的是装玉佩的盒子上,写着‘新月轩’三个字。” “而‘新月轩’正巧我很熟悉,那正是赵德顺专门为这些富人打造的,里面都是最珍贵的珠宝玉佩,且新月轩内,最出名的一个生意,就是可以根据需求,量身打造出一枚新生儿玉佩——赵德顺还专门为其宣传什么‘父亲最厚重的爱’之类的话,使得有钱有权的,都会为自己刚刚出生的子嗣去新月轩量身制造一枚饱含父爱的玉佩。” “这样的玉佩,又一般都会在满月宴上,由父亲送给孩子……所以,在看到那枚玉佩后,我就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新月轩最出名的新生儿玉佩。” “再加上他之前一点也不急,忽然间就对时间着急了起来,那也就更符合在行商的路上,收到了家书,突然得知子嗣出生,然后想着在孩子满月酒宴到来之前赶回去的推测。” “至于他的孩子在长安……” 林枫笑了笑,道:“他是从西域前来的,而西域到长安少说得两三个月的路程,他再怎么赶路也根本来不及……可他现在却抓紧时间赶路,明显是他认为能赶得及,联系到他一直往返于长安和西域之间,因此我便断定,他的孩子不在西域,而在长安,只有这样,他才能赶得及。”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上难掩感慨和赞叹,他不由道:“原来是这样……我还真以为是你算出来的。” 萧蔓儿也满是惊艳的看着林枫。 林枫摇头笑道:“我哪会算命,不过是根据掌握的线索进行推断罢了,有句话说得好,和人对弈,就要想办法把对方拉到自己的专业范畴内给予降维打击,而恰巧……根据线索进行推理,这,就是我的专业范畴。”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林枫的计划,攻守易形! “不过这个西域商人的警惕心是真的强,即便我说出了他接下来的目的,他都仍旧对我有所怀疑,还给出了第二个试探。” 孙伏伽闻言,也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所求为何的?这一点现场应该没有什么线索能帮你吧?” 萧蔓儿秀眸也满是好奇之色,刚刚西域商人的第二个试探,真的让她心都悬起来了,毕竟这可比林枫一开始有所依仗完全不同,她真怕林枫说不出来,可结果,林枫却十分准确的说了出来,这让她很好奇,不知林枫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其实也很简单。” 林枫迎着两人的视线,笑着说道:“首先,他一個外邦人,却学我大唐的习俗,给他刚出生的孩子准备最好的玉佩……这在他所在的国家来看,也许是一个很可笑的很无法理解的行为,但他仍是如此珍视这枚玉佩,这只能代表一件事——他对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十分重视,他发自内心的喜欢呵护这个孩子。” “这一点,从他着急赶路,想要赶在他孩子满月宴之前抵达长安也能看出,他对他的孩子重视到了一定程度,两相验证,便能知晓其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林枫笑道:“其次,还是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外邦人,可为何他的娘子会留在长安?为何他的孩子会在长安出生,而不是在西域的家?” 孙伏伽与萧蔓儿都露出沉思之色。 林枫说道:“硬想肯定是想不到的,可若结合现在西域诸国的情况,也就能有一些猜测了。”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道:“西域诸国的情况……dtz在贞观三年覆灭,西突厥可汗肆叶护不久前被设卑达干与弩失毕部突然袭击,战败逃亡而死,整个西突厥乱作一团粥。” “突厥的诸多部落势力进一步向西方迁徙,直接导致西域诸国因此发生动乱,战火不断,形势就如隋末一般十分复杂,百姓难以安宁。”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躲避战乱?”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思虑果然迅捷,没错,就是如此。” “但外邦人终究是外邦人,在我大唐可以短暂停留,可想要一直留在大唐,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他的家乡,很可能正在遭遇战火,即便没有遭遇,可西域诸国乱象已生,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分定势力,若那一天到来了,而大唐又要赶他们走了,他要如何?他那个十分重视的刚刚出生的孩子又会如何?” “所以,我给出‘他孩子未来’的答案,后面还加了一个他自身的福祸,无论在他心里他孩子最重要,还是他自己最重要,都符合我的话,这就是他内心最焦虑的诉求,我按照他的焦虑来说,又岂会说错?”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萧蔓儿心中止不住的感慨连连。 林枫说的很轻松,好像这如同算命一样的推理不算什么,可他们很清楚,如此短的时间,在对这个西域商人毫无任何了解的情况下,只根据那么些许的细节,迅速做出最准确的推理,究竟有多困难。 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调查了,是只有林枫才能做到的极限推理。 毕竟,这第二个试探,已经不局限于眼前的线索了,更要将视野放到天下大势上,这种视野与格局就非一般人所有,更别说还要将其纳入到推理的线索中,进行细致的分析。 这一点,真的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别说西域商人还对林枫满怀警惕和戒备,刚刚但凡林枫慢一点,但凡林枫语气迟疑一下,但凡林枫给出的话稍有不对,这个西域商人都不可能会相信林枫。 而也正因为难度极高,在林枫给出绝对准确的回答后,西域商人才会对林枫再无怀疑。 孙伏伽感慨道:“子德,这个装得道高人的法子,真的是只有你能做到,其他人根本复刻不来,若换做是我,今天我绝对要暴露。” 林枫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长,孙郎中何必以己之短和我之长相比?” 孙伏伽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之人,他点头道:“倒也是。” 他看向忙碌的商队成员,低声道:“看样子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去将十五和陈淼唤来吧。” 林枫现在是得道高人的人设,自然不能做这种跑腿的事。 “那就辛苦孙郎中了。” 林枫向孙伏伽提醒道:“来的途中告诉十五和陈淼我现在伪装的身份,别让他们给我弄露馅了。” 孙伏伽点头:“我知道……” 说完,孙伏伽便没有任何耽搁,迅速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去的背影,看着忙碌的热火朝天的商队众人,萧蔓儿轻声道:“希望我们能一直这般顺利的抵达长安。” 林枫闻言,看向湛蓝的苍穹,轻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要能平安过了今明两天……” 他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精芒,意味深长道:“攻守之势,就将易形了。” ………… 三刻钟后。 潞城县外十里长亭。 此时长亭外,正有一些马匹绑在树上。 马匹旁是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们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倚靠着树站着,此时皆在安静的啃着冷硬的干饼。 这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忽然自远处传来,瘦猴等人下意识向路上看去,便见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正踩起漫天尘土,从他们眼前的路上经过。 瘦猴看着那扬起的灰尘,连忙将手中的饼子收了起来,同时吐了几口吐沫,骂道:“这条路经过的人怎么这么多,一个饼子没吃完,倒是这土都快把老子吃饱了。” 一旁坐着的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闻言,嘿笑道:“谁让这是潞城县去长安城唯一的路呢?长安乃百富之地,商人们打破脑袋都想往长安钻,就觉得只要去了长安就能一夜暴富,可去长安的商人这么多,我也没见谁真的一夜暴富……一夜赌的倾家荡产的我倒是见过不少。” “呵!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一夜暴富,那长安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瘦猴冷笑一声,他看着眼前经过的庞大商队,道:“不过这个商队还真是够大的,这得有一百多人了吧。” 刀疤男子点头道:“马车内的人数不知,马车外有一百三十五人,而且这些人都是西域人,看样子应是西域来的商队。” 听着刀疤男子轻描淡写的给出准确数量,瘦猴丝毫惊讶都没有,奎宿会选择他们十六人,不仅是因为他们忠诚,更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项普通人没有的绝技。 “西域商队?” 瘦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支庞大的商队,语气带着一丝危险道:“我听说这种往返于大唐和西域的商队,装的货物都十分珍贵,若能抢这么一支,足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刀疤脸男子闻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倘若不是现在有重任在身,我还真想尝尝这些外邦人的血好不好喝。” 瘦猴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可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凉亭内假寐的奎宿,低声道:“只可惜我们还要解决林枫……如果能尽快解决林枫,也许还有时间……”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的商队,刀疤脸迅速明白瘦猴的意思,他吐了口吐沫,低声骂道:“这林枫真是属老鼠的,怎么这么能藏?” “别让我知道他在哪,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亲手将他脑袋拧下来。” 瘦猴听到刀疤脸的话,视线看向商队后方蜿蜒曲折的路,道:“我们连夜赶路,都跑到前面上百里远了,可在路上并未发现林枫的踪迹,星主说林枫应该是藏身在途径的城池内了。” “所以星主带我们原路返回到这里,林枫他们速度再快,最远也就能到潞城县,如果路上耽搁了一些,还要在更前面的城池……现在只能守在这里,看看是否有马车经过,以及看看那些城池里的暗子,能否发现林枫他们住店的踪迹,如果有线索……” 瘦猴脸上闪过一抹杀机:“那你就真的有机会拧掉林枫的脑袋了。” 刀疤脸视线也从商队身上移开,看向商队后方的路,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期待:“希望能有好消息……” 这时,一匹快马忽然在商队的后方出现,迅速超过了商队,来到了凉亭这里。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凉亭前,向正在假寐的奎宿道:“星君,沿途各县暗子已有消息传来,他们皆言除了整支商队外,并未在客栈内发现五人或五人以上的团体在昨夜入住。” “什么?没有?” 瘦猴和刀疤脸都难掩失望。 瘦猴道:“难道林枫他们没有选择我们这条路,而是走的其他路?” 刀疤脸吐了口吐沫:“算他运气好,否则他若在这条路上,我一定拧掉他的脑袋。” 凉亭内。 倚着柱子假寐的奎宿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对探子的话没有任何失望之色,只是平静道:“去做三件事。” 瘦猴和刀疤脸连忙起身看向奎宿。 便听奎宿黑色的眸子里宛若深潭一般深不可测,他淡淡道:“第一,安排人手去潞城县等待,其他五路无论是否发现林枫,都会给我送信,在分开时我已命他们送信到潞城县,接到他们的消息后,立即禀报于我。” “第二,继续盯着这条路上的行人,这是去往长安城的唯一的路,林枫他们若走这条路,一定会从我们面前经过,一旦发现有马车,无论赶马的人是否符合赵十五的魁梧特征,也立即找机会动手……现在,我们宁杀错,不放过。” “第三……” 他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派人调查包括潞城县在内的距离我们最近的三座城池内的商队,是否有去往长安的,如果有,再确认是否有人通过钱财或其他方式混进商队……若有,那就盯紧这支商队,给其他五路人马传信,让他们也这样做。” 听着奎宿的话,瘦猴和刀疤脸一愣一愣的。 瘦猴道:“星君是怀疑林枫还可能在这条路上?” 奎宿平静道:“林枫此人十分狡诈,也许他已然料到我会根据五人住店寻找他,所以他可能与其他人分开居住,这样的话,我们自然找不到他。” “不过只要他还想去长安,就必须要从我们眼前经过,如果不是继续以马车方式前行,那就必须想一个不会轻易被我们发现的法子……而纵观这些行人,只有商队人多,混入其中才可能不被我们发现。” 瘦猴闻言,连忙道:“不愧是星君,才智无双,将林枫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这下他若还不死,那就没天理了。” 刀疤脸嘴没有瘦猴会说,只是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 奎宿对两个手下的奉承毫无异色,他说道:“去做吧。” 瘦猴刚要转身,他忽然想起刚刚经过的商队,道:“星君,刚刚在我们面前有一支西域商队经过,你说林枫有没有可能藏身在这里?” 未等奎宿开口,刀疤脸便冷笑道:“你太看得起林枫了……谁不知道这些西域商队是最不会允许外人靠近的?他们警惕心极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害他们一样,别说混进去了,就算主动和他们说一句话,他们都得怀疑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所以林枫哪个商队都可能混进去,但唯独这西域商队进不去。” 奎宿也点头道:“在长安时,我曾尝试过与这些西域商人接触,想着打探一些情报,可这些人,除了买卖外,不和我说任何话,他们的戒备心远超普通人……而现在他们还在路上,还没到长安呢,警惕心只会更强,等闲不会让人中途加入的。” “所以,我连打探情报都做不到,伱觉得林枫能直接加入他们?” 瘦猴挠了挠脑袋,嘿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星君都做不到的事,他林枫自然更加做不到,这哪还用想。”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 可这时,奎宿却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林枫这厮确实狡诈多端,为了以防万一,谨慎起见,还是派人去查一下。” 瘦猴闻言,自是不敢忤逆奎宿的命令,连忙点头,然后便迅速离去。 奎宿缓缓起身,视线看了一眼前方的商队,旋即很快移去,他虽让瘦猴调查这支西域商队,但他心中仍是不认为林枫能做到他都做不到的事,让瘦猴调查,只是谨慎的习惯使然。 他将视线移到商队后方,看向潞城县的方向,缓缓自语:“林枫,你所有去往长安的手段,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凭什么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有预感,你我之间的恩怨,必在近日终结,你逃不掉的……” ………… 与此同时。 西域商队后方的一辆宽敞的马车内。 这辆马车十分宽敞,容纳林枫五人轻轻松松,饶是赵十五的那双大长腿,都可以伸直,这是商队领头者……来自龟兹国的布利多专门提供的,比林枫他们来时的马车豪华许多。 此时,林枫正挑起车窗上的窗帘,让其露出一条缝隙,视线顺着这条缝隙,向不远处的十里长亭看去。 看着凉亭内外的那些人,他忽然眯了下眼睛。 “子德,你看什么呢?” 孙伏伽见林枫神色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放下车帘,笑道:“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人。” “有趣?”孙伏伽更觉得奇怪,究竟什么有趣的人,能让林枫给出这样的评价。 他下意识就想也掀起车帘看一看。 可林枫却阻止了孙伏伽,道:“其实也不是多有趣,孙郎中别看了,免得被人家发现,再来找我们麻烦。” 孙伏伽先是不解,可当他看到林枫眼中的深意后,与林枫的默契,刹那间让他内心猛然一凛。 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言外之意。 “难道……”他用视线向林枫询问。 林枫微微颔首。 孙伏伽瞬间瞳孔骤然一扩,连忙伸手将车帘抓紧,生怕露出一丝缝隙,被外面的人发现! “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孙伏伽不由问道。 林枫笑着摇头:“他们的视线,都是看向我们的后方……很明显,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我们可能会在这里,或者说,压根就不相信我们能进入以谨慎戒备著名的西域商队中。” 孙伏伽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道:“那就好。” “不过……”林枫一句话,又让孙伏伽的心提了起来:“我看到他们有一人骑着快马向我们追来,不出意外,应该是出于谨慎,还是想打探一下这支商队是否有外人混了进来。” 孙伏伽瞳孔一缩,脸色倏地一变。 他忙低声道:“那要怎么办?他们就在不远处,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岂不是立即就能动手?” 陈淼坐在右侧对面的角落处,此时见到孙伏伽脸色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似乎遇到了什么大事,他眸光微闪,微微侧过身体,将耳朵对准孙伏伽,想偷听一二,可外面动静太大,仔细听了半天,却也没听清孙伏伽在说什么。 林枫虽然一直在和孙伏伽交谈,可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着陈淼,此时见陈淼不动声色的侧身对着他们,他嘴角微不可查的微微上扬。 “小狐狸,终于开始渐渐露出尾巴了……” 林枫笑了笑,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不必担心,他们问不出来的。” 孙伏伽一怔。 便听林枫道:“出发之前,我专门向布利多说我喜欢宁静,不愿被人关注,此番与他同行只是为了结与他的因果,不愿再与任何其他人结下因果……他答应我不会向任何外人透露我的存在,所以他们是问不出来我在这里的。” “更别说这些西域商人都十分警惕,戒备心极强,外人想靠近他们都难,更别说向他们打探消息了……大概率,是他们的人还未开口,就会被赶走,哪怕我不吩咐布利多,他们也难以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来。” 林枫笑道:“我会选择西域商队,自然是有一定把握能够隐瞒一段时间,否则若轻易就暴露了,那我何必费尽心思混进来呢?”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他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四象组织的这些人是真的难缠,竟然都追到了这里,就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在他们眼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林枫哈哈一笑,他重新将车帘挑起一道缝隙,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凉亭,看着那个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眼眸幽深。 “别急,距离我们见面的时间不远了……到时候,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帮你找到我……” 林枫放下车帘,背脊挺直宛若一把即将出窍的利剑。 他从未想过,就这样真的一路逃回长安。 前世今生,他都不是那种只会被动防御的人。 所以,从出发之前,他心中就已然有一套完整的计划。 自己是四象组织的猎物? 呵! 他可从来没这样承认过。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的案件!不该出现的尸首! 因布利多想要赶在孩子满月之前抵达长安,所以商队虽然人多货多,可速度愣是差点赶上了林枫他们昨天的速度,在天黑之前,翻山越岭,赶到了晋州的神山县。 看着笼罩在夕阳红霞中的神山县县城,赵十五忍不住感慨道:“除了马匹牲畜的必要休息外,这支商队愣是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而商队里的人,也没一个叫嚷着喊累的,我从未见过这样上下一心吃苦耐劳的商队,就算普通的行伍兵士,在行军时,或许都未必能比得上。” 孙伏伽看着近在咫尺的县城,心中松了一口气,抵达县城,就意味着暂时的安全,四象组织轻易不会在县城内大肆动手,意味着他们又安然度过了一天。 此刻听着赵十五的感慨,孙伏伽笑道:“毕竟贯穿西域与大唐的路危险重重,不仅是路途会有强盗阻拦,恶劣的雨雪风暴有时更为致命,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不够团结,不听命令,吃不了苦,那这支商队也根本走不到这里,早就不知道在何处成为路上的累累白骨了。” “本以为选择他们速度会耽搁一些,但现在看来,并没有多大影响,我们返回长安的进度,反而因布利多能得到保证,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赵十五等人闻言,都满脸喜色的点着头。 这的确算是一个意外之喜,毕竟正常情况下,商队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他们自己的赶路速度。 萧蔓儿笑着看向林枫,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她眼眸内却不由闪过一抹疑惑,因为她发现林枫眉头微蹙,目光深邃,神情带着一些严肃。 “怎么了吗?”萧蔓儿低声问道。 “十五说的没错。” “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视线穿过被风带起的车帘,看向不喊苦不喊累的商队成员,眼眸眯起,若有所思。 说话间,商队已然进入了神山县的县城大门。 随着他们进入县城,热闹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市井声,迅速冲进耳膜之中,与一路的冷冷清清相比,仿佛重回人间。 商队一进入县城,就拐了弯,离开了县城主道。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明悟,看来布利多应该早有计划,每天走多远,住在什么地方,都有着严格明确的规划,为了赶上其子的满月宴,布利多也是够拼的。 没多久,商队在一间很大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枫等人下了马车,就见客栈的掌柜带着伙计,已然迎了出来。 掌柜四十余岁的模样,身材高大,没有寻常商人的富态,体型偏瘦,他迅速来到布利多面前,道:“除了三间客房已有客人外,接到你们的消息后,其余客房便没有再对任何客人出售,全部都在为你们留着。” 听到掌柜的话,布利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不能让那三间客房的人离开吗?我派人来时,要求是包下整间客栈。” 掌柜搓了搓手,有些为难道:“那三间客房的客人最少的也已经住了两晚了,我这无缘无故着实不好将人家赶走,同为生意人,还请理解,我不能为了这一次生意,坏了人缘,否则以后谁还来我这住店?” “而且虽然那三间客房有人,但我这里是神山县最大的客栈,其余的客房也足够住下你们了。” 布利多听着掌柜的解释,脸色仍是有些犹豫,他视线看向一旁的商队成员,这人低声道:“只有这里能住下我们的人,若换其他客栈,我们至少要分成两个客栈才行。” 布利多眉头皱的更紧,他想了想,看向客栈掌柜,道:“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三個房间的人,就说我愿意出三倍的房钱赔偿他们,请他们去其他客栈居住,问他们是否愿意。” 客栈掌柜犹豫了一下,见布利多坚持,便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去让人问一问。” 说着,他便转身唤小二去询问。 布利多很有耐心,就这般安静的站在客栈门口,无视来往行人的指指点点。 啪的一下,陈淼的折扇骚包展开,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腹诽道:“你们说这布利多是不是谨慎的有些过分了?不就是有三间房有其他人居住吗?至于费尽心思的要将其弄走吗?” 孙伏伽苦笑道:“陈公子没经历过布利多他们一路的艰险……他们能安然来到这里,或许就因为布利多的过分谨慎。” “我明白,不就是大唐之外的地界都很混乱嘛。” 陈淼折扇一摆,道:“可这里不是西域,是大唐,而大唐歌舞升平,山匪都很少见了,更别说在这县城之内还有官府保护,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孙伏伽想了想,难得对陈淼的说法有所认同:“确实如此……或许是他们还没习惯过来大唐的安宁吧。” 真的是没习惯过来吗? 林枫眯着眼眸,潞城县位于长安城的东北区域,由西域来的商队,想要途径潞城县,少不得要在大唐转上一小圈,而这一小圈,加上他们在各地做的生意,没有一两个月是做不到的。 这么长的时间了,还不够他们习惯过来大唐的安宁? 更别说布利多会将自己的妻儿放在长安,图的就是大唐的安宁……他又岂会不习惯大唐的安宁? 出于谨慎,不和外人交谈,不让外人加入商队,这很正常,可现在连和其他人居住在同一个客栈都不愿意,而且还是人家先来的……这确实是有些谨慎的过头了。 为何如此谨慎? 真的是习惯使然?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林枫沉思过程中,小二返回了。 “如何?” 客栈掌柜连忙询问。 小二摇头道:“都不愿离开,他们都不是差钱的主,反而有一个客官说……” “说什么?” 小二有些为难道:“说他愿意出十倍的房钱,请让他离开的人离开,还让我问问对方是否愿意。” 听到小二的话,布利多眼皮不由一跳。 客栈掌柜也有些尴尬,他没敢让小二继续开口,而是为难的看向布利多,道:“他们都不愿走,你看?” 布利多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然彻底沉落,只余一缕最后的残霞,已经无法继续赶路了,根本来不及在宵禁之前抵达下一座城池。 而让自己的人分开……他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 客栈掌柜连忙喜笑颜开,道:“快里面请。” “不急,先卸货!” 布利多拒绝了客栈掌柜的邀请,迅速指挥手下搬运货物。 客栈掌柜见状,忙道:“装货物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一边说着,他一边让小二前面带路。 便见商队成员们手脚麻利的开始搬运起来,为了保护货物在长途跋涉中不被破坏,所有的货物都由一口口箱子装着,所以商队成员们只需要两人一组抬着箱子便可。 “都慢点,小心着些,若是箱子里的货物被破坏了,卖了你们都不够赔的。” 布利多一边紧盯着手下人搬运箱子,一边小心的叮嘱。 见箱子全部搬运到客栈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连忙来到林枫面前,赔笑道:“道长,刚刚忙的顾不过来,怠慢了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林枫一副得道高人的淡然,平静道:“我道门中人讲究随遇而安,不计较这些,商客不必介怀。” 布利多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带着林枫向客栈走去,一边道:“我专门为道长准备了最好的上房,虽然道长可能不在意这些,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道长不要推辞。” 林枫仍旧神色淡然:“随遇而安,商客为贫道准备什么房间,贫道就住什么房间。” 布利多连连点头,他们进入客栈的一楼大厅,并未登上台阶,而是穿过大厅,进入后门。 出了后门后,林枫便发现后面是一个很大的类似四合院的院落,院落里有许多房子,此时这些房子的房门都打开着,商队成员正将那一口口箱子向角落处的两个房间搬去。 “原来如此,我就说从正门看这个客栈也住不下一百多人,原来后院也能住人。” 布利多带着林枫进入了最北侧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坐北朝南,十分宽敞,分内外两室,确实堪称豪华。 进入房间后,布利多十分殷勤的邀请林枫坐下,然后又是给林枫倒水,又是嘘寒问暖,林枫眼皮抬了抬,淡淡道:“贫道喜欢有话直说,商客不必拐弯抹角。” 听到林枫的话,布利多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过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脸皮厚是标配,他很快脸色恢复如初,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道长……我就是想知道,道长对我的灾祸推演,有没有结果?” 听着布利多的话,萧蔓儿等人不由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如何忽悠布利多。 便见林枫神色如常,指尖轻轻掐了几下,旋即道:“商客该清楚,具体的天机是不能直接泄露出来的,否则贫道受到天道反噬的同时,也因天机已经泄露,会导致天谴降下,反而会让你的灾祸变得更加厉害,让伱本可能避开危险的机会也荡然无存。” 布利多一听,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这……这……” 林枫继续道:“所以具体的天机,贫道不能告诉你,但贫道也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 布利多连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贫道既然随你前来,就是为了帮你趋吉化凶的,所以你尽管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便可,即便灾祸到来,有贫道在,也可保你安然无恙,得以顺利抵达长安。” 布利多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他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忙行礼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以后我一定好好为道长所在的道观捐钱修葺,宣扬道长精湛的道法,为道长扬名。” 林枫摇了摇头,一副高人做派:“贫道在下山之前,恩师专门教导,不可在意虚名,一切随缘,任何事不要强求,所以商客不必做这些,你若有心,以后多做善事便可。” 布利多闻言,脸上更多敬意,他连忙点头称是,正好外面有人唤他,他便迅速转身离去。 见布利多离开,孙伏伽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孙伏伽笑道:“子德,你这话回应的真是滴水不漏,若他一路顺遂,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可以解释是你帮他驱灾避祸的,他对你仍是不会有任何怀疑。” 陈淼连连点头,双眼灼灼的看着林枫,一脸又学到了的模样。 林枫轻轻一笑:“毕竟我又不会真的算命,万一说错了,灾祸来了或者没来,那就麻烦了,所以不如用这种话来回答,后面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能灵活的解释。” 众人皆是点头。 林枫伸了个懒腰,视线看向门外的华灯初上,笑道:“大家都早些休息吧,不出意外,我们的敌人已然开始调查商队,并且应该得知有许多商队都有外人加入的消息了……现在他们应该头大如斗,充满犹豫,所以我们还算安全,今夜可安然入睡。” ………… 距离神山县六十里的山林中。 篝火被燃起,一口铁锅架在火堆上,里面正煮着一些骨头。 不远处,身披黑袍的奎宿站在一棵树下,正听着瘦猴的禀报。 “星君,其他路线的兄弟们已经陆续有消息传来,他们那里皆没有发现林枫等人的踪迹,林枫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关于商队,目前距离我们最近的三条路上的兄弟们传来消息,他们都在今晨发现了有外人依靠钱财加入了商队前往长安的事,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商队,而是足足五支商队。” “这还不算我们这条路上发现的一支商队,若是算起来,那就是六支商队了。” 瘦猴说到这里,眉头不由皱起,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有这么多人都加入商队去长安呢?” 奎宿听着瘦猴的话,脸色十分难看,他沉默了许久,才压着声音道:“你觉得这是巧合?” 瘦猴一惊:“难道不是?” 奎宿冷冷道:“你还没发现吗?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六辆马车?” 瘦猴愣了一下,继而陡然瞪大眼睛,惊呼道:“难道……这都是林枫做的?是林枫的诡计?” 奎宿宽大的袖口被风吹的猎猎发响,他一甩袖子,负于身后,道:“我从不相信巧合。” “这……”瘦猴皱眉道:“如果真的是林枫的诡计,岂不代表林枫就藏身在这些商队中?可商队的数量未免太多了,而且商队人数不少,我们不能轻易出手,一旦找错了目标,恐怕会打草惊蛇,更会引来朝廷的注意。” 奎宿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恐怖的暗潮,他沉声道:“如果他藏身在这些商队中还好,我们还有具体的目标,可如果这又是一次幌子呢?就如那六辆马车,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则趁机逃走……若再来一次,我们恐怕就真的未必能再找到他的下落了。” 瘦猴脸色一惊:“那该怎么办?” 奎宿目光闪烁,诸多心绪浮上心头,他沉默了许久,才长出一口气,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稳妥的方法了。” “重点调查这些商队,同时通知沿途所有城池的暗子,让他们继续关注客栈,寻找是否有符合林枫五人特征的人入住,不必再局限五人的限制,如果有,立即禀报。” 瘦猴很想说这样调查,必然会有错误的情报,毕竟林枫他们会易容,而只是以身高体重等特征来调查,数量再不固定,肯定会有人被误认。 但见奎宿脸色难看,他也只得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毕竟如果奎宿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就不会这般广撒网了。 原本在接到截杀林枫的任务时,瘦猴觉得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又有奎宿亲自出马,又有他们十六人全部出动,别说截杀一个林枫了,就算一百个林枫,也手到擒来。 可现在……眼见以智谋沉稳闻名的奎宿屡次三番落后林枫,现在更是毫无任何办法来应对,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次行动,该不会真的出现意外吧…… 瘦猴偷偷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寒风中,脸色冰冷的奎宿,忙缩了下脖子,迅速离去。 夜色终于彻底降临。 黑暗吞噬天地。 ………… 翌日。 清晨。 林枫还在宽敞柔软的床榻上与周公畅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林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就听门外传来赵十五的声音:“义父,官府的人来了,要搜查客栈。” “官府?” 林枫迅速清醒了过来。 但很快就转为疑惑:“官府来干什么?还要搜查客栈?难道是四象组织的人?” “不对!” 林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是四象组织的人,在发现自己藏身这里后,暗中跟踪商队,然后选择在渺无人烟的山路上截杀更为合适。 那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而在县城里动手,人多眼杂,极不方便。 更别说自己若真的出事,朝廷肯定会派人来这里,那么隐藏在县城官府内的四象组织成员,也必然会暴露。 因此种种,四象组织都不会做这明显不划算的买卖。 可若不是四象组织,那是因为什么? 一边想着,他一边穿好衣服,迅速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看到门前的赵十五后,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十五道:“好像是县衙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信上说有一朝廷缉拿多年的江洋大盗躲进了我们所在的客栈内,官府不知真假,所以前来搜查,进行确定。” “匿名信?江洋大盗?” 林枫眯了下眼睛。 这时,官府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为首的县尉道:“所有人站在院子中间等着,我们要一一进行画像比对,同时我们要搜查所有的房间……” 林枫看着鱼贯而入的衙役,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人汇合后,便和商队成员一起站在院中。 看着衙役冲进房间搜查,孙伏伽皱眉道:“哪来的江洋大盗?而且还是匿名信?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要不留姓名的写信?” 林枫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缓缓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四象组织?”孙伏伽心中一惊,低声道。 林枫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不过具体的,还要看看他们能否搜出什么……” 就在这时,神山县县尉忽然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说道:“房间里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布利多连忙赔笑道:“回县尉,都是我们从西域带来的商品,没什么特别的。” “打开!”县尉说道。 布利多脸色微变,他忙道:“县尉,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常见的西域商品,我们将其装填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这要是打开后,再装就麻烦许多,我们本就在着急赶路,着实是耽搁不得,所以还望县尉能通融一二……” 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给县尉塞了一些珍贵的珠宝。 县尉不动声色收了珠宝,然后道:“倒是懂事……” 布利多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可谁知,县尉突然翻脸道:“那也要打开!这个江洋大盗手上沾了至少几十条人命,现在难得有他的消息,若他就藏在你的箱子里,被你带走,以后说不得还要害多少人。” “所以,打开!” 布利多没想到县尉收了钱还要为难自己,他还要开口,可县尉已经不理他,直接吩咐手下衙役将所有箱子打开。 布利多脸色越发难看,他说道:“县尉,当真要为难我们吗?你们大唐对我们西域商人,可是有优待的,你这样为难我们,就不怕——”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在他身后的房间内,传出了一道惊呼声:“有……有死尸!赵县尉,箱子里有死尸!而且还是两具死尸!” “什么!?” 布利多当即一愣,瞬间呆立原地:“怎么可能!?” 而人群里,孙伏伽则猛的看向林枫:“子德!” 林枫眯了眯眼睛:“孙郎中,或许我真的有几分算命的天份,这布利多还真的有灾祸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布利多。 看着布利多不敢置信的样子,回想着布利多刚刚紧张的,完全不希望箱子被打开的模样,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有意思,他应该不知道尸首的事,那他那般紧张,为的是什么?寻常的货物,值得得罪官府都要阻拦?” “这支商队……” 林枫缓缓自语道:“恐怕……真的藏着什么秘密啊。” (本章完) 第二百章 摊牌!本官,大理寺正林枫! “布利多是吧?” 这时,神山县县尉赵斜阳冷冷看着西域商队的领头者布利多,冷笑道:“在你商队的箱子内,有着两具尸首,而你刚刚费尽心思要阻拦本官搜查这些箱子,说……” 他忽然厉声一喝,双眼锐利的盯着布利多:“这两具尸首是不是你藏进去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布利多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他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县尉明鉴,小民就是一个勤恳老实的普通商人,赚的就是些辛苦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更别说杀人了,箱子里有什么尸首,小人真的是全然不知。” “全然不知?本官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斜阳大手一摆,喝道:“来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关入大牢!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外邦人骨头有多硬,能嘴硬到几时!” 布利多等商队成员闻言,脸色瞬间惊慌了起来。 布利多忙道:“县尉明鉴,这真的和我们无关,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有尸首。” 其他商队成员也都纷纷告饶。 可赵斜阳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吩咐衙役拿人。 孙伏伽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也是微变。 他们没想到县尉会直接拿人,若真的被关入大牢,他们的返程速度必会受到影响。 “子德,我们该怎么办?”孙伏伽向林枫问道。 萧蔓儿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目光闪烁,指尖在衣袖内摩挲着玉佩,沉吟些许后,林枫道:“县尉倒不是专门针对布利多,着实是布利多刚刚的阻拦太可疑了,再加上尸首就在他们商队的箱子里,会怀疑布利多他们十分正常……我们没有理由阻挠,也没法阻挠,除非我们主动表露身份。” “可现在这里发生了案子,四象组织的探子绝对会关注,若我们现在就表露身份,会立即让四象组织的人知晓,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更别说……” 林枫缓缓道:“还有那封神秘的举报信,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举报江洋大盗藏身客栈,结果却搜出了两具尸首……这匿名的举报信究竟是为了那江洋大盗呢?还是为了这两具尸首呢?是为了商队呢?还是……为了藏身于商队中的我们呢?” “这个案子……”他看向孙伏伽,带着深意道:“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啊。” 孙伏伽瞳孔微微跳动了几下,与林枫的默契,让他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所以……继续隐藏身份,跟着商队配合调查?” 林枫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微微点头:“至少先弄清楚这个案子与我们是否有关……” 众人见林枫做出了决定,自是不会反对,就这般,众人随着商队等人,被带到了县衙大牢之中。 一个时辰后。 神山县县衙大牢。 看着不见天日昏暗的牢房,嗅着潮湿难闻的气味,踩着湿哒哒仿佛永远不会干燥的潮湿地面,林枫不由有些感慨,没想到时隔几個月后,自己又一次被关到了大牢。 不过相比于刚穿越而来时的大牢,这里更加的脏乱,还是长安的刑部大牢体验更好。 林枫因为有了坐牢的经验,显得十分镇定。 可陈淼就无法镇定了。 他一个被家族寄以厚望的接班人,去青楼都要与人比拼叫喊声的主,哪受过这样的苦。 他不断地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焦躁:“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吧?若他们一直不能破案,我们岂不是一直无法去长安了?” 听着陈淼的话,林枫眸光一闪,他笑道:“你去长安有急事?这么着急?” 陈淼脚步微顿,连忙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去长见识,顺便联络感情的,只是林寺正你们不是特别着急吗?我是在为伱们担忧啊。” 虽然陈淼的话没有任何问题,语气也和往常一样,可他踱步的频率在刚刚那一瞬乱了,这让林枫心中顿时有所明悟……看来这个家伙,对去长安的事也很急。 这是否说明,金钗传承家族要做的事,也在近期? 林枫心中诸多思绪不断浮现,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他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牢房之外那些吃吃喝喝的狱卒,道:“我们现在对案情一无所知,根本无从调查,所以先等等,等被带走问话的布利多回来,就能知道一些信息了,到时候了解案情,要怎么做,也就能有的放矢了。” 听到林枫的话,陈淼这才知道林枫早有打算,他连忙笑道:“对对对,先等布利多回来,算算时间,他都被带出去快一个时辰了,也该差不多要问完话了。” 话刚说完,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只见布利多正被狱卒从外面带回。 只是区别于他刚被带走时,原本的华服已然消失不见,里衣上有着一些明显的鞭子伤痕,他头发散落,脸色惨白,走路都走不稳,需要狱卒托着才行,整个人充满着焦虑和惶恐。 嘎吱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布利多直接被狱卒蛮横的推了进来,若不是赵十五眼疾手快,扶住了布利多,布利多肯定要狠狠地摔倒在地。 “呸!” 狱卒一边锁门,一边吐了口吐沫:“没想到你这外邦人嘴还挺硬,但这次只是开胃菜,若接下来你还如此嘴硬,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回来了。” 说完,两个狱卒骂骂咧咧离去。 林枫和孙伏伽听闻此话,看着满身伤痕的布利多,脸色都不是太好,虽然朝廷一直强调不能无端用刑,严刑拷打只能当成辅助手段,在非必要时不许使用,可地方上的衙门,却总是会将辅助手段当成主要手段,而这,十分容易屈打成招,造成冤假错案。 刑部和大理寺在每年对地方上案件的复审中,都会见到不少这种有着明显漏洞的屈打成招的案子,虽然经常打回让地方重查,可仍屡禁不止。 眼前这个案子,很明显,神山县县衙用的就是严刑拷打这一招。 “布利多,你怎么样?他们都怎么待你了?” 赵十五扶着虚弱的布利多,关心询问。 可布利多只是摇头,他满脸的焦虑惶恐,神情中有着眼藏不住的焦急,他忽然看向林枫,连忙推开赵十五,踉跄的跑到林枫面前,焦急道:“道长,这灾祸是你算出来的,所以你肯定有办法帮我渡过吧。” 他向林枫连连行礼,甚至直接跪下,祈求道:“还请道长帮我渡过灾祸,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还请道长救我!” 看着布利多从一个冷面大商人,只是一个时辰,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惶恐的样子,林枫深吸一口气,他扶起布利多,轻声道:“贫道之前就说过,会帮你度过灾祸,所以你不必如此,贫道从不轻易承诺,可一旦承诺了,必会做到。” 布利多闻言,连忙惊喜的抬起头:“谢道长,谢道长。” 林枫摇了摇头,他让布利多坐在自己面前,道:“先向贫道说说他们都做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否向你透露过那两具尸首的情况。” 布利多没有多想,连忙道:“县尉赵斜阳命人将我叫出去后,就对我进行严刑拷打,询问我为何要杀人,问我杀的是什么人……可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完全不知道箱子里为何会有尸首啊,那箱子里原本装的明明是我从西域带来的货物……” “故此我根本没法回答,赵斜阳就认为我是故意隐瞒,便对我用刑,只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回答不出他的任何问题,他见状,这才暂时作罢,命人将我送了回来。” 林枫听着布利多的话,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抓住了一个关键,他说道:“他们不知道尸首的身份?” 布利多没想到林枫能迅速抓住案子的信息,点头道:“不错,他们不知道尸首是谁。” “赵斜阳在审问我时,问我为何要将尸首的脸都毁掉,问我究竟藏着什么险恶用心,可我连尸首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毁掉他们的脸?” 林枫眸光微闪:“尸首的脸被毁掉了?是被杀之前毁掉的,还是被杀之后毁掉的?” 这意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前者可能是在杀人动手中,使用的某种手段导致死者面部受损。 而后者……那就有一定概率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了。 布利多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赵斜阳没有具体说这些。”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很快,他心中一动,问道:“尸首有没有穿外衣?” 布利多一脸震动的看着林枫,双眼越发明亮,连忙道:“道长果真道法高深,连这都算到了。” “没错,这两具尸首都没有穿外衣,好像连鞋子也没有……他们还问是不是我将其偷走了。” 说到这里,布利多忍不住道:“我虽然称不上多富贵,可买几身好衣服的钱财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会去偷两具尸首的衣服?更别说还有那两双臭鞋子了。” 果然! 林枫目光闪烁,心中已然有了确定。 死者面部大概率是在死后被毁掉的……没有外衣与鞋子,再加上脸部毁容,那就丧失了最显著的辨认之法,也就是说,凶手故意让人辨认不出死者,他在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 这个推断,让林枫迅速回想起之前查过的一个案子。 在绥州无头案中,韩成林杀害了甘青后,就是通过割掉了甘青头颅的方法,来隐瞒死者的身份。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了甘青的身份,就会立即联想到与甘青同行的他,从而迅速怀疑他…… 所以,这是否也意味着,这两个死者的身份一旦得到确认,也会立即让人怀疑到凶手的身上? 凶手与两个死者也同行,或者同住?亦或者有着许多人都知晓的矛盾仇恨? 如此说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接下来最迫切需要做的事了。 林枫心思百转,脸上却仍是洒脱淡然的神情,他继续道:“这两具死尸是在客栈内发现的,客栈里的人,是否有失踪的?” 布利多摇头:“没有,赵斜阳在审问我时,也提过一嘴,他说客栈里的人都在,所以问我究竟在哪杀的人。” 不是客栈里的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不是客栈里的人,那会是哪里的人?那两具尸首被藏在箱子里,难道是抵达神山县后就被杀了,一直藏在箱子里? 可尸首腐烂必会有尸臭,箱子又不隔绝气味,布利多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更别说布利多对箱子里的东西十分在意,恐怕每天都会查看…… 所以,这尸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藏进箱子里的? 他沉思片刻,旁敲侧击道:“他们有没有说死者死亡了多长时间?” 布利多摇了摇头:“没有。” 林枫想了想,换了一种方法询问:“他们有没有问你在哪个时间点,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布利多忍不住道:“道长,你真的是神算啊,他们问我的事你全都算到了……” 果然…… 林枫直接道:“他们怎么问的?” 布利多道:“他们问我昨夜子时在何处,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客栈睡觉,他们还说我说谎,还让我找证据和证人……可我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去哪找证人?道长,你说他们这是不是故意在为难我?” 昨夜子时…… 林枫内心了然,看来昨夜子时附近,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了。 而昨夜子时,他们都在客栈里休息…… 如此说来,可以确定,死者是身处神山县的人,非是在布利多行商路上被杀的,寻找死者身份的范围,固定在神山县县城便可。 不过,凶手将死者杀死后,为何要藏身在布利多的商队箱子内,目的是什么? 陷害布利多的商队,让布利多他们成为替罪羊?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写匿名信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亦或者……是想通过布利多的商队,将尸首运出神山县? 一旦尸首离开神山县,即便布利多他们之后发现,也不会知晓尸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商队的,而且布利多他们身为外邦人,怕惹麻烦,恐怕也会将尸首直接处理掉,不会去报官,因此凶手很可能就此逍遥法外。 可若是这样,那又会是谁写的匿名信? 还有,那个有名有姓的江洋大盗,真的只是幌子吗? 林枫心思百转,他说道:“那两个死者是怎么死的?脸又是怎么毁容的?” 布利多摇着头:“不知道,赵斜阳没有说这些。”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布利多毕竟是被拷问的对象,赵斜阳为了审问,会透露一些信息,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知道更多更具体的线索,恐怕必须得向赵斜阳询问才行。 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道士,赵斜阳会如实说出吗? 难道自己也要在赵斜阳面前展露一番神奇的神算之术?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狱卒走了过来,他们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目光在牢内众人脸上巡视一番,最后指着林枫,道:“你,出来,赵县尉要审问你。” 听到狱卒的话,孙伏伽等人脸色皆是一变。 看着布利多现在凄惨的样子,他们能够想象得到,一旦林枫被叫出去,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布利多也是心中一惊:“道长!” 赵十五更是起身,一双铁拳已然紧紧握了起来。 但凡林枫点个头,赵十五都敢带着林枫杀出大牢。 萧蔓儿凤眸里也满是担忧。 林枫念头百转,旋即轻轻向孙伏伽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缓缓起身,道:“放心,贫道相信赵县尉是讲理的人,贫道与此案毫无关系,他不会为难贫道。”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林枫跟着狱卒离去的背影,赵十五不由担忧道:“孙郎中,义父不会有事吧?这个赵县尉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官。” 这一刻,饶是心思玲珑的萧蔓儿,都因心急而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同样担忧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看着林枫从容离去的背影,回想着林枫一直以来的冷静睿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放心吧,子德不是冲动的人,他想要查案,想要破局,就必须与县衙的人接触,必须接触到更多的线索才行,此行是必须的,我们耐心等待便是。” 他安抚了众人,可心里却也充满担忧,毕竟林枫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林枫不能轻易暴露,一旦暴露就会引来四象组织……但若不暴露,这个赵斜阳又不是好相与的…… 这一刻,连他都想不到破局之法,只能在心里为林枫祈祷。 ………… 正如孙伏伽所说,林枫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必须要见赵斜阳,所以在得知赵斜阳点名要见他时,他才会欣然前往。 在狱卒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漆黑的甬道,来到了一个装满了刑具的房间。 此时,房间内,县尉赵斜阳正坐在一个桌子旁。 桌子上摆放着鞭子和酒菜。 不远处是一个炭炉,炭炉烧得通红,一个烙铁置于炭炉之中,也已然通红一片。 墙壁上挂着诸多刑具,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些刑具,使得这个房间一进入,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内心压迫感。 倘若是普通的犯人,林枫估计,刚进入这里,恐怕就会被吓得腿软。 赵斜阳瞥了一眼被带进来的林枫,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口,酒水四溅,旋即砰的一下,将酒碗重重置于桌子上。 就这么一道突然声响,一般人估计就得吓得心肝胆颤了。 可林枫,只是从容的看向赵斜阳,笑道:“不知赵县尉找贫道,是为何事?” 赵斜阳双眼锐利的看向林枫,冷声道:“没想到你这小小道士,倒是有几分胆色。” 林枫轻笑道:“贫道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内心坦荡,自不会惧怕什么。” 砰! 赵斜阳直接一掌拍到桌子上,厉声喝道:“内心坦荡?我看你就是那个内心狡诈,诡计多端的凶手!” 林枫眸光一闪,说道:“赵县尉刚刚不是怀疑布利多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又说贫道是凶手了?” 赵斜阳冷笑道:“在本官要搜查箱子时,他推三阻四,明显不希望本官调查箱子,本官不该怀疑他?” “而你……”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道:“布利多说,你是昨天早上才进入商队里的,结果你进入商队的当晚,就有人惨死,你说……你是不是有嫌疑?” “布利多说你道法精深,可以预测祸福吉凶,但本官可不信这茬,什么道法精神,什么神佛鬼怪,在本官看来,都是骗人的!” “你加入商队,绝对有所图谋!这样看来,你的嫌疑才最大!” 他再一次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酒碗震的嗡嗡直响,喝道:“说!你加入商队,是不是就是为了杀人!?” 听着赵斜阳的话,林枫心中陡然一沉。 布利多已经将他加入商队的事说出来了。 如果这个消息被泄露出去,四象组织的人肯定会得知。 而他们之前来西域商队询问时,直接被布利多赶走了,他们以为不会有人能中途加入西域商队……可结果,却在此时得知真的有人加入了,还是五人…… 以四象组织的能耐,绝对会迅速反应过来,知道加入这支商队的人,就是自己! “计划果然没有变化快……”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虽然料想到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可着实是没想到,会因为这种问题而暴露自己。 好在,眼前这个县尉应当不是四象组织的人。 否则……这个县尉早就对自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还有理有据的怀疑自己。 “事情已经发生,抱怨无用,想想该怎么做,能挺到明天……只要到了明天,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林枫眸光闪烁,忽然间,他抬起头看向赵斜阳,十分严肃问道:“我加入西域商队的事,有几人知晓?你们是否向外说过?” 这一刻,林枫的气质陡然转变。 原本淡然洒脱的道人气质,直接转换为了上位者的压迫和锋锐,伴随着他那命令的口吻,强大的气势,直接让赵斜阳愣了一下。 “你……”赵斜阳看着气势突然转变的林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说!” 林枫道:“回答我!” 赵斜阳被林枫的气势所慑,下意识道:“只有我,还有两个拷问他的狱卒知道,我们一直待在大牢,未曾与外人接触……” 只有他们三个知道,没有与外人接触……还好,这意味着消息尚未泄露出去。 砰! 这时,赵斜阳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猛的一拍桌子,双眼锐利的盯着林枫,脸色涨的通红,仿佛是被羞辱了一般,道:“你……你敢质问本官?你好大的狗胆,看来本官不对你用刑,你根本就不会招供!” “来人啊!将这个妖道绑起来!本官倒要看看,你骨头究竟有多硬!” 眼看两个狱卒向自己拿着绳子走来,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目前只有三个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但随着案子的发生,西域商队进入四象组织视线,但凡四象组织的人多个心眼,将潞城县和神山县的西域商队比较一下,就能知道多了五个人…… 所以,暴露是迟早的。 在敌人也是一个狐狸的情况下,这已然成为了必然之事。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耗费心神在忽悠赵斜阳的事情上了。 趁着四象组织还未来得及发现自己,破解谜题,为自己争取安然度过今天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思于此,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无视走向自己的两个狱卒,直接看向赵斜阳,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本官,大理寺正林枫。”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出乎意料的发现,死者是四象成员! 挂满刑具的审讯室内,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县尉赵斜阳的手还在重重的压着桌子,视线仍旧锐利的盯着林枫,脸庞也仍旧因感到羞辱而涨的通红,可他却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直接僵在原地。 而两个靠近林枫的狱卒,则更是瞬间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呆滞的看着林枫,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惊愕和不敢置信,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在场的几人,都被林枫的自爆身份给惊住了。 过了能有三息的时间,赵斜阳才猛的坐直身体,双眼紧紧地盯着身着道袍的林枫,脸上满是怀疑之色:“你说你是大理寺正?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枫?” 林枫视线上下打量了赵斜阳一眼,缓缓道:“你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眶周围暗沉,这代表你昨夜没有休息好,而你的左侧脖颈下方有着一道略淡的模糊的红色痕迹,哪怕在这血腥的审讯室内,仍旧有淡淡的劣质香味从你身上弥散,同时你的前襟沾着明显的污渍,不出意外,应是昨晚应酬时沾上的菜渍。” “而你今早天刚蒙蒙亮,就来到客栈内搜查,那個时候我还没有起来,远未到伱上值的时间,这说明你必是在睡梦中被叫醒,起来着急忙慌穿上衣服就来客栈搜查的。” “若你昨夜在家,哪怕你应酬喝多了,你娘子也肯定会为你准备好干净的衣服,不会让你这个堂堂县尉穿着一身脏衣服出来办公。” “并且你堂堂县尉,在这神山县是地位前几的存在,想来也不会缺钱买劣质的胭脂给你的娘子……” “所以,若本官所料不错,你昨夜应该是在青楼过夜的,你身上的劣质香味就是那些风尘女子使用的胭脂,你脖子上模糊的红色痕迹,应该是昨夜陪你过夜的女子在你脖子上留下的,因你早上是被突然叫起来的,青楼女子可不会如你娘子一样,会服侍你更衣,所以没人为你将这唇印擦得干干净净,你只能随手抹几下,让其变淡,看不出是嘴唇留下的痕迹。” “同时,也因为你是被突然叫起来执行公务的,你根本没机会返回家中更换干净的衣服,这才没办法穿着这身沾染了明显菜渍的衣服办公……哦还有……”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斜阳,淡淡道:“你昨夜没休息好,应该是在青楼大战了很久吧?” 林枫的声音消失了,可本就寂静的审讯室内,却在这一刻,更加的安静了。 两个狱卒全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枫,脸上充满着震撼震惊的表情。 而赵斜阳,更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这般细致入微的推理,这般准确的推理……只是看到自己一面,就能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完全推断出来,这……这不是那传说中的林枫,还能是谁? 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充满着意外愕然,连忙向林枫行礼:“下官见过林寺正!” 两个狱卒见状,这一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也都连忙跟着赵斜阳向林枫行礼。 林枫见状,笑道:“不继续怀疑本官了?用不用本官去让人将身份令牌取来?” 赵斜阳连忙摇头,他说道:“林寺正前些天在慈州打捞沉船的奇迹之事早已传开,而这支西域商队恰巧就是从慈州方向赶来的,所以林寺正处于其中,并不值得意外。” 林枫闻言,深深看了赵斜阳一眼。 虽然赵斜阳习惯用严刑拷打的方式审人,但他并不是随便对任何人都会动刑的。 他选择的两个人——布利多与自己,正如赵斜阳刚刚所言,都是最有嫌疑的。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赵斜阳还算有些底线,而且赵斜阳在自己说出身份后,就能迅速想到慈州的传闻,这代表他反应很是迅敏,倒也不算一个庸人。 林枫笑了笑,道:“那你现在还怀疑是本官杀的人吗?” 赵斜阳忙重重摇头,紧张道:“以林寺正的能耐,倘若真的杀了人,也不可能会让下官轻易发现。” 林枫笑道:“你这是夸本官呢,还是说本官比凶手更狡诈?” 赵斜阳心中一惊,他怕林枫记恨自己刚刚的无礼态度,忙道:“下官的意思是说下官坚信人不是林寺正杀的。” 林枫视线轻飘飘看了赵斜阳一眼,顿时给赵斜阳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全身上下的所有秘密,都在这一刻被林枫看穿了一般。 他心中大骇,连忙低下头,对林枫敬畏之心更重。 林枫见震慑的效果已有,不再耽搁时间,道:“两件事交代你。” 赵斜阳连忙躬身行礼:“林寺正请吩咐。” “第一,本官的身份,以及本官五人在西域商队的消息,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神山县县令也不许透露!” 赵斜阳闻言,脸色不由微变,他迅速意识到林枫藏匿在西域商队恐怕另有机密,而现在这个机密,只有自己三人知晓,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他此刻不敢迟疑,忙道:“下官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第二件事,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告知本官,不许有任何隐瞒。” 赵斜阳猛的抬起头,一脸惊喜的看向林枫:“林寺正要查案?” 林枫笑道:“怎么?觉得本官出手,你就可以完全放松了?” 赵斜阳忙摇头:“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一直仰慕林寺正的断案之能,今日有幸得见林寺正亲自查案,顿感幸运而已。” 林枫并不在意赵斜阳是怎么想的,眼前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他必须要确定是否与自己有关。 他直接来到赵斜阳的身旁,不用他开口,赵斜阳就十分有眼力的让开自己的位置,道:“林寺正请坐。” 林枫坐了下来,道:“说吧。”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道:“不瞒林寺正,昨夜下官的确是在青楼过夜,今早天还未亮,就有衙役敲响了房门,说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件上说朝廷通缉长达四年的江洋大盗韩墨此刻正藏身在有福客栈之中。” “韩墨在武德年间和贞观前两年犯下了累累罪行,手上沾染了至少几十条人命,朝廷一直在悬赏捉拿他,所以若能将其捉拿归案,下官就是大功一件,也许能在年底吏部考核时,直接得到升迁的机会。” “所以下官便连忙穿上衣服,顾不得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慌忙就带人去了客栈。” “但结果……” 他小心翼翼看向林枫,道:“下官没有找到韩墨,反倒是在林寺正所在的西域商队的箱子里,发现了两具尸首。” 林枫拿起桌子上的鞭子,看着鞭子上沾染的暗红色的血迹,缓缓道:“那两具尸首,有可能是韩墨的尸首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韩墨在贞观二年最后一次作恶时,被官府撞到,逃命时后背被砍了一刀,可这两具尸首后背并无刀疤。” 林枫点了点头:“那客栈内的其他人呢?” 赵斜阳道:“还没来得及检查所有人……不过下官正在安排手下挨个检查后背,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林枫微微颔首,提示道:“跟本官一起来的五人就不用检查了,他们都有不低的身份,本官可以确保他们不会是韩墨。” 赵斜阳连忙点头,笑话,和林枫同行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他供着还来不及,哪敢脱了人家衣服检查。 林枫沉吟片刻,继续道:“你说衙役是天还未亮时就去找你了……那他是怎么收到匿名信的?天还未亮,就算送信也送不进衙门吧?” 赵斜阳连连点头:“没错,信送不进衙门里……它是被夹在衙门的门缝中的,衙役夜晚巡逻返回衙门,正好发现了插在门缝里的信。” “夹在门缝?” 林枫双眼看着沾了不知道多少人鲜血的鞭子,大脑飞速转动。 匿名也就罢了,连送信的方式都如此隐蔽,这是生怕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啊…… “匿名信呢?”林枫说道。 赵斜阳忙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林枫。 林枫接过信封,目光向上看去,便见信封就是最常见的白纸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没有任何字迹,完全是空白一片。 信封的表面有蜡油被撕开的痕迹,说明写信之人在写完了匿名信后,还不慌不忙的用蜡油将其封住……且蜡油很平整,四方形的边缘都很整齐,分明精心处理过蜡油……这意味着什么?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信封,缓缓自语道:“这不是给熟人的信件,上面也没有留下写信之人的任何信息,写信之人分明不希望有人通过信件找到他,既如此,何必要费心思将蜡油都处理的如此整齐完美?这与给瞎子抛媚眼有何区别?衙役们可不会因为蜡油滴的好夸赞写信之人,再说也不知道该夸谁。” “而且一般人写信,往往是随便滴下蜡油将信封粘上便可,根本不会还要将蜡油处理的如此整齐……所以,写信之人为何会对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在时间不算多的情况下,将蜡油弄得如此整齐?” 林枫视线看着那蜡油,沉吟些许后,心中有所推测。 他最擅长从细节窥探全貌,而细节也往往是一个人性格特点的映照。 “应是本能……” 写信之人没有任何的必要和理由,要将蜡油精心处理,所以写信之人会这样做,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本能,亦或者说浸入骨子里的习惯。 而什么样的人,会如此的追求完美和讲究呢? “要么和魏征一样,是强迫症。” “要么……是对细节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可能是出身在家风严格的世家大族,可能是出身在家世渊博的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因家教因素,更容易将严格化为习惯与本能。” 林枫一边猜测,一边将信纸从中取出。 打开信纸,便见里面只有一句十分简单的内容。 “韩墨藏身于有福客栈之中,速去。”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墨迹,连多一个墨点都没有。 足以看出写信之人的干净利落。 不过区别于内容的干净利落,这个字……就显得有些潦草了。 并非草书那种潦草,而是字迹真的不咋地。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照猫画虎写上的一样,每个字上的横竖撇那,大小用笔都不同,要说是小孩子刚学字时模仿写出来的,林枫都能信。 不过这明显不是小孩子写的,因为字迹力透纸背,小孩子没有这种力量。 “这绝不是写信之人的字迹……” 结合那完美的蜡油,干净利落的内容,林枫推测道:“写信之人为了隐藏身份,隐藏自己的字迹,这是在写完之后,找了一个不会写字的人,让其模仿写出来的?” “应当如此……否则哪怕是学着写字一段时间的孩子,都不至于每个字的横竖撇那都不同,只有完全不会写字的初学者,在模仿时,才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手,没有形成自己的写字风格……” 林枫将信纸放到桌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够神秘的啊,找了一个不会写字的人来写这封信的内容,这下,便是谁也认不出这字迹是出于谁人之手,想要依靠这封信找到写信之人,看来是不可能了。” 为了隐藏自己,如此耗费心机……一个粗鄙的江洋大盗,值得这样用心? 这分明是为了应对善于追查线索的人…… 林枫眸光闪烁,哪怕韩墨的事还未确定,可他已然基本能确定,写信之人针对的就是自己,这分明是知晓自己的能力,担心被自己根据信件追查到对方身上,才如此耗费心机。 如此说来…… “这两具尸首,难道真的和我有关?” 林枫眉头微蹙:“布利多说他们被毁容了,杀人者故意隐藏他们的身份,难道这两人和我认识?” “还有,写信之人与凶手是什么关系?写信之人给衙门送匿名举报信,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害我暴露?” 林枫心中念头直转,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原以为就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可此时此刻,林枫却觉得眼前仿佛被无尽的迷障所遮掩,使得这件凶杀案,也在此刻因为写信之人与死者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这些复杂的念头,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明死者身份,尽快破案,才能明白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看向赵斜阳,道:“死者的验尸出结果了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 “不等了。” 林枫直接起身,道:“带本官去见尸首。” 赵斜阳连忙跟上,道:“尸首仍在客栈之内,我们尚未将其带走。” 林枫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道:“与本官同行的几人,你将那个魁梧的壮汉和年龄稍大的读书人给我带出来,而那个女子,找一个环境好的安全之地让其好好休息。” 赵斜阳忙点头,道:“还有一个呢?” “他……”林枫现在没空理睬陈淼,道:“让他在牢里歇着就行,记住……不要再伤害商队任何人。” 赵斜阳连连点头:“林寺正放心,下官明白。” 很快,赵十五和孙伏伽也被带出了大牢,在牢外与林枫碰面。 他们看到林枫后,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枫,确定林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子德,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来了?”孙伏伽向林枫询问。 林枫直接道:“我自爆身份了……” 接着,他就将自己为何会自爆身份,以及对这个案子的猜测详细的告知了孙伏伽和赵十五。 二人闻言后,脸上都不由露出意外和愕然之色。 “这个案子,和我们有关?”赵十五差点惊呼出声。 孙伏伽也一脸的意外:“子德,你真的确定?” “边走边说。” 几人上马,一边骑马林枫一边道:“六成概率吧,毕竟现在我还没有得到更确切更直观的线索,但概率已然超过五成,那就必须查明,否则我们深陷局中无法自拔,到后面恐怕会有更大的危机。” 孙伏伽明白现在局势有多复杂,三方势力皆已开始展露獠牙,林枫现在就相当于各方势力的交汇点,确实需要调查清楚,否则一旦被哪方势力暗中当成棋子利用而不自知,到时候绝对会有大危机。 “写信之人会和四象组织有关吗?会不会是四象组织的人发现了我们,故意杀人写信,想要将我们困在神山县?”孙伏伽不由向林枫询问。 林枫摇了摇头:“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让我知道已经被四象组织发现了行踪,万一我来一个金蝉脱壳狗急跳墙,直接孤身一人逃跑,岂不就是鱼入大海,再也找寻不到?” “与之相比,偷偷跟踪,将所有分散的人手召回,然后在路上埋伏,更加稳妥。”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松了一口气:“这还好……至少证明四象组织暂时还不知晓我们藏身在这里……” 林枫微微颔首:“他们要确定西域商队多了人,还需与潞城县的客栈比对,这需要一些时间,天黑之前,应该问题不大……”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有福客栈。 看着昨天热闹非凡的客栈,今日已然空落落的,只有衙役进进出出,林枫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仍旧有一种“灾难与明天不知谁会率先到来”的感慨。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迈步走进客栈。 “林寺正,这边请……” 赵斜阳在前面带路,说道:“为了不破坏现场,方便查案,尸首仍在案发的房间内。” 几人穿过后门,进入客栈的四合院,还未达到角落处装着货物的房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出。 “赵县尉。” 中年男子连忙向赵斜阳行礼。 赵斜阳看了林枫一眼,示意林枫这人就是验尸的仵作,林枫微不可查的点头,赵斜阳知道林枫要隐藏身份,他便咳嗖一声,道:“验尸结束了?” 仵作连连点头:“结束了。” “如何?”赵斜阳询问道。 仵作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赵斜阳。 赵斜阳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同时道:“你挑重要的说一下。” 他没法直接将验尸结果交给林枫查看,只能让仵作开口介绍。 仵作没有多想,直接道:“两个死者皆为男性,年龄皆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间。” “他们的面部皆被火焰烧毁,已经达到完全毁容的地步,无法进行样貌的辨认,小人检查过他们的口鼻,他们口鼻内没有烟灰成分,判断为死后被火焰焚烧,非生前焚烧。” “他们皆身着里衣,外衣和鞋子消失不见,一人脖颈骨头断裂,应是被人直接扭断了脖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另一人身上则有打斗痕迹,手臂处有磨损出血的伤口,致命伤是贯穿心口的刀伤。” 听着仵作的话,林枫迅速意识到两人的死亡原因。 脖颈给扭断,身上没有搏斗的痕迹,说明被凶手近身突然爆发导致,要么是凶手与他们相熟,要么是凶手从背后偷袭,这一人毫无任何防备就被解决了。 而另一人发现了第一人出事,因此与凶手展开了搏斗,可最终没有打过凶手,被凶手一刀刺穿心口。 “看来这个凶手武艺不低啊……” 能够徒手拧断死者的脖子,没有足够的力气,不知道如何发力,不知道骨头连接的位置,是绝对做不到的。 林枫心中思索:“凶手与死者展开了搏斗,昨夜客栈内住满了人,如果搏斗发生在客栈,不可能没人知道……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不在客栈……凶手是在客栈外杀了人,然后运到了客栈内。” “那问题也就来了……客栈夜晚大门紧闭,他是怎么将尸首运进来的?” “而且……布利多对货物很看重,昨晚也是安排人在外面看守的,凶手又是如何避开了护卫,将尸首藏进箱子里的?箱子里被布利多十分重视的货物,又去哪了?” 林枫发现,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越多,未解之谜反而也越多起来。 但这不是坏事,查案就怕没有问题,问题明确了,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 他沉思片刻,道:“死者身上有什么独特的特征吗?这特征也许能帮我们判断死者的身份。” 仵作听到林枫的话,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在看到林枫身上的道袍后,不由一怔,完全不明白赵斜阳为何会带一个道士来到这案发现场,难道要让道士做法? 他不由看向赵斜阳。 赵斜阳忙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说!” 林寺正亲自询问,你还敢看我眼神,若林寺正因此迁怒我,我岂不是被你害惨了。 仵作见赵斜阳语气不善,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道:“他们身上还真有独特的特征。” “什么?”林枫问道。 仵作道:“在他们两人的心口处,皆有着一块伤疤,且伤疤的位置,大小完全一致……根据小人判断,那伤疤应该是在几个月前出现的,可这大小位置完全相同的伤疤,小人却怎么都想不通,那伤疤是怎么来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眉道:“难道他们遇到了同样的意外?可这意外也太相同了吧,伤疤是火烧的,其他地方又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小人总觉得,这好像是他们故意为之的……” 仵作还在那里蹙眉疑惑,可他没有发现,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孙伏伽便已然脸色大变,双眼瞬间瞪大,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而林枫,也瞳孔剧烈跳动了一下,脸上浮现起和孙伏伽一样的意外和惊愕神情。 伤疤……相同的伤疤,几个月前出现的…… 这些关键词同时出现,让林枫想说这是巧合,都骗不了自己。 毕竟,就有一些人,因为他,而不得不将身上的图案给毁掉。 他们在毁掉图案后,就会留有一样的伤疤! 而这些人……正是四象组织的成员,他们毁掉的,是身上的白虎朱雀等四象图案。 所以…… 这两具尸首,特么是四象组织成员!?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展开!更深层次四方的博弈! 林枫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那惊愕的神情,心中顿时明悟,孙伏伽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一个人容易判断错误,可两人都这样认为,出错的概率也就不高了。 可如果真的是四象组织成员,那会是谁杀的? 目前来说,沿途四象组织的唯一目标,应该都是截杀自己。 追杀自己的四象组织高层,绝对会命令所有城池内的暗子寻找自己……所以,这个时候,这两个四象组织成员被杀,难道是有人暗中为自己除掉的他们? 而他们是在昨夜子时前后被杀的,昨晚自己正好来到了神山县……在自己来到神山县的当晚,他们就被人秘密解决了,真的是有人在故意帮自己? 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这两个四象组织成员发现了,所以怕自己暴露,解决了他们? 如果是这样,会是谁做的? 绝不会是自己一方的,自己对这两個四象组织成员全然不知。 四象组织一方更不可能,那也就剩下金钗传承家族以及西域商人势力。 可如果是这两方势力的话,杀人就好了,又何必非要将杀的人藏进自己藏身的西域商队中? 一旦尸首被人发现,自己一样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的话,自己前往长安的速度就会被延误,按照陈淼那焦虑的样子,金钗传承家族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带着陈淼抵达长安的,所以他们暗中帮自己杀人是有可能的,但将尸首藏进商队中,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应该不会做。 可如果不是他们,难道是西域商人势力? 林枫无法确定眼下这支西域商队是否与那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有关,也就无法判断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是否参与其中。 而就算是西域商人势力,动机也很奇怪。 杀四象成员,看起来像是帮自己。 将四象成员藏进商队之中,那就有潜在的暴露可能性,一旦尸首暴露,就如这一次,自己必受影响……这又不像是在帮自己。 所以,这完全是矛盾的两件事,可这两件事此时此刻又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奇怪……逻辑说不通啊。” 林枫摸着下巴:“难道是我想复杂了?这两个四象成员被杀,其实和我没有关系?难道是四象组织发现了其他势力的秘密,被其他势力灭口……然后其他势力发现了我,所以要借机祸水东引,让我和四象组织因此斗的你死我活,他们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随着死者是四象成员的身份曝光,林枫只觉得眼前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呈指数上升。 这里面隐藏的诸多博弈,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更别说,还有一封至今为止都无法确定是谁送出来的匿名举报信…… 若是没有这封举报信,这两具尸首应该不会被立即发现,他们应该会顺利离开神山县,直到今晚抵达下一座县城后,布利多检查货物,才可能发现……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直接导致自己被困神山县,不得不亲自调查此案的一切出发点…… 写信之人,与凶手究竟是否是同一方势力? 如果不是,他又安的什么心? 短短刹那间,林枫的大脑就浮现了如此多的思绪,仿佛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迅速分析着诸多可能。 但最后,林枫以毅力按下了活跃的大脑,现在信息太少,想这些还是太早了,先查案,也许案子会帮他解答所有的疑惑。 他长出一口气,旋即看向仵作,道:“带路,带我们去看尸首。” 仵作偷偷看了赵斜阳一眼,赵斜阳瞪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仵作忙缩了缩脖子,迅速转身带路。 很快,林枫进入了装着货物的房间中。 只见这是一个如同仓库的房间,没有桌椅床榻之类的家具,整个房间都是空的,应是这个客栈经常有商队入住,所以专门整理出了这样的房间,来放置商队的货物。 此时房间内堆满了箱子,一口口箱子的盖子都被打开着,而在箱子前的不算宽敞的空地上,正有两具尸首摆放在那里。 尸首的脸部完全烧毁,五官完全被破坏,面目全非,别说辨认长相了,就算是嘴巴鼻子,如果不仔细寻找,都找不到。 而除了脸部外,尸首露在外面的手足脖子,都看不到任何焚烧的伤痕,很明显,凶手的意图只是破坏死者的容貌,让人无法辨认出来。 林枫来到一具尸首旁,直接将死者的白色里衣拽开,随着里衣的扒开,心口处的伤疤,迅速映入眼帘。 看着伤疤的位置,以及伤疤的大小,林枫转头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觉得如何?” 孙伏伽伸出手,用手掌比对了一下,旋即点头,低声道:“大小与我们已经抓获的四象组织成员的伤疤大小完全一致……不过位置倒不是完全一样。” 林枫又绕到另一具尸首旁,也将这一具尸首的里衣扒开,只见这具尸首的心口处有明显的一个伤口,鲜血在伤口附近凝固。 而除了致命刀伤外,心口上的伤疤,与前一具尸首无论大小还是位置,都完全一致。 林枫说道:“位置不同没什么,我们目前发现的那些四象组织成员,他们的伤疤位置也都不同,长乐公主的女官翠竹的白虎图案在大腿上,其他人则多数都在上身,这应该与四象组织内部的派系和个人意志有关,所以位置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 “但大小……所有人的图案大小都完全一致,后来我们抓到的破坏了图案,只留下伤疤的那些人,伤疤大小与翠竹他们的图案也是一致的,所以大小可以作为评判标准。” “再加上这两人伤疤出现的时间也符合四象组织暴露的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四象成员。” 一边说着,林枫又一边捏开了他们的嘴。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毒囊,但也不意外,毕竟并非所有四象组织成员都那般忠诚,都愿意为了四象组织立即去死…… 想了想,林枫向仵作道:“杀害此人的刀具是常见的制式刀具吗?” 仵作忙说道:“比横刀更宽更厚一些,不出意外,应是比横刀更大的大刀。” 赵斜阳闻言,突然道:“被通缉的韩墨,惯用的武器就是这样的一把大刀,那把刀很厚很宽,可以轻易将寻常兵刃砍断。” 韩墨……林枫眯了眯眼睛,这个在举报信里被指名道姓提及的人,他也有些在意。 隋末唐初这段时间,因天下大乱,各种恶人层出不穷,虽然大唐一统天下后杀了不少这种落草为寇恶贯满盈之人,可终究还是有一些恶人逃出生天,因此大唐通缉的恶人数量并不少。 所以,举报信里为何不提及其他人,专门提及韩墨? 这个韩墨,是随便从被通缉的人里选择一个,让官府前来这里找到尸首,还是另有目的? 林枫想了想,道:“你们可知晓韩墨武器的具体尺寸?” 赵斜阳道:“通缉令上没有详细写韩墨的武器,不过若林寺正想知道他的武器,下官可以命人去隔壁县城查阅卷宗。” 林枫眸光一动:“韩墨在隔壁县城做过恶?” 赵斜阳点头:“他最后一次作恶,就在隔壁县城……所以隔壁县城有受害者的伤口情况。”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那就麻烦你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向外行去。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在怀疑韩墨?” “在真相不甚明了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既然举报信上指名道姓写着韩墨,我觉得还是好好调查一下为好。”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仵作,道:“赵斜阳对你太恭敬太听话了,恐怕仵作会怀疑你我的身份……” 林枫看了一直低着头,神色紧张的仵作一眼,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了……死的人是四象组织的成员,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没有得到他们的汇报,绝对会意识到出事了……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向神山县赶来了,我们是否隐瞒身份,已经没意义了。” 如果只有赵斜阳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还好,自己还能暂时瞒住,可现在死的人就是四象组织成员,这还怎么瞒? 孙伏伽一听,内心悚然一惊,他忙道:“那怎么办?我们不管案子不管商队了,直接离开?” 林枫眉头微蹙,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 “四象组织发现他们的人失去联络后,绝对会认为与我们有关,他们在赶来的间隙,肯定也会考虑我们会趁机逃离的情况,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然在沿途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我们入瓮……而外面是渺无人烟的山路,遇到危险便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还不如留在县城之内,有县衙的保护,能让他们忌惮一些。” “更别说眼前这个案子,很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博弈,我们若就此离开,这便代表我们彻底远离真相,再想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次博弈,究竟有谁在我们背后算计,也就彻底没机会了。” “而长安惊变在即,但凡有一点能够收集三方博弈线索的机会,也要抓住。”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出发,我们都必须要查明真相。”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眼中神色不断闪烁,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案子很可能与长安接下来的巨变有关,我们必须将其查明。” “可是四象组织……” 他皱眉道:“要不然我们直接让县令将城门关闭吧,阻止四象成员进入……” “不行!” 未等林枫开口,他便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朝廷有律例,城门不是说关闭就关闭的。” 孙伏伽显得有些焦虑,着实是四象组织对他们的威胁,以及眼前这个案子的真相,是两个极端,必须兼顾,可又没法兼顾。 “孙郎中不必焦急。” 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正十分冷静的检查着尸首,林枫说道:“他们不敢在县城内轻易动手,只要我们不出县城,就能暂时安全……” “可我们总是要离开的,我们不能一直被困于这里。” “不必担心,我已有一些准备,只要坚持过今天,就没有人能够再拦得住我们了。” 孙伏伽愣了一下,继而双眼猛的瞪大,他满是激动道:“子德,难道你?” 林枫笑了笑,他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孙伏伽:“孙郎中什么时候见我打过没准备的仗?” 孙伏伽瞳孔剧烈跳动了一下,旋即长出一口气,他明白了。 他就说以林枫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四象组织一直威胁着他们……果然,林枫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林枫,永远不会屈服于困境。 “而且这神山县内,也不仅仅只有四象组织的人。” 林枫继续道:“四象组织的人会死于神山县,就说明必有人与我们一样,和四象组织不在同一战线……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 他眸光闪动,脸上有着意味深长之色:“四象组织的人如果真的来到了神山县,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未尝可知呢。” 孙伏伽内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忽然有一种精彩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的感觉。 就仿佛是眼前这座不算太大的神山县,有如一个巨大的戏台,各方戏子皆已准备登台唱戏……只是最后谁能唱的最好,犹未可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出大戏,绝对精彩绝伦!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道:“不过想要知道这次的大戏究竟有多少人上台,必须得知晓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怎么样?对这个案子,有思路吗?”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孙郎中请看……” 孙伏伽闻言,连忙凑近查看,便见林枫正指着死者的脚,说道:“死者的鞋子不见了。” “鞋子不像衣服,款式就那么几种,特别是男子的鞋子,颜色款式更是有限,会有许多人穿同种样式的鞋子,所以按理说,凶手完全没必要将鞋子也弄走,可他却将鞋子和衣服一样都扒掉了,一样藏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与林枫极有默契,自身经验也十分丰富,此刻一听林枫的提示,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鞋子很有特点!一旦看到他们的鞋子,会迅速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林枫点头:“不错,鞋子不是那种最常见的鞋子,穿的人应当很有限,或者说,穿的人会是特定身份的某些人,正因此,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凶手才不得不脱掉他们的鞋子。” 孙伏伽蹙眉道:“那会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会穿特殊的鞋子?。” “还有这里。”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抬起了死者的右手,说道:“孙郎中再看这里,死者的手上,有着很明显的茧子。” 孙伏伽闻声看去,果不其然,死者手心的茧子很明显。 林枫道:“普通的农夫手心会有茧子,常年习武的人手心也会有茧子,但他们的茧子是不同的,同样的……舞枪弄剑的人,与耍刀用棍之人的茧子绝对也不同……所以,根据茧子的位置,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死者的身份,乃至他们所用的东西。” “死者手心茧子的位置,与赵十五手心茧子的位置相同,同时死者手臂结识,小腿粗壮,下盘很稳……这代表死者必会武艺,且使用的武器应该是刀。” 孙伏伽赞同的点着头,关于茧子的事情,林枫不止一次用其断过案,他说道:“也就是说,死者属于那种需要特定鞋子的人,且拥有武艺,武器是刀的人……” “那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人?” 孙伏伽摸着下巴,脸上露出思索沉吟之色。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凶手杀了他们后,还专门毁容脱衣服,代表不这样做,死者的身份会迅速被发现……如果死者是从外地来的,是跟着那些截杀我们的人来的,那么凶手完全没必要这样做,毕竟没人认得他们,就算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所以,死者绝对本就是神山县的人,只有县城内的人,在张贴画像告示后,才能迅速被确认身份。” “而这两个四象组织的成员,一直隐藏在神山县,应该是类似于暗子的身份,就如我们在临水县碰到的章莫等人一样,平常是暗子,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动用他们。” “而暗子,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身份相对自由,不能是那种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这样的人即便接到任务,也没法立即去执行,所以可以排除护院之类的身份。” “第二,拥有掌握官府衙门最新动向的能力,能够接触足够的信息,可以时刻为四象组织提供最新的情报……” “再结合特定的鞋子,以及会武用刀的两个条件,其实,死者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不由一变,忙道:“伱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两个四象成员,是……衙门的人!? 特定的鞋子……衙门的人都穿官靴。 会武用刀……衙役都多少会些武艺,且佩戴横刀。 身份相对自由……衙役乃至县尉,不是卖身,有很大的自由度。 最后,能够掌握官府的最新动向,能够接触足够的信息……还有什么比在官府之中任职,更适合的? 最后的最后,他们遇到的四象组织的成员,几乎超过九成都在官府之中,如假赵嫣然那种非官府中人凤毛麟角…… 所以,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衙门中人,还能有谁? 林枫见孙伏伽惊愕的看着自己,轻轻一笑:“是与否,问问不就知道了?” 正巧,此时赵斜阳返回。 林枫看向赵斜阳,问道:“赵县尉,不知你们衙门,今天是否有人未上值?”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极速推理!震撼赵斜阳的神探之能! 赵斜阳听着林枫这突然的询问,整个人不由怔了一下:“林寺正,你这是?” 林枫说道:“赵县尉不必多想,只需告诉本官有还是没有。” “这……” 赵斜阳皱眉沉思了些许,道:“下官从早上被人喊起之后,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时间回县衙,所以是否有人没来县衙上值,下官需要去确认一下。” 林枫微微颔首,道:“有劳赵县尉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下官这就去确认。” 说完,赵斜阳便连忙转身离去。 看着赵斜阳的背影,孙伏伽说道:“他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我们想的那样不堪。” 林枫缓缓道:“动刑审问,算是地方上衙门惯用的方法,他不是特例,想要改变这一点,还需更多的时间和政令慢慢推动……所以不能因此单纯的论他好与差,不过他反应机敏,思维灵动,倒确实比寻常县尉要好一些。” 孙伏伽点着头:“这就好,我们现在能用的也就是他了,他反应机敏一些,不是坏事。” 林枫笑着认同。 他收回视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首,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处,视线从死者尸首上移开。 林枫又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房间。 “孙郎中……” 林枫向孙伏伽道:“你说,昨晚布利多在门前安排了守卫看守这些货物,凶手是如何避开守卫,将足足两具尸首运送进来的?” “而箱子里原本的货物……” 林枫来到箱子旁,看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箱子,道:“又到哪去了?” 孙伏伽闻言,脸上也满是不解之色,他视线环顾房间:“确实很奇怪,无论是将尸首运进来,还是将货物带出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门外一直有人看守……” 说着,他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你爬到房梁上看看,看看房梁上的灰尘是否被破坏了。”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向前一跑一跃,双臂上伸,轻松就抓住了房顶的横梁,而后他用力一挺,便迅速攀到了房梁之上。 站在房梁上,借助光线仔细查看片刻,旋即赵十五向林枫和孙伏伽摇头,道:“没有任何异常,灰尘上没有任何的痕迹。” 孙伏伽想了想,道:“十五,你再从外面爬到房顶上看看瓦片是否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赵十五闻言,麻溜的跳了下来,然后跑到外面搬来了一个梯子,就爬了上去。 没多久,赵十五的声音从房顶传来:“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每一块瓦片都严丝合缝,且上面的青苔没有任何被踩动的样子,应该没人来过房顶。” 听着赵十五的话,孙伏伽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看向林枫,道:“可以确定一定不是从房顶进来的了,可门外有人,窗户没有被破坏,那凶手还能是从哪进来的?” “难道……” 他猜测道:“这个房间有机关暗道?”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三人迅速分开,在房间墙壁和地板上敲敲碰碰。 这個房间原本没有家具,这就为林枫他们节省了不少功夫,他们只需要寻找地面和墙壁上是否有机关便可。 可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孙伏伽脸色越发疑惑了起来:“是我们没有找到机关,还是就没有机关?” 林枫眸中神色微闪,道:“墙壁就是一块整体,没有任何裂缝之类的痕迹,应当不存在隐藏的暗门……而地板因为常年不住人,只有货物放置,所以灰尘盖了一小层,如果地板有暗门的话,在暗门开启时,也必会在灰尘上留下十分明显的裂缝,可是也没有这种裂缝……” “也就是说。”他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道:“这里应该没有机关。” 孙伏伽心中一沉:“怎么会这样……不是从房顶进来的,也不是从机关暗道进来的,那凶手是怎么将两具死尸搬进来,还能将足足两箱子货物搬走的?” 孙伏伽完全想不明白了,赵十五更不用说,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早就超出他的大脑思考极限了。 林枫站在两个空箱子前,视线一寸寸的环顾着房间墙壁地面和这些箱子,大脑飞速转动。 “房顶排除……机关排除……窗户完好也能排除……门外还有人守着……” “那么,凶手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什么方法,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林枫看着地面上的尸首,看着空落落的箱子里,那明显沾着的鲜血,忽然间,林枫瞳孔猛然一跳。 “不对!” 他刚要开口,而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迅速靠近。 接着就见赵斜阳快步来到房间内,向林枫道:“林寺正,下官已经确认了,衙门一共有三人没有来上值,其中一人是主簿,今早正常沐休,还有两人是衙役,他们昨天早上因病告假,今天也没有来衙门上值。” 听着赵斜阳的话,孙伏伽陡然看向林枫,而林枫则眼眸瞬间眯起,道:“两个衙役昨天早上就因病告假了?” 他大脑再度飞速运转,昨天早上告假,那其实真正开始消失于衙门视线里的时间,是前天的晚上…… 而前天晚上,正是他利用六辆马车,完全让自己消失在追杀自己的四象贼人视线中的时刻,当时他就推测,四象组织会安排各个城池内的暗子,对自己的踪迹进行调查,所以他在前天晚上抵达潞城县时,专门让赵十五和陈淼与他分开,为的就是避免五人同时居住在一个客栈的特征出现,被四象组织的暗子发现。 这两个衙役离开衙门,恢复自由行动的时间,正好符合前天晚上的时间。 再加上正好是两个人,与尸首的数量相对应,而且还是衙役,穿官靴,会武,用横刀为武器,在衙门内方便收取各种情报……这一切的一切,都几乎完美的验证林枫的推测! “没错,他们两人昨天早上同时告病,说感染了风寒。”赵斜阳点头道:“正好衙门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不怎么忙碌,所以便让他们好好休息。” 林枫手指轻轻摩挲,沉吟着道:“他们两人关系如何?” 赵斜阳道:“一般吧,平常见面也就是点点头算打招呼了,很少说话。” 林枫眸光一闪:“关系如此一般?你们衙门的衙役,彼此都这么不熟吗?” 赵斜阳摇头:“倒也不是,大家经常一起执行任务,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其实都还行,不过他们两人之前发生过一次矛盾,因此弄得关系不是太和谐。” “其他人关系都可以,唯独他们两人关系不好……”林枫听着赵斜阳的话,似笑非笑道:“倘若其中一人出现了问题,那另一人估计谁也怀疑不到吧?” 赵斜阳一怔:“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那话,着实是有些阴阳怪气,饶是赵斜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林枫对这两个衙役有些不善。 孙伏伽这时点了点,道:“有种故意保持距离的刻意感,更像是他们了。” 赵斜阳为人有些机敏,林枫的话滴水不漏,让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什么,可孙伏伽的话,却瞬间让他内心悚然一惊,双眼猛的瞪大,连忙道:“林寺正……你们,你们难道怀疑,这两具尸首,是……是我的那两位兄弟?” 林枫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神情的赵斜阳,道:“那两个因病告假的衙役,与这两具尸首的身高体型是否相似?” “这……” 赵斜阳仔细看了一眼被毁容的两具尸首,旋即点头:“真的很像。”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旋即直接向外行去,道:“走吧,去那两人的住处,看看他们是否还在,就能知道死者究竟是不是他们了。” ………… 一刻钟后。 一座院落前。 众人停下马匹。 赵斜阳看向眼前的院落,道:“这就是秦奋的家。” 秦奋是两个衙役之一,体型是又瘦又高,手上力量惊人,符合两个死者里,那个被拧断脖子的那具尸首。 林枫看着眼前的院落,只见院落面积不大,涂有朱漆的门扉此刻紧闭,白色的墙壁布满尘土。 而此时,距离门扉不远处的右侧墙壁上,正有一处十分眨眼的干净之处。 墙壁的其他地方都布满灰尘,唯有此处十分干净,就仿佛是有人专门扫掉了上面的灰尘一般。 可正常人家如果除尘,必然会整扇墙面都清理干净,不可能只处理那么一小块…… 林枫眸色微深,他直接翻身下马,道:“叫门。” 赵斜阳连忙上前咣咣敲门。 可敲了半天,也没任何人回应。 这让赵斜阳脸上忧色越来越深。 林枫见状,干脆道:“破门!” 赵十五早就等着林枫的这句话了,此刻闻言,直接侧身向门扉撞去。 他身躯魁梧,有如小山,此刻助跑借力,就仿佛是一头蛮牛冲撞一般,只听砰的一声响,那扇并不算多坚固的门扉,顿时被直接撞开。 锁门的门闩,应声断裂。 赵十五双手将门一推,咧嘴笑道:“义父,可以进入了。” 林枫微微点头:“辛苦。”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与众人入内。 穿过门扉,这座院落的样子便一览无余。 只见这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院子,周围都是房子,属于标准的一进出的院落。 院子里有一棵两人环抱粗的老树,树旁是一座水井,不远处放置着一些打扫卫生的扫帚之类的工具。 地面用石砖铺就,很是平整。 左右厢房的房门此刻都紧闭着,而正对着大门的正厅,此刻却门扉敞开。 赵斜阳一进入,便大喊道:“秦奋,你在吗?有人在吗?” 仍是无人应答。 林枫说道:“挨个房间去看看,是否有人。” 众人迅速分开,对所有房间一一进行检查。 林枫也没闲着,进入了敞开门扉的正厅。 正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一般有些地位的人家,会分正厅偏厅,用来招待不同身份的客人。 眼前的正厅,装修的没有多大特色,房间宽敞,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下,有一张小桌子和凳子,那是主人的主座,而两侧靠着墙壁和窗户的位置,则各有三张桌凳,那是客人的座位。 此时,主人的桌子上,正放有一个水壶和一个水杯,左侧第一张桌子上,也有着一个水杯。 林枫来到两张桌子前,先看了一眼客桌上的水杯,便见水杯里有着半杯水。 他又看向主桌上的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满的。 孙伏伽跟在林枫身旁,看到这一幕,说道:“有客人来访……这个房间当时应该有两人。”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一寸寸扫过这间正厅,从墙壁,到地板,最后到桌凳,每一寸位置都看得十分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时,林枫眸光闪动,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过未等他开口,赵斜阳等人已然返回。 “没有。” 赵十五说道:“我们查过了所有房间,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赵斜阳眉头紧皱:“大门是从内部用门闩锁上的,根本不是外面用锁头锁上的……怎么会没有人呢?难道……那两具尸首,真的是秦奋他们?” “赵县尉,这个秦奋没有家人吗?”林枫突然开口询问。 赵斜阳忙道:“秦奋父母双亡的早,不过他有妻儿,几天前我听他说过,他妻儿回娘家了,所以家里目前应该只有他。” 林枫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另一人呢?” “另一人父母都还健在,与他住在一起。” “父母健在……唯独秦奋家里没有其他人……”林枫眸光闪烁了一下,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派人去另一人家里打探下消息,问问另一人是否在,如果不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 赵斜阳关心自己手下衙役的安危,此刻闻言,自是二话不说,立即命人前去问询。 手下衙役离开后,赵斜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他说道:“林寺正,秦奋不在自己家里,而他的家却是反锁状态……这是不是真的意味着?” 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也都脸色凝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着急回答赵斜阳,而是心中沉吟片刻,才抬起手指,道:“伱们请看这张桌子。” “桌子?” 众人一听,下意识跟随林枫的手指看去。 便见林枫指的是左侧靠着墙壁的,最外侧的桌子。 “桌子怎么了?”赵斜阳有些不解的询问。 林枫提醒道:“赵县尉仔细看一眼这个桌子,看看这张桌子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赵斜阳下意识来到桌子旁,视线向上看去,他先是神色疑惑,可忽然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双眼突然瞪大:“这……这桌子,少了一角!” “什么?少了一角?”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上前看去,当他看到桌子紧挨着墙壁的左上角是空的时,连忙道:“的确少了,而且少的这一角……” 他将桌子搬开,得以清楚的看到缺少的这一角的情况,他道:“义父,这一角像是被利刃给一下切开的,切口十分平整。” 孙伏伽也来到了桌子旁,看着那切口,道:“而且切口的木材颜色十分鲜亮,分明是刚切下不久,否则不会如此鲜亮。” 林枫听着三人的话,笑了笑,道:“你们再去看桌腿……对,就是缺少桌角那里的桌腿。” 众人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去。 而后……他们瞳孔皆是骤然一缩。 “这……” “血迹!桌腿有血迹!” “怎么会有血迹!?” 赵十五和赵斜阳皆下意识惊呼。 孙伏伽则忙看向林枫:“子德,难道这里就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什么?案发现场?”赵斜阳闻言,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或惊讶,或意外,或不敢置信的视线,没有着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道:“先等等。” “等?等什么?”赵斜阳问道。 林枫道:“等另一个衙役的消息。” 赵斜阳闻言,很想焦急的说让林枫先说再等也不迟,可见林枫打定主意要等另一人的消息,他也不敢多嘴,只得焦虑的来回踱步,视线不断向外看去。 过了又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外面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接着就见一个衙役快步跑了进来。 赵斜阳看到这个衙役,双眼顿时亮起,连忙道:“怎么样?张横在家吗?” 这个衙役不敢耽搁,连忙道:“小的问过其家人,他们说张横昨天早上就离开了,张横是被秦奋叫走的,但去了哪里并不清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他们也派人去张横经常去的地方找过,可同样没有找到张横的下落。” 听到衙役的话,赵斜阳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人失踪,他还能心存侥幸。 可两人同时失踪,还是一起离开的,而且他们的体型完全符合尸首的情况,再加上林枫之前给出的推断……赵斜阳就算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两人,恐怕就是那两具尸首。 他们……真的被杀了! 赵斜阳忍不住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下你该说了吧……这里,真的是他们遇害之地?” 众人闻言,再度看向林枫。 林枫这一次没有再耽搁,他直接道:“刚刚在门外时,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过墙壁,外面的墙壁中间,有一处被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地方。” “正常打扫,必会将整面墙都清扫干净,可外面的墙壁却只有那一处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明显,这很奇怪……而且紧挨着道路的墙壁,往往灰尘都很大,哪怕打扫过,不出几天,墙壁上就必然又会落一层灰尘。” “可是那块干净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的灰尘,很明显……它必然是在近期内被打扫出来的。” “而为何要专门打扫那里呢?必然有必须打扫它的理由,比如说……” 林枫看着众人,缓缓道:“清理墙面的脚印。” “脚印!?”赵斜阳瞳孔剧烈一跳。 林枫微微颔首:“那两具尸首里,有一具尸首的脖子是被拧断的,而那具被拧断脖子的尸首身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说明他要么是被毫无怀疑的人突然出手拧断了脖子,要么是被人从身后突然偷袭拧断了脖子。” “结合正厅内的两个杯子可以知道,在秦奋失踪之前,应该只有一个客人,也就是说,当晚在秦奋的宅邸内,只有两人而已……而你的人也说了,张横是被秦奋叫走的,所以在秦奋宅邸内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张横。” “可张横也同时被人杀害,所以秦奋不可能是被张横杀的……那也就说明,秦奋的脖子,只能是被第三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给偷袭拧断的!” “那么这第三个人想要偷袭秦奋,在进入秦奋宅邸时,必不会通过敲门进入,那他要怎么进入呢?” 赵十五忽然想起自己在临水县捉拿卓凡时做过的事,他连忙道:“翻墙跳进去!” “翻墙!?这……”赵斜阳心中一惊。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只有翻墙这一种方式可以在大门被反锁时进入宅邸,可以在不惊动主人时,偷偷进入……而这院墙很高,直接跳是不可能跳进去的,必然要借助墙壁才行。” “而墙壁上沾满了灰尘,只要脚踩上去借力,必然会留下脚印……所以,凶手想要不留下自己的线索,就必须要将脚印除掉,而灰尘那般明显,在除掉脚印的同时,也必然会留下那么一块干干净净的区域。” “再结合另一具被刀刺穿的尸首,以及这里被砍掉一角的桌子,还有桌腿上沾的血迹……我想,这里是否是案发现场,已经很明显了。” 听着林枫的话,赵斜阳双眼不由瞪大,眼中充满着震撼之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凭墙壁上的一处干净区域,只凭两个水杯,只凭一个桌角,只凭一滴血迹,只凭两具尸首的死因……林枫就轻松能将其联系起来,以如此快的速度,以完整的证据链判断出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探的本事吗?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神探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四象抵达,各有算计的棋盘博弈! 一阵马蹄声响起在神山县城门之前,来往的行人下意识看去,便见来者是十几匹快马。 这些快马到了城门前后,便迅速减慢速度,与寻常行人一般,正常进入县城。 入了县城后,他们直接离开主街道,进入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巷道,很快便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宅邸前。 一个又高又瘦,背脊躬着的仿佛瘦猴一样的男子迅速翻身下马,来到大门前用力敲响门扉。 便听门后传来一道十分警惕的声音:“谁?” 瘦猴看了一眼马匹上带着斗笠的男子,见男子点头,他说道:“奎宿星君到来,速速开门。” 随着瘦猴声音响起,紧闭的大门迅速被开启。 便见门后是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他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星君。” 奎宿翻身下马,大袖一挥,直接进入门扉之内。 一边走,他一边道:“说说情况。” 灰衣男子一边弓着腰跟在身后,一边道:“星宫隐藏在神山县县衙的两個暗子勤奋与张横在昨夜子时前后被杀,他们被杀后,被人藏进了一支来自西域商队的箱子内。” “而不知是谁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说有江洋大盗藏身于客栈之中,引得衙门的人前去搜查,结果直接被衙门的人查到了那两具尸首,可因为尸首的脸被毁,衙门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死者是谁,后来……” 灰衣男子抬头看向奎宿,道:“后来,一个跟随商队前行的道士帮县尉赵斜阳,判断出了死者是衙役张横与秦奋。” “道士?” 奎宿正在前行的脚步陡然一顿。 他迅速转身看向灰衣男子,清冷的视线穿过斗笠的阴影落在灰衣男子身上,顿时给灰衣男子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将腰背弓的更深。 灰衣男子忙点头:“就是道士,小人在发现张横与秦奋没有按时来传递消息时,就意识到可能发生意外了,恰巧听说有两具容貌被毁的尸首出现在客栈内,所以小人便连忙前去查探,正好看到一个道士跟着赵斜阳去客栈调查,同时赵斜阳对那个道士的态度也奇怪的十分恭敬……” “十分恭敬?” 奎宿眸光闪动,嘴角忽然上扬了起来:“连身为同僚的县尉都判断不出的身份,这个道士却能判断出来……还能让堂堂县尉那般恭敬,看来……” 他目光冰冷,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出意外,他就是林枫了……林枫,我终于找到你了。” 瘦猴听着奎宿的话,内心猛然一惊,他不由瞪大眼睛道:“星君,你是说……那个道士就是林枫?他,他真的藏身在西域商队之中?” 听闻瘦猴的话,奎宿冷冷的看着他:“我让你派人调查这支商队……可你的回复是什么?你说没有外人加入了这支西域商队!” 瘦猴内心一凛,手脚不由一凉,他连忙低头解释道:“这些西域商人防备心极重,属下的人稍靠近他们,就会被驱赶,最后还是在他们中途休息时,属下的人花了些钱财才让一个人开口,可那人说的确实是没有外人加入,所以属下也不知道为何林枫会藏身在这支西域商队之中。” “废物!” 奎宿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林枫从眼前离开而不自知,还给我传递错误情报,若非两个暗子出事,恐怕林枫到了长安我都不会知晓他究竟在哪!” 瘦猴脸色发白,兢兢战战的低着头:“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求星君严惩。” “若非现在是用人之际,我直接斩了你!” 奎宿大袖一拂,冷声道:“接下来盯紧了林枫,别再让他跑了,否则,就算我要保你,白虎也不会放过你。” 瘦猴连连点头:“是,属下会亲自盯着他,绝不会再让他消失在我们视线之中。” 奎宿这才点了点头,虽瘦猴办事不力,可此刻还要依赖这些手下,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断双臂。 他重新看向灰衣男子,道:“详细说说伱见到的情况。” 灰衣男子地位比瘦猴低许多,就是一个联络暗子和外界的中转站,刚刚见奎宿呵斥瘦猴,吓得他手心都冒汗了,此刻闻言,哪敢有丝毫的迟疑,连忙将自己所见所闻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不敢有一点隐瞒。 奎宿听到他的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此看来,我们的暗子并非死于林枫之手……” “不是林枫杀的?” 瘦猴一愣:“不是林枫还能是谁?” 奎宿沉声道:“如果是林枫,林枫没必要帮赵斜阳依靠诸多线索去推断尸首的身份,没必要在明知被我们追杀的情况下,还亲自帮赵斜阳调查……他会这样做,不出意外……是他已经发现死者是我们的暗子身份了,所以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杀的人,目的是什么。” 瘦猴听着奎宿的话,脸上充满着意外:“星君说的有理,如此看来,我们的暗子的确不是林枫杀的,可不是林枫,又能是谁?” 奎宿眉头微蹙,眼中闪过道道思索之色,他拢了拢衣袖,缓缓摇头:“我也想不到会是谁……但无论是谁,敢动我星宫的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瘦猴忙看向奎宿,道:“星君的意思是?” 奎宿抬起头看向碧蓝如洗的苍穹,沉吟些许后,道:“暂时不要动林枫,看看他能否找到杀害我们暗子的幕后真凶……这个幕后真凶杀人后,还将人专门藏在林枫藏身的商队之中,摆明了拉林枫下水,也摆明了让我们注意到林枫,这是想冷眼看我们与林枫斗的你死我活啊。” 瘦猴心中一惊:“星君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奎宿冷笑道:“也得看看他是否有这个能耐得利!” 他直接转过身看向瘦猴,道:“先让林枫查案,揪不出这个藏在背后的家伙,我心难安……同时立即派人通知其他五路的人手,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神山县。” “无论是那幕后真凶,还是林枫……” 奎宿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冷冷道:“都在这神山县,结束一切吧。” ………… 秦奋宅邸。 在县尉赵斜阳仍旧震撼于林枫的推理本事时,孙伏伽和林枫已然开始进一步查探案情。 孙伏伽蹲下身,看着桌腿上沾染的血迹,沉吟道:“被砍断一角的桌子整齐的摆放在墙边,且为了防止被人注意,专门将被砍断的部分面向墙壁,而这血迹……” 孙伏伽看向地面,道:“死者张横是被一刀贯穿了心脏的,不可能只飞溅出这么一滴鲜血,可现在除了桌腿外,地面上找寻不到任何血迹,很明显,凶手在杀完人之后,专门打扫了现场。” “打扫?”赵斜阳一愣:“为什么要打扫现场?” 林枫笑道:“很简单,这就与凶手将张横与秦奋的脸毁掉一样,凶手不希望我们知道死的人是张横与秦奋。” “他专门将现场打扫的干干净净,整理的整整齐齐,为的是哪怕有人来到这里,也不会迅速察觉到秦奋与张横已然遇害……当然,也包括故意隐瞒案发现场,也许这里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旦被我们知道这里是案发现场,会被我们察觉到真凶的身份。” 赵斜阳听着林枫的话,忍不住道:“不希望我们知道死的人是张横与秦奋……难道是他们的仇人?一旦我们知道死者是谁,就能迅速怀疑他?” “还有这里有特殊之处……” 他环顾正厅一圈,满脸茫然:“这里能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看向赵斜阳,笑道:“这两个就要问你了……赵县尉,张横与秦奋是你手下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否有仇人吧?” 孙伏伽闻言,也将视线落在赵斜阳身上。 “仇人……” 赵斜阳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下官不记得他们有什么仇人啊……” 他看向林枫,道:“不瞒林寺正,秦奋与张横平常都是很会来事儿的人,他们能说会道,出手也大方,因此与其他同僚的关系都很不错,对待百姓,也不是太过粗暴,甚至比其他衙役做的还要好,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与谁有仇……当然,硬要想的话,反而是他们两人有过冲突,关系不佳。” 没有仇人……林枫摸着下巴,心中沉思片刻,旋即道:“那关系极好的人呢?” “关系极好?” 赵斜阳想了想,也摇头道:“他们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可要说最好,似乎没有什么最好的,毕竟同僚嘛,都是一起做事的人,彼此是靠利益支撑的,没有人会傻到真的掏心掏肺。” “至于他们在私下里,是否有关系极好的友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赵斜阳看向林枫,试探道:“林寺正是怀疑他们共同相熟的友人,杀的他们?” 林枫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他平静道:“既然真凶在想方设法隐瞒他们的身份,那就必然有他这样做的理由……而理由,往往都是在我们发现了死者的身份后,会第一时间怀疑他,或者第一时间问询他,因此,他们的仇人、家人或者友人,嫌疑程度是最高的。” 赵斜阳想了想,连连点头:“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看向他,道:“赵县尉不妨派人去张横的家里问询他的家人,张横与秦奋平常关系如何,是否有共同的友人,张横是否有关系极好的友人……以及昨夜子时前后,张横的家人都在做什么。” “还有……赵县尉最好也派人去秦奋妻子的娘家问询一下同样的问题,确定秦奋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在娘家。” 赵斜阳见林枫迅速就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只觉得心中大定,怪不得人家能被称为神探呢,瞧瞧……自己还在如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时,林寺正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和方法了。 他不敢耽搁,连忙点头道:“下官这就命人去做。” 说着,他再度快步向外走去,召来衙役安排命令。 见赵斜阳去到外面,林枫忽然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一会儿你安排人,将这里就是案发现场的消息散播出去,将我对秦奋与张横的调查方向散出去……” 孙伏伽一愣:“子德,你这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们在调查四象成员被杀的案子,于情于理,四象组织都得干点活帮点忙吧?” 孙伏伽眸光一闪,语气带着讶然:“你想要四象组织也帮你调查这些?” 林枫指尖摩挲着玉佩,缓缓道:“秦奋与张横毕竟是他们四象组织的人,赵斜阳不知道的事,他们未必也不知道……更别说有些事,民间的调查,要比官方来的更快更准。”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确实,四象组织要比赵斜阳他们可能更有效率,可他有些担忧道:“四象组织会帮我们吗?” 林枫冷笑道:“只要负责追杀我任务的家伙不是一个蠢货,就该意识到这个案子的背后,是有人故意引我和四象组织鹬蚌相争……所以,我想,四象组织也肯定很想知道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算计我们双方。” “正如我查不明白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哪些,目的是什么,会如芒在背一样……四象组织即将要为了筹谋至少六年的计划行动,他们更怕发生意外,所以他们要比我更想查明有谁在背后搞事。” “因此……” 林枫看向孙伏伽,自信笑道:“孙郎中放心去做便是,四象组织肯定会乖乖帮我们调查,然后将消息想办法送到我的手中。”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色有些复杂,忍不住道:“子德……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四象组织竟然还会有合作的那一天,明明前一刻四象组织还要杀你而后快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我们利益目标暂时一致的情况下,只要我们都不蠢,就都会有合作的默契……”林枫笑道:“当然,这不代表四象组织不想杀我,在查到真相的那一刻,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恐怕会第一时间翻脸,拿走真相的同时,也想拿走我的脑袋。” 孙伏伽神色一惊:“那你还……” 林枫意味深长道:“孙郎中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这个案子拖延时间呢?” 一旁的魁梧憨厚的赵十五,此刻已然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只觉得眼前的案子再复杂,也复杂不过义父和四象组织的算计。 四象组织要利用义父查案,义父要利用查案拖延时间……究竟谁是棋手,谁是棋子?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这一刻,赵十五都看不真切了。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案子真相到来的那一刻,必将是义父与四象组织追杀者胜负揭晓的那一刻!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奎木狼! 四象组织成员藏匿宅邸。 书房。 身披黑袍的奎宿正立于书案之前,手持毛笔,在宣纸之上挥毫泼墨。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有人声音从外面传来:“星君,瘦猴命人传来了消息。” 奎宿闻声,头也不抬道:“进来。” 便听嘎吱声响,紧闭的门扉被推开。 一个身着劲装,腰佩双钩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奎宿身旁,躬身行礼:“星君。” 奎宿手上笔墨不停,淡淡道:“瘦猴说了什么?” 这人抬起头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奎宿面前的纸张,这时他便发现奎宿正在画画。 而所画之物,乃是一头脚踩头骨,昂首嘶吼,展露出凛凛神威的十分高大威武的黑狼。 黑狼四周皆是鲜血,那双獠牙之上更是鲜血淋漓,乍一看去,顿时给人一种凶猛可怖之感,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同时道:“林枫已然发现了秦奋的宅邸就是案发现场,并且让人调查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想要查找张横与秦奋关系极好和极差之人,看样子,似乎是怀疑这些人。” 奎宿闻言,手上笔墨这才微微一顿。 但很快,他便手腕一转,继续绘画,同时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这么快就找到了案发之地,还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想了想,他忽然道:“命令我们的人,动用我们的力量,也沿着这个方向调查,去查查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 手下不由看向奎宿,道:“星君想先一步找到真凶?” 奎宿手上动作不停,呵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就算发现了张横与秦奋的仇人和好友,我也没法确定他们是否就是真凶。” “那星君的意思是?” “若能查到线索,那就给林枫送去。” “什么!?”手下猛的抬起头,双眼不由瞪大,惊愕道:“给林枫送去?” 奎宿这时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旋即直接将毛笔一提,随手扔到一旁,他转过头看向手下,淡淡道:“林枫想知道真凶是谁,我更想知道真凶是谁,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帮他一下又何妨?” “更别说我们筹谋了多年的行动在即,这个时候最不能发生意外,我必须知道这個背后算计我们和林枫的家伙是谁……因此,帮林枫也就是在帮我们。” 手下连忙点头:“星君说的是,是属下狭隘了。” 奎宿呵呵一笑:“当然,同一战线只是暂时的,案子破了,林枫也就没用了,该杀还是要杀……”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桌子上的画,道:“去吧,提醒瘦猴,该帮林枫的时候可以帮,但绝不能让林枫消失于他的视线中,若他跟丢了林枫,那就让他自己将脑袋卸掉吧。” “是!” 手下不敢耽搁,连忙快步离去。 奎宿视线仍旧看着那匹展露獠牙,满是血腥的魁梧黑狼,缓缓自语道:“奎宿,属木,为狼,又称奎木狼……而狼,对待猎物最有耐心,对待猎物也最为狠辣……自我被授予奎木狼之号后,从未有过任何猎物逃脱过我的手掌心,林枫,你也一样。” ………… 秦奋宅邸。 县尉赵斜阳在按照林枫要求吩咐了命令后,又返回到林枫面前。 他说道:“林寺正,已经办妥了,不过调查这些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还需等一会儿。” 林枫笑道:“无妨,在等待的间隙,我们正好可以好好检查一下宅邸,看看能否发现线索。” 说着,他看着眼前的正厅,道:“根据被斩断的桌角,以及桌腿上的血迹,可以确定,这里应该就是被刺穿心口的张横被杀的地方。” “凶手与张横在此展开了搏斗,一刀斩断桌角,说明并非一下子就杀了张横,张横还反抗了一会儿……这种打斗,宅邸的主人秦奋若还活着,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他若是有所防备,就不可能身体毫无任何搏斗的痕迹被人拧断脖子。” “因此可以推测出……” 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秦奋应该是先被凶手偷袭而死,然后张横发现了凶手,与之搏斗失败,被凶手于正厅内刺死。” 孙伏伽闻言,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道:“应就是如此,凶手下手果断狠辣,没让秦奋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说明他的来意就是杀人,而非偷听什么消息,或者有其他打算。” 这话赵斜阳听的不是太明白,可林枫与赵十五都很清楚孙伏伽的意思。 秦奋与张横是四象组织暗子,他们之间很可能会交流四象组织的秘密,所以他们的话,其实是有被偷听的价值的。 不过从凶手果断的出手能看出,他应该不是来偷听的,否则的话,不会干净利落的杀人,至少也该拷问一下再杀死,而两个死者身上都没有明显的被严刑拷问的痕迹。 林枫摸着下巴道:“凶手的目标就是杀人……然后杀完了人就将尸首藏在了我们藏身的商队中,这很明显就是朝着我们来的啊……” “所以,这里面有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众人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张横与秦奋隐藏的很好,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凶手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的?并且是如何知道我就在商队之中的?” “隐藏?”赵斜阳一脸懵,完全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孙伏伽则眸光微闪,道:“没错,这两点确实值得思考。” “我们与这些家伙接触过太多次了,他们都十分善于隐藏自己,在平常生活里,根本不会轻易暴露……所以,真凶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藏身在西域商队中的事,连追杀我们的人专门派人来打听,都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真凶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就在商队中的?” 赵十五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他觉得,以后这种级别的会议,自己还是别参与了,全程都没有参与感。 “对于真凶为何知道他们的身份,我能想到三种可能。”林枫忽然开口。 众人忙看向他,便听林枫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真凶就是神山县的本地人,与秦奋和张横皆有接触,偶然间得知了他们的秘密。” “第二,真凶所在的势力,有强大的情报网,早已知晓秦奋和张横的身份,所以真凶只是一个负责执行任务的人,与秦奋张横没什么关系。” “第三,张横与秦奋是前天晚上就消失在衙役们视线中的,正好与我们的行踪消失于追杀者的视线中相对应,这代表他们一定在执行寻找我们的任务,而执行任务,就不同于平常的隐藏,定会表现出一些特别之处,因此被真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有理,无外乎也就这三种情况,而第二种……我觉得应该可以排除。” 林枫笑道:“确实可以排除……真凶专门毁掉张横与秦奋的脸,专门将这里打扫的如此干净,很明显是为了防止我们识破死者身份后怀疑到他,他必然与张横秦奋有过接触,即便不是我说的关系最好最差的那种,也肯定是在近期有过接触的。” “而第二种,真凶是被安排杀人的,和杀手性质差不多,与死者毫无任何接触,自然没必要隐瞒死者身份。” 赵十五连连点头,装作懂哥表情:“就是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赵斜阳左瞧瞧,右看看,见看起来最憨厚老实的赵十五都明白了,也连忙点头,道:“俺也一样!” 两个张飞……林枫对赵十五和赵斜阳无力吐槽。 赵十五忙道:“那具体会是哪一种?”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不够,无法确定……所以接下来,我们也要重点寻找这些线索。” 他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我们不仅要寻找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也要想办法打探清楚他们从前天夜里开始,一直到昨夜子时之前,都去了哪里,接触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如果是第三种情况,那么真凶就很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接触到的人。” 赵斜阳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至于真凶为何会知道我们藏身在西域商队中……”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会去确定。” 听着林枫的话,与林枫很有默契的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 他顿时意识到,林枫恐怕对真凶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否则林枫不会明确说出“他会去确定”这句话。 而林枫对真凶身份已有猜测,却还是让赵斜阳详细去调查各种可能性……是因为林枫对查案十分谨慎,严防主观臆断带来的错误?还是说,故意在迷惑暗中盯着他们的诸多势力? 这一刻,连孙伏伽都有些猜不出林枫的真正想法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林枫对眼前这个案子的思绪,远比眼前所见的多许多。 “好了。” 林枫看向众人,道:“散开检查宅邸吧……还有。” 他看向赵斜阳:“去问问附近百姓,昨夜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如果听到了,我们就能准确的知晓案发具体的时间了。” 赵斜阳连连点头称是:“下官这就去做。” 言罢,他便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转身走了出去。 林枫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道:“我们也分开查找线索吧……” 说着,他又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你重点去高处查找……包括所有屋顶,所有墙壁的上方,最好连外面的大树也爬上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什么痕迹。” 赵十五一愣:“义父的意思是?” 林枫缓缓道:“我需要确定在昨夜案发时,究竟是只有真凶一方人马,还是也有其他人在暗处冷眼看着真凶行凶……” 孙伏伽闻言,内心瞬间一动,他说道:“那封匿名举报信?” 林枫微微颔首:“我得确定举报信和作案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伙人。” 赵十五这下彻底明白了,他连忙点头:“孩儿明白。” 说完,他也便大步转身离去。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多言,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正厅。 对正厅就是案发现场有了确定后,再去看正厅的桌凳,看墙壁乃至地面,便会发现一些刚进来时没有的细节。 比如有的凳子,表面明显有磕碰的痕迹。 比如一侧的墙壁上,也沾染了几滴血迹,只是因为被桌子挡住,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这一系列的细节,都能加深验证这里就是案发现场的推断。 “张横与秦奋皆会武,且身为衙役,皆配有横刀为武器……秦奋是被突然偷袭杀害的,来不及动用武器,可张横明显与凶手有过搏斗,倘若那时横刀在身侧,他必也会使用横刀……那么,他是否让真凶受过伤?”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向孙伏伽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孙伏伽蹙眉道:“这还真不好判断,现场只有桌子被砍掉了一角,能确定出现过武器,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过武器的痕迹,所以没法确定张横是否用了横刀。” “不过……”他看向林枫,道:“如果找到了有嫌疑的人,倒是可以看看他是否受过伤,如果受了伤,且还是横刀刀伤,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林枫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正厅,摇了摇头,道:“这里被凶手专门打扫过,看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孙伏伽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却什么线索都没了。” 林枫笑了笑,倒是没有孙伏伽那样觉得可惜,他转身来到房外,道:“别急,正厅是张横被杀的现场,这里专门被真凶打扫过,我们找不到什么……可秦奋被杀的地方,我们还没找到呢。” “真凶是突袭的秦奋,在突袭前,必然藏在某个地方,而且必然是在光线不甚明亮之地动的手……因为是突袭直接得手,他未必会如参与了搏斗的正厅打扫的干净,或许那里能给我们惊喜呢?” “更别说……就如外面的院墙,就如这正厅的桌角,桌腿上的血迹……很多线索,非是他打扫就能除掉的,也许,我们也能再发现这种线索呢?一个两个线索不足以确定真凶身份,可线索若多起来,那就未必了……” 孙伏伽最佩服的除了林枫的探案之能,就是林枫的乐观情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有机会。” “不过……” 他环顾院落四周,道:“就是不知道秦奋是在何处被杀的。” 林枫衣袍被风吹动猎猎作响,一缕黑发恣意舞动,他抬眸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缓缓道:“案发时,秦奋在正厅招待张横,他绝不会无端抛张横离去,正厅明亮,凶手无法冲进去不惊动秦奋而一招杀敌,必然要等秦奋离开正厅,而正常来说,在招待客人时,主人离去,无外乎那么几个原因。” “要么,去厨房准备食物,用来招待客人。” “要么,人有三急,去茅房解决。” “要么,对方需要什么东西,专门去取来……但秦奋与张横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他们来秦奋这里,非是张横要来拜访,所以这种可能性不高,就算要取什么,也肯定早取了。” “因此……” 林枫轻笑的看着孙伏伽,说道:“秦奋被杀,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厨房与茅房,或者去厨房与茅房的路上,所以……我们不妨去那里瞧瞧,或许,会有收获。”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双眼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里,充满着感慨与赞叹。 无论案子有多困难,无论案情有多复杂,林枫总是能在满是迷障的案子里,轻松找到前行的路。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旋即重重点头,他忍不住道:“子德,和你一起查案,真是能让人永远充满信心啊……” 他直接转身:“我这就去厨房和茅房查探。”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韩墨现身,超出预料的诡谲发展! 孙伏伽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林枫则站在正厅门口,看着院落里忙碌的众人,此时他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阻止赵斜阳称呼自己为林寺正,所以衙役们或多或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都不时的偷偷看着自己这位古怪打扮的传说中的人物。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所谓的明星人物……林枫笑了笑,对衙役们的打量毫不在意,同时视线看着赵十五爬上爬下的调查,脑海不断思索着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以及思考盘旋在脑海许久的推测。 真凶属于哪一方势力,其实林枫已经有所推测,只是这个推测,与现实的情况有些冲突和矛盾,这导致林枫即便知道谁有问题,也仍不敢轻易确定。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证据才行。 “真凶在杀完人后,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很细致的打扫现场,重新整理桌凳……这代表他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目的性十分明确,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且确定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因此才能如此冷静沉着的做这些……这也代表,他对附近居民应有一些了解,甚至对巡逻的衙役路线也有了解,如此才能确保在作案时,哪怕发出声响,也不会被邻居和衙役发现……” 林枫摸着下巴,从心理学和行为学上,分析着凶手杀人之后这一系列行动的内在逻辑与缘由。 “除此之外,为了隐藏死者身份,他还给死者毁了容,而这种事,他不会选择人员众多的客栈去做……路上会有衙役巡逻,难免会有一些百姓因为急事半夜出行,所以路上也不可能。” “那么……” 林枫视线再度看向院落,缓缓自语:“他只可能是在这里将死者毁容的。” “毁容用火,他应该用的是火盆火把之类的东西,室内太呛,浓烟众多,之后还要费力打扫,缺点太多……因此他会选择室外的院子里动手。” 林枫迈步向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身份,去推演夜晚发生的事。 “因为不是烧毁整具尸首,只是毁掉其面容,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助燃物,几根火把,一个炭盆足矣……这些东西很常见,凶手应该不会认为这些东西出现在院子里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应当不会将其特殊处理。” “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一闪:“毁容的工具,应该还在院子里……” 他迅速看向院子的犄角旮旯处,这些地方堆放一些杂物再正常不过,普通人根本不会去注意那些…… “找到了!” 林枫双眼忽然亮起,只见他快步来到院子的东南角,看着角落里堆放的东西,嘴角微微扬起。 便见他的眼前,是一个炭盆,盆里面此刻正有一些燃烧之后的灰烬,炭盆旁边,则堆放着十几块木头。 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拨了拨炭盆内的灰烬,突然,林枫从那一堆灰烬里,发现了什么。 他掐指将其捏起,继而眯起了眼眸。 只见他的手中,是一小块衣服烧毁后的残片,碎片不大,只有大拇指盖大小,可其颜色与图案,却十分的明显……这分明是县衙衙役会统一穿的服装。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两个死者消失的衣服,看来是被凶手在这里给一起烧毁了,这也能彻底验证我的猜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同时也是毁容的现场。” “不过……” 林枫起身,又仔细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凶手做这些做的很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他自己的痕迹……” 虽然没有得到更多关于凶手的线索,可林枫也不沮丧,查案本就是如此,用出的功夫和得到的线索,往往就是不成正比的。 毕竟凶手不会刻意给你留下线索,所有的线索,都是凶手不得不留下,或者慌乱下不小心留下的,因此案情的复杂与简单,往往与凶手是否冷静沉着,是否有足够的计划和经验相关。 眼前这個凶手,毫无疑问,可以薄纱九成的杀人犯。 “子德!”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林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连忙转身看去,便见孙伏伽正站在院子的西北角的一棵树旁,向他摆手:“子德,你快来看,这里有些痕迹。” 林枫闻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忙快步向孙伏伽走去。 很快,他来到孙伏伽身旁,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便直接指向前方的一个木制小房子,道:“这是秦奋宅邸内唯一的茅房。” “茅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在茅房外……”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带着林枫来到了茅房门口旁边的外墙前,道:“你看,外墙的灰尘有被蹭掉的一块痕迹,还有地面……” 他又指着地面,道:“有一些脚印,这脚印的大小,与秦奋和张横都不同,比他们的都要更大更宽一些,而秦奋的家人没有比秦奋脚大的,所以……” 孙伏伽双眼十分明亮,他满是喜色的看着林枫,道:“子德,真的被你说对了,真凶因为是突袭的秦奋,一招杀人,秦奋没有任何的挣扎,再加上天黑,光线不明,所以他也就因此忽略了自己偷袭秦奋时所留下的痕迹!” “我们真的找到真凶的线索了!” 听着孙伏伽激动的声音,看着门扉旁边木墙上模糊的痕迹,以及下方的几个脚印,林枫也笑了起来:“看来,这应该就是真凶留下的痕迹……” 林枫抬起手指,摸了一下木墙,道:“木墙上的灰尘很厚,但蹭掉的部分并不多,很明显真凶应该只是为了避免被秦奋发现,而贴着墙壁站立,因此只是蹭掉了一些,而不是如院子外面的墙壁一样灰尘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院子地面大部分都被石块铺就,只有茅厕这一小块区域因栽种花卉或者蔬菜留了空地,再加上茅厕周围土壤柔软,这才让真凶留下了脚印。” 他看着脚印,沉吟片刻,道:“根据脚印可以判断,真凶当时应该是贴着茅厕墙壁躲避秦奋的视线,等秦奋去茅厕小解时,真凶两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来到了茅厕门前……而这里的脚印没有任何凌乱,也没有任何乱踩乱踏的痕迹,可以确定死者毫无任何挣扎,凶手出手即成功。” “之后凶手离开茅房的脚印,明显比躲避时的脚印更深,说明凶手杀了秦奋后,还一并将其带出了茅房。” 林枫视线跟着脚印一路前行,随着石板路面的出现,所有的脚印刹那间消失不见。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道:“肯定就是这样。” 林枫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凶手跳进院子的位置,道:“无论真凶目标直接就是躲在茅厕这里,还是去往正厅偷听偷看,从他翻墙进入的位置,都要穿过整个院子才行,但真凶为了稳妥,肯定不会直接穿过,所以他会贴着墙壁在阴影中行动……” 说着,林枫直接转身,沿着墙壁向着真凶翻墙的位置行去。 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林枫脚下忽然一顿,道:“这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蹲下身来,在墙壁下方一处堆放着破栅栏的木头尖锐处,伸出手指,从上面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物。 孙伏伽连忙伸过脑袋看去。 “这是?丝线?” 孙伏伽意外。 只见林枫的指尖上,正捏着一缕墨绿色的丝线,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丝线,道:“丝线品质不错,不是寻常之物。” 孙伏伽闻言,道:“子德,让我看看。” 林枫知道孙伏伽是大唐百科大全,没有孙伏伽不了解的东西,他连忙将丝线递给孙伏伽。 孙伏伽先用手摩挲了一下丝线,然后又将这缕丝线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片刻后,孙伏伽给出了推断:“这应是江南地区上好丝绸的丝线,品质极佳……不过丝绸多是明亮色调的颜色,这种墨绿色都接近黑色的丝绸,并不多见。” “上好丝绸,还是不多见的那种……”林枫沉吟了一下,转过身向衙役们吩咐道:“仔细搜查宅邸内的衣服,看看是否有墨绿色的丝绸衣服。” 衙役们已然知道林枫的身份,此刻听闻林枫的命令,哪里敢迟疑,连忙称是就去搜查。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迅速有所猜测,道:“子德,你是怀疑?” 林枫点了点头:“这是凶手必经之路,所以我要确定……这身衣服,究竟是否是凶手所有。” “如果是……” 林枫似笑非笑道:“那就有意思了……墨绿色在夜晚可以和黑色相媲美,符合真凶偷偷来杀人的行动意图,可他明知道自己要来杀人,却还是穿着如此贵重少见的丝绸……” 他看向孙伏伽,带着深意问道:“孙郎中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孙伏伽眸光闪动,连忙道:“凶手非富即贵?根本不在意衣服贵重与否!” 林枫笑了笑,刚刚点头,就听到赵十五的声音忽然传来:“义父,这里有痕迹。” 听到赵十五的声音,林枫与孙伏伽下意识循声望去。 便见赵十五正站在西侧厢房的屋顶之上,见林枫和孙伏伽向自己看来,赵十五大声道:“义父,这个屋顶上面的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孙伏伽双眼突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一扩,他忙看向林枫:“难道真的有人在案发时冷眼窥探?”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向赵十五喊道:“十五,确定一下苔藓被踩动的范围。” 赵十五闻言,连忙仔细查看着屋顶的情况,片刻后,他摇头道:“只有这一片区域有苔藓被踩动的痕迹,其他地方没有。” 林枫沉吟了一下,道:“能找到是从哪里爬上的屋顶吗?” 赵十五重重点头道:“我刚刚就已经找到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手,指向院子之外的街道,道:“后面路上有一棵树,树上有被踩踏的痕迹,应是从树上爬上来的。”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视线闪烁片刻,旋即看向孙伏伽,道:“人是从大树爬到的屋顶,之后运动范围就固定在那里,这说明爬到屋顶的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若是真凶借助这里的话,绝对要下到院子里,不可能只停留在屋顶上,所以可以排除真凶留下痕迹的可能。” “而只停留在某一处不动,居高临下可以确保视线最佳,且在那里足以轻松看到正厅内发生的事,这一切都符合窥探者的需求,故此不出意外的话……”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带着一抹拨云见日的确定,道:“案发之时,果真有人进行窥探,写信之人与行凶者的确不是一伙的。” “孙郎中,此时此刻,在这小小的神山县之内……” 林枫的语调带着一抹意味深长,听得孙伏伽心惊肉跳:“竟是真的包括我们、四象组织、行凶者与写信者四方势力存在,你说精彩不精彩?” 之前孙伏伽其实是更倾向于写信者和行凶者是同一方势力,毕竟两者的行为,一个藏尸,一个写信将其暴露,无论怎么看,都是相辅相成的,可现在却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写信者与行凶者不是同一方势力了。 既然不是同一方势力,他为何要给衙门写信,为何要将事情捅出来,目的究竟是帮林枫他们,还是要害林枫他们彻底暴露? 这一刻,孙伏伽竟是完全想不明白写信者一方的意图。 怪异,不解,诸多情绪随着这方势力的彻底确定而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林寺正。” 这时,一个衙役快步前来,他敬畏的看向林枫,行礼道:“我们搜过了所有房间内的柜子,都没有发现任何墨绿色丝绸的衣服。” 听着衙役的话,林枫嘴角再度扬起,笑道:“如此看来,这珍贵的墨绿色丝绸丝线的来源,也就能确定了。” 孙伏伽难掩激动:“真凶!” 林枫缓缓点头,他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急速运转,道:“非富即贵啊……真凶的范围,看来可以进行圈定了。”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在这一刻,陡然加速砰砰跳了起来。 终于有明确的思路了! 真凶的范围终于可以初步划定了! 哪怕接下来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只凭这范围,也可以挨个进行调查了。 毕竟神山县这种小县城,非富即贵的人也就那多,就算用最笨的法子,只要时间足够,也能初步进行筛选。 更别说,凶手毁掉死者容貌的事,也能做成一个判断凶手身份的因素……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对真凶的查探,向前迈出了如此坚实的一步!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开始调查吧。” 林枫手指摸了摸下巴,刚要说些什么,可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传来。 接着就听到县尉赵斜阳的声音快速传来:“林寺正,大牢里传来消息……他们发现了韩墨!韩墨就隐藏在客栈之中,案子破了!韩墨真的找到了!” 听着赵斜阳的话,孙伏伽和林枫都是一怔。 “什么?韩墨找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韩墨?匿名举报信里的韩墨?”孙伏伽忍不住开口。 林枫也紧紧地盯着赵斜阳。 赵斜阳已然来到两人面前,他说道:“在我们离开前,下官就命令狱卒根据韩墨后背的刀伤,对客栈内所有人进行检查,结果……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后背有刀伤的男子,这人就是客栈的掌柜!而在掌柜的房间内,他们搜到了那把行凶所用的大刀!大刀的尺寸与死者的伤口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就是韩墨所为!” “案子,真的破了!”赵斜阳激动道。 “怎么真的会是韩墨……韩墨没理由会挑起我们与四象的斗争啊!”孙伏伽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想过真凶会是金钗家族,会是西域商人势力,甚至可能是其他未曾现身的神秘势力,唯独没想过真的会是匿名信里的江洋大盗。 不是江洋大盗不能杀人,而是江洋大盗的身份与地位,放在这些势力面前,根本没法比。 “子德,这……”孙伏伽忍不住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目光幽深,漆黑的眸子里跳动着暗涌,他明白孙伏伽的意思,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道:“走,去见见这位韩墨再说。”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韩墨现身,超出预料的诡谲发展! 孙伏伽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林枫则站在正厅门口,看着院落里忙碌的众人,此时他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阻止赵斜阳称呼自己为林寺正,所以衙役们或多或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都不时的偷偷看着自己这位古怪打扮的传说中的人物。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所谓的明星人物……林枫笑了笑,对衙役们的打量毫不在意,同时视线看着赵十五爬上爬下的调查,脑海不断思索着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以及思考盘旋在脑海许久的推测。 真凶属于哪一方势力,其实林枫已经有所推测,只是这个推测,与现实的情况有些冲突和矛盾,这导致林枫即便知道谁有问题,也仍不敢轻易确定。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证据才行。 “真凶在杀完人后,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很细致的打扫现场,重新整理桌凳……这代表他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目的性十分明确,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且确定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因此才能如此冷静沉着的做这些……这也代表,他对附近居民应有一些了解,甚至对巡逻的衙役路线也有了解,如此才能确保在作案时,哪怕发出声响,也不会被邻居和衙役发现……” 林枫摸着下巴,从心理学和行为学上,分析着凶手杀人之后这一系列行动的内在逻辑与缘由。 “除此之外,为了隐藏死者身份,他还给死者毁了容,而这种事,他不会选择人员众多的客栈去做……路上会有衙役巡逻,难免会有一些百姓因为急事半夜出行,所以路上也不可能。” “那么……” 林枫视线再度看向院落,缓缓自语:“他只可能是在这里将死者毁容的。” “毁容用火,他应该用的是火盆火把之类的东西,室内太呛,浓烟众多,之后还要费力打扫,缺点太多……因此他会选择室外的院子里动手。” 林枫迈步向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身份,去推演夜晚发生的事。 “因为不是烧毁整具尸首,只是毁掉其面容,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助燃物,几根火把,一个炭盆足矣……这些东西很常见,凶手应该不会认为这些东西出现在院子里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应当不会将其特殊处理。” “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一闪:“毁容的工具,应该还在院子里……” 他迅速看向院子的犄角旮旯处,这些地方堆放一些杂物再正常不过,普通人根本不会去注意那些…… “找到了!” 林枫双眼忽然亮起,只见他快步来到院子的东南角,看着角落里堆放的东西,嘴角微微扬起。 便见他的眼前,是一个炭盆,盆里面此刻正有一些燃烧之后的灰烬,炭盆旁边,则堆放着十几块木头。 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拨了拨炭盆内的灰烬,突然,林枫从那一堆灰烬里,发现了什么。 他掐指将其捏起,继而眯起了眼眸。 只见他的手中,是一小块衣服烧毁后的残片,碎片不大,只有大拇指盖大小,可其颜色与图案,却十分的明显……这分明是县衙衙役会统一穿的服装。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两个死者消失的衣服,看来是被凶手在这里给一起烧毁了,这也能彻底验证我的猜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同时也是毁容的现场。” “不过……” 林枫起身,又仔细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凶手做这些做的很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他自己的痕迹……” 虽然没有得到更多关于凶手的线索,可林枫也不沮丧,查案本就是如此,用出的功夫和得到的线索,往往就是不成正比的。 毕竟凶手不会刻意给你留下线索,所有的线索,都是凶手不得不留下,或者慌乱下不小心留下的,因此案情的复杂与简单,往往与凶手是否冷静沉着,是否有足够的计划和经验相关。 眼前这個凶手,毫无疑问,可以薄纱九成的杀人犯。 “子德!”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林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连忙转身看去,便见孙伏伽正站在院子的西北角的一棵树旁,向他摆手:“子德,你快来看,这里有些痕迹。” 林枫闻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忙快步向孙伏伽走去。 很快,他来到孙伏伽身旁,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便直接指向前方的一个木制小房子,道:“这是秦奋宅邸内唯一的茅房。” “茅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在茅房外……”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带着林枫来到了茅房门口旁边的外墙前,道:“你看,外墙的灰尘有被蹭掉的一块痕迹,还有地面……” 他又指着地面,道:“有一些脚印,这脚印的大小,与秦奋和张横都不同,比他们的都要更大更宽一些,而秦奋的家人没有比秦奋脚大的,所以……” 孙伏伽双眼十分明亮,他满是喜色的看着林枫,道:“子德,真的被你说对了,真凶因为是突袭的秦奋,一招杀人,秦奋没有任何的挣扎,再加上天黑,光线不明,所以他也就因此忽略了自己偷袭秦奋时所留下的痕迹!” “我们真的找到真凶的线索了!” 听着孙伏伽激动的声音,看着门扉旁边木墙上模糊的痕迹,以及下方的几个脚印,林枫也笑了起来:“看来,这应该就是真凶留下的痕迹……” 林枫抬起手指,摸了一下木墙,道:“木墙上的灰尘很厚,但蹭掉的部分并不多,很明显真凶应该只是为了避免被秦奋发现,而贴着墙壁站立,因此只是蹭掉了一些,而不是如院子外面的墙壁一样灰尘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院子地面大部分都被石块铺就,只有茅厕这一小块区域因栽种花卉或者蔬菜留了空地,再加上茅厕周围土壤柔软,这才让真凶留下了脚印。” 他看着脚印,沉吟片刻,道:“根据脚印可以判断,真凶当时应该是贴着茅厕墙壁躲避秦奋的视线,等秦奋去茅厕小解时,真凶两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来到了茅厕门前……而这里的脚印没有任何凌乱,也没有任何乱踩乱踏的痕迹,可以确定死者毫无任何挣扎,凶手出手即成功。” “之后凶手离开茅房的脚印,明显比躲避时的脚印更深,说明凶手杀了秦奋后,还一并将其带出了茅房。” 林枫视线跟着脚印一路前行,随着石板路面的出现,所有的脚印刹那间消失不见。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道:“肯定就是这样。” 林枫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凶手跳进院子的位置,道:“无论真凶目标直接就是躲在茅厕这里,还是去往正厅偷听偷看,从他翻墙进入的位置,都要穿过整个院子才行,但真凶为了稳妥,肯定不会直接穿过,所以他会贴着墙壁在阴影中行动……” 说着,林枫直接转身,沿着墙壁向着真凶翻墙的位置行去。 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林枫脚下忽然一顿,道:“这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蹲下身来,在墙壁下方一处堆放着破栅栏的木头尖锐处,伸出手指,从上面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物。 孙伏伽连忙伸过脑袋看去。 “这是?丝线?” 孙伏伽意外。 只见林枫的指尖上,正捏着一缕墨绿色的丝线,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丝线,道:“丝线品质不错,不是寻常之物。” 孙伏伽闻言,道:“子德,让我看看。” 林枫知道孙伏伽是大唐百科大全,没有孙伏伽不了解的东西,他连忙将丝线递给孙伏伽。 孙伏伽先用手摩挲了一下丝线,然后又将这缕丝线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片刻后,孙伏伽给出了推断:“这应是江南地区上好丝绸的丝线,品质极佳……不过丝绸多是明亮色调的颜色,这种墨绿色都接近黑色的丝绸,并不多见。” “上好丝绸,还是不多见的那种……”林枫沉吟了一下,转过身向衙役们吩咐道:“仔细搜查宅邸内的衣服,看看是否有墨绿色的丝绸衣服。” 衙役们已然知道林枫的身份,此刻听闻林枫的命令,哪里敢迟疑,连忙称是就去搜查。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迅速有所猜测,道:“子德,你是怀疑?” 林枫点了点头:“这是凶手必经之路,所以我要确定……这身衣服,究竟是否是凶手所有。” “如果是……” 林枫似笑非笑道:“那就有意思了……墨绿色在夜晚可以和黑色相媲美,符合真凶偷偷来杀人的行动意图,可他明知道自己要来杀人,却还是穿着如此贵重少见的丝绸……” 他看向孙伏伽,带着深意问道:“孙郎中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孙伏伽眸光闪动,连忙道:“凶手非富即贵?根本不在意衣服贵重与否!” 林枫笑了笑,刚刚点头,就听到赵十五的声音忽然传来:“义父,这里有痕迹。” 听到赵十五的声音,林枫与孙伏伽下意识循声望去。 便见赵十五正站在西侧厢房的屋顶之上,见林枫和孙伏伽向自己看来,赵十五大声道:“义父,这个屋顶上面的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孙伏伽双眼突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一扩,他忙看向林枫:“难道真的有人在案发时冷眼窥探?”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向赵十五喊道:“十五,确定一下苔藓被踩动的范围。” 赵十五闻言,连忙仔细查看着屋顶的情况,片刻后,他摇头道:“只有这一片区域有苔藓被踩动的痕迹,其他地方没有。” 林枫沉吟了一下,道:“能找到是从哪里爬上的屋顶吗?” 赵十五重重点头道:“我刚刚就已经找到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手,指向院子之外的街道,道:“后面路上有一棵树,树上有被踩踏的痕迹,应是从树上爬上来的。”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视线闪烁片刻,旋即看向孙伏伽,道:“人是从大树爬到的屋顶,之后运动范围就固定在那里,这说明爬到屋顶的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若是真凶借助这里的话,绝对要下到院子里,不可能只停留在屋顶上,所以可以排除真凶留下痕迹的可能。” “而只停留在某一处不动,居高临下可以确保视线最佳,且在那里足以轻松看到正厅内发生的事,这一切都符合窥探者的需求,故此不出意外的话……”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带着一抹拨云见日的确定,道:“案发之时,果真有人进行窥探,写信之人与行凶者的确不是一伙的。” “孙郎中,此时此刻,在这小小的神山县之内……” 林枫的语调带着一抹意味深长,听得孙伏伽心惊肉跳:“竟是真的包括我们、四象组织、行凶者与写信者四方势力存在,你说精彩不精彩?” 之前孙伏伽其实是更倾向于写信者和行凶者是同一方势力,毕竟两者的行为,一个藏尸,一个写信将其暴露,无论怎么看,都是相辅相成的,可现在却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写信者与行凶者不是同一方势力了。 既然不是同一方势力,他为何要给衙门写信,为何要将事情捅出来,目的究竟是帮林枫他们,还是要害林枫他们彻底暴露? 这一刻,孙伏伽竟是完全想不明白写信者一方的意图。 怪异,不解,诸多情绪随着这方势力的彻底确定而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林寺正。” 这时,一个衙役快步前来,他敬畏的看向林枫,行礼道:“我们搜过了所有房间内的柜子,都没有发现任何墨绿色丝绸的衣服。” 听着衙役的话,林枫嘴角再度扬起,笑道:“如此看来,这珍贵的墨绿色丝绸丝线的来源,也就能确定了。” 孙伏伽难掩激动:“真凶!” 林枫缓缓点头,他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急速运转,道:“非富即贵啊……真凶的范围,看来可以进行圈定了。”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在这一刻,陡然加速砰砰跳了起来。 终于有明确的思路了! 真凶的范围终于可以初步划定了! 哪怕接下来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只凭这范围,也可以挨个进行调查了。 毕竟神山县这种小县城,非富即贵的人也就那多,就算用最笨的法子,只要时间足够,也能初步进行筛选。 更别说,凶手毁掉死者容貌的事,也能做成一个判断凶手身份的因素……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对真凶的查探,向前迈出了如此坚实的一步!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开始调查吧。” 林枫手指摸了摸下巴,刚要说些什么,可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传来。 接着就听到县尉赵斜阳的声音快速传来:“林寺正,大牢里传来消息……他们发现了韩墨!韩墨就隐藏在客栈之中,案子破了!韩墨真的找到了!” 听着赵斜阳的话,孙伏伽和林枫都是一怔。 “什么?韩墨找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韩墨?匿名举报信里的韩墨?”孙伏伽忍不住开口。 林枫也紧紧地盯着赵斜阳。 赵斜阳已然来到两人面前,他说道:“在我们离开前,下官就命令狱卒根据韩墨后背的刀伤,对客栈内所有人进行检查,结果……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后背有刀伤的男子,这人就是客栈的掌柜!而在掌柜的房间内,他们搜到了那把行凶所用的大刀!大刀的尺寸与死者的伤口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就是韩墨所为!” “案子,真的破了!”赵斜阳激动道。 “怎么真的会是韩墨……韩墨没理由会挑起我们与四象的斗争啊!”孙伏伽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想过真凶会是金钗家族,会是西域商人势力,甚至可能是其他未曾现身的神秘势力,唯独没想过真的会是匿名信里的江洋大盗。 不是江洋大盗不能杀人,而是江洋大盗的身份与地位,放在这些势力面前,根本没法比。 “子德,这……”孙伏伽忍不住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目光幽深,漆黑的眸子里跳动着暗涌,他明白孙伏伽的意思,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道:“走,去见见这位韩墨再说。”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猜测!数年的谋划! 几人迅速离开秦奋的宅邸,向着县衙大牢赶去。 一边骑马赶路,林枫一边向赵斜阳问道:“赵县尉,让你调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赵斜阳不敢耽搁,连忙道:“下官已然问完秦奋宅邸周围的邻居了,秦奋的宅邸靠着路边,因此只有一面有邻居,不过那个邻居家只住着一个老头,这个老头有些耳背,寻常的动静根本听不到,所以昨夜子时前后,他什么也没听到。” “至于更远一些的邻居,在子时已经入睡了,也说没听到任何动静。” 林枫一边赶动马匹,一边沉吟道:“凶手敢与张横进行打斗,就说明他不怕发出动静,结合秦奋邻居是一个耳背的老人来看……凶手对秦奋宅邸应当很是了解,他要么来过秦奋宅邸,要么提前知晓秦奋的身份,暗中进行过调查。” 赵斜阳连连点头:“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目视前方,防止马匹伤到行人,一边道:“秦奋与张横的人际关系调查的如何了?” 赵斜阳道:“下官派去张横家里询问的人,已传回结果,张横家人说张横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但也没有什么仇人,张横一直都处于一种和谁都好的状态中,缺少知己,而昨夜子时,张横家人都在府中休息,只是那时他们都睡着了,也没法为彼此证明。” “至于秦奋……因秦奋妻子所在的娘家在其他县城,调查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有知己,没有仇人……林枫想了想,道:“张横家人可知道张横与秦奋有什么共同相识的人吗?张横与秦奋是否经常私下里见面?他们见面的话,又会去哪?” 赵斜阳摇头:“张横很少和家人说他自己的事,所以他家人也不知道张横与秦奋都有什么共同相识的人,至于两人是否经常私下里见面,张横的家人说除了这一次外,几乎没有过,毕竟张横与秦奋关系不佳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们不仅在衙门里当差时彼此看不上眼,在私下里遇到,也都是横眉冷对,甚至有一次在青楼找姑娘,还为了同一個姑娘大打出手,闹出了笑话,使得双方家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差了。” “所以,这一次张横会与秦奋离开,张横家人其实是很意外的,若非秦奋也死了,张横家人绝对会认为张横是被秦奋杀害的。” 林枫抿了抿嘴,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张横与秦奋为了能更好的伪装,故意表现的关系极差,所以他们只会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而不会没事就碰面。 这种情况下,除了衙门的同僚外,外人很难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相熟之人。 可若是如此,凶手为何要隐瞒他们的身份呢? 难道凶手在衙门之中? 还是说,有什么自己忽视的,很明显的他们共同相熟之人存在? 亦或者,是第三种可能,是在他们调查自己时,被凶手识破了身份?可若是如此,凶手准备的时间就有些少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又要筹谋好作案的一切,又要提前调查好秦奋宅邸周围的情况,又要确保两人一定会在一起,甚至还要确保两人一定会在秦奋宅邸,而不是其他地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韩墨被发现了。” 林枫眸中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疑惑:“他真的是韩墨吗?如果是韩墨,人真的是他杀的?他符合我三种推测里的哪一种?” “而且,为何要杀秦奋与张横?难道他已经被某个势力纳入了?” “可以真凶在秦奋宅邸表现出来的谨慎,他在杀人之后,还会将武器藏在自己房间里?这个错误是不是太不该犯了?” 林枫越想越想不通,他总觉得韩墨不应该出现在眼前这个棋盘之上,但偏偏韩墨就是出现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些疑惑,看来只能等见到了韩墨后,才能知晓了。 ………… 县衙大牢。 林枫几人到了大牢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进入了审讯室内。 一进入,便见审讯室那沾血的木头架子上,正绑着一个身材较为魁梧的男子。 这个男子上身无衣,肌肉充盈,旧伤遍及,此刻正死死地咬着牙,用力的挣扎,可绳子被狱卒绑的十分结实,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真的是客栈掌柜!” 赵十五看到男子的脸庞后,双眼不由瞪大,惊呼出声。 林枫眼眸幽深,他视线看着眼前男子,这时,客栈掌柜也发现了林枫等人,他直接恶狠狠地瞪着林枫他们,咬牙切齿道:“老子没想到这都能被你们给发现,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韩!” 听着客栈掌柜的话,林枫慢悠悠来到桌子前,旋即坐了下来,平静的注视着客栈掌柜,语气平静道:“你真的是韩墨?” 客栈掌柜见一身道袍的林枫坐在了主座上,而县尉赵斜阳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且没有任何的不满,这让他不由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的身份不一般,双眼直勾勾盯着林枫,咧嘴道:“没想到老子昨天接的客人里,还藏有大人物……就是不知道你是哪位大人物?” 林枫淡淡道:“大理寺正林枫。” “大理寺正……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枫?”客栈掌柜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林枫将客栈掌柜脸上的表情收归眼底,一切的细节也没有错过,这让他意识到,除非眼前之人十分擅长细节管理,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微表情……否则就只能证明,客栈掌柜对自己的身份的确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我在商队之中……”林枫心底沉吟些许,旋即继续道:“说说你吧,你果真是韩墨?” 客栈掌柜嗤笑道:“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判断了?我若说我不是,有用?如果有用,那我就说不是。” “放肆!” 赵斜阳呵斥道:“韩墨,若伱不想吃苦头,我劝你好好回答,休要放肆!” 客栈掌柜看向林枫,咧嘴笑道:“你瞧,我说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既如此,那我只能承认了。” “不对劲。” 林枫看着咧嘴的客栈掌柜,顿时意识到异常。 真凶在秦奋宅邸所做的诸多事情,为的都是隐藏他自己,这种人林枫太有经验了,有的时候即便给出铁证,也会矢口否认,不断喊冤,所以眼前这个客栈掌柜,怎会如此痛快的承认? 他沉吟些许,缓缓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汉子,自己做过的事一定会承认,是不是?” 客栈掌柜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说这种话,但林枫的话,还真的颇对他的胃口,他当即点头,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正,说话就是比这些狗官中听,没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要是我做过的,绝不会否认。” 林枫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指尖缓缓敲击桌面,道:“那你也承认是你杀了秦奋与张横了?” “什么?” 客栈掌柜懵了一下:“什么我承认杀了秦奋与张横?我什么时候杀了他们?” “韩墨!你还敢否认!” 赵斜阳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韩墨,怒声喝道:“秦奋与张横死于你的刀下,他们被杀后,还被藏在了你的客栈内,这种挪尸之事只有你最方便做,你还说不是你杀的人!?” 韩墨听着赵斜阳的话,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他双手握拳,激动的全身青筋暴露,仿佛受到了莫大屈辱,他吼道:“赵斜阳,你休要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但凡是老子杀过的人,老子从来没有否认过!但老子没有杀过的人,你也别想盖在老子脑袋上!” 赵斜阳没想到韩墨反应会这么大,他抱着膀子冷冷道:“你的刀就是最好的证据,还有那封举报信举报的就是你,事实如此,任你如何狡辩,也毫无用处。” 韩墨双眼仿佛要吃人一样瞪着赵斜阳:“老子明白了,你赵斜阳没有本事找到凶手,所以就冤枉老子,让老子顶罪!” 说着,他直接转头看向林枫,道:“林枫,你不是号称神探吗?不是号称没有任何案子能难到你吗?你该不会也和他赵斜阳一样,找不到凶手就让我来顶罪吧?” “住口!” 赵斜阳呵斥道:“韩墨,证据在此,你休要糊口蛮缠!” 可韩墨却根本不理赵斜阳,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与赵斜阳是不是一路货色。 而林枫面对赵斜阳打量的视线,神情不变,他指尖仍旧轻轻磕着桌案,缓缓道:“韩墨,你刚刚为何承认的那么痛快?” 韩墨冷笑道:“我以为是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举报了我,你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我……我以为你们为的就是我的隐藏身份,谁知道你们竟然会认为我是杀害什么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当真可笑!” 林枫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孙伏伽,压低声音道:“孙郎中,你怎么看?” 孙伏伽皱眉看着韩墨,沉吟些许,缓缓摇头:“我也有些不好确定了。” “按理说,韩墨房间内的武器,正好符合杀人的凶器,还有你和我刚刚得到的推断……凶手非富即贵,与死者有过接触。” “非富即贵上……韩墨经营着神山县最大的客栈,绝对不会缺钱,符合这个条件,而与死者有过接触……” 他看向林枫,道:“四象组织想要找到我们的踪迹,主要目标就是各大客栈,也就是说,秦奋与张横绝对去过我们居住的客栈打探消息,因此他们之间绝对接触过。” “再加上韩墨是客栈掌柜,想要运送尸首进入客栈十分轻松,也符合移尸的这个条件……因此种种,韩墨的嫌疑程度十分的高,重点围绕他进行调查,没有任何问题。” 林枫微微颔首,赞同孙伏伽的话,继续道:“那你为何不是那么确定?” 孙伏伽看向满脸冷笑的韩墨,皱眉道:“可是韩墨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又给我一种他不是在说谎的感觉,他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了,也不差这么两条,完全没必要隐瞒……所以,我现在心里很是犹豫,理智告诉我韩墨各方面都符合凶手的情况,但心理层面上,我又觉得他不是。” 听着孙伏伽矛盾的话,林枫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你。”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子德,你觉得他是不是真凶?” 林枫摇了摇头:“现在说是与不是还太早了,别急,我再和他聊聊。” 林枫结束与孙伏伽的低声交谈,视线重新看向韩墨,他说道:“我对你这些年的经历很好奇,能聊聊吗?” 韩墨听着林枫的话,脸上满是疑惑的看向林枫,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林枫和他遇到的所有官府中人都不同。 无论是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之感,反倒是让他觉得内心舒畅,让他不自觉就愿意和林枫多说些话。 他下意识收敛脸上的冷笑,道:“没什么好说的,被你们官府通缉,我只能改头换面,换个营生,正巧当时这家客栈的掌柜在出兑,我之前杀人越货也有些钱财,就买下了这个客栈,一直在这里低头哈腰的卖笑赚钱,和之前的生活相比无聊至极。” “既然无聊,何不回去继续杀人越货呢?”林枫眼眸一副洞穿一切的平静,道:“其实你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吧?比起之前刀口上舔血,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你应该更喜欢当个客栈老板,靠自己本事和努力赚钱的安稳日子吧?” “正因此,在被官府发现你的身份后,你才会如此的自暴自弃,直接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身份……你越是表现的不在意现在的这一切,恰恰就越能证明你心中的在意。” “你……”韩墨不由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他张着嘴想要大声反驳,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林枫那双有如洞察一切的眼眸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的任何话都很无力。 林枫平静看着他,仍旧是那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给予韩墨极大的心理压力,继续道:“在你藏身神山县的这些年,可曾被人发现过你的身份?” “我……”韩墨刚刚被林枫直接拿捏住了内心,此刻闻言,几乎下意识回答:“应该没有吧,我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 “你为何要将武器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林枫再问。 “一直以来的习惯了,只有这样在遇到危险时,我才能迅速应对。” 藏刀是他自己的主动行为,与其他人无关,他又自认隐藏的很好,没有被人发现,那还有谁,有机会有可能知道他就是韩墨…… 几年前,在附近的县城最后一次作案……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不得不换个营生……正巧这个时候,距离不远的神山县,突然有一个客栈要出兑…… 忽然间,林枫眸光陡然一闪。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直接看向韩墨,道:“当年卖你客栈的那个掌柜是谁?”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韩墨的口供!新的势力浮现! “卖我客栈的掌柜?” 韩墨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突然将话题跳跃到了这里,询问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奇怪至极的问题。 孙伏伽则眸光微闪,与林枫的默契,让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这让他双眼也顿时灼灼的盯着韩墨。 韩墨皱眉想了想,说道:“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真的记得他。” 他裂开大嘴,嘴里牙齿闪烁着森寒光芒,道:“他在卖我客栈时说是因身体原因,禁不起这样的忙碌折腾,所以才出兑的客栈,并非是因客栈赔钱要找个蠢货接手……我得确定他是不是在故意坑我骗我,故此我专门暗中盯了他一段时间,确定客栈生意的确不错,的确没有赔钱,这才放过他,否则的话……” 韩墨视线看向林枫等人,脸上露出着残忍的笑容:“否则的话,我绝对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这世上,还没人骗了我还能好好活着的。” 听着韩墨的话,赵十五只觉得心里有些寒意,这个韩墨还真不愧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被迫从良做生意,都如此邪性。 林枫对韩墨嚣张的话毫无任何异色,到了他这個地位,普通的好勇斗狠,已然不入他的眼了。 他平静道:“他是谁?现在住在何地?” 韩墨见林枫对自己的话毫无任何反应,仿佛内心丝毫涟漪都没有出现,这让他罕见的心里生出一股挫败感,只觉得在林枫面前,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胆色聪明与狠辣,都毫无任何用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提不起劲,道:“他叫江鹤,住在县城东南角的江府,宅邸面积不小,看起来确实用客栈赚了不少钱。” “江鹤?” 林枫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他转身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你可知道此人?” 赵斜阳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神山县有钱的商人不算少,但下官并未听说有一个叫江鹤的。” “没听过?” 林枫眯了下眼睛,道:“那座宅邸呢?是否知道?” 赵斜阳继续摇头:“那座宅邸我知道,不过宅邸上的匾额写的是邓府,这个邓府的人下官倒是知道,也是一个商人,以倒卖瓷器玉器为营生,倒也有些钱财,不过在神山县的商人里排不到前面,没什么特别的。” “呵,你不知道很正常。” 这时,韩墨一声冷笑突然响起,众人视线看向他,便见他嗤笑道:“你赵斜阳是两年半前调到神山县的,而我买下客栈时,是三年多前,在你来时,他江鹤已经离开神山县,你会知道他就怪了。” “离开神山县了?”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对这个江鹤有些想法,可现在却被告知江鹤三年前就离开了,一个离开的人,别说韩墨是否知道他的下落,就算知道,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将其叫来。 而他不可能在神山县留太久,不可能为了等江鹤白白在此耗费时间。 “你似乎对江鹤格外关注?” 这时,林枫听到了韩墨的声音。 他看向韩墨,只见韩墨双眼正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眸中,有着一抹精神病人的疯狂和闪亮,林枫心中忽然一动,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对江鹤,除了这些外,应该还知道一些更深的事情吧?” 韩墨听着林枫的话,咧了咧嘴:“没错,我在刚买下客栈时,就怕江鹤在骗我,就怕他偷偷卷钱跑了,所以我经常偷偷跟着他,没事就偷窥他,结果,还真是被我发现了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偷偷跟踪,还偷窥,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变态,江鹤与你做生意,也是够倒霉的。 林枫心里腹诽了一句,脸色仍是从容淡然,平静道:“说说吧,伱想要用什么来换这个秘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林寺正,就是聪明,与你说话,远比赵斜阳这些废物舒坦多了。”韩墨大笑道。 “放肆!” 赵斜阳没想到自己躺着还中枪,他双眼怒视着韩墨,厉声道:“韩墨,我劝你不要放肆!林寺正问你任何问题,你赶紧乖乖回答,到了大牢还敢和我们讲条件,你当真是在找死!” 韩墨听着赵斜阳的警告,只是不屑一笑:“老子知道这次肯定不能活着离开了,所以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横竖都是死!舒坦的死与痛苦的死有什么区别?赵斜阳,你还真吓不到老子,亏得这次和老子交流的不是你,否则的话,老子的秘密就算带到黄泉,你也别想问出一个字来。” “你!!!”赵斜阳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磕,神色平静道:“说吧,什么条件?” 韩墨闻言,视线这才从赵斜阳身上移开,他重新看向林枫,神色比面对赵斜阳时认真了许多,他说道:“我若说让你们放了我……” “免谈。” 未等韩墨说完,林枫便开口道:“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懂得什么叫底线,你不必试探本官,也不必浪费时间的斡旋,和你说实话,你还不够资格与本官谈判,现在的情况是你提一个不触及本官底线的条件,本官觉得可以就同意,觉得不可以就一拍两散,你带着你的秘密去死,本官从其他方面去调查江鹤……” “结果对本官而言,只是得到这个秘密的时间早与迟而已,但对你而言,却是你在死前,能否完成一个心愿,所以……” 林枫从容的看着韩墨的双眼,漆黑的眸子充满着掌控一切的气势,淡淡道:“韩墨,认清现实,别浪费时间了。” 听着林枫的话,韩墨瞳孔在剧烈跳动。 他被绑着的双手下意识紧紧握成了拳头,脸色涨的通红,仿佛林枫的话,对他而言,是如何的刺耳,如何的羞辱一般。 可他嘴唇张合了半天,最后却终是没有说出一句硬气的话来。 韩墨的确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很清楚林枫的话是对是错。 眼看着韩墨从一个雄赳赳的公鸡,变成了低头的落汤鸡,赵斜阳也罢,孙伏伽等人也罢,心中都不由感慨。 林枫真的是从全方位碾压着韩墨,根本不给韩墨任何掌握主动权的机会,韩墨打一开始就在被林枫牵扯鼻子走,这种情况下韩墨能反抗的了林枫,那才是奇怪。 “说吧。”林枫见心理攻势已成,直接开口。 韩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林枫那近乎让他窒息的压迫轻松一些,他抿了抿嘴,终于开口:“这两年我讨了一个婆娘,虽然她又蠢又丑,但好在心地善良,和她在一起,我真的有过此生再也不杀人的念想……她完全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更不知道我之前的事,从未做过恶事,所以……” 韩墨看向林枫,似乎身为一个硬汉,为一个婆娘开口请求很没面子,但最后,他还是咬牙道:“林寺正,我希望她不要受到我的牵连。” 纵使一个人再恶,可终究还是有让他可以放下一切面子尊严去保护的人……这就是人性的复杂。 林枫对韩墨表现出来的人性并不意外,前世这种人他见的太多了,那种真的心硬如铁,毫无任何人性的人还是不多的,只是这种人性,不足以掩盖他更大的恶。 “本官会调查她,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不知情,没有参与过那些恶事,本官自然不会为难她。”林枫说道。 韩墨听着林枫的话,紧握的双拳在这一刻,猛然松开。 全身上下顿时给人一种从极端的紧张,瞬间到了放下一切担子的感觉。 他再度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如果这话是赵斜阳说的,我不会完全放心的信他,但这话是你林枫说的,我会信你。” 林枫笑了笑:“你这是在离间我和赵县尉的关系啊。” 韩墨摇着头,认真道:“我是发自内心的,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说正事吧,关于江鹤,你还知道什么。” 众人闻言,也都连忙看向韩墨。 韩墨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在我跟踪江鹤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江鹤曾经不止一次从后门去过杜府。” “杜府?”林枫眉毛一挑。 “杜府!?” 赵斜阳则猛的瞪大眼睛,惊呼道:“是那个杜府?” 韩墨冷笑道:“在神山县,还有别的杜府吗?” 赵斜阳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脸色不由有些迟疑犹豫。 林枫见赵斜阳这般神情,询问道:“赵县尉,这个杜府有什么特别的吗?” 赵斜阳看向林枫,沉声道:“不瞒林寺正,这个杜府的确有些不一般。” “杜家是我神山县第一世家,是仅次于五姓七望那种级别的豪门望族,在隋朝时,杜家为官者就超过了十人,后来大唐问鼎天下,杜家在朝廷为官者数量一样不少,如今也有十人为官。” “而且杜家与清河崔有姻亲关系,杜家有两个女儿嫁到了清河崔家,两家关系亲密,在神山县,便是我们官府,都要给杜家许多薄面,不能将事情做绝。” “所以这个江鹤若是真的和杜家有些关系……事情恐怕会麻烦许多。” 听着赵斜阳的话,林枫眸光不由闪烁了几分。 没想到,一个客栈掌柜的背后,竟然还牵扯出了与清河崔氏有关系的豪门望族…… 他指尖轻轻磕着桌案片刻,视线重新看向韩墨,道:“你说江鹤每次去杜家,都是走的后门?” 韩墨点头:“没错,我确定自己绝不会看错,当时我也很意外,很诧异他会与杜家有关。” “而且不瞒林寺正,原本我都想将买客栈的钱抢回来了,毕竟在那以前,只有我抢别人钱财的份,从来没有他人收我钱财的时候……可是当我发现江鹤与杜家有关系后,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枫看了韩墨一眼,虽然韩墨看起来很残暴很鲁莽,可实际上,韩墨也有他自己的行事准则,他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在被朝廷通缉的情况下,若还将当地的世家大族给得罪了,那他真的不会有一点活路。 而世家大族最看重名誉,最重规矩……所以,江鹤每次都是从后门去的杜府,这一点,就很值得推敲其中的含义了。 林枫沉吟片刻,向韩墨问道:“你可知江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神山县,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韩墨摇头:“在确定江鹤与杜家有关系,且他没有坑我后,我就不再关注他了,毕竟我也怕被杜家盯上,所以他什么时候走的,什么原因离开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眸中眼球不断转动,忽然道:“你可还记得江鹤的长相?” “当然!”韩墨咧嘴道:“不是我吹,我这个人的记性极好,哪怕是十几二十几年前被我杀的人,我也清楚的记得他死前那绝望惊恐的样子。” 林枫直接无视韩墨这找揍的话,他起身看向赵斜阳,道:“找个画师,按照秦墨的描述,将江鹤的样貌画出来。” 赵斜阳连忙点头:“衙门就有,下官这就派人来画。” 说完,赵斜阳快步离去。 韩墨这里的线索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林枫也不再停留,他给孙伏伽赵十五使了个眼色,既然便也离开了审讯室。 一出审讯室的门,孙伏伽便连忙看向林枫,问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沉吟片刻,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对这个杜家可有了解?” 孙伏伽点了点头,道:“杜家属于第二层级的世家,确实有些名声地位,有一些家族成员在朝为官,也因与清河崔家的姻亲关系得到崔家的支持,在世家里地位也不算低。” “目前杜家品级最高的人,是五品的著作郎。” 著作郎是编修国史的主要官员,非学问高深者不可为,看来杜家属于那种大儒世家啊……林枫对杜家有了一定了解。 孙伏伽道:“子德,你难道怀疑杜家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暂时还无法确定,但这是一个方向,既然有方向,就必须要确定一番。” “那你?” 林枫眸光深邃,缓缓点头:“待画像出来后,我准备走一趟杜家。”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道:“确实要仔细查探一番……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与杜家的家主见过面,还曾在年轻时一起参加过诗会,应当有几分薄面。” 杜家是大儒世家,和孙伏伽这位大唐第一位状元,确实调性上比较契合……林枫点了点头:“好,那稍后孙郎中就和我一同前去吧。” “不过在此之前……” 林枫看向阴暗潮湿的大牢,说道:“画师画出画像还需要一些时间,这点时间我们也别浪费。” 孙伏伽心中一动:“你是要?” 林枫直接迈步向大牢内走去,道:“我准备和布利多好好聊聊。” “和他聊?” 林枫笑了笑,满带深意道:“孙郎中难道就不想知道被他如此重视的货物是什么吗?孙郎中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个来自西域的商人,究竟……是否是那个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的一员?”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揭晓!隐藏在案件之下的又一阴谋! 阴暗潮湿,充满着酸臭味的大牢内,西域商队的领头者布利多被狱卒带了出来。 布利多战战兢兢,全身都在发抖,之前被赵斜阳严刑拷打,他心里都有阴影了,生怕再一次经历那般痛苦的拷问。 不过随着他被狱卒带到一个单独清净的牢房后,布利多忽然一愣。 他看着牢房内站立的三人,满是愕然:“道长,怎么是你们?”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布利多,而是先向两个狱卒微微点了点头,这两个狱卒便迅速转身离去,很快,牢房内只有林枫几人。 林枫这才看向布利多,沉声道:“布利多,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否则的话,你这一劫难很难渡过。” 布利多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连忙道:“道长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长一定要助我逃离此劫啊。”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必助你安然离去。” 林枫安抚了一句布利多,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布利多,告诉我,你这一次运送的货物都有什么?” 布利多忙道:“都是一些西域诸国特有的东西,有只有当地产出的珠宝翡翠,有西域诸国才有的野兽兽皮,有那里才有的独特农产……我有一份清单,现在在衙门手中,若道长能说动衙门,就能看到具体的货物和数量。” 林枫当时去存放货物的房间查探时,也曾看过那些箱子里的货物,的确如布利多所言,都是西域的特产。 可是……若只是这些东西,布利多何必那般藏着掖着? 赵斜阳那时如此强势,布利多甚至都搬出大唐律例来阻挠赵斜阳了……身为一個走南闯北的商人,不得罪官府与地头蛇是最基本的认知,布利多走丝绸之路,途径如此多的国家,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布利多当时的行为,与他的话,就存在明显的矛盾。 如果布利多知道有人藏尸还罢了,但布利多全然不知道这些,那就只能证明一点,那个房间里的货物,绝对有不同寻常之物。 布利多……在说谎! 林枫双眼幽幽的看着布利多,没有说话,可那神情,却顿时给布利多一种巨大的压力。 布利多额头不知不觉间渗出汗水,视线开始有了躲闪,他忍不住道:“道长,你……伱怎么不说话?” “哎。” 林枫这时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你既不想渡过此劫,贫道又何必浪费口舌?” 布利多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不由微变,道:“道……道长为何这样说?” 林枫摇了摇头,用洞悉一切的神色看着布利多,道:“客商既然知晓贫道的本事,就该明白……在贫道面前,谎言是无所遁形的。” “所以,在贫道再三叮嘱你要说实话的情况下,你还说谎……那不就等于你自己不想渡过灾厄吗?” 布利多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一白,他张着嘴,连忙解释:“道长,我……我……” 林枫摆了摆手,道:“道家从不强求任何人做任何事,客商既不想渡过灾厄,那不用说便是,贫道绝不为难。” “贫道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和客商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客商……我们若有缘,以后再见吧。” 说完,林枫毫不迟疑,直接向外走去。 他背脊宛若一杆长枪,却有着仙风道骨的气质,此刻一走,顿时让布利多神情彻底大惊,布利多完全慌了。 “道长莫走,我……非是我想瞒着道长,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那货物是什么啊!” 布利多惊慌开口。 听着布利多的话,林枫眸光忽然一闪,孙伏伽也是难掩意外。 布利多身为商队领头者,不知道货物是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林枫脚步这才停住,但他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布利多,平静道:“客商愿说实话了?” 布利多满头大汗的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林枫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 他在来见布利多时,就想过是直接表明自己是大理寺正的身份,还是继续用道士这个伪装的身份。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后,他选择了道士。 一方面,从布利多的反应来看,布利多是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对自己也已经全无怀疑,用这个身份可以更好的让布利多开口。 另一方面……则是布利多身为外邦人,对大唐官员可能会有本能的抗拒与怀疑,这种情况下,表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反而会让布利多因为多疑而不愿开口。 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 他转过身看向布利多,缓缓道:“客商请说吧。” 布利多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牙一咬,道:“不瞒道长,我运送的货物里,多数都是我亲自采买的,这些货物是什么,数量有多少,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但有两个箱子,非是我要售卖的货物,那里面装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林枫心思百转:“这两个箱子不是你要售卖的货物,那你为何要运送它们?而且你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就放心的敢去运送?就不怕里面有什么违禁之物?” 布利多叹息一声:“身为商人,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 林枫眸光一闪:“让你运送这两箱子货物的人,身份不一般?” 布利多摇了摇头:“说起来道长可能不会相信……我甚至都不知道让我运送它们的人是谁。” “我信你。”林枫毫不迟疑的开口。 布利多一愣,便见林枫认真道:“贫道能看到你的内心,刚刚你在说谎隐瞒时,内心的颜色是晦暗的,可此时,那颗心滚烫红润,这证明你对贫道是真正的知无不言。” 孙伏伽和赵十五闻言,不由偷偷瞄了林枫一眼。 只见林枫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这一刻,竟是连他们都有些怀疑林枫是不是真的会道法了。 而知情的他们都如此,更别说布利多了。 “道长,你真是道法高深。”布利多果然更加虔诚了。 亏得我审问犯人的经验丰富,对一个人说谎与否有着足够丰富的经验去判断,否则还真的不敢确定你这一听就不靠谱的话是真是假……林枫神情从容,淡淡道:“继续吧,你为何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会给他运送货物?” 布利多抿着嘴,叹息道:“这一切都源于半年前的一件事。” 林枫安静的倾听,布利多看向林枫,道:“半年前,我正在西域的龟兹国采买货物,准备来大唐售卖,而就在那时,我刚采买了一批货物,还没等我离开,忽然被当地的龟兹国官府给抓了起来。” “当时我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没有触犯任何龟兹国的律法,甚至为了方便行事,还提前打点了各级官员,确保我的行程足够顺利。” “所以,在我被官府抓起来后,我就询问抓我的人,为什么要抓我,可他们什么话都不说,更是在将我关起来后,直接就走了,把我晾在了那里,且一关就是足足十天。” 听着布利多的话,林枫眸光一闪。 将一个人关起来十天,且什么也不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产生足够的焦虑与恐慌情绪……如此看来,对布利多做这些事的人,十分擅长心理操控之术。 “后来呢?”林枫问道。 布利多回想起龟兹国的那些事,明显仍旧心有余悸,他抬起手揉了揉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继续道:“被他们关第一天的时候,我还在大声质问他们想干什么,可被他们关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内心已然焦虑到绝望,而就在那时……” 他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他们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布利多深吸一口气,道:“他们说有一个我惹不起的存在,想让我帮忙运送两个箱子去大唐的长安,只要我能运到,就会给我千金,那是我辛苦几次都赚不到的钱财。” “而我若敢拒绝,或者无法将货物平安运到长安,除非我永远不回西域,否则在我半只脚踏入西域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让我生不如死。” 林枫微微颔首,沉吟道:“若拒绝,以后你就再也无法返回西域,可你就是以往返西域和大唐为生的,且家在西域,不可能不回西域,更别说你若拒绝,连大牢估计都出不去……而接受,你就会获得丰富的利润,两相对比之下,接受就是唯一的选择。” 布利多点头叹道:“道长说的是,我根本就没得选,哪怕我知道他们费尽周章让我运送的货物,绝对不是正常的东西,我也只能接受。” 先是关押十天施加心理压力,在情绪近乎崩溃时,又给根本无法拒绝的选择,以及一旦接受就会获得的足额利润……对一个普通商人来说,这一套连环攻势下来,确实足以彻底拿捏了。 林枫想了想,道:“你接受了他们的运货委托,但他们要求你不许查看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布利多点着头:“没错,那两个箱子都是用特殊的锁锁着的,且外面贴了封条,一旦箱子封条被撕开,或者锁被打开,他们就会判定我运送失败,到时候一样会对付我。” “所以,在运送这两个箱子时,我一直十分小心谨慎,一直亲自盯着,就怕手下人一不小心给磕了碰了。” “而我也知道这两个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正常的货物,很可能经不起调查……故此在赵县尉要搜查时,我才会想尽办法来阻挡,毕竟一旦这箱子里的东西被发现,哪怕我说那不是我故意运送的,赵县尉他们也不可能会信。” 林枫点了点头,布利多那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林枫对布利多其实已经排除了怀疑,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认为布利多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了,只是布利多为了保护货物而与赵斜阳硬刚的事,太过奇怪,让他又觉得布利多藏有秘密,有些问题。 现在,所有的疑惑,终于明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将布利多的话于脑海中进行了梳理,旋即道:“你在逃离大牢后,有没有尝试过调查一下抓你的人究竟是谁?” 布利多道:“我也不愿完全被他人掌控于手心之中,所以就用了一下自己的关系进行调查。” “结果呢?” 布利多脸色沉重:“结果一切的调查都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甚至我拜托的人里,有两个突然暴毙,毫无征兆的死了……这让我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无法抗衡的存在,所以再也不敢去调查,连忙采购完货物就离开了龟兹国。” 林枫眼眸悄然眯了起来,布利多身为能横跨丝绸之路的大商人,自身结识的人脉绝不会差,而就是这样的人脉,在调查那个神秘人时,竟会直接暴毙死亡……看来,那个抓走布利多的神秘人,手段恐怕通天。 再结合神秘人要让布利多将货物运到长安,而四象组织、金钗家族也都要在长安谋事来看……这应当不是巧合,不出意外,那个神秘人,恐怕就是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 西域商人势力,果然也有图谋! 他缓缓道:“这一路,你真的没有偷偷看过他们让你运送的是什么?” 布利多苦笑道:“别说我不敢冒险,就算我敢,那特殊的锁我也没有钥匙能打开,而硬开,肯定会被发现。” “那两箱货物现在在何处?”林枫问道。 布利多脸色复杂,有着难以形容的慨叹,摇头道:“没了。” “什么!?” 站在林枫身后的孙伏伽闻言,不由一怔:“没了?” 布利多神色复杂的点着头:“没错……没了,说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两个箱子正是装着两具尸首的箱子,而箱子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他看向林枫等人,道:“如果不是那两具尸首没有腐烂,我都可能会怀疑他们让我运送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尸首了。” 孙伏伽听着布利多的话,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这是不是太巧了? 装着那两具尸首的箱子,正好就是神秘人要运送的箱子,而随着尸首的出现,箱子里的货物都不见了……这简直巧合的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仍旧维持着高人风范,但那漆黑的眸子里却不断闪烁着思索之色,很明显,林枫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这时,孙伏伽见林枫看向布利多,道:“我看过那两个箱子,那两个箱子上面没有你说的特殊的锁。” “什么?没有?” 布利多一愣:“不应该啊,那两个锁十分复杂,且是精钢打造,根本不是普通的钥匙能打开的,昨天夜里箱子入库时,我还见到上面有锁呢,怎么锁会消失?难道是贼人将尸首藏进箱子里时,破坏了锁?” 林枫眸光闪烁,他回忆着自己在案发现场所见到的画面,沉吟了一下,道:“你商队的这些人,都是一直跟着你的人吗?” 布利多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这种途径多国的商队,行程很是危险,很多人走过几次后,赚够了钱财就不愿再冒险了,所以我们商队的成员有一部分是出发前招募的。” “当然……即便是临时招募的,也都经过筛选,要么是自己之前认识,要么是其他值得信任的人推荐,我们不会随便一个人都能加入,毕竟这一路危险重重,若不是值得信赖的人,很容易出事。”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看向孙伏伽,询问孙伏伽是否还有什么要问的,孙伏伽向林枫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而更深层次的事,布利多完全不知道,问也没用。 林枫想了想,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他们让你将那两个箱子运到长安,那他们有没有说这两个箱子到了长安后怎么处理?” 布利多道:“他们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找我,但谁会来,他们没有说。” 还真是不出意料,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谨慎小心,一个比一个神秘莫测啊……林枫在脑海再度梳理了一遍布利多的话,确定没有疏漏后,便向布利多道:“客商暂且安心留在大牢,贫道会想办法找到真凶,到时会助你逃离此劫。” 布利多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连连点头称是,不断向林枫表示感谢。 林枫安抚了布利多几句,便和孙伏伽与赵十五离开了牢房。 三人一边走,林枫一边道:“孙郎中觉得如何?” 孙伏伽沉吟了片刻,沉声道:“那两具尸首正好被放置在神秘人的那两个箱子里,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说着,他看向林枫,神色凝重:“子德,这个案子,恐怕比我们原本的想象,要更加的复杂。” 原本只是以为这是某一方势力要引起林枫和四象组织的争斗,从而坐山观虎斗……可现在,两具尸首又正好被放置在了那两个特殊的箱子内,且箱子里的神秘货物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恐怕又多了一个他们之前未曾想到的秘密与阴谋。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抬起眼眸,看向前方暗沉的甬道,听着大牢里狱卒的怒喝声与囚犯的喊冤求饶声……拢了拢衣袖,缓缓道:“是啊,要更加复杂……这盘棋,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匿名信书写者!浮出水面? 听着林枫的话,杜鸣接过了画像。 他好奇的打开画像,目光向上看去。 这一刻,林枫与孙伏伽双眼皆紧紧地盯着杜鸣,不放过杜鸣脸上任何微表情的变化,仿佛要将杜鸣内外看个通透一般。 而杜鸣则仿佛没有注意到林枫与孙伏伽的神情,视线看向画像的第一时间,眉头微不可查的微微蹙了一下,脸上难掩一抹意外讶然。 “林寺正……这个人,他怎么了吗?” 杜鸣下意识摩挲着画像,缓缓开口。 看着杜鸣的反应,林枫与孙伏伽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杜鸣绝对认识画像上的江鹤。 那抹意外,是无法遮掩的,而只有面对认识的人时,才会露出意外之色,否则面对陌生人,就应该是疑惑茫然,而非意外。 林枫正色道:“本官正在调查一个案子,经过调查,此人与案子很可能有一些关系,而正巧本官得知,有人在杜府见过他,这才来叨扰杜家主,想了解一下情况。” 杜鸣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孙伏伽忍不住看向过去的好友,道:“杜家主,不知你是否认得此人?” 杜鸣指尖轻轻捻动画像,沉默了片刻,旋即叹息一声,道:“也就是孙郎中你来了,也就是我与林寺正一见如故,否则换做其他人,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承认。” 听着杜鸣的话,林枫眸光陡然一闪,道:“不知杜家主的意思是?” 杜鸣看向林枫几人,缓缓道:“不瞒两位,此人乃是我杜家下面的一个掌柜,为我杜家的日常开支提供钱财支持……我们杜家家大业大,仆从主人加起来有数百之多,每天的开支都是一個很恐怖的数量,所以我们也需要想办法开源才行。”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掏心窝子向两人道:“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大家族,一向是不屑于和卑贱的商人为伍的,所以哪怕每个世家都会掌控一些人为其赚钱,但也不愿承认,毕竟这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今天也就是你们来了,我和你们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换做其他人,我肯定不会承认与他有关系。” 杜鸣这话,不可谓不真诚。 哪怕林枫在陈家,陈家主那么收买他,都没有直白的说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内幕,由此可以看出,杜鸣如孙伏伽所言一样,确实和普通世家家主不同。 只是……杜鸣的掏心窝子,是不是有些太真诚了。 他们与杜鸣刚见面没有多久,话都没有说出多少来,而且询问的只是杜鸣是否认识江鹤,结果杜鸣直接自己一口气将江鹤与杜家的关系,其中还包括不太体面的内幕都说了出来,这是不是真诚的有些过分了? 给林枫的感觉,就好像生怕自己不问这些,故意告诉自己一样。 林枫心思百转,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点着头,用理解的语气道:“我们都理解杜家主的难处,杜家主不必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们用正常的方法赚合法的钱财,这没有任何问题……而杜家主能告知我们这些,本官着实感动,杜家主当真是一个真诚之人。” 孙伏伽也连连点头。 杜鸣苦笑道:“我这也是怕他牵扯的案子,牵连我杜家,所以自然不该有所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我们能见一下他吗?” 杜鸣闻言,神色却有些异样,他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是我不愿配合林寺正,而是林寺正根本没法见他了。” “没法?”林枫眉毛一挑。 杜鸣点着头,神色有些叹息:“他死了。” “什么?死了?”孙伏伽惊呼一声。 林枫也是眸光一闪:“什么时候死的?” 杜鸣看着林枫,说道:“今天清晨。” “今天清晨?”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昨夜子时前后凶手行凶,然后运尸进入客栈,今晨衙门收到匿名举报信,去客栈搜查,结果发现了两具尸首,以及根据尸首的伤口确定杀人者就是韩墨。 之后自己又根据韩墨巧合的买到客栈,查到了江鹤身上……结果,正巧也就是在今天清晨,几乎是衙役搜查客栈的同一时间,江鹤也死了,这是不是巧的过分了? 连赵十五都不由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林枫端着茶杯,缓缓道:“杜家主,不知江鹤是怎么死的?” 杜鸣迎着林枫的目光,神情没有任何闪烁,他沉声道:“江鹤按照我的命令,这些年一直在外地经营一些生意,一个月前才返回神山县。” “回到神山县后,我便安排他住在府内的厢房,结果今天清晨,按照约定,他本该准时来听我安排一些任务,但我等了足足一刻钟,他也没有到来,江鹤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他从不会迟到,所以这让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便立即命人去他房间查看,结果就发现他已经吊死在房梁上,早已没了气息。” 吊死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杯壁上点动着,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他忽然道:“不知他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杜鸣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他留下的遗书,上面说他这些年偷偷私匿了不少钱财,他说对不起我,无颜苟活于世……” 林枫接过遗书,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遗书上只有两段字,大体内容与杜鸣说的一样。 只是这遗书上的字看起来有些潦草,就好像十分焦急,或者心态不稳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一般。 他想了想,将遗书递给了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对字迹有研究,你能不能推测出江鹤写下这封遗书时的状态?” 孙伏伽仔细看了一遍遗书,沉吟片刻,缓缓道:“见字如人,一个人写的字如何,与他的性格、经历有着极大的关系,这封遗书上的字迹很是潦草,并且还有两个字写错了,这说明写信之人在当时,心态应该已然出了很大的问题,早已不复冷静了。” “都写出遗书了,心态有问题也正常……” 林枫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看向杜鸣,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杜家主,能让我们看看江鹤的尸首吗?” 杜鸣闻言,当即起身道:“林寺正本就是为了江鹤而来,查看他的尸首再正常不过了。” 说着,他直接向外走去,就真的如同一个急性子一般:“林寺正这边请。”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便与赵斜阳等人跟了过去。 几人离开大厅,穿过一个极大的花园,走过两个楼阁,穿过一个长长的廊道,这才抵达了一个围了不少人的房间前。 不愧是豪族,面积就是大,若是第一次到来的人,估计都会迷路……林枫来到房前,就见杜鸣直接摆了摆手,遣退了围在门前的下人,很快眼前的房间便十分清净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林枫,拱手道:“江鹤的家人因为都在外地,暂时无法回来,所以我便命人先将他的尸首放在房间里,等他的家人返回后,再做处理。” 林枫点了点头,回礼道:“杜家主有心了,能成为杜家的仆从,我想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杜鸣笑了笑,道:“林寺正请。” 林枫直接迈步进入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尸首。 江鹤有着近五十岁的年龄,身体发福,头发已经开始变白。 此时他没有穿外套,而是穿的睡觉用的白色里衣,此刻双眼瞪大,舌头前伸,脸色狰狞而扭曲,模样十分吓人。 不过在场的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江鹤的惨状根本吓不到一个人。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房梁,便见房梁上仍旧悬挂着一个白绫,白绫空空荡荡,被风一吹,微微晃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一般。 林枫又低头看向地面,在江鹤的尸首旁,有一个翻倒的木凳,木凳正好就在白绫下方……他想了想,向杜鸣问道:“杜家主,伱们进入房间时,房间是反锁的吗?木凳就正好在这里?” 杜鸣点着头:“没错,门就是反锁的,还是护院费了很大的劲才撞开的,林寺正请看……” 他让开了门扉的位置,指着已经破损的门闩,道:“为了打开门,护院们将门闩都撞碎了。” 林枫检查了一下门闩,又看了看门外的磨损与碰撞痕迹,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从外面破门撞开的痕迹。” “而那木凳……”杜鸣看向林枫,道:“木凳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只顾着江鹤的尸首,一直也没管它。” 林枫微微颔首,他来到江鹤的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江鹤脖子上的伤痕。 孙伏伽凑过来询问道:“如何?” 林枫指尖触摸伤痕,缓缓道:“伤痕向后向上延伸,且创面光滑,确实符合用白绫上吊的伤痕。” 说着,他给孙伏伽抬了抬下巴,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一把扯开死者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体,旋即摇头:“没有伤痕,一切正常。”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缓缓起身,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此刻正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砚台里面仍旧有墨汁,毛笔被随意的扔在一旁,笔尖上的墨迹滑落到桌子上,将桌子染得漆黑。 孙伏伽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检查了一下,旋即向林枫点头:“这张纸和遗书的纸张一模一样。”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大脑迅速转动,房间里的一切,都显示着江鹤的确是写下遗书,然后自尽的。 可是……真的就这么巧吗? 恰巧自己因为韩墨查到了他,他就提前自尽了? 而且他说是因为愧对杜鸣才自尽的,他都回来足足一个月了,若说愧疚应该早就愧疚了,为何会选择这一刻才自尽? 他忽然看向杜鸣,道:“杜家主,不知江鹤这几天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 杜鸣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的很正常,所以他这突然自尽,我也十分的意外。” 没有任何异常……那就不是突然受到了刺激…… 这样一来,他的突然因愧疚而死,就有些奇怪了啊…… 孙伏伽明显也觉得这太巧了,他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觉得江鹤真的是自尽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点,虽然我仍对其怀疑,可线索就是如此,这场自尽的线索太完美了,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伏伽也点头,感慨道:“是啊,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我就是觉得巧的过头了。” 林枫沉吟片刻,他看向杜鸣,道:“杜家主,我听说贞观二年时,江鹤卖了一间客栈,这件事你知道吗?” 杜鸣点着头,道:“当然知道,那原本就是我杜家的客栈,还是我授意他卖的。” 林枫眯了下眼睛:“不知杜家主为何要卖掉那间客栈?” 杜鸣迎着林枫打量的视线,坦然道:“不瞒林寺正,当时我杜家正好面临一些钱财上的难题,急需一笔钱财,而我杜家在神山县的生意多数都是不可替代的,只有这间客栈利润不是太好,所以我便让其卖了客栈,换些钱财救急。” “原来是救急……”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不知杜家主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是谁?” 杜鸣摇了摇头:“这种小事江鹤自己就能处理好,我没有询问的太仔细,只知道是一个外地来的汉子。” 林枫眸光微闪,双眼直视着杜鸣:“也就是说,杜家主完全不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正是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江洋大盗韩墨?” “什么?” 杜鸣愣了一下,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有些失态:“江洋大盗韩墨?这……真的吗?” 林枫将杜鸣的所有反应都收归眼底,只见杜鸣神态自然,毫无躲闪,面对自己的直视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 他抿了抿嘴,旋即点头:“没错,我们正是因为查到了韩墨,这才来找江鹤,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就是韩墨。” “原来是这样……”杜鸣恍然点头,然后看向地面上的尸首,叹道:“只可惜,江鹤已经死了……如果林寺正能再早来几个时辰,也许就能问到他了。” “是啊,可惜他已经死了……与我的到来,只差几个时辰而已。”林枫意味深长的点头附和。 杜鸣一脸真诚的看着林枫,满脸温和与热情。 林枫想了想,旋即拱手道:“既然江鹤已死,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杜家主了。” 杜鸣闻言,连忙道:“我还想宴请林寺正与孙郎中……” 林枫摇了摇头:“公务重要,待此案结束,若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杜家主的。” 杜鸣见状,这才点头道:“公事重要,那我就不耽搁林寺正和孙郎中的时间了,案子结束后,两位务必再来杜府,我一定好好招待两位。” 林枫满含深意的点头:“一定会再来的。” 很快,几人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杜府。 随着府邸的门被关闭,孙伏伽直接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道:“江鹤的自尽的确毫无任何破绽可言,我断定他应该就是写了遗书然后自尽的。” “不过,他的自尽,我并不觉得正常。” 孙伏伽忙道:“怎么说?” 林枫转过头,看着高大门楣的杜府宅院,平静道:“以陈家的势力,可以清楚的知晓四象组织在临水县所做的一切,而韩墨比起四象组织来,远没有四象组织谨慎隐秘。” “所以,我不相信势力更大的杜鸣会对韩墨的身份全然不知,更别说这个韩墨购买的还是他杜家的客栈!他说不知道韩墨的身份,反而暴露了他的问题。” 孙伏伽心中一惊,脸色不由一变:“难道秦奋与张横,是杜家杀的?” 孙伏伽对杜鸣还留有过去的情谊,着实不愿相信杜鸣会做出这些事。 毕竟这足以证明,杜鸣是想将他们困住,然后引四象组织来追杀他们……换句话说,是想让他们死的。 他难得有一个世家友人,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些。 可他更相信林枫的判断。 林枫见孙伏伽骤变的脸色,明白孙伏伽的想法,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孙郎中别着急……要知道,知晓韩墨身份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凶手啊。” 孙伏伽一怔,旋即猛的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林枫看着展露獠牙的石狮子,意味深长道:“写下匿名信的人,可是也指名道姓说出了韩墨的身份的,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难道……”孙伏伽定定的看着林枫:“你是说,那个躲在案发现场冷眼旁观了整场杀戮,并且写下匿名信将官府引来的人……就是,他杜鸣!?”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画像!赴杜家! 布利多的嫌疑彻底排除了,这支西域商队的秘密也算破解了。 可对林枫几人来说,他们眼前的疑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 那两个箱子的主人是谁? 箱子里装的什么? 箱子里的货物又到了哪里? 两具尸首被藏身于那两个箱子里,真的不是巧合? 藏尸首的人,与箱子的主人,是否是同一方势力? 诸多疑惑萦绕在几人脑海中,让他们只觉得前路尽被迷雾遮掩,想要驱散这些迷雾,拨云见日,恐怕不是易事。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多想无益,继续调查吧,虽然迷雾重重,却也不是毫无头绪……我们从最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掌握诸多线索,诸多方向,已是收获颇多。” “或许现在这些看起来很神秘的家伙,已经开始因为我们调查的深入而心慌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原本沉重的内心,倏地轻松了不少,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总是给人一种向阳的感觉,就仿佛这世上黑暗再多,可只要林枫在,就永远不会让人感到绝望。 他重新露出笑容,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画像,然后直接去邓家?”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我还要再见几个人。” “再见几个人?”孙伏伽一怔,好奇道:“谁?” 便见林枫眸光深邃的望向前方,缓缓道:“我要确定贼人究竟是如何将尸首不惊动任何人送进箱子里的……所以,我得见见昨夜守在门外的护卫,看看昨夜是否有什么没发现的异常。” ………… 仍是一间单独的牢房。 一個身体魁梧的西域护卫,被狱卒带了进来。 他神情充满警惕和紧张,在被狱卒带来的过程,不断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充满着防备之心,林枫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了然,看来这个西域护卫,对大唐衙门这些人,不是太信任。 很快,西域护卫被带到林枫面前。 林枫看着一脸防备之色的护卫,轻轻一笑,温声道:“不要紧张,带你过来,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而已,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我们不会为难你。” 听着林枫语气温和话,看着跟着他们商队走了一天的林枫,这个护卫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比起那些陌生的狱卒,林枫与他们毕竟还有一日的同行关系。 不过他看向林枫的神色,仍旧充满着怀疑和些许防备,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能看出护卫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但林枫不准备更进一步的解释,有时候似是而非的效果,会比清清楚楚更好。 “说说吧。” 林枫开门见山,直接道:“昨夜有多少人看守放置着货物的房间?昨夜子时之后,你们都在做什么?” 护卫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口了:“两个放置货物的房间挨着,每个房间外面一共有两人看守。” 加起来就是四人……两个房间挨着,距离极近,即便不是在同一个房外看守,效果也差不多,房间内若出现什么动静,一样会听到。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护卫,等待后面的话。 护卫继续道:“而昨夜子时之后,我们都在门外守着,并没有听到房间里传出任何动静。” “没有动静?”孙伏伽皱了下眉头。 如布利多所言,那两个箱子是被特殊复杂的锁给锁着的,没有钥匙想要开锁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将尸首放到箱子里,以及将箱子内未知神秘的货物运出,要做这些事,想不发出声音很难。 护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也是一脸茫然,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四人一直守在门外,就算有人去茅厕,也都是单独去的,至少会有三人一直守在门外,再加上夜晚寂静,但凡房间内有任何动静,我们都不可能不知道,可昨夜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出现过。” 听着护卫的话,孙伏伽脸上的不解之色越发浓重。 这段时间和林枫一起查案,孙伏伽也算经历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密室案件了,远一些的有皇宫闹鬼案,近一点的有东宫嫁衣丢失案,这些案子同属最神秘的密室类案件,形式各有不同,但终究是能让人找到贼人制造密室的方法。 可眼前这个密室,孙伏伽却怎么都想不通贼人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从房顶进入,没有机关暗道,窗户是封死的,门外有四个护卫同时看守,且不存在护卫全部离开的情况,而护卫在整个案发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凶手的行动……那凶手是怎么办到的?总不能真的是拥有穿墙术吧?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此刻眸光闪烁,似有所悟,完全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发懵状态。 孙伏伽一怔,刚要开口,便听林枫向护卫继续问道:“在你们昨夜看守货物时,是否有其他人出现过?” 护卫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在天黑之后,所有人都去休息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其他人出现过,一夜都没有任何动静……还真是完美的密室,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啊……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向护卫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去休息吧,若是接下来想到了昨夜有什么忽视的事,或者感觉奇怪的事,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可以告诉狱卒,狱卒会告诉我。” 护卫努力想了半天,然后道:“确实没有任何奇怪的事,不过林寺正放心,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林枫微微颔首,笑道:“去休息吧。” 很快,护卫就被狱卒带了出去。 孙伏伽见护卫离开,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道:“别着急,我们再问问其他三个护卫,看看他们怎么说。” 孙伏伽连连点头,道:“这一点赵斜阳做的不错,在发现尸首后,他就将昨夜看守房间的护卫分开关押了,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如果他们有人有问题,一定会有与其他人不同的答案。” 林枫点了点头,很快便让狱卒将其他护卫依次带来。 林枫对这些护卫也都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并且在询问后,又用其他的问题侧面验证他们的话,确保他们不是临时胡诌的。 而结果……四人的回答一模一样。 昨夜就是一个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的夜晚,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之人,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这一刻,赵十五都不由疑惑道:“真是活见鬼了啊,真凶该不会真的拥有什么特殊神奇的能力吧?” 林枫瞥了一眼赵十五,笑道:“你是想说穿墙术,还是遁地术?” 赵十五闻言,不由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讪笑道:“义父,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本事的人,可真凶究竟是如何做到不惊动外面四人进出房间的?而且他不仅仅是将尸首运进来,同时还要将货物运出去,两箱子货物运出去,恐怕非是一次就能行的吧?” 赵十五都想到了,林枫和孙伏伽自然也会想到。 林枫道:“十五说的有理,如果真凶只是一个人,从秦奋宅邸同时搬运两人来到客栈,就非易事,更别说还要将两箱子的货物运出去,那确实非一次能做到的……不过,如果真凶的数量是两人及以上,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孙伏伽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忙道:“子德,伱是说真凶可能不止一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们虽然检查过案发现场,但那里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当夜动手的人只有一个,所以现在不可轻易将真凶的数量局限于一人,以免造成主观臆断,影响接下来的探查。” 说到这里,林枫心中不由有些怀念起后世的科技来,如果是后世,只需要测一测案发现场和死者身上的指纹,就能知道究竟有几人动了手。 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这一切只能靠更多的线索来推理。 孙伏伽想了想,他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一个人动的手,他点了点头:“是该进一步确定……可要怎么确定?” 孙伏伽不由感到头疼,客栈这里虽然是发现尸首的地方,可到目前为止,根本一点直接的线索也没有,问的人越多,越觉得迷障越多。 林枫轻轻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神色比孙伏伽和赵十五轻松多了,他笑道:“此路不通,那就走其他路便好,我们现在的路,可远远不止这么几条。”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接着就见赵斜阳快步走了过来:“林寺正,画像已经出来了!” 听着赵斜阳的话,孙伏伽眼眸陡然一闪,他连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勾起嘴角,笑呵呵道:“孙郎中你看……最新的路这不就来了?” ………… 神山县县城北部区域,有着一座独占了两条街道的超大宅邸。 宅邸的墙壁是白色的,纵使临街,上面也没有任何的灰尘,可以看出,这座宅邸的人很看重自身形象,将宅邸打理的一丝不苟。 涂着朱漆,镶着金钉的大门此刻紧闭,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高大威猛,双眼锐利,獠牙显露,充满着极强的气势。 高大的门楣之上,悬挂着一个镶着金边的匾额,匾额上有着烫金的两个古篆大字——杜府! 杜家,神山县第一家族。 仅次于五姓七望的第二梯队的世家豪族。 “不愧是豪门望族的宅邸,哪怕是我这种第一次来到神山县的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杜府不是普通人家。” 林枫骑在马匹上,打量着眼前的豪门宅邸,笑呵呵说道。 赵斜阳讪笑不敢接茬,他就是个小小的县尉,可不是林枫这种五品的大官,哪敢议论豪门大族的是非。 “去叫门吧。” 林枫翻身下马,道:“抓紧时间。” 赵斜阳闻言,连忙麻溜的下了马,前去叫门。 林枫看着赵斜阳敲门,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了解杜家,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是要慢慢寒暄,拐弯抹角进入正题呢,还是直接开门见山?” 孙伏伽笑道:“杜家是大儒世家,历代都有大儒出现,这种家族还是有些迂腐的,比较看重规矩和循序渐进,你若直接询问,他们有可能会感到无礼。” “所以,我要拐弯抹角询问?” “不用。” 孙伏伽笑着说道:“你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就行……虽然大儒世家比较看重礼节,但也要看你见的人是谁,你接下来要见的人是杜家家主杜鸣,而杜鸣是急性子,以前我们参加诗会时,他就急得等不及其他人磨磨唧唧的寒暄,直接第一个上场品读自己的诗作。” “所以你对他,开门见山更合适,若你拐弯抹角,可能他都会受不了,直接让你有话直说。” “哦?”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眉毛一挑:“如此说来,杜家的家主还是个妙人?” 孙伏伽点着头:“确实比寻常的大儒世家好沟通,是个能交朋友的人,我还没有参加科举成为状元前,他就已经是杜家明确的下一任接班人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如其他世家人一样瞧不起寒门出身的我们,一样与我们喝酒吵架,正因此,我对他印象不差。” 林枫眯了眯眼睛,身为第二梯队的世家的接班人,却能与一群寒门子弟打成一片……这一点,的确难能可贵。 毕竟世家与寒门,天生就不是一个阶级的。 无论这位杜鸣是有意与寒门子弟打成一片,还是真的不在意门楣之见,都能证明此人不一般。 毕竟哪怕陈淼,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世家子,交友圈也没有涉及到普通寒门,最差也是夏浩瀚那个层级的。 他们真的是打心眼里就没把普通寒门当人。 所以,林枫对这位能和寒门子弟结交的杜家家主,还真的有些兴趣了。 这时,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探出了脑袋,发现是赵斜阳敲门后,他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而是以平等身份的语气道:“赵县尉,你这是?” 哪怕开门的人只是杜府的管家,赵斜阳也没有对管家的语气和态度有任何不满,他直接道:“大理寺林寺正与刑部孙郎中前来拜访,还望通传。” “大理寺正?刑部郎中?” 管家听到这两个称谓,视线下意识看向赵斜阳身后的林枫与孙伏伽,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从冷淡切换到了热情和恭敬,他连忙道:“原来是林寺正与孙郎中到访……两位快快请进,小人这就去禀报家主,家主并不知道贵客今日会来,否则一定出门迎接。” 林枫笑了笑:“是我们今日突然来访,叨扰了你们,非你们之过。” 管家忙将门完全打开,自己站在一旁,道:“两位贵客快请进。” 之前林枫他们突然到访其他宅邸,都需要管家向家主询问,可眼前的杜府,管家能直接邀请他们入内,而非是让贵客在门外等候……这一点就能看出杜家的待客之道,也能看出管家的地位比其他人家的管家地位更高。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管家将林枫与孙伏伽带到了正厅,吩咐婢女准备糕点茶水后,便迅速退出去找杜鸣。 坐在紫檀木精心雕刻的桌子旁,看着满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林枫心中暗暗点头,家具的品质,以及食物的不同,足以看出杜家比起临水县的陈家更高一个层次。 而陈家在临水县内,都能轻松掌控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想而知,比陈家层次更高的杜家,掌控的东西只会更多。 现在就看杜家对江鹤是什么态度,以及杜家在昨夜的案子里,是否扮演重要角色了……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外响起。 林枫下意识抬起头看去,便见一个身着华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进入了正厅。 他身材略瘦,五官端正,行走间虽未说话,却也有着一股藏不住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文化高深的读书人。 可他脚步很快,步子迈的很大,管家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追上,这也验证了孙伏伽的评价——急性子。 一个急性子的儒雅读书人。 杜家家主杜鸣,来了。 “见过林寺正,见过孙郎中,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贵客不要介怀。” 杜鸣踏入正厅后,便连忙拱起双手热情开口。 林枫与孙伏伽见状,也都起身回礼。 林枫笑道:“是我们突然叨扰,杜家主不要嫌弃我们才是。” 杜鸣连忙摇头:“怎会如此……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林寺正和孙郎中能来到寒舍,足以让寒舍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嫌弃。” 寒舍? 林枫眼皮跳了一下,这要算寒舍,这世上还有不寒的吗? 杜鸣视线看向孙伏伽,脸上笑意更深,道:“孙郎中,上次一别已有十年了吧?没想到此生我们还能再见面,只此一件事,今天我们就必须当浮一大白!” 孙伏伽对杜鸣明显感官不错,他笑着说道:“的确已有十年未见,杜家主还是往昔的模样,仿佛年龄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不行……已经开始出现华发了。” 杜鸣儒雅一笑:“孙郎中入朝为官,烦心事太多,不像我……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没那么多烦心事,自然看着年轻一些。” 听着杜鸣的话,林枫指尖轻轻触碰茶杯,一个豪族的家主,每天就是看书写字,这话听起来着实有趣。 杜鸣确实很有文化素养,虽然他已经在格外克制不掉书袋子,可仍是不时引经据典,听得林枫脑袋都有些发晕,幸亏他这里有大唐状元郎孙伏伽,这才在文化上不落下风。 林枫心中暗道,今天亏得带孙伏伽来了,要不自己没法也引经据典的接茬,可就丢大脸了,这还怎么问话? 他见两人寒暄的差不多,回想着孙伏伽的叮嘱,不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道:“杜家主,今日本官来此,乃是有事想请杜家主帮忙。” 杜鸣闻言,林枫明显见他松了一口气,这让他心中一动,还真如孙伏伽所言,这是快忍不住要直接询问自己来干嘛了吧。 “林寺正尽管说,我和孙郎中以前就是好友,今天与林寺正更是一见如故,只要林寺正开口,无论任何事,我一定帮!” 林枫见状,也不墨迹,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了江鹤的画像,递给杜鸣,双眼直视着杜鸣,将杜鸣的所有细节反应收归眼底,道:“杜家主请看这画像,不知杜家主是否认识画像里的人。”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匿名信书写者!浮出水面? 听着林枫的话,杜鸣接过了画像。 他好奇的打开画像,目光向上看去。 这一刻,林枫与孙伏伽双眼皆紧紧地盯着杜鸣,不放过杜鸣脸上任何微表情的变化,仿佛要将杜鸣内外看个通透一般。 而杜鸣则仿佛没有注意到林枫与孙伏伽的神情,视线看向画像的第一时间,眉头微不可查的微微蹙了一下,脸上难掩一抹意外讶然。 “林寺正……这个人,他怎么了吗?” 杜鸣下意识摩挲着画像,缓缓开口。 看着杜鸣的反应,林枫与孙伏伽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杜鸣绝对认识画像上的江鹤。 那抹意外,是无法遮掩的,而只有面对认识的人时,才会露出意外之色,否则面对陌生人,就应该是疑惑茫然,而非意外。 林枫正色道:“本官正在调查一个案子,经过调查,此人与案子很可能有一些关系,而正巧本官得知,有人在杜府见过他,这才来叨扰杜家主,想了解一下情况。” 杜鸣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孙伏伽忍不住看向过去的好友,道:“杜家主,不知你是否认得此人?” 杜鸣指尖轻轻捻动画像,沉默了片刻,旋即叹息一声,道:“也就是孙郎中你来了,也就是我与林寺正一见如故,否则换做其他人,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承认。” 听着杜鸣的话,林枫眸光陡然一闪,道:“不知杜家主的意思是?” 杜鸣看向林枫几人,缓缓道:“不瞒两位,此人乃是我杜家下面的一个掌柜,为我杜家的日常开支提供钱财支持……我们杜家家大业大,仆从主人加起来有数百之多,每天的开支都是一個很恐怖的数量,所以我们也需要想办法开源才行。”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掏心窝子向两人道:“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大家族,一向是不屑于和卑贱的商人为伍的,所以哪怕每个世家都会掌控一些人为其赚钱,但也不愿承认,毕竟这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今天也就是你们来了,我和你们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换做其他人,我肯定不会承认与他有关系。” 杜鸣这话,不可谓不真诚。 哪怕林枫在陈家,陈家主那么收买他,都没有直白的说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内幕,由此可以看出,杜鸣如孙伏伽所言一样,确实和普通世家家主不同。 只是……杜鸣的掏心窝子,是不是有些太真诚了。 他们与杜鸣刚见面没有多久,话都没有说出多少来,而且询问的只是杜鸣是否认识江鹤,结果杜鸣直接自己一口气将江鹤与杜家的关系,其中还包括不太体面的内幕都说了出来,这是不是真诚的有些过分了? 给林枫的感觉,就好像生怕自己不问这些,故意告诉自己一样。 林枫心思百转,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点着头,用理解的语气道:“我们都理解杜家主的难处,杜家主不必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们用正常的方法赚合法的钱财,这没有任何问题……而杜家主能告知我们这些,本官着实感动,杜家主当真是一个真诚之人。” 孙伏伽也连连点头。 杜鸣苦笑道:“我这也是怕他牵扯的案子,牵连我杜家,所以自然不该有所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我们能见一下他吗?” 杜鸣闻言,神色却有些异样,他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是我不愿配合林寺正,而是林寺正根本没法见他了。” “没法?”林枫眉毛一挑。 杜鸣点着头,神色有些叹息:“他死了。” “什么?死了?”孙伏伽惊呼一声。 林枫也是眸光一闪:“什么时候死的?” 杜鸣看着林枫,说道:“今天清晨。” “今天清晨?”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昨夜子时前后凶手行凶,然后运尸进入客栈,今晨衙门收到匿名举报信,去客栈搜查,结果发现了两具尸首,以及根据尸首的伤口确定杀人者就是韩墨。 之后自己又根据韩墨巧合的买到客栈,查到了江鹤身上……结果,正巧也就是在今天清晨,几乎是衙役搜查客栈的同一时间,江鹤也死了,这是不是巧的过分了? 连赵十五都不由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林枫端着茶杯,缓缓道:“杜家主,不知江鹤是怎么死的?” 杜鸣迎着林枫的目光,神情没有任何闪烁,他沉声道:“江鹤按照我的命令,这些年一直在外地经营一些生意,一个月前才返回神山县。” “回到神山县后,我便安排他住在府内的厢房,结果今天清晨,按照约定,他本该准时来听我安排一些任务,但我等了足足一刻钟,他也没有到来,江鹤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他从不会迟到,所以这让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便立即命人去他房间查看,结果就发现他已经吊死在房梁上,早已没了气息。” 吊死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杯壁上点动着,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他忽然道:“不知他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杜鸣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他留下的遗书,上面说他这些年偷偷私匿了不少钱财,他说对不起我,无颜苟活于世……” 林枫接过遗书,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遗书上只有两段字,大体内容与杜鸣说的一样。 只是这遗书上的字看起来有些潦草,就好像十分焦急,或者心态不稳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一般。 他想了想,将遗书递给了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对字迹有研究,你能不能推测出江鹤写下这封遗书时的状态?” 孙伏伽仔细看了一遍遗书,沉吟片刻,缓缓道:“见字如人,一个人写的字如何,与他的性格、经历有着极大的关系,这封遗书上的字迹很是潦草,并且还有两个字写错了,这说明写信之人在当时,心态应该已然出了很大的问题,早已不复冷静了。” “都写出遗书了,心态有问题也正常……” 林枫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看向杜鸣,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杜家主,能让我们看看江鹤的尸首吗?” 杜鸣闻言,当即起身道:“林寺正本就是为了江鹤而来,查看他的尸首再正常不过了。” 说着,他直接向外走去,就真的如同一个急性子一般:“林寺正这边请。”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便与赵斜阳等人跟了过去。 几人离开大厅,穿过一个极大的花园,走过两个楼阁,穿过一个长长的廊道,这才抵达了一个围了不少人的房间前。 不愧是豪族,面积就是大,若是第一次到来的人,估计都会迷路……林枫来到房前,就见杜鸣直接摆了摆手,遣退了围在门前的下人,很快眼前的房间便十分清净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林枫,拱手道:“江鹤的家人因为都在外地,暂时无法回来,所以我便命人先将他的尸首放在房间里,等他的家人返回后,再做处理。” 林枫点了点头,回礼道:“杜家主有心了,能成为杜家的仆从,我想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杜鸣笑了笑,道:“林寺正请。” 林枫直接迈步进入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尸首。 江鹤有着近五十岁的年龄,身体发福,头发已经开始变白。 此时他没有穿外套,而是穿的睡觉用的白色里衣,此刻双眼瞪大,舌头前伸,脸色狰狞而扭曲,模样十分吓人。 不过在场的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江鹤的惨状根本吓不到一个人。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房梁,便见房梁上仍旧悬挂着一个白绫,白绫空空荡荡,被风一吹,微微晃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一般。 林枫又低头看向地面,在江鹤的尸首旁,有一个翻倒的木凳,木凳正好就在白绫下方……他想了想,向杜鸣问道:“杜家主,伱们进入房间时,房间是反锁的吗?木凳就正好在这里?” 杜鸣点着头:“没错,门就是反锁的,还是护院费了很大的劲才撞开的,林寺正请看……” 他让开了门扉的位置,指着已经破损的门闩,道:“为了打开门,护院们将门闩都撞碎了。” 林枫检查了一下门闩,又看了看门外的磨损与碰撞痕迹,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从外面破门撞开的痕迹。” “而那木凳……”杜鸣看向林枫,道:“木凳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只顾着江鹤的尸首,一直也没管它。” 林枫微微颔首,他来到江鹤的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江鹤脖子上的伤痕。 孙伏伽凑过来询问道:“如何?” 林枫指尖触摸伤痕,缓缓道:“伤痕向后向上延伸,且创面光滑,确实符合用白绫上吊的伤痕。” 说着,他给孙伏伽抬了抬下巴,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一把扯开死者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体,旋即摇头:“没有伤痕,一切正常。”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缓缓起身,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此刻正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砚台里面仍旧有墨汁,毛笔被随意的扔在一旁,笔尖上的墨迹滑落到桌子上,将桌子染得漆黑。 孙伏伽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检查了一下,旋即向林枫点头:“这张纸和遗书的纸张一模一样。”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大脑迅速转动,房间里的一切,都显示着江鹤的确是写下遗书,然后自尽的。 可是……真的就这么巧吗? 恰巧自己因为韩墨查到了他,他就提前自尽了? 而且他说是因为愧对杜鸣才自尽的,他都回来足足一个月了,若说愧疚应该早就愧疚了,为何会选择这一刻才自尽? 他忽然看向杜鸣,道:“杜家主,不知江鹤这几天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 杜鸣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的很正常,所以他这突然自尽,我也十分的意外。” 没有任何异常……那就不是突然受到了刺激…… 这样一来,他的突然因愧疚而死,就有些奇怪了啊…… 孙伏伽明显也觉得这太巧了,他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觉得江鹤真的是自尽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点,虽然我仍对其怀疑,可线索就是如此,这场自尽的线索太完美了,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伏伽也点头,感慨道:“是啊,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我就是觉得巧的过头了。” 林枫沉吟片刻,他看向杜鸣,道:“杜家主,我听说贞观二年时,江鹤卖了一间客栈,这件事你知道吗?” 杜鸣点着头,道:“当然知道,那原本就是我杜家的客栈,还是我授意他卖的。” 林枫眯了下眼睛:“不知杜家主为何要卖掉那间客栈?” 杜鸣迎着林枫打量的视线,坦然道:“不瞒林寺正,当时我杜家正好面临一些钱财上的难题,急需一笔钱财,而我杜家在神山县的生意多数都是不可替代的,只有这间客栈利润不是太好,所以我便让其卖了客栈,换些钱财救急。” “原来是救急……”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不知杜家主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是谁?” 杜鸣摇了摇头:“这种小事江鹤自己就能处理好,我没有询问的太仔细,只知道是一个外地来的汉子。” 林枫眸光微闪,双眼直视着杜鸣:“也就是说,杜家主完全不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正是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江洋大盗韩墨?” “什么?” 杜鸣愣了一下,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有些失态:“江洋大盗韩墨?这……真的吗?” 林枫将杜鸣的所有反应都收归眼底,只见杜鸣神态自然,毫无躲闪,面对自己的直视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 他抿了抿嘴,旋即点头:“没错,我们正是因为查到了韩墨,这才来找江鹤,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就是韩墨。” “原来是这样……”杜鸣恍然点头,然后看向地面上的尸首,叹道:“只可惜,江鹤已经死了……如果林寺正能再早来几个时辰,也许就能问到他了。” “是啊,可惜他已经死了……与我的到来,只差几个时辰而已。”林枫意味深长的点头附和。 杜鸣一脸真诚的看着林枫,满脸温和与热情。 林枫想了想,旋即拱手道:“既然江鹤已死,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杜家主了。” 杜鸣闻言,连忙道:“我还想宴请林寺正与孙郎中……” 林枫摇了摇头:“公务重要,待此案结束,若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杜家主的。” 杜鸣见状,这才点头道:“公事重要,那我就不耽搁林寺正和孙郎中的时间了,案子结束后,两位务必再来杜府,我一定好好招待两位。” 林枫满含深意的点头:“一定会再来的。” 很快,几人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杜府。 随着府邸的门被关闭,孙伏伽直接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道:“江鹤的自尽的确毫无任何破绽可言,我断定他应该就是写了遗书然后自尽的。” “不过,他的自尽,我并不觉得正常。” 孙伏伽忙道:“怎么说?” 林枫转过头,看着高大门楣的杜府宅院,平静道:“以陈家的势力,可以清楚的知晓四象组织在临水县所做的一切,而韩墨比起四象组织来,远没有四象组织谨慎隐秘。” “所以,我不相信势力更大的杜鸣会对韩墨的身份全然不知,更别说这个韩墨购买的还是他杜家的客栈!他说不知道韩墨的身份,反而暴露了他的问题。” 孙伏伽心中一惊,脸色不由一变:“难道秦奋与张横,是杜家杀的?” 孙伏伽对杜鸣还留有过去的情谊,着实不愿相信杜鸣会做出这些事。 毕竟这足以证明,杜鸣是想将他们困住,然后引四象组织来追杀他们……换句话说,是想让他们死的。 他难得有一个世家友人,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些。 可他更相信林枫的判断。 林枫见孙伏伽骤变的脸色,明白孙伏伽的想法,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孙郎中别着急……要知道,知晓韩墨身份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凶手啊。” 孙伏伽一怔,旋即猛的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林枫看着展露獠牙的石狮子,意味深长道:“写下匿名信的人,可是也指名道姓说出了韩墨的身份的,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难道……”孙伏伽定定的看着林枫:“你是说,那个躲在案发现场冷眼旁观了整场杀戮,并且写下匿名信将官府引来的人……就是,他杜鸣!?”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推理!出乎预料的双面间谍! 孙伏伽语气难掩愕然与意外,赵十五听到后,也是不由瞪大眼睛,脸上充满着同样惊讶的神情,毕竟他们是为江鹤而来,而江鹤是最可能知晓真凶陷害韩墨身份的知情人,所以他们一开始,都是打着杜家可能是真凶的想法前来的。 可现在,听义父的意思,却是说杜家不是真凶一方,反而是写下匿名信引来衙门的一方。 为何义父会有这样的判断? 赵十五满是疑惑的看向林枫,孙伏伽也紧紧地盯着林枫,等待林枫的答案。 林枫没有卖关子,他抬起手触碰冰冷的石狮子的锋锐獠牙,缓缓道:“这些世家大族最喜欢的事,就是随手埋下一枚暗子,在用不到的时候,这枚暗子就和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大族的暗子,甚至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是其他人埋下的暗子。” “可一旦使用这枚暗子,无论这枚暗子是否愿意,都会成为世家大族棋盘上的棋子,生与死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韩墨,应该就是杜家在贞观二年时,随手埋下的一枚暗子。”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孙伏伽,道:“韩墨身为朝廷通缉的要犯,一旦身份曝光,等待他的将是必死的结果,所以,杜家知晓他的真正身份,而他还是一个心狠手辣武艺高强之辈,对杜家而言他就有了利用的价值……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身份就已然不对等,一旦杜家以其身份为要挟,以杜家的势力,韩墨根本没得选。” “所以,当杜家有什么完全不能见光的事需要去做时,韩墨这枚杜家随手埋下的暗子,就是最好的一个执行者……哪怕最后被发现,杜家直接将韩墨推出去,以韩墨过往的罪行,就如这次秦奋张横被杀一样,普通人也根本不会去怀疑什么。” 孙伏伽沉吟着点了点头,他这些年没少与世家大族打过交道,深知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大族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鲜血与黑暗。 所以,哪怕他对杜鸣有着一些情感,可他也认为这是杜家能做出来的事。 个人的個性,在整个家族的意志面前,有时并不能改变什么,更别说杜鸣是否仍是昔年那个急躁率性的杜鸣,也仍未可知。 赵十五这时却是挠了挠脑袋,整个人有些发懵:“义父,如你这样说,杜家不就更像是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了嘛?” 林枫笑了笑,道:“正常来说,如果江鹤不死,或者江鹤死的更早一些,我绝对会怀疑对韩墨的陷害,就是杜家所为,可江鹤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清晨时才死,这让我意识到,韩墨被陷害这件事,应该也出乎了杜家的意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为何这样说?” 赵十五也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回过头,重新看向门楣紧闭的杜府,缓缓道:“对杜家而言,江鹤是唯一与韩墨接触的人,如果他们打定主意要利用韩墨这枚暗子,并且怕有人顺着韩墨找到江鹤,继而找到他们杜家……” 说着,林枫视线看向一旁露出沉思之色的孙伏伽,音调低了几分,道:“孙郎中,你了解世家大族,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来彻底断绝被人发现堂堂世家大族竟与江洋大盗有着联系?” 孙伏伽心底一沉,这种事根本不用去深思,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官场,这种事都太常见了。 他沉声道:“杀了江鹤灭口,没有了江鹤这个中间人,那就彻底断了杜家与韩墨之间的联系,而杜家知晓韩墨的身份,想要利用时,随时可以利用,可韩墨不知道江鹤的背后是杜家,哪怕以后被杜家利用,只要杜家利用韩墨时足够隐秘,韩墨就根本不会知道谁利用了他。”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杀江鹤灭口,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虽然杜鸣对江鹤夸赞有加,可说实话,一个赚钱的商人罢了,以杜家的声望地位,根本不会缺少这样的仆从。” 孙伏伽认同点头。 林枫继续道:“所以,如果杜家想要彻底断了韩墨与杜家的联系,避免有朝一日利用韩墨时,被人发现背后是杜家在掌控,那就必须杀了江鹤灭口……而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绝对不能在已经利用了韩墨后,再去杀掉江鹤。” “如果这样做,简直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杜家有问题一样。” “而江鹤是贞观二年将客栈卖给韩墨的,之后江鹤就被杜家调到了外地,杜家有足足四年时间灭口江鹤……这么长的时间,对杜家来说,足以制造任何意外让江鹤去死了,可是,杜家并未这样做!” 孙伏伽眉头紧皱,他不由踱了几步,眼中闪过诸多思绪后,说道:“看来杜家压根就没想过鸟尽弓藏,他们并不担心利用韩墨后,会被人通过江鹤查到杜家。” 林枫笑着点头:“有这种可能……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鹤对杜家而言,还有大用,其价值要高于韩墨,因此杜家在斟酌过后,选择留下了他的性命。”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重重点头:“你的推断更可能。” 在这些大家族眼中,仆从的命从来不被他们看重,普通人在他们看来,都是明码标价的,所以一个人是死是活,有时看的还真的是他们的价格,而非什么感情。 “可是,问题来了……”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视线与孙伏伽双眼相对,沉声道:“在韩墨被凶手陷害后的不久,江鹤还是死了!” “而如我刚刚所说,正常情况下,杜家是绝对不会选择韩墨刚被利用后,就忙杀了江鹤灭口的……就如我们现在一样,哪怕江鹤的自尽看起来再完美,再无懈可击,我们也都不会相信江鹤真的是因愧疚而自尽,而会怀疑是杜家为了隐瞒而对江鹤灭口。” “所以,杜家明知道在此时此刻让江鹤去死,会引起我们的怀疑,为何还要这样做?”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 这确实是他最想不通的。 而且江鹤的自尽,也不是那般完美。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如果因为愧疚而自尽,那绝对会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可杜鸣却说江鹤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 且江鹤已经回到杜家一个月了,如果真的愧疚,也肯定是刚回来那段时间,最受煎熬,就算自尽也该在前面,而不会是一个月后。 就算他这一个月一直受到煎熬,一直下不了决心自尽,因此拖了这么久,可现在选择自尽,也必然是发生了新的事情,有了新的契机和刺激,才让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可杜鸣却说一样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因此种种,江鹤自尽的动机和时间的选择,其实是存在很大问题的,更别说杜鸣隐瞒知晓韩墨身份的事,也彻底让孙伏伽对其失去了信任。 故此,孙伏伽也确定,江鹤的死,一定是杜鸣授意的,很有可能就是杜鸣将其逼死,让其自尽的,因此才会有那般失去冷静还带着错别字的遗书,以及完美的自尽现场。 可正如林枫所言,这个时候让江鹤去死,是最不合适的时机,以杜鸣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那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想不通……孙伏伽沉思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异常缘由所在。 他不由道:“子德,你觉得杜鸣为何会这样做?” 林枫迎着孙伏伽不解的视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如果我说……杜鸣是因为愤怒而动了杀心呢,孙郎中是否赞同?” “愤怒?” 孙伏伽一愣。 “怎么会愤怒,江鹤能做出什么让他愤怒的事……” 话音还未落,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的一顿,继而忙看向林枫,失声道:“子德,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江鹤,他,他背叛了杜鸣?” “什么?江鹤背叛了杜鸣?”赵十五一惊。 林枫最后看了眼高大门楣富丽堂皇的杜府,直接翻身上马,道:“走吧,边走边说。”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也翻身上马,跟在林枫身后。 林枫继续道:“我问过韩墨,韩墨对自己隐藏身份事表现出了绝对的自信,他这些年一直在刀口舔血,一直在躲避着官差的追捕,对反侦察之事定然十分擅长。” “因此他自信自己隐藏的很好,不会被人发现,应该不是在吹牛,更别说杜家要将韩墨做成自己的暗子,也要避免韩墨被人发现,所以,杜家应该也会在暗中保护韩墨的身份不暴露,在这种情况下,若说有谁能知晓他的身份,也就只有一开始设局引他购买客栈的江鹤与杜鸣了。” “可现在,就在昨夜,有贼人杀了秦奋与张横这两个衙役,还直接送到了韩墨的客栈,且使用韩墨相同的武器,嫁祸给了韩墨……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说明真凶也十分清楚韩墨的隐藏身份。” 林枫点了点头:“可刚刚我说过,在杜家也出手为韩墨身份保密后,能够知晓韩墨身份的就只有江鹤与杜鸣……故此,昨夜真凶的行凶,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杜鸣授意,可如果是杜鸣所为,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害江鹤,所以可以排除。” “那么如果不是杜鸣授意,杜鸣在发现真凶陷害韩墨后,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有人泄露了韩墨的身份,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只有他与江鹤,不是他泄露的,你们说,还能有谁?” 正所谓理越辨越明。 随着林枫用逻辑和目前掌握的些许线索,进行一步一步符合逻辑的推理后,饶是赵十五,都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他忍不住道:“还用说,肯定是江鹤了!” 赵十五都想到了,孙伏伽自然更不用说。 他皱眉道:“难道是江鹤不小心将韩墨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导致韩墨的真实身份被真凶知晓?” “为什么说是不小心泄露出去呢?”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却是意味深长道:“孙郎中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江鹤背叛了杜鸣呢?或者换句话说,万一江鹤一直效力的主子,就不是杜鸣呢?” “什么!?不是杜鸣?”赵十五直接懵在原地。 孙伏伽更是脸色一变再变,他神情剧烈闪烁,道:“韩墨的事在杜家应该是绝密,江鹤为杜家效力这么多年,不会犯下泄露如此重要秘密的错误……所以,他会让真凶知道韩墨的真实身份,恐怕真的是故意告诉的。”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前方热闹的街道,缓缓道:“如果真的是被人算计,或者不小心将消息泄露出去,杜鸣一样会生气,但再生气,也不会选择这个关口让江鹤去死。” “毕竟这样做,就算杜家没屎,屁股上也沾了屎了。” “可是,杜鸣明知这样做的后果,却还是这样做了,那就只能证明一点……” 他看向孙伏伽,沉声道:“他确定江鹤不是不小心被人算计了,不是不小心将消息泄露出去了,而是直接背叛了他,甚至从未忠诚于他,换句话说,江鹤是一个双面内奸,既为杜家做事,也为其他人做事,但他真正忠诚的却是其他人。” “而他杜鸣,从头到尾都被江鹤给骗了,就仿佛一个滑稽的猴子一样被戏耍了。” “这种情况下,身为一个豪门大族的家主,身为一个饱学的大儒,身为一个急性子的没吃过亏的人,孙郎中觉得他在暴怒之下,做出不合时宜的决定来,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孙伏伽犹豫迟疑了起来。 “更别说……” 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更别说江鹤效忠的是其他人,一旦被我们查到江鹤,对江鹤进行审问时,恐怕江鹤会更彻底的背叛杜家,将杜家的秘密都说出来,这种情况下……” 林枫声音低沉,带着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道:“孙郎中觉得,杜鸣除了送他去死,还有别的选择吗?” 孙伏伽瞳孔剧烈收缩跳动。 额头青筋直接盘旋而起,他抿着嘴,皱眉沉思了片刻后,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重重点头:“不会有其他可能,就如子德你所说,江鹤确实背叛了杜鸣,而由此也能知道杜鸣绝不是真凶,所以唯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也就只剩下匿名举报信的书写者了。” “看来,匿名信真的是他所写的,是他将衙役引到了客栈。” 林枫的分析十分细致,且各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再有江鹤最不合理的死做依据,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孙伏伽都完全赞同林枫的推断,赵十五和赵斜阳更别说了。 而相比起赵十五,赵斜阳此时更是震撼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赵十五毕竟经常见林枫推理,可赵斜阳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他见林枫只是凭借江鹤今晨的死这么一件事,就无比丝滑的,直接推测出了江鹤的背叛,以及杜鸣的真实角色,且各个细节无懈可击,整个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传言说林枫擅长以小窥大,可他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以小窥大的方式,也就是线索还是太少,否则他觉得案子都不用再继续查了,恐怕林枫就已经能推理出真相了。 “厉害,真的太厉害了。”赵斜阳心底止不住的感慨赞叹。 “义父。”这时,赵十五看向林枫,道:“杜鸣是匿名信书写者,而在案发现场,我也发现了第三方存在的痕迹,这是否证明杜鸣其实是知道真凶的身份的?既如此,我们根本不用继续查了,直接向杜鸣询问不就好了?” 听到赵十五的话,赵斜阳也连忙看向林枫。 可林枫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杜鸣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赵十五一愣。 林枫缓缓道:“如我刚刚所说,杜鸣为江鹤的背叛感到十分愤怒,那他也必然会为江鹤背后的真正主子更加仇视,这种情况下,若他知道真凶是谁,绝对直接会在举报信里提及。” “只要在举报信里有所提及,官府肯定就会注意,到时候无论能否查出什么来,都会给真凶造成不小的麻烦。” “可是,他没有提及任何相关的信息,这只能证明他的人看到了案发经过,但并不知晓凶手的身份,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先将张横和秦奋的尸首暴露了,引起衙门调查,让衙门知道有人被杀的事。”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赵斜阳语气颇为惋惜:“太可惜了,如果杜家主知道真凶的身份就好了……不过杜家主也算歪打正着,他绝对没想到林寺正伱们正好就在西域商队里,正好让林寺正你们接手了这个案子,否则的话,想要查出这个案子的真相,恐怕遥遥无期。” 歪打正着? 林枫听着赵斜阳的话,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 真的是歪打正着吗? 还是说,就想借着自己的手,找到算计了他杜鸣的江鹤背后的真正主子? 亦或者说,还有别的想法? 这时,孙伏伽看了一眼他们前行的路,他不由有些疑惑,道:“子德,我们这好像不是去衙门的路吧?”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林枫带的路,和去衙门的路正好相反。 林枫笑了笑,点头道:“的确不是去衙门的路。” “那是去?”孙伏伽好奇问道。 便见林枫露出一抹神秘笑意:“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与秦奋和张横都有过接触,且可能不经意间打探出他们身份的人,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四象来信,一臂之力! 听着林枫的话,周围所有人表情都瞬间有了变化。 惊愕,意外,激动,惊喜,所有人的视线,皆在这一刻齐刷刷落在了林枫身上。 这一刻,饶是孙伏伽,都忍不住开口询问:“子德,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脸上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笑意,道:“一个很出乎你们意料的人。” “出乎我们意料的人?”赵斜阳愣了一下。 他脑海里回想着神山县认识的所有人,又想了想和秦奋张横相识的同僚们,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谁会让他觉得出乎意料。 毕竟现在连堂堂杜家都登场了,就算下一刻,林枫告诉他县令是真凶,他也不会无法接受。 所以他还真的想不到,有谁会让他觉得意外。 正当他想开口进一步询问,却见林枫忽然发出了“吁”的一声。 林枫所骑的马匹停了下来,同时林枫的声音,也慢悠悠响起:“我们到了。” “到了?” 赵斜阳下意识跟着拉紧缰绳,同时转过头,随着林枫的视线看去。 而当他看到他们所处的位置后,整个人双眼陡然瞪大,脸上满是发懵的神情,充满着意外。 “这……这……怎么会是这?” 孙伏伽等人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建筑后,脸上的神色,与赵斜阳差不多,也都是意外和愕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个叫什么妙春院的地方,应该是青楼吧?” 赵斜阳神色复杂道:“就是青楼,这还是我们神山县县城唯一的一座青楼,而很汗颜……” 他脸色难得露出些许窘迫,道:“昨夜我就是在此处过夜的。” 赵十五闻言,不由道:“还真是青楼!义父,你带我们来青楼干什么?难道那個与秦奋和张横都相熟的人,还在青楼耍?可这都快中午了,青楼也该休息了吧?他这是将青楼当客栈了啊,还留在青楼?” 听着赵十五的话,众人视线也都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同样的疑惑。 而且他们一直都跟着林枫在调查,林枫调查了哪些东西,得到了什么线索,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派人查过青楼,所以林枫怎么就知道秦奋与张横相熟的人还在青楼呢?这一点,他们更加的疑惑与不解。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话,迎着众人疑惑的神情,轻轻一笑,刚要开口,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接着就见一个衙役直接来到众人面前,他向林枫一拜,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簿,连忙道:“林寺正,有人收买了一个孩子,将这本书簿送到了客栈。” “书簿?” 林枫眉毛一挑,双眼盯着衙役手中的书簿,神情闪烁。 赵斜阳则是一脸茫然:“书簿?还是收买一个孩子做的,谁这么神神秘秘?这书簿的内容是什么?” 衙役忙道:“那个孩子指名道姓说要交给林寺正,所以小的也不敢乱看,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指名道姓要给林寺正?”赵斜阳更茫然了。 可这一刻,孙伏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眸光陡然一闪,他连忙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难道是他们!?” 他们? 谁? 赵斜阳眼看着孙伏伽和林枫打哑谜,着急的抓耳挠腮。 赵十五更是挠着脑袋,不明白孙伏伽的意思。 可林枫却与孙伏伽对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他终于笑了起来:“除了他们,也没人会如此神神秘秘的了。” 一边说着,林枫接过了衙役手中的书簿。 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林枫随手翻开了书簿。 他视线看向书簿,当他看清楚书簿里的内容后,嘴角直接上扬了几分:“如此短的时间内,查了这么多内容,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他迅速的翻看着书簿里的内容,一页一页的翻动,过了能有半刻钟的时间,林枫翻完了全部的书簿。 “怎么样?”孙伏伽连忙问道。 林枫笑了笑,忍不住感慨道:“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还真是真理啊,哪怕他们和我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在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会竭尽全力的来帮我。” 赵斜阳眨着眼睛,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和家里那头只知道吃的蠢猪一样,眼神肯定格外的清澈……特么他们说什么啊?什么永远的利益?什么你死我活的关系?总觉得林枫他们在瞒着自己一件天大的事,自己该不会一不小心踏进了什么大人物的斗争中了吧? 小小县尉内心瑟瑟发抖中…… 孙伏伽则完全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还真是四象组织送来的情报! 之前林枫没有让赵斜阳秘密调查秦奋与张横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四象组织知道他想要什么情报,然后利用四象组织为他查找这些。 当时林枫就说,四象组织无论愿意与否,都会为他做事。 现在结果已经证明,林枫判断的没错,四象组织真的为林枫做了这些。 他忙道:“他们提供的情报,是你需要的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着手中的书簿,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青楼,笑了笑,语气有些嫌弃道:“说实话,他们的效率让我有些不满意,我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调查出如此多的新线索了,且自己都已经找到这里了,他们才将情报给我……当然,如果没有这本书簿,我只有六成的把握确定我们要找的人是谁,而现在有了这本书簿,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可他们在同样的时间内,只能给我多出两成的把握,这效率确实是不高,看来这次他们的领头者,还是差点意思。” ………… 四象组织临时藏匿地。 凉亭内。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压下了要打喷嚏的冲动,他放下水杯,看向眼前石桌上的棋盘,指尖从棋盒内取出一枚黑子,手指轻轻摩挲晶莹微凉的棋子,缓缓道:“情报已经给林枫送去了吧?” 身后的属下连忙点头:“已经送去了,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林枫手中了。” 奎宿微微颔首:“如此看来,刚刚就应该是他在念叨我了……或者说,他在念叨是谁如此大发善心,给他收集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属下哈哈一笑:“林枫肯定对收到的情报充满着意外,毕竟他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帮他,估摸着他现在应该一边对如此重要的情报感到高兴,一边疑惑不解,不知道是谁对他如此好,还帮他做了这么重要的事。” 奎宿啪的一下,将棋子放入棋盘之上。 看着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棋局,他淡淡一笑:“他的确比普通人聪明一些,的确是个查案天才,所以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之前,我们怎么也得将他的价值压榨到最后一滴,才不枉他白活一世。” 属下连忙道:“还是星君心善,哪怕是敌人,也不愿浪费其才华。” 奎宿呵呵一笑,他又从棋盒内取出一枚白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缓缓道:“我们的人如何了?” “已经开始陆续返回了,这些去长安的路都不算间隔太远,今晚子时前后,差不多都能抵达。” 奎宿幽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漠然,他捏着棋子,淡淡道:“棋盘落子,有的时候不是想落哪就落哪的,棋局到这一刻,白子所有的活路已经殆尽了,而能落子之地,不过我故意给他留下的这么几个位置罢了。” 啪! 一边说着,白子一边被他落入棋盘之上。 “只是……” 奎宿语气毫无任何感情道:“这种落子,不过最后无力的挣扎罢了,结局,已然注定。” ………… 青楼门前。 林枫直接翻身下马,带着孙伏伽等人进入了青楼。 刚进入青楼,就有一个上了年纪,可身材十分丰腴的女子迎了过来,她一边扭动丰腴的臀部,一边手上摆着手绢,搔首弄姿道:“赵县尉,这大中午的您怎么就来了?是昨晚春香姑娘没伺候好你吗?只是现在春香姑娘正在休息,想让春香陪伴,还需等天黑才行呢。” 赵斜阳听着老鸨的话,脸都白了。 若是平常自己来嫖的时候,老鸨这样说,他还可能吃老鸨点豆腐沾点便宜,笑着说一句“妹妹不在不要紧,我牙口很好,老母鸡也不会觉得塞牙”,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堂堂五品的刑部郎中和大理寺正前来办案,你还在他们面前说我夜宿青楼的事,这在上官眼中,我特么成什么酒囊饭袋了? 他连忙一个冷眼逼停老鸨的话,声音清冷道:“少废话,本官来此是查案的,不是来消遣的,再说本官不过就是昨夜和兄弟们应酬,不小心在伱这里留宿罢了,别说的好像本官天天在这里留宿一样。” 赵斜阳只能靠这些话来极力挽尊了。 而老鸨能成为老鸨,就在于眼力惊人,心思灵敏,此时见赵斜阳如此正经的与自己拉开距离,故意说出洁身自好的话来,一瞬间就让老鸨意识到与赵斜阳同行的几人身份不一般。 她视线先后扫过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林枫等人的身份,但她知道,这些人能让赵斜阳表现如此异常,恐怕也是朝廷大官。 “是是是,赵县尉平常不怎么来的,只是偶然应酬才会来此。” 老鸨连忙点头,配合着赵斜阳的演出,然后小心翼翼看向几人,道:“不过赵县尉说是来查案的……不知什么案子,和我们妙春院有关?” 赵斜阳见老鸨终于没有拆自己的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不知你要找的人是?” 林枫这时才说出自己的目标,他笑着看向赵斜阳,意味深长道:“赵县尉知道的。” “我知道?”赵斜阳一愣。 林枫点着头,道:“没错,你知道,毕竟还是你告诉我的。” “什么?我告诉的?” 赵斜阳更懵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与林枫见面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说的每一个人,可他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和林枫说过什么藏在青楼里的人啊? 林枫见赵斜阳一脸的茫然,就知道赵斜阳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赵县尉还记得在向我介绍秦奋与张横的关系时,你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你说……” 林枫迎着赵斜阳不解的视线,说道:“你说秦奋与张横关系不好,只要见面就不会给彼此好脸色,甚至在青楼里,还会为了姑娘而大打出手,因此他们关系不佳的事,不止是你们衙门的人知道,百姓们很多也都有所耳闻,毕竟在青楼里为了个女子大打出手,这可是连普通人都轻易不会做的丢脸之事。” 赵斜阳下意识点着头:“确实如此。” 林枫笑道:“那也就是说,他们都会来这座青楼消遣,并且以秦奋和张横的矛盾,他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那么只要是对方看上的女子,另一方肯定也会去抢,是吧?” 赵斜阳仍是继续点头:“没错,明明妙春院里漂亮姑娘那么多,可他们偏偏就去抢翠云姑娘,只要这个人今天睡到了翠云姑娘,那个人明天必须也得睡一次翠云姑娘,否则就好像是低了一头一样,我当时还劝他们,姑娘那么多,别做这么幼稚的事,可他们对彼此的仇视太严重了,根本不听我的劝。”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结论不就来了?” 赵斜阳愣了一下,可忽然间,他福由心至,看着林枫的笑容,回想起林枫对他的引导,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忙道:“所以……翠云姑娘,她就是那个既能和秦奋接触,也能和张横接触,且根本不会被我们注意的人?” “还不止如此……”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以孙伏伽和林枫的默契,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能够与秦奋张横接触,还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是,既要与他们接触,还要有机会得知他们的真正身份。 而秦奋和张横,在面对同僚或者其他人时,绝对十分警惕,他们刻意伪装彼此仇视的样子,就是不希望两人的身份和关系被外人发现。 所以,林枫要找的这个人,必须要让两人卸掉警惕之心,或者打心眼里轻视才行。 而青楼女子的身份,完美的符合这一点。 第一,男人来青楼都是玩的,根本没几个人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在意,所以他们打心眼里,肯定是瞧不起青楼女子的。 第二,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在青楼想不喝酒都不可能,饮酒过多,再有美色诱惑,有些话,即便平常牙关咬的再紧,也有可能会说出。 而青楼女子最会劝酒,最后勾人,只要灌足够多的酒,让他们喝断片了,第二天再无辜的说什么都不知道,被折腾的都要散架了,早就晕了,秦奋和张横自然也不会怀疑。 再加上两人刻意制造彼此仇视对立的身份,除了同僚外,必会竭力避免与相同的人结交,以免被人发现异常,所以能够与他们都熟悉的人,除了他们在四象组织的同伙外,也就同僚和这个青楼女子了。 而四象组织的同伙不可能是凶手…… 故此,相比起与他们都熟悉的同僚,这个被他们当成工具利用的青楼女子,确实可能性最高,甚至就是唯一的选项。 “我怎么之前就没想过青楼女子呢……” 孙伏伽心底不由叹息一声,明明他也是和林枫一起听到赵斜阳的吐槽的,可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这句话,使得若非林枫没有错过关键之处,他们可能真的要完全指望四象组织的帮助了。 可四象组织能否帮助,有多大帮助,都是未知的,将机会交给敌人,是最危险的事。 幸亏林枫稳定发挥,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孙伏伽心中感慨,赵斜阳更是再度为之震动。 林枫竟然只凭自己不久前的随口一句话,就发现了真相,可那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智慧的参差。 赵斜阳长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他不敢耽搁时间,得到了林枫的答复,便直接看向老鸨,道:“翠云呢?把她带过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青楼骨干!来硬的! 老鸨见赵斜阳指名道姓说要找翠云,而且语气颇为不善,她心中不由一惊,出于掌握官府心思,提前将一切了解周全,好做出最合适的应对之策,忙向和自己有些鱼水交情的县尉打探道:“赵县尉,不知翠云是犯了什么事吗?” 有林枫和孙伏伽在一旁盯着,赵斜阳哪敢乱说话。 更别说,他现在也完全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卷入了大人物之间怎样的漩涡之中。 他冷冷看了老鸨一眼,道:“废话少说,官府查案,休要耽搁时间,还不快去将翠云唤来!” 虽然赵斜阳没有透露任何具体的内容,可这语气和态度,已然让老鸨意识到翠云的事不轻,至少不是自己用点关系和卖笑就能解决的。 思于此,老鸨心中已有明悟,她没有去做无用功,直接了断道:“好好好,奴这就让人唤翠云过来。”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老鸨的话。 众人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带路,我们直接去找翠云。” 若让人将翠云叫来,在走路的这段时间,足以让一个聪明人思考出一套完整的应对之法。 而只有自己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才可能看到翠云真正的第一时间的下意识反应,而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应对之策。 当然……前提是真的如自己所料,翠云有问题。 老鸨没想到林枫竟然要亲自去找翠云,一时不由有些犹豫,林枫见到老鸨的犹豫,缓缓道:“怎么?难道翠云的房间我们去不得?还是说在她的房间里,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在?” 老鸨连忙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翠云的房间还没有打扫,现在可能有些乱,怕让诸位官爷觉得不适。” 扫黄现场的不适吗? 林枫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算什么……他双手直接负于身后,懒得废话:“带路。” 赵斜阳见林枫这样说,哪还会犹豫,直接摆手催促:“还不快带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鸨见状,心下彻底确定,眼前这些人的主心骨,就是这个穿道袍的奇怪男子。 她不敢耽搁,连忙在一旁引着众人,道:“诸位请上楼。” 说着,众人便纷纷迈步登上步梯,向二楼走去。 这个青楼足有三层楼,虽和长安的青楼没法比,可也称得上是装修的高端大气了,浓重的胭脂味弥漫在空气中,与赵斜阳身上的劣质胭脂味一模一样,林枫一边走,心中一边暗道:“怪不得赵斜阳住一晚衣服上的胭脂味这么重,这是住了一群胭脂精吧。” 几人登上了三楼,然后跟着扭着胯的老鸨来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前。 老鸨向林枫道:“林寺正,这里就是翠云的房间了?” 林枫看着门窗与其他房间没有任何特殊的房间,道:“翠云在你们这里是什么水平?” “水平?”老鸨一怔。 林枫道:“和花魁之类的比较。” 老鸨忙道:“比花魁差一些,但也算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姑娘之一了。” “普通的姑娘都在二楼,三楼环境更清幽,姑娘们的地位也更高。”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敲门吧,但不要说我们找她,你只需要引她将房门打开便可,多余的话不要说。” 能成为老鸨的人,自然心思机敏,已然确定自己的面子毫无用处,且翠云身上的事可能很严重后,老鸨也就绝了为翠云筹谋的想法。 翠云虽然是妙春院最受欢迎的姑娘之一,但只要还带着“之一”这两个字,就代表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在该放弃时,老鸨也罢,青楼的主子也罢,都不会为了一個可替代的女子和官府作对。 “是是是。” 她连忙点头:“奴这就去叫门。” 说着,她迅速转身,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小会儿,便听一道带着慵懒的,十分悦耳的声音,仿佛小猫伸出小爪子划过人的耳朵一般,从房内响起。 “谁啊?” 听到这声音,林枫眸光微微一闪,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青楼女子这么多,秦奋与张横会选择这个叫翠云的女子了。 这慵懒的声音,还真有些勾人。 老鸨听惯了翠云的声音,内心早已平静如水,她说道:“是我,你开下门,有些事要和你说下。” 仿佛老鸨经常会这样做,翠云闻言,并没有什么意外和怀疑。 房内传出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很快极轻的脚步声,仿佛脚丫直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的声音靠近。 嘎吱—— 门终于被打开了。 只见门后探出了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有着一双玲珑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眨动间,一种勾人的清纯之感,瞬间向门外众人袭来。 不过随着这张清纯的脸庞看清楚门外站着的赵斜阳等人后,眨动的睫毛陡然一顿,那双眼眸下意识瞪大,闪过一抹意外、惊愕乃至惊慌。 但很快,这些突然浮现的神色便迅速被收敛,长相清纯的翠云连忙重新露出真诚的笑容,茫然道:“你们这是?” 林枫来到翠云面前,看着光着脚丫,十个圆润脚趾下意识勾紧的青楼骨干,回想着翠云刚刚看到自己等人时下意识露出的神情,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轻轻一笑,道:“翠云姑娘是吧?本官今日来此找姑娘,乃是为了一桩案件,接下来有些问题要问姑娘,还望姑娘能如实回答。” 翠云神情有些警惕的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下意识将视线看向老鸨,可老鸨早已转过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翠云秀眉皱了皱,继而忙展颜笑道:“当然可以。” 她看向林枫道:“还望官爷稍等片刻,容奴家换身衣服,整理下仪容,然后就去给官爷回话。” 林枫看着即便素面朝天也很漂亮清纯的翠云,摇了摇头,笑道:“翠云姑娘现在已经很漂亮了,无需再做打扮,我们时间不多,就不浪费了,若姑娘不介意,我们直接去你房间询问吧。” “我的房间,这……”翠云有些犹豫。 林枫道:“姑娘房间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们看到的吗?” 翠云忙摇头:“当然没有。” 林枫见状,不再耽搁,直接道:“既然没有,那就去姑娘房间吧。” 这话已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翠云哪敢阻拦,只能迎着众人进入了房间。 翠云房间很宽敞,分为内室与外室。 外室有着几张桌子,桌子上分别放着古筝、棋盘和文房四宝,充分代表着翠云的才情。 在古代,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成为青楼骨干的,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也得精通一两样,而翠云看来,应该是全都精通的。 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此时只有一个水壶和几个水杯,整齐的摆放在中间。 地面是厚厚的地毯,即便光着脚,甚至躺在上面睡觉都不会觉得寒冷。 整个房间充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十分清幽,这可不是外面那劣质的胭脂香能比的。 林枫点了点头,不说别的,至少这房间,配得上青楼骨干四个字。 他来到内外室的门口,向内室张望了一眼。 内室面积不算大,只有一张床榻,以及一个衣柜和一个梳妆台,此时梳妆台上随意放着一些首饰,床榻上的被褥随意堆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杂乱。 林枫收回视线,回到外室,坐在了桌子旁。 他刚要向翠云开口,忽然眸光闪烁了一下。 林枫视线看向桌面,只见桌面有两处位置上,有着一些水渍。 他想了想,笑道:“口渴了,不知是否方便?” 翠云忙道:“当然。”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扣在水壶旁的水杯,将水杯翻转,指尖明显能感受到水杯还留存一些温度。 他拿起水壶将水倒在水杯里,看着汩汩而起的热气,林枫说道:“姑娘这里还能烧热水?” 翠云道:“不久前奴家忽然有些口渴,便唤人送来了一壶热水,这不?奴家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将水要来后,还没来得及喝,就又睡着了。” 林枫微微点头:“原来还没喝……这么说来,本官倒是幸运的能喝上第一杯了。” 翠云很会说话,声音悦耳,面相清纯无辜:“奴家就说为什么会突然口渴,又为何困得不行……原来是老天知道官爷要来,让奴家专门为官爷准备的呀。” 这奉承的话不算多漂亮,但翠云的清纯长相太有欺骗性,使得这话她说出来,完全不给人做作的感觉。 林枫笑了笑,他端起水杯,看着冒着热气的热水,道:“不知在我们到来之前,姑娘可否接待过其他客人?” 翠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道:“没有呀,奴家除了要了一壶水外,一直在睡觉。” 林枫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凳子,道:“姑娘请坐,本官的问题都不难,只要姑娘如实回答便不会有任何事,所以姑娘不必紧张。” 翠云连忙小鸡啄米的点着头:“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待翠云入座,林枫看着身形小巧玲珑的翠云,指尖轻轻在水杯上磕动,道:“姑娘说这几天身体不适?是生病了吗?” 翠云叹息一声,道:“偶感风寒,导致一直病恹恹的,没有太大的精神,一直在休息,因此都连着两天没有接待客人了,亏得妈妈照顾奴家,理解奴家,帮奴家向恩客解释,否则客人们估计都要闹起来了。” 老鸨本不愿掺和进来,可翠云提她的名字,她也不好一直装作空气,只好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客人们都很理解,毕竟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的伺候客人。” 赵斜阳听着两人的话,双眼不由一瞪。 他忍不住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秦奋与张横离开衙门的时间,与翠云生病不接客的时间,正好能对应的上!” 孙伏伽眸光微深,赵斜阳都能注意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巧合吗?还是说……” 孙伏伽看向翠云的神色,渐渐锐利了起来。 不过林枫神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温和的笑着,道:“既然翠云姑娘身体不适,那我们就直入正题吧,问完了姑娘,姑娘也能好好休息。” 翠云忙点头。 林枫看着翠云,直接道:“不知翠云姑娘是否认得秦奋与张横?” “秦奋?张横?” 翠云只是想了一下,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便直接一亮,她连忙点头:“自然认得,毕竟……” 翠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有些羞赫道:“毕竟他们身为官差,还专门为奴家大打出手过,奴家自然记忆很深。”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翠云姑娘对他们的印象如何?” 翠云秀眉蹙了一下,想了想道:“奴家不敢乱评价恩客,他们待奴家都是极好的,一点也不粗暴,反而很有礼貌,每次都不急色,都会等奴家沐浴完毕后,再碰奴家。” 还不敢乱评价呢,你就差评价一下他们具体的时间了……林枫手指摩挲着杯壁,继续道:“他们经常来找伱吗?” 翠云这一次思考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说道:“应该算是经常吧,奴家因为恩客比较多,记得不是太清楚,但好像每个月都能见到他们。” “那他们都是一起来的吗?” “倒也不是,最初的时候是一起来,然后为了争奴家大打出手,但后来他们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不一起来了……但只要今天这个人来了,明天另一个人肯定也会来,就好像是……”翠云视线看着房梁,蹙着漂亮的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双眼一亮,道:“就好像是故意较劲一样,只要是另一个人做的事,那这个人也一定要做,且做的更好才行。” 林枫微微颔首,这和赵斜阳所说的相差无几。 他视线看着袅袅升腾的白气,感受着杯壁带来的热量,大脑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翠云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表现的很积极主动,无论自己问任何问题,都很积极的回答。 且回答的内容,以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一点壳都不打。 速度快到林枫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可是……这恰恰是最大的毛病。 她回答的太快了,太顺畅了,顺畅到根本不像是一个突然被问到问题的人,反而像是一个准备了许久,就等着自己来问的人。 “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绝对早就浮现过!” “难道她知道我会来找她问这些问题?” 林枫眯了下眼睛,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不对,她刚见到我时,神情是意外,惊慌,那根本不是提前有所准备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我会提前到来,可她却早已想过这些问题……这意味着什么?” 林枫眸光闪烁了片刻,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容貌清纯的青楼骨干,看着翠云那一脸真诚无辜的样子,眸中浮动着暗涌。 翠云一定有问题,林枫已经能够确定。 哪怕翠云的回答没有这么顺畅,林枫也一样会怀疑她。 因为她在一开始就欺骗了自己…… 翠云说她没有招待过任何人,可桌子上两个位置的水渍,以及水杯的温度,都证明有两个人在不久前坐在这里过,且有人用杯子喝过水。 翠云为何要隐瞒有人来过的事实? 在不久之前来过的人又是谁? 林枫看向翠云,翠云见林枫看着自己,腼腆的笑了笑,显得十分单纯可爱,但翠云根本不知道,她所隐瞒的一切,其实早已暴露在林枫的视线之中。 以翠云的段位,和林枫斗,还是差的太多了。 林枫脑海不断转动,他在思考,自己是要继续试探翠云,旁敲侧击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是干脆直接摊牌? 以翠云从容应对的样子,想来旁敲侧击效果未必会好,她准备的太充分了…… 既如此。 林枫看向翠云,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隔空摄命! 这一刻,林枫的气势变了。 虽然他仍旧坐在那里,脸上笑容仍旧温和,可那眼眸的变化,却没有瞒过翠云。 翠云身为青楼女子,平常就靠察言观色吃饭,一个客人对自己是否满意,对方的喜好是什么,自己应该装的再清纯一些还是妖冶一些,她都可以通过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判断出来。 所以林枫的改变,让翠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让她心中不由一凛,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出现了问题,让林枫有了不满。 翠云眸光闪动,就要开口,来尝试挽回局面,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昨夜子时,不知翠云姑娘身在何处?” 翠云愣了一下,旋即忙道:“奴家身体不好,这些天一直在房间休息,昨夜自然也是在房间休息。” “房间休息?”林枫放下水杯,背脊微微前倾,使得他与翠云之间的距离仿佛因为这个前倾瞬间缩短无数倍,顿时给翠云一种被侵略了个人领地的不适感。 “不知可有人能证明?”林枫双眼盯着翠云,直接询问。 虽然林枫的语气仍旧没有变化,可这一刻,在场的众人也都明显感觉到房间的气氛发生了改变。 林枫的问题,开始毫不遮掩且带着审问的意味了。 翠云似乎被林枫的气势震住了,神色有些紧张,她连忙摇头:“奴家昨夜没有侍奉客人,只有一人休息,自然无人能证明。” 林枫微微点头,双眼盯着翠云的眼眸,不放过她眸中任何的神情改变,道:“也就是说,哪怕你昨夜子时偷偷离开客栈,去了外面,随手杀两个人,也不会被人知道了?” 翠云听着林枫的话,整個人先是一怔,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跳,她脸色顿时有些慌乱,连忙摇头:“什么杀人……官爷可千万别吓唬奴家,奴家胆子小,不经吓。” “不经吓?” 林枫笑着说道:“可本官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大上了天呢?” “什么?”翠云一愣。 便见林枫双眼锐利的盯着她,道:“打从本官到来开始,你就在欺骗本官,还敢说自己胆子不大!?” “什么!?欺骗我们?”赵斜阳和赵十五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翠云更是下意识全身一颤,她连忙起身,不断摇头,显得我见犹怜:“奴家没有……就算给奴家一百个胆子,奴家也不敢欺骗官爷啊。” “不敢?” 林枫冷笑道:“那你倒是告诉本官,在本官到来之前,在你房间里和你谈笑风生的人是谁?” 翠云瞳孔在这一刻悚然一缩,表情刹那间变得惊恐了起来。 虽然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了过来。 可那短暂的失态,也足以证明很多事了。 哪怕是赵斜阳,都敏锐的察觉到翠云的问题了。 “没……没有人。”翠云不断摇头:“只有奴家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哪有其他人。” “翠云,本官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懂得察言观色,内心机敏,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说什么话……”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是你的这个回答,本官很失望,伱让本官觉得我看错了人。” 翠云脸色微变:“官爷的话奴家不明白。” “不明白?” 林枫淡淡道:“翠云,你该不会以为本官说你在不久之前招待了其他人,是胡说的吧?” “你该不会以为本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你乱说吧?” 翠云听着林枫的话,下意识紧紧的抿住了嘴,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枫将翠云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所以,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不知道和你见面的人是谁?” “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翠云即便再机灵,可终归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眼界见识有限,内心甚至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敏感脆弱,此刻被林枫接二连三的激进言语刺激,内心已然开始动摇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林枫这些话的真伪,可林枫太坦然,太平静了,双眼直视着她,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躲闪,声音平静而充满着令人信服的力量,让她下意识就觉得林枫说的是真的。 “你……你……”翠云看着林枫,忍不住向后退去。 林枫看着心防动摇的翠云,知道距离翠云开口,只差一个契机了。 他稳住节奏,淡淡道:“翠云,你觉得为他隐瞒值得吗?” “他欺骗了你,他隐瞒了你,他根本没有将你真正放在心上,你怎么这么傻,就这样,还要为他隐瞒?” 倏地一下,翠云直接瞪大了眼睛。 她满是惊悚的看着林枫:“你……” 林枫迎着翠云惊恐的神情,平静道:“他从你这里得到了秦奋与张横的消息,然后杀了他们,却没有告诉你,你觉得,他安的什么心?” 翠云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俏脸陡然煞白了起来,汗水瞬间遍布整张脸庞,只见一滴滴的汗珠不断滴落,竟是很快就将她脚下的地毯给浸湿了。 看着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翠云,林枫皱了下眉头,翠云的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翠云。” 林枫看着脸色苍白的过分的翠云,突然道:“你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翠云的脸色的确难看的过分。 翠云闻言,就要开口,可她刚开口,却突然“噗”的一下,竟是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旋即……直接瘫倒在地。 “翠云!”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大惊。 老鸨惊叫一声,就要上前,可林枫直接起身,伸出手一把拦住了老鸨,禁止老鸨靠近翠云,自己则一个跨步,来到了翠云身前。 他忙蹲下身,看着面无人色的翠云,忙道:“翠云,你怎么样?” 翠云衣衫染了血迹,瓷白的嘴角被鲜血染红,她双眼瞳孔放大,眼中的焦点正在慢慢放大,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因为声音太小,林枫根本听不清。 “快叫郎中!”林枫转头大喊。 赵斜阳闻言,连忙吩咐衙役去找大夫。 这时,林枫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凉柔软的小手覆盖,他低下头,便见翠云耗费极大的力气,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连忙看向翠云,道:“翠云,坚持住,郎中马上就来。” 翠云却摇着头,向林枫张着嘴。 林枫想了想,干脆直接俯下身去,将耳朵放在翠云嘴边,听着翠云的话。 众人站在一旁,焦急的不由直跺脚。 他们着实是怎么都没想到翠云会忽然吐血,变成这个样子。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抬起了头,脸色很是冷峻。 视线再看向翠云,却见这个刚刚还言笑晏晏,充满着魅惑的青楼女子,已然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林寺正,她……她?”赵斜阳忍不住开口询问。 林枫缓缓放下了翠云的手,看着躺在柔软地毯上的柔弱女子,语气复杂道:“死了。” “死了!?”赵斜阳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本官也想知道。” 林枫脸色有些难看,他站起身来,视线环顾这个房间。 地毯仍旧柔软温暖,古筝、棋盘和文房四宝,仍旧静静地坐落在桌子之上,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或者说,青楼的这些东西,根本不在意主人不在了,因为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入住这里,重新掌握它们。 外室的摆设十分整齐,没有任何挪动,只有桌子上有两处水渍,说明来人应该只在桌子旁坐了下去,并未做其他事。 当然……来人也可能只是没在外室做什么而已。 林枫迈步进入了内室。 内室的衣柜柜门紧闭,他将柜门打开,便见柜子里正挂着许多靓丽单薄饭的衣裙,这些衣裙的大小完美符合翠云的身材,应该是专门为翠云设计的。 “这些衣裙,是翠云自己买的,还是你们妙春院为其准备的?” 老鸨还未从翠云突然的身死中缓过神来,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愣了一下,才说道:“有些是我们妙春院为其准备的,有些则是她自己买的,或者恩客送的。” “恩客还会送衣服?”林枫挑眉。 老鸨不敢在林枫面前卖弄风骚,老老实实道:“有些恩客对某些衣服情有独钟,或者心仪的女子喜欢穿某种衣服,但他们求而不得,便会让我们妙春院的姑娘也穿那样的衣服,从而满足他们的某些诉求。” “当然,也有一些恩客真的喜欢翠云,所以会询问翠云喜欢什么,若翠云喜欢衣服,自然随手就送了。” 林枫点了点头,三种送衣服的理由,完美折射出三种人性,这青楼之处,果真是最见人性之处。 他视线扫过满满一柜子的衣服,道:“你可知哪些衣服是恩客送的?又是否知道具体是哪些恩客送的?” 老鸨摇了摇头:“哪些衣服是恩客送的我倒是知道,但具体是哪些人送的,我就不清楚了,翠云从不和我们说这些,我们也没必要去问。” 林枫闻言,也不意外,他关上柜门,来到梳妆台前。 看着梳妆台上散乱的首饰,说道:“都是上好品质的首饰,价格不菲。” 老鸨赔笑道:“这可不是我们妙春院提供的,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给姑娘们提供如此好的首饰,这可能是翠云自己买的,或者也是恩客打赏的。” 林枫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青楼销冠,那个都是花魁级别了,而且那个青楼规模要比妙春院更大,生意更好,可即便如此,那个销冠的首饰也比不过翠云,而翠云并非妙春院的花魁,只是骨干而已…… “首饰过于贵重了……超出了她承受的范围……”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刚刚诈翠云时说的话,以及翠云的反应。 “看来,翠云动情了啊……” 林枫转过身,看向床榻。 他一边掀起被子,查看床榻,一边向老鸨道:“翠云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赎身的事?” “赎身?”老鸨一愣,旋即连忙摇头:“未曾,她从未提过,而且她天天都很乐于招待客人,完全没有要赎身的样子。” “没想过赎身?” 林枫眸光陡然一眯。 动情了……却未曾想过赎身,为何? “翠云有没有对某个客人十分特殊?不要对方的钱财,免费让对方嫖?或者对方一来,翠云的心情就格外的好?”林枫继续问道。 老鸨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摇头:“也没有啊,翠云身为我们妙春院的头牌之一,身价是不能随便降的,毕竟降了一次,就会有人吵嚷着第二次,我们可不能开这个先河,想睡就得拿出足够的钱,要不然就别睡……馋死他们。” “至于翠云对哪个客人特殊……我也没发现,她对任何客人都是笑靥如花,从未对任何人冷脸,或者对任何人笑的更多。” 没有对任何人有过特殊的对待……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翠云没有动情? 还是说,翠云动情的那个人很谨慎,不让翠云露出异样? 可通过刚刚的试探能知道,翠云虽然为人机敏,可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并未经过专业的训练,对喜欢的人,不可能真的毫无任何特殊流露,更别说翠云生活在人性丑陋的青楼里,应该更渴望她动情的人来找她。 “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是说我真的猜错了?翠云没有动情……可若她没有动情,那她还有什么必要替别人隐瞒?她那样子,分明是对秦奋张横之死毫不知情,她不像是直接参与者。” 林枫心思百转,只觉得自己已经思考到了关键之处,只要闯过去,就是一片新的天地。 可偏偏,他就卡在了这里。 “林寺正,郎中来了。” 这时,赵斜阳的声音响起:“可翠云已经死了,还用郎中吗?”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门外,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郎中打扮的人,正背着一个木制药箱站在那里。 他想都没想就说道:“让郎中检查一下翠云的死因。” 赵斜阳连忙点头。 很快,郎中便紧张的来到翠云身旁,对翠云进行检查。 林枫仍在内室检查床榻。 床榻上被子随意堆在一角,褥子上有明显的压痕,根据压痕能够判断,确实是一个人躺下的痕迹。 “看来昨夜只有翠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翠云隐瞒之人,是今天才来的……” 林枫想了想,转身看向外室,正好郎中已然检查完翠云的尸首。 “如何?”林枫询问。 郎中连忙道:“应是中毒而亡。” “中毒?” 林枫眯了下眼睛。 赵斜阳则直接瞪大眼睛,一脸的吃惊:“中毒?她怎么会中毒呢?刚刚只有我们在这里,难道下毒者在我们之中?” 这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看向了老鸨。 这直接把老鸨看的差点没有跳起来,她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翠云啊,真的不是我。” 林枫没有去看老鸨,他沉吟些许,道:“需要什么方式能中毒?口服?气味?还是必须外物接触?” 郎中说道:“应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口服之毒。” “口服之毒!?” 众人闻言,更加疑惑了。 赵斜阳眉头紧锁:“从我们见翠云开始,翠云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怎么会是口服之毒呢?” 赵十五也说道:“对啊,她也说她一直没有吃喝,怎么中的毒?” “她说没吃没喝,不代表真的没吃没喝。” 林枫直接看向桌子上的水壶,道:“麻烦郎中检查一下水壶里的水。” “水壶里的水?” 众人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水壶。 郎中自然不敢迟疑,连忙走了过去。 只见他打开壶盖,先是从药箱内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旋即打开瓷瓶盖子,将瓷瓶内的粉末倒进了水壶内。 然后用力晃了晃。 过了一会儿,众人便见水壶里的水开始变了颜色,由透明的,竟是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这……这是?”众人心中一惊。 赵斜阳连忙看向郎中,道:“这代表着什么?” 郎中额头上不由浸出了一些汗水,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然后有些心惊道:“有毒,水壶里的水有毒,是一样的毒!” “什么!?真的有毒?”赵斜阳心中悚然一惊,他连忙一步远离了水壶。 其他人也都是面色跟着大变,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林枫见状,不由笑道:“瞧你们的胆子,本官刚刚端着这杯水差点送进嘴里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心中都充满了后怕。 如果林枫刚刚真的喝了这杯水,他们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饶是孙伏伽,此刻都不由有些心惊,他忍不住看向林枫,道:“子德,这……”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孙郎中,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真凶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隔空摄命的大戏,可却不知道,反而彻底暴露了他!” “翠云隐瞒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人证词,谁在说谎? 王湾有着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身着青色丝绸长衫,面如冠玉,身材修长,长相俊美。 虽然是读书人,可步伐沉稳有力,手臂粗壮,双眼炯炯有神,毫无书生的柔弱,反倒有着武夫的健硕,拥有着大唐特有的书生特质。 王湾来到林枫等人面前,见林枫坐着而赵斜阳站在一旁,便顿时明白眼前这个穿道袍的年轻男子是地位最高者,他双手拱起,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 林枫打量了王湾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本官召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如实回答便可。” 王湾自是点头称是。 林枫让人给王湾递去一把凳子,让王湾坐下后,便开口道:“王湾,昨夜子时,不知你在何处?” “昨夜子时?” 王湾想了想,旋即手腕一转,手中折扇直接展开,他轻轻扇动扇子,笑道:“自是在这妙春院内休息。” “哦?”林枫道:“可有人证?” “昨夜是春香姑娘陪的我,自然能为我证明。” 林枫转头看向老鸨,不用他询问,老鸨就连忙点头,道:“确实是春香服侍的王公子。” 林枫想了想,又看向孙伏伽。 两人的默契,使得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我去见春香。” 说完,孙伏伽便直接大步离去。 林枫重新收回视线,看向王湾,脸上仍是温和笑容,道:“王公子觉得翠云姑娘如何?” “翠云?” 王湾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明白林枫为何会询问翠云……林枫命人将翠云的尸首搬到了内室,所以王湾并未看到翠云的尸首,也就不知道翠云已然身死。 他想了想,旋即道:“翠云姑娘单纯率性,很是贴心,我确实比较钟意她。” “哦?” 林枫挑眉道:“也就是说,王公子还是很喜欢翠云的?” 王湾点了点头:“算喜欢吧……当然,我也喜欢其他姑娘,妙春院的姑娘各有各的特点,我都很乐意为她们作诗。” 这么爱给青楼姑娘写诗,如果不知道你姓王,我都得问问你是不是姓柳了……林枫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说翠云姑娘刚到妙春院时,第一个扑上去的人就是你……不知王公子是否还记得此事?” 王湾眉头皱了一下,显得很意外:“是吗?我还真不记得。” “不记得?”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动,他说道:“翠云刚到妙春院时,很瘦弱,当时她还不是妙春院的女子,想要加入妙春院但被妙春院拒绝,所以她便干脆脱光了衣服扑到了一个客人怀里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个客人就是你王公子……这样提醒,不知王公子能否回忆起来?” 王湾听着林枫的话,双眼不由瞪大,满脸都是意外之色:“那個瘦杆竟然是翠云?真的假的?” 林枫双眼凝视着王湾,将王湾每一个细微反应都收归眼底,沉吟片刻后,他缓缓道:“看来王公子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王湾折扇一合,用力的敲着左手掌心,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在给翠云姑娘作诗时,肯定会加上这个典故……我现在已经有了思路了,我觉得我很可能会做出一首流芳千古的佳作。” 林枫瞥了王湾一眼,没理睬这个风流书生,他想了想,突然道:“王公子可知道……翠云已经死了?” “什么!?” 王湾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惊色:“翠云死了!?这……真的吗?” 林枫微微点头:“本官没必要骗你,翠云刚死不超过半个时辰。” 王湾脸色一阵变幻,片刻后,他叹息的摇了摇头:“既已死,那就不要再打扰翠云姑娘了,看来这首佳作,没机会面世了……哎,世事无常啊。” 人死了,流芳千古的佳作就不为其作了,还真是够现实的……林枫盯着王湾的双眼,突然身体前倾,顷刻间给予王湾巨大的压迫感,道:“在翠云临死前,她曾在本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王公子可想知道翠云在人世间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王湾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道:“难道翠云对我动了真情,人世间最后时刻想的人是我?” 林枫双眼直视着王湾,听完了王湾这句话后,与王湾双眼对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笑了笑:“王公子这样想也可以。” 说完,他便身体向后一仰,平静道:“本官的问题暂时就这些,王公子先去休息吧,若有需要,本官会再唤王公子的。” 王湾闻言,当即向林枫拱了拱手,然后便仰着头离开了房间。 “义父,怎么样?”赵十五连忙向林枫询问,赵斜阳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需看看孙郎中那里的情况。” 是时,孙伏伽正好返回,他一进门就向林枫道:“我问过春香了,昨夜的确是春香服侍的王湾,不过春香说王湾早早就开始折腾她,未到子时她就熬不住昏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已然天亮,所以她不能确定王湾在她睡着后是否离开过。” “不久之前呢?王湾是否离开过房间?”林枫继续询问。 孙伏伽摇了摇头:“春香也不确定,白天正是她休息的时间,不过春香说她在沉睡时,曾闭着眼睛想要找王湾搂抱,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王湾,她不确定王湾是起来喝水,还是出去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闭上双眼,大脑如同播放幻灯片一般,将王湾出现后的一幕幕画面重新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 王湾的神情,王湾的细节反应,王湾的回答,以及自己在提起翠云时王湾的反应,都在林枫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片刻后,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赵斜阳道:“叫下一人。” 很快,一个身着华服,体型略胖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男子身高七尺半,因为体形略胖,显得如同小山般魁梧,可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同时微微弯曲腰背,使得他那魁梧的体型并不吓人,反倒是多了几分和善之感。 “小人金丰禄见过官爷。” 富商金丰禄态度摆的很低,比王湾更懂人情世故,一进房间便连忙行礼。 林枫态度温和道:“不必紧张,本官就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伱,你如实回答就可。” 金丰禄连连点头:“官爷尽管询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好,那本官就开门见山了。” 林枫看向金丰禄,直接道:“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金丰禄忙道:“小人现在还在这妙春院内,昨夜当然也在这里……不瞒官爷,昨夜小人在妙春院与人谈生意应酬,之后就留宿在妙春院了,因昨夜喝酒太多,一觉醒来就这个时候了……否则的话,小人即便来逛妙春院,也不会中午了还不离开。” 孙伏伽这时低声在林枫耳旁道:“刚刚我也询问过服侍金丰禄的女子,她说金丰禄昨夜的确喝多了,一直在睡觉,不过那个女子也很早就睡了,醒来也天亮了,同样不能确定金丰禄是否中途离开过。” 林枫点了点头,这很正常,没人知晓枕边人是否会去做恶事,自然不会熬夜不睡觉,去专门注意枕边人是否中途离开。 这种不在场证明,在一开始,林枫就没指望能够确切的为谁排除嫌疑。 他会询问,一方面是看对方如何回答,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对方的防备之心。 林枫继续向金丰禄询问:“如你所说,你从昨夜到本官叫你之前,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没有出来过?” 金丰禄连连点头:“没错,小人实在是宿醉的厉害,一觉醒来就大中午了,实在是惭愧。”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低声道:“差不多……不过服侍他的女子曾经中途离开过房间,但她说离开和返回房间时,金丰禄都在床榻上睡觉,应该没有醒来过。” 林枫心中明了,他继续向金丰禄道:“你觉得翠云怎样?” “翠云?” 金丰禄愣了一下,旋即道:“不错,很会服侍人。” “只是会服侍人?” “不然呢?”金丰禄觉得林枫的问题很奇怪:“青楼女子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着,他将手边的水杯推到了金丰禄面前,道:“你宿醉应该很口渴吧,喝点水润润喉。” 金丰禄见状,连忙起身,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官爷,小人的确口渴的厉害,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连忙端起水杯,仰头就要去喝。 林枫视线紧盯着金丰禄,见金丰禄没有任何迟疑的喝水,眼见水即将被他喝到嘴里,林枫声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金丰禄一怔,他端着水杯,茫然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起身,从金丰禄手中将水杯要了回来,他笑道:“这水已经凉了,深秋时节,喝凉水对身体不好,一会儿你回去后还是喝点热水好。” 金丰禄神色有些茫然,不过见林枫这样说,懂得人情世故的他仍是一脸感激道:“多谢官爷关心,小人回去一定多喝热水。” 林枫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重新看向金丰禄,突然道:“翠云死了,你可知道?” “什么?翠云姑娘死了?” 金丰禄有些意外,但并无悲伤,他一脸疑惑:“前些天我还看到了翠云姑娘呢,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林枫道:“翠云姑娘在临死前,曾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可知她说的什么?” “小人怎么可能知道。”金丰禄挠着脑袋,觉得林枫这话太奇怪了。 林枫视线与金丰禄四目相对,看着金丰禄眸中的坦然与自若,他摇了摇头,笑道:“也是……就这样吧,本官的问题就这些,你可以回去喝热水了。” 金丰禄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见林枫送客了,识趣的他自然不会拂逆林枫,连忙道:“那小人就先下去了,若官爷还有其他问题,随时召唤小人。”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金丰禄离去的背影,赵斜阳道:“看来他的嫌疑最小。” 林枫没有回应赵斜阳的判断,他指尖轻轻磕着桌子,沉思片刻后,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鸨,道:“翠云加入了你们妙春院后,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她还和家人联系吗?” 老鸨摇了摇头,道:“她家人来闹过一次,让她给钱,但她没给,求护院将她家人赶走,然后她家人就被赶走了,后来她家人还不断来闹事,哪怕没法进入妙春院,也会在门口骂她,说她白眼狼,没人性之类的。” “就这样一直骂了能有一个月吧,她家人似乎觉得翠云真的不会再理他们了,也就放弃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而翠云也仿佛真的没有这些家人一样,从来没有去见过他们。” 听着老鸨的话,林枫眯了下眼睛。 趴在翠云身上吸血的家人,会因为翠云不理会他们就轻易放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枫不认为这种父母会轻易放过能吸血的女儿。 所以……这里面,恐怕发生了什么老鸨不知道的事。 他想了想,忽然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帮我调查一件事。” 赵斜阳连忙道:“林寺正请吩咐。” 林枫道:“去调查一下翠云的家人,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然后询问一下他们,为何没有再去找翠云的麻烦。” 赵斜阳闻言,自是二话不说,道:“下官这就去做。” “顺便将妙春院的掌柜也叫来……”林枫见赵斜阳转身离去,直接说道。 赵斜阳点头:“明白。” 没多久,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走进了房间内。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样貌端正,脸型方正,长得不怒自威,这张脸放在外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正派之人,而不会去猜他会是神山县唯一的青楼老板。 看着最神秘的青楼老板到来,众人视线都在第一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神从容来到林枫面前,向林枫拱手道:“见过林寺正。” 林枫眉毛一挑,道:“你认得本官?” 安神不卑不亢道:“林寺正乃最近几个月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小人自然对林寺正早有耳闻,而不久前小人听闻林寺正在临水县打捞出了沉船,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神山县又正好是临水县返回长安的必经之路,再加上林寺正正好搭乘西域商队赶赴长安,因此种种,小人便大胆推断林寺正的身份。” 听着安神的话,林枫眼眸陡然一眯,他带着深意道:“素闻妙春院掌柜神秘莫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安神轻轻一笑:“与林寺正相比,还差得远,小人也就能在这神山县摆摆威风了,不像林寺正,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神从出现开始,就和王湾与金丰禄不同,他的态度更加自然冷静,面对林枫也完全没有任何畏惧之心,这让孙伏伽等人都意识到安神的不同寻常。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如何应对这个神秘的,还颇有手段头脑的青楼掌柜。 而出乎他们意料,林枫面对毫无任何谦逊的安神,不仅没有面露不满,反而露出了更多的笑意。 “安掌柜果真有趣,本官就喜欢有趣之人……请坐。”林枫邀请安神入座。 安神也不推辞,直接大大方方坐了下去。 林枫看着安神,也不墨迹,直接问道:“昨夜子时,不知安掌柜身在何处?” 安神道:“在妙春院后院,我的房间内休息。” “妙春院后院?可有人证?” 安神摇头:“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自然无人能证明。” 林枫看向安神,道:“无人能证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神笑道:“若遇到其他官员,自然不是好事,但遇到的是林寺正,那就不同了。” “你对本官很有信心?” “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 林枫笑了笑,道:“你好像很了解本官?” 安神摇头:“身处远离长安的神山县,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说很了解还差得远。”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是……我们换个话题。”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觉得翠云怎么样?” “一个有趣的姑娘。” “有趣?” “主动投身火海,见我们拒绝,还决绝的脱光衣服往男人身上跳,还不够有趣?” 林枫默然片刻,旋即点头:“确实有趣。” “那你可知……”他忽然盯着安神,目光灼灼道:“她死了?” 安神脸上的从容神情难得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视线下移,脸上无悲无喜:“可惜了。” “可惜?” “是可惜,可惜一个有趣的姑娘了。” “她在死前,曾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能猜出她说了什么吗?”林枫继续询问。 安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和她不熟,她人生最后的话,应该不是留给我的。” 林枫视线看了安神好一会儿,忽然道:“最后一个问题。” 在安神的注视下,林枫直勾勾盯着他,道:“你能认出我,是因为你见过我或者我的画像吧?你刚刚给出的理由……都是编撰的,安掌柜,我说的没错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确定!真凶的范围!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心头不由狠狠跳了一下。 其他人面对翠云的突然被杀,是惋惜,是愤怒,是警惕,是懊恼,是一切的负面情绪,可林枫,看到的却是事件本身所隐藏的真相,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真凶就在眼前的确切结果,就仿佛在林枫眼中,这世上的一切事,都没有能让他消极的一般。 这种积极乐观的态度,有如清风吹进室内,瞬间让整个房间压抑沉闷的气氛,都仿佛随之轻松了许多。 孙伏伽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他长出一口郁气,重重点头:“不错,翠云的死,恰巧验证了我们的判断……看来,那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就是杀害翠云的真凶!” 林枫微微颔首,他看向翠云单薄的尸首,缓缓道:“我们发现秦奋与张横的尸首时,已然是被真凶挪尸过后的第二现场了,真凶有太多的时间去仔细打扫他杀人的痕迹,所以想要找到他极其困难。” “可翠云不同。”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翠云就死在我们的面前,真凶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来清扫现场,来隐藏他杀人的毒药,也就是说,如果说有什么机会能找到谨慎到极点的真凶的话,那个机会……就在眼下!” 听着林枫的话,原本因翠云的死而内心沉重的众人,仿佛瞬间窥探到了希望,而激动兴奋了起来。 赵斜阳看向林枫,心中止不住的感慨,要不咋说只有林枫能被称为神探呢,自己看到翠云的死直接就傻了,觉得完蛋了,唯一的线索断了,可林枫却反而因此确定了来找翠云没有错,并且直接找到了唯一能够揪出真凶的机会。 “这就是差距啊……”赵斜阳感慨的同时,连忙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能找到真凶?” 林枫笑了笑,道:“暂时还找不到他,但我可以对他进行初步的判断。” “判断?”赵斜阳一愣。 便见林枫漆黑的眸光闪烁着凛凛精芒,缓缓道:“从客栈,找到了秦奋的家,又从秦奋的家去到了大牢,最后又从大牢来到了这里……我们折腾了这么久,若对他还一无所知,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说着,他直接抬起头看向老鸨,道:“接下来本官会说几个条件,你来判断一下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 老鸨甚至对秦奋张横的死都不知道,整个人都是懵的,可此刻闻言,根本不敢多问,连忙下意识点头:“林寺正请说。” 赵斜阳刚刚已经称呼林枫为林寺正,所以老鸨也已然知晓林枫的身份。 林枫直接开口:“第一,男子,身高七尺半左右,身材魁梧,体型健硕。” 在秦奋的宅邸茅厕旁,秦奋被杀的现场附近,留下了真凶的脚印,以及在茅厕的墙壁上,林枫也发现了明显被蹭掉的灰尘。 根据脚印的深浅和步间距,以及真凶贴着墙壁站立时蹭出的痕迹,可以很容易判断出身高体重,而真凶可以用手直接拧断会武的秦奋脖子,则可以判断出他绝对十分魁梧有力。 老鸨皱眉想了想,道:“符合林寺正条件的人,奴家认识的不算少。” “别急。” 林枫平静道:“本官还没说完,等本官说完了所有条件,你再开口也不迟。” 老鸨闻言,哪敢再多言,连忙如捣蒜般点头称是。 林枫继续道:“第二,非富即贵,拥有不菲的身家,喜好穿品质极佳的丝绸制品。” 在秦奋的宅邸,林枫发现了一缕墨绿色的丝线,那丝线乃江南地区特制的罕见丝绸,十分昂贵。 出来杀人,明知可能会因沾血而损失所穿的衣服,却仍旧穿如此昂贵的丝绸制品,足以说明真凶的身家,以及对丝绸制品的喜爱。 “非富即贵?喜欢穿丝绸制品?”老鸨蹙了蹙眉,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似乎人员范围瞬间减少了一大批。 林枫看了老鸨一眼,继续道:“而第三,以此时向前数半個时辰的时间内,曾经出现在妙春院,或者干脆此时仍旧在妙春院的人。” 他刚到翠云房间时,水杯还仍旧留有些许的余温,说明来人离开的时间并不久。 半个时辰,已经算林枫出于谨慎而多说的了。 “现在是午时,正是你妙春院休息的时间,想来客人应该也不多吧?那么……” 他看向老鸨,缓缓道:“就这三个条件,不知你能为本官想到几人?” 老鸨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那黑洞洞的,仿佛直接就能洞穿自己内心,窥探到自己心中藏得最深的秘密的双眼,心中不由悚然一惊,她不敢与林枫对视,连忙低下头,道:“林寺正再给奴家点时间,奴家再好好想想。” 林枫笑道:“不着急,你随便想,不过与此同时,你们妙春院的大门恐怕得先关闭了,你什么时候能想到,什么时候找出了杀害翠云的凶手,伱们妙春院才能什么时候继续营业。” 说着,他直接给赵斜阳使了个眼色。 赵斜阳见状,当即道:“来人,立即封锁妙春院,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同时将所有人全部从房间里叫出来,对他们一一进行盘问!” 老鸨听到赵斜阳的话,脸色不由一变,她忙道:“赵县尉,我们还有客人在,你这样做,我们以后就不好做生意了啊……” “你还想着生意?” 赵斜阳目光冰冷,冷声道:“老鸨子,你们妙春院的姑娘都被人残忍毒杀了,结果你不想着找出凶手,反而还怕我们找凶手时耽误你们做生意,你还有没有人性?” 老鸨被赵斜阳呵斥,不由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她说道:“我当然也想找到真凶,可我们妙春院还有这么多人要养呢,我也得考虑活人啊……” 赵斜阳当然不信老鸨的话,他直接一摆手,向衙役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衙役们哪敢迟疑,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老鸨看到这一幕,急的不由来回跺脚。 林枫瞥了老鸨一眼,淡淡道:“你若能快速为本官确定范围,那么自然就不会打扰太多的人……而且越早让本官找到嫌疑人,确定真凶身份,你们妙春院也能越早的恢复正常,可若你久久都没有结果,那你们妙春院会被封锁到什么时候,可就是未知数了。” 听着林枫的话,老鸨双眼一再闪烁,她忽然道:“我已经想到了!”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不由有些锐利的看向老鸨。 没有林枫与赵斜阳的行动,老鸨说还要想一想,可现在耽误了他们的生意,老鸨直接说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孙伏伽自然明白。 林枫神色如常,对老鸨的反应毫不意外,一个是已死的翠竹,再也不能被利用,不能为妙春院赚得一文钱,一个可能是他们妙春院的贵客,随随便便就在妙春院一掷千金,在老鸨这种人心中,哪个轻哪个重,林枫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所以想让老鸨干脆点,必须击中她的痛点才行。 “说。”林枫看着老鸨,平静开口。 老鸨耳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嚣声,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道:“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离开妙春院,而此时妙春院内,符合林寺正所说的人,一共有三人。” “三人?”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一眼,他忙道:“哪三人?” 老鸨深吸一口气,既然开口了,便没有再迟疑,她说道:“有两人是我们妙春院的常客。” “一人是书生王湾,一人是富商金丰禄。” “王湾?金丰禄?” 林枫对这两个名字十分陌生,他转头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可知道他们?” 赵斜阳连忙点头:“这都是我们神山县大名鼎鼎的人物,下官自然知晓。” 不用林枫询问,赵斜阳就向林枫介绍两人的情况。 “王湾家境殷厚,自幼就以才学闻名,他三岁识字,五岁拜师读书,七岁作诗,十岁便可做文章,乃是我们神山县有名的青年才俊,不过他运道可能不是太好,参加了两次科举,成绩都不理想,但他仍未放弃,仍旧在继续读书,为下一次科举准备。” “而金丰禄则是我们神山县有名的富商,他主要经营金银玉器,十分富有,他的宅邸在我们神山县内,仅次于杜家宅邸。”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怪不得老鸨不愿直接开口说出他们,这两人,一人有钱,一人有才,有钱的金丰禄随便一赏赐,可能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而有才的王湾若能在妙春院做出一首优秀的诗词,很可能直接就让妙春院的姑娘身价大涨,这两人对妙春院而言重要性远高于其他人,老鸨不愿说出他们也很正常。 不过,这两人已然算是客人中的佼佼者了,还有谁,能和他们相媲美,让老鸨也不愿开口的? 林枫指尖微微挑动,说道:“还有第三人呢?” 老鸨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第三人……是我们妙春院的掌柜。” “你们的掌柜?”林枫眉毛一挑。 老鸨点头:“没错,我们掌柜也符合林寺正说的条件。” 林枫转头看向赵斜阳,道:“你对妙春院的掌柜,有多少了解?” 赵斜阳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妙春院的掌柜,他不由磨了磨牙,道:“妙春院的掌柜比较神秘,平常不怎么露面,不过我们都知道他不能得罪。” “哦?” 林枫好奇道:“为何不能得罪?他有什么背景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开青楼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而且县令专门告诉过我们,不要找妙春院的霉头……连县令都忌惮,我们哪敢得罪?” 林枫眯了眯眼睛。 的确,青楼与赌坊这种地方,非一般人所能开。 如果没有背景,早就被各方势力吞食干净了。 可这个妙春院的掌柜,连神山县的堂堂县尉都不清楚底细,连县令都专门告知手下不能得罪,这样一看,还真的有些来头。 他想了想,看向老鸨,道:“说说你们掌柜的情况。” 老鸨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们掌柜姓安,单名一个神字。” “安神?倒是一个有趣的名字。” 林枫道:“继续。” 可老鸨却摇了摇头,道:“更多的我就也不清楚了。” 林枫眉毛一挑:“不清楚?别告诉本官,你和他共事这么多年,结果只知道他的一个名字?” 老鸨有些汗颜,她点头:“不敢隐瞒林寺正,我真的对掌柜不了解,我只知道掌柜手腕通天,任何人来找我们妙春院的麻烦,都会以各种理由被赶出神山县,而且官府对我们也十分照顾,我知道这都是掌柜做的,可他是如何做的,我完全不知道,掌柜从不对我们说这些,他只让我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事根本不让我管。” 听着老鸨的话,林枫难得起了除了案子之外的兴趣。 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对他这种就喜欢探究秘密的人来说,简直有着致命吸引。 他笑道:“看来这位叫安神的人,还真是有些意思。” 说着,他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麻烦你将这三位依次请来,本官要和他们单独聊聊。” 赵斜阳闻言,自然不会忤逆,他连忙点头:“下官这就去做。”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林枫想了想,他重新看向老鸨,道:“这三人,与翠云都有过露水姻缘吗?” 老鸨道:“翠云是我们妙春院的头牌之一,以纯真率性著称,人气不比花魁低,王湾与金丰禄自然都让翠云陪伴过。” “不过我们掌柜从不碰自己的姑娘,一直都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四个字出现在青楼老板的身上,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不过林枫倒也不怀疑老鸨的话,能开青楼的狠人,有着一定的意志力并不值得意外。 他想了想,又道:“你们掌柜与翠云关系如何?” 老鸨想了想,道:“平常基本上没有接触吧,姑娘们有事情都会找我,我会整理好她们的诉求然后去找掌柜,他们之间很少有直接的接触。” 林枫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青楼还有完善的上下级之间的规章制度。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叫来赵十五道:“十五,你去一趟县衙,找到县令,向他询问安神的情况。” 想了想,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赵十五,道:“不用跟他客气,告诉他,如果敢隐瞒,或者敢说谎,后果自负。” 赵十五对这个庇护青楼的县令一点好感都没有,他接过令牌,咧嘴道:“义父放心,孩儿一定办的妥妥的。” 说完,赵十五便快步离去。 看着赵十五离去的背影,孙伏伽不由道:“子德,你是怀疑安掌柜?” 林枫摇了摇头:“还没见面呢,何谈怀疑?” 他明白孙伏伽的疑惑,解释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的底细,在目前神山县这般复杂的局势下,我不能允许有任何神神秘秘的人存在……神山县这盘棋即将要到翻桌子的时候了,我必须确保所有棋子都在我眼皮底下。”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内心也不由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随着案子渐渐清晰,真凶范围渐渐确定,也就意味着四象组织即将要行动了,这个时候,案子的真相重要也不重要了,如何利用这个案子,平衡各方关系,如何完美的操控各方势力,让他们顺利度过这次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由看向林枫,便见林枫正含笑看着他,林枫轻笑道:“孙郎中放宽心,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孙伏伽紧绷的神经,因这一句话,陡然放松了下来。 林枫笑了笑,重新看向老鸨,道:“这等待他们到来的时间,我们也别浪费……和本官说说翠云吧。” “翠云?”老鸨一怔:“说她什么?” 林枫淡淡道:“说说她的身世,她是怎么来到你们妙春院的?” 老鸨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回忆一个已经死了的,对他们妙春院再无任何价值的前员工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 “翠云的身世没什么特别的,她家境不好,出生在一个十分穷困的人家里。” “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民,然后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你们也知道嘛,女人嘛,生下来就是赔钱货,又不能传宗接代,所以她父母对她很不好,好吃的好穿的全都给她的弟弟,而她又要强,干着最累的活,天天吃不饱也不开口,就一个人硬挺着,以为长大嫁人就好了,可谁知没多久就遇到了旱年,他们家颗粒无收,吃饭都成问题了。” 老鸨说起翠云的悲惨身世,语气十分自然,仿佛这种事见的太多了,根本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涟漪。 “为了让她弟弟吃饱,她父母削减了她本就不多的粮食,最后更是不给她饭吃了,说她弟弟的命比她重要,他们家还指望着她弟弟传宗接代呢。” “可这样也不足以让她弟弟吃饱,然后她父母就想着把她卖给村东头的傻子,但谁都知道,那哪是卖个傻子一个人啊,傻子一家光棍,她去了之后的后果可想而知……为了逃避这个悲惨的结局,她直接偷偷跑到了我们妙春院,说想要卖身给我们。” 林枫视线看向躺在柔软的地毯之上的瘦削身影,道:“然后你们就收下了她?” 老鸨摇头:“哪那么容易,我们妙春院可不缺好看的姑娘……而她那个时候瘦的就跟那木头一样,要什么没什么,长相也因为满脸污渍看不清楚,我差点就让人把她赶出去了。” “可她也够狠的,当场直接脱光了衣服,就往一个客人怀里钻……哦对了,那个客人就是王湾,当时把王湾吓的够呛,但这一幕恰巧被我们掌柜看到了,掌柜就说翠云是个有趣的人,让我们收下了。” 听着老鸨的讲述,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怎么都没想过,刚刚那个看起来清纯妖冶的翠云,竟是在加入妙春院之前,还有这些经历。 原生家庭的痛苦,为了逃避悲惨的生活,直接将自己卖到了青楼,甚至青楼还嫌弃她,而她也干脆,直接脱光衣服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这是将一个女子逼到了怎样的地步,才能让她做出这些来? 林枫穿越到大唐后,因为身份的原因,所接触的一直都是大唐的中上层人物,所以对大唐真正的底层,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复杂的心绪,以冷静的心态去分析翠云的过去。 一个人的行为,一个人的个性,一定与其成长经历有关。 所以,在知道了翠云的过往后,就可以以此来分析她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及愿意为什么样的人付出一切…… “林寺正。” 这时,赵斜阳返回了,他向林枫道:“王湾带到。”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人证词,谁在说谎? 王湾有着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身着青色丝绸长衫,面如冠玉,身材修长,长相俊美。 虽然是读书人,可步伐沉稳有力,手臂粗壮,双眼炯炯有神,毫无书生的柔弱,反倒有着武夫的健硕,拥有着大唐特有的书生特质。 王湾来到林枫等人面前,见林枫坐着而赵斜阳站在一旁,便顿时明白眼前这个穿道袍的年轻男子是地位最高者,他双手拱起,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 林枫打量了王湾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本官召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如实回答便可。” 王湾自是点头称是。 林枫让人给王湾递去一把凳子,让王湾坐下后,便开口道:“王湾,昨夜子时,不知你在何处?” “昨夜子时?” 王湾想了想,旋即手腕一转,手中折扇直接展开,他轻轻扇动扇子,笑道:“自是在这妙春院内休息。” “哦?”林枫道:“可有人证?” “昨夜是春香姑娘陪的我,自然能为我证明。” 林枫转头看向老鸨,不用他询问,老鸨就连忙点头,道:“确实是春香服侍的王公子。” 林枫想了想,又看向孙伏伽。 两人的默契,使得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我去见春香。” 说完,孙伏伽便直接大步离去。 林枫重新收回视线,看向王湾,脸上仍是温和笑容,道:“王公子觉得翠云姑娘如何?” “翠云?” 王湾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明白林枫为何会询问翠云……林枫命人将翠云的尸首搬到了内室,所以王湾并未看到翠云的尸首,也就不知道翠云已然身死。 他想了想,旋即道:“翠云姑娘单纯率性,很是贴心,我确实比较钟意她。” “哦?” 林枫挑眉道:“也就是说,王公子还是很喜欢翠云的?” 王湾点了点头:“算喜欢吧……当然,我也喜欢其他姑娘,妙春院的姑娘各有各的特点,我都很乐意为她们作诗。” 这么爱给青楼姑娘写诗,如果不知道你姓王,我都得问问你是不是姓柳了……林枫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说翠云姑娘刚到妙春院时,第一个扑上去的人就是你……不知王公子是否还记得此事?” 王湾眉头皱了一下,显得很意外:“是吗?我还真不记得。” “不记得?”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动,他说道:“翠云刚到妙春院时,很瘦弱,当时她还不是妙春院的女子,想要加入妙春院但被妙春院拒绝,所以她便干脆脱光了衣服扑到了一个客人怀里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个客人就是你王公子……这样提醒,不知王公子能否回忆起来?” 王湾听着林枫的话,双眼不由瞪大,满脸都是意外之色:“那個瘦杆竟然是翠云?真的假的?” 林枫双眼凝视着王湾,将王湾每一个细微反应都收归眼底,沉吟片刻后,他缓缓道:“看来王公子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王湾折扇一合,用力的敲着左手掌心,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在给翠云姑娘作诗时,肯定会加上这个典故……我现在已经有了思路了,我觉得我很可能会做出一首流芳千古的佳作。” 林枫瞥了王湾一眼,没理睬这个风流书生,他想了想,突然道:“王公子可知道……翠云已经死了?” “什么!?” 王湾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惊色:“翠云死了!?这……真的吗?” 林枫微微点头:“本官没必要骗你,翠云刚死不超过半个时辰。” 王湾脸色一阵变幻,片刻后,他叹息的摇了摇头:“既已死,那就不要再打扰翠云姑娘了,看来这首佳作,没机会面世了……哎,世事无常啊。” 人死了,流芳千古的佳作就不为其作了,还真是够现实的……林枫盯着王湾的双眼,突然身体前倾,顷刻间给予王湾巨大的压迫感,道:“在翠云临死前,她曾在本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王公子可想知道翠云在人世间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王湾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道:“难道翠云对我动了真情,人世间最后时刻想的人是我?” 林枫双眼直视着王湾,听完了王湾这句话后,与王湾双眼对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笑了笑:“王公子这样想也可以。” 说完,他便身体向后一仰,平静道:“本官的问题暂时就这些,王公子先去休息吧,若有需要,本官会再唤王公子的。” 王湾闻言,当即向林枫拱了拱手,然后便仰着头离开了房间。 “义父,怎么样?”赵十五连忙向林枫询问,赵斜阳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需看看孙郎中那里的情况。” 是时,孙伏伽正好返回,他一进门就向林枫道:“我问过春香了,昨夜的确是春香服侍的王湾,不过春香说王湾早早就开始折腾她,未到子时她就熬不住昏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已然天亮,所以她不能确定王湾在她睡着后是否离开过。” “不久之前呢?王湾是否离开过房间?”林枫继续询问。 孙伏伽摇了摇头:“春香也不确定,白天正是她休息的时间,不过春香说她在沉睡时,曾闭着眼睛想要找王湾搂抱,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王湾,她不确定王湾是起来喝水,还是出去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闭上双眼,大脑如同播放幻灯片一般,将王湾出现后的一幕幕画面重新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 王湾的神情,王湾的细节反应,王湾的回答,以及自己在提起翠云时王湾的反应,都在林枫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片刻后,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赵斜阳道:“叫下一人。” 很快,一个身着华服,体型略胖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男子身高七尺半,因为体形略胖,显得如同小山般魁梧,可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同时微微弯曲腰背,使得他那魁梧的体型并不吓人,反倒是多了几分和善之感。 “小人金丰禄见过官爷。” 富商金丰禄态度摆的很低,比王湾更懂人情世故,一进房间便连忙行礼。 林枫态度温和道:“不必紧张,本官就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伱,你如实回答就可。” 金丰禄连连点头:“官爷尽管询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好,那本官就开门见山了。” 林枫看向金丰禄,直接道:“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金丰禄忙道:“小人现在还在这妙春院内,昨夜当然也在这里……不瞒官爷,昨夜小人在妙春院与人谈生意应酬,之后就留宿在妙春院了,因昨夜喝酒太多,一觉醒来就这个时候了……否则的话,小人即便来逛妙春院,也不会中午了还不离开。” 孙伏伽这时低声在林枫耳旁道:“刚刚我也询问过服侍金丰禄的女子,她说金丰禄昨夜的确喝多了,一直在睡觉,不过那个女子也很早就睡了,醒来也天亮了,同样不能确定金丰禄是否中途离开过。” 林枫点了点头,这很正常,没人知晓枕边人是否会去做恶事,自然不会熬夜不睡觉,去专门注意枕边人是否中途离开。 这种不在场证明,在一开始,林枫就没指望能够确切的为谁排除嫌疑。 他会询问,一方面是看对方如何回答,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对方的防备之心。 林枫继续向金丰禄询问:“如你所说,你从昨夜到本官叫你之前,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没有出来过?” 金丰禄连连点头:“没错,小人实在是宿醉的厉害,一觉醒来就大中午了,实在是惭愧。”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低声道:“差不多……不过服侍他的女子曾经中途离开过房间,但她说离开和返回房间时,金丰禄都在床榻上睡觉,应该没有醒来过。” 林枫心中明了,他继续向金丰禄道:“你觉得翠云怎样?” “翠云?” 金丰禄愣了一下,旋即道:“不错,很会服侍人。” “只是会服侍人?” “不然呢?”金丰禄觉得林枫的问题很奇怪:“青楼女子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着,他将手边的水杯推到了金丰禄面前,道:“你宿醉应该很口渴吧,喝点水润润喉。” 金丰禄见状,连忙起身,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官爷,小人的确口渴的厉害,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连忙端起水杯,仰头就要去喝。 林枫视线紧盯着金丰禄,见金丰禄没有任何迟疑的喝水,眼见水即将被他喝到嘴里,林枫声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金丰禄一怔,他端着水杯,茫然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起身,从金丰禄手中将水杯要了回来,他笑道:“这水已经凉了,深秋时节,喝凉水对身体不好,一会儿你回去后还是喝点热水好。” 金丰禄神色有些茫然,不过见林枫这样说,懂得人情世故的他仍是一脸感激道:“多谢官爷关心,小人回去一定多喝热水。” 林枫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重新看向金丰禄,突然道:“翠云死了,你可知道?” “什么?翠云姑娘死了?” 金丰禄有些意外,但并无悲伤,他一脸疑惑:“前些天我还看到了翠云姑娘呢,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林枫道:“翠云姑娘在临死前,曾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可知她说的什么?” “小人怎么可能知道。”金丰禄挠着脑袋,觉得林枫这话太奇怪了。 林枫视线与金丰禄四目相对,看着金丰禄眸中的坦然与自若,他摇了摇头,笑道:“也是……就这样吧,本官的问题就这些,你可以回去喝热水了。” 金丰禄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见林枫送客了,识趣的他自然不会拂逆林枫,连忙道:“那小人就先下去了,若官爷还有其他问题,随时召唤小人。”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金丰禄离去的背影,赵斜阳道:“看来他的嫌疑最小。” 林枫没有回应赵斜阳的判断,他指尖轻轻磕着桌子,沉思片刻后,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鸨,道:“翠云加入了你们妙春院后,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她还和家人联系吗?” 老鸨摇了摇头,道:“她家人来闹过一次,让她给钱,但她没给,求护院将她家人赶走,然后她家人就被赶走了,后来她家人还不断来闹事,哪怕没法进入妙春院,也会在门口骂她,说她白眼狼,没人性之类的。” “就这样一直骂了能有一个月吧,她家人似乎觉得翠云真的不会再理他们了,也就放弃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而翠云也仿佛真的没有这些家人一样,从来没有去见过他们。” 听着老鸨的话,林枫眯了下眼睛。 趴在翠云身上吸血的家人,会因为翠云不理会他们就轻易放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枫不认为这种父母会轻易放过能吸血的女儿。 所以……这里面,恐怕发生了什么老鸨不知道的事。 他想了想,忽然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帮我调查一件事。” 赵斜阳连忙道:“林寺正请吩咐。” 林枫道:“去调查一下翠云的家人,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然后询问一下他们,为何没有再去找翠云的麻烦。” 赵斜阳闻言,自是二话不说,道:“下官这就去做。” “顺便将妙春院的掌柜也叫来……”林枫见赵斜阳转身离去,直接说道。 赵斜阳点头:“明白。” 没多久,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走进了房间内。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样貌端正,脸型方正,长得不怒自威,这张脸放在外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正派之人,而不会去猜他会是神山县唯一的青楼老板。 看着最神秘的青楼老板到来,众人视线都在第一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神从容来到林枫面前,向林枫拱手道:“见过林寺正。” 林枫眉毛一挑,道:“你认得本官?” 安神不卑不亢道:“林寺正乃最近几个月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小人自然对林寺正早有耳闻,而不久前小人听闻林寺正在临水县打捞出了沉船,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神山县又正好是临水县返回长安的必经之路,再加上林寺正正好搭乘西域商队赶赴长安,因此种种,小人便大胆推断林寺正的身份。” 听着安神的话,林枫眼眸陡然一眯,他带着深意道:“素闻妙春院掌柜神秘莫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安神轻轻一笑:“与林寺正相比,还差得远,小人也就能在这神山县摆摆威风了,不像林寺正,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神从出现开始,就和王湾与金丰禄不同,他的态度更加自然冷静,面对林枫也完全没有任何畏惧之心,这让孙伏伽等人都意识到安神的不同寻常。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如何应对这个神秘的,还颇有手段头脑的青楼掌柜。 而出乎他们意料,林枫面对毫无任何谦逊的安神,不仅没有面露不满,反而露出了更多的笑意。 “安掌柜果真有趣,本官就喜欢有趣之人……请坐。”林枫邀请安神入座。 安神也不推辞,直接大大方方坐了下去。 林枫看着安神,也不墨迹,直接问道:“昨夜子时,不知安掌柜身在何处?” 安神道:“在妙春院后院,我的房间内休息。” “妙春院后院?可有人证?” 安神摇头:“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自然无人能证明。” 林枫看向安神,道:“无人能证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神笑道:“若遇到其他官员,自然不是好事,但遇到的是林寺正,那就不同了。” “你对本官很有信心?” “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 林枫笑了笑,道:“你好像很了解本官?” 安神摇头:“身处远离长安的神山县,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说很了解还差得远。”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是……我们换个话题。”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觉得翠云怎么样?” “一个有趣的姑娘。” “有趣?” “主动投身火海,见我们拒绝,还决绝的脱光衣服往男人身上跳,还不够有趣?” 林枫默然片刻,旋即点头:“确实有趣。” “那你可知……”他忽然盯着安神,目光灼灼道:“她死了?” 安神脸上的从容神情难得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视线下移,脸上无悲无喜:“可惜了。” “可惜?” “是可惜,可惜一个有趣的姑娘了。” “她在死前,曾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能猜出她说了什么吗?”林枫继续询问。 安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和她不熟,她人生最后的话,应该不是留给我的。” 林枫视线看了安神好一会儿,忽然道:“最后一个问题。” 在安神的注视下,林枫直勾勾盯着他,道:“你能认出我,是因为你见过我或者我的画像吧?你刚刚给出的理由……都是编撰的,安掌柜,我说的没错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棋局之终焉,四象行动,夜幕下的杀机! 林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直接让在场众人先是一怔,继而便顿时将锐利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安神身上。 肃杀的气氛陡然环绕在众人头顶。 而妙春院的掌柜安神,也在此刻瞳孔下意识一扩,脸上从容不迫的表情倏地僵了一下。 但很快,安神便恢复了正常。 他双眼看着林枫,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感慨,心悦诚服道:“之前只是听说林寺正断案如神,任何谎言在林寺正面前都无所遁形,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安神虽未正面回答,可这话,也已然是在证明林枫没有判断错。 他认出林枫,果然不是依靠猜测的,而是压根就知道林枫长什么样。 听出了安神意思的孙伏伽等人,看向安神的神色,都越发不善了起来。 见到林枫后,就开始说谎,而且还曾经见过林枫或者林枫的画像……这安神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林枫看着被不善神情包围的安神,看着安神表情仍旧如常的样子,指尖轻轻磕了磕桌子,忽然,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道:“安掌柜说这么多话,应该口渴了吧,不如喝杯水,我们再说?” 安神闻言,视线瞥了一眼桌子边缘的水杯,笑着将其端了起来:“都说林寺正待人和善,哪怕是审问嫌疑人,都会关心对方……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林寺正果真与其他官员有着极大的区别。”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水杯递到嘴边,直接就要去喝杯中水。 可这时,林枫忽然起身,直接伸出手,挡在了安神的嘴与杯口之间。 安神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他手中将水杯夺了回去,缓缓道:“这水已经凉透了,不适合喝。” 安神视线更加疑惑了,那样子似乎在问林枫说什么胡话呢。 可林枫将水杯抢了回去,安神自然不能再抢回来,只得点头道:“多谢林寺正提醒。” 林枫笑了笑,他将水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视线看着脸型方正的安神,想了想,道:“你为何要隐瞒认识本官的事实?” 众人一听,也都忙将视线看向安神。 安神叹息一声,道:“小民这不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嘛,神山县发生了大案,林寺正又正好查到了我这里,若我一开始就说见过林寺正,难免不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小民只好隐瞒这些,让自己看起来别有太大的嫌疑。” 林枫笑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安神呵呵一笑:“面对神探林寺正,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林枫点了点头,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安神出现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回答的每一个问题,沉吟片刻后,他说道:“安掌柜先去休息吧,若本官还有其他需要,会再来找你。” 安神闻言,直接拱手道:“林寺正若有需要,尽管命人唤小人,小人必竭尽全力帮助林寺正。”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向林枫行礼后,就大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安神的离去,孙伏伽和赵斜阳等人连忙向林枫围了过来,赵斜阳忍不住道:“林寺正,下官现在觉得这个安神嫌疑特别大,凶手是不是就是他?” 听到赵斜阳的话,一旁竭力降低存在感的老鸨都忍不住支起了耳朵,偷偷听了起来。 林枫视线瞥了支起耳朵的老鸨一眼,又看向下意识露出倾听之色的衙役一眼,旋即笑着站了起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们三人的回答都没有明显的漏洞,所以本官暂时也没法判断出谁有问题,想知道凶手是谁,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说着,林枫直接向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伸了个懒腰,道:“孙郎中,我们先回客栈吧,弄点东西吃,忙碌了一小天,着实是饿的不行。”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看着林枫眼中的深意,他顿时心有所悟……说什么没法判断出谁有问题,他觉得林枫这句话应该是故意说给其他人说的,事实上,不出意外……林枫恐怕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而眼下的事,并非是单纯的查案,查案只是手段和过程,他们真正要做的,不是立即揪出真凶,而是通过这个案子,斡旋于各個势力之中,为他们找到应对四象组织追杀的法子。 所以,林枫知道真凶的身份却不明说,必然是心中已有相应的计划了。 孙伏伽与林枫有着足够的默契,他微不可查的向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早午饭都没吃,确实有些饿了,查案不是着急的事,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再继续调查也不迟。” 林枫笑了笑,直接带着众人向外走。 赵斜阳见状,连忙道:“林寺正,我们就这么走了?王湾他们怎么办?不管他们了?” 林枫说道:“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就是凶手,而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强硬的控制他们。” “所以,先放他们离开吧,但在案子没有查明白之前,不许他们离开县城,要保证他们都能随叫随到。” “至于翠云……将她的尸首送到衙门,交给仵作进一步检验。” 赵斜阳觉得就这样放王湾等人离去,有些不合适,毕竟他们一旦离去,可能有些线索就会被他们破坏了,可林枫发话,他又不敢忤逆,犹豫再三,终是点头道:“下官遵命。” 几人走出满是胭脂味的妙春院,孙伏伽看着赵斜阳沉着一张脸吩咐衙役做事,不由笑道:“赵县尉这是怕你放虎归山啊。” 林枫翻身上马,听着孙伏伽的话,视线看向远处眉头紧皱的赵斜阳,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赵县尉猜对了,我还真就是要放虎归山,毕竟……不放虎归山,如何让这头老虎大胆的展露自己的獠牙?” 孙伏伽眸光微闪,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真凶是谁了吧?” 林枫骑在高头骏马上,目光扫视着街道上的行人与小贩,缓缓道:“实际上的证据仍不充分,不过谁有问题,我倒是能够判断的出来。” 果然……孙伏伽毫无任何意外,他低声道:“这次的案子毕竟特殊,我们时间有限,而且处境危险,不必太过计较细节,先度过危机,再丰富证据也不迟。”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孙郎中放心,我心中有数。” 这时,赵斜阳对衙役吩咐完了任务,快步走了过来:“林寺正,已经吩咐妥当。” 林枫看了一眼脸上仍旧有着担忧之色的赵斜阳,微微点了点头,他没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理由,直接牵动缰绳,道:“走吧,回客栈。” ………… 客栈内。 林枫一边咬着烤饼,一边听赵十五的回禀。 “义父,我问过县令关于安神的事了。” 赵十五刚刚从县衙返回,此刻正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道:“县令说他之所以会让人别招惹安神,是因为上面有人暗示他要关照安神。” “上面?” 孙伏伽听着赵十五的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哪个上面?” 赵十五摇了摇头,道:“县令似乎很忌惮,没有明确说是谁暗示的他。” 孙伏伽皱了皱眉,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怎么看?” 林枫不紧不慢的将嘴里的烤饼嚼碎咽下,才缓缓道:“神山县县令的上面,要么是州城刺史,要么是长安的大官,只有这两者才能让他忌惮,不敢忤逆。”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是谁不要紧。” 林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端起水杯轻轻晃了晃,慢悠悠道:“重要的是这位安掌柜在接下来这盘棋里,会处于什么位置。”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微微挺直腰背,道:“你有准备?” 林枫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看着空着的水杯,叹息道:“可惜饮酒会让我头脑无法保持最佳状态,否则这即将迎来终焉的精彩棋局还是配酒最为合适。” 这时,赵斜阳突然进入了房间内。 他向林枫一拜,道:“林寺正,关于翠云家人的事,已经打探清楚了。” “哦?” 林枫直接看向赵斜阳,道:“如何?” 赵斜阳迎着林枫的视线,直接道:“翠云的家人已经离开神山县了,但去往了何地,暂时不知。” “离开了神山县?” 林枫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何会离开?” 赵斜阳道:“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翠云的家人之所以去找青楼找翠云的麻烦,是因为翠云的弟弟赌博输了很多钱,欠了许多的外债,为了还债,他们这才在青楼外谩骂了翠云一个月,希望翠云把卖身和赚到的所有钱交出来帮她弟弟还债,只是翠云根本不理睬他们,使得他们最终也没有要到足够的钱财,最后为了躲避债主,举家偷偷离开了神山县。” 林枫沉吟片刻,道:“过所呢?没有过所,他们就算能逃出神山县,也无处可去。” 赵斜阳摇了摇头,道:“下官没有在衙门的记录里查到他们的过所信息,所以才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没有查到过所信息……”林枫指尖轻轻磕动桌案,缓缓道:“要么他们伪造了过所,要么确实是慌不择路,来不及准备这些就偷偷溜了……” 说着,林枫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赵斜阳,道:“有没有查过翠云的弟弟欠了谁的钱?” “欠了神山县唯一的赌坊的钱。” 欠了赌坊的钱,怪不得直接溜了,以赌坊的习惯,欠债不还,打残都是轻的……林枫继续道:“赌坊的掌柜是谁?” “林寺正见过。”赵斜阳道。 林枫眸光一闪:“金丰禄还是安神?” 金丰禄是神山县最大的富商,而安神是神山县唯一的青楼的幕后老板,这两人都有能力和手腕开设赌坊。 赵斜阳说道:“金丰禄。” “果然是他……” 林枫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任何意外。 他笑着向孙伏伽说道:“孙郎中,你说这神山县是不是很有趣,杜家作为神山县第一世家,稳坐神山县除官府外的第一把交椅,可杜家却又并没有完全掌控神山县的一切,最赚钱的赌坊和青楼全部外流,而且这最赚钱的两个行当,还不是被一个人掌控的,而是被两人平分,偏这两人一个有钱,一个上面有人,无人能动……小小一个神山县,势力分布之复杂,暗流涌动之激荡,就算很多大的州城,都未必能比拟吧。”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点头赞同,而且他还知道林枫有些话没有说完……眼下的神山县,不止有这些本土势力,又多了四象组织等各方势力,简直就如一滩完全浑浊的潭水,神山县现在的水究竟有多深,暗流究竟有多少条,恐怕只有林枫才能捋的清了。 林枫视线看向门外,只见骄阳已经西斜,距离黄昏落日不远了。 “天色一黑,牛马蛇神的狂欢便会开始,神山县的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直接看向赵十五等人,道:“诸位,我有一些事要交给诸位去做,无论如何,天黑之前必须全部完成……今夜鹿死谁手,就全仰仗诸位了。” 孙伏伽等人听到林枫的话,内心都不受控制的隐隐颤栗了起来。 因为他们明白,林枫终于要落子了。 今夜神山县这盘棋,终于要揭晓了。 …………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整座神山县县城,被灯笼的光芒照亮。 妙春院的姑娘们站在阁楼上,用力的挥舞着手中香喷喷的手绢,向来往的男人们抛着媚眼,夹道欢迎热心肠的男士们。 赌坊的打手站在大门两侧,张着大嗓门喊着“赌一赌,一夜变富不是梦”的豪言壮语。 县衙的衙役们正在安排着今夜夜巡的人员和路线,等待着宵禁开始。 来往的行人们,则脚步匆匆,抓紧时间返回家中,以免宵禁开始自己还留在路上。 人生百态,在这黄昏时刻的神山县,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此时,四象组织隐匿的宅邸内。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正背对着手下,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个鸡腿用力的啃咬着。 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男子。 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拱手道:“星君,兄弟们都到齐了,现在就等星君一句话,便可蜂拥而上,要了林枫的命。” 奎宿听着刀疤的话,慢悠悠将嘴里的鸡肉咽下,才缓缓道:“林枫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可找到了杀害我们星宫成员的真凶?” 一个瘦猴模样的男子连忙站了出来,道:“星君,他林枫的本事也不行啊,根本就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在得到了我们的提示后,他才去到了妙春院,可在妙春院里,他只是询问了三个人一些问题,之后就离开了,还放了那三人离去。” “现在那三人都各回各家了,真凶究竟是谁完全不知道,而林枫在返回客栈后,也没有再出来,属下觉得他完全是技穷了,根本对案子毫无头绪,所以连去哪调查都不知道。” 听着瘦猴的话,奎宿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他皱眉道:“林枫回到客栈后,就没有再离开?” 瘦猴忙点头:“没错,属下亲自盯着,只有人进入客栈,但没有任何人离开。” 奎宿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沉吟片刻,道:“这个案子的真凶十分狡诈,林枫无法在一天时间内找到他也正常。” “不过林枫询问的那三个人……应该就是他怀疑的真凶范围,我们不是林枫,不需要什么证据……既然知道是哪三人,那等我们杀了林枫后,再去杀了他们三人,无论真凶是谁,都能为我们的弟兄报仇。” 听着奎宿的话,瘦猴等人都连连点头。 瘦猴咧嘴笑道:“还是星君痛快,他林枫明明都知道真凶的范围了,还磨磨唧唧,找什么线索……只要都杀了,真凶根本就逃不掉!” 刀疤冷笑道:“替身终究是替身,根本无法如星君这般成就大事!” 奎宿听着手下的话,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要小瞧伱们的敌人,特别是你们马上就要与这个敌人交手。” 他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而后缓缓起身,来到门前。 奎宿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苍穹,声音无波无澜,缓缓道:“从他该死却未死得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最不喜欢的就是超出掌控的人与事……他是因我而出现的,就该由我亲自终结他。” “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 咚!!! 这时,鼓声忽然从远处悠悠传来。 晨钟暮鼓,鼓声响起,代表城门关闭,宵禁开始…… 神山县的夜,终于到来了。 奎宿转身,看向身后的心腹,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身着黑色劲装的手下,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行动。”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揭晓!真凶的身份! 神山县,某个门窗紧闭的房间内。 桌案上的烛火摇曳,跳动的火苗映得房内众人的影子在窗纸上不断舞动,仿佛一场默剧表演,生动有趣。 可房内的气氛,却远没有舞动的影子那般活泼。 只见众人围坐在桌旁,有人手上拿着一本书,可半晌都翻动不了一页,有人用毛巾擦拭着横刀,可横刀刀面已然亮的刺目还一遍遍的无意识擦动,有人闭目想要休息,可睫毛却不时眨动……没有人开口说话,但每个人都显得心神不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正在看书的孙伏伽猛然移开视线,看向紧闭的房门。 正在擦拭横刀的赵十五,瞬间弹跳起身,直勾勾看着房门。 假寐想要休息的赵斜阳,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也和赵十五一般,蹭的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将视线看向房门,全身肌肉紧绷。 赵十五警惕开口:“谁?” 门外传来一道悠然从容的声音:“是我。” “义父!”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一个健步来到门前,直接将房门打开。 烛光照耀下,便见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的林枫,正站在门外。 林枫抬起手摘下斗笠,随手递给赵十五,笑呵呵走了进来,他视线环顾众人,笑道:“大家等的着急了吧?” 孙伏伽闻言,不由将看了快一个时辰也没翻动一页的书合拢,旋即将其按在桌子上,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了?” 众人也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来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同时拿起茶壶,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已然准备周全了,不出意外,应能帮我们平安度过今夜。”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悬起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傍晚时,他们都已经完成了林枫交代的任务,可他们返回了,林枫却突然秘密离开了,他们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动手,只能在这里焦虑等待。 好在,林枫安然返回。 孙伏伽继续道:“暮鼓已然敲响,宵禁开始了,他们?”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咸香的茶水,微微点头道:“他们已经行动了。” “他们真的行动了!?”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等人内心悚然一凛。 哪怕是赵斜阳,他虽然不知道敌人的具体身份是四象组织成员,却也知晓今夜有人胆大包天,要杀林枫他们,且敌人势力强大,数量众多,非他们衙门所能抵抗。 此刻一听这些神秘可怕的敌人开始行动了,赵斜阳的手便忍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身为一個小小县城的县尉,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没有被吓破胆不知所措,已经算素质优秀了。 看着众人微变的神色,林枫笑了笑,道:“别怕,都喝杯茶压压惊,今夜的好戏才刚开始,此刻还远不到心惊的时刻……” 看着林枫从容淡然的样子,感受着林枫的冷静与自若,众人紧张的内心,也便跟着下意识冷静了许多。 孙伏伽看着慢悠悠品茶的林枫,心中微动,他说道:“子德,不知他们是怎么行动的?” 林枫缓缓道:“在我返回这里之前,我了解到的是……他们兵分了两路。” “兵分两路?” 赵斜阳连忙问道:“哪两路?” 林枫端着茶杯,指尖轻轻在杯壁上滑动,道:“第一路,大约百人左右,去了城门。” “城门!?” 赵斜阳瞳孔下意识微微收缩,他的才能虽不如林枫与孙伏伽,可终究是神山县的县尉,负责的是一县之安危,对危险的嗅觉比其他人要更敏锐,所以他一听林枫的话,迅速就明白敌人的意图。 “他们要控制城门?彻底将神山县县城掌控在他们手中?” 孙伏伽眸色微沉,他点头道:“肯定是这样……他们的目标是杀了我们,所以必然要防备着我们和之前一样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故此稳妥起见,他们直接掌控神山县的城门,将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样他们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赵斜阳脸色不由发白起来,他心神大惊,忍不住道:“神山县没有驻军,看守城门的人就是衙门派出的十几人……他们一没有心理准备,二人数远比贼人要少,他们不可能守住的,若是城门真的被贼人夺了过去,那我们岂不就成为瓮中之鳖,真的没有退路了?” 看着赵斜阳焦虑担忧的样子,赵十五不由看了林枫一眼,见林枫向他微微点头,赵十五直接横刀归鞘,笑着说道:“赵县尉别着急,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 “什么!?”赵斜阳一愣。 他不解的看向赵十五。 便见赵十五向他咧嘴一笑:“你还是不了解义父啊,义父既然料到敌人会在今夜行动,既然知晓敌人有多谨慎,岂会考虑不到敌人的这一步行动?” 赵斜阳猛的抬起头,他迅速明白了赵十五的意思,不由道:“难道林寺正已经?” 赵十五笑呵呵道:“这件事是我做的……” ………… 与此同时。 神山县县城,距离城门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身材魁梧高大,肩上扛着一把一人长的大刀的男子,正率领着上百人,疾步奔行在夜幕下的街道上。 这上百人统一穿着黑色劲装,手上握着各种不同的武器,他们双目冷漠锐利,奔跑间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而没有任何嘈杂的交谈声,就仿佛一支训练得当的精锐大军一般。 他们穿过街巷,很快就到了城门附近。 看着城门前打着哈欠的十几个守城将士,为首的魁梧男子直接抓紧了刀柄,喝道:“无需与他们废话,直接杀无赦……夺得城门后,立即释放信号,告知星君。” 身后的众人齐齐点头,但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魁梧男子手腕一转,扛在肩膀上的大刀瞬间被他于空中转了一个圈,刀尖触及地面。 他拖着大刀,直接吼道:“杀!” 只见刀尖在石板地面上划动,不断发出“滋啦”的声响,漆黑的夜晚中,地面上明显可见些许火花在石板上迸射而出,魁梧男子就这般拖刀而行,向着城门直冲而去。 身后的百余黑衣人,也随之发起了冲锋。 黑夜光线不明,守城将士视野有限,所以直到这些黑衣人向他们杀来,他们才发现这些黑衣人的存在。 眼看着这些黑衣人杀机凛然的冲来,守城将士不由大惊,他们连忙吼道:“敌袭!” “快!鸣金!” 守城将士们惊慌不已,有人连忙拿起武器挡在身前,有人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有人惊慌的拿起铜锣用力敲响。 看着这些守城将士不知所措的样子,魁梧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星君还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太高看这些废物了……就这些废物,哪里需要我亲自出手,哪里需要上百人,十几人足矣。” “让我亲自出手,杀鸡用牛刀了……” 他一边冷笑,一边直接甩动大刀,喝道:“尽快解决他们,之后老子要去支援星君,因为这些废物耽误了老子去杀林枫,影响老子立功,真是让人懊恼——” 咻!咻!咻! 可就在这时,他话音尚未落下的同时。 一道道破空之声,忽然在空中响起。 魁梧男子下意识抬起头循声看去…… 然后…… “什么!?” 他表情倏地一凝。 只见头顶的夜空中,在火把的映照下,一枚枚箭矢有如落雨一般,直接从对面城墙上激射而来。 一瞬间就将他们射的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样!?” 魁梧男子直接发懵的看向对面的城墙,这时他才发现,城墙上突然燃起了数十个火把。 而在火把之间,一个个身着衙役差服的人,正弯弓搭箭,向他们射来…… “怎么会……难道……” 魁梧男子看着那有如箭雨一般激射而来的箭矢,看着身后手下被一个个钉死在地上的凄惨样子,肝胆欲裂,心中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难道有人猜到我们会来突袭城门,他们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我们到来……是谁!?是谁做的!?” 他不由大声怒吼。 这时,他便听到对面城墙上,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是谁?你们得罪了谁自己不知道?” 听到这声音,魁梧男子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 他不由骇然道:“难道……难道是林枫?他,他知道了星君的计划!?” ………… “什么!?” 赵斜阳听到赵十五的话,不由瞪大眼睛,震惊出声:“林寺正秘密让县令将所有的衙役都派到了城门那里埋伏,等待着贼人自己送上门?” 林枫又喝了一口大唐特有的咸香口感的茶水,笑了笑,道:“神山县附近没有驻军,我们时间有限,难以找到援兵守卫城门,所以本官只能发动整个县衙的力量了。” “除了少数一些我还有用的衙役外,其他人,包括不良人,我都让县令秘密带走了。” “毕竟敌人数量不少,我也无法确切的判断敌人会安排多少人去攻打城门,只有让县衙所有的人都去守着,依靠城墙的高度优势,再加上提前埋伏的优势,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能确保城门不会失守。” 赵斜阳没想到林枫竟是早已有了准备,而且自己身为县尉都不知道这件事,敌人也就更不可能知晓了,消息根本不可能有泄露的可能,敌人肯定会中埋伏! 想到这些,他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充满着敬佩。 既断案如神,又足智多谋,在他看来,林枫简直就是全才! 他忍不住道:“幸亏有林寺正在,否则今夜会发生什么事,下官根本想都不敢想。”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是为了我而来的,说起来也是本官连累了你们。” 赵斜阳连忙摇头:“话不能这样说,诛杀贼人,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说着,他看向林枫,继续道:“刚刚林寺正说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去了城门,那不知另一路,他们的大部队,是去了哪?” 听到赵斜阳的话,孙伏伽等人也都齐齐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笑呵呵道:“你们应该知道,毕竟我把不少人都送到了那里……” 孙伏伽闻言,眸光不由一闪,他说道:“客栈?” “客栈?”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斜阳眉头不由一跳,他连忙道:“真的是客栈?” 林枫点着头:“没错,他们的方向,就是客栈的方向……因为我们是翻墙离开的,避开了监视我们的人群,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客栈,在他们的意识里,我们此刻应该还在客栈内为案子愁眉不展呢。” “不好!” 赵斜阳闻言,忽然惊呼一声,他脸色一变,道:“林寺正,下官将被关在大牢里的那些西域商队的护卫们都带去了客栈,此时贼人向客栈杀去,那些护卫岂不是会有危险?” 赵十五和孙伏伽闻言,脸色也都跟着微变。 可林枫见状,却是笑呵呵道:“没错,他们的确会有危险……而且不仅他们有危险,本官还专门邀请了另一人去到客栈,不出意外,他也会有危险。”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林寺正还邀请了其他人?谁?”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旋即嘴角微微仰起,慢悠悠道:“金丰禄。” “金丰禄!?” 赵斜阳直接懵了:“这……林寺正,你邀请他去客栈干什么?” “而且,而且林寺正你明知道那些贼人会认为你仍在客栈内,会去袭击客栈,怎么还让金丰禄去客栈呢?并且那些西域商队的护卫,也是林寺正你让我叫去的,伱知道会有危险,还让他们去,这不是害——”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他连忙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得罪林枫了。 但他虽然不继续说了,可看向林枫的神色,仍旧充满着不解,甚至带着质疑和质问。 毕竟这怎么看,都像是林枫故意害人一样。 孙伏伽此时也眉头紧锁,可他并未如赵斜阳一样质疑林枫,而是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思考林枫这样做的理由……这世上没有人比孙伏伽更了解林枫,更知道林枫的为人。 他很清楚,这世上可能有任何官员为了一己之私无视普通人的安危,但林枫绝对不会这样做。 所以,林枫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难道……” 忽然间,孙伏伽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难道他们都有问题?难道……”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是他们!?” “什么!?杀害秦奋和张横的真凶是他们?”赵斜阳被孙伏伽的话给吓到了,他忍不住道:“怎么可能会是金丰禄和西域商队的护卫呢?他们一个是神山县的本地富商,一个是来自西域的护卫,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联手杀害秦奋与张横?” 赵斜阳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作案要有动机,而联手作案,更要有动机和关系。 西域商队的护卫,和金丰禄,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林枫说他们联手杀人,别说赵斜阳不敢相信,赵十五和孙伏伽,也一样充满着疑惑。 不过出于对林枫的信任,赵十五两人也只是疑惑罢了,并没有怀疑林枫的判断。 林枫并不意外赵斜阳会怀疑自己的话,他轻轻一笑,也不动怒,缓缓道:“赵县尉,还记得秦奋与张横尸首出现的那个房间吗?” 赵斜阳连忙点头:“当然记得。” “那赵县尉可曾检查过那个房间?可曾判断过,凶手是如何将尸首搬进去的?” 赵斜阳脸色不由迟疑了起来,他抿了抿嘴,道:“房间没有任何问题,下官完全想不到真凶是怎么做到的。” 林枫笑了笑:“是啊,房间没有任何问题,本官也仔细检查过,房间的屋顶没有人员进出的痕迹,房间里没有任何机关暗道,房间的窗户是封死的,根本开不了……而房门外还有护卫守着,正常来说,真凶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不惊动任何人,偷偷将尸首藏进去,再将足足两箱子货物搬走的事。” “可事实却是凶手就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斜阳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林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官查案,一直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当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后,剩下的可能无论看起来怎么无法接受,它都是事实。” “而在这个案子里,真凶无法通过窗户、房顶和机关暗道进出房间,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事,那么……他还能从哪进入?答案,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孙伏伽神情闪烁,忽然道:“从门!” 林枫点头:“不错,从门……排除所有不可能进出房间的地方,那也就只剩下房门一个了!” “可是守护房门的护卫却说他们一夜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外,确定没有任何人从门进出……” 孙伏伽心中一动,道:“所以你怀疑他们在说谎?” 赵斜阳双眼微微瞪大,脸色不断变化:“确实……如果他们说谎的话,那就能完美的解释凶手是怎么进出房间的了。” “可那毕竟只是猜测啊……”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那只是猜测,所以本官后来专门去大牢见了这些护卫。” 赵斜阳皱眉想了想,道:“我当时也在现场,他们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吧?” “是没什么问题。” 林枫缓缓道:“在回答我的所有问题时,他们的回答都很正常,让人挑不出毛病。” “那林寺正为何还说他们就是真凶帮手?”赵斜阳完全不明白了。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有些迷糊了。 就见林枫面带深意的看向他们,平静道:“他们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我让他们离开,让他们觉得已经在我这里过关后,他们放松警惕之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致命的错误?”赵斜阳一愣:“什么?”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仰起,意味深长道:“他们在离开前,称呼我为‘林寺正’……” “可是,那个时候我可没有在他们面前表露身份啊,甚至在此时此刻,我都没有告诉过他们我的身份……而他们一直被关在大牢里,消息闭塞,不可能有人告诉他们我是谁,所以……” 林枫看着完全愣住的赵斜阳,缓缓道:“赵县尉觉得……在没有人告诉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为何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破解!案子的真相!确定西域商人势力! 赵斜阳瞳孔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只觉得大脑轰然一炸……是啊,林枫的身份对关押在牢房内的西域商队成员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秘密,哪怕林枫见商队首领布利多,用的也是道士的身份。 连布利多这样的商队首领都不知道林枫的确切身份呢,一个普通的商队守卫,怎么就会知道? 狱卒不可能告诉他们……毕竟连狱卒都未必清楚林枫的身份,那么这种情况下,商队守卫仍旧知道林枫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不由道:“他们早就知道林寺正的身份了!” 林枫笑了笑,道:“没错,只有这一种情况……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谁,甚至在我以道士身份混进商队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装作不认识本官……而不瞒赵县尉,秦奋与张横就是追杀本官的那伙势力的成员。” “所以他们的死,会直接导致那伙势力注意到本官,从而截杀本官……倘若不是他们的尸首有人写下举报信举报,引来你们发现……本官必然不会知道他们尸首的存在,必会与这支西域商队离开神山县,那么当我们抵达深山老林后,追杀本官的势力绝对会顺着秦奋与张横的被杀而追来,到那时……” 迎着赵斜阳惊悚的视线,林枫缓缓道:“恐怕本官真的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无疑了。” “所以,结合这一点,可以明确知道……秦奋与张横的死,针对的就是本官,那么也就说明行凶者必然知晓本官的身份,必然知晓本官就藏身在西域商队里,可说句实话,本官对自己的行踪十分有信心,根本不会被外人发现本官进入了西域商队中,也就是说,只有西域商队的人知道本官混进了其中……而现在西域商队的护卫又正巧暴露他们知道本官身份的事实,赵县尉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赵斜阳怔怔站在原地半晌,大脑顺着林枫的思路转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说道:“不可能是巧合,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巧合,这甚至已经不是巧合了,压根就是证据……毕竟只有西域商队成员知道有外人加入其中,而这些护卫又暴露了知晓林寺正身份的事,基本上就能证明,有问题的就是这些护卫!” 林枫见赵斜阳终于捋清事情原委,笑了笑,他又看向孙伏伽,说道:“从布利多那里我们能知道,布利多被人用胁迫的手段,被迫运载两个箱子去往长安。” “胁迫布利多的人,先是用官府将布利多抓了起来,又利用心理打击让布利多就范,乖乖听命……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两个箱子十分在意,必须要确保它们会被准确无误的送到长安。” “那么,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只将箱子交给布利多后,就不管不顾了?他们就这样信任一個被迫运载箱子的商人?”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内心陡然一动,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胁迫布利多的人,暗中也安排了人手偷偷盯着布利多?” 林枫笑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确保布利多不会中途反水,或者偷偷打开箱子查看里面的东西。” “可西域商队要横跨许多国家,历经万险才能抵达长安……除了商队外,根本不会人闲着无聊走这条路,所以盯着布利多的人如果是商队之外的人,一路跟着商队,很容易会被布利多发现,继而引起布利多的警惕,故此……想要盯着布利多,只能加入商队之中。” “而我问过布利多,他商队的成员是否一直是固定的,布利多的答案是否,他说会有一部分人在出发之前,才会招揽。” 孙伏伽当时就在林枫身旁,自然也记得布利多的话,他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临时加入商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胁迫布利多的人。” 林枫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端起茶杯,看着宛若浓汤一般的茶水,继续道:“在我们跟随西域商队赶路时,不知孙郎中是否还记得你们对这支商队护卫的感慨?” 孙伏伽眸光一闪,迅速回想起马车上他们说过的话。 他说道:“我们感慨于这支商队护卫的令行禁止,他们行动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且行走间毫无任何多余的话,简直可以比肩精锐士卒了。” 林枫轻轻摇晃茶杯,缓缓道:“当时我没有参与讨论,孙郎中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问话,回想着这支商队护卫的问题,不由道:“你难道那个时候就怀疑这些护卫了?” 林枫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没错,当时我就觉得这些护卫精锐的过分了,哪怕他们途径的是混乱的西域诸国,哪怕他们会面临很多危险,可护卫终究是一些没有高约束力的武夫组成的,武夫多脾气暴躁,那是稍有不和心思就很容易直接发生正面冲突的。” “可这些护卫呢?别说冲突了,一路上甚至连个呛嘴的都没有,且行动完全统一,步伐距离一致,甚至甩臂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一路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要让我相信这是正常的护卫,着实是有些侮辱我的观察力了。” 孙伏伽只关注这些护卫的精锐了,并没有像林枫一样还对他们的步伐距离和甩臂姿势进行观察,此刻听着林枫的话,再去回忆自己对这些护卫的观察,他才终于注意到,真的如林枫所言,他们的行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的确不是正常护卫能有的…… 他忍不住道:“难道他们被专门训练过?且训练的很严格?” 林枫轻轻抿了一口咸香的浓茶,满足的喟叹了一声,才继续道:“当时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是正常的护卫,但他们具体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我并不知晓。” “直到……” 他看向孙伏伽,音调低沉了几分,道:“直到布利多告诉我他被官府抓捕威胁,直到布利多说有人是临时招揽的,直到布利多说他被迫运送两个箱子,直到那两个箱子里的货物忽然消失,被四象成员的尸首替代,直到这些护卫说漏了嘴,我才终于确定他们的身份。” “若我所料不错,这些护卫应该就是那最神秘的……”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西域商人的势力成员!” 孙伏伽闻言,瞳孔不由剧烈一跳,赵十五更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齐齐瞪大着眼睛,脸上难掩震撼惊讶。 “竟然真的是他们……”孙伏伽忍不住道:“当时我们加入西域商队时,你还说我们是否那么巧,会和西域商人势力碰上,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 林枫笑道:“其实也和我原本的预料有所出入,当时我怀疑整支商队都是西域商人的势力,所以我还对布利多进行多次的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却证明他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这导致我一度认为自己想的太美了,哪有那么巧,随便遇到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就是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 “若非他们做了这个案子,我还真的不会知道,原来只有护卫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人,其他人,都是被利用者。” 理越辨越明,随着这些护卫的身份暴露,所有关于他们不合理的地方,在此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孙伏伽长出一口气,道:“不会有错的,他们一定就是那个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成员……这么说,他们故意杀害韩墨与秦奋,且用他们替换那两个最重要的箱子,为的除了给四象组织引路外,也是中途将他们箱子里的东西偷偷弄走?” “孙郎中还是没有弄清楚真正的因果关系啊。” “什么?”孙伏伽一怔,他不由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摇晃茶杯,笑呵呵道:“我们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意外。” “所以,他们在乍一看到我们加入了他们的商队时,孙郎中……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孙伏伽心中一动:“怀疑我们是否故意加入的他们?怀疑我们是否发现了他们运送的重要箱子?” 林枫点了点头,道:“其实想要让四象组织知道我们藏身在商队里,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毕竟当天就有四象组织成员追到了商队来询问是否有外人加入。” “他们当时但凡点个头,我们都会瞬间暴露。” “可他们却为我们隐瞒了行踪……”孙伏伽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连忙道:“所以,他们才会在当晚用尸首替换箱子里的东西……看来他们是真的怀疑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的秘密了,这才决定引四象组织来袭击商队,他们这是要借四象组织的手杀人灭口啊,不仅杀我们,也要杀光商队的其他人,从而彻底让外人无法知道他们利用商队运送了两个特殊箱子的事!”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十五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他原本只以为秦奋与张横的被杀,是有人要坐山观虎斗,引林枫与四象组织争斗。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只是最浅显的表象!这个案子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心思! 他忍不住道:“这西域商人势力也太狡诈了,他们完全是将四象组织当刀啊,先杀四象组织的人,再利用四象组织为他们灭口,这是把四象组织耍的团团转啊。”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话,笑着点头:“把四象组织当刀……这句话说的很准确,没错,这一次四象组织,还真是被当成刀了。” “这些护卫不确定我为何会加入他们商队,他们不确定我是单纯的被四象组织追杀的走投无路,还是故意借四象组织追杀的理由秘密潜入他们,所以稳妥起见,杀了我们,杀光商队其他人,是最保险的……正好,四象组织正追杀我,这对他们而言就是现成的刀,有这样好用的刀,不用白不用。” 说着,林枫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只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刀这种武器,能伤敌,也能伤己,当握住刀柄的人换了后,那么刀锋指向的是谁,可就未必了。” 孙伏伽眼眸一动,他终于理解林枫的布局了,他说道:“所以,你故意大张旗鼓的进入客栈,然后趁着无人关注时偷偷离开,为的就是将这把刀,引到西域商队护卫那里?” 林枫笑呵呵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孙郎中……我这招兵法用的如何?”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妙极!恐怕现在这些西域商队成员,还不知道你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用来对付伱的刀,正在挥向他们。” 一旁的赵斜阳听着林枫和孙伏伽等人的话,此刻已经完全是目瞪口呆了。 什么四象组织,什么西域商人势力,他完全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林枫通过强大的破案能力,已然破解了秦奋张横被杀案,找到了真凶,且完全识破了真凶的诡计。 现在,已然开始利用调查的结果,反向算计对方……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究竟是什么脑子啊,能在短短时间内破案的同时,还能将敌人完全算计……赵斜阳这一刻心中不由庆幸,幸亏自己是林枫一伙的,否则真的被算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么金丰禄……真的是他们的同伙?” 林枫缓缓道:“这些西域护卫毕竟是从遥远的西域而来,他们不可能知道隐藏在县衙里的秦奋与张横就是四象组织成员,所以想要完美的利用四象组织这把刀,必须要有一个能为他们提供情报的人。” “而这个人……”他视线扫过众人,道:“就是金丰禄!” 赵斜阳忍不住道:“可林寺正怎么就知道这个人是金丰禄呢?当时明明安神的嫌疑更大啊。” 林枫摇了摇头:“你所谓的嫌疑更大,只是因为你没看穿安神的身份和性格而已,实际上,他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金丰禄。” 赵斜阳仍不理解林枫的意思。 林枫缓缓道:“想要知道真凶是谁,翠云是关键。” “而真凶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发现,先我们一步下了毒,要灭口翠云……所以,在翠云中毒时,翠云必然知道是谁下的毒,是谁要害她。” “可是,你们知道翠云在临死前,对我究竟说了什么吗?” 赵斜阳下意识询问:“什么?” 他其实早就好奇的不行了,翠云在临死前,专门对林枫说了什么,只是林枫没有主动开口,他也不敢询问。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叹息一声:“她说她不怨他,甚至她还求我放过他。”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她不仅不怨下毒者,还求你放过下毒者……这……” 林枫看着一脸意外的赵斜阳,缓缓道:“赵县尉现在该明白在翠云心中,下毒者的地位了吧?” 赵斜阳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心爱之人?” “不仅仅是心爱之人。” 林枫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果只是心爱之人,那么被心爱之人下毒谋杀,爱必然会迅速转化为怨恨……特别翠云还生活在青楼之中,为人还比较偏执,在这种情况下,她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却被背叛,必然因爱生恨,绝不会说出不怨,以及求我放过的遗言。”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着头,赞同林枫的话。 赵斜阳疑惑道:“不仅仅是心爱之人,还能是什么?”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恩人!” “恩人!?”赵斜阳一怔。 林枫缓缓道:“只有恩人,恨不得以身相许用命报答的恩人,才能让她哪怕被杀,也不会怨恨,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用命报恩的决心。” “可是……”赵斜阳忍不住道:“如果说恩人的话,不更应该是安神吗?毕竟是安神收留了她,让她逃离了不幸的家庭。” 赵十五也连连点头,他也认为安神才是恩人。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缓缓道:“对翠云而言,妙春院是她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的地方。” “而对任何一个对未来心怀美好的女子而言,青楼都不可能是一个她愿意去的地方。” “所以,妙春院对翠云而言,根本不算一个好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唯一的区别,是妙春院这个火坑里,她能吃饱,能穿暖,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故此,安神收留她,她或许会有些感激,但绝不会达到用命报答的程度……这一点,王湾也适用!翠云是奔到了王湾的怀里,主动送上自己,才让安神看到她,收留的她,所以王湾对她而言,也许也有一些特殊,但也绝不会是用命报答的恩情。” 赵斜阳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如此……那金丰禄呢?” 林枫缓缓道:“对翠云而言,这世上最让她痛恨的,必然是她那些吸血的家人!为了逃出家人的魔爪,她不得不自甘堕落,进入青楼。” “可这时,她的家人仍旧不放过她,仍旧要吸她的血,而她身为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反抗……避而不见,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但她家人一直在外面辱骂她,逢人就说她不孝,她内心必然千疮百孔,痛苦不已。” “而这个时候,金丰禄出现了,金丰禄以债主的身份,逼走了她的家人,甚至在外面直接弄死了她的家人,让这些吸血的家人再也不会来烦翠云……你们说,翠云对金丰禄会如何?” 赵斜阳沉默了,他紧紧地抿着嘴,回想着翠云悲惨的经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家是火坑,青楼是火坑,唯有金丰禄帮她解决了最痛苦的火坑,她身为一个内心脆弱的女子,会对金丰禄如何感激,如何感恩,根本不用多想。 林枫继续道:“所以,对翠云来说,金丰禄无异于拯救了她,以她的偏执和性格,绝对对金丰禄十分感激,为了报答金丰禄,绝对什么事都愿意做。” “而这时,金丰禄只需要向她表达一下希望她利用青楼女子的身份为他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你们说,翠云会拒绝吗?”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小事,岂会拒绝?” “是啊,这对翠云来说,根本不算大事。” 林枫缓缓道:“这也是为何……明明翠云动了情,却从未表露过要赎身的想法,她要报答金丰禄,为了让金丰禄高兴,她可以尘封自己的感情。” 孙伏伽这时忍不住道:“金丰禄帮了她后,就让她替自己收集情报……这是不是有些太顺畅了?该不是金丰禄早就有利用翠云的打算,所以故意让翠云的弟弟赌博欠钱,然后逼迫他们来吸血翠云,从而再从天而降为翠云解决麻烦,获得翠云的感激吧?” 不是孙伏伽不信人间的真善美,着实是他身处官场,见到的阴暗面太多了,他从不相信世上有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层次更高,谋算更深之人的手段罢了。 林枫缓缓道:“金丰禄掌控赌坊,这算是一大情报源,但赌坊比起青楼来,还是差了一些……可青楼已经被安神掌控,金丰禄无法插手,所以为了扩大情报源,收买青楼女子是很正常的想法。”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已然证明了孙伏伽的猜测。 赵斜阳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这个金丰禄当真是狡诈多端,阴险至极。” 林枫笑道:“但他即便通过这些手段,完全的掌控了翠云,让翠云一颗心全部放在他的身上,哪怕是死也不怨他……可在我询问他如何看待翠云时,他的回答却只是一句很会服侍人,再也没有其他的评价,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而在我说起翠云死了时,他也没有任何的伤感……反观王湾与安神,他们与翠云的关系都不大,却在听闻翠云死后,都有些叹息伤感。” “正常来说,一个男人睡过的女人,在女人死后,多少都该有些伤感,就如王湾,甚至就算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可为了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重感情,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品质,也该表现出一些伤感来。” “但金丰禄丝毫伤感都没有,对翠云的评价近乎毫无任何感情,这说明什么?” 赵斜阳完全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咬牙道:“说明他是刻意这样做的,他是生怕我们怀疑他与翠云有关系。” 林枫点头:“没错,他故意与翠云拉开距离,为的就是消除我对他的怀疑……可是他却殊不知,他这样做反而用力过猛,与常理相悖,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后续翠云家人的情报,我想不怀疑他都不行。” 赵斜阳终于明白林枫为何会盯上金丰禄了。 原本他觉得金丰禄是最没嫌疑的,可现在一看……他认为没有嫌疑的地方,偏偏就是最大的嫌疑。 他深吸一口气,心悦诚服道:“多谢林寺正解惑,下官什么都明白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孙伏伽,道:“金丰禄应该就是西域商人势力在神山县的暗子,为他们提供情报支撑……如此看来……” 林枫音调低沉:“西域商人势力在我大唐,也是布局许久了啊……可孙郎中,神山县不过就是一个小县城罢了,这都有金丰禄这样的富商势力,你说,更大更富饶的长安城内,又会如何?”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落子如神,真正的坐山观虎斗! 听着林枫声音低沉的话,孙伏伽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板窜起,直冲天灵盖,内心悚然一惊。 西域商人势力对他们而言,是最神秘,掌握情报最少的一方。 因为了解的最少,所以难免会对西域商人势力抱有一丝侥幸,认为西域商人势力主要活动区域在西域,在大唐的力量并不会太强,至少和四象组织这样隐秘的组织没法比,可现在……眼睁睁看到他们在神山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差点将自己一方和四象组织耍的团团转,孙伏伽内心就不由一沉。 那些护卫是从西域而来的,不算什么……可金丰禄却是实打实的神山县本土之人。 这足以证明西域商人势力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在神山县布局了,并且最终布局出了一个神山县首富来……那么视线向外扩展,距离向外延伸,在偌大的大唐,又会有多少个神山县?大唐的中心,接下来风云汇聚焦点的长安,西域商人势力又会有多少隐藏的力量? 孙伏伽根本不怀疑他们在长安是否布局了势力……这根本都不用去想,长安是大唐的中心,连神山县都有暗子,长安不可能没有,只是现在的关键,是长安城内,有多少西域商人势力的暗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接下来的长安之乱中,又有什么阴谋? 这些想法不断在孙伏伽心中浮现,让他久久难以冷静下来。 林枫看着孙伏伽不断变换的表情,就知道孙伏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道:“所以啊,我们必须抓住有限的机会,去打击他们的势力,去消耗他们的力量,当然更重要的,是去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阴谋算计!” 孙伏伽闻言,不由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他连忙道:“子德,你都做了什么?” 林枫笑吟吟的晃着茶杯,不紧不慢道:“我故意将金丰禄单独召去客栈,目的有两点。” “第一,金丰禄杀人,西域商队藏尸,他们借此来让四象组织当刀杀我,我既破解出了真相,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他们感受一下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当然,也是为了利用他们消耗四象组织的实力,来最大程度的减少我们敌人的数量和力量。” “而第二嘛……” 林枫眸光深邃,他平静坐在那里,却忽然给赵斜阳等人一种缥缈的感觉,他抬起眼眸,看向孙伏伽等人,缓缓道:“第二……则是要通过激发金丰禄的惊慌与恐惧,来强迫他转移那两个箱子里的货物,从而利用他帮我们找到失踪的货物,找到西域商人势力费尽心思也要带到长安的秘密之物!”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孙伏伽也露出了激动和兴奋之色,他不由道:“金丰禄会帮我们找到那些货物?”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跳动的烛火,就仿佛看到了远在客栈里烛火旁的金丰禄,平静道:“昨夜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人离开过神山县的县城,那么消失的那两箱子货物,毫无疑问,在今晨之前,还在县城之内。” “后来城门开启,我们便已经知晓秦奋与张横的死亡,那个时候县衙就已经开始戒严,严查进出城门的人,并且四象组织也开始向神山县聚拢,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是向外运送神秘货物的最好机会,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衙门或者四象组织截住。” “所以,可以确定,那两箱子神秘货物,肯定还在县城之内……而对西域商人势力而言,没有任何人能比金丰禄更了解县城,更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藏匿货物了,故此货物一定是被金丰禄藏匿起来的。” “而金丰禄呢?是神山县首富,在神山县的势力范围很大……但也因他是神山县名人,他的势力反而是最隐藏不住的,所以只要给我们足够时间,去将他所有的地盘都掘地三尺,一定能找到被他藏起来的货物。” 孙伏伽仔细揣摩着林枫的分析,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只要知道是谁藏的,找出货物不算困难……不过,这可能需要大量的时间,但我们最缺的正好就是时间。” 林枫意味深长的点着头:“没错……所以啊,我得让他帮我一把。” 说着,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向众人,道:“金丰禄离开妙春院后,绝对会心中松一口气,认为已经过了我这一关,可就在他刚刚放松时,突然接到通知,要去单独见我……这必然会让他刚刚松下的心弦陡然紧绷。” “这种紧绷,会比他一直绷紧的状态更让他紧张,就如同一个绝望的人,如果一直绝望,他可能就会渐渐适应绝望,可一旦给了他希望,再让他面临绝望,可能直接会让他内心崩溃,痛苦百倍。” “所以,我故意让他放松后再紧张,就是让他的内心情绪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而我的无缘无故召唤,绝对会让他心中警惕,怀疑我是否识破了他的谎言。” “这种情况下,他必会做两手准备……一手,立即将他们最重视的货物转移运走,或者藏匿到更安全的地方!他不确定我是否真的识破了他的诡计,可一旦我知道他是真凶,以我的智慧,必然能找到他藏匿的货物。” “而他不敢去赌,所以,稳妥起见,他必会将其转移,换到与他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地方。” 赵斜阳听着林枫的话,嘴巴都要合不拢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只是一个召唤,竟然还藏着如此多的算计。 这就是林枫真正的本事吗? “那他?”赵斜阳忍不住道:“真的将那两箱子货物转移了吗?” 赵十五等人也忙看向林枫,林枫笑了笑:“这就要等待消息了……在让人去唤金丰禄后,我就安排人盯着金丰禄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金丰禄不会自己去转移,只能安排心腹去做这件事,但什么时候去做,如何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过只要他们去做,我的人就一定能知晓结果!” 林枫的人……是被萧公他们安排保护林枫的隐秘护卫?若是他们的话,盯梢与跟踪确实是专业的,孙伏伽点了点头,对林枫的安排完全放心。 “义父你说金丰禄会做两手准备,这是一手,那另一手呢?”赵十五好奇金丰禄还会做什么。 众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另一手,当然是活命了……一旦被我发现他的阴谋,以他的立场,绝对不会乖乖引颈受戮……所以……” 林枫将茶杯置于桌子之上,目光看着跳动的火焰,道:“他一定会为了活命而做出应对,甚至直接当场翻脸对我出手……而这,就需要他动用在神山县内积累的力量,身为神山县首富,他有足够的财富秘密打造一支武力,他既然敢对我动手,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力量的。” “你们说……” 林枫转头看向孙伏伽等人,似笑非笑道:“当这支武力与西域护卫结合,与多达数百人的四象精锐交手,谁能笑到最后呢?” ………… 客栈。 房间内的烛火不断跳动,将围着桌子而坐的众人影子不断拉长揉扁。 此时,一个身材壮硕的护卫打扮的人看向对面的华服男子,他眉头皱起,脸色有些凝重,道:“金掌柜,林枫为何会将你叫来?难道他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 身着昂贵丝绸长袍的金丰禄闻言,脸色被烛火照的有些明暗不定,他看着跳动的火苗,摇了摇头:“不确定。” “我自认回答林枫的问题时,没有暴露任何问题!而翠云也被我及时毒杀,来不及吐露关于我的任何信息……并且我对翠云那个蠢女人很了解,哪怕她知道是我杀的她,对我的感激与爱意,也会促使她保护我,不会向林枫说出我的秘密。” “所以,林枫为何会将我单独叫来,我也不确定他是真的知道了我的问题,还是与妙春院时故意用那有毒的水试探我一样,又是对我的一次试探。” 壮硕护卫眉头紧锁:“不确定可不行,这直接关乎着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他看向金丰禄道:“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那两箱东西必须尽快运到长安,耽搁不得。” 金丰禄轻轻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缓缓道:“不用你说,我自然明白……若非今天一大早衙门就发现了尸首,导致城门戒严,东西我已经偷偷运出县城了……” 听着金丰禄的话,护卫眼中充满寒霜:“究竟是谁写的匿名举报信?你在动手时难道被其他人发现了?” 金丰禄眼中也满是疑惑,他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神山县内能瞒过我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迟早能将其揪出来。” “可我们现在就缺时间。” 护卫看向金丰禄道:“我们不能一直困于这里,而且林枫早晚是个祸害,必须尽快除掉他,原本若林枫什么都不知道,跟着商队出行,那么四象组织绝对能解决掉他,我们也能灭口商队其他人,将所有知情者全部抹杀,还能将所有罪责抛给四象组织,完美的隐藏幕后……可结果,因为那封匿名举报信,林枫没有离开,且有了防备,现在四象组织能否解决他,可就是未知数了。” 金丰禄没有回话,他目光闪烁,跳动的火苗在他眸子里不断摇曳。 忽然,金丰禄收回视线,他声音低沉道:“林枫他们在干什么?客栈里有多少衙役?” 护卫道:“林枫他们一直在后面的客房里不知道商量着什么,一直没有出来……至于衙役的数量,不多,也就几个,除了客栈外有两个衙役看守大门外,其他衙役都在林枫房间里不知道和林枫在嘀咕什么。” 金丰禄听着护卫的话,忽然一拍桌子,直接起身。 众人不解的看向金丰禄,就听金丰禄道:“看来林枫已经怀疑我们了。” “什么!?”众人一惊。 便见金丰禄眸中神色闪烁,道:“林枫将我们叫来到这里,却没有召唤我们任何人,没有对我们进行任何询问,就仿佛是忘记了我们一样,自己躲了起来……这不合常理!” “他这样做,必有缘由……” 护卫忙问道:“什么缘由?” 金丰禄眯着眼眸,道:“我怀疑……他之所以不见我们,是想要看我们的反应,看我和你们是否相识……” 他一边说着,眸中一边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做的很隐蔽,且将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抹除干净了,所以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证据,他现在只是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无法确定,因此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判断我们究竟是否是真凶。” 听着金丰禄的话,护卫心神不由一惊。 他脸色微变,道:“那伱和我们在一个房间里交谈,岂不是会被林枫发现?” 金丰禄冷笑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查案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但……这又如何?” “什么?”护卫一怔。 金丰禄看着他,道:“林枫的确很聪明,用这样的方法试探我们……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个会破案的人,却不是一个优秀的棋手。” “所以,他根本就未曾想过……一旦被我们知道他已经怀疑我们后,他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金丰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客栈之内,他只有几个衙役可以使用……可是我们呢?” “有你们几十个精锐的高手,有我上百个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心腹死士,只要我们愿意……” 他的声音冷然间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你说,他那几个衙役,能保护的了他?” 听着金丰禄的话,周围的西域护卫们双眼不由瞪大。 但很快,他们便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对啊,现在是我们的力量完全超过林枫,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林枫识破我们的身份!” “这么说来,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用怕的,该是他林枫畏惧我们才对!” 护卫们激动不已,为首的护卫首领看向金丰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精芒,道:“金掌柜是决定……直接对林枫动手?” 烛火摇曳间,将金丰禄的脸盘映照的光与暗不断交织,他瞳孔里倒映着火焰的光芒,冷冷道:“我们即便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林枫真的有几把刷子,我们真的暴露了。” “所以,我们必须占据主动,绝不能被动等待林枫下令捉拿我们,真的到了那一刻,我们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故此,我们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声音森然,充满着杀意:“林枫太自负了,他还以为他是在长安呢,只要查明真相,凶手就直接放弃,引颈受戮?” “他若查不出我们来,或许我们还会让他多活一段时间,继续想办法引四象组织杀他……但很可惜,他自己找死啊,非要查出我们来。” “既然他查出了真相,那就让他跟着真相……”金丰禄胖乎乎的脸上,再也没有白天时热情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机:“……一起去死吧!” 听到金丰禄的话,霎时间,所有的护卫全部起身。 只听铿铿的声音响起,他们直接抽出了所有的武器。 护卫首领直接看向金丰禄,道:“金掌柜说得对,既然林枫自己找死,我们就成全他……” 说着,他露出冷笑:“不知当林枫得知他是因为查出了真相而迎来死亡的结局时,他会不会为自己那堪称传奇的破案天赋而感到后悔?” 金丰禄挽起宽大的衣袖,露出了肌肉粗壮的手臂,他张开右手,便见一个护卫直接递给了他一把宽大的大刀。 金丰禄将大刀扛在肩膀上,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放信号,让我的死士进入客栈,然后……我们直接去找林枫。” 他咧嘴笑道:“你想知道林枫是否会后悔……何须去猜,我们直接去找林枫询问不就行了?” 护卫首领闻言,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直接询问林枫便好……只希望林枫还有心情能回答。” 很快,有人将火把向空中抛去。 躲在客栈外面的死士们看到空中的火把,迅速搭建梯子,爬上了客栈厢房的房顶,然后从房顶进入了客栈后院。 金丰禄见自己的死士全部抵达,又看了一眼数十个来自西域的精锐武士,他嘴角勾起,用掌握一切的语气慢悠悠道:“你们说,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泡尿,是不是就能淹死他林枫了?” 众人闻言,都跟着再度大笑了起来。 金丰禄收回视线,刀尖点着地面,一边拖刀前行,一边道:“走吧,该是送林枫上路的时候了。” 众人迅速跟在金丰禄的身后,向后院唯一亮着烛光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外,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窗纸上,有着几道身影映在其上。 看着这些身影,金丰禄抬起手,淡淡道:“记住,除了林枫外,其余人杀无赦……先活捉林枫,等我问完了他是否后悔后,再由我亲自砍掉他的脑袋。” 说完,他直接将抬起的手向下一压:“去吧。” 西域护卫们和死士们,连忙争先恐后向房间内冲去。 他们来到房门前,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碎了房门,然后大喊杀吼声就冲进了房间内。 金丰禄看到这一幕,微微伸了个懒腰,他知道,今夜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很快自己就要和林枫互换位置了。 一想到白天时林枫用毒水试探他,吓得他后背一身冷汗,他目光就越发的冰冷,这辈子他还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险境。 林枫让他体验了一次生死危机,他就要让林枫更加切身感受一此什么叫做死亡的威胁! 地位互换了! 金丰禄一边冷笑的看着房间,一边等待着手下将林枫如同死狗一样拖拽出来。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他本以为会听到惊恐的吼声,会听到剧烈的战斗声。 但,没有任何声音。 惊吼声没有,战斗声没有。 护卫和死士冲进房间里,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为何没有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丰禄心中正疑惑着,突然见有护卫冲出了房间,向金丰禄面露惊色道:“金掌柜,没有人!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什么!?没有人!?” 金丰禄听着护卫的话,整个人都是一愣:“什么叫没有人?林枫呢?孙伏伽呢?” 护卫也是一脸的懵逼:“没有,根本就没有林枫,更没有孙伏伽!房间里空无一人,连个苍蝇都没有!” “怎么可能!?” 金丰禄忍不住惊叫道:“刚刚我们明明看到窗纸上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房间?” 护卫张开手心,道:“窗纸上的身影都是它们!” 金丰禄闻言,视线不由看去……便见护卫的掌心,赫然是一些剪纸小人。“ 护卫道:“这些剪纸小人被固定在蜡烛四周,窗纸上的影子,就是它们的影子。” 金丰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有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纸人?” “林枫呢?林枫他们呢?” 护卫首领这时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道:“没有,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林枫他们不见了!他们根本就不在客栈内!” “什么!?不见了!?” 金丰禄听着护卫首领的话,脸色一变再变,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早已经离开了。 “他怎么会离开?他为什么会离开?” “他把我们叫过来,却自己离开了……难道他不是为了暗中观察我们的反应?难道他不是在验证我们是否是真凶?” 忽然间,金丰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一跳,他连忙道:“快!我们也离开这里!我们中计了!林枫根本就不是在试探我们,林枫分明是在利用我们!” “什么?”护卫首领一脸茫然,没有明白金丰禄的话。 金丰禄刚要解释,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死士狂奔了过来,死士脸上充满着慌乱,连忙向金丰禄道:“主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大量的黑衣人!他们包围了客栈,正向客栈发起袭击!” “什么!?”西域商队的护卫们直接呆住了。 “大量黑衣人?向客栈发起袭击?哪来的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他们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金丰禄却在这一刻,脸色倏地一变。 “完了!来不及了……” 金丰禄听着周围传来的嘈杂声响,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揭晓!林枫的第二张牌! 看着金丰禄惊慌的表情,听着金丰禄沉重的话,西域商队的护卫长连忙道:“金掌柜,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众护卫和死士们,闻言也都连忙看向金丰禄。 只见金丰禄脸色阴晴不定,火把的光亮映照出他阴沉的脸庞,金丰禄脸色难看道:“好一个驱狼吞虎的狠毒诡计!好一个阴险狡诈的林枫!” “什么?阴险狡诈的林枫?”有护卫忍不住道:“你是说这些黑衣人,都是林枫派来的?林枫要杀我们?” 金丰禄摇着头,目光阴沉道:“他们不是林枫派来的,林枫唯一能够使唤的只有县衙的人,但县衙的人不足百人,与黑衣人的数量根本对不上。” 护卫长都有些糊涂了,他皱眉道:“你说这些人是林枫的诡计,又说他们不是林枫派来的,那他们是哪来的?” “还没明白吗?” 金丰禄有些失望的看着来自西域的粗鄙武夫,咬牙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林枫派来的,正相反,他们是来杀林枫的啊!” “什么!?杀林枫的?” 护卫长先是愕然惊呼一声,可很快,他便猛然愣了一下,继而倏地瞪大眼睛,失声道:“难道……他们是四象组织的人?” 金丰禄迎着护卫长惊愕的神情,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不错!目前整个神山县,能够拥有如此多人手的势力,除了正在追杀林枫的四象组织,根本不会有第二个!” “而林枫来到客栈后,明面上再也没有离开过,为的就是制造一种他一直在客栈内的假象……可实际上,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连你们这些最早被叫来的人都不知道林枫走了,四象组织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四象组织的人为了杀林枫,必然会突袭这里!可林枫已经不在这里了啊,反而留在这里的人……” 金丰禄看着脸色骤变的护卫们,咬牙切齿道:“……是我们!林枫专门把我们叫到了这里,他根本就不是怀疑我们,而是已经确定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已经确定我们就是真凶!已经确定我们是想要利用四象组织杀他!” “他把我们叫来的真正目的……就是眼下的情况!他想让四象组织来对付我们!他想让我们消耗四象组织的力量!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 金丰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想让我们和四象组织鹬蚌相争,而他渔翁得利啊!” 金丰禄的话,就如同寒冬腊月的凛冽寒风,让西域护卫和死士们,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被他们刚刚嘲笑为只会破案没有大局观的林枫,竟然有着这般的歹毒算计。 竟然把他们所有人,不知不觉,给逼到了这种境地! 护卫长额头不受控制的流出冷汗,他抬起手擦了下额头,道:“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四象组织的人已经发起进攻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护卫道:“要不我们直接告诉四象组织的人真相,告诉他们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林枫,他们的目标是林枫,只要林枫不在,他们或许就会直接撤离。” 其他护卫听到此人的话,双眼都是一亮。 可金丰禄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没用的。” “什么?”众人一惊。 金丰禄听着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脸色越发沉重:“四象组织根本不会相信我们。” “在四象组织的人眼里,林枫进入客栈后就没有离开过,所以他们会认定林枫就在客栈内……哪怕我们大声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林枫的自救手段,是林枫故意扭曲他们的判断。” “毕竟林枫有多狡诈,与林枫多次交手的他们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对任何关于林枫的事都持有极高的警惕与怀疑,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听我们说林枫不在就放弃进攻?” 金丰禄的话,让所有人内心一沉。 护卫长忍不住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金丰禄眼中神色不断闪烁,可最终,只有一声叹息:“林枫既然敢放心离去,只留下我们在这里,分明是料想到我们即便知道他的诡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众人连忙看向他,就见金丰禄抬起头,脸庞被火光映的通红:“战斗!能活下来,我们就有机会向林枫报复!” “活不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 客栈外。 身披黑袍,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奎宿星君,身影被火把照的通红,可隐藏在兜帽之内的脸庞,却因此更加的漆黑与神秘。 他指尖点着缰绳,听着客栈里传出的武器交戈声,缓缓道:“敌人的数量有多少?” 一旁的瘦猴连忙道:“回星君,大概有一百六七十人。” 奎宿的语气带着一抹疑惑:“林枫哪来的这么多人?一百六七十人……难道他将县衙的衙役都叫来了?” 瘦猴脸上也有些茫然,他蹙眉道:“属下只知道林枫将西域商队的护卫都叫来了,但护卫也就六七十人,剩下的百来人,属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奎宿听着瘦猴的话,兜帽微微转动,视线直接落在了瘦猴身上。 这一瞥,瞬间让瘦猴只觉得仿佛一座山压在了肩上一般,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属下该死!竟然不知林枫偷偷弄来了一百余人,让星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求星君责罚!” 奎宿冷冷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犯错了。” 瘦猴全身不由一颤,头低的更深了:“属下该死!” 奎宿神色漠然的盯了瘦猴几息,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打斗的客栈,声音冰冷道:“你知道我的习惯,事不过三。” 瘦猴如蒙大赦,连忙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不会再犯错误。” 风一吹,瘦猴不由打了一個颤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刚刚那一瞬,竟然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奎宿没有再理睬瘦猴,缓缓道:“神山县的县衙,将所有衙役不良人算上,差不多能凑到百人,数量与客栈内的人数相同,应该就是县衙的人。” 说着,他不由感慨道:“不愧是能从我手心多次逃出生天的家伙,竟然能瞒过你们偷偷将整个县衙的人都搬来了这里。” 瘦猴忙道:“林枫真的太狡诈多端了,看来他也察觉到了危机,猜出我们可能要今夜对付他。” 火光将奎宿的身影照的更加明亮,却让他隐藏在兜帽内的脸庞更加神秘,他淡淡道:“这没什么,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以林枫的本事,若他察觉不到危险,那我倒是要考虑考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不过现在……他的底牌已经暴露了,县衙的这百人加上商队的几十个护卫,已然是他能够调集的所有人手了。” “他再聪明,也没法凭空制造帮手……可是,很遗憾,一百六七十人固然不少,但想保住他的命,还是不够看。” 瘦猴闻言,连忙重重点头,他说道:“林枫的命运,在星君选择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再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注定的命运!” 奎宿难得对瘦猴的话表示认同。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冷道:“吩咐下去,加快进攻的速度,对所有人杀无赦,不留任何活口……同时关注客栈的四周,谨防林枫任何逃走的可能。” 瘦猴连忙道:“属下明白!属下会亲自参与战斗,以最快速度为星君解决林枫!” 说完,瘦猴便快步冲进了客栈内。 站在一旁的刀疤脸看到这一幕,咧嘴笑道:“瘦猴这是抓紧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奎宿指尖轻轻点了点缰绳,没有谈论瘦猴,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道:“城门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刀疤脸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皱眉道:“没有任何消息。” “看来他们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了。”奎宿判断道。 刀疤脸看向奎宿,问道:“需要属下带人去查看吗?” 奎宿沉吟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原本夺取城门的控制权,也只是为了确保林枫没法逃走,现在既然林枫就在客栈内,那城门是否被我们掌控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林枫已经动用了底牌,人数不少,我们不能再分散兵力,待解决林枫后,再去解决城门的问题也不迟……” 刀疤脸点了点头,他磨牙道:“就是不知道城门那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奎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浩瀚星辰,缓缓道:“任何意外也需要人来做,而神山县内没有任何势力能比肩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力量不分散,我们就足以在神山县内所向披靡。” “先解决林枫……这是我们此行唯一的目标!只要解决了他,其余的,都好说。” 刀疤脸重重点头,他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旋即噗的一下,将酒水喷在寒芒闪烁的刀刃之上,他重新咧开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星君,我也去了,林枫的头颅我可舍不得让给瘦猴。” 奎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刀疤脸直接大笑一声,拖着大刀,便也冲进了客栈之内。 夜风呼啸,吹动奎宿的衣袍猎猎作响,奎宿平静的凝视着杀吼声更加刺耳的客栈,藏在兜帽里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盘棋,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伱……已无力回天。” ………… 与此同时。 建筑恢弘,占地面积乃神山县之最的杜家宅邸。 宽敞暖和的书房内,昂贵的兽皮地毯铺满地面,一个老虎样子的香炉内有蓝色烟雾缓缓浮起,檀香的淡淡香味弥漫在整个书房之中。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金丝楠木桌子后,杜家家主杜鸣稳稳坐在同样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昂贵凳子上,视线正看向站在桌子前的灰衣男子。 “林枫被困在了客栈?” 杜鸣身着华美儒袍,正襟危坐,气质威严,宛若一个儒将一般,拥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与林枫和孙伏伽白天时见到的杜鸣,判若两人。 灰衣男子连忙点头:“客栈已经被突袭,且客栈四周都被封锁,看那样子,林枫应是不可能成功突围了。” 听着灰衣男子的话,杜鸣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失望与叹息。 他摇了摇头:“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亏我以为林枫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智慧,拥有能够创造奇迹的能力,可现在看来……” 他眼帘微微垂下,视线看着香炉上升起的袅袅烟雾,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失望:“我太高估他了,早知他如此不堪重用,我就不写那封信了。” 灰衣男子忍不住道:“林枫无法逃脱,我们的计划会受到影响,这要怎么办?” 杜鸣指尖磕动书案,眉头蹙起,深沉的眸子里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只能改变计划了……” 灰衣男子脸色凝重:“可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杜鸣不由抬起手按着额头,头疼道:“错信了他的能耐,这下真的麻烦了……” 灰衣男子也忍不住懊恼道:“谁知道给了林枫一天时间,他还找不到破局之法?明明在临水县时,他表现的那么好,可在这里,却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来查案,案子和他的处境比起来,哪个重要,他怎么就分不清呢?若他白天时易容偷偷离开神山县,他们现在早就安全了,哪会落得被围困的绝境?” 杜鸣摇着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想如何转换计划才是最紧要的——” 咚咚咚。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老爷。”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林寺正托人送来了一封信,说务必交到老爷手中。” “林枫的信?” 杜鸣和灰衣男子一听,脸上都有着意外和疑惑之色。 灰衣男子忍不住道:“林枫不是被困在客栈吗?这个时候他应该面临生死危机,自己都离不开,怎么还能让人送信?” 杜鸣面露思索之色,他沉声道:“比起林枫是怎么让人来送信的,我更在意他在这个时候,会给我写什么信。” 说着,杜鸣直接向灰衣男子道:“开门。” 灰衣男子连忙转身打开了门。 管家迅速走进书房,他双手并拢,掌心托着一封未开封的信封。 杜鸣直接接过信封,他一边撕开信封,一边道:“谁送来的?” 管家道:“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小人没见过他,不知他具体身份,他说他是奉林寺正之命前来送信,让小人务必将信送到老爷手中。” 没见过的人……杜鸣想了想,道:“人呢?” “将信交给小人后,就离开了。” 走了? 杜鸣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耽搁,直接从信封里取出了信纸。 旋即他将信纸展开。 目光向上看去…… 灰衣男子和管家都连忙看向杜鸣,而这时他们就发现……一直以沉稳儒雅著称的杜鸣,在看到信件的瞬间,双眼就倏地瞪大,脸上难掩惊异之色。 “这……这……” 杜鸣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同时将手上的信纸向眼睛挪动,确保自己能够更快更准确的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他眸中瞳孔不断左右移动,持着信纸的手,在这一刻,隐隐的颤动。 看着杜鸣这完全不同往常的样子,灰衣男子和管家不由面面相觑,两人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惊天内容,竟然让最为沉稳的杜鸣,这般失了颜色。 灰衣男子想了想,下意识踮起脚尖,身体前倾,就想偷偷去看信纸上的内容。 可这时,杜鸣却将信纸放到了桌子上。 他视线扫过身体前倾的灰衣男子,脸上难掩复杂之色,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错了。” “什么?”灰衣男子一愣。 杜鸣双手按着桌子,说道:“刚刚我们对林枫失望,埋怨林枫名不副实,白白错失逃走的最佳机会……我们错了。” 灰衣男子听明白了杜鸣的意思,他不由露出惊愕之色:“家主是说?” 杜鸣沉沉点着头,道:“林枫早已暗中离开了客栈,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他被困在客栈内没法离开的事。” “什么!?”灰衣男子直接懵了:“林枫离开了客栈?怎么可能?我没有发现他离开了啊!” 杜鸣看着灰衣男子,说道:“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那些家伙也才不知道……否则,林枫如何能骗过他们?” 灰衣男子一脸的惊愕,他忍不住道:“如果林枫不在客栈,那现在被围困在客栈内的人是?” 杜鸣儒雅的脸庞上,复杂之色更重,他说道:“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 “什么!?”灰衣男子惊呼出声:“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这……这……林枫真的找到了真凶?而且,而且还把他们困在了客栈……而现在那些家伙正以为林枫就在客栈里,正突袭客栈,这岂不是说……” 迎着灰衣男子震惊的神情,杜鸣点着头,脸上不由露出感慨之色,道:“没错,林枫以巧妙的手段,让这两个对林枫都不善的势力狗咬狗,互相消耗。” 灰衣男子只觉得脑海中有惊涛骇浪骤然掀起,刚刚他还在说林枫不如临水县表现的那么好,还在懊恼林枫只顾着查案,白白浪费了逃走的机会……可结果,现在他却被告知林枫已经找到了真凶,并且利用真凶与四象组织的人狗咬狗,互相消耗,而林枫则渔翁得利……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林枫哪里是只顾着查案啊,林枫分明考虑的比他更深更远……什么逃跑,能和让两个敌人被耍的团团转,鹬蚌相争,而自己渔翁得利好? 他连忙看向杜鸣,道:“这些都是林枫在信里说的?” 杜鸣点着头:“没错,林枫在信里简略的写了这些,让我知道他的处境。” 灰衣男子有些不解道:“林枫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你?你们不过就今天见了一面,他没必要专门告诉你这些吧?” 杜鸣眸光闪烁,视线重新落在信纸上,缓缓道:“没错,我们的交情还远远够不上这些秘密。” “那他这样做?”灰衣男子更疑惑了。 杜鸣没有卖关子,他直接道:“林枫希望我出手。” “让你出手?”灰衣男子一愣。 杜鸣点头:“他在信里说……真凶的人数不够歼灭敌人,所以他希望我能出手,帮他彻底歼灭那些经历过苦战后的敌人。” 灰衣男子眉头紧皱:“他怎么会想起求助你出手?” 杜鸣嘴角勾起,言语间带着自傲,道:“在这神山县内,还有哪个势力能比得上我杜家的?” 灰衣男子想了想,旋即点头:“也是,而且你和孙伏伽也有交情,他找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杜鸣,试探道:“那杜家主你的选择是?” 杜鸣迎着灰衣男子的视线,平静道:“再改变计划,我们的时间很可能会不够……所以,现在有不需要改变计划的机会,有更能让林枫信任我们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杜鸣的话,灰衣男子眸中精光陡然一闪,他忽然抚掌而笑:“妙极妙极,林枫一直以为他是鹬蚌相争之后的渔翁,可殊不知,真正笑到最后的……是我们。” …………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 林枫喝光了杯中的香茶,满足的放下了茶杯,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棋子,看着指尖上晶莹圆润的棋子,林枫轻轻一笑:“孙郎中,你知道如何才能让一盘棋局稳赢吗?” “稳赢?”孙伏伽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旋即说道:“棋力比对方强?” 林枫摇着头,意味深长道:“比棋力,难免会有粗心大意马有失蹄的时候,想要万无一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让对方没机会坐在棋盘对面,那就稳赢了。” “什么?”孙伏伽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便见林枫看着指尖圆润的棋子,慢悠悠道:“有些人,现在应该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渔翁,在掌控全局……却殊不知,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然变成了棋盘之上的棋子,而棋子,怎么有机会坐在棋盘对面呢……” 孙伏伽眸光一动,虽然他仍不明白林枫所说的棋子是谁,可以他对林枫的了解,他知道……林枫绝对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又做了什么。 今夜这盘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曝光!又一个金钗传承家族! 客栈。 武器碰撞发出的金铁交鸣之声,受伤之人发出的悲呼惨叫之声,直接撕裂了夜晚的寂静,惊醒了附近沉睡的百姓。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往日里最喧嚣繁华的客栈,此刻正被无数火把包围,数不清的黑衣人持着武器杀进杀出,鲜血染红了灰色的石板地面,刺耳的求救声与痛呼声不断钻进耳中,这宛若末日的景象,直接惊的百姓们心生恐慌,他们连忙关闭房门,用门闩紧紧地将房门锁住,然后便忙钻进了被子之中,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祈求这末日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稳稳坐在高大骏马之上的奎宿视线淡淡瞥了一眼附近那些紧闭的门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躲在人声鼎沸的县城之内又有何用?就算这县城有数万百姓,他们一旦拿起武器,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怕死的,谁又会为了其他人去冒险呢?” 他收回视线,看向交战声已经渐渐减弱的客栈,他知道,声音的减弱,代表战斗已经到了后期,结果就将分晓了。 “真以为我没有在临水县城内动手,就是我怕了县城?” 奎宿淡淡摇头:“在临水县时,你为了寻找那些蝼蚁,召集了不少力量,我没有必胜的把握,自然不会在临水县冒险……可这神山县不同,神山县你满打满算也就这么点人手,其他人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帮你这个陌生人,所以,你这次,注定再无任何活路了!林枫,你再擅长逃命,可终究逃不过宿命。” 这时,客栈内忽然奔出一道瘦小身影。 他扛着一把比他都要大的大刀,刀刃上沾满了猩红的鲜血。 他来到奎宿面前,连忙行礼道:“星君,林枫他们近八成的人都被我们解决了,剩下的人也都被逼到了一个房间里,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过……” 外号瘦猴的男子看向奎宿,道:“在我们攻击他们时,他们有人大喊说他们根本不是林枫的人,他们说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客栈,说我们中计了,林枫故意设计引我们和他们交手,目的是消耗我们的力量。” 奎宿听着瘦猴的话,隐藏在兜帽里的视线陡然落在了瘦猴身上,顿时给瘦猴一种如芒刺背之感。 瘦猴忙道:“这都是他们喊的,属下听后,便连忙来禀报星君。” 奎宿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因手指太过用力,与缰绳接触的地方显得格外苍白,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们在交战时,可曾见到林枫、孙伏伽或者赵十五他们?” 瘦猴连忙摇头:“未曾……不过这是因为客栈里的这些人武艺不弱,有一种精锐士卒的感觉,他们联手起来,竟是能组成战阵,所以对付他们费了一些力气,属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没有注意其他区域,不确定林枫他们是否躲在别处。” “精锐士卒……” 奎宿抬起眸,看向战斗声越来越低的客栈,他缓缓道:“以林枫的狡诈,任何意外都的确可能发生。” 瘦猴一惊,忙看向奎宿:“星君难道真的认为林枫已经逃了?我们被林枫算计了?” 奎宿忽然转过头看向瘦猴,声音含着一抹暗藏不住的冰冷:“人是你亲自盯的,你现在来问我林枫是否已经逃了?” 瘦猴刹那间全身再度被冷汗打湿,他心中一惊,连忙道:“属下……属下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从前后门离开……” 奎宿冷冷道:“伱最好期待他们的话是林枫的诡计,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放弃围杀他们……否则,林枫若不死,那死的就是你。” 瘦猴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任何话。 奎宿看着瘦猴惊恐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客栈,道:“我们无法判断他们的喊话是真是假,所以绝不能因此就放弃这里……加快速度,尽快杀进房间,林枫究竟是否在这里,只要杀光最后这些人,很快就能确定。” 瘦猴忙道:“我们可以用火攻,将他们逼出来。” “不行!” 奎宿直接摇头,他说道:“火烧房间的确是好方法,他们若不出来,就会被活活烧死……可如果他们真的打定主意要被烧死呢?一旦他们被烧得毁容了,你能判断出他们生前的长相吗?你能知道谁是谁吗?你能确定这些毁容的人里一定就有林枫?” “这……”瘦猴犹豫了起来。 奎宿目光暗沉,声音冰冷道:“我不允许任何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所以,就用最笨但最稳妥的办法,无论如何,必须确保每一个死者的脸不被毁掉。” 瘦猴连忙挺直背脊:“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带人直接发起冲锋,最迟一刻钟的时间,必解决他们!” 说完,瘦猴便慌忙的扛着大刀冲回了客栈。 奎宿看着瘦猴奔跑的背影,眸光渐深,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缰绳,忽然道:“鹰隼,该你动手了,搜索附近的所有街道,所有墙壁下的阴影,所有大树的树干,所有墙壁的上面,所有能够看到这里情况的隐秘之处……如果林枫真的没有在这里,真的设计让我们鹬蚌相争,那他必然会安排人盯着这里的情况,知晓我们的结果……去找,找出他安排的探子!然后暗中跟踪,找到林枫真正的藏身之处!” 站在奎宿身后,腰间绑着两個铁钩的闭目养神的魁梧男子闻言,陡然睁开了双眸,只见他的眼眸很大,睁开的瞬间,就仿佛是鹰隼睁开了眸子,锐利而有神。 听到奎宿的话,他直接咧嘴一笑:“星君放心,若真有这样的探子,一定逃不出属下这双从小熬鹰熬出来的眼睛。”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带人离去。 奎宿看着鹰隼等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转动脑袋,看向身后剩余的几十个手下,他犹豫片刻,旋即抬起手,指着一人,道:“你,跟我来。” 说着,他便赶动马匹,向一侧漆黑的巷道内走去。 …………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 林枫稳稳坐在桌子旁翻看着书,孙伏伽端起茶碗来也开始品茶,而赵斜阳却坐不住一般,来回在房间内踱着步。 他视线不时向门外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赵十五见赵斜阳这般模样,不由道:“赵县尉,你向外面看什么呢?” 赵斜阳看了稳坐泰山的林枫一眼,然后道:“我在等待客栈那里的消息。” “虽然说林寺正将两伙敌人都给算计了,让他们鹬蚌相争……可这两伙敌人都十分狡诈,他们是否中计了,相争的结果又如何,没有消息,我心里就总没底。” 赵十五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斜阳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既然设计了这样的计谋,我想肯定也安排了人在暗中盯着,一旦有了结果,肯定会第一时间送回消息,所以我在等这样的消息。” 正在看书的林枫忽然听到赵斜阳说起自己的名字,他翻书的动作不由一顿。 “赵县尉啊……” 林枫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安排人盯着呢?我没说过的事,你为何会觉得我做了呢?”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当他明白林枫的意思后,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林寺正你没有安排人盯着?这……你怎么会没有安排人盯着呢?” 孙伏伽等人闻言,也都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轻笑着将书翻了一页,缓缓道:“一个注定会让我们处于危险之中的事,我为何要做呢?” “什么?”众人都怔了一下。 林枫看向赵斜阳等人,解释道:“赵县尉,你也知道追杀本官的人实力很强,很狡诈,手段很多,这样的人,你觉得本官的计划能瞒住他多久?就算他没想过本官已经离开了客栈,可客栈里的金丰禄等人,就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杀,而不说出实情?” “所以,追杀本官的这些人,绝对等不到最后,就会怀疑本官是否已经逃走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想法肯定也和你一样,认为本官会安排探子探查情况。” “故此,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搜寻探子,如果本官真的安排了探子……” 林枫双眼幽深,眸中跳动着明亮的烛火,给众人的感觉,就仿佛林枫在这一刻,视线穿过了空间,看到了客栈那里的情形。 林枫笑着说道:“而这个探子又被他们给发现了,赵县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赵斜阳闻言,心中悚然一惊,他脸色不由一惊,连忙道:“他们会跟踪探子?” 这话一出,赵十五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板攀爬而起。 孙伏伽更是脸色凝重。 林枫看着众人的神情变化,缓缓点头:“没错,他们肯定会跟踪探子……因为这是唯一能够以最快速度,最准确找到我的方式。” “只要我想要知道客栈那里的情况,探子就绝对会回来向我禀报情况……还有什么法子,比我派出的探子为他们带路,更好的?” 林枫的确认,宛若让众人投身于冰窟之中,让他们手脚冰凉。 赵斜阳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说道:“所以……林寺正是为了防备这一点,这才没有安排探子?” 林枫点了点头:“本官不是神,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寻找探子,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一定能找到探子,一定能跟着探子找到这里……但现在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我只能用一个个计策来不断缩小我们之间的差距,一旦被他们提前找到我们,我们必死无疑。” “所以,我不能拿着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这个概率。” 听着林枫的话,赵斜阳一张脸庞不由燥的发红,他憋了半天,忍不住道:“林寺正,是下官想的太少了,若是下官安排人手的话……可能,可能下官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你其实也没错,若不安排探子,我们就没法知晓客栈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就会变成瞎子聋子,而瞎子聋子,是没法对形势有一个直观的把握,并且做出最合适的安排的。” 赵斜阳怔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林枫的话了。 林枫刚刚还说不能派出探子,不能去冒险赌这个概率,可现在却又说如果没有探子,他们又是瞎子聋子,没法做出最好的安排……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林枫看出了赵斜阳的不解,他笑了笑,说道:“本官的确没有在客栈那里安排探子,但……这不代表本官就真的没有安排探子。” “什么?” 赵斜阳一愣,连孙伏伽都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枫看向众人,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本官其实安排了探子……不过探子并未安排在客栈那里,而是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赵斜阳忍不住道:“是哪?” 林枫没有故意吊众人胃口,他直接给出了答案:“杜府。” “什么?杜府?” 赵斜阳直接懵住了,孙伏伽也是一脸不解。 林枫不将探子安排在发生战斗的客栈那里,反而安排在了杜家……这两个一杆子打不着的地方,安排在杜家有什么用吗? 赵斜阳道:“林寺正,你没说错吧?你将探子放在了杜家……杜家和客栈距离那么远,根本不可能知道客栈那里的情况啊。” 赵十五也连连点头。 林枫笑道:“没错,杜家距离客栈的确很远,在杜家确实没法看到客栈那里的情况……可是,如果追杀我的人,亲自去了杜家呢?” “什么!?” 赵斜阳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发懵,都集中在了今天:“追杀林寺正的人去了杜家……他们怎么会去杜家?” 孙伏伽眸光忽然闪烁了几下,被林枫接连提醒,他终于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杜家,会安排探子去客栈那里探查情况,然后被四象组织的人发现,认为那是你派出的,最后跟着探子去往杜家?” “杜家会安排探子!?”赵斜阳双眼猛然瞪大。 林枫这次用的不是推测的语气,而是斩钉截铁道:“杜家身为神山县第一世家,必然时刻对神山县发生了什么事进行着掌控,更别说匿名信还是他们写的,他们更会关注我们与四象组织的缠斗。” “这种情况下,杜家肯定会安排探子探查,好时刻掌握第一手的关键情报。” “所以,我安排人藏在杜府附近,一旦杜家的探子回来,如果后面跟着四象组织的人,就说明一切如我所料,四象组织果然怀疑了我的计划,并且进行反向侦查,我的人就能迅速返回告知我们消息。” “而如果杜家的探子是单独回来的,后面一直没有跟着人,说明四象组织仍被蒙在鼓里,我的人会继续在杜府附近蛰伏,直到杜家派出兵力离开杜府后,他会跟着杜家的人去往客栈,那个时候就是杜家与四象组织发生冲突的时刻,我的人再查探情况也就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然后他会再返回告知我们情况。” “也就是说……” 林枫笑着看向众人:“即便我没有在客栈那里安排探子,可迟早我们是能知晓客栈那里的一切情况的,并且这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每个人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充满着怔然与愕然。 很明显,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林枫会绕这么一个圈去监控客栈的情况。 但也很明显……这确实是最安全,最完美的间接监控的手段了。 只是……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你说杜家会派出兵力去客栈?” 林枫知道孙伏伽的意思,他微微点头,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孙郎中……其实我给杜鸣写了一封信,信里简略说明了我没有在客栈的情况,并且希望杜家能出手相助,派出护院武力支援我。”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你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这样告诉了他?不怕他泄露吗?而且……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会出手相助?万一他拒绝了呢?”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充满着信心,说道:“首先,他不会拒绝,他一定会出手帮我……因为这个时候,他与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其次,我若不将这些消息告诉他,如何营造出我为了求他相助的真心?我要让他相信,我会找他求助,是因为杜家是神山县最强大的家族,并且你与杜鸣还有友人的关系,思来想去,只有杜家能帮到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孙伏伽理解林枫的第二句话,可第一句话……他说道:“你说杜家与我们的目标一致?” 林枫面带深意的看向孙伏伽,缓缓道:“孙郎中还没明白吗?杜家……和陈家是一伙的啊!” 刷的一下,孙伏伽听到林枫这句话,瞳孔猛然一扩,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变。 “杜家与陈家一伙,子德,你是说他们都是……”孙伏伽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孙伏伽震动的神情,沉沉的点头:“没错,他们是一伙的。” 都是金钗传承家族! 他缓缓道:“孙郎中可以分析一下……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杜家是唯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他不是真凶,就只能是写下匿名信的人。” “因为匿名信的存在,我们得以知晓秦奋与张横被杀,得以避免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跟随商队离开神山县,从而被四象组织在深山老林杀害的悲惨结果。” “从这一点来看,匿名信是为了帮助我们避免被四象组织中途截杀的。” “可是,杜鸣这样做的动机呢?他为何要帮我?” 孙伏伽皱眉沉思。 林枫继续道:“我曾想过,他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因为他和你曾经是友人的关系……可如果是这样,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身份,至少在我们去见他时,他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是他帮了我们,这样的话,既能加深与你的友谊,也能让我对他感激……而我们都是聪明人,也肯定不会泄露这件事,必会为他保密,这样他的后顾之忧也能解决,他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没有!他就如同一个锦衣夜行之人,做了好事而不说,眼看着能够获得我们两个当朝五品官员的好感的机会溜走……这行为,完全不符合一个大家族家主的身份,所以很明显,他不是因为你的友谊,或者想要获得我们的好感而做的这件事。” “那么,他是因为什么写下匿名信,并且宁可放弃我们两人的感激而隐瞒呢?” 孙伏伽历经官场沉浮,见惯了尔虞我诈,此刻听到林枫的话,长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不会去做任何对其没有利益的事。” “他写下匿名信,必然是这样做对他有利,可他不是为了我们,那就只能是为了我们一行中的其他人。” “而我们一行里,只有你、我、萧姑娘、赵十五以及陈淼,我们四人知根知底,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和他有关系,那么也就是说……唯一可能与其有关的,也就是陈淼了。” 林枫微微颔首:“看来孙郎中已经想明白了。” “陈淼跟随我们去往长安……如果我们出了意外,他也必不可能幸免,别说去长安了,他人都得一起折在半路上,所以,这封匿名信看似在帮我,更不如说是在确保我们不会因四象组织而中途发生意外,最终可以安然带陈淼去往长安。” 孙伏伽再一次吐出一口浊气,他说道:“陈淼是陈倚天派出的,陈家是传承家族,所以杜鸣帮他,只有杜家也是传承家族这一个原因,也只有这个原因,他才必须隐瞒匿名信是他所写的事实,避免我们对他有更多的关注,继而发现什么。”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毕竟我名声在外,他肯定对我有所防备,一旦被我知道匿名信是他写的,也许就会刨根问底,从而发现他隐藏的秘密,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 孙伏伽神色沉重的点着头,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说。 毕竟他过去是真的将杜鸣当成友人的。 可谁知道,杜鸣却是金钗传承家族的人…… 林枫继续道:“杜鸣希望我们能带着陈淼安然抵达长安,而这也就需要我们能顺利脱困,所以暂时他和我们的目标一致,我向他求助,他自然会答应。” 孙伏伽再无迟疑,他点头:“确实,他必会帮助,那现在,我们只需安静等待探子的消息就好了。” 林枫笑着颔首:“没错……”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林寺正,有情报传来。”守在外面的侍卫说道。 听到这声音,赵斜阳连忙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就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快步进入房间内,他看向林枫,连忙行礼道:“一切都如林寺正所料,杜家的探子返回了杜府,但后面有人暗中跟踪……”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枫谋划揭晓!四象的惊恐! 听到黑衣男子话音的一瞬间,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的神色有震撼,有惊喜,有震惊,有敬佩……杜家果真安排了探子关注客栈的情况,四象组织也果真将计就计跟着探子找到了杜家,一切都被林枫给预料到了!在他们眼中,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林枫在主导一般,分毫不差! “这哪是神探在世啊,这分明是诸葛在世!” 赵斜阳心中忍不住的敬佩,同时又有着一抹后怕与庆幸,幸亏安排任务的人不是他,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如杜家一样,将敌人给引来,从而让自己一方完全暴露! 孙伏伽则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感慨与赞叹,查案的本质是读懂人心,之前孙伏伽以为林枫拥有破案的才能,所以擅长读懂人心,可现在他才知道,林枫的破案才能,只是他善于读懂人心,掌控人心的一种展现罢了,放在其他领域,林枫一样能因此而大放异彩。 “所有人都小瞧子德了啊……”孙伏伽忍不住心潮起伏。 而赵十五更别说了,他只觉得义父的光辉越来越光芒万丈起来,自己连仰望都觉得刺眼了。 “义父真乃神人也!”赵十五心中再度浮现出这句话。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一眼,便迅速明白众人的想法,他轻轻一笑,毫无任何自得,他向黑衣男子点头道:“本官明白了,等杜家人手出动后,让探子跟着去往客栈便可,然后及时传回客栈的情报。” “是!” 黑衣男子毫无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房门再度被关闭,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笑呵呵道:“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事情正朝向着最理想的方向前行。” “最理想?”孙伏伽若有所思。 林枫笑了笑,道:“我已然吩咐探子,若是发现杜家探子身后跟着人,就想办法提醒杜家,让杜家知道他们的探子被人跟踪了,孙郎中……” 林枫语气带着一抹深意,笑吟吟道:“以你对杜鸣的了解,你觉得杜鸣知道自己的探子被跟踪了,他会怎么做?”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神色闪烁片刻,忽然眸光亮,道:“杜鸣很聪慧,一篇文章的好与坏,他只需看一眼,便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他拥有着很强的洞察力和敏锐的判断力。” “所以,一旦他知晓自己的探子被跟踪了,绝对会迅速判断出跟踪他探子的人,是四象组织的人。” “而这会让他迅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被四象组织给误会了,四象组织的目标是我们,不会去做任何额外多余的事,因此四象组织的人跟踪他的探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四象组织已经怀疑或者发现我们不在客栈内,要重新寻找我们的下落……去跟踪他的探子,毫无疑问就是怀疑那探子是我们派出的。” “这种情况下,四象组织的人跟到了他的宅邸,必会怀疑我们藏身于杜府之内,所以一旦四象组织解决了客栈,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杜府!”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斜阳和赵十五不由觉得头皮一麻。 他们刚刚只沉浸于林枫又一次预料正确的震撼和震动中,完全没想过,杜家的探子被四象组织跟踪的结果,会是杜家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相当于无论杜家是否愿意,已经事实上被拉下水了。 林枫点了点头:“孙郎中分析的没错,四象组织绝对会认为我们藏身在杜家,杜鸣也肯定会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为了避免杜家数代人打造的祖宅不被破坏,为了确保杜家的安危,杜鸣必须要将战场定在客栈,所以他会以最快速度将我需要的兵力派出去,并且还会动用全部能够动用的力量,争取在客栈内结束今夜的战斗。” “原本他帮我,未必会尽全力,拥有十分力量,他派出七分已算难得,但现在……他有十分,必会派出十分!” 听着林枫斩钉截铁的话,看着林枫掌握一切的自信笑意,众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棋局对弈。 棋局对弈,讲究的是谁能在不落子的情况下,看到更远的步数,谁就有赢的希望。 而林枫,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如此,在还未与四象组织正式交手之前,就已经将后续的一切都预料到了。 先是算计真凶与四象组织,让他们鹬蚌相争,之后预料到形势发展,判断出四象组织会寻找探子,然后又由探子提前预料到杜家的反应,从而将杜家这支神山县最强势力纳入掌心……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简直精妙绝伦。 而且最妙的,是杜家所做的一切,在杜家看来,都是他们自己主动去做的,根本就没有想到里面有林枫的算计。 孙伏伽不由长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你让我觉得好像今天才认识你一样。”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这不过是因势利导,有点小聪明罢了,根本不算什么。” 林枫谦逊,孙伏伽自然不会当真。 他看向跳动的烛焰,说道:“接下来就看杜家能派出多少人手,实力如何了。” 林枫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轻轻晃着茶杯,慢悠悠道:“仅弱于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若只有几十个护院,那未免太瞧不起他们了……孙郎中瞧着吧,这个神山县的第一家族,绝对会给我们惊喜的。” ………… 客栈。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大步走进了客栈之内。 他径直穿过三层楼的客栈大堂,来到了后院大门,然后迈步进入宛若四合院的客栈后院。 刚进入后院,血腥味便迎面扑来,兜帽内的奎宿视线扫去,只见地面上满是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灰色的石板地面。 他脚步不停,一步迈出,便踩在了血泊之中,而后向前走去,血色的脚印在地面上不断延伸,最终停在了被围在后院中心的一行人面前。 瘦猴连忙向奎宿道:“星君,这是仅剩的几個活口……不过……” 说着,他垂下脑袋,声音都在发紧,显得十分紧张,道:“不过,无论是死的人里,还是这几个活口中,都没有林枫的身影……我们也已经搜过所有房间了,也都没有发现林枫,林枫好像……” 奎宿声音清冷,毫无任何感情:“好像什么?” 瘦猴心底发凉,不由咽了口吐沫,终于说道:“好像真的不在这里,真的溜走了。” 这话一说完,瘦猴便脑袋低的都要触及地面,他不敢去看奎宿,全身不受控制的因为恐惧而颤栗。 林枫不在这里,说明他又一次犯了错误,并且还是最大的错误,他不敢去猜奎宿现在心里有多愤怒,更不敢去想震怒的奎宿会如何处置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瘦猴恐惧的连大口呼吸都不敢了,刀疤脸等其他人,此时也都静默不言,林枫不在这里的事实,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让他们心中既为林枫耍了自己等人而感到愤怒羞恼,又有一种无力感……仿佛林枫专克他们一样,给他们一种自己可能真的解决不了林枫的感觉。 奎宿视线扫过众人一眼,没有人知道兜帽隐藏下的奎宿的表情是怎样的,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发生了,奎宿就仿佛没听到瘦猴的话一样,直接无视了瘦猴,目光看向被抓的几个活口。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告诉我林枫去了哪里,可以饶你们一条命。” 听到奎宿的话,众人连忙看向仅剩的几个活口。 瘦猴更是如蒙大赦,猛的抬起了头,奎宿没有说对自己的处置,说明奎宿现在不想杀自己,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这让他激动不已。 “快说!”瘦猴狗腿一般大喝道:“星君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这是你们的荣幸,还不快说出林枫的下落?” 可这些活口彼此面面相觑,脸色越发苍白。 这时,一个身着华服,体型微胖的男子抿了抿嘴,终于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我们都是被林枫骗来的。” 一旁的西域商队护卫也连忙道;“没错,其实我们和你们是一个目的,我们也是想要了林枫的命,咱们的目标一致,咱们不该是伱死我活的敌人。” “你们也想杀林枫?”奎宿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你们不是林枫找来保护他的?你们不是衙门的人?” 护卫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们要杀林枫还来不及,怎么会保护他,而且我们和衙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是林枫的敌人。” 奎宿视线环顾这些人,见他们都连连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和躲闪,他忽地笑了:“你们与林枫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杀他?” “林枫他查……”护卫着急的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着华服的金丰禄打断了。 金丰禄忙道:“我们与林枫有私仇,是很久之前就结下的私仇。” “私仇?” 奎宿看向金丰禄,似笑非笑道:“看你的穿着,应该不是普通人,你叫什么?” “小人金丰禄。”金丰禄不敢隐瞒。 “金丰禄?”奎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瘦猴忙道:“星君,金丰禄就是林枫在妙春院审问的三人之一。” “哦?” 奎宿的语气再一次有了变化,他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在金丰禄等人耳中格外的刺耳:“林枫在妙春院审问了你,说明你在他眼中是嫌疑人,而现在他又将你给带到了这里,你又说你的目标是杀林枫……” 他声音忽然森然了起来,哪怕隔着兜帽的黑暗,金丰禄等人也都明确的感受到奎宿的视线变得十分锐利。 “所以,金丰禄,你就是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吧?说什么你和林枫很久之前有私仇,这都是在专门骗我吧?这么说来,你应该也知道你杀的人是我的人吧?” 奎宿连续三问,直接让金丰禄脸色骤然惨白了起来。 更是让这些西域护卫一个个噤若寒蝉,手脚冰凉。 金丰禄之所以打断护卫的话,就是不想让奎宿知晓真相,可谁知道,眼前这个奎宿,头脑十分灵活,根本不受他的忽悠。 看到金丰禄等人大变的脸色,奎宿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林枫查出了案子的真相,故意将你们带到这里,然后偷偷溜走……这是专门要让你们和我交手啊,让两个与他为敌的人相争,他躲在后面看笑话,真是有趣。” 听着奎宿这皮笑肉不笑的话,金丰禄等人更觉得如堕冰窟,他们已然知晓奎宿是一个多么冷酷冷血之人,此刻再无半点侥幸想法。 “这林枫当真可恶!” 刀疤脸此刻也终于明白了一切,他看向奎宿,道:“星君,我们被林枫当猴耍,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今天就算是将这神山县县城给掘地三尺,我们也得找出林枫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点头,林枫的阴险狡诈,已经快成为他们的心魔了,一日不杀林枫,他们就一日无法心安。 奎宿视线扫过众人,见众人皆是一脸的怒意与杀意,微微颔首,他缓缓道:“别着急,林枫固然狡诈,可我也不是他随意能摆弄的棋子,我已经做出应对之策了。” 刀疤脸一听,双眼不由一亮,他连忙道:“星君做了什么?” 金丰禄等人也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奎宿。 就听奎宿冷笑道:“林枫躲在背后看戏,必然要知道我们是否中了他的诡计,所以他必会派出探子查探……而我已经派出鹰隼找到了探子,并且让他暗中跟踪探子,只要知晓探子去了何处,自然就能知晓林枫藏于何处。” 众人一听,都不由激动了起来。 “鹰隼出马了?那太好了,以鹰隼的本事,谁也逃不过他的跟踪。” “这岂不是说,我们马上就能知道林枫藏在哪了?” “星君高明!” “他林枫再如何狡诈,可比起星君来,终究是差了一筹!” “替身再如何精明,可也终究是替身,终究是比不过本体的!星君战胜林枫,是注定的事!” 奎宿听着属下的话,嘴角缓缓勾起。 他视线看向金丰禄等人,慢悠悠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这些杀了我的伙伴的凶手呢?” 这话一出,金丰禄等人顿时心凉半截。 奎宿这话,已经相当于对他们进行了最终的审判。 看着金丰禄等人绝望的样子,奎宿大笑了起来,看他人临死前的绝望模样,掌握他人的生死,是他最喜欢的事。 “星君,属下回来了……” 这时,鹰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闻言,连忙转身看去。 只见鹰隼快步来到奎宿面前,他拱手道:“星君,我找到林枫的藏匿之处了。” “哪里?”奎宿直接问道。 鹰隼咧开了嘴:“杜府。” “杜府?” 奎宿眯起了眼睛:“神山县第一家族的杜府?” “是。” 奎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感慨道:“真能藏啊……没想到他竟然和杜家都勾搭起来了,不过想想也很合理,毕竟这神山县内,除了衙门外,实力最强的也就是杜家了。” “而衙门太过显眼,若我不知道他藏在何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衙门……他藏在杜家,确实更安全也更隐秘。” 瘦猴连忙开口,为自己寻求戴罪立功的机会:“星君,属下愿带人为星君荡平杜家,将林枫的脑袋给星君摘来。” 奎宿闻言,转头瞥了瘦猴一眼,沉吟片刻,他缓缓道:“最后的机会。” 瘦猴大喜,连忙道:“这一次知道了林枫的确切藏身之处,属下绝不会让林枫再逃掉,若不能将林枫的脑袋带来,不用星君开口,属下直接以死谢罪。” 奎宿没有再废话,他重新转头看向金丰禄等人,声音无波无澜道:“你们真是废物啊,盘踞在神山县这么久,身为地头蛇,竟然连林枫去了何处都不知道。” 这话让金丰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力反驳。 “不过虽是废物,可你们终究还是有一点价值……” 奎宿直视金丰禄,意味深长道:“你不杀其他人,只杀秦奋与张横,我不认为这是巧合……你肯定知道我们的身份吧?甚至知道我们在追杀林枫吧?” 金丰禄瞳孔骤然一缩,他刚要开口,就听奎宿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不会信你的借口。” “而你也该庆幸你知道这些……因为这会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奎宿道:“我很好奇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很好奇你属于哪个势力,很好奇你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现在我没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待我解决了林枫,再来找你们聊聊这些。” 说完,奎宿直接摆手:“把他们绑起来,关进柴房,严加看管,等解决完了林枫,再审问他们。” 属下人一听,自然不敢迟疑,他们迅速将金丰禄等人用绳子绑紧,然后就抬进了柴房内。 奎宿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看向握紧武器,随时等待出发的手下,嘴角勾起,道:“其实我们该感谢林枫,若没有他,我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真凶的身份……所以为了感谢林枫,把你们的刀都磨的锋利些,尽量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别让他承受太大的痛苦。” 瘦猴连忙道:“星君真是太善良了。” 奎宿呵呵一笑,旋即直接抬起手向下一压,道:“立即出发,目标……杜府!这一次,必杀林枫!” 众人一听,毫无任何迟疑,直接向客栈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 咻!咻!咻! 突然间,破空之音陡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抬头望去。 就见数不清的火箭,从客栈外围,瞬间向后院飞射而来。 火箭的尖端十分锐利,中间部分则绑着沾了火油的布条,此刻有如箭雨般飞来,射中木柱尖端瞬间刺进柱子,绑着火油的布条便直接将柱子引燃,射中窗户便瞬间点燃了窗纸,射中四象成员,则迅速燃起他们的衣服,使得他们快速变成一个个火人发出惨叫。 这一幕发生的十分突然,毫无任何预兆,直到有房屋燃烧了起来,直到有人变成了火人,刀疤脸等人才惊呼出声:“敌袭!保护星君!快!保护星君!” 众人迅速四散开来,有人找到假山躲到了后面,有人则跑到墙壁角落避开火箭,更有人下意识往房间里冲,可这个时候,木制门窗的房间反而是最危险的,烈火已经开始燃起…… 奎宿被刀疤脸等人护着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看着那从四周激射而来的火箭,看着燃起的熊熊烈火,瘦猴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哪里来的火箭?谁在外面偷袭我们?” 这时,客栈外忽然有朗朗声音响起:“杜家受林寺正之托,前来剿灭贼子,我杜家有好生之德,若你等愿放下武器投降,杜家可饶尔等性命,否则杀无赦!” 瘦猴听到这话,直接瞪大眼睛:“杜家!是杜家来了!我们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们竟然反倒来偷袭我们了!” “不是杜家!” 奎宿冰冷的声音,仿若浸着寒冰:“是林枫!” “什么?”瘦猴一愣。 就听奎宿冰冷道:“杜家身为高高在上的世家,怎么可能会做什么剿匪之事……若不是林枫,他们根本不会来对付我们。” “是林枫,算计了我们……他不仅让我们与金丰禄这些杀人凶手鹬蚌相争,更是求动了杜家,让杜家也出手对付我们!” “我们先是被金丰禄他们消耗了人手和力量,然后又因为攻破了客栈进入客栈搜查……林枫便瞅准这个机会,让杜家趁机在外偷袭!导致我们与金丰禄他们一样,反而被困在了客栈内!” “而我们进攻客栈,因为要确保林枫的身份,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杀进来……可杜家,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只需要考虑如何杀我们即可,所以他们可以直接用火攻,以最小的代价击杀我们!” 瘦猴和刀疤脸等人听着奎宿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算计了这么多……想想他们今夜遇到的事,这是他们在追杀林枫吗?怎么给他们的感觉,是林枫在袭杀他们啊! 瘦猴忍不住声音发抖:“林枫,林枫他未免太阴险狠毒了吧!” “好算计……”奎宿咬牙切齿,眼看着一间间房间被火焰吞噬,眼看着一个个手下在烈火中惨叫挣扎,最后再无任何动静,牙齿都要咬碎了:“林枫,你当真是好算计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林枫的第三张底牌!又一势力入局! “启禀林寺正,有新的情报传回。”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黑衣男子再度冲进了房间,他露出激动之色,迅速道:“杜家的人手已经抵达客栈,并且到达客栈时,四象组织的人多数皆在客栈内,只有少许人守在门外,杜家当机立断,直接偷袭了这些守在门外的四象成员,然后便包围客栈,直接向客栈内射出火箭。” “现在客栈已经开始有房间被点燃,不出意外,很快整个客栈都将被火海吞噬……杜家关闭了客栈大门,且在外面将客栈大门和窗户用木板钉住,然后又用钉子钉死,同时安排了不少人手守在大门外,应是要将四象组织的人直接困死在客栈内,让他们活活烧死!情报传来之时,四象组织已经开始冲向大门,但暂未打开客栈大门。” 黑衣男子用言简意赅的话,简洁又清晰的讲述出了客栈目前的形势。 听得房间内的众人,都不由眼眸亮起,露出喜色。 赵斜阳忍不住挥舞着拳头,满是喜色道:“杜家当真是够果断的,出手就下死手……用火攻,还将所有出路封死,这下好了,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些贼子绝对死定了!” 赵十五这个亲历过战场的人,都不由咂舌道:“抵达现场就迅速根据现场的情况制定计划……偷袭,火攻,并且同时,还出手阻断敌人出路……这放在战场上,也是值得称赞的手段了,这杜家真不愧是世家大族,看来族内有将帅之才啊。” 孙伏伽也不由连连点头,他看向林枫,笑道:“子德,还真是如你所言,杜家会给我们惊喜。” 林枫双手捧着温暖的茶杯,神色并无任何意外,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感慨道:“这就是一个世家大族在感受到危机时,所爆发出来的实力啊。” “也就是给杜家的时间不多,否则的话,杜家真正调动起全部的资源后,绝对会有比现在更可怕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力量。” 孙伏伽点着头道:“确实,世家大族拥有足够的财力和丰厚的学识培养后代,拥有足够时间来积淀积累实力,同时他们还会彼此通婚,彼此联姻,让彼此的势力盘根错节,互相竞争的同时还会彼此扶持,因此一旦得罪一个世家大族,如果不能迅速将其覆灭,那么等到这個世家大族真正调动人脉和其他资源后,再想动他,困难程度会超过想象。”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孙伏伽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林枫专门将杜家拖下水的用意。 林枫不仅是想要利用杜家对付四象组织,更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杜家的底。 杜家毕竟是除了七宗五姓外第二梯队的世家大族,拥有多少隐藏的实力,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所以,通过让杜家直面危机的方式,逼迫杜家展露实力,这样林枫就能对杜家的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以后和金钗传承家族交手,也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孙伏伽明白这些,也便将世家大族的麻烦之处告知林枫,让林枫明白对付杜家,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将会十分麻烦……这是世家大族的共性问题,也是为何李世民明明不喜世家大族,却只能通过科举扶持寒门,缓慢削弱世家大族的缘由。 世家大族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一旦处理不好,会动摇整个大唐的稳定。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黑衣男子道:“杜家派出了多少人手?四象组织还有多少人手?” 黑衣男子忙道:“四象组织的人都被困在客栈内,无法确定具体人数,但大概应该还有五百余人。” “至于杜家,一共派出了三百五十人的护院,由杜家三子杜成率领。” “杜成?”赵斜阳听到这个名字,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杜家行动如此果断,是他的话,就正常了。” 孙伏伽看向赵斜阳,问道:“这个杜成有什么特殊的吗?” 赵斜阳连忙道:“杜家三子杜成是杜家一个很特殊的人,杜家是大儒世家,族人皆以读书成就大儒为己任,可这个杜成却自幼不爱读圣人书,只喜欢看兵法之类的书籍,同时喜好武艺,在七岁时,为了习武,偷偷离开了杜家三年拜师学艺。” “三年后归来,武艺已经非常人能比……杜家对杜成习武且离家出走的事感到很愤怒,想要家法处置,好在杜家家主杜鸣性子豁达,并不计较这些,反倒认为杜成为杜家走出了第二条路,因此他力排众议,开始为杜成找兵法大家授课,为杜成寻找武艺高强之人教导武艺。” “现在杜成已经出师,并且有传言,杜成即将要赶赴军营从士卒做起,要为杜家开辟武将这条路。” 听着赵斜阳的讲述,林枫与孙伏伽不由再次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从中听出了异常之处。 杜家出现杜成这样一个异类,不算稀奇的事,林子大了,本就什么鸟都有……只是杜成一个七岁的少年,可以离家出走,直接拜师学艺三年,而杜家完全找不到他,这就有点让人没法相信了。 以杜家在神山县的能力,杜成别说离家出走了,恐怕走出大门的第一时间,杜家就能清晰的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谁。 所以,杜家不可能不知道他去了哪。 那么,所谓的离家三年,就值得说道了。 这三年,杜成去了哪?跟谁拜师学艺的? 归来后,杜鸣的态度也很有意思……完全不计较自己儿子离家出走三年的行为,甚至连表面的责罚都没有,在杜家这种重规矩的大儒世家中,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合理。 基于此,林枫心中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杜成,就是杜鸣授意离家出走的,或者说,所谓的离家出走是假象,杜成很可能是被杜鸣送到了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身边。 至于什么地方,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林枫就不好确定了。 但总之,杜鸣如此遮遮掩掩,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意思。” 林枫指肚轻轻在茶杯上摩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个杜成,我倒真想见见他了。” 赵斜阳道:“杜成深居简出,不太在外行走,便是下官也没怎么见过他,但传闻他兵法韬略张口就来,武艺高强少有人敌,所以他亲自带人对付这些贼人,这些贼人的末日可能真的要来了。” 林枫听着赵斜阳激动的话,眸光闪动,看来杜家没少在外宣传杜成,这是想将杜成变成杜家的一个标志? 他缓缓道:“当初我们离开临水县时,曾发现过我们走的那条路上的马匹数量,而通过马匹数量,便可大致估算出追杀我的四象组织的人数。” “当时我就说过,在那一刻起,我们知道了敌人数量的那一刻,胜利就已经向我们倾斜了……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我们已然知己知彼。” “所以,我们可以知道,敌人的数量接近千人,今夜他们派出了百人去往城门,结果被衙门的人拦住,没机会回去了。” “剩余九百人进攻客栈,而客栈内有西域商队和金丰禄的死士一百多人,怎么也能消耗掉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四象成员,所以四象组织的人,估摸着应该还能剩下七百余人,可现在……” 说着,林枫抬起头看向黑衣男子,道:“你说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数量大概是五百余人,这上下可差了两百人。” 林枫视线扫过赵斜阳等人,声音低沉道:“这两百人哪去了?” 一瞬间,原本满脸激动的赵斜阳,猛的定在了原地,他倏地瞪大眼睛,瞳孔剧烈跳动了起来。 赵十五和孙伏伽,也在这一刻,内心悚然一惊,不由脸色大变。 林枫看着众人大变的神情,继续道:“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金丰禄他们大发神威,在客栈内杀了两倍多他们的敌人,要么……” “……有两百人,压根就没有参与今夜的战斗,被四象组织领头的人藏了起来,以备意外!” “你们说……”林枫音调压低,给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缓缓道:“会是哪种情况?” 赵斜阳等人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神色一变再变。 孙伏伽眉头紧皱,语气沉重道:“金丰禄他们是被你骗去的,事发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遭遇怎样的敌人,而四象组织的人出其不意的发起突袭,这种情况下,金丰禄他们准备根本就不够周全,相反准备周全的是四象组织的人。” “并且金丰禄他们没有任何能够依仗的优势,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一换一,我都觉得他们本事足够高了,想要一换二,甚至更多……概率不大。” “再加上四象组织的人一向以狡诈谨慎著称,他们会防备着意外发生,从而安排一部分人隐藏在暗中,是极有可能的事!” “因此种种……” 孙伏伽神情凝重的看向林枫,道:“不出意外,在客栈外,很可能真的隐藏着一支至少两百人的力量。”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斜阳和赵十五不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场在他们原本看起来就是简单的坐山观虎斗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的算计。 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道:“四象组织本就占据着人数的绝对优势,竟然还会如此谨慎的算计,他们真的是小心谨慎的过分了。” 赵斜阳也不由道:“如果真的还有两百人藏在外面,他们这时突然杀向杜家,杜家必将阵脚大乱,这个时候,若被困在客栈内的贼人抓住机会,极有可能冲出客栈,那么杜家人数远小于敌人,恐怕反而会面临覆灭危机!” “一旦杜家扛不住……”赵斜阳忍不住看向林枫,脸色发白道:“那神山县也就没有能保护我们的势力了,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房间内的众人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杜家身为神山县第一家族,势力是最强的,三百五十多人的护卫力量,已经超过县衙了。 所以杜家绝对不能有失,一旦杜家势力覆灭,他们绝对没有好的下场。 想到这些,众人内心越发沉重,林枫已经将一切都算到极致了,从利用西域商人势力,到逼迫杜家全力以赴,这才有了如今的优势局面,可谁知……还是出现了意外。 林枫视线扫过面色沉重的众人,忽然笑了一声,道:“怎么?这就难住你们了?” “什么?” 众人闻声,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茶水的咸香在口腔内环绕迸发,林枫缓缓道:“和四象组织这样的敌人交手,遇到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常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快,更别说是狡诈多端的四象组织了,所以有意外才正常,没有意外那才值得我们警惕。” “更别说,眼前的意外,已然被我们察觉到了,那它就算不得意外了。” 孙伏伽最了解林枫,一听林枫的话,便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由满怀期待道:“子德,难道这你也算到了?” 赵斜阳和赵十五一听,也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我确实猜测过,以他们的狡诈,是否会留有一些力量应对突发的意外……但那猜测我不敢确保。” “不过现在嘛,因为我们提前掌握了敌人的数量,所以现在足以彻底确定他们会做什么,而知道了敌人要做什么,这就给了我们应对的机会。” 赵斜阳连忙道:“什么机会?” “阻挠这两百人的机会。” “难道……”赵斜阳猜测道:“林寺正要动用衙门的人?要将他们都调到客栈?衙门的人虽只有不到百人,但阻拦这些人一段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衙门的人……我必须确保城门掌控在我的手中,衙门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能动,只有他们守住城门,我才能放心。” “不是衙门的人?”赵斜阳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他绞尽脑汁的思考,可怎么都想不到林枫还能找到谁来帮忙,也想不到神山县内,还有哪个势力拥有不弱的兵力。 神山县不是大县,人口也就几万,除了衙门外,实力最强的也就是杜家,第二的就是金丰禄,除却他们外,就没什么太大的家族或者势力了。 而且林枫一整天都在查案,除了这些人外,也没接触其他人,所以林枫还能从哪弄到帮手? 难道林枫在神山县,有什么隐藏的友人? 赵斜阳想不明白,孙伏伽和赵十五同样想不通。 而且他们更了解林枫,知道林枫是第一次来到神山县,根本就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这种情况下,林枫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找到别的帮手。 这一刻,所有人都充满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迎着他们茫然不解的视线,嘴角直接勾起,他意味深长道:“我的这个帮手,其实你们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 众人一怔。 孙伏伽大脑迅速回忆起今天见过的所有人,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愕之色,道:“难道是……妙春院的掌柜安神?” “什么?” “安神!?” 赵斜阳和赵十五都一愣。 “果然知我者,非孙郎中莫属。” 林枫笑呵呵点头,道:“没错,就是安掌柜。” “怎么会是他?” 赵斜阳满是意外,毕竟这个安神十分神秘,在林枫对其进行询问时,更是表现出让赵斜阳十分怀疑的态度,这让赵斜阳一度认为安神就是真凶,差点弄了冤假错案。 虽然最后已经证实真凶是金丰禄,但也不妨碍赵斜阳对安神怀有警惕和不善,毕竟这个安神太神秘,态度也太张扬了。 “为什么就不会是他呢?”林枫笑着说道。 “他……他怎么就会愿意帮助林寺正?”赵斜阳忍不住道。 林枫笑了笑,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安神是陛下的人,为何就不愿帮我?” “什么?陛下的人!?”赵斜阳倏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吃惊。 孙伏伽也是同样露出意外的神情。 林枫看向他们,缓缓道:“安神在见到我时,就表现出认出了我的样子,并且他的解释被我戳穿是谎言后,他说出实话,是因为神山县发生了案子,怕被我知道他见过我或者我的画像,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隐瞒这些。” “可是,这个解释其实并不能完全解释他的行为,按他所说,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给出了谎言……那他何不直接装作不认识我呢?只要他不说出我的身份,他根本就不用给出解释,没有解释,自然就不会被我关注。” 听着林枫的话,赵斜阳也猛然反应了过来:“对啊,他真的想不引起麻烦,装作不认识林寺正是最好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点。” 林枫笑了笑,道:“安神是神山县唯一青楼的掌柜,他能在神山县开设青楼且站稳脚跟,没点头脑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在那时我就意识到,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他故意认出我的身份,故意给出这种有着破绽的解释,为的是让我关注他。” “而如果他对我有敌意的话,他隐藏自己还来不及,就如金丰禄一样,会拼命的撇清与翠云的关系,试图让我对他有所忽视……故此,安神故意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我没有敌意,反倒是对我有着善意,这才让我关注他。” “正巧,在那之前……”林枫看向赵斜阳,道:“你又告诉我伱们县令不让你们找安神的麻烦,我又让十五直接向县令询问,得知是上面的人暗示县令这样做的……” “联系这一切关键信息,我便不难得出安神绝对与朝廷有关,很可能是受命藏身于此的结论。” “然后……我就偷偷与安神见了一面。” 赵斜阳不由吃惊的张着嘴,他明明与林枫一起见的安神,明明对安神的所有信息都知道,可他怎么就完全没想过这些? 同样都是人,他和林枫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结果呢?”孙伏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林枫带着深意的看向孙伏伽,道:“结果我得到安神的自爆身份,知晓了他真正的身份,他确实是朝廷的人,甚至还是陛下直接安排的人,至于他的任务是什么,那就不能透露了。” 虽然林枫说不能透露,可孙伏伽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安神,不出意外,恐怕是专门盯着杜家的。 世家大族势力强大,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但陛下又对他们怀有警惕,即便不能动他们,也必须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 所以,如杜家这种第二梯队的世家大族,李世民派人暗中监视很正常。 林枫见孙伏伽的表情,就知道孙伏伽已然想明白了这些,他笑了笑,忽然看向赵斜阳,突兀的改变了话题,道:“赵县尉,此事结束之后,本官想调你进大理寺,不知你是否愿意?” 这突如其来的话,直接弄的赵斜阳一愣。 可当他看到林枫眼中的带着威严的目光后,忽然心中一惊,他心思机敏,反应极快,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今夜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四象组织,西域商人势力,现在更是连陛下安排的人都知道了……这些秘密都是绝密,是绝对不允许泄露的,所以自己现在知道这些,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加入林枫的势力,成为其中一员,要么……被灭口。 想清楚这些,赵斜阳既是手脚发凉,但也内心激动不已……作为小小的神山县的县尉,赵斜阳很清楚如果没有奇遇,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停留在县尉这个层级了,想要再向上一步,难如登天。 可现在,他有了去往长安,进入大理寺的机会……大理寺可不是小小的神山县县衙能比的,来到大理寺,未来就不是能一眼预见的了! 更别说,他还抱上了林枫的大腿,以后若受到林枫重用,未来就更可期了。 想着这些,赵斜阳根本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做出了选择,他直接向林枫一拜:“能进大理寺,是下官的荣幸!下官荣幸之至!” 林枫看着赵斜阳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他见到赵斜阳后,就知道赵斜阳是一个聪明人,现在长安惊变在即,多一个聪明的,可以信任使唤的人,不是坏事。 确定赵斜阳成为自己人后,林枫这才继续说出更多的布置和秘密。 他看向众人,道:“安神负有秘密任务,因此手下也有一些人手,这些人手有陛下为他配备的,也有他来到神山县后自己收下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 “而恰巧,我的性子也是十分谨慎的,我不确定四象组织是否会防备着意外,但我本人肯定要防备着意外发生,所以……”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满是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期待的视线,笑呵呵道:“我提前让安神动用他的人手做好准备……现在不出意外,安神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揭晓!最后的底牌!大戏落幕之刻! 客栈。 火光冲天,一个个房间燃起冲天大火,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条火龙盘踞在客栈之内,通红的火光竟是将那夜空都映红了一片。 客栈的大门,此刻正承受着它从未经历过的苦难,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拼命的用身体撞击着大门,哪怕大门被人用木头给钉死了,却也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开始渐渐扭曲与出现裂纹,眼看大门要么即将被撞开,要么可能直接就被撞碎了。 求生的欲望,让四象成员发出了比平时更强大的潜力。 而大门外的杜家护院,此刻也都严阵以待。 一柄柄大刀已然被提起,刀尖直指着门扉,一旦大门被撞开或者撞碎,他们的刀锋将第一时间刺进大门之中,以刀锋构筑起第二扇门扉。 同时在他们身后,一个个弓箭手也已然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随时等待命令拉满弯弓。 肃杀的气氛,在客栈前的街道上蔓延。 客栈内喊声一片,客栈外寂静无声,只是一扇门,就仿佛让客栈内外变成了两個世界。 此时,杜家的弓箭手后方,正有一匹骏马甩着脑袋打着喷嚏,而骏马之上,坐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多岁的年龄,剑眉星目,样貌俊秀,他双眼暗藏锋锐,十分有神,背后背着一杆长枪,枪尖绑有一段红色绸带,整个人就和这杆枪一样,锋芒毕露,气度不凡。 “三公子。” 一个身材魁梧,手持一把板斧的男子来到马匹前,躬身道:“客栈的大门坚持不了多久了,即将被撞破。” 杜成视线看向被撞得一颤一颤的大门,指尖在缰绳上缓缓摩挲,沉吟些许后,他说道:“准备火油,浇向大门,然后将大门引燃……他们不是喜欢撞吗?我倒要瞧瞧,一扇被熊熊烈火燃烧的门,他们还敢不敢撞!” 听到杜成的话,男子双眼陡然一亮,他满是敬佩的看向杜成,道:“三公子手段无双,属下敬佩。” “不算什么无双。” 杜成神色平静,淡淡道:“这客栈范围很大,还有后院空地能够躲避,使得火焰无法迅速将他们直接烧死,反而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所以我留住大门和这一片建筑,没有直接将其烧毁,就是为了防止大门被烧毁后,再无阻挡,他们能直接冲出来。” “可现在大门即将被撞碎,已然无法发挥阻挡敌人的作用,本公子只能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再拖延一小段时间,但大门扛不住烈火焚烧,也只能多拖延一小会儿罢了……一旦大门被彻底烧毁,他们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往出冲,那个时候再想阻拦他们,就不容易了。” 男子连忙道:“客栈的火焰已经接连成片,给他们喘息的空间越来越少,能多拖延一息时间,就能让敌人多几个被烧死,少爷随手之计,足以再让他们多几十甚至上百人殒命,纵观天下青年才俊,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如少爷这般随手间让上百人殒命的俊杰了。” 杜成听到男子的话,下巴微微扬起,似有些受用,他说道:“去吧,抓紧时间,若让他们撞碎了门,可就来不及了。” “是!”男子不敢耽搁,连忙扛起板斧就吩咐其他人手向门扉上淋着火油。 然后他直接拿起一个火把,看着完全被火油淋湿的木门,男子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也够倒霉的,遇到了三公子,今夜神仙也难救你们。” 话音一落,手中的火把直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下撞到了门扉上。 只听噗的一声响。 火把的火焰接触火油,刹那间烈火直接向四周窜去,眨眼间就将整个门扉给吞噬了。 并且火焰以门扉为中心,也迅速向门框窗户蔓延而去,整个三层楼高的客栈阁楼,也开始变成火焰新的吞噬目标,客栈最后一点没有烈火的地方,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这时,只见刚刚被撞得一颤一颤的门扉,在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 门后传来惊呼之声。 “火……门也着火了。” “怎么办?这还怎么撞?” “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了,却着火了,这要怎么办?” 惊慌的声音在客栈内响起,那焦虑的语气,任谁听到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绝望。 毕竟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了,眼看就要能逃离火海了。 谁知却在此刻,眼前唯一的希望通道,却也变成了火海,希望变成绝望,足以让多数人打击的心神崩溃。 肩扛板斧的魁梧男子见到这一幕,直接冷笑连连,他迅速返回杜成身旁,道:“公子,他们已经放弃撞门了,属下听到了他们的喊声,充满了绝望,恐怕现在他们自己都要放弃了。” 杜成闻言,暗藏锋锐的眸子看着那被烈火吞噬的门扉,白皙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他缓缓道:“若一切顺利,这一把火,至少能让他们多损失百人以上,再加上之前的偷袭和烈火,他们即便接下来能有人冲出来,但人数也绝对不会太多……” “而且他们疲于逃命,精神体力消耗极大,我们以逸待劳……诸多因素之下,我们不可能输!今夜的胜负,已经见分晓了。” 魁梧男子闻言,只觉得心潮澎湃,他连忙道:“肯定会顺利的,这神山县就不可能有超出我杜家掌控的事。” 他看向杜成,满是欣喜道:“公子今夜指挥若定,以最小代价歼灭数百贼人,此事一旦传出,公子之名必将天下闻名!或许公子不用从士卒做起,就能受到军方重视,从而直接踏入武将之列,实现家主的心愿,为杜家开辟武将之路!” 沉稳的杜成听到这些话,终于是露出了不同的神情,他嘴角微微勾起,笑道:“若真能如此,你今夜表现不错,本公子不会亏待于你。” 魁梧男子一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他连忙向杜成拜去,就要感谢杜成。 可就在这时—— “杀啊!” 一声声满是杀机的杀吼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夜晚寂静,这些杀吼声,就如同平地惊雷,十分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哪里来的杀吼声?” 魁梧男子茫然抬头看去。 砰!砰! 而同时,便见那被火焰焚烧,刚刚安静下来的门扉,突然间再度发出剧烈的声响。 大门被撞击的,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本就已经脆弱的门扉,此刻被烈火焚烧的更加脆弱,眼看就要随时崩碎了。 看到这一幕,杜成沉稳的神色不由一变,他迅速判断出了局势,说道:“敌人有援兵!” “什么?援兵!?” 魁梧男子直接发出一声惊呼。 刚刚他还打包票说一定不会有意外,一定会顺利呢,结果下一瞬,敌人援兵就来了,这是踩着点打自己的脸吗? “报——” 一个杜家探子直接策马驰来,向杜成焦急道:“公子不好了,距离此地两条街的地方,突然有一座宅门被打开,两百多人持着大刀从中冲出,正向我们这里冲来。” “看他们的穿着,与被困在客栈内的这些贼人一模一样,应是他们的同伙!” “他们真的有援兵!?”魁梧男子脸色彻底变了。 门扉再度被剧烈撞动,说明敌人根本就没有放弃冲出来的希望,反而是鼓足了劲要一鼓作气的将门撞碎。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人根本就不能动弹,毕竟他们还需要在门口拦住敌人,让敌人轻易冲不出客栈。 可是敌人的援兵来了,且足有两百之众,这么多援兵杀来,他们必须要分出人手与之交战。 可一旦分出了人手,少了没用,根本拦不住这些援兵,多了呢……一旦门扉被撞开,他们更是拦不住客栈内的敌人。 现在火焰刚刚连接成片,敌人的伤亡数量还没有那么大,一旦这个时候被敌人冲出来,他们的计划将直接被粉碎,同时更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困境中。 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胜利与否的事了,而是他们能否活着的事! 形势陡转直下,魁梧男子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由看向马匹上的杜成,道:“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杜成此刻眉头紧锁,眸子里的锋锐迅速转为了凝重与沉重,他迅速将大脑里的兵法学识调动起来,想要找到应对眼前困境的方法。 可是,他找不到任何办法。 他已经将杜家能带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杜家剩余的人手,根本不可能再离开杜家……毕竟杜家也要防备着其他意外,偌大的杜家一旦没有自保之力,说不得会发生什么事。 可杜家不能再给他兵力,只凭他现有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做到阻拦客栈内四象组织成员的情况下,再阻拦这些突然出现的超过两百人的援兵。 前狼后虎! 杜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个词,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手足无措的突发意外。 他眸光不断闪动,终于咬牙道:“没有任何办法,无解之局!” “我们不能分兵去拦那些援兵,可不拦他们,他们必会冲到这里,我们就算不愿意,也会被他们纠缠而分散兵力……眼看门扉就要被撞碎,我们的兵力一旦被分散,绝对拦不住客栈内的敌人,他们一旦冲出,我们必面临灭顶之灾!” 魁梧男子不由心神一紧,他下意识紧紧握着板斧,道:“那我们?” 杜成神色闪烁,迅速做出了果断的决定:“离开这里……返回府里,以府里的高院墙为防线,和他们缠斗。” 魁梧男子脸色直接一变:“这……这岂不是将战场转移到了杜家?” 杜成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这种战斗,势必会让我杜家遭受一定的损害,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一旦我们死了,他们一样不会放过杜家,可那时杜家没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和他们斗?” “真到了那一刻……” 魁梧男子心都悬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杜成,便听杜成沉声道:“就不是杜府损坏的事了,而是我杜家是否会遭遇灭顶之灾的事!” 这话直接让魁梧男子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让他瞬间如遭雷劈。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是这两百多人的援兵罢了,会让事情变得如此糟糕! 他再也不复冷静,连忙道:“对!那们快回杜家!” 说着,他不由抱怨道:“都怪林枫!如果不是林枫求到了我们杜家,家主怎么会插手这件事?我们又怎么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家主就是太善良了,其他人一求到头上,就去帮忙。” “可结果……他林枫不知道躲在哪里逍遥自在,我们反倒是面临如此危境。” 杜成眸光闪烁,没有回应魁梧男子的话。 毕竟他身为杜家嫡系,知道更多的内幕……他们帮林枫,根本就不是为了林枫,而是必须出手,同时也因为四象组织的人跟踪他们杜家的探子到了杜府,杜府已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纵使为了自己也要出手。 但这些秘密只有杜家的嫡系知道,所以下属抱怨林枫,他也任由对方去抱怨,将一切的脏水都泼到林枫身上,让林枫承担这一切的失利所造成的后果。 杜家的光辉形象,必须要保持。 “传令下去……” 杜成看着门扉被剧烈撞动的火星子乱溅的样子,看着大好形势转瞬即逝,纵使满是不甘,也只能咬牙道:“撤——” 可“退”字还未说出,忽然间,他听到了让他无比意外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色中,原本充满杀机的杀吼声,在这一刻,忽然转变为了惊呼声与打斗声,武器交戈的声响,远远传来。 虽然不是太真切,可夜晚太寂静了,杜成自幼习武,耳目比普通人更强,仍是听到了。 “我听错了吗?” 魁梧男子不由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不敢确定道:“公子,我好像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杜成眉头直跳,他不由道:“你没听错。” “真的有战斗的声音!?” 魁梧男子直接愣住了:“怎么会有战斗的声音?难道是有人和敌人的援兵交手了?可哪来的人啊?杜家不是没办法派出更多的兵力了吗?” 杜成摩挲着缰绳,沉思片刻,道:“难道是守在城门的衙门的人来支援了?” 魁梧男子双眼一亮,连忙道:“肯定是他们!现在也只有衙门还有力量一战!可城门距这里不近,衙门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到?难道是县令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杜成摇着头,他也想不通。 “报——” 而这时,又一个杜家探子冲了过来。 他连忙向杜成道:“公子,敌人的援兵在行到一半时,突然被一批蒙面的黑衣人拦住了,黑衣人数量有上百之多,他们采取了偷袭,直接杀了敌人援兵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那些援兵都被拦住了,暂时无法前来支援!” “黑衣人!?” 魁梧男子一怔:“衙门的衙役没必要蒙面吧?他们又不是见不得光……难道他们不是衙门的人?” 杜成俊秀的脸上也难掩茫然和意外,他和魁梧男子的想法一致。 他皱眉道:“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吗?” 探子忙道:“他们说是奉林寺正之名前来剿灭贼人。” “什么!?林枫!?” 魁梧男子猛的瞪大眼睛,脸上充满着更为愕然的神情。 “林枫派来的人!难道林枫提前预料到了敌人会有援兵,所以提前安排了阻拦的人手?” 刚刚他还在埋怨林枫,说是林枫躲起来逍遥自在,让他们杜家面临危境,结果转眼间林枫安排的人就出来阻拦援兵了……他只觉得自己今夜是不是和什么犯相,怎么一直说错话。 杜成神情也是不断变化,那双暗含锋芒的眼眸,神色十分复杂,有愕然,有惊喜,还有一丝被隐藏住的忌惮与嫉妒,但很快,所有的神色都被藏了起来。 他重新看向门扉,道:“既然林寺正也有底牌,那我们就抓紧他们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拦住这些贼人,尽最大可能,让他们死于客栈火海之中。” 轰! 这时,脆弱的客栈门扉,终于被撞碎了。 火星陡然向四面八方冲去。 同时几道全身被火焰包裹的人,痛苦的发出嚎叫,从中冲出。 看到这一幕,魁梧男子和杜成内心不由一凛,他们意识到,四象组织这些人,这是用命在撞门。 门撞开了,他们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放箭!” 杜成迅速恢复冷静,下达命令。 一瞬间,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纷纷射出箭矢。 箭矢刺穿了这些被火焰包裹的四象成员,将他们钉死在了地上,免于他们冲进人群里,让其他人身上也沾上火焰。 而随着这些火人的冲出,在他们身后,是没有沾上一点火星的四象成员,他们抓住这个当口,就拼命向外冲出。 可杜成早已有了准备,等待他们的,是更加锋利的刀剑。 狭窄的客栈大门,直接成为了最恐怖的绞肉场。 杜成很清楚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有多想冲出来,他更清楚这些人冲出来的后果,所以他眸光一闪,直接朗声道:“你们放弃吧,有我杜家看守,你们不可能出来的……另外告诉伱们一个坏消息,你们的援兵已经被林寺正安排的人拦住了,他们无法前来支援你们,你们没有希望了。” ………… 客栈后院。 一片完全被井水浸湿的区域。 奎宿仍旧披着黑袍,只是那黑袍已然被水浸湿,直接紧身的贴着奎宿的身体,将奎宿强壮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奎宿手上拿着一块湿手帕,一边用其捂着口鼻,一边听着手下的禀报。 “这个杜家三子杜成,倒是有些能耐。” 奎宿纵使处于此等危境,仍旧保持着冷静,他说道:“见门快拦不住我们了,就用火油点燃,阻止我们的撞击,拖延时间……见我们撞开了门,也不给我们冲出大门的机会,直接将我们堵死在门口,现在更是抓住机会,用言语打击我们,试图削弱我们的士气……就算放在行伍中,和一些将领相比,他的反应也不算差了。” 瘦猴听着奎宿夸赞杜成,焦急的都要跳脚了:“星君,你怎么还夸他啊!现在他拦在外面,我们一时半会根本冲不出去。” “而这火焰越来越厉害,再不出去,这里恐怕也会有危险,他这是想要活生生烧死我们啊。” 饶是话少的刀疤脸,此刻也不由有些焦虑:“这个林枫,怎地如此阴险!星君偷偷留下了人手在外面,就是应对突发意外的……可谁知,他林枫也有安排,现在我们的援兵过不来,我们又出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奎宿听着心腹的话,视线看向熊熊的烈火,感受着烈火炙烤的不适,语气带着一抹特殊的语调道:“我终于明白林枫的意图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要躲避我们的追杀,他这是想要反杀我们啊。” “什么?反杀!?” 瘦猴与刀疤脸都是一惊。 奎宿道:“想想我们今夜遇到的所有事吧,一桩桩,一件件,其实就是对我们一环扣一环的消耗与围剿,到现在,连我隐藏在外面的援兵都被林枫给拦住了,林枫这分明就是想让这里,成为我们的埋骨地!” 他冷笑道:“我原本是想让这里成为他的埋骨地,却未曾想到,他和我的想法一样……真不愧是我选择的替身啊,真不愧是做到了连我这个本体都做不到的官职,他比我这个真身更狠!” 瘦猴心中一紧,这一刻,他第一次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质疑……他一直说宿命决定替身必然会死于本体之手,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悚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可刀疤脸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由看向奎宿,道:“星君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难道星君还有后手?” “什么?星君还有后手?” 瘦猴一听,连忙看向奎宿。 便听奎宿淡淡道:“想想今夜林枫动用的力量吧。” “城门处,能阻拦住我派出的百人力量,他至少也动用了百人的力量。” “然后就是金丰禄这些人,是一百五六十人的力量。” “之后是杜家,三百多人。” “最后……是用来拦住我那两百人的援兵的力量,至少也得是一百人以上,否则根本拦不住他们。” “这样算起来,就是四股势力了……可林枫初来乍到神山县,神山县又是小县城,强大的势力有限,也就是说……这四股势力,不出意外,已经是林枫所能动用的极限了。” “否则的话,我们被困于这里的大好局面,林枫若还有其他的力量,也该派出来和杜家一起出手,这样的话,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彻底将我们困死在这里,让我们葬身火海。” “但林枫没有……以他的本事,有这样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可他没这样做,这就说明他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了,他的底牌已经全部用光了。” 听着奎宿的话,瘦猴和刀疤脸都不由连连点头。 奎宿继续道:“两军对垒,棋盘对弈,比的就是谁的底牌能留到最后……最先用光底牌的人,将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那么还留有底牌的人,也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瘦猴与刀疤脸对视了一眼,他们终于明白奎宿的意思了,这个猜测,让他们激动又兴奋。 瘦猴不由道:“星君……难道,你真的还有底牌?” 其他人也都期待的看向奎宿。 便见奎宿嘴角微微勾起,视线扫过众人,缓缓道:“林枫作为我星宫第一心腹大患,截杀他如此重要的事,以星宫如此谨慎的习惯,怎么可能只安排你们这些人?” “什么!?” 瘦猴与刀疤脸瞳孔在这一刻,猛然一跳。 “难道!?”他们不由震惊出声。 奎宿慢悠悠迈步向外走去,道:“林枫太过聪明了,所以想要瞒住他,首先要瞒住自己人才行,当你们都不知道时,林枫自然也不可能会知道……走吧,该是结束今夜这一切闹剧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让林枫瞧一瞧……我最后的底牌。” ………… 烛火摇曳的房间。 正在看书的林枫,似乎心有所感的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道:“十五,什么时辰了?” 赵十五忙道:“已经丑时了,不久之前更夫刚刚经过。” “丑时……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辰了。” 林枫放下了书,忽然起身,他伸了一个懒腰,缓缓道:“诸位,一直困在这里只听情报,你们也腻了吧?” 与林枫有着默契的孙伏伽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林枫向孙伏伽点了点头,他笑着直接向外走去:“走吧,我们也该出去凑凑热闹了,如此精彩的四方势力全部齐聚的机会可不多……这场大戏,该到落幕的时刻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真正的秘密! 战场局势,往往瞬息万变。 顺风与逆风,就在眨眼之间,便会彼此互换,不到一方彻底溃败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怎样的意外,胜利的神灵会倾向何方。 这一刻,杜成终于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用自己一方近百人的性命明白的。 一刻钟之前,杜成利用话语打击四象组织成员,试图动摇他们的信心与士气,来阻止四象成员冲出客栈。 原本他的计划十分奏效,在知道援兵被林枫派人阻拦后,在见到杜家那锐不可当的刀锋组成的新的屏障后,四象组织成员的士气,真的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向外冲出的冲劲明显出现了滞涩。 以杜成的能力,自是迅速明白自己的计划有效果了,所以他继续开口,以各种言语动摇四象成员的内心,不断去影响他们,打击他们,身为大儒世家的嫡系,哪怕杜成不爱文学爱兵法,也不影响他耳濡目染……而这世上要说什么人最会骂人,最会编排人,最会刺激人,毫无疑问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嘴,有时远比那刀还要锋利,还要能将人心刺穿,捅的千疮百孔,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而大儒世家,乃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言语攻击自然更为恐怖,杜成耳濡目染,这方面能力更是丝毫不差,再加上他还深谙兵法,知道敌人最怕的是什么,此刻嘴遁一出,当真是让四象成员心防都要崩溃了,眼看他们进攻的力度越来越弱,劲头越来越差,都要绝望的放弃抵抗了。 可谁知,正当杜家所有人以为他们马上就要胜利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杜成持续输出时,就在杜家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客栈门口越发绝望的四象成员时,一阵刺耳的呼啸声突然响起。 杜家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他们所看到的,是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不远处墙角阴影中的一批黑衣人,以及这些黑衣人手持弓弩刚刚发射而出的弩箭。 弩箭射程短,可在射程之内,速度比弓箭更快,力度更强。 杜家人在听到声音查看时,便已经迟了。 外围的杜家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弩箭便已然激射到了他们的面门,然后……噗的一声,小巧的弩箭,瞬间刺进了他们的头颅。 在杜成等人的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数百的弩箭激射而来,外围的成员直接被弩箭刺的向后退去甚至直接倒飞而起,额头、眼睛、喉咙、心口、手臂……几乎人体的所有位置,都有人被弩箭射中而直接毙命或痛苦惨叫。 而在这时,那些放出弩箭的黑衣人,直接拖着长刀,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趁机直接杀来。 他们冲到那些没有毙命,而在原地痛苦嚎叫的杜家人面前,便冷酷的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就这样拔地而起。 血腥味瞬间弥漫起来,汩汩鲜血直接在干净的街道上形成溪流。 直到这一刻,杜成才悚然反应了过来,他瞳孔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双手颤栗的死死地握着缰绳,吼道:“敌袭!拦住他们!” 可杜家的护院已经被震慑住了,根本没那么快反应过来,而这些双眼冷漠的黑衣人,则仿佛一个个无情的杀人机器一般,直接冲进了杜家人中,瞬间将杜家这些护卫给杀的人仰马翻。 这时,奎宿也已经带人来到了客栈门前。 看着外面街道发生的这一幕,他冷笑一声,直接下令,让瘦猴与刀疤脸抓住时机发起冲锋。 杜家阵型已乱,连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都应对不及,更别说面对四象成员里真正的猛人,更加是无力阻拦…… 终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待战斗暂时停止,一切……已然翻天覆地。 客栈内被困的四象成员尽数冲出,而占据优势的杜成等人,则已然被围困在了街道之上。 一侧是从客栈内冲出的四象成员,一侧是完全不知道何时出现,又是什么人的黑衣人,即便林枫派人拦住了奎宿安排的援兵,可杜家仍是没有逃脱前后夹击的结果。 一切,仿佛宿命一般。 “怎么会这样?” 手持板斧的杜家护院,看着前有狼后有虎的这一幕,脸色发白,握着板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完全不明白,明明是大好的局势,怎么忽然间就会变成这样。 杜成已然下了骏马,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有着弩箭,他骑在骏马上目标太明显,太过危险,所以他不得不下了马匹,躲在人群之中。 此刻被杜家护院保护在中间,可他并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反而心悸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栗。 他挥动衣袖,将自己颤栗颤抖的手藏在衣袖中,以免被护院发现……此时此刻,他必须强装镇定,否则一旦被护院发现自己都慌了,那就彻底没了希望了。 杜成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四象成员最前方身披黑袍戴着兜帽的神秘人,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这次四象组织行动的主导者,自己能否找到一线生机,全在此人身上。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杜成拱起双手,让自己发出沉稳的声音,意图营造出自己仍旧冷静的假象。 可等待杜成的答案,却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嘲弄:“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 奎宿微微抬起头,视线穿过兜帽笼罩的阴影,看向被保护在最中心的杜成,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如何才能从我嘴里套出话来,从而知晓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不是我的同伙,如果不是,你能否找到机会离间我们,或者许以重金收买他们,从而找到脱离险境的一线生机?” 杜成听着奎宿的话,瞳孔隐藏不住的骤然收缩,眼皮完全下意识的疯狂跳动,一颗心,猛然一沉。 他连忙开口,想要否认奎宿的猜测,可是奎宿根本就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道:“你很幸运,因为我对将死之人一直都很善良,我愿意回答你的疑问。” 杜成愕然的抬起头,看向奎宿。 可奎宿的脸庞完全被兜帽遮掩,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情况,这时他便听对方慢悠悠道:“很不幸,你心中最后的侥幸不可能实现了……这些人,就是我的同伴,我们目标一致,你是不可能离间他们的。” “哦,还有……就算我们不是同伙,你也不可能离间他们的,因为伱根本没有办法与他们沟通……” 奎宿似笑非笑道:“毕竟,他们都没有舌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你又如何与他们沟通,知道他们的诉求呢?” 杜成脸色骤然苍白了起来,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挡在后方的那些黑衣人,却见他们听到奎宿的话后,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子,就仿佛没有個人的情绪一般,真的就是单纯的杀戮机器。 忽然间,杜成想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死士! 天生为杀戮而生! 只听从主人之令! 这种死士,是不可能背叛主人的! “完了。” 杜成一颗心彻底坠落深渊。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接下来的交战里,自己能趁着混乱逃脱……可这些狡诈冷酷的四象成员,会忽视自己吗? 而且即便他能逃,其他人也逃不掉……到时候,这些四象成员必会杀向杜家。 没有了自己等人的守护,杜家如何抵挡得住又有新的援兵加入的四象组织? 而一旦杜家出事了,自己就算逃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杜成越想越绝望。 他忍不住向奎宿道:“这些死士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直到此刻你们都要到绝境了才出手……你早有这些帮手,为何不提前使用?你难道就不怕出现意外,自己真的被烧死在客栈内?” 奎宿闻言,只是淡淡道:“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要在决定胜负的时刻使用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林枫派来的,以林枫的狡诈和诡计多端,他绝不会乖乖等死,所以我必须要迷惑林枫,让林枫以为我的所有手段都用光了,从而让林枫再无保留的出手,让他的底牌全部展现。” “这个时候,我再使用底牌,才能一锤定音。” “你瞧……” 奎宿看向杜成,语气带着一抹自得,道:“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我被困住客栈内,的确面临被火烧死的危险,可能换来转瞬间的形势逆转,那就一切都值得。” 杜成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张合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王败寇,再说任何话已无用处。 ………… 与此同时。 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个房子的屋顶上。 林枫等人正趴在这里,借助客栈的熊熊火光,看向客栈前方街道的画面。 他们眼睁睁看着杜家的优势变为劣势,眼睁睁看着四象组织完成反杀,整个过程,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眼见杜家众人被前后夹击,已无活路,赵斜阳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怎么会这样……林寺正不是已经将四象组织的援兵给阻拦了吗?怎么还有新的人出现?” 林枫叹息道:“还用问吗?很明显……他们的援兵不止一支。” “并且最后出现的这些人……” 林枫眼眸眯着,漆黑的眸子被火光映得通红一片,暗藏住了汹涌的浪潮,他说道:“很明显,根本就不是他们一直用来追杀我的人。” “按照我的计算,安神拦住的那支援兵,正好补足了他们缺少的人,那本应该是他们最后的人手……” 赵斜阳眉头紧锁:“可事实上,他们还有一支人手,并且这支人手的战力和装备,远超过被困住客栈内的人。”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所以啊……我也被他们给骗了。” “我以为四象组织对我足够重视,派出一支千人的力量来截杀我,已经是对我十分看重了……可谁知道,他们竟然连千人都觉得不够。” “我错就错在低估了四象组织对我的必杀之心,也错在轻视了次次落后于我的四象组织这次的领头者。” “我没想到,他竟然在整个追杀我的行动中,都没有动用这支实力最强的力量,从而彻底让我忽视了这支人手的存在,倘若不是我将他逼到了绝境,恐怕他到最后,也不会让人知晓这支隐藏在最深处的神秘力量的存在。”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劝慰道:“子德,这也不能怪你,他们一直隐藏着这支力量,从来没有让他们做过任何事,在我们眼中,这些人本就是不存在的,你擅长根据线索破解秘密,可现在是他们就没有做事,没有留下线索,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 赵十五也忙道:“没错,这不怪义父,要怪就怪四象组织的这些人真的太阴险狡诈了。” 林枫听着最亲近的两人的安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虽会自我剖析错误,但并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无法从中走出。” 孙伏伽见林枫笑容自然,并无任何勉强,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林枫有多骄傲,更知道骄傲的人最容易受到打击而一蹶不振,好在林枫心性豁达,不会走到这种极端。 他视线重新看向街道,脸上难掩忧色;“事到如今,去想这些人是如何出现的,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我们真正该做的,是如何扭转形势,如何救下杜家这些人,如果杜成他们真的被全灭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神山县我们能动用的力量,也就这些,杜家是最强的一个,一旦杜家没了,剩余的也就是安神和衙门的两百多人,可这些人,绝不会是四象组织的对手。” 赵斜阳也连忙重重点头:“没错,我们必须得救他们。” 赵十五脸色沉重:“可要怎么救?我们现在唯一能用的人,也就是安神和衙门的人,可安神的人正在阻拦四象组织的援兵,他们人数本就处于弱势,能拦住那些援兵已经不易,再想让他们救援杜成他们,根本做不到。” “而衙门的人……他们只有不到百人,且还远在城门那里,调他们过来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四象组织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更别说百人的力量,在这里仍是完全不够看。”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分析,不由有些诧异的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见状,老脸一红,忍不住道:“义父,是我哪里分析错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只是笑道:“没有任何问题,安神与衙门的人,根本救不了杜家……我只是意外你竟会分析的如此全面周到。” 赵十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夜的战斗,让我联想到我过去在战场上遭遇的一些事,这里面有很多相似之处,再加上一直跟着义父,受到义父的耳濡目染,就算是一根木头,也该开窍了……” 林枫哈哈一笑,眼中充满欣慰:“十五,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赵十五被林枫称赞,本该激动不已,可眼前的困境,着实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叹息道:“只可惜孩儿只能做到这些,却根本想不到任何破局之法……” 孙伏伽也脸色沉重:“四象组织隐藏的最后的底牌,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若是能早些知道他们有这些人,不,哪怕是早些知道,我们也没有胜算。” 他看向林枫,道:“你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经将所能利用的人利用到了极致,可四象组织的力量已经超出我们能够应对的极限,知道与否都没有区别。” 林枫笑道:“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我知道不敌,我们可以直接开溜。” “子德,你怎么还开玩笑啊……”孙伏伽愁眉不展。 赵十五和赵斜阳,内心的焦虑,也不比杜成少多少。 毕竟杜家一旦出事,下一个直面危机的,绝对就是他们,而他们不可能抵抗得住敌人。 林枫借助冲天火光,看着身边的人,看着他们愁眉不展的神情,看着他们焦虑哀叹的模样,林枫忽然开口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何明知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不愿让守在城门的衙役们前来支援吗?” 赵斜阳怔了一下,忍不住道:“林寺正不是说只有他们守住城门,你才能安心吗?” “那为什么他们守住城门,我才能安心?”林枫继续问道。 “这……”赵斜阳愣住了,他摇着头:“下官不知。”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我白天时和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皱了皱眉:“什么话?” 林枫缓缓道:“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这人心眼很小,有仇我是必报的。” 孙伏伽回想了一下,旋即猛的抬起头,道:“对,你的确说过……那时我认为,你已经有了应对这些追杀你的人的方法了。” 林枫微微点头:“果然知我者孙郎中也……没错,我的确有了应对的法子。” 孙伏伽看着林枫仍旧淡定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他忍不住道:“难道……你今夜所用的方法,不是你当时所说的法子?” 啪的一下,林枫打了个响指。 他笑呵呵道:“答对!” 众人一听,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脸上难掩惊色和喜色,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你难道还有法子对付他们?” 赵斜阳和孙伏伽也都直勾勾的看着林枫。 林枫迎着他们的激动又期待的视线,缓缓道:“关于今夜的事,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事?”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缓缓道:“我以西域商人势力与四象组织交手,我让杜家不得不出手相助,我让安神阻拦四象组织的援兵……这一切的手段,其实目的并非是解决掉这些追杀我的人,它们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 众人不由咽了一口吐沫,连呼吸都屏住了,紧张的看着林枫,然后他们就听到林枫沉声都爱:“那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众人一怔,大脑直接懵了。 林枫以绝妙的手段,利用西域商人势力与四象组织鹬蚌相争,这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枫推断出杜家的身份,让杜家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出手,对付四象组织,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枫识破了安神的身份,让其秘密出手阻拦援兵,还是拖延时间? 他究竟要干什么,需要用这些他们想象不到的妙棋来拖延时间? “还有……” 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我之所以无论客栈这里双方脑子都打出来了,也不让看守城门的衙役出手,就是为了让城门一直处于我的掌控之中,而我掌控城门,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 赵十五连忙询问。 孙伏伽则在这时忽然眸光闪烁,结合林枫所做的这一切事,他似乎已然猜到了林枫的目的。 而这让他不由激动的胡子都要站起来了。 林枫看了孙伏伽一眼,见孙伏伽这样的神情,他知道孙伏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笑了笑,缓缓道:“在我需要城门开启的时刻……它能立即开启!” “城门开启?”赵斜阳满是茫然,他仍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摇了摇头,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毕竟……只有城门开启了,城外的人才能进来啊……” “城外的人!?” 赵十五重复了一句,忽然间,他猛的抬起头,连忙道:“难道……义父,难道我们也有援兵?不是神山县的援兵?” 不是神山县的援兵? 赵斜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连忙激动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众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笑着点了点头,他缓缓道:“事实上,在我们从临水县出发的当天,我就安排了人日夜不停的秘密去求援……我知道四象组织要截杀我,我更知道这一路会有多危险,所以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真的就只逃命呢?” “故此,在我们还未出发时,其实我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反杀这些追杀者了,只是求援需要时间,来支援我的人一样需要时间,而我要做的,就是如何想办法平安度过这段时间。” “而现在……我已经用我的一切手段,完成了这段时间的坚持。”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忽然间,一阵宛若奔雷的马蹄声,轰然传来,直接戳破了夜幕的寂静。 众人听得这声,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灰尘漫天升起。 数不尽的铁骑宛若钢铁洪流踏着苍白月光而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王见王!替身与本体见面! 清冷寂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轰隆隆有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响,纵使是沉睡的百姓,都会被迅速惊醒,更别说本就神情紧绷的交战双方。 这一刻,无论是奎宿率领的四象成员,还是杜成等残余的杜家势力,在听到这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后,都下意识循声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看到的,便是如华月光下,那背着月光疾驰而来的身披黑甲,头戴盔甲,腰悬横刀的大唐兵士。 看着这些气势汹汹,双眼冷漠蕴着滔天气势的骑兵,毫无任何征兆的出现,客栈前的两方势力,都直接懵住了。 “骑兵?哪来的骑兵?怎么会有骑兵?” 瘦猴双眼瞪大,看着那些钢铁洪流的靠近,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 杜成身旁握着板斧,身材魁梧的男子,此刻也和瘦猴一样脑子发懵,紧张又意外:“这怎么还有新的人手出现啊……今夜是没完了吗?” “而且这些骑兵……他们是谁的人?” 杜成没有回答男子的话。 在这些骑兵出现的那一刻,杜成双眼就仿佛粘在了这些骑兵身上一般。 他读兵书,接受兵法大家的教导,历史上任何有名的战役,他张口就能说出来,其中使用的战术,优点缺点,他也能滔滔不绝,说上几个时辰也不会重复。 他是真的痴迷战争!真的喜欢掌握军权,喜欢那号令十万乃至百万大军的威武之感! 正因此,他才会想尽办法,要进入大唐军营之中,只要能进入其中,杜家就会动用家族资源全力扶持他上位,他绝对能在五到十年之内,当上握有兵权的实权将军。 而杜家,也会因此,实现一个新的跃迁……只凭读书人的支持,大儒世家的杜家已经走到极限了,根本无法继续向上,追上五姓七望,可若他能成为实权大将,手握兵权,那就不同了,杜家可以实现弯道超车,文武双修,或许有望更进一步。 所以,杜成的军营之路,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是整个杜家的事。 而现在,杜成眼睁睁看到未来自己加入行伍之后,能够掌控的士兵有多强大,有多气势惊人,他就越发感到血液在沸腾。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真正权柄!” 杜成喃喃自语着。 “公子!” 这时,杜成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神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手下,就听手下道:“这些骑兵究竟是谁的人?他们会帮我们,还是对付我们?” 杜成听着手下的话,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以他的学识本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骑兵有多精锐,一旦这些骑兵冲杀进来,无论对付任何一方,都绝对能以摧枯拉朽的态势解决他们。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和四象组织一方谁输谁赢,已经不再取决于他们任何一方了,完全就看这些骑兵支持谁。 可是……他很清楚,神山县附近根本就没有军队驻扎,这支骑兵的到来,根本就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所以哪怕这支骑兵是大唐的骑兵,他也不敢确定,这些骑兵帮的是谁。 毕竟眼前的四象组织,未必就没有偷偷动用一支骑兵的本事。 而此时前后无人,这些骑兵到达这里后,杀完就走,谁又能知道是他们干的? 杜成抿着嘴,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乱猜已然毫无任何意义,自己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这些骑兵的到来,然后看他们的刀锋砍向何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夜,会是一個执棋者,可以和四象组织对弈,向世人展现自己真正的本事,从而初露锋芒。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哪是执棋者啊,自己分明就是棋盘上一个根本动不了的棋子,生死福祸皆不由己。 “等着吧。” 杜成叹息一声,仿佛一身骄傲被淋了雨,向护院道:“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 “星君!” 刀疤脸看着那些直冲而来,杀气冲天的骑兵,忍不住道:“这些人……是星君安排的后手吗?” 瘦猴等人一听,连忙看向身披黑袍的奎宿。 然后,他们就见奎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声线在这一刻,仿佛发涩,道:“我最后的底牌是死士……如果我有这么多精锐的骑兵,我还何必在客栈内冒险?有他们足以平推一切了。” 听到奎宿的话,感受着奎宿不同往常的语气,瘦猴等人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不由有了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猜测,瘦猴面色大变,他连忙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星宫派来的?” “对啊!” 刀疤脸也一改往常的话少习惯,说道:“星宫也是有能力调动一些兵力的。” 奎宿却仍是摇着头,声音已经不是发涩了,而是苦涩:“星宫安排了这样的兵力,星君,不,白虎星主不可能不告知我……再说,长安混乱将至,星宫要将绝对的力量留在长安,如此才能确保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若不是林枫特殊,我们也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所以,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奎宿这话,听在瘦猴等人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宣布了他们的绝望结局。 这些恐怖的骑兵不是星宫派出的,那是来帮谁的,已经很明显了。 “四散逃吧。” 奎宿在众人绝望之时,说出了最后的话:“只有散开,才有活命的机会……谁若活下来,一定要返回长安,告知白虎星主……” 众人内心沉重的看着奎宿,只听奎宿咬牙道:“林枫不能留!无论用任何代价,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必须杀他……否则,恐功亏一篑!” 众人瞳孔剧烈跳动,没想到一直以来轻视林枫的奎宿,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亲眼见到了今夜林枫的所有布置后,他们竟没有任何一人认为奎宿说的有问题。 林枫……真的有这种能力。 “撤!” 奎宿没给众人更多消化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其他人见状,哪还会迟疑,纷纷有如鸟兽散开一般,也纷纷要撤离。 因为四象组织的撤退来的极快,以至于被困的杜成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杜成!” 而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房顶传来:“还愣着干什么?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一旦被他们逃了,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必会报复你杜家!” 杜成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他不知道这声音是谁喊的,甚至都不知道喊出这声音的人身处何处,可那“报复杜家”四个字,就仿佛直接触及到了杜成最敏感的神经,让杜成根本丝毫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吼道:“拦住他们!” 杜家护院们眼见形势逆转,哪里还会迟疑,得到杜成的命令后,纷纷冲了出去,痛打落水狗。 形势,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 屋顶上。 林枫看着杜家出手拦住了那些要四散逃离的四象成员,看着骑兵们终于抵达客栈,并且刀锋所指,直接将四象成员斩杀当场,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赵斜阳,道:“这杜成看起来,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眼见敌人要逃,竟然还在那愣着,这是准备放虎归山吗?” 赵斜阳有些尴尬:“也许是形势转变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吧。”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站在屋顶,视野极佳,得以清晰的看到战场的情况,他缓缓道:“终于是要结束了,这支追杀我们的四象势力,即便有些人能逃走,可多数人都注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反杀计划,算是圆满成功。” 孙伏伽闻言,不由感慨道:“子德,你把我们瞒的可真深啊,我还真以为你要带着我们一路逃回长安呢。”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别怨我……四象组织有多狡诈,势力有多强大,孙郎中也清楚,所以想要瞒住他们,首先要瞒住自己,只有你们不知道这些,他们才能确保一定不会知晓这些。” “否则……一旦我的反杀计划被他们知晓,要么他们会以更激烈的方式追杀我们,让我们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中,要么他们会察觉到危机而提前撤退,让我们无法反杀他们。” “这两种结果,哪一种都不是我能接受的。” 孙伏伽自然明白林枫这样做的原因,他也不是要怪林枫,他说道:“我理解你,可只有你一人背负着这一切的话,你压力太大了,也太累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任何事,任何危险,伱都可以告诉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你分担。”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内心不由得感受到暖意,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在你成功时,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关心你做成这一切付出了多少,是否太累了。 林枫向孙伏伽重重点头:“孙郎中放心,若我真的扛不住了,我一定会找你的。” 孙伏伽抬起手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只是点头。 林枫笑了笑,他重新看向对面的街道,看着一面倒的战斗,微微颔首,然后视线又从战场上移开,继而看向更远处的一条街道,看着那条街道上的那几道身影,林枫嘴角微微扬起:“孙郎中,这里的好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去见见与我们神交已久的敌人吧,他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们去满足他的愿望。” ………… 距离客栈四条街的距离。 一条漆黑的巷道内,正有十余人无声的穿梭着。 他们有人握着染血的长刀,有人腰间悬挂两根铁钩,有人脸上有着狰狞的刀疤,也有人瘦小如同猴子。 此时他们都紧紧地抿着嘴,不时转身向身后看去,脚步极快,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 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身披黑袍戴着兜帽的人,此人脸庞完全隐藏在兜帽中,让人无法知晓他的表情,他沉默着在前面急行,虽是行步,可速度已然堪比奔跑。 可就在这时。 走在最前方的奎宿,脚步忽然一顿,他猛的抬起右手,道:“停!” 身后的瘦猴等人下意识止步。 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狭窄巷道,瘦猴不由道:“星君,怎么了?我们得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尽快回到据点隐藏起来,否则一旦被追上,就真的麻烦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可不时向后看去的焦虑神情,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可谁知,奎宿却在此刻,说出了让他们所有人内心猛然一沉的话:“回不去了。” “什么!?” 众人下意识看向他。 “前面路口有人藏在那里……他们已经做好了埋伏。” 瘦猴等人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跌落万丈深渊,他们不敢置信的向前方看去。 可那路口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影? “星君,你没判断错吧?前面真的有人?”瘦猴不死心的开口询问。 没人知晓奎宿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奎宿冰冷的话:“还要继续藏吗?那我可就直接转身回去了。” 啪啪! 一阵掌声忽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便见前方的路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些身影。 为首之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们都能认得,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追杀了许多天,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的林枫! 林枫一边鼓着掌,一边笑道:“真不愧是追杀我的负责人,我们藏的这么隐蔽,竟然都被你给发现了。” 随着林枫的出现,两侧墙壁上,忽然出现一个个弓箭手,他们迅速拉满弓弦,直接瞄准了巷道内的奎宿等人。 死亡的危机,直接萦绕在奎宿等人头顶。 直到这时,瘦猴等人才终于明白……林枫竟是知道他们逃窜的路,提前在这里设了埋伏,巷道狭窄,根本没有躲避之处,更没有掩体可以借助,一旦放箭,他们必死无疑。 “完了。” 瘦猴脸色惨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内心已然绝望。 其他人虽然表现没有他这么不堪,可表情也都是绝望的。 他们都很聪明,所以他们更加能认清现实,更加能知晓自己的下场。 躲了一路的林枫亲自出现,不可能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你擅长逃命,所以才会知道我们会怎么逃命吗?” 这时,奎宿讥讽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枫听到这话,眉毛微微一挑,他看着到了此刻,也都仍旧戴着兜帽保持神秘的四象领头者,眼眸不由深邃了几分。 他笑道:“我以为追杀我的人会是一个冷漠寡言,不会废话的人,没想到竟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奎宿冷冷道:“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这一次是我失算,我没想到你竟然能瞒住我,将援兵求来了……如果我能知晓你还有援兵,那今夜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能瞒住你……” 林枫听着奎宿的话,敏锐的抓住了奎宿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他盯着眼前的神秘男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求援兵这件事不该瞒住你?换句话说……你们难道在军方,也有势力?” 林枫想看到眼前这个神秘人的反应,可此人全身都被黑袍遮掩,脸庞又隐藏在兜帽之中,使得林枫什么都看不到。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时,他听到眼前神秘人语气毫无变化的声音:“想要套我的话?你这招若是对付其他人,也许愚蠢的他们就会直接告诉你答案,但很可惜,这点小把戏骗不到我。” “不承认,也不否认……”林枫点着头,道:“你的确很冷静理智。” 奎宿不说话。 林枫也不介意,他笑呵呵的看着对方,说道:“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很好奇,四象组织究竟会派出谁来解决我。” 神秘人沉默了些许,旋即道:“奎宿。” “奎宿?” 林枫心中一动:“奎宿是白虎八宿之一,所以你是白虎的人?” 奎宿淡淡道:“是又如何?” 林枫笑道:“你们四象组织,我第一个接触的人翠竹,就是白虎的手下,后续接触的人里,白虎的手下也占据多数……所以这样算下来,我其实和你们白虎的人最有缘。” 奎宿看着林枫,语气忽然带了一抹似笑非笑:“你错了。” “什么?”林枫看向他。 就听眼前的奎宿意味深长道:“你接触的第一个白虎座下星君,可不是翠竹。” “哦?” 林枫眸光忽然一闪,心思机敏的他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使得他双眼陡然锐利的盯着眼前的神秘人,道:“那你说,是谁?” 便见眼前的男子,从宽大的黑袍内缓缓伸出了一双白皙的手。 他将手抬起,抓住兜帽的边缘,然后直接一掀,将兜帽向后掀去。 随着兜帽的掀开,一张脸庞,迅速映入林枫等人的眼中。 这时…… “什么!?” “你……” “你……你怎么和义父长的一样……” 赵十五也罢,赵斜阳也罢,全都猛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直接懵住了。 就见对面的奎宿嘴角勾起,双眼满是冷笑的看着林枫,道:“你接触的第一个人,是我。”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戏落幕!宿命的胜负! 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嗡嗡作响,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起地面上的沙土击打脸庞,顿时给人一种疼痛又冰冷交织的麻木之感,只是此时此刻,赵斜阳等人,却完全顾不得脸庞的生疼与寒冷,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个露出了真正面目的奎宿给弄懵了。 俊秀的脸庞,深邃的眼眸,挺秀的鼻梁,斧削般的英武眉毛……这张脸,与林枫虽然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但乍一看,如果不是林枫在他们身旁,他们绝对会认错。 像!真的太像了! 赵十五一会儿看看眼前的奎宿,一会儿又看看身旁的林枫,他忍不住道:“义父,你还是双生子吗?” 双生个屁……林枫双眼锐利的看着奎宿,看着那熟悉的脸庞,眸中仿佛酝酿着汹涌的暗潮。 毕竟,眼前的人,是他能够穿越到大唐的关键人物。 更是他来到大唐后,所面临的一系列死亡危机的直接主导者! 前身的仇,自己遭遇这一切险境的仇,都源于眼前的奎宿! 林枫曾想过揪出对方,他心中也不止一次思考过方法,只是四象组织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他一直被赶着走,以至于没有机会实施对奎宿的计划。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在这种场合找到对方。 不过林枫倒也并没有多意外。 在思考追杀自己的负责人会是谁时,他其实就已经怀疑过那位将自己带到这滔滔大局中的前大理寺丞。 毕竟四象组织要追杀他,肯定会派出了解自己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追杀自己的人不会被自己轻易欺骗,而还有谁,能比一开始就盯着自己的原大理寺丞更了解自己的? 更别说……自己是他带来的,他给四象组织带来的麻烦,自然也要由他亲自解决才算赎罪。 因此种种,林枫早已怀疑过追杀自己的负责人是不是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现在,他终于确定了……的确是他。 林枫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一直积压在心底的郁气被一口吐清,有如执念被破除,一身轻松……他看着对面的人,缓缓道:“奎宿,四象组织的人都这样称呼你,那林枫,对你而言算什么?” 奎宿看着对面气度不凡,被孙伏伽等人众星捧月的林枫,眸中难掩嫉妒之色,他呵笑道:“林枫……不过就是我用来完成任务随便起的名字罢了,这名字完成任务后,就被我当成垃圾一样扔了,却没想到……” 他露出讥笑的看着林枫:“这个名字,竟然会被你当成宝贝给捡了回去,而且还真的让你这个臭乞丐顶着这個名字得到了这么多的权势地位。” 听到奎宿的话,林枫没有任何反应,可孙伏伽等人,却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神色简直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剧烈变化。 赵十五因为经历过林枫坐牢时的一切,知道林枫在大牢时说过什么,有过怎样的不同,更知道在大牢时的林枫身上曾有白虎图案,可出狱后却没有了……当时他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可此刻听到奎宿的话,反应慢的赵十五,终于明白了一切。 至于孙伏伽,他本就机敏,见多识广,所以哪怕他不知道林枫的秘密,可随着奎宿透漏露出这些关键的信息,再加上两人八成相像的长相……使得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林枫藏得最深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暴露了。 奎宿看着脸色骤变的孙伏伽等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多了起来,他似笑非笑道:“呀……一不小心,我好像将你最深的秘密给曝光了,林枫,你不会怪我吧?” 奎宿这已然相当于直白的揭开林枫的秘密,使得赵斜阳这种不算了解林枫的人,也在此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刻,众人都不由露出惊愕之色,忍不住的看向林枫。 可是他们却发现,哪怕奎宿用这般语气说出林枫的秘密,林枫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既无秘密被揭露的慌张局促,也没有羞恼愤怒。 他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那模样,就仿佛奎宿说的不是他一般。 孙伏伽眸光一动,忽然抬起手指着奎宿,呵斥道:“四象贼人,休要胡说八道!你以为伱这种可笑的谎言,能欺骗我们?我大唐四品大理寺正,岂容尔等小人随便构陷诋毁?” 孙伏伽开口就扣了奎宿一顶帽子,直接将奎宿的话定性为陷害诋毁。 这让林枫不由看了孙伏伽一眼,他自然知道以孙伏伽的本事,应该能判断出奎宿的话是真话。 毕竟孙伏伽以前是大理寺的少卿,与原大理寺丞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了解原来的大理寺丞林枫的性格习惯,现在的自己,与以前的大理寺丞林枫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之前孙伏伽没想过自己可能并非原本的大理寺丞,也就听信了自己失去记忆和生死间变了性格的解释。 可现在,亲眼看到长相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奎宿后,以孙伏伽的能耐,足以判断出一切的来龙去脉。 而即便如此,孙伏伽开口就是指责奎宿构陷诋毁,其心思林枫自然明白。 他是见自己神情不变,以为自己要否认,所以故意配合自己,他明知真相也要保护自己…… 可是,孙伏伽不知道,自己其实并非是想否认,也没想过否认。 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迟早有曝光的那一天。 当自己对四象组织的威胁越来越大时,当四象组织真的无法杀自己灭口时,为了阻止自己对四象组织的调查,他们一定会曝光自己的秘密,从而来让自己这个冒牌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让自己深陷这个身份带来的无尽麻烦之中。 这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个大雷,在关键时刻引爆,足以改变很多事。 而现在……对即将行动的四象组织来说,就是这个关键时刻。 故此,在离开长安,远赴临水县之前,林枫就已经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真的能平安归来,下一步等待自己的,绝对是秘密曝光的事。 四象组织一定会出手……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大雷的事,并且早早就向魏征李世民他们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他们更没想到,自己在去临水县之前,也已经和萧瑀他们商量过自己秘密曝光的事一旦发生,该如何应对。 所以,奎宿自以为戳穿了自己的秘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却没想到……一切都在有序的按照自己的预料进展,自己早已将这个大雷消弭于无形之中。 奎宿不知道林枫心中所想,此刻见孙伏伽帮林枫说话,只是嘲弄道:“孙伏伽,我们可是在大理寺共事了好一段时间呢,别告诉我你没有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区别……亏我以为你是一个坚守公正道义的人,没想到你现在为了私人之欲,竟然睁眼说瞎话!” 孙伏伽冷冷道:“本官现在就是在坚守公正道义!” 奎宿没再理睬孙伏伽,他将视线重新看向林枫,看着林枫仍旧不变的神情,他啧啧道:“真不愧是被我选中的替身,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和我还真有几分像。” “可林枫……” 他咧嘴冷笑道:“你不会以为否认就能掩盖这个秘密吧?告诉你吧,我早已做好了让你身败名裂的准备,你若敢杀我,在我死的那一刻,就是你的秘密在长安彻底曝光的那一刻。” 林枫听到奎宿的这些话,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起,道:“你终于显露你的目的了……说到头,奎宿,你还是想活命是吧?” 奎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他冷哼道:“若能活着,谁愿意死?” 林枫展开手臂,笑道:“想活着很简单……放下你们的武器,主动投降,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任何一人。” “然后你就对我们进行严刑拷打,让我们生不如死是吗?”奎宿冷笑道:“林枫,你该明白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活着。” 林枫耸了耸肩:“那就是没得谈了?” 奎宿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他想要看出林枫隐藏的紧张与慌张,想要找到林枫被自己胁迫而隐藏起来的焦虑,可是结果让他失望,他完全没有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让他心中不由狐疑了起来,他不知道林枫是真的不怕秘密泄露,还是隐藏的真的太好了…… “林枫,你真的不怕自己辛辛苦苦摸爬滚打得到的权势地位,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奎宿不由再度‘提醒’林枫。 可林枫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若真的发生这一切,你应该是没法活着看到了。” 奎宿眉头皱了起来,他身后的瘦猴等人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本以为在奎宿以林枫的秘密威胁林枫时,会有转机,可谁知道,林枫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可是林枫怎么会不在意呢?难道他真的不怕秘密曝光后,权势地位都没了吗? 瘦猴他们无法理解。 奎宿视线闪烁,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难道已经将你的秘密告知了他人?” 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饶是孙伏伽和赵十五,都不由再度看向林枫。 可林枫仍是没有回答,他学着奎宿不承认也不否认,缓缓道:“我们换个话题吧。” “什么?” 林枫双眼紧盯着奎宿,不放过奎宿任何的细微动作,道:“你们四象组织接下来准备在长安搞事情,要对朝廷不利……不知朝廷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这么做?” 奎宿冷笑道:“我们要拨乱反正,让这走了歪路的天下转回正路,林枫,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错误的路上前行,你根本不知道你一直在阻拦滔滔大势回归正轨,你试图螳臂当车,迟早会被这大势彻底碾碎。” 林枫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精芒一闪,他说道:“你说我在逆着大势,我看你们才是逆着大势……大唐取代前隋,乃是大势所趋,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踏出的坚实一步,你们妄图复辟前隋,才是真正的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复辟前隋?” 奎宿听着林枫的话,声音里充满嘲弄:“林枫,看来你查了这么久,对我们还是一无所知啊……” 话音刚落,忽然间,奎宿猛的瞪大眼睛,双眼顿时锐利的盯着林枫,语气带着隐藏不住的羞恼:“你在套我的话?” 什么? 套话? 听着两人交谈的众人,都忽然一怔。 这时,他们便见林枫笑了起来:“想从你嘴里知道一些消息,还真是不容易,不用点技巧还真不行。” “什么?”瘦猴不由惊呼道:“林枫他真的在套话?” 赵十五有些茫然,他怎么没听出来义父在套话。 “孙郎中,你听出义父在套什么话了吗?”赵十五不由小声向孙伏伽求教。 孙伏伽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奎宿,嘴角微微扬起,他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奎宿一提醒,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子德第一句话看似是在询问朝廷和四象组织有什么仇怨,可实际上,他是为了试探前面的内容……他说四象组织即将在长安城搞事情,要对朝廷不利……这句话,才是子德真正的目的。” “奎宿根本没有在意前面的话,直接回答了子德后面的问题,这便能证明子德前面的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奎宿下意识就忽略了,也就是说……” 孙伏伽眸光闪烁,沉声道:“我们一直以来的猜测,没有错,四象组织的目标,就是长安!他们就是要在长安城作乱!” 赵十五闻言,不由瞪大眼睛,他完全没想到,义父的问题,真正的目的竟然不在问题本身,而是隐藏在前面的叙述中。 “那后一句呢?”赵十五连忙再问。 孙伏伽道:“后一句看起来是子德在斥责奎宿他们逆着大势,可实际上,却是子德在试探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子德根据他们的话,将自己怀疑的前隋势力说了出来,想要看奎宿的反应……结果你也看到了,奎宿耻笑子德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其实已经是证明子德猜错了。” “而这,就帮子德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以后再推断他们的目标时,会有更明确的指向。” 在一旁偷偷听着孙伏伽讲述的赵斜阳,此时已是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隐藏不住的震动。 真的是越跟着林枫,越了解林枫的本事,就越会感觉到林枫的恐怖。 林枫只说了两句话,一个问题,一个斥责,竟然就能得出如此重要的两个情报。 而对方很明显也是一个十分警惕聪慧之人,可也仍是在被林枫套出了两个秘密后,才反应过来。 两人的差距,瞬间可见! 林枫看着脸色冰冷,双眼宛若含着利剑一般的奎宿,叹息道:“可惜了,你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还想着让你多送我一些秘密呢。” 听着林枫的话,奎宿脸色难看的同时,额头不由浸出些许冷汗,夜风呼啸而过,他只觉得全身都被寒意笼罩。 瘦猴等人,更加如此。 直到真正的与林枫面对面,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次次破坏他们组织计划的林枫,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敌人。 “林枫,休要废话!” 奎宿双手向下垂落,被宽大的袖子遮掩,他目光冰冷的看着林枫,道:“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不会再中你任何诡计,这一次落到了你的手里,算我倒霉,你最好能当场杀了我……否则若是被我逃脱了,我绝对会让你百倍返还!” 话音一落,只见奎宿藏在袖子内的手忽然抬起。 而在他抬起衣袖的同时—— 咻!!! 只见一枚短小的弩箭,瞬间从他宽大的黑色袖口内冲出,直接向着林枫的面门激射而去! 弩箭在短距离内,速度十分的快,众人在见到这弩箭箭矢的那一刻,箭矢就已经到了林枫面前。 “子德小心!”孙伏伽连忙惊呼。 可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起。 只见一把钢刀从后方忽然冲出,直接挡在了林枫面前,那枚箭矢直接撞到了钢刀的刀面上,撞击的钢刀剧烈一颤,发出砰的声响,但终究是没有办法再寸进丝毫,无力的落了下去。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连忙转头看去,便见原来是赵十五及时冲出,保护住了林枫。 “哼!” 赵十五冷哼一声:“义父说你们一定会搞偷袭,果然不出义父所料,但只要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伤害义父!” 奎宿见自己准备许久的偷袭被挡下,脸色彻底阴沉如水,他再度抬起另一支衣袖,又一枚短小的箭矢飞出,这一次射向的是孙伏伽。 赵十五早有防备,再度提刀挡去。 又是砰的一声响,横刀剧烈颤抖了几下,箭矢只在刀面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就再度无力坠地。 奎宿两次偷袭,皆以失败告终。 可他们也抓住了这个机会,直接转身向身后冲去。 林枫带了许多人挡在他们前方,两侧墙壁上又都是弓箭手,只有后面暂时无人,他们只有冲出这里,才有活路。 但林枫岂会给他们机会。 在他们向后逃窜的那一刻,不需要林枫发出命令,这些弓箭手便直接松开了手上的弓弦。 刹那间,数十根箭矢径直向他们激射而去。 瘦猴等人没想到这些弓箭手会如此果断动手,连忙拿出武器抵挡,一轮箭雨下来,便有近一半人倒下。 剩下的人还未来得及喘息,又一轮箭雨降下。 同时他们抵挡箭矢也耽误了最佳的逃跑时间,赵十五已经带人冲杀过来。 瘦猴他们即便皆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可先是疲于奔命,又面对两轮箭雨,最后还面对赵十五这些精锐高手,哪里还能抵抗得住。 不过片刻间,战斗就已然结束。 瘦猴等人皆倒在血泊之中,有人已死,有人将死。 未死之人,正用尽全力的瞪大着眼睛,看着唯一未倒下的奎宿。 只见奎宿迎着四周那些锋锐的利器,看着赵十五等人充满杀机的眼眸,最后视线看向了平静立于人群后方,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林枫。 这一刻,月光如华,落在林枫身上,仿佛为林枫披上了一身华贵外袍,而奎宿则站在墙壁下的阴影之中,两个人就仿佛位于两个世界一般。 “林枫,你一定很得意吧?” 奎宿咬牙切齿的看着林枫:“身为替身,却将真正的本体逼到了绝路!” “但你休要得意……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我会死,但我会在地狱冷眼看着你收到我这份大礼时,会露出如何惊愕的表情,我会在地下等你的!我知道……” “你很快就会来找我……” 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奎宿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旋即,整个人直接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奎宿重重砸在地面,灰尘漫起,而他再无声息。 赵十五连忙冲了过去,他直接蹲在奎宿身旁,伸出手试了试奎宿的鼻息,然后他看向林枫,摇了摇头:“死了。”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没有任何意外,在他确定奎宿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后,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给自己活捉的机会。 毕竟,自己在他看来,是替身,是用来替他去死的蝼蚁。 哪怕自己逃出了生天,甚至拥有比他更高的权势地位,他也一样没有瞧得起自己,他打心里都没改变对自己的认知。 所以,他如何能允许他被低贱的替身活捉与拷问? 奎宿的自尊与自负,早已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林枫来到奎宿身前,看着双眼并不瞑目的奎宿,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说替身将本体逼到了绝路,我一定很得意……很遗憾,你说错了,今夜的一切,在你看来可能是你的生死之战,可在我看来,连长安大戏的揭幕戏都算不上,如此,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随机应变的落子,除掉了追杀我的敌人罢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破解!反转!奎宿最深的秘密!林枫的将计就计! 孙伏伽来到林枫身旁,也低头看着倒在冰冷石板路面上怒睁双眼而死的奎宿,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可以不记着这张脸,也可以让其他人同样不记着这张脸。” 林枫转过头看向孙伏伽,便见孙伏伽脸上带着复杂之色,只是看着死去的奎宿,并未与林枫对视。 林枫顿时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知道,孙伏伽是想为自己保守秘密,哪怕他已知晓自己非是原本的林枫,可也仍旧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跟着沉默了片刻,旋即缓缓道:“孙郎中,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与他互换的身份?” 孙伏伽摇了摇头。 “是在大牢里,他因赵德顺案被判死刑,在等死的时候,偷偷将我这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人弄到了大牢里,他的目的是想要让我替他去死,而他则可以假死脱身,逍遥快活。” 孙伏伽猛的转过头,双眼瞳孔微微收缩的看向林枫:“他要让你替他去死!” 林枫点头颔首,视线看着死不瞑目的奎宿,平静道:“他是四象组织成员,加入大理寺就是为了完成四象组织的任务,几个月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故此明知赵德顺案有问题,也故意参与其中,从而得到了死刑的结果……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四象组织动手,他必将暴露,只有这个时候在没人关注他的时候,他才能安全脱身。” “而我……” 林枫笑了笑,只是那笑在孙伏伽看起来更像是苦笑:“很不幸,因长相与他相似,早早就被他当成假死脱身的替身,在他眼中,我是一个臭乞丐,一個蝼蚁,被高高在上的他选中是我的荣幸,所以你也看到他的态度了,哪怕临死之前,他都没有正视我。” 孙伏伽脸上表情不断变换,听着林枫的话,再去看躺在地上的死尸,孙伏伽直接抬起脚,狠狠的踢了奎宿的尸首一脚:“他死的当真是太舒服了!” 林枫见沉稳的孙伏伽竟然会去踢死尸,内心不由更加温暖。 他继续道:“他以为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蝼蚁,被他当成替身,肯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会乖乖按照他的计划替他去死,可是……他没想到乞丐也有一颗求生之心。” 孙伏伽内心忽然一动,他猛的回想起自己与林枫在大牢里的第一次见面,猛的回想起林枫寻找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的事。 他转过头看向林枫,两人视线第一次四目相对。 林枫笑了:“看来孙郎中也已经想到了我们在牢内的第一次见面了……可能孙郎中不知道,在那时,你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如果你没有来见我,或者如果你见了我却并不理睬我,那我真的就要绝望了。” 孙伏伽回想起林枫当时的处境,内心不由感到一抹后怕,他说道:“还好,我理你了。” 林枫笑着点头:“是啊,还好你理我了,并且伱还将我介绍给了戴尚书,让我得以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换得了查案的机会。” “所以啊……” 林枫看着孙伏伽,声音诚挚,道:“孙郎中,无论你信与不信,你在我心里,与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眼中,你既是我的至交好友,是能帮我许多忙的默契搭档,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在大唐第一个感受到温暖的人,你的正直,你的坚守,都在深深地影响着我。”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柔软了起来,他脑海里开始回想起与林枫从大牢相识开始的一幕幕画面,回想起两人从陌生到默契的点点滴滴。 他缓缓露出了笑容:“子德,也许你也不知道,你在我眼里也与其他人不同,你是我的知己,但同时,更是我努力的动力,你让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我不能原地踏步,我还能继续向前……原本我因断案失误被贬谪,从大理寺少卿变成了刑部郎中,被同僚笑话,内心彷徨茫然,只觉得我的未来已经彻底毁了。” “正因你的出现,让我重新对未来有了期待,我不知道以后能否重回巅峰,但我愿意为之努力。” 有些话,说出来很矫情,可话不说出来,对方如何能知道你的想法? 林枫与孙伏伽都感觉自己的话肉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他们必须说。 这种时候,不开诚布公,动摇的必将是他们的友谊。 林枫哈哈一笑,他说道:“我相信孙郎中,一定可以重回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孙伏伽也笑了起来:“借你吉言。” 林枫深吸一口气,收敛笑容,沉声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想过和你说出我的秘密,但有些秘密,知道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你和戴尚书他们不同,他们身居高位,有应对一切危机的能力,可你没有他们的权势,一旦四象组织针对你,你会很危险。” “所以,我只能对你隐瞒,四象组织的出手有规律可寻,他们除了完成计划要对付谁外,只会对那些知道他们秘密,对他们来说有危险的人出手,故此,你对他们的事知晓的有限,他们就不会对你出手,以免留下线索,暴露他们。” 这些话,根本不需要林枫解释,与林枫有着默契的孙伏伽就能想到。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林枫隐瞒了他而感到不满,他只是为林枫感到心疼,本以为林枫直面四象组织的追杀已经是压力巨大了,却哪知道,林枫的过往更是让人感到心酸,林枫一直以来背负的随时暴露的压力,更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没法想象,这个平日里总是露出自若洒脱笑容的林枫,究竟在背负着什么。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了解了一切来龙去脉的他,再去看地面上的尸首,更觉得棘手。 他说道:“此人怎么处理?他专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你的秘密,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你的秘密暴露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就算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可他们只要想让我暴露,随时可以说出秘密,所以没必要去隐藏什么。” 孙伏伽皱眉道:“那你?” “放心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我对此早已有了准备,而且……陛下知道一切。” 孙伏伽眉毛猛的跳了几下,他满是惊愕的看着林枫:“陛下也知道你的事?” 林枫笑了笑:“毕竟只有陛下知道了,我暴露后,才不会面临欺君之罪的危险。” 孙伏伽神色不断变幻,终于,他长出了一口气:“陛下若是知道一切,那就一切都好说,再有你提前准备,确实能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 说出这句话后,孙伏伽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他是真的为林枫担心,现在知道林枫已有完备的筹谋,他心里的担子终于得以放下。 孙伏伽再度看向地面上的尸首,道:“奎宿他们死了,这些追杀你的四象成员也应该没几个漏网之鱼,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枫看着奎宿那狰狞扭曲的脸庞,缓缓道:“先去见见来支援我们的人,然后打扫战场进行收尾,之后再……咦?” 这时,林枫声音突然一顿。 孙伏伽道:“怎么了?” “他的脸上,好像有什么……”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来,然后伸出手,在奎宿的脸上用力一抹。 之后抬起手指,看着指尖上的白色粉末,眼眸陡然眯了起来。 “白色粉末……这是什么?”孙伏伽有些疑惑。 “十五!” 林枫突然道:“给我水。” 赵十五一听,连忙将绑在腰间的水馕取了下来,递给了林枫。 林枫打开了盖子,然后直接将水囊里的水向着奎宿的脸倒去。 很快,奎宿的脸庞便湿淋淋的。 而随着这些水的浇下,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明显看到奎宿脸上似乎有一层粉被水流给带了下去,脸上明显出现白色与小麦色的交织色条。 林枫看到这一幕,随手将水馕扔在地上,旋即直接抓起奎宿的宽大袖袍,在奎宿的脸上用力擦了擦。 当他将袖袍挪开后,围观的几人都不由一愣。 “这……他的肤色怎么变得有些黑了?”赵斜阳吃惊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和义父看起来也没那么像了,熟悉义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像来。” 孙伏伽眸光闪动,他突然道:“易容!他易容了?” 一路上他们也一直在易容躲避追杀,所以对奎宿的易容,孙伏伽等人也并不是太意外。 可林枫却在此时皱着眉头,眼中神色不断闪烁,他大脑有如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飞速的将他见到奎宿开始的一幕幕画面闪过。 奎宿遇到他后,没有任何的隐瞒,直接主动暴露了长相与身份。 奎宿用暴露的秘密威胁他,试图换得一线生机。 奎宿临死前,所说的为他准备了第二份大礼…… 一幕幕画面,一句句话,就有如一个个杂乱的线条,原本是并行的,可忽然间……这些线条首尾相连。 林枫突然看向赵斜阳,道:“神山县县城的舆图!” 赵斜阳一听,连忙在怀里乱翻,为了今夜的行动,他提前准备好了相关的一切资料。 很快,他就掏出了舆图,递给了林枫。 林枫将舆图打开,先找到了客栈的位置,然后视线迅速看向客栈四周的道路和宅邸。 他直接伸出手,以客栈为圆心,画了一个圈。 “赵县尉,告诉我这片区域内,哪些房子没人居住。” 赵斜阳不知道林枫想到了什么,他也不敢询问,连忙抬起手指,道:“客栈这里不算县城的中心位置,周围却是有一些宅邸是空的,也有几个商户的仓库在附近。” 一边说着,他一边迅速指出了这些建筑。 林枫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个。 “七个……”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忽然看向赵十五,道:“十五,有个任务吩咐你。” 赵十五连忙道:“义父请吩咐。” 随即林枫便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赵十五原本平静的眼眸陡然瞪大,他不由吃惊的看着林枫:“义父,这?” 林枫向他点头:“去吧,记住,一定要保密和小心。” 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赵十五离去的背影,再回想林枫看到了奎宿真面目后的反应,孙伏伽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见林枫安排众人处理这些尸首后,便和林枫来到了一旁,孙伏伽低声道:“子德,你难道怀疑这个奎宿……”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我们都被骗了,这个死去的奎宿,不出意外……应该是冒牌货,换句话说……” 他看向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他应该是替身,就与当时的我一样,是真正的奎宿的替身!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通过假死,让奎宿脱身的替身!” 孙伏伽瞳孔猛的跳了几下,他瞬间看向林枫,脸上神情既有惊愕,又有复杂:“假死脱身……你是说,这个死去的人,是和你一样的替身?你真的确定?” 林枫在孙伏伽复杂的注视下,沉沉点头。 他抬起头,看向闪烁的星空,道:“刚刚我在看到他时,以为那就是他真正的长相,所以我并未怀疑他的真假,在我看来,只有我与他原本就有八成相像的情况下,他再易容,才能和我一模一样,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可是,孙郎中你也看到了,他那个看起来与我有八成相像的模样,本就是他易容后的结果……而在我去掉了他的易容后,他原本的肤色也罢,长相也罢,与我最多也只有六成相像。” “也就是说,他在易容后,才能与我只有八成相像……这种相像,不熟悉我的人,的确不会轻易发现问题,可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仔细去看,肯定能察觉到不同之处。” “所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牢内将我与他替换后,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之间的不同?甚至在我出牢后,与原本的大理寺的同僚接触,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同?”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眉头蹙起,他点着头:“的确如此。” “至少我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就知道那不是你。” 林枫继续道:“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理由易容成我的样子啊。”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双眼暗沉,眸内仿佛蕴着夜空里的星辰,光彩暗沉,情绪内敛。 “他早已不需要伪装的和我一样了,在他利用我假死脱身的那一刻,他就不该再用我的样子了,毕竟一旦被人发现他的长相,直接就会给他引来麻烦。” “而且他要追杀我,要亲手除掉我这个在他看来如同蝼蚁一样的替身,既然他将我当成蝼蚁,又岂会将高高在上的他易容成蝼蚁的样子?所以,他不仅不会易容成我,反而会完完整整的保留他原本的样子,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骄傲。” “所以……” 林枫视线从星夜收回,重新看向孙伏伽,道:“无论从他的性格来说,还是从现实情况来说,他都没有任何顶着我这张脸的必要。” 孙伏伽沉吟了一会儿,不由道:“如果……他想杀了你之后,取而代之,想要以你的身份回到长安呢?” “就如你以他的身份活着一样,他万一也想这样做呢?” 林枫闻言,直接摇头:“他凭什么伪装我?他拥有我的能力吗?他知道我和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吗?他知道我都和谁有着怎样的交情和秘密吗?” “我能伪装他,是因为他在大理寺时故意低调,疏离他人,使得大家对他都不算了解,他没有任何关系亲近的朋友……而我又在牢内大脑受过伤害,所以我用失忆的理由,再有萧寺卿他们的帮助,我自然可以完美的用他的身份,不用担心暴露。” “可我能做到,不代表他能做到,我有朋友,有红颜,有本事……单这几样,他就没一个能瞒的过去。” 孙伏伽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 他在大理寺任少卿时,奎宿也在大理寺,但自己对奎宿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以至于林枫突然表现出惊人的破案才能,他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和不能接受。 他说道:“如此说来,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在抓你的时候还易容……” “可是……” 孙伏伽忽然想起奎宿刚刚说过的话,道:“他对你说的话,又是那么的真实,他威胁你,算计你,而且还有着聪慧的头脑和果断的反应……” 林枫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他如何能瞒过我呢?” 孙伏伽瞳孔一凝:“你是说?” 林枫点着头:“这个假奎宿,不出意外,应是真正的奎宿专门挑选出来的替身,而且和我不同,这个假奎宿并不抗拒成为替身,他应是奎宿的心腹。” “所以,在确定要助奎宿假死脱身后,他自然要竭尽全力的表现出他就是真正的奎宿……”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可以回想一下,在我将他堵住前路后,他的一系列反应……他迅速展露他的面容,在你们看到他的长相与我相似后,又迅速地说出我的秘密,并且直接对我进行威胁……” “孙郎中难道就不觉得他这一切的行为,有些太迫不及待了吗?就好像生怕给我们时间,我们会思考其他事情一样……而且我们换位思考,如果我们身处他的境况,我们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掌握的一切都说出来吗?” 孙伏伽思考了片刻,旋即点头道:“的确,聪明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保持沉默,让对方先开口,从而从对方话语里寻找对方的意图,以及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这种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一切手段,主动暴露自己目的的行为,确实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而奎宿,从他隐藏大理寺足足六年,在大牢假死脱身也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来看,他冷静沉稳,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林枫颔首:“当时我们对他的身份没有怀疑,不会有过多的深思,可现在知晓他是替身,再回头去看,问题也便自然浮现。” 孙伏伽赞同的点头,他感慨道:“真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狡诈,倘若不是子德你发现他易容了,我们就这样离开这里,手下收敛尸首定然更不会在意他的脸是否有问题……那时,他就真的要逃之夭夭了。” “而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实际上他却没有死,他就有了完全隐入暗中对付我们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就真的危险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别说是一个意识里已死之人的暗箭! “两次了……” 林枫看着地面上这具已经开始渐渐僵硬的替身尸首,道:“大牢那一次,还有这一次……他是真的将假死脱身之法玩的炉火纯青。” 孙伏伽闻言,想了想,却是笑道:“可是他这两次假死脱身,都在你这里遇到了问题,一次是你根本就没有如他意而死,一次是你识破了他的诡计……所以子德,如果真的有宿命的话,你可能就是他的天敌。” “而且……” 他看向林枫,道:“你刚刚查看舆图,又安排十五秘密执行任务……我想,你应该是已经知道他藏身何处,准备对他设下天罗地网,让他再怎么狡猾,也没机会逃出你的手掌心吧?” “有对,有不对。” “什么?” 林枫迎着孙伏伽不解的视线,笑呵呵道:“对的地方在于,我确实能推测出他藏身何处。” “他再怎么隐匿,也需要及时知晓客栈那里的情况,好对形势有一个完美的掌控,及时做出决定,而这就需要他不能藏身在距离客栈太远的地方。” “同时,客栈作为今夜的交战之地,是我们选择的,而非他选择的,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提前准备一个极好的藏匿之地,只能是临时寻找,而这样的藏匿之地,无人居住的地方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有人居住的宅邸,他有一定概率会被百姓发现,而百姓一旦发现他,无论是他杀人灭口,还是赶紧溜走,都会暴露他藏身在那里的情况,他不会冒这样的险。” “因此,根据这些条件,我足以筛选出他可能藏身之地。” 孙伏伽一边听着林枫的话,一边脑海中进行思考分析,他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那不对呢?”他又问道。 林枫笑道:“不对之地在于我并不想抓他。” “什么?” 孙伏伽一愣,满是愕然道:“不想抓他?你难道要放了他?” 林枫迎着孙伏伽意外的神情,没有隐瞒:“不错,我要放了他。” “为什么?”孙伏伽不解。 林枫道:“因为一旦他真的面临绝境,我想……他一定会做出和替身一样的选择。” 林枫将他对奎宿的性格分析告知了孙伏伽,道:“所以,无论是他对四象组织的忠诚,还是不愿落在我这个他瞧不起的替身手中,他都绝不会允许他被我活捉,不会给我折磨侮辱他的机会。” “既如此,抓他,得到的结果不过就是多了一具尸首而已,这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用?” 孙伏伽蹙眉沉思了片刻,沉沉点头:“确实……他不会给我们活捉他的机会。” “那你是要?”他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视线看向客栈的方向,看着那被火焰烤红的夜空,声音带着深意,道:“我要让他以为我真的被他骗到了,我要让他以为我认为死的是真正的他,从而让他能放心的返回长安向四象组织禀报我的情况……”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已然安排了人,在他背后偷偷跟着他……” “就如他在今夜安排人,跟踪杜家的探子,让杜家的探子帮他引路一样。” “我也要用他来帮我带路……”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内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激动的说道:“子德,你想要利用他……找到四象组织的其他人!?” 林枫呵呵一笑:“四象组织的人都太会藏了,他们若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很难找到他们……所以,既然他们这么难找,那我就换个思路,请他们的人帮我们带路,到时候,奎宿偷偷接触了谁,进了谁的宅邸,那么……” “谁,就是四象成员!”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长安之变!序幕拉开! 一刻钟后。 林枫和孙伏伽等人今夜第一次来到了客栈。 只见客栈仍旧被火焰熊熊燃烧,不过前来支援的将士们已经叫醒周围的百姓,利用他们的水井开始救火,免得火势蔓延到其他房子,导致附近的百姓跟着遭殃。 “哈哈哈哈。” 林枫刚到,视线还未从火场上移开,就听到一阵格外爽朗的笑声响起。 林枫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披铠甲,体格魁梧的大汉,正大笑着从士卒那里行来,他的脸庞被火焰映照的发红,显得整个人满面红光,气势不凡,赫然是左领军大将军程咬金! “子德,俺没来迟吧。”程咬金笑着说道。 林枫连忙向程咬金行礼,一脸感激道:“程将军神兵天降,来的早一些,他们隐藏的死士就来不及出现,来的迟一些,他们可能就会完全散开,难以歼灭……所以程将军此来时机,正正好好,完美的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就好像天意如此,让这些贼子亡于程将军之手,让程将军救我于水火一般。” 林枫很善言辞,一句话说出,顿时让程咬金眉开眼笑。 程咬金爽朗摆手,笑道:“救你于水火算不得,刚刚本将也了解了今夜发生的事了,你的谋算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将这些贼子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不是本将,我相信你也不会真的走上绝路。” 他看着哪怕经历了如此危险博弈,可衣服上丝毫灰尘都没有沾上的林枫,不由感慨道:“本将当初在商州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天赋绝伦,潜力惊人,以后定有大作为……可今日再见,本将才知道,那时对你看起来已经是高看的评价,还是轻视了你。” 林枫闻言,连忙摆手道:“下官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当不起程将军这样的评价。” “运气好可不能将如此狡诈多端的贼人算计的团团转。” 程咬金笑着摇了摇头,说着,他视线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画面,道:“本将刚刚询问了杜家小子,他说这些贼人的领头者趁乱逃脱了,子德……” “无妨。” 林枫直接开口,他说道:“我之所以现在才来,就是去堵他们去了。” “哦?” 程咬金眸光一闪:“那他们?” 林枫眼底精芒闪烁,他视线看着火势得到控制,已经开始慢慢减弱的烈火,脸庞被火焰烤的仿佛蒙上了一层血光,不动声色道:“都死了,有人被当场斩杀,有人不愿被抓,直接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程咬金并未怀疑林枫的话,他感慨道:“也不知这些贼人究竟给谁卖命的,真的仿佛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样,想要活捉他们,比杀了他们要难数倍。” 林枫点头赞同:“所以哪怕我破解了许多有关他们的案子,可对他们的了解,仍是很少。” 程咬金看着林枫,这一刻,他仿佛从林枫身上看到了还在瓦岗时期的自己,看似威风,实则压力巨大,对未来只能看到风雨飘摇和迷雾茫茫。 他抬起手,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宽慰道:“想太多只能徒增烦恼,走一步看一步,该是你灭他们,迟早他们会落到伱手里。” 林枫没想到程咬金还会安慰自己,他再度向程咬金表示感谢。 程咬金摆了摆手,视线重新看向战场,道:“不过说来,你这次也真是够凶险的,他们为了杀你派出了这么多人手……若不是我正好在外执行任务,接到了你的紧急求援,得以迅速赶来,你还真的会有一些麻烦,所以以后,你出门,最好多准备一些护卫,免得再遇到这种事。” 没错,林枫根本不是让人去长安求的援,而是直接找的程咬金。 在离开长安之前,林枫就曾想过一旦自己遇到追杀,谁能救自己,后来与萧瑀他们商议后,得出了程咬金的结论。 一方面程咬金正好在外执行任务,机动性很强,随时可以出手救援,没那么多道手续,也不会如长安城内的其他人一样,稍微一动,就会有无数人知晓。 另一方面,是军方这些大佬中,与林枫关系最好,最熟悉的也就是程咬金了,去找程咬金,程咬金绝不会故意耽搁时间。 所以,在出发之前,萧瑀就去见李世民,秘密从李世民那里要了一道密令,在关键时刻,可以让程咬金调兵支援的密令。 有了这道密令,程咬金带兵支援,也就不会被人找到理由进行攻讦。 毕竟大将在外,是不能随便带兵去往其他地方的,在商州那一次魏征向程咬金求援,那是因为商州就是程咬金完成任务返回长安的必经之路,算不得程咬金私自带兵去往商州。 想到这些,林枫不由想起假奎宿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有军方支援自己,不应该瞒得过他的…… 虽然奎宿是假的,但他的话应该都是真的,毕竟那是他下意识的话,非是刻意言语,更别说只有说真话,才能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奎宿。 所以从他那里套出来的话,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兵部,恐怕真的藏有他们四象组织的人……亏得我这次是找的身在长安之外的程将军相助,若是去长安兵部求援,恐怕要么援兵不会来的如此及时,要么他们感到危险提前撤退,我的计划绝不会顺利。”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长出一口气,今夜的对弈,真的万分凶险,但凡有任何一环出现问题,结果都不堪设想……好在,自己开始准备的时间,比他们来追杀自己还要早。 “多谢程将军提醒,我这次不死,想来更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待返回长安后,确实要更加小心谨慎。”林枫向程咬金表示感谢。 程咬金看着林枫,忽然咧嘴道:“你的宅邸太旧,也太偏了,发生意外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 程咬金笑呵呵道:“子德啊,你不妨回到长安后,直接住到我的府里吧,我府里护院多,各个都是练家子,而且周围都是达官显贵,想来这些贼人也不敢去我府里闹事,但凡他们敢来,我一嗓子吼起来,所有人家的护院出来,那就是一支军队,保证让这些贼子有命来没命走。” 听着程咬金突然的邀请,林枫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程咬金会这样说。 连他身后的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也都跟着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程咬金很看重林枫,否则也不会见到林枫一次,就邀请林枫去程府做客一次,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程咬金竟然会直接邀请林枫入住程府。 这可和做客不同,代表的含义,以及对外的意义,更是截然不同的重量。 在外人看来,这可不比林枫与萧瑀之间的关系差了,甚至可能更进一筹。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思索程咬金这样做的理由,虽然程咬金是一员武将,可程咬金以开国功勋之身,手握实权之臣,能够在几代帝王统治下平安活到死,中间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波折,这就足以证明程咬金的为官智慧,他绝不是脑子一热就随便做出决定之人。 让自己直接住到程府,这无异于告诉天下人,自己以后就是他程咬金罩着了,谁想对付自己,得先看看程咬金是否允许。 不说自己现在乃是最神秘强大的四象组织的眼中钉,和自己接触,就代表着危险二字……只说正常的官场投资,邀请自己做客,表现出自己和他关系亲近也就够了,完全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程咬金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邀请? 难道是今夜自己表现出来的谋算能力,让程咬金对自己更加刮目相看? 可程咬金这种级别的大佬,天骄见过的绝对不少,自己即便很出色,但也不至于让程咬金做出这种决定的程度。 难道…… 林枫眸光一闪:“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细想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事,都不认为能让程咬金做出这种过分亲近的决定,所以他觉得,应该是发生了突然的,自己并不知道的事。 他看向程咬金,试探道:“程将军,不知长安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程咬金双眼直视着林枫,见林枫问出这样的问题,脸上难掩感慨之色:“子德,你的聪明真是让本将感到赞叹啊。”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三天前,大理寺少卿王俭死了。” 只此一句话,陡然间在林枫与孙伏伽脑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俭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愕。 大理寺一共有两个少卿,一個是王俭,一个是高士廉的儿子高履行。 当然,少卿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一个少卿死了! 而少卿,是四品大员! 如果说五品是朝廷核心的入场券的话,那么四品就是真正的中坚了! 毕竟再往上,就是六部尚书那个级别,那已经算是巩固之臣了,数量只有那么些,且只要这些官员不犯大错误,基本上不会丢失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对于朝廷各大派系,各个势力来说,三品随缘争,五品尝试争,四品那就是打破脑袋也要争。 毕竟不在四品积累功劳和声望,如何有机会晋升三品? 更别说四品那都是直接干事,手握实权重臣,三品的领导负责全面统筹,真正手握重权去实际做事的,就是四品。 而现在……有一个四品位置,空出来了! 当初五品的大理寺正,自己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高士廉他们还想强抢,若不是萧瑀、戴胄和魏征强保自己,后续还有利益交换,自己绝不会顺顺畅畅的坐到大理寺正的位置。 一个五品的大理寺正都这样了,可以想象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会在朝廷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明白程咬金为何会对自己如此邀约了,这是明告诉自己,他愿意支持自己争取大理寺少卿之位。 “不知程将军是否知晓,王少卿是因何去世的?”林枫沉吟片刻后,开口询问。 程咬金也没隐瞒,他说道:“我听说他好像被人杀了……但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一直没在长安城。” “被杀了!?” 林枫瞳孔微微一扩,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 四品大员被杀而死!这绝对是足以让李世民震怒的事! 一个四品大员被杀,一个四品空缺出现……即便林枫与孙伏伽没有返回长安,可他们也足以想象,此时此刻的朝廷,形势究竟如何复杂了。 再加上四象组织的计划即将实施,金钗传承家族和西域商人势力也不老实,孙伏伽都不敢想象,未来的长安城,会乱成何种程度。 风雨欲来……在场众人内心,都不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词。 林枫双眼神色不断闪烁,脑海不断分析着王俭的被杀,究竟是谁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得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一切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 此刻他没在长安城,想再多也是无用,目前该做的,就是尽快收尾这里的事,然后立即返回长安城。 只有回到长安城,才有参加这场混乱到极点的大戏的资格。 林枫向程咬金拱手道:“程将军的厚爱,让下官受宠若惊,算起来程将军已经救援过下官两次了,下官还未来得及报答程将军这两次的恩情,哪好意思再进入程府叨扰程将军。” 长安局势不明,林枫不能轻易做出任何决定,但程咬金的好意林枫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他以程咬金对他的恩情为理由,婉拒程咬金,来让程咬金知道,自己知道程咬金对自己的好,自己心中也一直记着这些恩情,也愿意与程咬金亲近,只是特殊时期,自己的情况又复杂,不宜直接住进程府。 程咬金属于武将里的人精,一听林枫的话,顿时就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他其实也没想过林枫会直接答应自己,他只是想让林枫明白,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自己会全力支持林枫,林枫明白这些,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爽朗笑道:“救你之事不必在意,本就是该做之事,俺也不为难你,不过这句话一直有效,只要你想要来程府,随时可以去,程府一直会有一个房间为你留着。” 林枫闻言,连忙再度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感动,他能说会道,与人精的程咬金交流,自然是双方都格外舒服。 说完了最关键的话题,程咬金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重新看向火势越来越弱的客栈,道:“本将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需要再耽搁三五日才能返回长安,不过我可以给你安排一千兵马护送你,不知够不够?” 林枫忙道:“足够了……四象组织这一次能安排一千多人追杀我,应该已经是他们能够动用的最多的力量了,他们现在计划即将实施,肯定不敢再调动这么多的人手,以免他们实施计划的人手都不够,更别说有了这里的教训后,他们也不敢确定我是否还有算计他们谋划,因此种种,不出意外,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路上继续截杀我了,这一千兵马足足的。” 程咬金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这里事了,本官也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好返回长安,准备一会儿就走,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林枫看着跳动的火光,沉吟片刻,道:“接下来下官还有几件事要做,做完就会立即启程,不出意外,天亮之后,差不多就启程了。” 程咬金点头,略带深意道:“早点走好,长安还有很多事等着你,早点回去也才能早点去做。” 林枫明白程咬金是说早点回去,才能在新的少卿人选没有出来之前,参与角逐,一旦人选确定,那就什么都迟了。 他重重点头:“下官明白。” 程咬金视线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满意的颔首:“行了!本将支援任务完成,你安安全全,本官的心也就放下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去做吧,不用送本将,我们长安再聚。” 程咬金洒脱果断,林枫自然也不是墨迹之人,他确实得抓紧时间了。 林枫再度向程咬金行了一礼:“程将军此次支援之恩,林枫铭记于心,来日回到长安,必登门拜访。” 程咬金笑着点头:“去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孙伏伽等人也向程咬金抱拳行礼,然后便纷纷跟着林枫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孙伏伽紧跟着林枫的身影,程咬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担忧。 林枫的势力,已经明显有了雏形…… 可是,现在的这个雏形,却隐藏着一个致命的威胁。 “林枫,别忘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是所有五品官员都有机会争取的,也就是说……” 程咬金喃喃道:“你身旁的孙伏伽,也有争取的机会!而他就是从这个位置跌落下去的,你可知道他有多想回去?” “权势使人丧失人性啊……一旦他也想争,你可想过该如何处理?万一你都没想过他的事,一心的只顾自己去争,忽视了他,他对你又会如何失望?” “一个处理不好……” 程咬金摇了摇头:“恐怕,你们返回长安之日,就是割袍断义之刻……” ………… 离开客栈的路上。 孙伏伽快走两步,与林枫并肩前行,他低着头,视线看着脚尖,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出来查个案的时间,朝廷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准备去争这个少卿之位吗?” 林枫看着前方缓缓浮现的晨曦,没有回答,而是向孙伏伽问道:“孙郎中想要回到这个位子上吗?”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本想知道林枫的意愿,却没想到林枫会忽然向他询问。 他抿了抿嘴,似乎还没想好这件事。 可这时,林枫平静的声音响起:“孙郎中若想回来,我帮你。” 孙伏伽脚步猛然一顿,双眼直直的看着林枫,眼中的神情在这一刻,仿佛几十年的酸甜苦辣都在一瞬间闪过了。 他怔怔地看着林枫:“子德,你……” 林枫这才转过身看向孙伏伽,笑道:“孙郎中难道忘了,刚刚我说过,会帮孙郎中重返巅峰,甚至更进一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只要孙郎中愿意,我会竭尽一切的帮你。” 孙伏伽瞳孔在这一刻剧烈颤动,内心顿时被一种情绪所包裹,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为曾经身处大理寺少卿位置的他,太清楚这个位子的权势与地位了,太清楚在自己被贬谪后,有多少人打破脑袋去争取了,更清楚多少人因此反目成仇,情谊决裂。 可林枫,却毫不迟疑的说要帮自己……明明他也是五品,明明程咬金刚表达会帮他,他却还是认真的说只要自己愿意,就帮自己…… 孙伏伽不由闭上了眼睛,双手握拳又分开,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林枫,神色复杂道:“子德,你知道我刚刚内心进行了怎样的斗争吗?” 林枫笑着说道:“知道。” 孙伏伽叹息道:“大理寺少卿这个位子,的确是我的心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无数次发誓,我一定要回到这个位子,那是我的尊严,我要重新将它拾起。” “可后来,我发现曾经的坚持,是错误的……我是因断案错误而失去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我丢失的尊严是能力不够,判了错案,所以,想要拾回我的尊严,靠的应该是让我经手的案子真相大白,而不是什么官职,什么品级。” “现在我想要重返巅峰,是因为人往高处走,我不愿跌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让别人以我我是个懦夫……但终究,那不再是我的执念。” “所以,当机会摆在你我面前,就如你愿意帮我一样,我也愿意帮你……而且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知道,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子,你的能力,背后愿意支持你的力量,你所立下的诸多功劳,都让你有争取这个位子的机会。” “而我……” 孙伏伽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你,我除了官职有资格争取这个位子外,其他的方面都不够,我甚至第一轮都扛不住就会被挤下去,所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你若想争,那就竭尽全力去争,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来帮你。” 孙伏伽说的真情实意,在林枫主动说出愿意帮他的那一刻,孙伏伽就不准备隐瞒林枫自己的任何想法。 士为知己者死,林枫就是他的知己。 林枫沉默了片刻,旋即笑道:“好,那我就争一争,若我能成功,那我以后就是你背后的力量。” 孙伏伽哈哈一笑:“好!那就说定了,你若真的成为了大理寺少卿,确实是我能依仗的力量了,而且以后你查案可也得带着我,我还指望着你带我多多立功呢。” 林枫重重点头:“一定!”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熟悉的彼此,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明白眼前这件事一定要说开。 现在他们已然是最默契的搭档,是林枫这个团体最重要的力量,若他们出现了嫌隙,可能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孙伏伽想要知道林枫的想法,林枫更是直接说出要支持孙伏伽的话。 两人的目的,都是要在嫌隙没有出现之前,就将其避免。 只是孙伏伽那时尚未做出决定,在巨大的权势摆在眼前时,在他的执念影响他的内心时,他还是心动的,可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说出直接帮助他的话。 这让他内心震动的同时,也反而瞬间清醒过来,他很聪明,在官场比林枫时间更久,所以当他清晰的思考自身情况后,他就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有帮助林枫,自己未来才有机会。 思于此,孙伏伽内心便再无任何他念,只想着如何支持林枫。 而这些……林枫又何尝没想到。 至此,两个聪明人,便在极短时间将隐患掐灭,目标再度一致。 程咬金担心的事,终究是连发生的机会都没有,就得到了解决。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找到!西域商人的宝箱! 林枫与孙伏伽解决了可能发生嫌隙的隐患后,便继续向前行去,孙伏伽看着林枫带着众人东拐西转,好奇道:“子德,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林枫笑了笑,道:“今夜我们要做的事,可不仅仅只有对付四象组织这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也很重要,不知孙郎中是否还记得我对金丰禄的安排?” “金丰禄?” 孙伏伽听到这个名字,大脑一瞬间就回想到了之前躲起来时,林枫说过的话。 在将金丰禄引去客栈时,林枫就向孙伏伽说过,金丰禄出于谨慎考虑,会将他藏起来的箱子转移位置,也就是说,只要盯着与金丰禄接触过的人,就有找到那两个箱子的机会。 只是那时林枫还没有结果,后来客栈的战斗打响,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客栈上,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这件事。 现在林枫突然提起,而且还是有明确目标的前行,这让孙伏伽不由露出了期待与惊喜之色。 他连忙道:“难道……你知道金丰禄将那两个箱子里东西藏到了哪里?” 林枫看向渐渐亮起的天色,夜尽天明,黑夜已然过去,他笑呵呵道:“在发出召唤金丰禄的命令后,我就命人盯着与金丰禄接触的每一个人,而这时,我的人发现有一人从金丰禄宅邸的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去到了金丰禄的一個库房内,然后找人从那座库房里抬出了两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宝箱……” “当然,我的人只是远远盯着,并未亲自去查看箱子里有什么,所以我也不好确定那是否就是布利多商队那两个箱子里丢失的货物……” 孙伏伽一听,脸上满是激动,道:“两个箱子,还是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去……那明摆着就是受金丰禄之命转移位置的,根本不用想,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来自西域商人势力的秘密之物!” 看着孙伏伽激动的样子,林枫笑了笑:“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很快就能知道了。” 刚说完,林枫脚步忽然一停。 只见他的前方,是一座宅邸的大门,宅邸破败,匾额斜着向下悬挂,匾额上的字因风吹日晒已然褪色的看不真切,门前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男子看到林枫后,连忙快步走来,行礼道:“林寺正,他们抬着两个箱子,就是进入了这座宅邸之内,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听到男子的话,孙伏伽等人连忙转过头,看着破败的宅邸。 宅邸大门朱漆早已脱落,显得门扉十分斑驳,而此时这扇充满着破败气息的大门,正紧紧地闭合着,宅邸内静悄悄的,给人一种空置了至少十年的感觉。 “赵县尉,你知道这座宅邸的情况吗?”林枫开口询问。 赵斜阳对神山县的一切都如数家珍,此刻听闻林枫询问,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道:“回林寺正,这座宅邸曾经是一位商人的住处,这个商人在十年前于外地发生了意外,只剩下一个夫人,其余家人尽皆身亡,后来这个商人的夫人将宅邸卖了出去,返回了娘家,可这座宅邸却一直没有人来居住,所以宅邸究竟卖给了谁,至今我们也不知晓。” 孙伏伽蹙眉道:“宅邸买卖,你们衙门应该有记录吧?” 赵斜阳道:“有记录不假,但记录上写的人是一个中间商人的名字,这个商人也是为其他人代为购买的,后来这个商人离开神山县去外地做生意,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发生了意外,还是什么情况,所以官府对这座宅邸的主人完全不知情。” 林枫听着赵斜阳的话,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金丰禄为什么敢将东西转移到这里,不出意外……” 他看向众人,声线低沉,道:“这里,应该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感慨道:“当真是狡兔三窟啊,金丰禄身为神山县第一富商,除了他自己的宅邸外,还拥有许多其他宅邸与商铺,可谁又能想到,那些宅邸和商铺都只是为了在明面上给我们看的,一旦发生意外,他真正会躲避的地方,会是这么一座荒废了足足十年的宅邸?” 林枫笑了笑:“心中有鬼之人,必然内心时刻不安,总担心会有暴露的那一天,所以为自己准备一个退路很正常,只可惜……” 他呵笑了一声,淡淡道:“他一招走错,便连躲进这安全屋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么一座十年前就准备好的退路,终究是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闻言,内心都有些唏嘘不已。 金丰禄不够谨慎吗?不,他杀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已然谨慎到极点。 金丰禄不够未雨绸缪吗?也不!他十年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那是金丰禄不够果断?更不是,在察觉到林枫怀疑他后,当机立断动用西域护卫和自己的死士,对林枫发起突袭,将一切危机提前掐死。 可以说,金丰禄各方面皆已经做到了极致。 只可惜,他想要对付的人是林枫,一个仿佛无死角的聪明人。 以至于他的这些长处,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来,便成为了林枫与奎宿的博弈棋子,终究连给林枫造成一点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天意啊。”赵斜阳心里不由浮现出这一句话,他觉得金丰禄无论遇到谁,就算不能将对方玩死,也能安然藏到这里避过危机,但他偏偏遇到的就是林枫,唯一全方位克他的人。 “好了,过去的事不必再谈。” 林枫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接下来交给你了。” 赵斜阳一听,连忙道:“下官明白!” 说完,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带人来到了宅邸已经掉皮的墙壁下方。 然后一批人背靠着墙壁,双手交叉,扎着马步,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同样数量的人,迅速冲了过去,他们一跃而起,踩到了赵斜阳等人托起的掌心,然后赵斜阳等人便用力向上一抬……这些人借力跳起,双手用力一抓,便直接攀到了高高的院墙之上。 他们爬上院墙,匍匐着身体向院子内看去,确定墙下没有危险后,便纷纷跳了下去。 没多久,就听一道嘎吱刺耳的声音响起,紧闭的破旧门扉从内部被打开。 赵斜阳连忙看向林枫:“林寺正,可以进去了。”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里面应该还有一些贼人,小心些。” “是!” 赵斜阳二话不说,握紧横刀,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一开始宅邸内只有脚步声,但没过多久,就有一些惊呼声响起:“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滚出去!” “强盗,强盗来了……” 混杂的声音不断传来,听着这些声音,林枫向孙伏伽笑道:“这些家伙还挺有头脑,喊强盗……这是想引起附近百姓的注意,让百姓们来帮他们,然后他们寻找机会逃走。” 孙伏伽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附近的宅院,只见有些宅院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可当里面的人伸出脑袋看到林枫他们有这么多人后,便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同时伴随着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闭。 孙伏伽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没人会帮他们。”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生命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是亲友至交,人们会抵抗这种机制来冒险,可他们和附近百姓非亲非故,百姓们何必冒着危险来救他们?” 林枫笑了笑,对这种结果毫无任何意外。 这时,宅邸内的声音渐渐减弱,林枫道:“看来麻烦已经解决了,孙郎中,我们进去吧。” 众人迈步进入了宅邸之内。 刚进入,众人便不由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只见宅邸内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光滑,宽敞的院子是由一块块巨大的石板铺就的,上面十分干净。 院子的右侧有一口水井,水井周围是一个不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几棵苍松笔直伫立。 地面上看不到任何的杂草。 这哪是十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分明是一直有人在打理! 林枫看着这比自己院子都要干净的样子,不由笑道:“有意思,外面看十年无人问津,仿佛被时光抛弃了,可里面却是如此精致,看来这个金丰禄还是一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哪怕这座宅邸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也要确保自己来到这里时,能够享受到不输外面的一切。” 孙伏伽想了半天,最终蹦出一句话:“真的有钱。”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评价,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寺正。” 这时,赵斜阳快步走了过来,道:“下官在这座宅邸内发现了十五人藏匿在此,在我们亮出身份后,他们仍旧抵挡不愿听从命令,且还拿起武器要反抗,所以下官只能下令对他们动手。” “最终,这十五人有八人被当场斩杀,七人被活捉。” “而这人……” 赵斜阳转身指向身后被绑着的一个魁梧的,满脸胡须的男子,道:“就是这些人的领头者。” 林枫向胡须男子看去,还未开口,就听一道声音响起:“林寺正,从金丰禄宅邸后门偷偷溜走,将箱子搬走的人,就是他。” 这是林枫安排的探子的声音。 听到这话,林枫笑呵呵的看着虽然被绳子绑住,可仍旧不安分的用力挣扎的胡须男子,道:“金丰禄让你藏的箱子呢?在何处?” 胡须男子双眼怒视着林枫,嗓门很大:“什么箱子?我不明白伱的意思!这是我的宅邸,你们无缘无故强闯我的宅邸,还杀我的人!我要向衙门举报你们!” 林枫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胡须男子,他安静的等胡须男子说完,才淡淡道:“有人告诉过你,你在紧张时,眼皮会不自觉的跳吗?有人告诉过你,你在说谎时,嘴角会下意识的抽着,视线会乱移吗?” 胡须男子猛的一顿,刚刚还用力挣扎的他,如同被锤了一棒子。 林枫继续道:“赵县尉已经向你说过我们的身份,你还喊去衙门举报?是太紧张了导致大脑思绪停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的愤怒?本官可以教你一下,你可以大喊官府就能乱闯私宅胡乱杀人吗?这天下还有公理可言吗?天理公道何在?大唐律例何在?” “来,喊吧,声音悲愤一些,更能让听到的人感同身受。” “……” 胡须男子直接懵了,他呆滞的看着林枫,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赵斜阳等人也都面面相觑,旋即一脸怜悯的看向胡须男子,连他的主子金丰禄在林枫面前都只有被当成棋子随意摆弄的份,他哪来的勇气和林枫叫嚣? “再告诉你一件事。” 林枫看着僵在原地的胡须男子,继续道:“金丰禄已经死了,他很不幸,被敌人关进了柴房内,而柴房正好被大火吞噬,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的主子已经没了,你还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主子与朝廷抗衡?你就真的不想要一点活路?” 听着林枫的话,胡须男子倏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按照金丰禄命令将箱子运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金丰禄的情况,根本不知道金丰禄已经死了。 此刻突闻噩耗,不亚于又被一棍子重重敲在了脑袋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摇着头,不愿相信的样子。 林枫从见到胡须男子第一面开始,就对他利用心理学的方法进行打击和引导,先乱其心,再打击其心防,胡须男子明显已经无法再维持之前的冷静。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过是金丰禄的手下罢了,很多事都是听他之令行事的,那未必是你们的本意,所以他该死,你们未必该死,他死了,你们也未必非要跟他一起去死。” 林枫趁热打铁,看着双眼神色不断闪烁,已经明显有了动摇的胡须男子,道:“他若还活着,你们的忠诚可以让很多人赞慨,但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们若还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贼子愚忠,而不去管你们家人的死活,那本官觉得,你们就真的太愚蠢,太可笑,也太无情了,连家人都不顾,你们算什么男人!” 胡须男子紧紧地抿着嘴,额头明显有汗水滑落。 他低着头,脸上不断闪过挣扎与犹豫之色。 林枫见状,知道只差临门一脚了,他道:“你们现在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好好配合我们,本官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许诺,绝不会让你们的罪祸及家人,而且也可以对你们从轻进行处罚。” 胡须男子猛的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林枫,他说道:“我能信你?” 林枫淡淡道:“我林枫许的诺言,还从未食言过。” 胡须男子眼球不断左右转动,双手不断握拳又松开,他就这样沉默了十几息后,终于是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们要找的箱子,在左侧厢房靠北的第一个房间里,房间的床榻能够挪动,下面的地板可以掀开,地板下面就是一个密室。” 听到胡须男子的话,众人双眼直接亮起,他们没想到林枫真的三言两语,就让他乖乖开口。 “赵县尉,还愣着干什么?” 林枫平静道:“去吧,将箱子抬出来。” 赵斜阳连忙道:“下官这就去。” 说着,他便带人直接向房间飞奔而去。 林枫没有去看赵斜阳等人,视线仍落在胡须男子身上,他笑道:“恭喜你,做出了人生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胡须男子苦笑道:“林寺正不用给我脸上贴金,我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金丰禄还活着,你的确背信弃义,但他死了,你效忠的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背信弃义一说?” 林枫安抚了胡须男子一句,让其对金丰禄的背叛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旋即直接转移话题,道:“关于金丰禄,你了解多少?” 胡须男子道:“林寺正指的是?” “金丰禄背后的势力。” 刷的一下,胡须男子猛的抬起头,再度瞪大眼睛,露出了无比惊愕之色。 看着胡须男子的反应,林枫笑道:“怎么?对本官知晓金丰禄的这些事感到很诧异?” 胡须男子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林枫究竟有多可怕,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确实,我没想到林寺正会知道这些……明明林寺正来到神山县才不到两天而已。” 林枫笑容神秘莫测:“你以为本官查案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只要本官想知道的事,至今为止还没有不知道的……说说吧,你知道多少。” 金丰禄既然在被自己怀疑的第一时间,就安排胡须男子负责箱子的转移,足以说明他对胡须男子的信任,胡须男子应是金丰禄的心腹,绝对为金丰禄做过不少事,也知道不少金丰禄的秘密。 正因此,林枫才会耗费时间和精力来收服胡须男子。 “我的确知道老爷背后有一个恐怖的势力。” 胡须男子如实道:“在老爷尚未发家时,这个势力找到了老爷,是他们帮助老爷发家的,给予了老爷需要的一切支持,让老爷成为了神山县的第一富商,而老爷也要受到这个势力的控制,为其完成任务。” 天上不会掉馅饼,有收获自然要有付出,一切都在命运里标了价格。 林枫点了点头,知道了西域商人势力在大唐收买成员的方法。 “继续。” 胡须男子继续道:“这个势力很神秘,每一次和老爷见面都秘密碰面,我跟随老爷的这些年,只有一次偶然间碰到了他们,当时他们正在和老爷交谈,我恰巧听到了一些话。” 孙伏伽听到这里,直接前倾身体,道:“他们说了什么?” 胡须男子蹙眉想了想,道:“当时我怕被他们发现,所以距离比较远,听得不是太真切,我只听清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孙伏伽问道。 胡须男子道:“他们说……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孙伏伽闻言,不由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林枫也眯了眯眼睛,脑海同样在分析这句话的意义,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些话?” “贞观二年的秋天。” “贞观二年秋?”林枫摸着下巴,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还有别的吗?”林枫又问。 “有!” 胡须男子看向林枫,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听起来像是西域那边的人,有种野蛮的感觉。”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神色已无意外。 “还有吗?”孙伏伽继续追问。 胡须男子摇了摇头:“老爷的秘密我也不敢打听,若不是那一次偶然遇到,我连这些都不会知道。” 林枫微微点头,并不意外这些,西域商人势力毕竟是比四象组织还要神秘的力量,他们谨慎小心,再正常不过。 能从胡须男子这里得到这些情报,对林枫而言,已经有些惊喜了。 他想了想,道:“你可知这些年,他们都安排你的主子做过哪些事?完成过哪些任务?” 胡须男子摇着头:“老爷做过很多事,但哪些事是他们让做的,哪些事是老爷自己做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一直关注着胡须男子的表情和下意识动作,他在说这些话时神色坦然,没有任何躲闪,也没有额外的下意识动作,这足以说明他并未说谎。 林枫想了想,道:“会写字吗?” 胡须男子点着头:“会一点。” “那就让别人代笔吧。” 林枫道:“一会儿你将这些年你所知道的,金丰禄所做的事,详细的说出来,特别是大事,对金丰禄而言有转折的事,接触过的身份特殊的人,如官员大儒其他富商之类的,以及他去过哪些城池,什么时候去的,都要说出来。” 胡须男子为了家人和自己活命,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林枫。 见胡须男子点头,林枫直接道:“来人,带他去做口供。” 很快,就有人将胡须男子带到了一旁的房间里,进行记录。 孙伏伽看着这一幕,道:“子德,你这是想要从金丰禄的身上,找到西域商人势力的其他人?” 林枫对孙伏伽没有隐瞒,他说道:“西域商人势力既然从零将金丰禄培养成一介大商人,绝不会浪费金丰禄。” “所以这些年,金丰禄一定为西域商人势力做过不少事,故此从金丰禄这些年的行踪出发,从他做过的事与接触的人进行分析,也许就能找到一些平日里我们发现不了的异常和秘密,也许……西域商人势力的神秘面纱,真的在他这里,就有揭开的机会。”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有这样的机会,不过这个任务量可浩大。” 林枫笑呵呵道:“正巧返回长安的路上觉得无聊呢,这不……有解闷的东西了。” 林枫积极乐观的态度,总是让孙伏伽感慨,仿佛在林枫面前,任何的枯燥劳累的事,都能变成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孙伏伽刚要说什么,忽然,赵斜阳激动的声音突然传来:“箱子找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真相!西域商人的秘密曝光! 听到赵斜阳的话,林枫等人迅速抬起头看去,就见赵斜阳已经出了房间,在他身后,两人一组抬着箱子,一共两口箱子被人从房间里抬了出来。 箱子不是西域商队所用的普通的黑色木头的箱子,而是上面刻有精致花纹,图案鲜艳,专门用来装着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的宝箱。 看到箱子被找到,孙伏伽等人都不由亮起了双眼,脸上难掩喜色。 他们的目标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对付追杀他们的四象成员,一个是找到消失的货物,而今,两个目标终于全部完成了。 很快,宝箱被抬到了林枫等人面前。 赵斜阳看向林枫,禀报道:“林寺正,那個房间下果真是一个密室,而且密室内除了这两个箱子外,还堆有金银珠宝玉器首饰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堆在一起,都和小山一样了,看起来十分壮观,那是下官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财富。” 林枫微微颔首,道:“看来金丰禄将他的钱财也都藏到了这里,这是准备哪怕发生意外,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啊。” 孙伏伽点头道:“就算无法东山再起,这些财富也足以他几辈子逍遥快活了,只要他不被发现,对未来根本不用有任何担心。” 林枫笑道:“所以,他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见我怀疑他,都敢直接去杀我。” 孙伏伽表示赞同,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后怕,金丰禄对退路准备的越周全,证明他越会不择手段,没有底线,亏得林枫查出了金丰禄是杀人凶手,提前布局,否则让金丰禄占据主动,后果如何,真的不敢想象。 “赵县尉。” 林枫说道:“你去清点一下金丰禄的财富有多少,然后记录下来,同时清点一下今夜参与战斗的我方人员,统计他们的立功情况,人人有赏……本官不能确保你们人人发财,但只要跟着本官,绝不会让你们白干活。” 想让手下的人忠诚,只靠上下级关系是不够的,该赏赐的时候就要赏赐,更别说当自己返回长安后,不出意外,会直接参与到少卿的竞争之中,更要与四象组织、金钗传承家族和西域商人等势力斗法,需要手下人的支持,所以用金丰禄的钱财来帮自己收买人心,林枫何乐而不为? 当然,金丰禄的钱财这么多,肯定是不会全都赏完的,必然会剩下更多,而这部分,林枫会带着它们去找李世民……立了功可不能锦衣夜行,得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立了怎样的功,又是揪出了隐藏的西域商人势力,又是为国库充盈了如此多的钱财,他相信李世民绝不会亏待他。 正值少卿竞争的关键时刻,林枫自然任何有表现的机会也不能错过。 赵斜阳听到林枫的话,直接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今夜只是跟着林枫东奔西跑,根本没冒什么危险,竟然还有奖赏的机会。 他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加充满着狂热,连忙激动道:“下官明白,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以最快速度清点完毕。” 说完,他便迅速带人重新返回房间。 看着赵斜阳和护卫们更加麻利的手脚,孙伏伽不由笑道:“子德,这下子,他们对你必然更加忠心耿耿了。” 林枫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他来到宝箱前,看着被锁锁着的箱子,道:“孙郎中,你觉得这箱子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孙伏伽闻言,注意力也回到了箱子上,看着图案精致的宝箱,他想了想,说道:“不好猜……但从他们抬箱子时没有那么费力的情况来判断,应该不是什么重物,有可能是丝绸、陶瓷之类的东西。”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他们不惜设计算计布利多,来利用布利多不远千里将其运到长安,还安排了这么多人混入商队中保护,必然是能够决定或者影响大局的东西,丝绸与陶器……能有这样的威力?” “这……”孙伏伽也迟疑了。 林枫笑了笑:“不猜了,他们究竟要将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西域带到长安,打开就知道了。” 说着,林枫看向胡须男子的房间,不用他开口,就有护卫很有眼力见的前去询问。 很快,护卫返回,摇头道:“他说钥匙在金丰禄身上,他只负责转移箱子,没有打开箱子的钥匙。” “那就没办法了。” 林枫看着箱子上的锁头,道:“暴力破除吧。” 护卫们闻言,当即找来了撬棍,将撬棍插在锁头上,用力一别,锁头便直接被别的变形,继而咔的一声,锁舌直接断了。 他们麻利的将被破坏的锁头卸下,然后抓着箱子的盖子,用力将其一翻…… 宝箱那图案精美的盖子,当即被打开。 箱子里的画面,也瞬间映入了林枫等人的视线中。 孙伏伽连忙上前一步,视线向宝箱内看去,可当他看到宝箱内的东西后,整个人直接一愣:“这……” 林枫站在孙伏伽身旁,也将宝箱内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看着里面的东西,他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深邃道:“有意思,这是准备发愤图强,靠书改变命运吗?” 只见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更不是丝绸陶器。 里面装的,赫然是书! 一箱子的书! 满满当当! 最上面的书,孙伏伽简直太熟悉了,只是看到那封面,孙伏伽就能直接背诵出在哪一页哪一行哪一个字是什么。 《论语》! 最上方的书,赫然是读书人必读之书《论语》。 “子德,怎么会是书?” 孙伏伽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向林枫猜测道:“难道金丰禄偷偷替换了里面的东西?” 林枫摇了摇头:“他将重要的家产都藏于此,证明这里对他而言,就是最安全最重要的地方,如果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替换过了,无用的东西,他没必要藏在这里。” “而且那个满脸胡须的家伙是金丰禄的心腹,他已经完全被我收服,为了活命,他都说出了金丰禄最重要的秘密了,没必要隐瞒箱子的事,他没说,就证明箱子没有问题。” 孙伏伽自然也明白林枫的话,但他更无法接受西域商人势力辛辛苦苦费尽心机要送的东西,会是这么一堆在大唐随处都能买到的书。 “难道是这书里有什么乾坤?” 孙伏伽当即取出最上面的《论语》。 然后迅速将其翻开。 可是他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有在《论语》上发现任何问题,这本书完全是新的,上面没有任何字迹,甚至任何翻过的痕迹也没有。 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就是最普通,也最正统的《论语》。 “没问题……怎么会没问题?” 孙伏伽眉头紧皱,他将《论语》放下,看向《论语》下面的《道德经》,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其拿起。 再一次翻阅后,孙伏伽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看向林枫,摇着头:“也没有问题。”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不应该没有问题啊……西域商人势力费尽周章要运往长安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这些随处可以买到的书。 在这个时间点,他们要送的东西,绝对应该如自己所料的,是能够影响或者决定大局的东西。 可为何是这些书呢? 孙伏伽是状元郎,对这些书一定十分了解,他翻过后说没问题,代表内容就是正常书的内容。 那么……问题出现在何处?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将孙伏伽放下的《论语》拿了起来。 他将《论语》翻开,看着里面的内容,指尖触摸着书页,双眼十分详细的,一点一点的扫过纸张。 上面的字,书页的薄厚,是否有特殊的标记,或者印刷时有疏漏的地方,他都有目的的去检查,可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没问题?” 林枫眉头也紧锁了起来,逻辑推理告诉他书肯定有问题,可检查过后的现实又告诉他没有问题。 那么,是自己猜错了,还是有什么秘密自己没有发现? 林枫大脑一边疯狂转动,一边合上了《论语》,他看着封面简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书,下意识就要将其放回到箱子里,然后拿起其他书再检查。 “咦……” 可就在这时,林枫刚要将《论语》放回箱子时,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咦。 孙伏伽一直在关注着林枫,见到林枫这般异常举动,连忙道:“子德,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只见林枫将伸出的手直接收回,同时将书转动,让书脊对着自己。 他双眼看着书脊,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按动,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书脊有些奇怪。” “书脊?” 孙伏伽闻言,连忙看向封面与封底连接的书脊。 孙伏伽学富五车,对一本书的各个部分十分了解。 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再去用挑毛病的目光观察《论语》的书脊,忽然间,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厚了!书脊好像比寻常的书,要厚些许。” 林枫指尖在书脊上摩挲,笑着说道:“不仅仅是厚了一些,也软了一些。” “软了一些?” 孙伏伽怔了一下,但心思灵敏的他,几乎刹那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连忙重新拿起被自己放下的《道德经》,然后将其转动,让《道德经》的书脊面向自己。 他仔细观察着书脊,同时用手指按了按,脸上难掩意外之色:“这本书的书脊也厚了一些,而且也比较软……可不应该啊,正常情况下,书脊就是连接封面与封底的纸张而已,与封面的厚度应该一样,怎么会更厚一些呢?而且它是直接粘上去的,中间没有空隙,也不该软。” “除非……”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书脊,不是单薄的一层,它还有夹层!” 果然,在说起和学问有关的事情上,孙伏伽的思维是最快的……林枫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具体如何,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就需要我们验证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护卫手中要来了一把匕首,他用匕首沿着书脊的边缘,缓缓将其割开。 而随着一道口子的割开,内外两个完全分开的纸张,直接映入眼帘。 孙伏伽双眸微微瞪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激动:“书脊果真有问题,真的有夹层!”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看着分开的纸张,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也露出笑容:“终于破解了他们的手法……如果再找不到,我真的都要怀疑我的推理是否有问题了。” 孙伏伽一脸赞同的点着头:“这些家伙当真是太谨慎狡诈了,原本让布利多帮忙运送这些书,就已经足够隐蔽了,谁能想到,他们还会在书上做文章。” “我阅遍百书,按理说已经足够了解书了,可我还是忽视了最不起眼的书脊,谁能想到,这书脊会是内外两层呢?” 林枫笑了笑:“布利多毕竟不是他们自己人,他们有些防备的手段也正常,更别说西域到大唐,路途艰险,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们肯定也要防备着书籍落到其他人手里而暴露他们的秘密,所以再加一层保险,也不算太意外。” 孙伏伽感慨道:“我们的敌人,真的没一个愚蠢大意的……子德,若非你对细节的观察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这才发现了书脊这么不起眼的异常,我们真的可能坐拥宝山而不知如何使用,最后就如伱所言,可能怀疑我们自己的判断,从而彻底与这些秘密失之交臂。” “这么说来,我的查案习惯,还真是对我们有大用处。” 林枫一边笑着与孙伏伽交谈,一边将整个书脊给完全割开。 随着书脊的内外两张纸被分开,隐藏在书脊之内的一张纸条,终于映入眼帘。 “子德!”孙伏伽看到纸条,双眼都发亮了。 林枫笑着取出纸条,然后将其打开。 孙伏伽连忙凑过来,视线向纸条上看去。 而下一刻…… “这……这是什么?” 孙伏伽脸色又茫然了起来。 只见这张纸条上,写满了十分小的字,可这些字根本就不是有意义,能够连在一起阅读的内容,而是一连串的数字。 “贰伍陆,肆叁壹……” 整张纸上写满了这样的数字。 孙伏伽都有些抓马了,他说道:“又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他们是不是谨慎的过分了?” 好不容易从书脊里找到了纸条,以为终于能知道西域商人势力的目的了,可谁能想到,纸条上仍是需要破解的谜题。 可这么一堆数字,毫无逻辑,神仙也不会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 林枫见孙伏伽都要崩溃了,不由笑道:“看来这些东西,应是涉及到了他们的核心机密,否则不至于上了这么多道保险,他们是真的怕被人破解了他们的秘密啊。” 孙伏伽见林枫语气从容,远没有看到这些书时凝重,他心中一动,连忙道:“子德,难道你知道这些数字的秘密?”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恰巧……我有幸遇到过类似的密码。” “密码?”孙伏伽一愣,大脑在思考密码二字的含义。 林枫笑道:“孙郎中不必关心密码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着一些文字,只要知道它们代表的是什么文字,就能知西域商人势力在隐瞒什么。” 孙伏伽蹙眉道:“可这些数字没有任何规律,根本没法猜测其代表什么。” “不需要猜。” “什么?” 林枫笑呵呵的举起手中的《论语》,道:“答案,就在这里。”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他先看了看纸张上的数字,又看了看林枫手中的书,忽然间,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的挺直腰背:“难道!?” “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林枫将《论语》递给孙伏伽,然后自己看着纸条上的数字,道:“这属于一种特殊的密码,需要密码本对应才行,而他们将纸条与《论语》放在一起,应该就是为了让它们彼此对应。” “所以,贰伍陆……代表的应该就是第二页,第五行第六列的字,或者第五列第六行的字。” 孙伏伽闻言,连忙打开手中的书,迅速在这页上,找到了林枫所说的字。 他说道:“第五行第六列的字是工,第五列第六行空的,没有字。” 林枫点了点头:“看来就是中间的字代表着行,最后的字代表着列。” 孙伏伽重重点头:“快,我们将所有字都找出来。” 他们迅速去了一个空着的房间,然后找来文房四宝,孙伏伽拿起毛笔沾着墨汁,负责书写,林枫则负责根据密码本找到相应的文字。 很快,配合默契的两人,就迅速将所有的文字全部找出了。 孙伏伽放下毛笔,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内容,脸色微微一变。 林枫看着纸张上的文字,也陡然眯起了眼睛。 只见纸张上,赫然写着一句话—— “工部郎中赵轩,贞观三年五月,于扬州筑桥时,收取贿赂三百贯,用于偷买宅邸,金屋藏娇。” 看着这句话,林枫缓缓道:“孙郎中,你对这个赵轩,熟悉吗?” 孙伏伽摇着头:“认识,但不算多熟悉。” “你觉得这个内容属实吗?”林枫又问。 孙伏伽皱着眉头,沉思良久,叹息道:“不好说……但我记得,贞观三年的五月,扬州出现过一次水患,工部在那时的确派人前去支援过。” 不好说……是出于没有足够证据,不能轻易说同僚贪污受贿了。 可后面的具体事情,又已经证明孙伏伽的倾向。 时间地点用途十分具体确切,且与过去的事能对上,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枫聪慧,自然明白孙伏伽的言外之意,他视线转向箱子,看着箱子里的书籍,缓缓摇头:“如果这两个箱子里的所有书的书脊里,都有着类似的内容,那就很可怕了啊。” “这两箱子书,至少上百本了吧?” “如果每一本书都是一个官员的贪污受贿的记录,那岂不是说,至少有上百个官员贪污受贿了?” 孙伏伽脸色凝重,他说道:“再看两本书瞧瞧。” 说着,他迅速剥开了一本书的书脊,里面果然也有纸条。 他和林枫再度配合,迅速找到了相应的文字。 很快,纸张上又多了两个官员贪污受贿的内容。 孙伏伽不由闭上眼睛,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枫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推测道:“西域商人势力将其描述的如此清楚,恐怕这些钱财都是他们出的……” 孙伏伽心中一惊,他连忙道:“难道这些官员,都是西域商人势力的人?”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会……官员和金丰禄这种商人不同,官员是瞧不起商人的,他们不会因为商人给了钱财就向商人臣服低头。” “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些西域商人供给的钱财,是为了求他们办事的礼物,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收下这些钱财,就成了西域商人的走狗。”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倒也是……可若如此,他们不是这些西域商人的走狗,那西域商人将这些东西运到长安,所图是什么?难道是利用这些东西威胁这些官员,让官员们给他们做事?” 只靠这些贿赂,确实不能让官员们臣服,可若以此为威胁呢? 这些官员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了。 林枫没有回答孙伏伽,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大脑开始不断闪过四象组织、金钗家族和西域商人势力的所有情报,同时也浮现出长安即将遭遇的惊变,以及胡须男子说出的,在贞观二年秋天时,西域商人曾经对金丰禄说过的话。 “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忽然,林枫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漆黑暗沉,仿佛沉浮着恐怖暗潮,道:“孙郎中,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他们不是为了威胁这些官员,而是想要……曝光呢!” “什么?曝光?”孙伏伽一愣。 林枫紧紧地盯着孙伏伽,重重点头:“曝光多达上百个官员的贪污受贿的事迹,在这个长安惊变的当口,在少卿之位你争我抢之时……你能想象,长安城,会变成什么样吗?” 宛若雷霆炸裂耳边,仿佛平地起惊雷。 原本还露出思考之色的孙伏伽,在听到林枫的话后,当即愣在了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着他,让他鸡皮疙瘩骤然站起。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返回长安!漩涡的中心! 官员贪污受贿不算罕见的事,有官员被曝出贪污受贿也不值得意外,可是若有多达上百个官员同时被曝出贪污受贿,那就真的是大唐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了! 可以想象,这件事若真的发生,李世民会有多震怒,朝廷又会有着怎样的地震! 而且,在朝为官的人,都不会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群体,也就是俗称的派系,一旦有一个官员因贪污受贿被揪出,很可能会拔出萝卜带着泥,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这上百個官员的事了。 更别说……四象组织阴谋即将爆发,西域商人势力也不怀好意,金钗家族明显也有算计,还有大理寺少卿之位的各方之争,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件事若真的曝光,孙伏伽都不敢去想,那一刻,长安会有多乱,朝廷会有多乱。 这就仿佛长安城原本是一个被烧得滚沸的油锅,突然间又被浇上去更加滚沸的热油,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被牵扯其中,又会有多少人死于其中? 而想要曝光这件事的西域商人势力,又安的什么心? 孙伏伽不由抬起头,看向长安的方向,纵使旭日已然东升,可孙伏伽仍旧觉得浑身冰冷,比昨夜与四象组织的争斗还要让他感到冰冷。 他只觉得繁华的长安,已经被道道阴云所笼罩,就仿佛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嘴的蛮荒巨兽,要噬咬所有进入其中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纷杂的心绪,旋即看向林枫,沉声道:“子德,我们得赶紧赶回长安,趁着西域商人势力的这些情报还没有送到长安,尽快向陛下禀报这些官员的事,或许我们还有消弭危机的机会,否则一旦这上百官员贪污受贿的事情真的在关键时刻突然曝光,麻烦就真的大了。”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他微微点头,道:“是该尽快返回长安了,先让十五去将蔓儿和陈淼接回来,收拾行李,然后做好返回的准备,在这个间隙……”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和我再去一个地方。” 孙伏伽迎着林枫的视线,与林枫的默契,让他一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杜府?” 林枫看向房外已然彻底明亮的天色,意味深长道:“杜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感谢一下……顺便,去看看杜家是否有什么想让我们帮助的。” “在临水县,陈家帮了我们后,提出了让陈淼跟随我们去长安的请求,你说,帮了我们更大忙的杜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请求呢?” 孙伏伽眸光闪动,同时脸色也有着复杂,杜鸣毕竟曾是他的友人,可现在……他已然无法确定这位友人,对自己是否还有过去的情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走吧,的确该再见见他。” 林枫笑了笑,转身向心腹护卫吩咐,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将所有书上的内容抄录下来,便直接转身,和孙伏伽前往神山县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 装修的恢弘大气的杜府。 林枫与孙伏伽被迎进了杜家正厅。 “林寺正,孙郎中……” 杜家家主杜鸣一看到林枫与孙伏伽,就连忙快步走向两人,他视线在两人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见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昨夜竟然有贼子敢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林寺正和孙郎中不利,若非是杜家昨晚也发生了一些事,需要我坐镇,否则的话,我都准备拿着刀去保护你们了。” 杜鸣不愧是家主,开场第一句话,充满了情真意切,满是对林枫与孙伏伽的担心与关忧,若不是林枫二人知道杜鸣的真实身份,恐怕真的就感动涕零的信了。 但现在,两人内心反而更加的警惕。 杜鸣越是表现的真诚,就越能证明杜鸣的城府深不可测。 林枫露出感动的表情,他连忙道:“多谢杜家主关心,昨夜若不是杜家主及时派出人手帮忙,真的让那些贼人从客栈里冲出来,后果如何,本官真的不敢设想。” “从这方面上来讲,杜家主不亚于本官的救命恩人。” 杜鸣闻言,忙摆手道:“林寺正切莫这样说,我与林寺正一见如故,与孙郎中更是至交好友,你们的事就是我杜鸣的事,在这神山县地界,若是让你们发生了意外,我肯定会悔恨不已。” “所以,昨夜一收到你的信,我二话不说,直接将所有的护院都叫了起来,然后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前去支援,只是他们着实是本事不够,占据了那么多的优势,最后仍是被这些贼人冲了出来,还直接有近百人被贼人斩杀,倘若不是林寺正伱最后请来了程将军率兵救援,可能他们一个人都回不来。” “故此从这方面来看,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帮到你什么,反倒是林寺正你救下了他们,你才是我杜家的恩人。” 语言是一门艺术,杜鸣身为大儒家族的家主,更加精通这门艺术。 他这几句话,看似是在奉承林枫,可实际上,却是将自己在林枫遇到危险时的态度,以及杜家为了林枫这一夜牺牲了上百人的事,全都表述了出来。 让林枫知道,自己对林枫究竟多够义气,杜家牺牲究竟有多大,从而让林枫记住杜家的恩情……可偏偏他整句话,又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反而是一个劲的说林枫是杜家的恩人,让林枫始终占据在上位。 哪怕林枫明知真相如何,仍旧感到受用。 林枫说道:“杜家主切莫这样说,你们杜家的护院是因为帮助我,才陷入了危机之中,他们不顾危险,不惧生死的为我而战,我着实是感动不已,而他们有人因我而死,我内心也十分痛惜。” “所以,我这次来找杜家主,一方面是为了感谢杜家为我的付出,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杜家主统计一下他们的伤亡情况,我愿自掏腰包,奖赏与抚恤他们。” 杜鸣闻言,连忙摇头道:“他们是我杜家的人,受的也是我的命令,现在他们出事,自然也该是我杜家抚恤他们的家人,哪里能要林寺正的钱财,林寺正若想感谢我杜家,这个谢我们能收下,但钱财我们万万不能收。”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帮助了林寺正,结果还收林寺正的钱,我杜家肯定会被他们笑死,所以林寺正,你可千万别这样做。” 林枫真情实意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结果还要自掏钱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可你杜家家大业大,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们,现在连钱财你都不让我出,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杜鸣一脸真切,道:“我和林寺正一见如故,帮你本就是天经地义,朋友之间的帮忙,哪里需要什么回报的,林寺正不必有这样的想法。” 孙伏伽看着林枫与杜鸣你来我往,情真意切的模样,眼皮不由跳了几下。 若不知道两人的心思也就罢了,可现在知晓他们各自的身份与秘密,再去看这情真意切的场面,饶是孙伏伽,都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声:“都是天生的戏子啊。” 这时,孙伏伽发现了林枫正在给他使眼色。 孙伏伽心中一动,终于开口道:“杜家主,你不了解林寺正,林寺正并非不是没将你当成友人,他个性如此,只要是有人帮了他,不还回这个人情,他就浑身难受,哪怕是我,我帮了他一件小事,他当天必须请我喝酒,否则的话,他一晚上都睡不好。” “所以你不妨想一想,是否有什么事情是林寺正能帮的,尽管提,若是没有的话,你就让林寺正掏些钱财,否则你是舒坦了,林寺正却难受了。” 杜鸣闻言,不由露出愕然之色看着林枫,林枫苦笑道:“孙郎中怎么还把我这上不了台面的事说了出来?” 说着他看向杜鸣,摊手道:“让杜家主笑话了,但我确实不太喜欢欠人人情,当天的人情当天还,一直是我的习惯。” 林枫这样一说,杜鸣就明白了。 越是大人物,越不喜欢欠人情,毕竟人情债最难还,越早还越安心。 他想了想,面露难色:“可我杜家真的什么也不缺,我也一直没想过让林寺正还人情……哎,对了。” 这时,杜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还真的有一件事,要请林寺正帮忙。” 林枫一听,双眼直接亮起,他说道:“杜家主有任何事尽管直言,只要是我能帮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帮,绝不推辞。” 杜鸣仔细的去看林枫的表情,只见林枫态度真诚,双眼没有任何闪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完全是希望自己赶紧说出请求的样子,这让他心底暗暗点头,彻底确定林枫是真的想要尽快还自己人情,而不是装模作样,有其他的意图。 确定林枫没有异常后,杜鸣露出了窘迫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夜去支援林寺正的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不知道林寺正见到没有。” “杜成公子?” 林枫点了点头:“见到了,虽然我当时事情比较多,没机会与其交流,可他英武不凡的气质,临危不惧的气度,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昨夜我看了一些他的指挥,说句实话,他给我一种大将之风的感觉。” 听着林枫这样夸赞杜成,杜鸣脸上难掩自豪与得意之色,他忙谦虚道:“犬子哪有林寺正说的那么优秀,不过就是会些武艺,学了一些兵书罢了。” “而我想要请求林寺正的事,也正是为了他。” 林枫眸光一动,道:“本官听赵县尉说过杜公子,他说杜公子心向行伍,有为了大唐浴血沙场之心,杜家主为了他……难道是希望我在行伍上,帮杜公子?” 杜成的事不是秘密,林枫若在此时表现的茫然不知,就有些虚假了,反倒会引得杜鸣怀疑,所以他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同时道:“不瞒杜家主,我和程将军关系不差,若是杜家主需要,我可以向程将军推荐杜公子,相信有程将军的帮衬,杜公子在行伍会走的更顺利。” 这话一出,杜鸣双眼不由微微瞪大,脸上露出了一抹心动之色,可很快,他就摇头道:“哪敢让林寺正耗费这么大的人情……不行不行。” “而且我知道犬子的性子,犬子有些焦躁,为人有些傲气,需要好好在最底层打磨性子,养成沉稳的性格,否则以后在沙场上太过激进,会有大危机。” “我希望他是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帝国的大将,而不是靠关系上位。” 林枫闻言,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道:“杜家主所言极是,倒是我差点让杜公子走了歪路。” 杜鸣忙摇头:“林寺正也是为了帮我,岂能怪林寺正。” “既然杜家主不是希望我在行伍上帮助杜公子,那不知杜家主希望我怎么做?”林枫疑惑询问。 杜鸣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道:“犬子即将要奔赴行伍,之后说不得多久才能回来,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帮他完成一些心愿。” “他从小到大最痴迷的就是兵法兵书,钻研其中经常夙夜不寐,只是我能为犬子提供的帮助很有限,所能请来的先生都不是最顶尖的兵法大家,这对他来说终究有些遗憾,而我大唐最顶尖的兵法大家全部都在长安,在国子监授课,所以我希望林寺正能顺路带他去往长安,让他有机会向这些兵法大家请求兵法,圆他心愿。” 听到杜鸣的话,林枫与孙伏伽精神都是一振! 让最优秀的后辈去长安! 这和陈家的请求,完全一致! 哪怕理由各不相同,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他们都要去往长安! 林枫眼底深处精光闪动,不怕他们有阴谋,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们有行动,自己就有顺藤摸瓜的机会。 “这个简单。” 林枫大手一挥,一点犹豫都没有:“杜家主现在就让杜公子收拾行李吧,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离开就是。” “至于那些兵法大家……虽然我和他们不太熟悉,但互为同僚,他们多少也会卖我几分薄面,我可以为杜公子代为介绍,至少能让杜公子和他们见面,至于最后杜公子能学得多少知识,就看杜公子的缘分了。” 杜鸣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这真的是帮了我大忙。” 林枫笑道:“小事罢了,和你杜家为我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不。” 杜鸣摇头:“对林寺正来说可能是一件小事,但对我和犬子来说,却是一件圆梦的大事。” 圆梦? 你杜家身为大儒世家,在读书人中谁不给几分薄面,还需要我来圆梦? 这句话本身就存在问题。 不过现在的情况,在杜鸣看来,是自己强迫杜鸣让自己帮忙,杜鸣为了不让自己有人情负担随便找了个理由,所以这句话有问题很正常。 甚至杜鸣压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杜鸣就是要用这般明显的事,让林枫认为他让杜成去长安,只是为了让林枫还人情债,并没有其他的目的,从而让林枫忽视杜成去长安是否另有别的目的。 可杜鸣根本不知道,林枫早已知晓了他的秘密,杜鸣的一切算计,压根就是林枫给他的机会…… 孙伏伽看着两人互相算计的样子,心中不由再度感慨,这两人加起来,恐怕得有一百个心眼子。 随便一句话,就是暗藏心机的算计。 林枫看向杜鸣,露出我已经知晓你是为了让我还人情的感动,道:“杜家主放心,此去长安,我会将杜公子照顾好的,他到了长安后,但凡有任何需要,都以随时找我。” 杜鸣笑道:“雏鸟终究要自己飞翔,林寺正将他带到长安后,帮他介绍兵法大家就好,其他的就不用管他了,若是连独自生活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杀敌报国。” 似乎怕林枫拒绝,杜鸣直接转移话题,道:“不知林寺正何时离开,我略备薄酒,希望能与林寺正畅快一饮。” 林枫叹息道:“不瞒杜家主,我与杜家主一见如故,也想痛饮三百杯,但公务在身,着实难以耽搁,与杜家主见面之后,我就准备返回长安了,这杯酒,看来要待以后才行了。” 杜鸣闻言,不由道:“怎么这么着急?半日都不能留吗?” 林枫摇头:“公务要紧。” 杜鸣叹道:“既是公务,那我就不留林寺正了,但下次若有机会,林寺正一定要与杜某不醉不归。” 林枫笑道:“一定!” 说完,林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了却心愿,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了,杜家主让杜公子收拾完行李后,去县衙找本官即可,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 杜鸣点头道:“既然林寺正时间紧迫,我就不耽搁林寺正时间了。” “告辞。” “我送林寺正和杜郎中……” 片刻后。 杜鸣重新返回正厅。 他坐在主座之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语气平静道:“你都听到了?” 这时,便见一道身影,从一扇小门走了进来。 杜成背负长枪,表情冷清,点了点头。 杜鸣看向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缓缓道:“昨夜的事,对你来说不是坏事,你之前一直太过顺遂,没有经历过挫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危机,仍属纸上谈兵……而现在,你真正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有了失败的经验,再去自我剖析,也就能有真正的成长了。” “更别说,经过昨夜之事,林枫对你十分信任,并且对你感官也十分的好,你去做事,他会下意识选择信任你。” 说着,杜鸣淡淡一笑:“我一直相信人性,相信人有疏远亲近之说,对于信任之人,绝不可能和对其他人是一样的态度,所以我从小就和这些泥腿子接触,强忍着不适与他们亲近……你瞧,现在哪怕我成为了家主,可有了以前我和孙伏伽的亲近,他现在对我,和对其他大家族的家主,态度肯定完全不同。” “而林枫,也是一样。” 杜鸣看着杜成:“此时的林枫,就是彼时的孙伏伽,只是对付他们的人从我换成了你,怎么样?有信心吗?” 杜成背脊挺直宛若标枪,语气仍旧淡淡,带着一抹不屑伪装的傲气:“自然。” 杜鸣爽朗一笑:“那就去收拾行李吧,此去长安,尽情施展拳脚吧。” ………… 杜家外。 林枫与孙伏伽骑着马匹向县衙赶去。 孙伏伽道:“没想到杜鸣竟也是让杜成去长安,他们都让小辈去长安,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指尖轻轻在缰绳上磕动,脑海回想着与杜鸣见面的每一幕画面,缓缓摇头:“杜鸣与陈倚天一样,都是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倘若不是我们提前识破了他的身份,这一次绝对要被他给糊弄过去,所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到长安后,看他们去做什么,才能知道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你真要将杜成介绍给兵法大家?”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呢?我不这样做,如何让杜成认为我完全被他老子给骗了?不让他认为我被骗了,他又如何放心去做他老子给他的任务?” “所以,我不仅要帮他,还会全力以赴的帮。”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不由感慨道:“接下来真的是有好戏看了……就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现在也是别人眼中的好戏。” 林枫眺望前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昨夜客栈发生的事,缓缓道:“这不……现在大家都在谈论的,不就是我们的好戏?我们是否是好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戏的是谁控制的……” 他看向孙伏伽,满怀深意道:“所以啊,孙郎中,我们得成为自己的掌控者,而不能成为他人的提线木偶……现在的长安城上空,必然满是掌控人的线,我们得随时警惕,别让那些线落在自己身上。”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神色更加警惕,他长出一口气:“接下来,看来真得要拼了老命才行了。” 林枫看着孙伏伽风萧萧兮的悲壮模样,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安……” 林枫一边笑,一边双眼跃动着火焰:“我还真的期待有多精彩了。” 半个时辰后,随着林枫一声出发,耽搁数日的林枫等人,终于重新踏上返回长安的路途。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子昏迷,越王夺嫡,风雨已来! 两天后。 气势恢宏的长安城外,行人如织。 宽敞笔直的官道上,有身着华服的富贵之人,有衣着朴素的劳作百姓,也有穿着胡服的外邦之人,他们有人肤色白皙,也有人全身黑如煤炭,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同时出现在长安城外的道路上,却完全不给人任何怪异之感,纵使是普通百姓,也对这些习以为常……这,就是大唐的长安,此时此刻,全世界最繁华最海纳百川之处。 而这时,这些肤色不同,衣着不同的行人,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向道路远处看去。 便见远处的官道上,正有上千骑疾驰而来,马蹄溅起的尘土,汇聚于头顶,漆黑宛若乌云,遮天蔽日,随着这千骑迅速蔓延而来。 这一刻,无论是富商,还是百姓,亦或者外邦之人,都连忙闪到道路两侧,不敢以血肉之躯和战马硬碰硬。 看着这些精锐骑兵的经过,百姓们不由好奇的议论起来,讨论这是来自哪里的骑兵,是否有新的战事要发生。 “吁——” 这时,这上千精锐铁骑于城门外忽然停了下来。 统领这支铁骑的千夫长向林枫行礼道:“林寺正,末将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没有陛下之令,我等不能进入长安城内。” 林枫明白行伍的规矩,他拱手道:“多谢韩统领这一路的照顾,待本官安顿妥当后,定带着好酒好菜来感谢韩统领和一众兄弟们。” 千夫长性子豪爽,笑道:“好!那我们就等着林寺正的好酒好菜,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牵动缰绳,让马匹掉转方向,道:“走!” 有如来时的气势汹汹,离开时也如洪流席卷,眨眼间就消失于道路尽头。 林枫收回视线,松了松筋骨,听着全身关节处传出的噼啪声响,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同行的孙伏伽、赵斜阳、杜成等人,笑道:“为了赶路,除了陪着马匹休息外,我们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这一路辛苦大家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道:“只要能顺利抵达长安,辛苦不算什么。” 杜成性子冷清,话并不多,但也点了点头。 而陈淼则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骚包的扇了扇风,看着眼前古朴巍峨的城池,道:“不愧是长安,足够繁华,足够巍峨,确实值得本公子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以后这里就是本公子的扬名之地了。” 林枫瞥了陈淼一眼,若不是知道陈淼表现出来的骚包都是伪装,他真的会怀疑陈倚天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会让陈淼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他无视陈淼,视线看向换上了一袭劲装,充满着英气的萧蔓儿,道:“蔓儿,你怎么样?累不累?” 萧蔓儿感受着林枫的关心,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幼调皮,特立独行,除了喜欢读书外,还喜欢骑射,所以从小我就缠着父亲教我骑射,每天都会练习几个时辰,这种赶路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萧蔓儿酡红的脸蛋,鼻尖上细密的小汗珠,以及说话时略带的喘息,仍旧出卖了萧蔓儿很累很辛苦的事实。 林枫知道,萧蔓儿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她,她不希望成为自己的拖累,自己不止一次想让萧蔓儿坐马车,可萧蔓儿知晓林枫着急赶回长安,马车的速度太慢,因此坚持一同骑马。 林枫本以为萧蔓儿累了,也就不坚持了,可没想到,萧蔓儿竟然真的坚持到了长安。 萧蔓儿的懂事,让林枫心里不止一次感慨,有妻如此,真的夫复何求。 林枫已然决定,等这一次长安之变平安度过后,他就向萧瑀提亲。 “一会儿进城后,你就直接回萧府休息吧,我有要紧事,需要立即回大理寺衙门,待明天有空,我再去看你。”林枫轻声道。 萧蔓儿在路上时,已知晓现在的长安城局势有多复杂,此刻闻声,她直接点头:“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两天便好……反倒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多思量,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父亲,若是父亲不帮你,你就告诉我,我去闹他。”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心道这话若是被萧瑀听到,估计萧瑀得心塞死,这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拐的这么厉害了。 他内心更加柔软,点头道:“我知道。” 说完,林枫直接看向赵十五,道:“十五,送蔓儿回家。” “是!” 目送赵十五和萧蔓儿的离去,林枫视线又看向陈淼与杜鸣,道:“陈公子,杜公子,不知你们在长安城内是否有住处?若是没有的话,可以先去我的宅邸借住一段时间。” 陈淼忙摆动折扇,道:“家父有吩咐,到了长安后,就不能再麻烦林寺正了,林寺正放心,我陈家在长安有宅子,完全足够住。” 说着,他看向杜成,一边在十月底的寒秋扇着扇子,一边自以为潇洒的向杜成发出邀请:“杜公子,虽然我们只认识两天,但我觉得我和你有机会成为知己,若伱没有住的地方,可以去我陈家的宅子居住,随便你住,本公子不收你的钱。” 杜成瞥了寒秋扇扇子的傻子一眼,腰杆笔直,开口就给人锋锐之感:“杜家在长安的宅子不止一处,不劳陈公子费心,另外本公子觉得与陈公子没有什么相同的志趣,可能做不成知己。” 陈淼被杜成直接拒绝,也不羞恼,他笑呵呵道:“没有相同的志趣,可以慢慢培养嘛,以后说不得就能成为知己也未必。” 杜成没有回应陈淼的厚脸皮。 他看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林寺正了。”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安顿,安顿好了派人给我传个话,告诉我你住在了哪里,等我得闲了,就写封信为你引荐国子监的兵法大家。” 听到这句话,杜成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不同的神情,他忙道:“多谢林寺正。” 林枫笑呵呵道:“另外,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照顾你,若你在长安城有其他需求,也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忙。” 杜成没有拒绝林枫的好意,即便他性子清冷孤傲,却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好了。” 林枫道:“去吧,先去安顿。” 杜成向林枫行了一礼,便直接策马进入了长安城内。 “啧啧……” 看着杜成宛若标枪的背影,陈淼咋舌道:“这杜成真的是大儒世家的嫡子?他怎么看,都怎么和大儒世家挨不着边。” “别在背后议论他人。” 林枫看向陈淼,道:“我对你也一样,以后你在长安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陈淼忙合起扇子,嘿嘿笑道:“林寺正是我在长安唯一能够抱的大腿,我若遇到问题,肯定会找林寺正的,只希望林寺正到时候别嫌我麻烦。” 林枫笑道:“你也跟了我一路了,你觉得我会是怕麻烦的人?” “倒也是。” 陈淼向林枫拱手道:“那我就不耽误林寺正时间了,等我安顿好后,我会亲自拜访林寺正。” 林枫点头:“随时可以来。” 陈淼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再耽搁,直接策马也进了长安城。 很快,原本热闹的一群人,便只剩下林枫、孙伏伽和赵斜阳。 看着身着华服,衣袂飘飘的陈淼的背影,林枫眯了眯眼睛,道:“孙郎中,你说……这个陈淼和杜成,真的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才认识两天吗?” 赵斜阳原本还觉得陈淼和杜成真是两个性格的极端,为他们刚刚的对话感到有趣,谁知他们刚走,林枫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让他不由一怔,而他还没想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孙伏伽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之前应该认识,且彼此有着一定的熟悉。”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他不由道:“为何这样说?” 孙伏伽见林枫不躲着赵斜阳说这些,便明白林枫是真的要将赵斜阳收成心腹,他说道:“不知赵县尉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昨天我们中途休息时,陈淼在我们吃的干粮里,拿了一块饼子给杜成。” 赵斜阳想了想,旋即点头:“记得,但这也没什么吧?陈淼不也给我们拿饼子了?” 孙伏伽摇头:“拿饼子没什么,可在拿饼子之前,我看到陈淼是先拿起了一块肉干,可他看了一眼杜成后,就将肉干放了回去,只拿了饼子,但给我们拿东西时,他是一起拿了肉干的。” 赵斜阳皱眉道:“可能是陈淼觉得杜成太孤傲了,故意不给他好吃的肉干。” “有这种可能。” 孙伏伽继续道:“可是今早我们吃干粮时,杜成是自己取的食物,我亲眼看到他很嫌弃的将肉干扔到一旁,只拿起了饼子。” “还有这事?”赵斜阳一脸意外:“我没注意到这些。” 孙伏伽笑了笑:“我的视线可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所以这两件事我看的清清楚楚……如果只是陈淼不给杜成拿肉干,那的确可能是他出于对杜成的不满,可杜成自己也不拿肉干,还很嫌弃的样子,那陈淼不给杜成拿肉干的事,就很值得商榷了。” 林枫这时道:“还有……杜成与陈淼一起去小解时,杜成只是看了陈淼一眼,陈淼就直接转过身为杜成观察四周。” “这可不是两個对彼此都不爽的人,会有的默契与反应。” 赵斜阳并不愚笨,相反,他有着不弱的推理能力,正是这一点,让林枫看中了他。 所以此刻,在林枫与孙伏伽给出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后,他便迅速反应了过来:“一件事的默契可能是巧合,但两件事绝不会再是巧合……他们真的早就认识了?” “可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表现的一点也不熟悉?甚至杜成还专门表现的不给陈淼面子?” 林枫笑道:“这不是很明显?” “什么?” 林枫意味深长道:“他们就是希望我们认为他们不认识啊,毕竟……正常来说,他们之间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认识不就反而不正常了?” “这……”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明明林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的智慧遭受了无情的碾压。 这还没进长安呢,赵斜阳就感受到了阴谋算计的味道了。 “走吧,我们也进城吧。” 林枫笑了笑,一边赶动马匹,一边道:“到了大理寺后,我会去找萧寺卿说你的事,看看衙门里是否有空缺,如果没有,你就先担任吏员。” 赵斜阳连忙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林寺正信任,兢兢业业,不给林寺正丢脸。” 林枫笑道:“本官既然亲自带你来大理寺,自然是相信你能做好的,另外你和赵十五一样,在大理寺内只对本官负责,若本官没有交代你们任务,你们就去做大理寺的事,若本官有事,你们只需听从本官吩咐即可。” 赵斜阳脸上难掩激动之色,林枫这话,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他就是林枫的嫡系心腹,以后林枫官职再升,他肯定能跟着水涨船高,这绝对是普通吏员比不上的。 就算林枫官职不涨,以林枫在大理寺的地位,只要有机空缺,他也肯定能升官,可以说,只要林枫不出事,他的未来就十分可期。 “下官以后全听林寺正吩咐,林寺正让下官向西,下官绝对不向东。” 赵斜阳很懂事的向林枫表忠心。 林枫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将所有人都安顿完毕后,林枫最后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是和我一起去大理寺,还是回刑部?” 孙伏伽想了想:“此番经历诸多事情,我有必要尽快向戴尚书禀报,我先回刑部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好,戴尚书、萧寺卿和魏公都是值得信任之人,对他们不必有隐瞒。” ………… 大理寺。 林枫和赵斜阳进入了衙门。 刚一进入,林枫就察觉到了衙门的气氛有些不对。 有人看到林枫,便和往常一样连忙向林枫行礼问好,可在林枫离开后,林枫的余光却发现他们仍旧站在原地,视线看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林枫眸光微闪,心中若有所思。 “林寺正,你回来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便见大理寺的包打听李浩淼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双眼便亮了起来,他迅速跑到自己面前,双眼灼灼的看着林枫,道:“林寺正,你此去临水县这么多天,肯定有很多收获吧?不知有没有下官可以知道的消息。” 李浩淼是典型的八卦达人,对情报和未知的消息毫无任何抵抗之力,而他与林枫也算熟悉了,所以一见到林枫回来,便舔着脸直接索要消息了。 林枫看着李浩淼那双期待的眼睛,心下微微颔首,李浩淼对自己的反应还算正常,或者说,只有李浩淼正常。 他想了想,旋即道:“想要我这一路的消息?” 李浩淼连忙重重点头。 “交换!”林枫淡淡道。 “啊?” 李浩淼愣了一下,便听林枫道:“消息交换消息,情报交换情报,难道不应该?” “对对对,当然应该。” 李浩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连忙道:“林寺正,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挑与我有关,或者重要的事说。”林枫道。 李浩淼忙道:“第一件事,和林寺正你有关。” 林枫看了李浩淼一眼,道:“有人说我是假的?” 李浩淼懵了一下:“林寺正怎么知道?这件事明令禁止不许私下议论的啊。” 果然如此! 还真是不出自己所料,四象组织见奎宿没有成功截杀自己,便直接曝光了自己的秘密,想要让自己的秘密暴雷。 可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雷,早已经被解决了。 “这件事本官知道,用别的消息交换。”林枫道。 李浩淼张了张嘴,只得继续道:“王少卿出事了——” 未等他说完,就被林枫的声音打断了:“我也知道。” 李浩淼:“……林寺正,你这段时间真的没在长安吗?” 林枫哈哈一笑:“再来。” 李浩淼脸上笑容顿时收敛,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林枫,就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道:“我就不信没有林寺正不知道的消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已经定下时间,半旬之后,也就是下月十一,在东宫万佛殿,由西域天竺高僧波颇为殿下祈福。” “天竺高僧波颇?”林枫终于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他眸光闪动,回想起普光寺的事,道:“这个天竺高僧波颇,来到长安了吗?还是住在普光寺?” 李浩淼点头:“高僧还在路上,由鸿胪寺官员王玄策与普光寺达摩院首座德渺亲自去天竺迎接,预计三天后抵达长安,仍是入住普光寺。” 普光寺与四象组织有关,这个天竺高僧波颇,是由普光寺高僧亲自去迎接的,这是否代表……波颇也与四象组织有关? 可是,波颇是西域高僧,西域是西域商人势力的地盘,这个波颇,会不会也和西域商人势力有关呢? 还是说,波颇的到来是巧合,完全是李世民爱子心切的结果,是自己想多了?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飞速运转。 李浩淼见林枫终于没有说出“我也知道”的话,终是松了口气,他脸上重新恢复自信,道:“我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保证林寺正不知道。” 林枫看向李浩淼,就听李浩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太子殿下昨日与越王殿下见面后,回去就昏迷了,太医署的太医连夜全都被叫去了东宫,可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一个太医离开东宫。” “同时……越王府的守卫被千牛卫接管,越王殿下被禁止离开越王府,有人传言,是越王殿下为了储君之位害了太子殿下。” “今早陛下都没有上朝,魏公请求面见陛下,但被拒绝……百官人人自危,连萧公都唉声叹气。” 赵斜阳直接瞪大了眼睛,脑瓜子嗡嗡直响……太子与越王夺嫡之争,这特么是自己能听到的消息? 自己不配这样的情报啊。 而林枫,脸色也肃穆了几分。 本以为大理寺少卿的死已经足以让朝廷混乱了,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开始。 太子昏迷,疑似与越王李泰有关……只是这一句话,就能想象,在大唐朝廷会产生怎样的地震了。 林枫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长安城上空那灰蒙蒙的天。 他心里不由浮现一句话:“风雨欲来……不,是风雨已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林枫的推测!萧瑀头皮麻了! 李浩淼见林枫因自己的重磅消息而陷入沉思,不由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这件事究竟如何,目前还没有定性,而且百官们都在管着自己的嘴,皆不敢乱说,以免触怒圣颜,所以林寺正也千万别外传,下官是打心底尊敬信赖林寺正,才说出的这个消息,其他人下官可不敢说,毕竟这可是杀头的大事。” 听着李浩淼的话,林枫收敛纷乱的思绪,瞥了对方一眼。 被林枫那漆黑的眼眸一看,李浩淼就顿时生出一种被看穿了一切的错觉,这让他不由有些心虚的视线飘忽。 看到这一幕,林枫立马明白了,说什么尊敬信赖自己,李浩淼分明是按不住分享八卦的欲望,以及维持住无所不知的大理寺包打听的人设,这才告诉的自己。 萧瑀原本满面的笑容,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直接呆了一下。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你真是刚回来?这个消息都知道了?” 所以萧瑀只是稍微一提,林枫就能明白。 他看向林枫,道:“这个没人会与你争查案的事,甚至哪怕陛下任命,他们也会全力推辞。” “若在平常时期,你的秘密曝光也就曝光了,陛下知晓,我们知晓,且我们有完备的准备,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林枫虽然知道自己有机会争取少卿之位,却没想到萧瑀会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直接点名道姓的推荐自己,这毫无疑问是在复杂的局势中,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了自己这里。 反而是看向萧瑀,道:“萧公,我想知道一件事。” 林枫一听萧瑀的话,就知道萧瑀明显对此事早有思考,这是就等着自己回来了。 “不错,我希望你能主动去争取这两个案子,并且将其破获。” 萧瑀道:“他的品级与你一样都是五品,且都是刑狱上的人,你说他想不想往上爬?更别说,他的背景比你还要厉害,魏国公是他的恩师,有魏国公支持他,在背景上,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他的机会很高,岂会放弃这次的机会?” 他让林枫坐下,将茶杯推到林枫面前,然后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白气,道:“你有我的鼎立支持,有戴尚书与魏大夫的赞许,就已经有了不弱于其他人的背景,但因这一次的秘密风波,导致反对你的人增多,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支持你,已经有些不够了。” 林枫明白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查案了,更是少卿之位背后的明争暗斗。 林枫推门而入,就见熟悉的办公房内,萧瑀正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的翻看着卷宗。 可一向冷静理智的萧瑀,即便知晓这些,仍是在李世民询问他的意见时,毫不含糊的支持自己,让自己能够直接进入李世民的视线,就此有了竞争少卿之位的资格,这份对自己的厚爱与心意,让林枫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林枫听完了萧瑀的讲述,沉默了片刻,旋即吐出一口气,道:“所谓的反对理由,其实是觉得我的入场方式与他们不同,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以及我只是几个月,就有机会从一介卑贱布衣,连跳两个大品级,成为万众瞩目的四品大理寺少卿,对我羡慕嫉妒恨吧?” 不过李浩淼的这个情,自己还是要承,毕竟这个消息真的非同一般,他想了想,道:“你这两个消息都很重磅,我没有同等重量的消息告诉你,所以我可以让你知道我这一路经历的所有事……你是第一個知晓这一切的人,去向其他人分享,想来应该能获得一些惊呼。” “怎么做?”林枫询问。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难得露出一丝桀骜之色,他说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谁不喜欢我怎样,我还非要怎样……所以,既然他们不希望我这个卑贱出身的布衣超越他们,那我也就只好达到让他们羡慕嫉妒,却不敢恨的地位!” “相信你也听说传闻了,据说这件事涉及越王与太子的夺嫡之事,太子自不必多说,正统东宫,而越王则是陛下最疼爱喜爱的子嗣,身份地位也非其他皇子能够比拟。” 林枫笑道:“萧公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萧公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想成为大理寺少卿,为我,也为你的支持,为所有支持我信赖我的人。” 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道:“跟李寺丞去吧,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本官与萧寺卿商议后,再看看怎么给你进行安排。” 萧瑀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其实就是为了一件事。 萧瑀就等林枫这样说了,他笑道:“我大理寺的仇,自该大理寺自己报,让别人报算怎么回事?显得我大理寺好像十分无能一样。” 他说道:“没错,确实是少卿之位的事,王少卿身亡,少卿之位空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位置。” “可是,在竞争少卿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你的秘密曝光了,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赵斜阳心思敏锐,一听林枫的提醒,便顿时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林枫这是让他不要说关于对四象组织、金钗世家等势力的猜测,只挑林枫在临水县与神山县的查案和与四象组织明面上的你来我往的争斗即可。 没多久,房间内就传出熟悉的,略带疲惫的声音:“进来。” “陛下见状,知道不能等案子破了再任命新的少卿了,所以也开始物色人选,因这是我大理寺的官位,陛下也便询问了我的意见。” 萧瑀是真的拿他当亲人。 有了林枫的话,赵斜阳这才放下心来,他有着一颗向上的心,现在有机会认识同僚,熟悉环境,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这一次,林枫却没有直接点头,说他要去查东宫之案。 萧瑀还等着林枫求他指条明路呢,谁知道林枫自己直接就说出来了。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希望我破解王少卿被杀之案,以及太子殿下昏迷之案?” 便听林枫道:“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昏迷,与我的秘密引发的风波被解决,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说着,李浩淼便直接搂住了赵斜阳的肩膀,热情的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萧瑀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笑了笑:“我就知道,哪怕我再美化这些,你也能一眼看到本质。” 林枫视线认真的打量了萧瑀一遍,轻笑道:“长安发生了这么多事,下官自是要抓紧时间回来为萧公分忧,所以我们晚上都没有休息,一直在赶路。” “萧公……” 林枫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道:“有意思,以这点攻击我,阻拦我与他们争夺少卿之位,这很正常,我能理解……但请求陛下以欺君之罪处罚我,这是恨不得想让我死啊,不知是哪些同僚,这般恨我?” “萧公,我回来了。”林枫笑着开口。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大脑活跃,心思聪慧,很多事比萧瑀看的还要远。 “虽然你刚担任大理寺正不久,但你在短短时间内,就又破解了诸多悬案难案,更是在东宫破获了使臣毒杀案,保护了太子殿下,挽回了大唐形象,立下了大功,而你的能力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因此,在我看来,你完全有资格接替王少卿的位置。” 萧瑀闻言,神色更加严肃。 “另一个……” 林枫深吸一口气,由衷道:“萧公为小子费心了。” “现在这个案子夹在他们之中,最后无论调查出是谁的问题,都会十分棘手。” 萧瑀点头:“他们说你本就不是大唐的官员,哪怕你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那也不足以改变你非官员的本质,所以你不是官员,自然就没资格竞争少卿之位。” “一个,寻找更多的人支持你,以你今时今日的潜力,我相信肯定还是会有人愿意站在你这里的。” 现在听到林枫的话,心思剔透的八卦达人,便陡然明白……赵斜阳是林枫找来的得力帮手,换句话说,是林枫培养的心腹,否则的话,想让对方来大理寺,直接一纸调令即可,何须林枫亲自带来,还专门向自己这个寺丞介绍。 他看向林枫,说道:“至此,你秘密被曝光的风波,算是就此揭过,但对你终究还是有了一些影响,你非正常进入官场,且为官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这让原本对你保持中立的人,觉得你为官时间尚短,没有丰富的为官经验,不足以堪当少卿的重任,继而开始反对你。” “主动争取?” “另一方面……” 林枫眸光闪烁了几下,道:“这成为其他竞争者和背后势力对我攻讦的理由?” 林枫想了想,道:“关于少卿之位的争夺?” 对于聪明人来说,遇到锋锐的,复杂的事情,通常都会冷眼旁观,不会着急入局,什么时候得以窥见明朗的局势,或者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加入其中。 萧瑀双眼认真的看着林枫,道:“一方面,我相信你的本事,你一定能查出真相,其他人只想着结果的棘手,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对陛下而言,这一次太子殿下昏迷,究竟是否是兄弟相残,远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只要你能得出结论,陛下就绝不会忽视你的功劳。” 萧瑀声音顿了一下,脸色继而难看了起来,道:“只是我没想到,四象组织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你发难,竟是直接曝光了你的秘密。” 接着,林枫又说出另一件事:“那太子昏迷的事?” 他看着林枫,道:“说一千,道一万,其他人为何能拦得住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功劳没有大到他们根本就张不开嘴反对的程度?” 他笑着道:“那就去做吧!” 李浩淼搂着赵斜阳的肩膀,眉开眼笑的离去。 刷的一下,正在笔走龙蛇的朱砂笔陡然顿住,萧瑀看向卷宗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最后陛下召见了百官,直接简明扼要的说早已知晓你的事情,且你仍旧以原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也是陛下的旨意,你是在受密旨做事。” “有了陛下的解释,哪怕陛下没有说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也一样堵住了百官的嘴,为了防止有人背后再挑你的刺,影响我们对四象组织的大局,陛下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在背后非议你,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八f 萧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与此事有关,但又不完全是此事。”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萧公这是让我去抢功啊。” 萧瑀拿起茶壶,为自己和林枫各自倒了一杯茶。 林枫点着头,他并不愚笨,这些事他看的十分清楚,他说道:“该说不说,他们的理由,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的确能对我产生致命的打击……可是我又听说,关于我的事,已经被严令禁止讨论传播了?” “什么?”萧瑀疑惑看向林枫。 萧瑀看了林枫一眼,道:“你也不用意外,说出这些话的,多数都是经你手找到的真凶的亲戚朋友,你查明真相,将真凶揪了出来,对受害者和天下人来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对这些真凶的亲戚朋友来说,则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们不能怪自己的亲人朋友为非作歹杀人害命,只能怪你多管闲事了。” 林枫敏锐的抓到了萧瑀话语里的异常,道:“萧公所谓的主动争取,是说?” 会说话……林枫点了点头,旋即他转头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我这一路上经历的事,你有听过的,有亲眼见证的,所以就由你来为李寺丞讲述吧,记住……” 他忙道:“消息不分轻重,只分知道的人多寡,越少人知道的消息,分量越重。” 李浩淼一听,那双八卦的眼睛,顿时灿然发亮。 “如果你能再来一两个东宫使臣案的功劳,我想再有人敢反对你,第一个站出来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的,肯定是陛下!陛下素来赏罚分明,你的功劳到了足以升官的程度了,还反对,那就是在挑战陛下一直坚持的原则了。” 没有背景的立功,功劳是否有用,只是权力者的一句话,可有背景的立功,一个功劳可以放大数十倍。 萧瑀平静道:“案子就放在那里,谁能破解,功劳就在谁身上,这是完全凭本事的事,怎么能叫抢功?更别说王少卿是我大理寺的少卿,他出事了,身为大理寺查案能力最强的大理寺正,去查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则是你没得选!只要你想真正夺得少卿之位,这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机会!你可能会说还有四象组织,但我们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不确定能否真的可以阻拦他们,所以东宫的案子,现在就是最明显的,最适合你的。” 毕竟一开始就入局,必然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继而遭受各种敌对势力的明枪暗箭,甚至还容易被高明的棋手利用,成为靶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为真正的棋手做嫁衣,因此这怎么看,都非是明智之举。 “还有人说你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以这个身份自居,是贪心作祟,故意欺君,他们甚至请求陛下将你以欺君之罪论处。” 这让赵斜阳不由一愣,但很快,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就明白,李浩淼对他的热情,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林枫。 只是他眉头紧锁,手上的朱砂笔半晌不动,这让林枫意识到萧瑀看似是在审阅卷宗,实则早已思绪纷飞。 萧瑀看着林枫那洞察一切的黑色眸子,无奈叹了口气:“在你面前,真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你能有这份心思,就不枉本官这段时间为你顶着压力了。” 他连忙行礼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会为李寺丞详细讲述林寺正经历的所有事,绝不添油加醋。” 萧瑀明白林枫嫉恶如仇的性子,他说道:“这也是我为何一直告诉你,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向上晋升,只有这样,这些闲事你才能想管就管。” “只是……” 萧瑀点头:“眼见对你的攻击愈演愈烈,再不制止恐怕不仅会让你面临危机,更会让我们准备了许久的针对四象组织的计划出现问题,所以我和戴尚书与魏大夫一起求见了陛下,希望陛下出面。” “因此,除非陛下坚定的让谁去查,否则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换句话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 “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要同时进行。” 赵斜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林枫在大理寺的地位与声望。 “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昏迷的事?” 萧瑀放下茶杯,脸色认真了起来,他正襟危坐看向林枫,道:“王少卿已经被害五天了,朝廷自然不会一直不理,原本这件事该是刑部和大理寺负责调查的,但因王少卿的案子发生在长安县辖区,所以长安县令周贺林主动请缨调查,魏国公向陛下细数了周贺林查过的疑案悬案,认为周贺林有这样的本事能查出真相,所以也支持周贺林调查。” 见赵斜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李浩淼,介绍道:“李寺丞,这是神山县的县尉赵斜阳,本官在神山县查案时,得到了他不少帮助,发现他思维敏捷,能力出众,是一个好苗子,所以本官将他带了回来,准备让他加入大理寺。” 林枫提醒道:“不能添油加醋,未发生的事情不要乱说,就说已经发生的事,正常讲述即可,哪些事重要,哪些事不重要,李寺丞会自己判断。” “什么事?” “既然这个案子如此烫手,萧公为何希望我主动争取?”林枫询问。 林枫冷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这么恨我,原来是我多管闲事,只是很遗憾,我这个人偏就喜欢多管闲事,他们越这样做,我越觉得这个闲事我管的对了。” 当他看到站在桌前的林枫后,疲惫的脸上,先是有着一抹错愕,继而笑容迅速浮上脸庞,疲惫的眼眸终于有了光采:“怎么这么快?本官还以为你至少得明早才能抵达。” 是林枫将他带来的,是林枫将他介绍给李浩淼的,所以堂堂的六品大理寺丞,就能把自己当成亲兄弟。 萧瑀笑了起来:“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虽不在长安,但恐怕长安发生的事,你心里都有数了吧?” 萧瑀说的很明白,再破解两个东宫使臣案级别的案子就够了。 他看着林枫,笑呵呵道:“听完了我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林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昨天下午我的问题解决了,有了重新竞争少卿之位的机会,但也因我的秘密被曝光,很多中立者反对我,使得我的希望渺茫……可就在这时,不久之后,太子昏迷,疑似越王所为,使得朝野上下没人敢趟这趟浑水,而我因为想要竞争少卿之位,这是我唯一明确的立功机会。” 萧瑀只听这一句,就知道林枫对自己的付出和风险十分清楚,他摇了摇头,道:“费心不算什么,若真的能让你成为少卿,对你对我萧家,都是一件好事。” 而这样的案子…… 很快,三人便分开。 林枫抬手敲响了房门。 “也就是说,我一定会调查此案……” “甚至在王少卿出事的当天,就有官员向陛下提议,尽快任命新的少卿……最后被陛下给骂了一顿,但朝廷的各个派系,各方势力,并未因此就断了念头,反而因少卿之选悬而未决,更觉得自己有机会,因此明争暗斗不断。” 而林枫,则不再耽搁,径直去了萧瑀的办公房。 萧瑀看向林枫,道:“我推荐了你。” 他心中一动,道:“周县令也想竞争少卿的位子?” “结果,这个案子也就落在了周贺林手中,现在周贺林已经查了快五天了,但我没有听说他马上就能破案的消息,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 萧瑀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争夺大理寺少卿,林枫才是主角,自己为林枫做再多,若林枫没有这个神挡杀神的想法,自己做再多也没用。 林枫安静的倾听,没有插话。 “咚咚咚。” 他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我会主动请缨调查此事,届时还望萧寺卿批准。” 林枫眸光一动,看着萧瑀脸上的疲惫神情,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他说道:“是关于我的秘密被四象组织曝光的事?” 萧瑀皱了皱眉,道:“你秘密引发的风波,是陛下在昨天下午解决的,而太子殿下昏迷,是昨晚的事。” 萧瑀抿了口茶水,道:“继续立功,立更大的功!” 听到脚步声,萧瑀思绪这才转回,但他仍是没有抬头,手上的朱砂笔终于落在卷宗上,进行着批注。 这是也有个人情绪啊……林枫笑了笑,道:“下官明白,下官会竭尽全力找出杀害王少卿的真凶。”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内心也感受到了此案的棘手程度,这绝对是自己遇到的所有案子中,最特殊,最棘手的案子。 李浩淼听到林枫的话,不大的眼眸陡然闪过一道精芒,他其实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赵斜阳这个生面孔了,只是林枫没有开口介绍赵斜阳,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立场,也不知该如何与之称呼,便当做没注意对方。 林枫眸光闪动,他已经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明白林枫意思的萧瑀,道:“萧公,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为我量身准备的吗?你觉得,这是巧合呢?还是说……”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个案子,就是有人为我准备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林枫的推测!萧瑀头皮麻了! 李浩淼见林枫因自己的重磅消息而陷入沉思,不由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这件事究竟如何,目前还没有定性,而且百官们都在管着自己的嘴,皆不敢乱说,以免触怒圣颜,所以林寺正也千万别外传,下官是打心底尊敬信赖林寺正,才说出的这个消息,其他人下官可不敢说,毕竟这可是杀头的大事。” 听着李浩淼的话,林枫收敛纷乱的思绪,瞥了对方一眼。 被林枫那漆黑的眼眸一看,李浩淼就顿时生出一种被看穿了一切的错觉,这让他不由有些心虚的视线飘忽。 看到这一幕,林枫立马明白了,说什么尊敬信赖自己,李浩淼分明是按不住分享八卦的欲望,以及维持住无所不知的大理寺包打听的人设,这才告诉的自己。 萧瑀原本满面的笑容,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直接呆了一下。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你真是刚回来?这个消息都知道了?” 所以萧瑀只是稍微一提,林枫就能明白。 他看向林枫,道:“这个没人会与你争查案的事,甚至哪怕陛下任命,他们也会全力推辞。” “若在平常时期,你的秘密曝光也就曝光了,陛下知晓,我们知晓,且我们有完备的准备,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林枫虽然知道自己有机会争取少卿之位,却没想到萧瑀会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直接点名道姓的推荐自己,这毫无疑问是在复杂的局势中,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了自己这里。 反而是看向萧瑀,道:“萧公,我想知道一件事。” 林枫一听萧瑀的话,就知道萧瑀明显对此事早有思考,这是就等着自己回来了。 “不错,我希望你能主动去争取这两个案子,并且将其破获。” 萧瑀道:“他的品级与你一样都是五品,且都是刑狱上的人,你说他想不想往上爬?更别说,他的背景比你还要厉害,魏国公是他的恩师,有魏国公支持他,在背景上,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他的机会很高,岂会放弃这次的机会?” 他让林枫坐下,将茶杯推到林枫面前,然后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白气,道:“你有我的鼎立支持,有戴尚书与魏大夫的赞许,就已经有了不弱于其他人的背景,但因这一次的秘密风波,导致反对你的人增多,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支持你,已经有些不够了。” 林枫明白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查案了,更是少卿之位背后的明争暗斗。 林枫推门而入,就见熟悉的办公房内,萧瑀正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的翻看着卷宗。 可一向冷静理智的萧瑀,即便知晓这些,仍是在李世民询问他的意见时,毫不含糊的支持自己,让自己能够直接进入李世民的视线,就此有了竞争少卿之位的资格,这份对自己的厚爱与心意,让林枫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林枫听完了萧瑀的讲述,沉默了片刻,旋即吐出一口气,道:“所谓的反对理由,其实是觉得我的入场方式与他们不同,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以及我只是几个月,就有机会从一介卑贱布衣,连跳两个大品级,成为万众瞩目的四品大理寺少卿,对我羡慕嫉妒恨吧?” 不过李浩淼的这个情,自己还是要承,毕竟这个消息真的非同一般,他想了想,道:“你这两个消息都很重磅,我没有同等重量的消息告诉你,所以我可以让你知道我这一路经历的所有事……你是第一個知晓这一切的人,去向其他人分享,想来应该能获得一些惊呼。” “怎么做?”林枫询问。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难得露出一丝桀骜之色,他说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谁不喜欢我怎样,我还非要怎样……所以,既然他们不希望我这个卑贱出身的布衣超越他们,那我也就只好达到让他们羡慕嫉妒,却不敢恨的地位!” “相信你也听说传闻了,据说这件事涉及越王与太子的夺嫡之事,太子自不必多说,正统东宫,而越王则是陛下最疼爱喜爱的子嗣,身份地位也非其他皇子能够比拟。” 林枫笑道:“萧公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萧公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想成为大理寺少卿,为我,也为你的支持,为所有支持我信赖我的人。” 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道:“跟李寺丞去吧,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本官与萧寺卿商议后,再看看怎么给你进行安排。” 萧瑀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其实就是为了一件事。 萧瑀就等林枫这样说了,他笑道:“我大理寺的仇,自该大理寺自己报,让别人报算怎么回事?显得我大理寺好像十分无能一样。” 他说道:“没错,确实是少卿之位的事,王少卿身亡,少卿之位空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位置。” “可是,在竞争少卿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你的秘密曝光了,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赵斜阳心思敏锐,一听林枫的提醒,便顿时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林枫这是让他不要说关于对四象组织、金钗世家等势力的猜测,只挑林枫在临水县与神山县的查案和与四象组织明面上的你来我往的争斗即可。 没多久,房间内就传出熟悉的,略带疲惫的声音:“进来。” “陛下见状,知道不能等案子破了再任命新的少卿了,所以也开始物色人选,因这是我大理寺的官位,陛下也便询问了我的意见。” 萧瑀是真的拿他当亲人。 有了林枫的话,赵斜阳这才放下心来,他有着一颗向上的心,现在有机会认识同僚,熟悉环境,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这一次,林枫却没有直接点头,说他要去查东宫之案。 萧瑀还等着林枫求他指条明路呢,谁知道林枫自己直接就说出来了。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希望我破解王少卿被杀之案,以及太子殿下昏迷之案?” 便听林枫道:“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昏迷,与我的秘密引发的风波被解决,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说着,李浩淼便直接搂住了赵斜阳的肩膀,热情的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萧瑀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笑了笑:“我就知道,哪怕我再美化这些,你也能一眼看到本质。” 林枫视线认真的打量了萧瑀一遍,轻笑道:“长安发生了这么多事,下官自是要抓紧时间回来为萧公分忧,所以我们晚上都没有休息,一直在赶路。” “萧公……” 林枫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道:“有意思,以这点攻击我,阻拦我与他们争夺少卿之位,这很正常,我能理解……但请求陛下以欺君之罪处罚我,这是恨不得想让我死啊,不知是哪些同僚,这般恨我?” “萧公,我回来了。”林枫笑着开口。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大脑活跃,心思聪慧,很多事比萧瑀看的还要远。 “虽然你刚担任大理寺正不久,但你在短短时间内,就又破解了诸多悬案难案,更是在东宫破获了使臣毒杀案,保护了太子殿下,挽回了大唐形象,立下了大功,而你的能力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因此,在我看来,你完全有资格接替王少卿的位置。” 萧瑀闻言,神色更加严肃。 “另一个……” 林枫深吸一口气,由衷道:“萧公为小子费心了。” “现在这个案子夹在他们之中,最后无论调查出是谁的问题,都会十分棘手。” 萧瑀点头:“他们说你本就不是大唐的官员,哪怕你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那也不足以改变你非官员的本质,所以你不是官员,自然就没资格竞争少卿之位。” “一个,寻找更多的人支持你,以你今时今日的潜力,我相信肯定还是会有人愿意站在你这里的。” 现在听到林枫的话,心思剔透的八卦达人,便陡然明白……赵斜阳是林枫找来的得力帮手,换句话说,是林枫培养的心腹,否则的话,想让对方来大理寺,直接一纸调令即可,何须林枫亲自带来,还专门向自己这个寺丞介绍。 他看向林枫,说道:“至此,你秘密被曝光的风波,算是就此揭过,但对你终究还是有了一些影响,你非正常进入官场,且为官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这让原本对你保持中立的人,觉得你为官时间尚短,没有丰富的为官经验,不足以堪当少卿的重任,继而开始反对你。” “主动争取?” “另一方面……” 林枫眸光闪烁了几下,道:“这成为其他竞争者和背后势力对我攻讦的理由?” 林枫想了想,道:“关于少卿之位的争夺?” 对于聪明人来说,遇到锋锐的,复杂的事情,通常都会冷眼旁观,不会着急入局,什么时候得以窥见明朗的局势,或者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加入其中。 萧瑀双眼认真的看着林枫,道:“一方面,我相信你的本事,你一定能查出真相,其他人只想着结果的棘手,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对陛下而言,这一次太子殿下昏迷,究竟是否是兄弟相残,远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只要你能得出结论,陛下就绝不会忽视你的功劳。” 萧瑀声音顿了一下,脸色继而难看了起来,道:“只是我没想到,四象组织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你发难,竟是直接曝光了你的秘密。” 接着,林枫又说出另一件事:“那太子昏迷的事?” 他看着林枫,道:“说一千,道一万,其他人为何能拦得住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功劳没有大到他们根本就张不开嘴反对的程度?” 他笑着道:“那就去做吧!” 李浩淼搂着赵斜阳的肩膀,眉开眼笑的离去。 刷的一下,正在笔走龙蛇的朱砂笔陡然顿住,萧瑀看向卷宗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最后陛下召见了百官,直接简明扼要的说早已知晓你的事情,且你仍旧以原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也是陛下的旨意,你是在受密旨做事。” “有了陛下的解释,哪怕陛下没有说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也一样堵住了百官的嘴,为了防止有人背后再挑你的刺,影响我们对四象组织的大局,陛下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在背后非议你,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八f 萧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与此事有关,但又不完全是此事。”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萧公这是让我去抢功啊。” 萧瑀拿起茶壶,为自己和林枫各自倒了一杯茶。 林枫点着头,他并不愚笨,这些事他看的十分清楚,他说道:“该说不说,他们的理由,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的确能对我产生致命的打击……可是我又听说,关于我的事,已经被严令禁止讨论传播了?” “什么?”萧瑀疑惑看向林枫。 萧瑀看了林枫一眼,道:“你也不用意外,说出这些话的,多数都是经你手找到的真凶的亲戚朋友,你查明真相,将真凶揪了出来,对受害者和天下人来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对这些真凶的亲戚朋友来说,则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们不能怪自己的亲人朋友为非作歹杀人害命,只能怪你多管闲事了。” 林枫敏锐的抓到了萧瑀话语里的异常,道:“萧公所谓的主动争取,是说?” 会说话……林枫点了点头,旋即他转头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我这一路上经历的事,你有听过的,有亲眼见证的,所以就由你来为李寺丞讲述吧,记住……” 他忙道:“消息不分轻重,只分知道的人多寡,越少人知道的消息,分量越重。” 李浩淼一听,那双八卦的眼睛,顿时灿然发亮。 “如果你能再来一两个东宫使臣案的功劳,我想再有人敢反对你,第一个站出来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的,肯定是陛下!陛下素来赏罚分明,你的功劳到了足以升官的程度了,还反对,那就是在挑战陛下一直坚持的原则了。” 没有背景的立功,功劳是否有用,只是权力者的一句话,可有背景的立功,一个功劳可以放大数十倍。 萧瑀平静道:“案子就放在那里,谁能破解,功劳就在谁身上,这是完全凭本事的事,怎么能叫抢功?更别说王少卿是我大理寺的少卿,他出事了,身为大理寺查案能力最强的大理寺正,去查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则是你没得选!只要你想真正夺得少卿之位,这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机会!你可能会说还有四象组织,但我们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不确定能否真的可以阻拦他们,所以东宫的案子,现在就是最明显的,最适合你的。” 毕竟一开始就入局,必然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继而遭受各种敌对势力的明枪暗箭,甚至还容易被高明的棋手利用,成为靶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为真正的棋手做嫁衣,因此这怎么看,都非是明智之举。 “还有人说你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以这个身份自居,是贪心作祟,故意欺君,他们甚至请求陛下将你以欺君之罪论处。” 这让赵斜阳不由一愣,但很快,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就明白,李浩淼对他的热情,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林枫。 只是他眉头紧锁,手上的朱砂笔半晌不动,这让林枫意识到萧瑀看似是在审阅卷宗,实则早已思绪纷飞。 萧瑀看着林枫那洞察一切的黑色眸子,无奈叹了口气:“在你面前,真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你能有这份心思,就不枉本官这段时间为你顶着压力了。” 他连忙行礼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会为李寺丞详细讲述林寺正经历的所有事,绝不添油加醋。” 萧瑀明白林枫嫉恶如仇的性子,他说道:“这也是我为何一直告诉你,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向上晋升,只有这样,这些闲事你才能想管就管。” “只是……” 萧瑀点头:“眼见对你的攻击愈演愈烈,再不制止恐怕不仅会让你面临危机,更会让我们准备了许久的针对四象组织的计划出现问题,所以我和戴尚书与魏大夫一起求见了陛下,希望陛下出面。” “因此,除非陛下坚定的让谁去查,否则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换句话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 “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要同时进行。” 赵斜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林枫在大理寺的地位与声望。 “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昏迷的事?” 萧瑀放下茶杯,脸色认真了起来,他正襟危坐看向林枫,道:“王少卿已经被害五天了,朝廷自然不会一直不理,原本这件事该是刑部和大理寺负责调查的,但因王少卿的案子发生在长安县辖区,所以长安县令周贺林主动请缨调查,魏国公向陛下细数了周贺林查过的疑案悬案,认为周贺林有这样的本事能查出真相,所以也支持周贺林调查。” 见赵斜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李浩淼,介绍道:“李寺丞,这是神山县的县尉赵斜阳,本官在神山县查案时,得到了他不少帮助,发现他思维敏捷,能力出众,是一个好苗子,所以本官将他带了回来,准备让他加入大理寺。” 林枫提醒道:“不能添油加醋,未发生的事情不要乱说,就说已经发生的事,正常讲述即可,哪些事重要,哪些事不重要,李寺丞会自己判断。” “什么事?” “既然这个案子如此烫手,萧公为何希望我主动争取?”林枫询问。 林枫冷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这么恨我,原来是我多管闲事,只是很遗憾,我这个人偏就喜欢多管闲事,他们越这样做,我越觉得这个闲事我管的对了。” 当他看到站在桌前的林枫后,疲惫的脸上,先是有着一抹错愕,继而笑容迅速浮上脸庞,疲惫的眼眸终于有了光采:“怎么这么快?本官还以为你至少得明早才能抵达。” 是林枫将他带来的,是林枫将他介绍给李浩淼的,所以堂堂的六品大理寺丞,就能把自己当成亲兄弟。 萧瑀笑了起来:“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虽不在长安,但恐怕长安发生的事,你心里都有数了吧?” 萧瑀说的很明白,再破解两个东宫使臣案级别的案子就够了。 他看着林枫,笑呵呵道:“听完了我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林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昨天下午我的问题解决了,有了重新竞争少卿之位的机会,但也因我的秘密被曝光,很多中立者反对我,使得我的希望渺茫……可就在这时,不久之后,太子昏迷,疑似越王所为,使得朝野上下没人敢趟这趟浑水,而我因为想要竞争少卿之位,这是我唯一明确的立功机会。” 萧瑀只听这一句,就知道林枫对自己的付出和风险十分清楚,他摇了摇头,道:“费心不算什么,若真的能让你成为少卿,对你对我萧家,都是一件好事。” 而这样的案子…… 很快,三人便分开。 林枫抬手敲响了房门。 “也就是说,我一定会调查此案……” “甚至在王少卿出事的当天,就有官员向陛下提议,尽快任命新的少卿……最后被陛下给骂了一顿,但朝廷的各个派系,各方势力,并未因此就断了念头,反而因少卿之选悬而未决,更觉得自己有机会,因此明争暗斗不断。” 而林枫,则不再耽搁,径直去了萧瑀的办公房。 萧瑀看向林枫,道:“我推荐了你。” 他心中一动,道:“周县令也想竞争少卿的位子?” “结果,这个案子也就落在了周贺林手中,现在周贺林已经查了快五天了,但我没有听说他马上就能破案的消息,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 萧瑀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争夺大理寺少卿,林枫才是主角,自己为林枫做再多,若林枫没有这个神挡杀神的想法,自己做再多也没用。 林枫安静的倾听,没有插话。 “咚咚咚。” 他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我会主动请缨调查此事,届时还望萧寺卿批准。” 林枫眸光一动,看着萧瑀脸上的疲惫神情,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他说道:“是关于我的秘密被四象组织曝光的事?” 萧瑀皱了皱眉,道:“你秘密引发的风波,是陛下在昨天下午解决的,而太子殿下昏迷,是昨晚的事。” 萧瑀抿了口茶水,道:“继续立功,立更大的功!” 听到脚步声,萧瑀思绪这才转回,但他仍是没有抬头,手上的朱砂笔终于落在卷宗上,进行着批注。 这是也有个人情绪啊……林枫笑了笑,道:“下官明白,下官会竭尽全力找出杀害王少卿的真凶。”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内心也感受到了此案的棘手程度,这绝对是自己遇到的所有案子中,最特殊,最棘手的案子。 李浩淼听到林枫的话,不大的眼眸陡然闪过一道精芒,他其实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赵斜阳这个生面孔了,只是林枫没有开口介绍赵斜阳,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立场,也不知该如何与之称呼,便当做没注意对方。 林枫眸光闪动,他已经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明白林枫意思的萧瑀,道:“萧公,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为我量身准备的吗?你觉得,这是巧合呢?还是说……”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个案子,就是有人为我准备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正式入局!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原本从容坐在凳子上的萧瑀,猛的挺直了腰杆,他双眼紧盯着林枫,眼中的黑色瞳孔在这一刻瞬间收缩,整个人难掩心中那滔天的波澜。 “子德,你……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有人在以此算计你?” 林枫低头看着手中那被自己摇晃的出现漩涡的茶水,眉宇间凝聚着沉思之色,道:“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太子与越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 “可能这段时间经历的阴谋算计太多了,让我都有些被害妄想症了,遇到和我相关的事,总会忍不住多想一想……萧公也说了,东宫的案子,翻过来,倒过去,整个朝廷,只有我会接。” “而只要这件事只有我才会去做,它就已然有了被人算计的基础了,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对真正的聪明人来说,足以做到无声无息,让人察觉不到。”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上的惊愕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也是深深的沉思。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而且现在的长安,说实话,形势之复杂,连我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还有四象组织等各方势力的汇聚,诸多筹谋算计混在一起,使得此刻的长安,简直就像是一锅乱炖,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陷入了其他人的算计之中。” “所以你小心谨慎一些,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萧瑀看向林枫,道:“那子德,既然你怀疑东宫的案子是专门针对你的,你还要接这个案子吗?” 林枫笑了笑,端起茶杯,直接将那满是漩涡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为何不接?” 萧瑀心中一动:“伱不是怀疑这個案子有问题?” 林枫放下茶杯,点头道:“我的确是怀疑这个案子有问题,但正如萧公所说,此时此刻的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我想要抓住这次成为大理寺少卿的机会,就必须得接手这个案子。” “这本就是一件必然之事,除非我不想抓住这次机会,但这一次有太多人对我寄以厚望,有我的知己直接放弃这次的机会,全力支持我,有萧公、魏公和戴公为我奔走,有程将军亲自找到我说只要我想,他就支持我……我岂能因为察觉到可能有危险就放弃?” 林枫明白,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有人为自己准备的,那这就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因为自己真的没得选,自己的个人意志,在此时此刻所有人对自己的支持所形成的助推洪流下,其实已经难以改变方向了。 他不能让孙伏伽白白放弃这次的机会,他不能让对自己发自肺腑支持的萧瑀他们失望,他也要对得起程咬金两次的奔走救援,还要让跟随自己的赵十五与赵斜阳他们觉得值得……这种情况下,就如那些黄袍加身的皇帝,已经到那里了,他不得不黄袍加身,身边人的意志,已经裹挟着他必须成为皇帝。 更别说,他自己也想再进一步,成为四品重臣,自己成为大佬,真正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别说只是怀疑有问题,就算真的有问题,他也必须得冒这个险。 萧瑀在官场历经沉浮,对官场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一听林枫的话,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可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是身子前倾,正色的看着林枫道:“子德,你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同,你在官场时间尚短,还不到那种身不由己的程度,若你不愿意冒这个险,我可以帮你去和戴胄他们说。” 林枫摇了摇头,轻声道:“有萧公这一句话,我就更加要拼命了啊。” 士为知己者死,孙伏伽视自己为知己,这一刻的萧瑀,何尝又不是林枫眼中的知己。 明明萧瑀已经正式入局,被其他敌人视作眼中钉,平常一直都是满面红光的脸,此刻满脸疲惫,明显是为了自己和其他人周旋,疲于应对,可即便如此,萧瑀在察觉到自己可能有危险后,仍愿意放弃之前付出的一切,愿意放弃付出的沉没成本,将自己的安全摆在第一位。 这若不是知己,世上还有什么配称为知己? 所以萧瑀越是理解他,他就越不能让萧瑀白白付出,不能让萧瑀失望。 林枫永远都是这样的性子,别人但凡对他好一点,他就得一万倍回报。 虽然林枫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柔,可萧瑀熟悉林枫,仍是听出了林枫的坚决,他说道:“真的决定了?哪怕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 林枫笑道:“萧公的形容不准确,这应该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瑀长出一口气,林枫还知道幽默,说明林枫并非强撑,他应有一定的把握。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就不拦你了,总之这一次的案子,你务必小心谨慎,一旦发现任何问题,都可直接来找我,我会全力帮你。” 林枫站起身来,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道:“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语气也跟着缓和了起来,他说道:“不必这么见外,毕竟你都把我女儿拐走这么久了,我就算不看你和我的私人关系,也得看看我女儿的关系……当然,如果你敢不来提亲,我会亲手拿着刀去找你。”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连忙顺杆爬,道:“岳丈放心,待此间事结束后,小婿一定亲自登门提亲。” 萧瑀笑道:“你倒是会顺杆爬。” 林枫一脸腼腆:“小婿是真心实意。” 萧瑀笑着摇了摇头:“好了,继续说正事吧。” 林枫重新坐了下来,他向萧瑀道:“萧公,太子殿下的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从东宫透出来?” 说起东宫的事,萧瑀收敛了笑容,他摇头道:“不瞒你,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越王殿下昨晚去东宫拜访太子殿下,在东宫呆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便离开了,而就在他离开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太子殿下忽然昏迷不醒,东宫的人连忙去太医署去找太医。” “一开始是在太医署当值的三个太医前去东宫,可不久之后,东宫又有人出来,挨个去太医的宅邸唤太医,之后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在深夜被叫去了东宫,可直到现在,也没一个人离开。” “同时陛下在昨夜去了东宫,也一样没有离开,连今晨的常会都没有出现,而越王殿下的宅邸,被千牛卫封锁,里面任何人不许进出……这一系列的事是能够亲眼看到和打探到的,但更深的,就完全没有消息。” 萧瑀说的比李浩淼更加详细,但对林枫并没有更大的帮助,这里面完全没有细节部分,饶是林枫再聪慧,也没法根据这种消息进行推理。 他说道:“看来只能等东宫开门,里面的人出来才能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了……” 萧瑀点着头,他看向林枫道:“我已做出安排,只要东宫有人出来,我会第一时间知晓……而你虽要调查这个案子,却也不用操之过急,先等东宫的情况清晰后,再向陛下请缨也不迟。” 林枫点头:“萧公说的是……那萧公为我说下王少卿的事吧,既然东宫的事暂时不急,我先解决王少卿的案子。” “王少卿啊……” 萧瑀长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他说道:“王少卿是在五天前的夜里遇害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桌子上右侧的卷宗里翻找了一下,然后从中抽出了一份卷宗。 他将卷宗放到林枫面前,道:“这是关于王少卿案子的卷宗,你先看看,我再为你简单说下关键部分。” 林枫闻言,直接拿起卷宗,视线向上看去的同时,萧瑀的声音也继续响起:“五天前的清晨,王少卿的夫人听到下人的敲门声,从睡梦中醒来,那敲门声每天都会准时响起,是下人叫王少卿起床参加常朝的时间。” “平常时候,王少卿听到敲门声,都会迅速醒来,然后由他夫人为他更衣……可是那天,敲门声响的比平常要久,王少卿却没有任何动静,王夫人见状,便有些疑惑的推了推王少卿,想要将其喊醒,可谁知,当她的手触碰王少卿后,却发现王少卿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且身体都开始有些僵硬了。” “这让王夫人陡然一惊,她连忙起身点燃蜡烛,然后借助蜡烛的光……” 萧瑀看向林枫,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她发现,王少卿双眼睁着,脸上有着诡异的笑容,已然没有了呼吸。” 林枫正好看到这里,卷宗上面的描写更加详细。 这是王夫人的供词:“……夫君他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角上扬,脸庞僵硬,表情诡异而瘆人,我吓得连忙喊夫君的名字,夫君却没有任何声息,我察觉不对,连忙去试了夫君的鼻息,可老爷已经没了呼吸……” 林枫道:“睡梦中突然喊醒,然后发现枕边人已经没了呼吸,王夫人肯定受惊不轻吧?” 萧瑀点着头:“的确受惊不轻,自那之后,王夫人就病了,后来周县令为她请了大夫,不过好没好我就不知道了,关于案子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他继续道:“王夫人被吓坏了,连忙去开门,让下人进来,然后整个王府的人就都知道王少卿去世了。” “当时王府乱成了一锅粥,突遭大事,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王夫人见过大世面,哪怕她受惊最大,仍是第一时间稳住了局势,让下人给王少卿穿衣,同时向朝廷送去消息。” “可是……” 萧瑀看向林枫,声音再度低沉了几分,道:“在他们给王少卿穿衣的时候,他们发现……王少卿的心口处,竟然有一个大洞,王少卿的心……不见了!” “心脏不见了?” 林枫瞳孔微微跳了几下,同时视线快速在卷宗上掠过,很快找到了萧瑀说的部分。 “……夫人吩咐我们为老爷穿寿衣,我们连忙掀开被子,然后脱下了老爷的里衣,想着为老爷换上寿衣,可谁知道,就在我们脱下白色的里衣后,竟是发现老爷的心口处有一个洞,从洞的这一面能看到另一面的被子,老爷的心不见了!” 这是在场的一个下人的供词,其他人的供词也都差不多。 林枫比对了所有人的供词后,并未发现异常之处,可是这反而让林枫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萧瑀,道:“没有血迹?”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萧瑀感慨的称赞了林枫一句,旋即点头道:“没错,没有血迹,衣服上没有任何血迹,被子上也没有任何血迹。” “心口上的洞就这样洞穿着,却任何血迹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枫皱起了眉头,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一分不对劲。 不合科学! 心脏被洞穿了,怎么可能没有血迹? 他忽然重新低下头,视线迅速在卷宗上移动,去有目的的寻找着什么。 萧瑀见状,就知道林枫要找的是什么,他说道:“仵作的验尸结果在第三页。” 林枫迅速翻动卷宗,找到了第三页的内容。 萧瑀同时道:“仵作第一时间前去验尸,结果仵作发现王少卿的伤口处,竟然被人用针线给缝合了,同时表面的伤口被人给烫的粘在了一起,正因此,才没有血液流出。” 林枫点了点头:“合理,但也不合理。” 萧瑀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用这样的方法处理伤口,确实可以防止血液流出……但在处理之前,一定会有鲜血流出,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在挖开心脏的那一刻,鲜血就会不受控制的外流。”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王少卿的衣服和被子都没有任何血迹……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 不用萧瑀询问,林枫便竖起一根手指,道:“要么,王少卿的衣服和被子原本沾上了鲜血,可是被人在处理完王少卿的伤口后,染血的衣服与被子被替换掉了,这才导致衣服被子毫无任何血迹。” “可是……当晚王少卿不是一个人休息的,还有王夫人陪在身侧,如果有人换了衣服和被子,正常情况下,王夫人不会不知道。” 萧瑀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林枫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说道:“你是怀疑王夫人?” 林枫缓缓道:“在真相没有明了之前,王夫人确实有嫌疑。” 萧瑀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继续吧。” 林枫伸出第二根手指,道:“要么,王少卿的卧房根本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王少卿是在别处遇害,然后被移尸到了卧房,这样的话,衣服和被子也都可以没有血迹。” “可是,问题又来了……” 林枫视线看着卷宗,道:“卷宗上说,王少卿当晚是与王夫人一起休息的,两人相拥而眠,这种情况下,若王少卿被人带走,又被人带回,一进一出两次,王夫人应该也不容易察觉不到吧?” “而且王夫人的供词里也说,她并不是一睡就不容易醒来的人,她的睡眠很轻,有些声音她就能醒来,也就是说,如果王少卿被贼人带走又带回,接连两次的动静,还有枕边人没了又出现,王夫人多少也都该有所感觉吧?” “可王夫人的供词却说……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王夫人罕见的睡的特别好特别沉,要么王夫人在说谎。” “因此种种,两种可能性,王夫人都绕不开。” 他抬起视线重新看向萧瑀,道:“所以,这位王夫人,绝对是本案最重要的因素……萧公,我得去见她!” 萧瑀听着林枫的分析,不由笑道:“子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只是听我讲述,以及卷宗的最基本的内容,就找到了突破口。” 林枫道:“这并不困难,身为与死者同床共枕的人,王夫人本就是重要人证,我想周县令应该也会注意到这些吧?” 萧瑀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周县令对查案内容一直保密,故意防着我们大理寺,所以他是否重点调查了王夫人,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王夫人自那之后,就被禁足在了王府,一直没有出来。” “禁足?” 林枫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看来周县令对她也有怀疑,就不知道周县令是否查到了什么……那萧公,我能见到王夫人吗?周县令会不会借着陛下之令,阻止我去见王夫人?” 萧瑀神色凝重,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或者说,他一定会这样,毕竟在他查案开始,他就在防着我们,他这样做的目的毫无疑问是为了你,他知道你的本事,更知道你会竞争少卿之位,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与你有些交情,但也绝不会因此让你如愿。” “你现在要去调查,他必然会阻拦,而且他有任何人都挑不出的理由,他会说他有皇命在身,你若想查也行,但需要陛下许可。” 林枫道:“可是现在谁也见不到陛下。” “没错……” 萧瑀点头:“若是平常,我可以随时为你向陛下请命,有你的本事和大理寺正的身份在,陛下定会同意,毕竟陛下也想尽快知道真相……但现在,你只能等陛下离开东宫。” “陛下一旦离开东宫,我可能就要直接参与东宫案的调查,没时间去管王少卿的案子了,我不能等陛下。” 萧瑀自然明白这些,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和你走一趟,以我大理寺卿的身份,我若直接提出要求,周贺林应该不敢直接拒绝。” 林枫摇了摇头:“小孩打架,哪用得着背后的大人下场,若萧公你为了我下场,恐怕接着魏国公也会亲自下场,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毕竟房玄龄的段位,比萧瑀要高,房玄龄若亲自出手,萧瑀未必能招架得住。 “那你?”萧瑀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他已然没了办法。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在疯狂转动,现在时间紧迫,自己不能等李世民,但周贺林又必然会阻拦自己,自己没有合理的理由参与进去,绝对见不到王夫人……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周贺林心甘情愿让自己参与调查? 不能依靠萧瑀,其他人也不能依靠,必须自己让周贺林松口才行……只有这样,他们背后的大人物才不会下场。 要怎么做才行? 靠交情肯定不行,那么……靠案子? 林枫眸光闪动,王俭被杀案的一切信息,迅速在林枫脑海中浮现,每一个细节,卷宗上的每一个字,都不断于脑海内回响……诡异微笑,心脏丢失,没有血迹…… 这时,他眸光突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连忙重新看向卷宗。 “这……” 下一刻,林枫猛的抬起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我有办法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两案是一案?表象下的真正目的! “你有办法了?” 萧瑀听到林枫的话,双眼不由亮起,他脸上迅速露出欣喜之色,问道:“什么办法?” 林枫指尖在卷宗纸张上轻轻滑动,沉吟了些许,笑道:“我在卷宗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准备去找周县令聊聊这些,我想……若是周县令没有察觉到这些有趣的地方的话,他应会愿意通过一些让步,来换取我的这些发现。” “有趣的地方?” 萧瑀直接抓起桌子上的纸张,道:“我要去东宫,我得见陛下!”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接着,林枫就对萧瑀说出了自己的发现,萧瑀听后,整个人都不由愣了一下:“这……真是这样?” 能让未来岳丈如此青睐,林枫自然高兴,不过在未来岳父面前,还是要保持优良的传统的,所以林枫很谦逊说道:“我也是运气好,正巧神山县各方势力汇聚,否则的话,但凡少任何一个势力,我也会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没法将时间拖延到程将军来支援我。” 也就是林枫,有着能将霉运化为好运的机会。 他在听说林枫先后两次欺骗四象组织的方法时,就已经为林枫的谋算能力感到震动了,那种事事料敌于先的本事,当真有种看诸葛孔明算敌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他没想到,那与神山县的博弈相比,却只能算是大戏的开场。 林枫在神山县经历的一切,一日查案,识破杜家的写信者身份与金钗世家的身份,识破金丰禄杀人凶手的身份和西域商人势力的身份,识破安神陛下安排的密探的身份,并且借用这些人的身份与立场,以巧妙的手段将其利用,让他们与四象组织进行博弈……一波三折的起伏,危险与机会的不断变换,一直到最后,林枫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浮现……饶是经历丰富的萧瑀,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震撼连连。 萧瑀点了点头:“莱国公通过不同的途径先后给我送来了同样的信,我收到信后,便按照你的要求,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去长安附近的渡口调查。” 他忽然话音一转,沉声道:“子德,若他真的没有发现这些,那你帮了他,毫无疑问是帮他扭转了错误的方向,让他得以迅速抓住案子的关键,而他已经调查了足足五天,远比你掌握更多的线索,更加了解案子的情况……所以,你就不怕他先伱一步找到真相,让你反而为他做了嫁衣?” “不出意外,这些钱财都是西域商人势力提供的,而他们这样做,看似是为了打点关系,实则是为了眼下的时机。” “据搬运货物的工人所说,这些船只的货物都装的很满,根本不可能再装有其他沉重的矿物的机会,所以,他们不可能既装商户需要的货物,又装矿物。” “子德……”萧瑀感慨的看着林枫,发自内心道:“说实话,你虽出身贫寒,不如世家豪门与皇亲贵族的子嗣,但你心胸之豁达,远不比他们差,而这,正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有此品质,再有你的能力在,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萧瑀脸色凝重,摇头道:“没有任何发现。” 说起金钗家族,林枫道:“金钗家族还好说,有杜成和陈淼来到长安,他们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只需要盯着他们,就有机会知道他们的目的,而且陈淼与萧公你还有些亲戚关系,不出意外,他应会来拜访萧公,萧公你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我会安排人秘密调查这些商户。” 然后他将这些纸张放在了林枫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我们的调查结果。” “这件事若无法妥善解决,若真的如你所说,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这上百官员的事了,而是朝廷能否安稳,长安能否稳定,乃至我大唐是否动荡的大事!” 听到林枫说起陈淼,萧瑀眉宇间不由有些阴霾,他沉声道:“陈家与我萧家虽是距离比较远的远亲,但我们毕竟还是有些亲属关系,所以陈倚天来投奔我时,我还是毫无保留的接受他,可我没想到,他陈家竟然会是金钗传承世家。” 萧瑀点头道:“只要你的发现没问题,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些,那无论他是否愿意让步,他也必须让步,不过……” 他看向萧瑀,沉声道:“我怀疑他们想将这些事情曝光,直接引爆这多达上百官员的贪污受贿的事实,从而引发朝廷官场的震动。” 这算运气好吗? “我明白。” 林枫见萧瑀茶杯空了,便麻溜的拿起茶壶,主动为萧瑀倒满了茶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说完了长安城的事,说说我的事吧。” 说着,萧瑀就向外走去。 维持表面的和煦,表现出应有的大度和大气,是一个官员最基本的素养,否则若让当权者认为自己小肚鸡肠,不堪大用,那恐怕就没有未来了。 官场上的事,萧瑀比林枫更明白。 萧瑀摆了摆手:“四象组织的事是我们一起向陛下接下的任务,这本也是我的事,不过……” 萧瑀经验丰富,做事老道,林枫十分放心,他说道:“那就辛苦萧公了。” 萧瑀看着卷宗,脸上浮现思索之色,沉吟片刻后,道:“我不知道周贺林是否也发现了这些,但至少我完全没有对这方面有所怀疑……而周贺林已经调查足足五天了,仍没有找出真凶,所以我怀疑,他很可能没有发现这些,在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林枫闻言,起身看向萧瑀,道:“我对周县令感官并不差,而且大理寺与长安县衙经常有需要配合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宜弄得太僵,若能用温和的方式参与,还是用温和之法更合适。” “有了这份名单,我足以见到陛下,只要我见到陛下,我完全可以向陛下为你请缨,所以哪怕你不能让周贺林让步,也能很快参与到这个案子的调查之中。” 林枫笑道:“周县令是否发现这些,等我去找他自然就知道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去尝试一下,万一他不知道,那我告诉了他,毫无疑问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份人情他赖不掉,也不能赖。” 林枫道:“金钗传承世家未必就一定是恶的,毕竟身份是一千多年前就传下来的,非陈家主能够改变。” 只见纸张上详细写着那些货船在抵达长安附近的渡口后,所卸下和装运的货物。 林枫说道:“我所看到的,毕竟只是卷宗上最浅显的记录,后续周县令是否发现了什么,尸首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丝毫不知,所以十成把握我自然是不敢说的,但若卷宗上的内容没有错误的话,哪怕只是最浅显的表象,也足以证实很多事了……故此,只要记载没错,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这些事,破开现象,只看本质,其实就是层叠递进的,一环扣着一环,缺少任何一环,下一件事都无法确保其一定发生。 “子德,你真的不是诸葛孔明转世吗?” “我们现在虽然是竞争关系,但并非你死我活的仇敌,以后还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表现的太绝情,所以他会很清楚,我帮他忙,就是为了让他让步,哪怕他仍不愿让我直接调查此案,可对我要问询王夫人这么一件小事,必然会同意。” 他将纸张放在萧瑀面前,道:“这是我们从那些书籍中破解的内容,里面全是关于官员们贪污受贿的记录,时间地点原因,以及这些钱财用于何处,记载的都十分详细。” 林枫知道萧瑀是在宽慰自己,若接下来失败了,让自己不至于太受打击,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刚刚穿越到大唐时,处境是地狱难度,但自己能遇到萧瑀孙伏伽这样的人,却有如否极泰来,是真正的幸事。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若不这样做,我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那样的话,又与周县令找到真相有什么区别?我去帮周县令,我还有机会,我不帮,一点机会也没有……所以萧公,你说我该怎么做?” “没有发现?”林枫皱眉,道:“根据那些货船的航行日志,我给了萧公具体的时间段,他们在那个时间段内,的确都经过长安附近的渡口,而且我从临水县返回的路上,也从四象组织的人嘴里得知他们的目标确实是长安,我应该没有推断错,可怎么会没有任何发现呢?” 这已然和少卿之位无关了。 林枫见萧瑀已然心有决断,便点了点头,继续道:“最麻烦的,是西域商人势力。” 他放下茶壶,深吸一口气,神色更加认真了起来,道:“我从临水县给萧公送的信,萧公应该收到了吧?” 萧瑀也是神色不解,道:“你刚刚的猜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们运送的矿物在更远处的渡口卸了下来,那他们船上满满登登的货物,又是哪里来的?” 哪怕背地里彼此杀红了眼,可也绝不会在明面上让彼此下不了台。 他双眼瞪大,瞳孔剧烈收缩,听着林枫的话,他脸色阴晴不定,神色不断地变化。 “萧公也处理过贪污受贿的案子,应该能够明白,这件事一旦发生,会有什么后果……而现在,四品少卿诡异被杀,诸多势力争夺少卿之位,太子殿下昏迷,疑似夺嫡之争,四象组织多年阴谋即将行动,金钗家族齐聚长安图谋不轨……在这个时候,再有上百官员同时出事,萧公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面吗?” 所以,若林枫真的帮到了周贺林,周贺林为了体现自己重恩情和大度的品质,也会让步,更别说周贺林也该清楚林枫的潜力,知道哪怕林枫这一次没法晋升四品,未来也必然有极大的希望迈入四品的台阶,这种情况下,周贺林应不会将事情做绝,给未来的自己招惹一個同品级的麻烦。 这简直比他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要精彩! 只是这些,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哪怕是萧瑀也不能说,倒不是他不相信萧瑀,而是这些想法,他不能让幕后之人知晓,一旦被敌人知晓,幕后之人很可能会做出应对,只有自己表现出是为了少卿之位而拼命争取的样子,才能迷惑幕后之人。 “难道是他们为了更谨慎的行事,没有把货物送到长安附近的渡口,而是在更远处的渡口就将货物卸下了,之后用其他方式运到了长安?” 这些货船运送的货物,完全是商户清单要求的货物,有丝绸,有布匹,有木头,有粮食……但唯独没有矿物,没有林枫在礠山发现的,未经处理过的矿物。 林枫看向萧瑀,见萧瑀认真的看着自己,轻笑了一声,道:“这个案子若真的这么容易找到真相,周县令也不会需要等到我帮他了……当然,若周县令先我一步找到真相,我也不会后悔,抛开个人利益关系,能够早些为王少卿找到真凶,本就是一件好事。” 他连忙将卷宗取来,仔细看了一眼林枫说的地方,旋即眼眸微微瞪大:“还真是如此!”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这也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压力大的理由,他笑道:“萧公放心,我明白。” 萧瑀道:“之前我是不知道你还掌握这份名单,现在有这份名单,一旦查明真的如名单所说的那样,他们贪污受贿,那你就是大功一件,这件大功绝对不弱于破解王少卿被杀之案,甚至比太子案也不会差,你已经有了可以容错的机会了。” 萧瑀长出一口气,双眼情绪收敛,声线平静没有任何波动:“陈淼和陈家你放心吧,我既然能扶起他们,就能将他们打下万丈深渊,只希望他们别真的将事做绝。” 林枫的着眼点,是更远的未来。 一边走,他一边向林枫道:“子德,你若想休息,就回去休息,若不想休息,就直接去找周贺林。” 萧瑀见已经安排妥当,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怎么样?”林枫忙问道。 萧瑀忍不住向林枫开口表达自己的震撼。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四f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露,唯有谁也不说,才能确保真正的安全。 “七成把握……已然不少了。” “萧公速度要快些了,我有预感,四象组织动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萧瑀听完了林枫的讲述,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林枫向萧瑀表达了自己明白萧瑀的苦心,继续道:“等我和萧公汇报完我这一次的经历和收获,我就去找周县令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终究得做了才知道。” “这可不是玩笑。” “当然……” 更别说林枫在这一切的算计背后,还将计就计,将真正的奎宿当成了引路之人,为他们寻找四象组织的据点与其他成员,从而彻底将那一夜的成果再度放大无数倍……未来会取得什么样的效果,根本无法预测! 萧瑀微微颔首。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沉沉点了点头,他专门研究过这些货船的运行路线与时间,要比萧瑀更清楚时间的问题。 所以他很清楚,陈家,和他萧家根本不是一条心。 所以,林枫怀疑,王俭的死,与太子昏迷的事,很可能有着某种关联,甚至是同一个人在背后谋划也未必。 正因王俭的死,才有了各方势力争夺少卿之位的事,才有了自己不得不去选择调查太子昏迷的事。 萧瑀心中琢磨了一下,旋即心中一动,他忙道:“你难道对这个案子,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满是欣慰的点头,道:“我担心你的功利心太重,会患得患失,导致心态出现问题,现在见你内心澄明,我也就放心了。” 想到这些,萧瑀心中忽然一动,林枫在如此复杂的神山县都能轻松获得最后的胜利,眼下的两个案子,虽然也很复杂,但未必就会比神山县更难,故此以林枫的本事,也许还真的都有机会! 萧瑀用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的神色看着林枫,道:“你的谋算能力,你对手上所有力量的运用,你对各方势力内心想法的把控,你将自己真正目的绝妙的隐藏在一切的表象之下,并让敌人深信不疑,甚至在最后,你还能灵活的转变计划,将计就计,更为关键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日时间内……这份能耐,在我看来,世上绝对没多少人能做到。” 萧瑀直接点头:“我会加大力量去调查……另外你询问的作坊我也查过了,这些作坊有的是私人的,有的是工部的作坊,但都没有查到任何问题,所以接下来我准备扩大范围,向距离长安城比较近的县城开始调查,一点点向外延伸,看看能否从这方面找到线索。” 他看向林枫,道:“除了四象组织外,金钗家族,以及隐藏极深的西域商人势力,他们来到长安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我们也得想办法查出来。” 林枫没想到萧瑀会忽然夸赞自己,他笑道:“萧公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没有办法之下的苦中作乐罢了。” “……所以,真正的奎宿,用了当初利用我假死脱身之法,又一次逃出了生天,但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的他不再是完美的脱身,而是被我将计就计,成为了为我带路的人,他返回长安后去的任何一个地方,见的任何一个人,都将为我们指引四象组织隐藏极深的据点与成员!” “可我那般信任他,他却从未与我说过这些……而且你和蔓儿在临水县经历的事,也能看出,他绝对另有心思。”萧瑀这些年看遍了人心险恶,一个人是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了名单的功劳,林枫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非要破解王俭被杀案不可,但林枫总觉得王俭的死并非独立的事,而是与眼下长安的复杂形势有着紧密关系。 林枫迅速拿起纸张,视线向上看去。 林枫笑道:“若周县令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或者我帮了周县令后,周县令翻脸无情,那萧公助我,我也是很愿意接受的。” 他下意识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意味深长道:“已经有人为我们带路了。” 上面记载的内容很详尽,既有搬运货物的工人的口供,也有一些衙门抽查的情况。 萧瑀眨了眨眼,胖乎乎的脸上充满着茫然,他那样子,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玩意呢,谁能给我们带路?” “而这些货船运送的货物,也都是商户决定的,非是他们自己能够提前准备的,按照时间来计算,他们根本就没有先将商户的货物运到某个地方,再返回磁县将矿物运走,然后再将矿物与货物对调的时间。” 萧瑀就喜欢林枫这灵活的底线,他点头道:“你尽管用你的法子去做,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向陛下为你请缨,有了陛下之令,你才能真正拥有其他人挑不出毛病的身份参与案子。” “至于我个人的利益……” 林枫见萧瑀脸上的茫然,笑了笑,直接将自己被四象组织的奎宿一路追杀,以及在神山县自己的算计,与四象组织、金钗世家和西域商人势力的明争暗斗,彼此博弈,简明扼要的告诉了萧瑀。 “确实可以一试。” 看着萧瑀行色匆匆的背影,林枫沉吟些许,旋即也转身向外走去。 林枫哈哈一笑:“萧公真会开玩笑。” 正因为遇到了他们,自己才不必昧着良心做事,仍能做自己,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仍是保持着本心,不必被迫和光同尘。 萧瑀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道:“四象组织这些家伙,真是属兔子的,狡兔三窟,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哪怕你已经在源头上找到了他们的线索,可没想到,他们还是能将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 “不行!” 虽然他很疲惫,但他并不准备休息,他要直接去王俭的宅邸,去找周贺林。 “拖不得!必须尽快见到陛下!” “其实也不算多特别,但确实是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他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萧瑀笑道:“虽然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但这是好事!如此看来,这四象组织的神秘面纱,也许不用等到我们找到他们的矿物,就能揭晓了。”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有几成把握?” 若真的到了那一刻,自己可能就真的要身处夺嫡的大漩涡与大危机之中。 “能苦中作乐,而不是自怨自艾,本就比那些心比天高的家伙好上数倍。” 林枫也跟着点头,笑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对那些矿物的下落有所松懈,知道他们的人是谁,藏在哪还不够,知道他们的阴谋是什么,我们才能真正做到知彼知己。” “亏得我们现在还有方向可以调查,否则的话,想找到他们,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什么?”萧瑀一怔。 而结果,正如萧瑀所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 “还有……不必勉强。”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谋划,林枫在神山县做的事,也会有不少人能做到,可如果将时间缩短到只有短短一天,并且还要如林枫一样面临一个毫无任何头绪的案子的压力,那就真的没几人能做到了。 “的确来不及……除非,这些商户,是他们自己人。”林枫沉吟片刻,看向萧瑀,道:“若商户也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他们就可以提前进行准备与货物囤积,这样的话,时间就不是问题了。” 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为了在这纷乱的局势中掌握主动权,弄清楚隐藏在迷雾之下的一切真相,自己必须要去调查王俭的死! 故此,若无法查明王俭因何而死,很可能在调查太子的案子上,会很被动,甚至直接陷入死胡同。 “怎么会这样?”林枫眉头皱了起来。 萧瑀也摇了摇头,他缓缓起身,来到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沓纸。 “关于我在返程时遇到的一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和萧公说……” 林枫默然,没有开口,他可以评价其他金钗家族,但对与萧瑀有远亲的陈家,他不好开口。 林枫听着萧瑀的腹诽,不由哈哈一笑,他说道:“其实想要找到四象组织的成员,也没有萧公想的那么麻烦。” 各方势力汇聚,彼此各有算计,多数都对林枫怀有敌意与恶意,这种情况下,萧瑀觉得,若是其他人遇到如此复杂的局面,可能早就懵了,那分明是最糟糕的霉运。 萧瑀倏地一下,霍然起身。 所以,他要在明面上查案,与周贺林等人争夺少卿之位,暗地里则查找两个案子之间的因果与联系,找到隐藏在两个案子之下的真正秘密。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第一步……就是与长安县令周贺林的博弈,让争取少卿之位的表象,更加真实!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揭晓!真凶的谋划!周贺林懵了! “吁……” 赵十五拉紧缰绳,停下了马车,道:“义父,我们到了。” 正在马车内抓紧时间休息的林枫闻言,双眼陡然睁开。 虽然只有一刻多钟的小憩,但也让林枫恢复了不少的精力,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他微微伸了个懒腰,便下了马车。 来到车下,抬起头,就见眼前是一座不小的宅子,宅邸门前有着两座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门楣高大,上方悬着一块烫金的匾额——王府。 这便是已死的大理寺少卿王俭的宅邸。 “义父你看,这宅邸门前有人看守。” 赵十五向林枫指向涂有朱漆的大门前方,只见此时王府大门紧闭,门前正站着四个身着官服,腰悬配刀的衙役。 这些衙役此刻正腰杆板正的注视着林枫和赵十五,双脚稳稳扎在地上,一手垂落裤边,一手握着刀柄,端的是威严十足,气势不凡。 林枫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闪了一下,笑道:“看来周县令的消息很灵通啊,这是知晓我已经回到了长安,怕我来掺和这个案子,提前摆出阵仗,希望我能识趣点,别来撞南墙?” 林枫以前帮周贺林查过普光寺的周家灭门案,与长安县衙的衙役有过配合与接触,所以这些衙役不可能不认识自己。 可现在他们看到自己,却装作不认识自己,还摆出生人勿进的威严模样,要说这没有周贺林的叮嘱与安排,估计赵十五都不会信。 而周贺林这样做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他不希望自己到来的心思……对聪明人而言,一个举动,就足以表明很多事,这种伤和气的事,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表面和气还是要有的。 倘若没有东宫案,林枫还真的不在意王俭的案子谁来调查,毕竟他已经有提供西域商人势力名单的功劳了,那個功劳比破获王俭的案子只多不少,但很可惜,东宫案与王俭案很可能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使得林枫必须得掺和进来。 “义父,周县令不欢迎我们,怎么办?”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向林枫问道。 返回长安后,赵十五就听林枫之令送萧蔓儿回府,等他回到大理寺时,林枫已经与萧瑀交谈完毕,所以赵十五完全不知道林枫和周贺林之间的竞争关系与林枫的态度。 林枫笑了笑,道:“没事,只要我们装作没看懂周县令的想法,那他就是与我有交情的同僚,就会欢迎我们。” 说着,林枫便直接迈步向宅门走去。 没看懂想法,那就是欢迎?不欢迎也是欢迎,还能这么搞? 赵十五双眼亮起,一副学到了的模样,连忙追了上去。 “站住!” 林枫与赵十五刚到门前,就被衙役们给拦住了。 一个衙役横移一步,挡在林枫两人面前,皱眉道:“长安县衙办案,任何人禁止入内,尔等速速离去,休要干扰周县令查案。” 赵十五听到这般无礼的语气,当即一步跨出,手上横刀瞬间出鞘,直接指着这个衙役,沙场上养出的煞气铺天盖地向衙役扑去,他冷喝道:“大胆!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大理寺林寺正有要紧事要找周县令,岂容尔等阻拦!” 听到赵十五的话,这些衙役脸色都是一变,他们连忙看向林枫,道:“你是林寺正?” 看着这些衙役表演痕迹很重的吃惊和意外,林枫心底默默打了个差评,旋即配合着他们的演出,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林枫有事要见周县令。” 刚刚阻拦林枫的衙役一听,连忙道:“下官以前只是远远见过林寺正一面,因此对林寺正不是太熟悉,竟耽搁了林寺正的事,还望林寺正见谅。” 如果不是你那浮夸的演技,我还真信了……林枫轻笑道:“无妨,不知者不罪。” “多谢林寺正。”衙役一脸感激,道:“下官这就去禀报周县令,林寺正还请稍等。” 说完,他便快步转身,敲响了紧闭的院门,没多久院门被推开,他迅速走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林枫心中不由感慨的叹了一声,权势动人心啊! 在调查普光寺的周家灭门案时,他与周贺林相处的十分融洽,两人配合默契,完美的破解了周家灭门案。 可谁知,在有了四品的空缺后,在两人是竞争关系后,那些交情,就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一再警告与毫不掩饰的防备,衙役的两次反应,无视与严厉呵斥,已然是周贺林的两次警告了,现在就差直接撕破脸让自己别来这里抢夺他的功劳了。 越是这时,林枫对孙伏伽的主动放弃,以及全力支持自己,对自己毫无任何嫉妒与防备,就越觉得感动,孙伏伽是真的将自己当成知己手足,与周贺林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嘎吱…… 忽然间,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枫收敛思绪抬头看去,就见王府的宅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着官袍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哈哈哈,林寺正,你不是离开长安办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想等你回来后,与你痛饮一番呢,没想到我还没去找伱,你反而先来找我了。” 周贺林一边爽朗大笑,一边十分热情的向林枫开口。 哪怕他心知肚明林枫必然明白他对林枫不欢迎的警告,却也表现的无比热情,让人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枫最善交际,周贺林表现的挑不出毛病,他表现的更加完美,只见他笑着拱手道:“不瞒周县令,我是今天才回到长安,而且也巧了,我在外地时十分想念周县令,就想与周县令痛饮,这不?我刚回来,就赶紧来找你约时间了。” “竟也是如此?看来我与林寺正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谁说不是呢?我们的默契在我看来,哪怕一句话不说,我们都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你说是吧?”林枫意味深长的看着周贺林,微笑道。 周贺林眼皮跳了一下,旋即大笑点头:“是极,是极。” 两人视线彼此相对,看着对方眼中的意味深长,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样子,完全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让一旁的赵十五,不由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起来。 他只觉得官场真的太可怕了,明明义父与周贺林说的每一句话都很亲近,明明他们笑声是那样爽朗,明明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融洽,可越是这样,赵十五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毕竟他已经被林枫告知,周贺林与林枫这一次是对立关系,所以他们越是这样看起来融洽,交情好,就越让赵十五觉得这两个人很恐怖。 周贺林笑完之后,便叹息一声,道:“林寺正回到长安后,能第一时间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也恨不得立即和林寺正去不醉不归。” “但很遗憾,陛下交给了我调查王少卿之死的任务,我现在重任在身,在案子没有查明之前,根本不能脱身,所以不是我不想接受林寺正的邀请,而是皇命在身,我不敢松懈啊,不瞒林寺正,在之前,也有许多同僚邀请我,甚至恩师都让我去府里吃饭,我都没有去,故此林寺正的邀请,恐怕只能等我查完了王少卿的案子再说了。” 听着周贺林的话,林枫迅速就明白了周贺林的言外之意,周贺林是在告诉自己,他是受皇命查案的,对王俭之案有着一切的控制权,别说是你林枫了,就算是恩师房玄龄,在没有陛下许可之下,只要我不让你们掺和进来,你们就不能掺和进来。 当然,他提房玄龄,只是为了让林枫明白自己态度的坚决程度,并不是真的说房玄龄不能掺和进来。 毕竟周贺林能负责王俭的案子,大理寺都没法插手,就是房玄龄为周贺林争取来的,房玄龄若想掺和进来,周贺林哪敢阻拦。 “周县令查案重要,我理解你。” 林枫笑着向周贺林表达了自己明白周贺林的言外之意,但未等周贺林高兴,林枫便继续道:“不过我这次除了来找你喝酒外,其实还有一件事。” 周贺林闻言,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意识到,林枫在得到自己明确的拒绝后,要用其他的手段了。 “还有一件事?”周贺林双眼紧盯着林枫,道:“不知是什么事?” 林枫看着全身紧绷起来,如临大敌的周贺林,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回到长安后,先去了一趟大理寺向萧寺卿述职,而正巧,我看到了萧寺卿的桌子上,有一份卷宗。” “那卷宗正好就是王少卿案子的卷宗……相信周县令也能理解,王少卿毕竟是我大理寺的少卿,他出了事,其实最糟心的就是萧寺卿了,所以萧寺卿没事就看卷宗,希望能为找到杀害王少卿的凶手出一份力。” “我在向萧寺卿述职时,好奇的瞥了一眼王少卿的卷宗,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不想猜……周贺林视线警惕的看着林枫:“怎么着?” 林枫迎着周贺林戒备的视线,缓缓道:“我发现了杀人凶手所设下的陷阱——专门用来欺骗我们,算计我们这些查案者的陷阱!” “陷阱!?”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不由一愣。 他神色茫然,脸上带着不解,完全是没想到林枫会这样说的样子……这临时的反应,让林枫心中一动,陡然意识到,自己发现的问题,恐怕周贺林真的没有注意到。 而这……就是自己这次行动能够成功的前提。 节奏,在这一刻,已然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周县令难道没有发现这个陷阱?” 林枫表现出诧异的神情,他看着周贺林道:“这个陷阱直接关系到凶手设下的谜团,如果没有发现,会直接影响你们的判断,更会在一开始,就影响你们调查的方向。” “周县令……你都已经查了五天了,别告诉我你真的没发现,那你这五天,岂不是一直向着错误的方向狂奔?” 林枫这话,简直就像是一根木棒,狠狠的击中了周贺林的脑袋,让周贺林只觉得大脑眩晕,脑瓜子嗡嗡直响。 他不知道林枫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故意忽悠自己。 周贺林心知肚明,林枫来找自己,就是希望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从而掺和进这个案子的。 所以,他知道林枫肯定会采取一些手段,甚至他都考虑萧瑀会直接动用大理寺卿的权利,强硬要求林枫进行调查了……而对这些事,他也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若萧瑀真敢直接动手,他就敢请出恩师对萧瑀敲打。 可是他算到了林枫可能采用的一切手段,却唯独没想到林枫会说他发现了卷宗里的陷阱! 这直接就超出了周贺林原本的预料,让周贺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他这五天,不能说没有收获吧,只能说进展不多。 故此,听林枫这样一说,他不能不怀疑,真凶是否真的设下了什么阻拦自己调查的陷阱。 他现在已经陷入了瓶颈,急需突破口来继续调查,林枫的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哪怕他明知道这是带毒的诱惑,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其靠拢。 可是……如果林枫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指出了陷阱,帮到了自己,那就相当于自己欠林枫一个极大的人情了。 普光寺的人情,自己可以当做时间比较长,暂时忘了,可眼下再欠人情,自己就没法装作也忘了。 而官场讲究的就是人情世故,知恩图报,懂得还人情,在其他人眼里才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支持的同僚,他们也才愿意帮自己支持自己。 所以,自己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事,断了未来在官场的发展,自己必须得还人情。 那个时候,林枫若提出也想调查王俭的案子,自己就不好直接拒绝了。 周贺林眉头紧锁,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为官生涯中,第一次进退两难的事。 林枫看着周贺林那不断变幻的神情,心中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周贺林在矛盾什么,所以他准备再加一把火。 他露出关忧之色:“周县令,你脸色不太好啊,难道你真的没发现真凶的陷阱?” “若真是如此,你这五天恐怕就白白浪费了,陛下将调查王少卿被杀案的重任交给你,就是相信你一定能迅速破案,结果若是陛下知道你这五天都没什么进展,那陛下恐怕会很失望。” 林枫的话,让周贺林内心不由一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已然听说东宫的事情了,也知道李世民现在肯定心情不好。 所以若这个时候,李世民真的询问自己查案的进度,真的知道自己进展不多,恐怕真的会如林枫所说的一样,对自己很失望。 在这个关头,让李世民失望,那也几乎直接证明自己彻底会失去竞争少卿的资格! 想到这些,哪怕他知道林枫是故意给自己增加压力,却也不能不低头。 这就是自己面临的现实,他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 周贺林长出一口气,看向林枫,道:“不知林寺正发现了什么陷阱?” 林枫闻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刚刚看似很轻松,掌握节奏,实则也是压力很大,他就怕周贺林一根筋到底,不愿松口,那样的话,就只能等萧瑀带来好消息了。 但那并非自己争取来的,在他人眼中,还是差点意思。 现在这般,正正好好,他相信若真的有幕后之人的话,肯定会相信自己是在为少卿之位争取一切机会。 他看着周贺林,脸上的笑容收敛,露出认真之色,道:“敢问周县令,不知仵作对王少卿的死亡时间,是何估算?” 见林枫毫不耽搁的说起案子,周贺林也认真了起来,抛开彼此的竞争关系,他对林枫的破案本事,还是很信任的。 他说道:“仵作估算,王少卿的死亡时间,在亥时到子时之间。” 林枫说道:“亥时到子时……我看卷宗上说,王夫人发现王少卿的死,是在寅时四刻左右,也就是说,从王少卿的死,到被发现,时间最多也不超过四个时辰。” 周贺林点头:“就是如此。” 林枫道:“所以周县令肯定重点调查了亥时到子时这个时间段内,王府内的所有人吧?” “没错。”周贺林没有否认,道:“王少卿是在那时被害死的,我自然要调查那个时间其他人在做什么,从而来锁定嫌疑人。” “那周县令找到了嫌疑人吗?”林枫问道。 周贺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那个时候多数人都睡觉了,他们睡着之后,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离开过,所以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不是嫌疑人。” 林枫笑道:“也就是说,整个王府,至少几十个嫌疑人?” 周贺林抿了抿嘴,道:“没错。” “那然后呢?”林枫继续道:“周县令进一步缩小范围了吗?几十号人的范围太大了。” 周贺林摇头:“没有……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离开,也意味着没人能证明他们就离开了。” 林枫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你们果然中了真凶的陷阱。”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他这些天因为没法缩短范围,就没睡一个好觉,头发都掉了不少了,此刻他忍不住直接问道:“林寺正直说吧,陷阱究竟是什么?” 见铺垫已经足够,林枫也不再卖关子。 他直接道:“我在看卷宗时,发现卷宗上面有这样的内容。” “王夫人触碰王少卿时,王少卿全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而下人在为王少卿换衣服时,发现王少卿心口有一个洞,同时……他们发现王少卿的衣服,以及身下的被子上,都有潮湿的痕迹。” 周贺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这有什么吗?” 林枫道:“周县令难道就没想过,王少卿的衣服和身下的被子,为何是潮湿的?” 周贺林说道:“当然想过,我怀疑王少卿在出事前,可能掉过湖里,因此衣服都湿了,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我排除了,因为衣服与被子是潮湿,不是湿淋淋的,如果是掉进河里,不可能只是潮湿。” “然后我又怀疑王少卿在出事前,很可能与真凶搏斗过,出了一身的汗,但这个猜测我也排除了,因为王夫人没有听到任何搏斗的动静,且如果只是出汗的话,从王少卿死到被王夫人发现,三四个时辰的时间,汗水也该干透了。” “因此,这一直都是我没有想明白的地方,至今我也没明白为何衣服和被子潮乎乎的。” 林枫听着周贺林的话,微微点头,周贺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县令,也破获过许多案子,自然不会忽视死者身上任何的异常。 只是,这个时期的验尸技术,阻碍了周贺林进一步的探查。 林枫说道:“周县令所说的,都是王少卿死之前的一些经历,导致他的衣服和被子变得潮乎乎的,那周县令是否想过……导致这一切的,有可能是王少卿死之后造成的呢?” “什么?死之后?”周贺林眉头皱了起来,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看着周贺林,道:“周县令是否还记得我刚刚复述王夫人的话,王夫人说她触碰周县令时,周县令全身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什么叫全身冰冷?” “周县令见过不少死去的人,应该明白,人死后,体温会下降,最后会与周围的环境温度一致……也就是说,王少卿那个时候,身体最多也就是不热乎了,而不会是冰冷!” “可是,王夫人说的却是冰冷!” 周贺林忍不住道:“她说的,也许是形容他夫君没了体温。” “周县令问过王夫人,她说自己是形容?” “这……”周贺林懵住了。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周贺林说的没错啊,他袍泽死在战场上时,他也觉得对方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但仔细想了想,赵十五又意识到,那是自己内心的感受,并非真的是冰冷的就和抱一块冰一样。 林枫说道:“我不知周县令是否知道这样一件事……那就是,当我们将一块肉放到全是寒冰的环境中将其冰冻保存后,这块肉不会腐烂,不会变质。” “而当我们将其从冰冻环境中取出后,它会慢慢解冻,随着它的解冻,它全身会出现水珠,让包裹它的东西变得潮湿。” “同时,在它解冻之后,你去看它……除了它的血比较少,血肉没有那么有鲜亮外,只看表皮,和新鲜的肉没有多少区别。” “而王少卿的伤口……” 林枫直视着脸色开始有了明显变化的周贺林,道:“已经被缝补,被粘住了,血液没机会向外流,你们也没机会看到里面的血肉。” 周贺林双眼迅速瞪大,眼中的瞳孔在这一刻剧烈跳动,他终于听明白了,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寺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王少卿,他,他就和那块肉一样,被冷冻过?所以那潮湿的衣服和被子,是他尸首解冻后造成的?” 林枫缓缓道:“是与不是,很好判断……周县令不妨让人去问问王夫人,她当时感受到的冰冷,究竟是内心的感受,还是真的感到了冰冷。” 周贺林连忙转身向身后的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衙役缩了下脑袋,不敢有任何迟疑,迅速向府邸内跑去。 周贺林与林枫不再交谈,他不断的在原地踱着步,视线不时向宅邸内看去,显得有些焦急。 林枫则稳稳的站在那里,神色从容,仿佛毫无任何担忧,但熟悉林枫的赵十五,却发现林枫躲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这让赵十五明白,义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林枫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尸首,一切都是以卷宗内容为主,而那卷宗还是周贺林开始调查之前的记载,在周贺林接手案子后,大理寺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所以这卷宗是否完全准确,林枫也不能确定。 因此,他根据衣服与被子的情况,以及王夫人的口供,只能有七成的把握,结果究竟如何,他也不敢完全确定。 这一刻,气氛凝重,静的可怕。 “周县令,下官问过了。” 这时,刚刚离去的衙役忽然气喘吁吁跑了出来。 “怎么样?”周贺林连忙上前,向衙役询问。 赵十五和林枫,也双眼紧盯着衙役。 就见衙役长出一口气后,连忙道:“王夫人说,她是真的感到冰冷,十分的冷,和冰一样冷,她是第一次接触尸首,不知道这是否正常,也就没有特意向我们说……刚刚返回时,我遇到了仵作,仵作说他验尸时,王少卿的温度是正常的死人温度,所以仵作并不知道尸首曾经那般冰冷过。” 听着衙役的话,周贺林宛若雷劈,猛的呆立原地。 “怎会……怎会真的如此,我误解了王夫人的意思,难道……”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过头,满是震骇的看向林枫,就听林枫沉声道:“看来,我真的猜对了……冰冻可以让尸首保持原样,也就是说,仵作对王少卿死亡时间的判断出现了极大的错误。” “周县令,你一直用错误的时间去调查,怎么可能查到问题呢?” “毕竟……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王少卿的死亡时间啊!你打一开始,就错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智慧的碾压!出乎预料的发现!(感谢孟国兴的盟主))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这一刻日月都无光了一般,世界变成了灰白之色。 “竟然真的错了,我竟然在一开始就错了……” 他呆呆的怔在原地,整个人被打击的,宛若霜打的茄子一般,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五天,他用了足足五天时间去调查,甚至为了防止其他人插手,他封锁了所有消息,直接将王俭案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当成了竞争少卿之位的踏脚石,可谁知道……他在一开始就错了,五天时间,完全是在错误的路上狂飙。 以至于,他对案子的进度,甚至不如刚刚返回长安,只看了一眼卷宗的林枫。 周贺林身为房玄龄的学生,自身又是五品的长安县县令,可以说一路顺遂,谁人看到他不奉承几句?他看似谦逊,实则内心十分的骄傲,一直在心里睥睨其他人。 所以,骄傲如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如何能接受,他比林枫差了这么多的事实? 他看着林枫,这一刻,内心不受控制的生出许多的羡慕嫉妒乃至不甘的情绪,他不甘心被林枫就这样比下去,他不甘心在自己率先调查了五天的案子上,被一个刚刚抵达长安的林枫给比下去。 “还没完……他只不过是发现了真凶的把戏罢了,可对整个案子的了解,他差我许多!” “与破获案子的距离,他比我更加遥远,且他让我知道了真凶的诡计,我已然找到正确的调查方向,现在优势完全在我!这是恩师为我争取来的机会,我绝不能让他抢走!这个案子,只能我破!” 周贺林被房玄龄悉心教导,自然不是心志软弱之辈,他心思百转,内心迅速冷静下来。 他看向林枫,脸上惊愕与打击的神色迅速消失,笑容重新浮现,他连忙拱手道:“林寺正当真不愧神探之称,竟能一眼看穿真凶的诡计,本官敬佩!” 林枫见周贺林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冷静,眸底精芒闪烁了几下,他笑了笑,谦逊道:“神探可不敢当,我只是运气好一些,恰巧发现了这些异常罢了。” 周贺林摇着头,道:“这可不是运气,本官在第一天调查时,就注意到了潮乎乎的衣服和被子的事情,可本官怎么都没想到,那会是尸首被冷冻之后解冻造成的……这是林寺正的学识与经验,运气可不会告诉林寺正这些知识。” 林枫哈哈一笑,没有再推辞,其实周贺林没想到冰冻尸体这回事,也不能怪周贺林。 毕竟这個时代的尸检技术有限,不像后世,可以有诸多手段来确定死亡时间……甚至哪怕是后世,有时也会出现因尸体被冰冻而错误判断死亡时间的事,所以周贺林一开始就错了,只能说他比较倒霉,遇到了一个十分狡诈的凶手。 周贺林见林枫不再开口寒暄,就知道该是自己还人情的时候了。 他眸光闪烁了一下,说道:“林寺正帮我指出真凶的诡计,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人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不知林寺正是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全力帮林寺正。” 哪怕这一次的帮忙是十分没有感情味的交易,可聪明人也不会让面子上过不去,会竭力的表现出和煦的氛围。 林枫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道:“我还真有件事想让周县令帮个忙。” 他说道:“周县令也知道,王少卿是我们大理寺的少卿,平常对我十分照顾,现在他被贼人杀害,不仅我大理寺上下无比震怒,我的心里更是愤怒,恨不得立即将真凶揪出来就地正法。” “所以,我来找周县令,其实也是有方面的不情之请,我想要调查王少卿被杀之案,早日找出凶手,为王少卿报仇!” 王俭对你照顾?你在说什么屁话,你不是才去大理寺几个月吗?而且你这几个月一直东奔西跑,你和王俭说过的话能超过十句吗……林枫是替身的秘密早已暴露,虽然没人敢再拿这个秘密为难林枫,却也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枫的真正情况,以至于听到林枫的借口,周贺林心里都忍不住腹诽,真是知道大家都彼此知晓心意,借口都不愿意多找找了。 不过虽然周贺林知晓林枫的心意,却也不会真的就让林枫如意,这个案子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岂能让林枫抢了,只见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林寺正,你想要为王少卿报仇的想法,我十分理解,只是这个案子你也知道,它是陛下亲自交给我调查的,而且四品的官员在府里被杀,此案性质太恶劣了,陛下要求我必须尽快破案,无论真凶是何身份,哪怕是皇亲国戚,都要严惩不贷!” “故此,在案子没有明了之前,我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点都不敢松懈……不是我不近人情,不想让你们调查,而是万一……万一真凶隐藏其中,万一真凶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知晓我的调查进度,从而做出应对,那该如何?” “所以……” 周贺林一脸的为难,他叹息道:“伱若是要做其他事,我也就帮了,但这件事,我真的没法帮。” 听着周贺林的话,赵十五脸色不由一变,他没想到周贺林在欠了林枫人情的情况下,还会明确拒绝林枫。 他不由看向林枫,神色有些担忧。 而林枫脸色也有些不好,他皱眉道:“我很理解周县令,可不瞒周县令,在我来之前,我已经向萧公打了包票,说一定能调查王少卿的案子,至少能得知王少卿死前的一些情况,了解一些案情……所以,我若就这样回去,我没法向萧公交代啊。” “这……” 周贺林眸光微闪,他明白林枫在让步了。 林枫在明确得知自己不会让他直接插手案子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选择想要知道一些案子的情况。 自己毕竟欠了林枫一个很大的人情,若真的一点都不让步,一旦传出去,绝对会给其他人一种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感恩的印象,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但他更不愿意将机会拱手让给林枫,因此彼此都让一步,让林枫只是知道一些案情,他倒不是不能接受。 周贺林沉吟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脚,道:“罢了,林寺正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又是一个重情之人,岂能让林寺正无法完成任务,回去挨骂?所以,我可以让林寺正知晓一些案情,让林寺正能回去交差。” 林枫闻言,眼眸迅速亮起,他连忙道:“那就太感谢周县令了,萧公说,他想知道王少卿死前的具体情况,以及案子的相应进度,不知周县令能否将相应的调查卷宗让我看一看?” 怎么可能给你看我们辛辛苦苦查到的线索……周贺林再次露出为难之色:“我们的卷宗现在都是保密状态,除了调查此案的人员外,其他人都不能看,所以还望林寺正谅解……不过,若是林寺正自己问出的内容,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寺正不是想知道王少卿死前的情况吗?当夜王少卿是与王夫人同住的,他的情况王夫人最清楚,所以我可以安排林寺正见一下王夫人,我能给林寺正两刻钟的时间,这两刻钟内,林寺正能了解多少就是多少,我想,这应该能帮林寺正回去交差了吧?” 林枫听着周贺林“贴心”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说道:“只有王夫人吗?” 周贺林道:“我这已经是为了林寺正破例了,还望林寺正能理解。” 林枫似乎是确定了周贺林不会再让步,只得有些不情愿的点头,道:“那好吧,有劳周县令为我安排一下。” 周贺林见林枫脸上的不情愿,心中十分的满意,他觉得自己从见到林枫开始,终于第一次掌握主动权了。 只要手握皇命这杆大旗,他就能将林枫拿捏的死死的,就算林枫有超强的破案天赋又能如何?无法接触更多的人员,无法更深的调查,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至于林枫能否获得皇命……周贺林知道李世民一直在东宫没有出来,且连他的恩师都没机会见到,这种情况下,林枫如何有机会去向李世民求得皇命? 而现在自己已经知晓了正确的调查方向,只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自己也许就能查明真相,等林枫见到李世民,黄花菜都凉了! 优势,完全在自己手中! 他现在只想快些去按照正确的方向调查,不愿在林枫身上多浪费时间,便道:“我会安排人为林寺正带路,林寺正只有两刻钟时间,一定要抓紧,两刻钟之后,会有人送林寺正离开……本官还要抓紧时间查案,所以就不陪林寺正了。” 林枫心思灵敏,岂会不知道周贺林的想法,但他没有任何阻拦,只是点头道:“周县令查案要紧,我无碍的。” 周贺林点了点头,旋即他看向一旁的衙役,给了衙役一个眼神,便大步转身离去。 衙役收回视线,连忙热情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们现在去见王夫人?” 林枫点头:“有劳了。” “哪里哪里,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说着,衙役便转身带路。 林枫这才终于进入了案发的王府之内。 赵十五一边跟着衙役,一边感受着周围衙役对自己和林枫的警惕与敌意,不由小声道:“义父,你太亏了啊,你帮周县令这么一个大忙,让他找到了正确的调查方向,结果他却没有同意让你调查此案,甚至连案情的卷宗都不愿给你,只让你和王夫人见面,他真是太过分了,这种回报哪比得上你给他的帮助?” 林枫听着赵十五为自己打抱不平,却是笑了笑,道:“你可知道,我来到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赵十五疑惑道:“不是为了查案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作为周县令最大的竞争者之一,他十分清楚一旦被我查清真相,我将会迅速超过他,所以为了阻拦我,他连萧寺卿的面子都不卖,岂会因我帮了他一个忙,就直接让我来查案?” 赵十五愣了一下:“所以……义父早就知道他不会让义父查案了?” 林枫点头:“没错。” “那义父既然知道他不会同意义父查案,为何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枫意味深长道:“如果我不这样漫天要价,如何给他讲价还价的机会?不让他讲价还价,如何让他认为他赚了,我亏了?” 赵十五跟了林枫这么久,哪怕再憨厚,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之下,也会长些脑子,此刻在林枫这般引导之下,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忙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所以……义父真正的目的,是见王夫人!?” 林枫见赵十五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欣慰的点了点头,笑道:“我和萧公谈论此案时,就确定王夫人会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她一定能提供重要的线索。” “所以,我真正的目的,就是见王夫人,从她那里得到线索……只是在周县令面前,我不能直说,一旦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周县令将我视为竞争者,绝不会让我如愿。” “因此,我才通过诸多心理引导之法,来让周县令自己提出让我见王夫人的话,这样的话,他会觉得那都是他主动提出的,是他故意为难我所作出的决定,非是我所愿,他才会彻底放心让我与王夫人见面。” 赵十五嘴巴不由张大,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了崇拜和敬佩。 他真的没想到,刚刚那怎么看怎么是周贺林占据优势的谈判,竟然一切都在义父的掌控之中。 想想刚刚周贺林离开时那得意的表情,赵十五都不忍心去想当周贺林知晓真相时,会有多打击。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可我们见到了王夫人后,一样不能参与调查啊?”赵十五忍不住继续问道。 林枫笑了笑:“谁告诉你不能调查的?” “他有皇命在身,他不同意,我们没法真正来调查。” “他有皇命,我就没有?” “什么?”赵十五又是一愣。 林枫笑道:“萧公已经去见陛下了,他会为我请下皇命的……所以要不了多久,皇命就会到来,故此周县令以为他在阻拦我的时间,却殊不知,在我进入王府的这一刻,我就已经事实上介入调查了。” 赵十五嘴巴又一次合不拢了,他心里不由为周贺林默哀,遇到林枫这样的竞争者,真是周贺林的悲哀。 两人交谈间,林枫视线一直观察着王府的情况。 他发现王府内只有衙役在走动,没有任何下人的踪迹,这让他意识到,周贺林应该是将王府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既是防止他们彼此串供,也是防止有人逃脱,破坏线索。 看来周贺林怀疑王俭被杀,是王府的人所为。 “林寺正,我们到了。” 这时,为他们带路的衙役声音响了起来。 林枫回过头来,便见他们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前,此时门外正有一个衙役看守,与王府其他人的配置相同,看来周贺林应是没有从王夫人这里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否则周贺林绝不会大方的主动开口让自己见王夫人。 衙役道:“王夫人就在房间内,林寺正可以与王夫人见面,问询王少卿的情况,但林寺正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两刻钟一到,下官会敲门,还望林寺正能及时离开,否则下官会很难做。” 林枫点头笑道:“放心,本官不会让你为难。” 衙役满脸感激:“多谢林寺正。” 说着,他便推开了门,道:“林寺正请。” 林枫点了点头,与赵十五一同进入房间内。 一进入房间,林枫就看到了坐在一张圆桌旁凳子上的女子,女子三十余岁的模样,身材丰腴,皮肤白皙,五官秀美,气质温和,给人一种当家主母的温柔之感。 只是或因突遭大变,她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满是愁容,又多了一丝哀愁郁结之气。 见到林枫到来,王夫人先是怔然了一下,旋即便连忙起身:“林寺正?” 林枫没想到王夫人认得自己,笑着拱手道:“王夫人见过林某?” “真的是林寺正!”王夫人听到林枫的话,那不知哭了多少次而红肿的眼睛,露出了一丝亮色,她说道:“我没有见过林寺正,但夫君多次提起过林寺正,他说世上就没有林寺正不能破解的案子,林寺正是当之无愧的神探……所以在夫君出了事之后,我就一直祈祷,希望林寺正能来调查夫君的案子,能找出真凶,为夫君报仇!没想到,林寺正真的来了。” 听着王夫人的话,看着王夫人眼中的激动和希冀,林枫缓缓道:“王夫人放心,林某一定竭尽全力,早日为王少卿报仇。” 王夫人连忙重重点头,她喜极而泣:“林寺正来了就太好了,以林寺正的本事,一定能迅速找到真凶的。” 林枫将王夫人的神态反应收归眼底,旋即道:“王夫人,我们坐下说吧,关于王少卿的案子我知道的很少,所以希望王夫人能为我详细的说下当晚的情况。” 王夫人连忙点头,待几人坐下后,王夫人就说道:“当晚是夫君先睡下的,因为夫君这些天身体不好,一直都单独休息,所以我以为夫君那夜也会独自休息,便陪孩子晚了些,谁知等我回到房间后,却发现夫君已经躺下了。” “你夫君身体不好?病了吗?”林枫问道。 “夫君在出事的两天前感染了风寒,病情比较严重,大夫建议在家休养,所以夫君那两天都没去大理寺当值。”王夫人说道。 林枫听着王夫人的话,眼眸突然眯了起来,心中一个猜测陡然出现,他说道:“出事的两天前感染了风寒,没有去大理寺,王夫人还说,他一直是自己住的……那不知在府里休养的那两天,他是否也一直是一个人待在房里,没有让人陪着?” 王夫人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道:“林寺正怎么知道?没错,因为夫君病的比较厉害,夫君怕将风寒渡给我们,所以一直是单独休息的。” 果然如此! 林枫眼中精芒闪烁,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卷宗里的内容!真凶的陷阱!以及……王俭出事前两天的独居行为! 这一切,瞬间在此刻联系了起来! 没去大理寺,避开了熟悉的同僚! 不见府里人,避开了最熟悉的家人! 真凶又将王俭的尸首进行了冷冻,使得王俭究竟是何时死的,成为了一个疑问。 而现在,又有王俭的两天故意消失于众人面前的行为…… 这让林枫没法不多想…… 他神色闪烁,忽然,他向王夫人问道:“王少卿生病的那两天,王夫人你就当真没去探望过他吗?” 王夫人说道:“夫君知道我身子骨不好,怕我也染了病气,所以专门叮嘱我,让我不要过去,只让下人给他送饭送药即可,我拗不过夫君,只得同意。” “呼……” 林枫长出一口气,目光彻底确定:“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本以为真凶只是短暂的通过冷冻,让仵作对王俭尸首的判断出现问题。 也就是说,他原本认为的,是王俭真正死亡的时间,也就提前一两个时辰而已,还是在当夜发生的! 可现在,林枫知道,自己的猜测错了! 王俭哪里是案发当夜死的啊! 不出意外,王俭恐怕早在案发两天前就已经出事了! 所以,周贺林调查当夜的人的不在场证明,不能说没有用处,只能说屁用没有! 毕竟,时间相差了足足两天! 而这,也意味着,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两天不敢见人的王俭,恐怕已经不是真正的王俭了! 也就是说,那个生病的王俭,早已不是王俭! 那么,与王夫人同床共枕的王俭呢? 他看向王夫人,问道:“王夫人,不知你当夜去房间时,是否触碰过你的夫君……他,是冰冷的还是热的?换句话说,你觉得那时的他,是活的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圣旨到,身负皇命!强势入局! 安静的房间内,随着林枫这句话问出,赵十五顿时悚然一惊,只觉得头皮都麻了,他最了解林枫,知道林枫在查案时绝不会问无关的问题,林枫这样问,就说明林枫至少有八成确定,那个时候躺在床榻上的王俭,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这么温柔温婉的王夫人到达房间时,与之同床共枕的就是一具死尸! 王夫人和死尸睡了足足一晚上! 这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恐怖故事? 赵十五连忙看向王夫人,生怕王夫人被吓坏了,可谁知,王夫人听到林枫的问题,却是面露不解和茫然之色,声音仍旧温婉:“林寺正为何要这样问?夫君当然是活的啊。” “什么?”赵十五一愣,那个时候的王俭是活的,难道义父判断错了? 林枫闻言,只是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仿佛是做记号一般,道:“王夫人触碰王少卿了?” 王夫人点头:“那夜我回到房间后,发现夫君已经躺在床榻上了,我知道夫君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生怕将他吵醒,便连忙吹灭了蜡烛,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 “我本想直接越过夫君,别碰到夫君,以免将夫君吵醒,可结果,在爬床的时候,夫君翻了个身,正好让我碰到了夫君,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会吵醒夫君,结果夫君仍是继续酣睡,这才让我松了口气。” 正好在王夫人爬床时,床榻上的王俭翻了个身……是恰巧翻身,还是故意翻身,让王夫人认为那时的王俭还活着?从而在调查王俭被杀案问询王夫人时,王夫人能给出那时王俭仍旧活着的口供?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道:“王夫人在案发当夜,可曾看到过你夫君的容貌?” 王夫人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晚我发现夫君在休息后,就吹灭了蜡烛,所以房内的光线并不亮,借助门外的灯笼只能朦胧的看到轮廓,当我走向床榻时,夫君是侧睡着朝向床榻内的,而当我快爬过去时,夫君正好翻身,脸又朝向了外面……” 林枫道:“也就是说,你在当夜,其实一直都没有看清楚床榻上你夫君的面容,对吧?” 王夫人点着头:“没错。” 林枫笑了起来,有意思,只是一個翻身的动作,没想到还能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既能让王夫人认为那时的王俭还活着,又能避免王夫人看到正脸……当时光线很黑,王夫人怕吵醒王俭根本不敢乱动,使得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在那种情况下,王夫人也很难确定枕边的人究竟是否就是王俭。 虽然只是一个翻身的动作,可这个动作造成的结果,却是完全影响了周贺林的查案方向与进度,这让林枫对杀害王俭的真凶,心中的警惕程度也迅速提升了几个台阶。 这世上的诡计,并不是说越复杂就越厉害,相反,若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欺骗所有人的目的,那才显得这个人更加的可怕。 这代表这个人更为胆大,更为心细,更有智慧,能将当晚王夫人的所思所想以及所行完全掌控于心,只有这样,才能只依靠一个翻身,就营造了这样一个骗局! 大道至简,直抵要害,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多余的事。 也就是说,真凶绝对不会留下太多的线索,想要找出他,恐怕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枫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战意不由燃烧了起来,越是难查的案子,越是难找的凶手,他就越为激动,越有动力。 他沉思片刻,道:“王夫人,不知你夫君是如何生的病?给他看病的郎中是哪个?你们是否熟悉那个郎中?以及他生病后,都是让谁给他送药送饭的。” 王夫人对林枫的提问,没有任何隐瞒,她想了想,便说道:“夫君在出事的两天前的夜里,因大理寺公务比较多,白天时没有处理完,所以老爷当晚就在书房里继续处理公务,因为处理完公务后太晚了,老爷就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在书房里睡下了。” “许是书房没有房间暖和,许是书房没有被子的缘故,第二天一早起来,老爷就感到身体不适,头重脚轻,体热发虚,见老爷这般样子,我便劝老爷不要去上值了,老爷同意了后,我一方面安排人去告假,一方面让人去太医署去找秦太医来为老爷看病。” “秦太医?” 林枫闻言,道:“你们与秦太医很熟悉?” 王夫人点头道:“秦太医和老爷私交很好,以前府里有人生病,都是秦太医来治疗的。” 林枫手指又在桌子上点了一下,仿佛又做了个标记,他说道:“王夫人说,是你劝王少卿别去上值的,也就是说,在王少卿刚生病的那个早上,你是见到了王少卿的?” “是啊,毕竟每天都是我服侍老爷更衣的。” 林枫听着王夫人的话,陷入了沉思……从案发当夜,床榻上那个王俭一直在躲避被王夫人看到正脸来看,床榻上的王俭应该是怕被王夫人发现异常的,也就是说,他的伪装绝对不是完美级别,他认为王夫人看到他的脸,是能认出他不是自己的夫君。 可是案发两天前的那天早上,王夫人面对面见到了王俭,并且没有发现王俭的异常……这是否说明,那个时候的王俭,还是真正的王俭? 而且在那之后,还是由与王俭关系很好的太医来为王俭看病的,如果太医没有问题,那么太医也应该不会认错,王俭也是真正的患了严重的风寒…… 这么说来,自己又判断错了,王俭不是在生病之前出的事,生病不是不见人的借口……他其实是在生病的那两天内出事的? 在他生病,不让他人靠近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梁换柱了? “这下真的有些麻烦了……” 林枫眉头微蹙,原本以为王俭是在生病的两天之前出的事,这样的话,只要调查生病之前的那个晚上,基本上就够了。 可现在,时间要直接放大到案发之前的两天内。 两天的范围,在刑侦中,可不算小范围了。 毕竟两天的时间,所有人都绝对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动手的机会。 只要是来到王府的人,都有机会! 这和周贺林调查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的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必须要进一步缩小范围,这样没法继续推进案情了……” 林枫心思百转,现在有两个方向。 要么继续缩小时间,将王俭被杀的时间,再度缩短。 要么,找到关键的证据和线索,直接能指向嫌疑人的线索! 否则,这案子真的就没法查了。 好在……眼下,还真的有这样的机会。 林枫继续向王夫人道:“王夫人,不知道那两天给王少卿送饭送药的人,是否是同一人?” 其他人都见不到王俭,自然不会知道王俭是否被换了人,可给王俭送药送饭的人,却是每天都要准时进入房间的,也就是说,他是唯一能在这个特殊时期见到王俭的人。 如果是同一人,他要么可能掌握什么特别的线索,要么可能干脆就与王俭被杀的事情有关! 王夫人点头:“老爷怕将风寒渡给其他人,所以一直都是让同一人送药送饭的,这样的话,即便传染,也只会传染一人,不会让更多人跟着承受风险。” 林枫闻言,眼眸陡然一亮,他说道:“不知此人是谁?” “我们府里的一个小厮,名叫王三。” “王三?”林枫问道:“为何会选此人?是王少卿亲自选的他吗?”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是老爷选的,这点小事还不值得老爷亲自去做,是管家吩咐王三给老爷送饭送药的,因为王三身高体壮,不容易生病,且王三还手脚麻利,从不偷奸耍滑,让王三做这件事,最为合适。” 听着王夫人的话,林枫道:“也就是说,管家让王三负责给王少卿送药送饭,是众望所归?” 王夫人点了点头:“身体强壮的,不如王三手脚麻利,手脚麻利的不如王三身体强壮,而且他从不偷奸耍滑,让他什么时候送药送饭,他绝对会盯着时间去送,所以管家提出让王三负责后,我们都很赞同。” 身体强壮,手脚麻利,不偷奸耍滑……王三满足这三点,所以这件事基本可以提前预料,大概率会落在他的脑袋上,而能提前预料到的事,也就有了筹谋的基础。 林枫沉吟片刻,道:“不知王三来府里多久了?平常表现一直都很好吗?老爷待他如何?” 王夫人不知道林枫为何会对王三这么一个小人物如此好奇,但仍是如实回答:“王三来到府里已有十年,他性子憨厚,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我们对他的印象都不差,他如此能干,老爷待他自然也不差,就在半年前,老爷还给他涨了工钱。” 工作十年,还涨了工钱……如果有仇,能忍这么久?而若没仇,还涨了工钱,那他应该感激王俭才是,没理由害王俭。 这么说,王三没什么问题? 林枫想了想,道:“王夫人知道王三家里的事吗?” 王夫人道:“听说过一些,他上有父母,父母年迈,全靠他的工钱养活,他尚未婚配,倒也没什么别的特别的。” 父母健在,不会背负什么杀父杀母之类的深仇大恨,没有婚配也就不会有妻儿这方面的仇恨,家庭环境简单,且父母还全靠他工钱养活,王家的工作对他很重要……如此看来,他的确没有害王俭的动机。 林枫脑海迅速将王三的嫌疑思索了一番,暂时没找到害人的动机,那就只能看看王三是否掌握着什么特别的线索。 不过这要等李世民的皇命到来后,才能对王三进行询问了,周贺林是不会给他接触王三机会的。 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气,暂时压下王三的事。 他想了想,继续看向王夫人,道:“王夫人,不知王少卿是否与人结过仇?或者这段时间,是否与其他人发生过冲突?” 除了杀手为完成任务杀人,以及患精神类人群意外杀人外,杀人必然需要动机。 真凶有如此精妙的算计,绝不会是患精神类疾病的意外杀人。 而杀手若是杀人的话,直接杀人便可,没必要又是在死亡时间上设计陷阱,又是将王俭的心脏偷走,在心口留下一个洞。 所以,这一切的行为背后,都证明着,真凶有必杀王俭的动机。 仇恨,便是这诸多动机中,最常见的一种。 王夫人并未多想,直接道:“周县令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老爷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会让同僚在面子上为难,更别说结仇了。” 老好人一个? 林枫道:“那在府里呢?他有没有惩罚过哪个下人?或者当众责辱过谁?” 王夫人仍是摇头:“也没有,老爷公务繁忙,平常都不管府里的事,府里下人都是交给管家管理的,若是有人犯了错,需要惩处,管家会根据规矩处罚,若犯错十分严重,管家则会上报给我,由我进行决定该如何处罚,老爷从不经手。” “怎么会这样……” 林枫眉头皱了起来。 从真凶一个翻身就一石二鸟的事情来看,他不会是一个会做多余事情的人,可是这样的他,却在杀了王俭后,将王俭心脏挖了出来,留下了一个洞……如果不是极深的恨意,用得着违背他的简洁原则,杀人后还挖心? 可是王夫人却说王俭没有和任何人结仇。 而在府里,王俭更是连一个下人也没有惩罚责备过,坏事都是管家和王夫人做,王俭在下人心中,绝对是形象光芒万丈的存在! 他实在是把老好人做的太好了。 但……王俭是在府内出事的,能够偷偷在房间里对王俭出手,还敢大摇大摆的伪装王俭,林枫觉得,这个人一定对王府内的人和事十分清楚,才敢这样做,也才能这样做。 所以,他是怀疑真凶就藏在王府内的。 可王府内也没人与王俭有仇啊。 而且王俭根本不管府里的事,甚至给下人一个白眼的机会都未必会有。 这种情况下,府里的人杀人的动机也就不存在了。 除非,有下人来到王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杀王俭,这种情况下王俭是否与他结仇,就没直接关系了。 思于此,林枫说道:“王夫人,不知伱王府内的下人,来府里时间最短的有多久?” “时间?” 王夫人只觉得林枫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不过她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道:“最少的,也有四五年了吧,我们府里人员够了,也就一直没有从外面再招,差不多就是四五年了。” “四五年……” 林枫皱眉,四五年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是为了复仇,能忍上四五年的时间?而且四五年这漫长的时间内,只要肯找,肯定能找到动手的机会,根本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可如果不是府里的人,外人又是如何偷偷潜入府里不被人发现,又是如何对王俭和府里的人与事那般了解的? 不对! 逻辑说不通。 一定有自己没有捋清的地方! 一定有自己还没发现的关键。 而且,还有一件事,林枫很在意。 他是怀疑王俭被杀案,与太子案,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 可现在看来,王俭被杀案,绝不是单纯的被杀,导致的空出少卿之位的事。 那么,是否是自己想多了,其实没有人在背后操控? 还是说……操控者与执行者不是一个人?有人在通过提线木偶的方式,控制着真凶杀人? 如果有,那自己就不能仅找到真凶,还要找到真凶与操控者之间的联系。 “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 林枫不由揉了下额头,真是越了解这个案子,就越觉得这个案子扑朔迷离。 怪不得周贺林没什么收获呢,除了真凶狡诈外,案子的复杂程度,也确实超过了很多其他案子。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进行归纳总结,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王夫人,不知王少卿生病那两天,是否有外人来过府里?” 王夫人点着头:“有不少,老爷生病时,太医给老爷看过病,还有药铺的伙计给送过药,我们府里的一处墙壁需要修葺,也找来了几个工匠,还有花圃翻新,也有一些工匠与花匠前来,前前后后,算起来得有十几人吧。” “十几人……” 饶是林枫听到这些数量,都感觉有些眼晕。 按他所推理的,王俭生病那两天内身处王府的人,都有杀人的机会,也就是说,除了王府的几十号人外,还要再加十几个外人。 这下子,嫌疑人足有上百之众了。 若挨个调查,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查不完的,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太子的案子近在眼前,他必须抓紧时间去调查……更别说四象组织这些势力行动在即,这个时候,他越早能成为四品的少卿,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就越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时间,时间啊……” 林枫心里不由生出一些急迫感。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刚刚带他们前来的衙役声音响了起来:“林寺正,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听到衙役的话,林枫眯了眯眼睛。 王夫人身为关键证人,确实给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但这还远远不够。 想要对这个案子有更深入的了解,必须得全面调查才行。 可周贺林连让自己与王夫人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更别说让自己全面调查了,看来,只能等萧瑀的消息了。 他缓缓起身,向王夫人拱手道:“王夫人,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接下来我会找机会更深入的调查,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真凶,为王少卿报仇。” 王夫人连连点头,她哭的红肿的眼眸看向林枫,柔声道:“老爷说你是百年一见的破案奇才,林寺正,我相信老爷的判断,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真相。” 林枫迎向王夫人柔弱却坚定的视线,重重点头:“等我消息。” 说完,他便深吸一口气,与赵十五离开了房间。 “林寺正,了解的如何了?” 衙役见林枫出来,连忙热情的说道。 林枫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个衙役是在替周贺林打探消息,淡淡道:“刚刚你不是在外面偷听,听得很清楚,还需要本官告诉你?” 这话一出,直接让衙役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面色一变,连忙道:“林寺正,下官冤枉啊,就算给下官天大的胆子,下官也不敢偷听林寺正的话。” 林枫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直接看的衙役表情越来越僵硬,最后不敢再直视林枫的眼睛,忙低下了头。 赵十五见状,不由嗤笑一声,在义父面前玩这种小心思,这家伙怎么想的? 听到赵十五的嗤笑,衙役脸色不由一阵红一阵白,他再度抬起头,脸色难看了几分,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不再伪装热情,道:“林寺正,既然你们已经见过王夫人,那现在就该离开了。” “现在王府是我们县衙查案的要地,正常来说,非办案人员不得入内,周县令已经为林寺正破例,让林寺正见到王夫人了,还望林寺正能遵守约定,不要让下官为难。” 这是被戳穿了心思,直接开始赶人了……林枫瞥了衙役一眼,缓缓道:“本官自然说话算数。” 说着,林枫直接向门外走去。 衙役见状,眼底由露出一抹讽笑,心中冷笑:“就算你林枫再聪明,再会查案又如何?周县令不让你查案,你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只知道那么点线索,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县令破案,然后看着周县令立功升官?” “你是不是正在心里嘲笑我?”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衙役脚步猛的一顿,双眼顿时瞪大,他骇然的看着林枫,但很快,他便低下头,连忙道:“林寺正怎么会这么想?下官敬佩林寺正还来不及,哪敢有其他心思。” 林枫深深地看了衙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既然偷听了我的话,那你就该听到我对王夫人说的话,我说我会深入调查此案,查明真相……这件事,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衙役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低头道:“林寺正说笑了,此案已经被陛下交给了周县令全权调查,其他人不许插手,所以不是林寺正说查案就查案的。” 言外之意,是说林枫在做梦。 林枫笑了笑,没再言语,直接走出了王府正门。 赵十五知道林枫在等萧瑀的消息,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我们接下来去哪?” 林枫瞥了一眼警惕的盯着自己的衙役等人,笑呵呵道:“不着急走,对面有个茶摊,我们去喝杯茶。” ………… “喝茶?” 正在王府存冰的冰库内调查的周贺林听到衙役的禀报,不由皱眉道:“林枫不赶紧乖乖回去,去喝什么茶?” 衙役压低声音道:“下官觉得他应该还是不死心。” 接着,他就将自己偷听到的内容,都告诉了周贺林。 当周贺林听到林枫对王夫人的承诺后,冷笑了一声:“可笑!什么时候是否调查案子,是他林枫能决定的了?现在本官身负皇命,有对案子的一切决断权,我连萧寺卿都能拒绝,他林枫又算得了什么?” 衙役连忙奉承道:“下官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下官也告诉林寺正,说不是他想查案就查案的,但林寺正不听啊,现在就在对面的茶铺,这明显是不死心的表现。” “呵!” 周贺林冷呵道:“不死心又能如何?我不让他查案,他就算再不死心,还不是得憋着?” “不过别说,林枫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从他对王夫人询问的问题里,倒是给了我一些提示。” 说着,周贺林看了一眼冰冷漆黑的冰库,道:“我已然有了思路了,再有林枫送我的提示,我有预感,这个案子距离破解,不远了。” 衙役闻言,连忙道:“周县令查案经验丰富,悬案难案也破解无数,结果却被林枫抢走了名头,真是苍天不公,现在好了,连老天都帮周县令,有林枫送来的思路,只要周县令破解此案,绝对会名声大噪,不比他林枫差分毫。” 听着衙役的话,周贺林不由回想起之前被林枫揭晓真凶陷阱时,自己内心的羡慕嫉妒与不甘,他目光闪烁着冷笑,道:“那就让他在外面看着吧,看我破案,看我升官……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羡慕嫉妒与不甘。” 衙役刚要点头继续拍马,可就在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继而便是一道匆忙的声音传来:“周县令,圣旨,圣旨来了。” “什么?圣旨?” 周贺林愣了一下:“陛下不是在东宫吗?怎么会给我传圣旨?” 他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向外走去,道:“快随本官去迎接圣旨。” 这个衙役又连忙道:“不是,不是给周县令你的圣旨。” “什么?”周贺林一怔:“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给,给林寺正的。” “林寺正?”周贺林不由露出茫然之色:“给他?” 这个衙役长出一口气,连忙重重点头,终于将话说的完整:“是给林寺正的,圣旨上说,林寺正断案经验丰富,能力出众,故命林寺正一同调查王少卿被杀一案……” 轰! 宛若平地惊雷。 瞬间在周贺林耳边炸响。 “怎会,怎会如此?” “陛下不是在东宫谁也不见吗?怎么会给他圣旨!连恩师都见不到陛下,他怎么能让陛下给他皇命!” 周贺林如遭雷劈,直接僵在了原地。 而给林枫带路的衙役,也瞬间懵了,他瞳孔剧烈收缩,全身在这一刻都仿佛打摆子一般,喃喃道:“皇命,他有皇命了……他不是在说大话,他也不是不死心,他是真的,真的说查案就能查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分庭抗礼!第一案发现场! 等到周贺林与衙役焦急来到王府大门时,从宫里前来传令的宦官已经离去。 林枫见周贺林到来,笑了笑,他向赵十五说道:“走吧,周县令都来接我们了。” 说着,他便一手持着圣旨,一边带着赵十五从茶铺再度返回了王府大门。 还是王府大门,还是林枫与周贺林等人,人与物皆未变,可彼此之间的地位与形势,却在短短的几刻钟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衙役原本还心怀嘲讽,可此刻,根本都不敢抬头去直视林枫。 周贺林更是神色复杂,他真的怎么都没想到,怎么都想不通,林枫竟然能办到他恩师房玄龄都办不到的事,能在这种特殊的时期,从李世民手中要来圣旨。 他凭什么啊?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诸多情绪,无论心里怎么不服气,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分毫不满,他笑着说道:“林寺正,早知道陛下会让你来查案,刚刚你就该跟本官说啊,这样的话,本官早就让你一同调查了,哪里还会让你在外面白白浪费时间。” 林枫笑了笑:“萧公说会帮我向陛下申请调查此案,但陛下是否会同意,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可不敢乱说,万一我说了,结果陛下没同意,周县令说我假传圣旨怎么办?” 周贺林干咳几声,道:“林寺正说笑了,本官可不是那样的人。” 林枫深深地看了周贺林一眼,看的周贺林心里不由有些发虚,这时林枫才笑道:“没错,周县令不是那样的人,我是在和周县令开玩笑,其实我也没有浪费什么时间,毕竟我还一口茶都没喝上,圣旨就来了,已经实现了无缝衔接,周县令不必担心浪费了我的时间。” 我是担心浪费你时间吗?我担心的是你怎么没浪费时间……周贺林松了口气:“如此便好,那事不宜迟,我就不耽误林寺正时间了,接下来林寺正可以随意调查,不过……” 他看了林枫和赵十五一眼,道:“林寺正似乎没有使唤之人,此案复杂,嫌疑人众多,没有使唤之人可不行,所以若林寺正不嫌弃,本官可以借林寺正一些县衙的人,让林寺正差遣。” 用你的人,我只怕我的所有收获在下一瞬就会被你偷走,我更怕他们会故意拖延,真正浪费我的时间……林枫一眼就看穿了周贺林的心思,在这种彼此竞争的关系下,周贺林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 当然,这不是说周贺林卑鄙,在林枫看来,周贺林已经算很有原则了,他至少用的都是明面的手段。 不过,理解归理解,林枫可不会给周贺林机会,他笑道:“人手问题就不劳周县令费心了,我大理寺有足够的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他们与我配合默契,有他们就够了。” 周贺林皱眉道:“可是他们一时半会都到不了,林寺正若专门等他们,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查案时间如此宝贵,着实是不妥。” “不不不。” 林枫摇头笑道:“周县令说错了,我这个人喜欢打提前量,遇到可能发生的事,会提前进行安排,所以人员问题我已有安排,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林寺正,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林枫声音刚刚落下,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响起。 周贺林下意识循声看去,然后他眼皮就猛的一跳。 只见大街上,正有浩浩荡荡三十余人行来,这些人统一穿着大理寺的差服,衣冠端正,大步前行,而为首之人他正好认识,赫然是有着深厚背景的奇葩大理寺丞李浩淼。 李浩淼带人快步来到林枫等人面前,旋即向林枫行礼道:“应林寺正安排,下官等三十二人前来领命。” 赵斜阳此时正站在李浩淼身后半步的位置,他也换上了一身大理寺差役的衣服,看着眼前这怪异的氛围,这让心思敏锐的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李寺丞神神秘秘的带我前来,说有好戏看,原来是这样的好戏……长安不愧是长安啊,随处可见的就是这种五品大员的争锋。” 赵斜阳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连忙把头压低,生怕惹得对面的长安县令不悦,给刚刚到达长安的自己惹来麻烦。 林枫笑呵呵的点头:“李寺丞,接下来就由伱们配合本官调查王少卿被杀一案,你们可别偷懒啊,周县令要借人帮我查案,我都没同意,你们要是偷懒,我可就丢大脸了。” 李浩淼闻言,抬起头看了脸色不是太好的周贺林一眼,旋即笑道:“林寺正放心,下官带来的都是大理寺最善查案的人,一定会全力协助林寺正尽快找到真凶,让我们大理寺亲手为王少卿报仇。” 听到这话,周贺林脸色更加不好,以他的能力,当然能看出来李浩淼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现在大理寺的人来了,林枫已经完全有能与自己角逐……但好在,自己有提前五天调查的优势,虽然大方向错了,但终究还是比林枫了解的要多,优势还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见无法再拖延林枫,便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道:“既然大理寺的人来了,那本官也就放心了,林寺正,查案要紧,本官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们都抓紧时间调查吧。” 林枫笑着拱手:“周县令说的是,多谢周县令一直为我劳心,接下来周县令只需专心查案便可,我若有什么需要,会亲自去找周县令的。” 周贺林与林枫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星碰撞,他拱手道:“如此甚好。”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转身带着衙役离去。 林枫刚刚的话,周贺林听出了言外之意,林枫是希望周贺林不要再搞小动作了,两人堂堂正正的用本事比拼。 周贺林的回应,算是应下了林枫的提议。 当然,这不是周贺林多磊落,在竞争少卿之位的关键时刻,他不介意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但自己的手段,都被林枫给轻松解决了,以至于现在自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能用了,所以周贺林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不过这样也好,身为房玄龄的得意门生,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知道林枫的查案本事比自己强,但自己有提前五天的优势,横向对比,他认为自己优势更大,所以他还真不信,在自己已经找对方向,且有五天的时间优势下,还能输。 看着周贺林大步离去的背影,李浩淼连忙凑近林枫,一脸八卦的模样:“林寺正,下官好像错过了十分精彩的好戏啊。” 林枫瞥了心思机敏的李浩淼一眼,笑道:“好戏才刚开场,后面有你喊精彩的时候。” 李浩淼忙嘿嘿一笑:“那下官真的期待了。” 林枫又看向一身大理寺差役衣服的赵斜阳,笑道:“本来还想让你休息几天再干活的,没想到刚到长安,就要让你辛苦了。” 赵斜阳一脸受宠若惊,连忙道:“为林寺正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会说话……林枫视线看向其他人,笑道:“诸位兄弟,今天就辛苦大家了,待本官有空了,再犒劳大家,请大家喝酒,我们一起不醉不归啊。” 大理寺差役们闻言,纷纷高声喊好。 林枫笑了笑,不再耽搁,一边转身向王府走去,一边道:“李寺丞,你接下来带人去对王府所有人进行询问。” 李浩淼连忙认真倾听,就听林枫道:“询问他们在案发前两天时,他们都在做什么,是否有独处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做什么,是否有其他人知晓,然后再从其他人那里问询相关情况,进行确认。” “还有,询问他们在案发当夜,王夫人返回房间休息的那个时间段,他们在做什么,是否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有,是谁,在做什么,一并调查清楚。” 既然已经能确定王夫人返回房间休息时遇到的王俭是被人假扮的,那就说明那个时间点,真凶一定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通过问询相关情况,能够迅速缩小真凶的范围。 至于仵作推测的作案时间,以及当夜其他时间,那就完全没必要去浪费时间了,那个时候真凶很可能已经将真正的尸首搬回来了,他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去见其他人。 毕竟真凶在作案时间上设计陷阱,为的就是制造这样的不在场证明。 李浩淼认真记下了林枫的吩咐,他说道:“还有别的吗?” 林枫想了想,道:“除了王府内的人,这两天进入过王府的外面的人,若能找到,也都将他们给找来,问询他们同样的问题,还有……将给王少卿送药送饭的王三叫来,我亲自问询他。” “好。”李浩淼虽然爱好八卦,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当他执行任务时,还是很值得信赖的,他说道:“下官这就去办。” “还有……”见李浩淼要带人离去,林枫突然又叫住了他。 李浩淼看向林枫:“林寺正还有吩咐?” 只见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后,道:“在问询下人时,问问他们王夫人与王少卿的情况,他们之间是否恩爱,是否发生过矛盾。” “王夫人?” 李浩淼有些诧异的看了林枫一眼,他也跟着林枫查过几個案子了,深知林枫的脾性,林枫是绝不会在查案时做多余的事。 所以林枫让他查王夫人,难道是王夫人有问题? 林枫看出了李浩淼心中的疑惑,道:“我见过王夫人,王夫人给我的印象,并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但王夫人是最后见到王少卿的,关于王少卿当夜的一切信息,都是王夫人告诉我们的,所以,如果王夫人有问题,那就说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我们再沿着这个方向去查,那就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在案情尚未明了,在所有人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排除嫌疑的情况下,我必须足够谨慎小心才行。” 李浩淼了然的点头,他说道:“林寺正放心,下官明白,这种打探消息的事,交给下官,下官一定给林寺正办的妥妥的。” 对于李浩淼打探消息的能力,林枫自然十分放心。 他说道:“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是!” 李浩淼不再耽搁,迅速带着大理寺的吏员离去。 林枫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有李浩淼他们去做最繁复的问询之事,自己也便可以抽身出来,有更多时间与精力去调查案发现场,以及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线索。 他沉思片刻,旋即看向跟在身后的赵斜阳与赵十五,道:“十五,你去将管家找来,让管家带我们去王府存冰的冰库。” 接下来少不得要在王府内寻找线索,所以将最了解王府的管家找来,让其配合,最为方便快捷。 赵十五闻言,自是不会迟疑:“孩儿明白。” 说着,他快速转身离去。 林枫想了想,又看向赵斜阳,道:“斜阳,有件事需要你辛苦的跑一趟了。” 赵斜阳连忙道:“林寺正尽管吩咐。” 林枫说道:“你现在返回大理寺,去将近些年来,王少卿打回重审的案子,或者王少卿亲自调查处理的案子的卷宗给我带来。” 如果王夫人没有问题,那么如王夫人所说,王俭就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圆滑的老好人,王俭没有得罪过同僚,没有惩罚责备过下人,所有与之接触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种情况下,若想再找出对王俭有恨意,能做出杀人挖心的人,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案子! 王俭身为大理寺少卿,就不可避免的要查案,要断案,要审判! 而查案断案审判,就一定会得罪人! 如自己一样,查明真相,抓捕真凶,那就一定会得罪真凶,得罪其亲朋好友……哪怕所有人都明白错在谁的身上,可他们一样会仇恨自己! 所以,恨王俭的人,根本就不是王夫人所说的没有。 王夫人会说没有,是因为她的认知限制了她的思维,可林枫就是亲历相同之事的人,他看的更加清楚。 因此,如果说怎么都找不到怀有动机者的话,那么王俭亲自处理过的案子,就是最可能的天然动机,关键的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其中! 赵斜阳并不知道林枫心中的推断与想法,但他为人机敏,听到林枫的话后,哪怕不明白更深层次的事情,也还是谨慎道:“需要保密吗?” 林枫摇头:“你刚来大理寺,对一切还不熟悉,若只靠你一个人,必然会花费大量时间,我没那么多时间……你直接找我手下的其他寺丞帮忙即可,他们不会拒绝的。” 赵斜阳连忙点头:“下官明白了,下官会以最快速度找出这些卷宗,为林寺正送来。”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小跑着离去。 看着赵斜阳麻溜的背影,林枫暗暗点头,赵斜阳身处长安之外,与各个派系都毫无关系,用他远比用其他人更放心,不用担心他会是其他派系安排的人,会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 随着自己名望与地位的提升,确实该打造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心腹力量了。 “义父。” 这时,赵十五带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返回了。 男子面容憔悴,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体型微胖,有着两撇小胡子,一到来就连忙向林枫行礼:“小的王府管家马远,见过林寺正。” 看着脸色憔悴的管家,林枫道:“马管家这些天没休息好?” 马远叹息道:“老爷被人残忍杀害,现在真凶仍旧逍遥法外,小人哪能休息好。” 林枫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心,相信王少卿会很欣慰。” “小人侍奉老爷十几年了,早已视老爷如亲人,所以老爷出事,小人着实是心如刀绞。” 看着马远眉头紧锁,神色痛苦的样子,林枫微微颔首,道:“十几年的情感,确实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所以为了早日找到真凶,为你家老爷报仇,接下来还望马管家能好好配合本官。” 马远忙道:“老爷不止一次在府里称赞林寺正,说林寺正断案如神,小人相信林寺正一定能为老爷找到真凶,林寺正有任何吩咐尽管直说,小人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林寺正办到。” “倒也不必上刀山下火海那么严重。” 林枫道:“你们府里的冰库在什么地方?” 马远毫不迟疑道:“在后院,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内,老爷喜欢吃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空间比较大的冰库,来储存一年的冰量。” “如此说来,你们冰库空间很大,冰量很充足?”林枫眸光微闪。 “没错。” “带路。” 林枫直接向后院走去。 已经能确定,王俭是被移尸到卧房的,所以卧房不会是真正的杀人现场。 那么在王俭出事前的两天时间内,王俭唯二能待的地方,也就是他生病时独处的房间,以及真凶为了隐藏他真正死亡时间所用的有冰块的地方。 而王俭的房间……虽然王俭一直是独处的,但会有下人去送饭送药,并且无法确保是否会有其他关心王俭的人,会突然决定看望王俭,所以王俭的房间大概率不会是真凶杀人挖心的地方。 毕竟以真凶的谨慎和周密的思绪,绝不会去赌这种概率的事情! 因此,林枫觉得,王俭真正被杀,以及被挖心之地,很可能就是他被冰冻之所! 整个王府,唯一能做到冰冻人的地方,且寻常人轻易不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王府冰库! 所以,他去的冰库,不出意外……就是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戳穿!真凶的伪装!最关键的线索浮现! 王府的冰库位于后院的西北角,这里种有一些竹子,竹子中有着一座假山,假山面向西方的位置有着一个山洞,而这个山洞,就是冰库的入口。 在管家马远的引路下,林枫和赵十五很快就来到了冰库的入口。 不过刚到这里,林枫便发现冰库入口处,正有两个衙役看守。 这让林枫意识到,在自己给出王俭尸首被冰冻的提示后,周贺林已然提前找到了这里。 就不知道周贺林是否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又是否和自己一样,做出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判断。 “周县令是两刻钟前来的这里,也是小人给带的路。” 管家见林枫视线落在守在门口的衙役身上,便迅速开口,低声道:“不过在小人将冰库的门打开后,周县令就让官差守在了门口,禁止任何人进入,所以小人也不知道周县令在冰库内是否发现了什么。” 听着管家的话,林枫不由看了管家一眼。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马远会成为王府的管家了,别的不说,这份眼力见,以及迅速能揣摩出大人物心思的能力,就足以超越九成九的人了。 完全不用自己开口,管家就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并且能迅速给出回应。 他想了想,道:“冰是一种很难储存,除了冬季外,很贵重的东西,所以你们这冰库的钥匙,应该不是人人都有吧?” 管家连忙点头:“这是自然,冰库的门每一次打开,都会有一些热气进入冰库,从而影响冰的储存,所以除非老爷与夫人想要吃冰,我们根本就不会打开冰库的门,而为了确保这些冰不会出问题,钥匙也只有两把。” 他看向林枫,主动说道:“其中一把钥匙就在小人手中,另一把钥匙则在夫人手里。” 管家之所以被称为管家,就是要管理府里的一切杂事,他手中有钥匙并不意外,至于王夫人……唐朝女子地位不低,男主外,女主内,王府内的一切事务都归王夫人管,所以王夫人有钥匙也正常。 如此说来…… 林枫摸着下巴,心中沉思:“真凶想要将王俭带到冰库,必须要获得钥匙……那他的钥匙,来源于哪一把?” 他看向管家,道:“你的钥匙是否丢失过?” 马远连忙摇头:“未曾。” 只见他将手伸进怀内,再取出时,手上便拿着一串钥匙,这些钥匙各自串着一根绳子,绑在一个圆环上,随着马远将其拿出,钥匙彼此碰撞,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他说道:“小人所管理的所有钥匙都在这里,因为钥匙太过重要,所以小人一直都是贴身保存的,即便是有人要使用钥匙开门,也都是小人亲力亲为,期间从未将钥匙给过任何人。” 心思机敏,还足够谨慎小心,确实是最理想的管家人选……林枫看了一眼管家手中那数十把钥匙,微微点了点头。 “那王夫人手中的钥匙呢?” 林枫问道:“她的钥匙是否丢失过?或者是否给过其他人使用?” “这……” 管家摇了摇头:“小人就不知道了,夫人的事,小人不敢过问,不过在小人印象里,老爷与夫人要吃冰,下人都是直接来找小人取冰的,夫人并未直接给过谁钥匙,让他们去取冰。” 王夫人没有将钥匙主动给过其他人,但是否被偷过,就不确定了……林枫明白了管家的意思。 “如此说来,钥匙的问题,出现在王夫人身上?” 他想了想,转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你再去找一次王夫人,问问她冰库钥匙的事,问问她钥匙是否还在,钥匙是否丢失过。” 赵十五自是不会有任何迟疑,直接点头:“孩儿明白。” 说着,他便直接转身离去。 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钥匙的问题暂时压下,向管家道:“走吧,我们进冰库。” 林枫现在已有皇命在身,长安县的衙役自然不敢阻拦他,他轻松和管家进入了冰库。 冰库的门是一座石门,石门很厚,且向下的通道蜿蜒曲折,这足以有效的抵抗地面上的热气,而到了石阶的最下方,又有一座门,门是铁的,没有挂锁,但完全被棉被包裹,丝毫缝隙都没有,这种棉被,又足以让冰库内的寒气不向外蔓延,热气进不来,寒气出不去,冰库便足以确保里面的冰哪怕在炎热的夏季也不会融化……不能不说,古人当真极富智慧。 两人穿过铁门,终于进入了冰库。 而一进入冰库,寒意便陡然袭来,那突然骤冷的温度,使得林枫不由打了個寒颤,连忙紧了紧衣袖。 哪怕外面已经是深秋时节,眼看就要入冬了,可与这冰库的寒意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 借助火把的光亮,林枫得以看到这被管家称为空间不小的冰库。 王府的冰库,真的大,林枫目测得有五十多平的样子。 在地下挖出这样一个大的冰库,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就是为了存冰多一些,如此能看得出来,这王俭究竟有多爱吃冰了。 不过林枫很能理解,在炎热的夏季,谁能拒绝任何的冰制品呢?更别说大唐已经有简易的奶油冰淇淋了。 眼见下一个寒冬即将到来,这冰库的冰也剩的不多,只有靠着最里边的墙壁那里,还有着一些堆叠在一起的寒冰。 此时冰库里,除了林枫外,还有一些衙役持着火把随处走动,似乎在找寻着线索,不过长安县令周贺林却不在这里,不知道是受不了这里的冷暂时出去了,还是已经初步找完这里的线索,去其他地方查找线索了。 林枫没有去管这些衙役和周贺林,查案的事急不得,也不能急,必须稳扎稳打才行,否则很容易陷入主观臆断的陷阱,或者因急而出错,越是这种时间紧迫,还有人与他竞争的时刻,林枫就越是冷静。 他收回视线,拿起一根火把,向着那些寒冰走去,一边走,他一边道:“马管家,不知道你们府里最近一次吃冰,是什么时候?” 马远回忆了一下,旋即道:“差不多半个月之前吧,工部张尚书前来做客,老爷专门吩咐做最好的菜,我们使用了寒冰。” 工部张尚书……工部尚书张亮吗? 张亮是三品重臣,来四品的王俭府里做客,确实是该隆重招待。 而说起张亮,林枫虽然与他没有见过面,却也间接有着两件能说道的事,一件是萧瑀送自己的保命神器小巧弩箭,就是拜托张亮让工部制造的,这把弩箭在半月庵时,曾帮自己解决过危机,保命神器名不虚传! 另一件事,则是自己从大理寺丞晋升大理寺正后,自己原本的大理寺丞的位置,落在了张亮儿子张顗身上。 按照萧瑀所说,这应是涉及复杂的派系利益斗争的结果……这和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事情,一模一样,只能说这个世界是个圈,无数一样的事情在不断的重复。 当然,这些事在这个案子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亮是半个月之前来的,也就是说,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冰库都没有人再来。 以真凶的谨慎和周密的计划来看,他绝不会是临时想到的来冰库作案,所以,他必然提前来冰库多次踩过点。 而他杀人之后还挖心,还将王俭的身体穿了一个洞……经常分尸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趁手的工具,没有足够的准备,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 更别说挖心之后,他还贴心的将伤口给缝上了,还用滚烫的东西给粘上了,这都需要工具。 并且这种工具,绝不会是简单的一把匕首之类的能够轻易隐藏起来,或者即便被人看到也不会引起怀疑的东西……所以这种工具,真凶绝对会藏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最安全,也是直接拿来就能用的杀人场所,真凶不必冒险去将工具二次挪动。 所以,杀人挖心的工具,大概率是被真凶提前藏在了这里。 而半个月前还有人来取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就说明……真凶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陆续将工具和其他东西送到这里的。 也就是说,半个月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间节点! 如果是王府之外的人所为,那么他绝对不会仅仅是案发那两天才来,这半个月内,必然还来过。 如果是王府内的人所为,为了运来这些工具,也必然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有机会多次进出王府才行。 以这个条件进行筛选,必然能够筛掉不少人,继而将嫌疑人的数量迅速缩小!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可算被他找到能够缩小嫌疑人范围的办法了! 能够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他就能更加有针对性的去调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真的是王俭被杀之地。 大脑疯狂转动的同时,林枫已然来到了仅剩的寒冰前方。 王府的寒冰是一块块长宽各一尺,高三寸左右的冰块堆叠起来的,冰块的下方是平整光滑的大理石,上面则一块块进行堆叠。 而每一块冰块之间,都有一块薄木板进行分割,目的应是为了在使用时方便分开。 否则这些冰块很容易冻在一起,再想分开就十分困难了。 林枫目光扫过这些冰块,指尖在上面轻轻划动,道:“你们每次使用冰块,是在这里切割,还是带出去切割?” 管家忙道:“自然是在这里切割,否则一旦带出去化了,就没法再定型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将火把靠近这些冰块,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些晶莹剔透的冰块皆闪烁着亮目的光芒。 他视线一一在这些冰块上扫过,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说道:“你们使用冰块时,是一块用完了,再用下一块,还是随便切割,没有规矩?” “当然有规矩。” 管家说道:“这些冰储存不易,每一块冰的使用,都不能浪费,所以我们在切冰用冰时,都是有要求的,必须一块冰一块冰的使用,绝不能乱切。” “不能乱切……”林枫眯了眯眼睛,道:“现在眼看就十一月份了,寒冬即将到来,到时候这里面的冰块,你们会怎么处理?” “当然是换新的。” 管家道:“当气温降到足够低,冰能够冻上后,我们会将没有用过的冰带出去扔掉,然后换新的,如此才能确保冰块的新鲜。” 林枫点了点头,他嘴角缓缓勾起,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怪不得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什么?动手?” 管家听着林枫的话,不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疑惑道:“林寺正,你和周县令先后来到这冰库检查,还说什么选择在这里动手,不知这冰库究竟有什么问题?” 林枫看了管家一眼,旋即笑道:“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说着,他向前一步,来到几块寒冰的前方,然后将火把向寒冰上方伸去,照亮了这些冰块,道:“马管家,伱且仔细看看这些冰块,看看这些冰块与其他冰块,是否有什么区别。” “区别?” 管家马远一愣,下意识伸过脖子看去。 一开始他满脸的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些冷冰冰的完全一样的冰块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在林枫将火把帮他压低,将这些冰块照的更加清楚,并且故意将火把移动,来让他看清楚这些冰块反射火把光芒的情况后,马远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这些冰块……它们的表面,被人切过了!” 因为这些冰块都是透明的,光线还不好,所以乍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是当林枫移动火把,故意让冰块反射火光后,那就能看出冰块表面的问题了! 这些冰块的表面,根本不是同一个厚度,而且很多都不平整,那样子,分明是被人切割过。 “怎么会被人切过……”管家眉头紧锁:“每一次来取冰时,我都在一旁盯着,他们都是一块一块切割的,根本没有切割这些冰块啊……所以,这些冰块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枫听着管家的话,眼中精芒越发强盛。 如果说之前还是推测,那现在……则是完全确定了! “就应该这样才对啊……”林枫缓缓道。 “什么?” 管家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没有去看管家,而是拿着火把,在这些冰块附近来回移动,他东翻翻,西找找,就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管家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在找什么?需要小人帮忙吗?” “找到了!” 管家声音刚落下,就听林枫声音响起。 然后管家就看到,林枫正蹲在两列冰块的间隙处,视线向里面看去。 火光照耀下,林枫那漆黑的眸子里,正有火焰在跳动,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管家,这一刻,林枫的脸庞被火焰照的通红,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唯一的光芒之中,在这漆黑寒冷的冰库内,竟给管家一种面对太阳的晕眩感。 “林寺正,你……”管家怔怔的看着林枫。 “过来看!” 未等管家说完,就见林枫向他招手。 管家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跑了过去,旋即也蹲下身来,顺着林枫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发现了吗?”林枫问道。 “什么?”管家从冰块的间隙向里面看去,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除了冰就是冰。 “往哪看呢?看下看,看地面!” “地面?” 管家一愣,连忙将视线向下挪动,按照林枫的提示看去。 然后…… “什么?红……好像是红色的东西?” 管家下意识身体向前移动,只听砰的一下,大脸直接撞到了冰块上,这让他不由吸了口冷气。 林枫瞥了脑子转的极快,可身体反应不行的管家,道:“是红色的东西,能认出那是什么吗?” 管家闻言,来不及揉疼痛的脸,视线又一次看去,然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终于变了。 他忍不住看向林枫,咽了口吐沫,紧张道:“好像……好像是血迹。” 迎着管家紧张的视线,林枫知道,这个脑袋灵敏的管家,已经明白一切了。 他淡淡点头:“没错,就是血迹!你们老爷的血迹!” 哪怕管家已经有所猜测,可在得到林枫的确认后,他仍不由瞳孔剧烈收缩,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震动。 林枫看向这些冰块,缓缓道:“王少卿在卧房内的尸首上,没有任何血迹,这说明真凶一定是在其他地方对他进行的杀人挖心之事。” “那么,真凶是在什么地方做的这一切呢?” 管家脸色发白,忍不住道:“难道……就是在这里?” 林枫视线扫过冰库,说道:“目前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你家老爷的尸首被放在这冰库内冷冻保鲜过。” “但那只能证明他的尸首曾经出现在这里,是否是被人在这里杀人挖心的,还不确定……可是,有了这血迹,有了这些被切割过的冰块,那就不同了。” 管家连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他的尸首是没有血迹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血迹,可是真凶对他做出了挖心之事,不可能没有血液往出流啊,所以……他的血哪里去了?” “而你家老爷这几天,只出现在三个地方,他独居的房间,他与王夫人的卧房,以及这里!” “可那两个房间内,都没有任何血迹,唯独这里……” 林枫指着冰缝下方地面上的血迹,道:“只有在这里,发现了血迹的存在。” 管家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说道:“可是这里的血只有这么一点,老爷的心都没了,流的血肯定不止这些啊。” “没错,肯定不止这些,所以啊……” 林枫站起身来,看着最上方的那些冰块,似笑非笑道:“这些冰块才会在你们根本就没有使用的情况下,被人切割了啊。” 刷的一下! 管家双眼猛的瞪大,整个人宛若雷劈一般,瞬间呆立原地。 他张着嘴,指着那些冰块,忍不住惊呼道:“所以……所以那些冰块被切割的部分,是,是沾了血的部分?” 林枫抬起手指,轻轻在这些冰块表面摩挲,道:“不知道管家是否见过一种现象,那就是将两块冰靠在一起,只需要向他们的间隙洒水,这两块冰就会无比紧密的连接在一起,而再倒水,水只会留在上面,最终被冰冻,不会流到冰块下面的地面上。” “血液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将这些寒冰依次连接,铺成底座,那么当鲜血流出时,只要控制住初始的量,就会将挨着的寒冰直接粘在一起,当有更多的血液流出后,因为这些冰块都粘在一起了,所以血液并不会流到地面。” “同时寒冰冰冷,很快就会将那些鲜血冻结,届时想要除掉这些鲜血,只需要将有鲜血的部分切割便可。” “将这些冻住的鲜血切割下来,带到外面随便挖个坑扔进去,被冻住的血液会迅速融化,然后融入土壤之中,谁又能看得到?” “至于这些被切割过的冰……” 林枫收起冻的发红的手指,看向脸色发白的管家,缓缓道:“只需要重新放回远处,光线不明的情况下,谁又能发现他们被切割过……更别说,眼看新的寒冬就要到来了,到时候这些冰都是被扔掉的结果,而谁又会去关注这些被扔掉的冰块是否平整,是否少了一些呢?” 管家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凉,不是被冻的冰凉,而是被林枫所揭露的恐怖事实感到冰凉。 他完全能够判断的出来,林枫说的一定会实现,毕竟每年扔冰的时候,都是他主持的。 这些被废弃的冰,确实没人会在意。 甚至在搬运时,就会有磕碰,会直接碎掉。 而若真的到了那一刻,就真的,一点证据都没了…… “真凶的算计,不可谓不精妙,他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算计到了,只可惜……” 这时,林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管家下意识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勾起嘴角,平静道:“只可惜,血液这东西,不仅仅会往出流,有时也是会溅射出来的。” “而这冰库内光线昏暗,想要找到所有溅射出来的血迹,很难很难,所以他能除掉他所找到的所有的血迹,可终究……还是有他忽视的地方。” “当然,他或许认为,我们压根就找不到冰库这里!或者,他认为这里光线如此暗,他如此谨慎的人都发现不了,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发现。” “但很遗憾……” 火光照耀下,林枫仿佛全身都在发光:“我最擅长的就是寻找这种最容易被人忽视和遗落的细节。” “所以,我找到了,我的一切推断的基础也都有了。” “这里即便不是杀人之地,也必是挖心之处!而挖心和后续的处置,必需特殊的工具。” “故此……半个月这个节点……” 林枫笑道:“可以用!”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月!大理寺的传统! 林枫一直坚信,世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任何犯罪行为,无论贼人如何狡诈,如何谨慎,也必然会留下无法抹除的线索,这就是所谓的“只要做过,必有留痕”。 哪怕贼人细心的处理过自己的痕迹,可殊不知,在处理痕迹的过程里,就已经暴露了他的许多线索。 如眼前杀害了王俭的真凶,他想要隐藏给王俭挖心的地点,想要隐藏王俭尸首曾经在这冰库被冰冻保鲜的事实,所以他必须要处理掉王俭身上流出的血。 他很聪明,知道血若流到地面,在这寒冷的冰库,会迅速冻结,很难将其擦干净,所以他专门用冰将血冻住,然后再将沾血的部分切掉,从而避免了留下血液的情况。 他知道在王俭死后,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想吃冰,而再过些时日,寒冬到来,这些旧冰就会被当成垃圾扔掉,所以他即便切割了冰,也不会被人发现。 他将一切都算计到了极致,将自己所做过的所有的事,都尽所能的全部掩盖。 只是,魔高一尺,终究还是道高一丈,他没想到林枫正好会有尸首被冰冻而改变死亡时间的经验,没想到林枫根本未曾来到王府,就能知道王俭的尸首来过这里。 他更没想到,恰巧是他切冰除掉血迹来掩盖他痕迹的事,暴露了此案最重要的两件事。 第一,便是让林枫彻底确定,这里就是挖心之处,让林枫可以放心以半个月这个时间节点来进行调查。 第二,则是让林枫知道,真凶在这里挖心之后,还十分仔细的打扫过这里,而切冰与寻找溅射出来的血迹,都不是一件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做完的事,可真凶仍是做的干干净净。 冰块上完全找不到任何血迹,完全被切割干净,林枫刻意去寻找,也只是在犄角旮旯找到了那么一滴血迹,其他溅射出的血迹基本上都被处理干净……这一切,都意味着真凶在挖心之后,绝对在冰库逗留了不短的时间。 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真凶是利用王俭生病独居的机会,将王俭偷偷带到了这里,而在他挖心和处理后续事宜的这段时间内,王俭独居的房间,是没有人的。 这个时候,说不准就会有人去探望王俭,一旦这时真的有人去了王俭房间,真凶的计划直接就会被破坏! 所以,正常来说,真凶的时间应该十分紧迫才对! 但他在此,却耗费了大量时间…… 以真凶计划准备的周密程度来看,林枫不认为真凶会做没把握的事,不认为真凶会做这种依靠概率的不确定的事…… 故此,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林枫眸光闪烁,在心底缓缓道:“他有自信!在他处于冰库的这段时间,绝不会被人发现王俭已经不见了!”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他有办法确定在这个时间段,一定不会有人去王俭的房间寻找王俭……但这要怎么办到呢?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时动手?或者专门吩咐不许人打扰?” “而第二种可能……” 林枫指尖触碰着冰块上凹凸不平的切痕,心中自语:“那個时候,房间里的王俭仍旧存在……换句话说,还有另一个王俭处于其中,若是这样……”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给出了猜测:“就说明这不是单人作案,而是至少两人联手的团伙作案了。” 两个猜测具体是哪种,林枫不确定,但这至少给了他一个十分明确的调查方向。 接下来他只需要依次进行针对性调查即可确定是哪个可能。 找到了准确的方向,距离找到真凶也就不远了。 林枫看着被真凶处理的十分干净的现场,淡淡一笑,他从不怕真凶狡诈,更不怕真凶掩盖线索,因为这只会意味着真凶做了更多的事,而真凶做的事越多,给他用来推测真凶的思路也就越多。 “这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林枫深吸一口气,旋即转过身看向冰库的其他方向。 既然确定这里就是挖心和处理后续的现场,那么这里必然还会有其他的痕迹。 毕竟真凶除了在这里挖心外,还为王俭做过“愈合手术”。 针线能够随手带走……但将王俭皮肉烫的粘在一起,阻止鲜血外流的东西呢? 林枫不知道真凶是用烙铁,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烫的皮肉,但他知道,真凶一定是在这冰库内将烙铁之类的东西加热的。 他不可能在外面生个火堆来烤烙铁,再将烙铁带到这冰库来,这太容易被发现了…… 所以,真凶只能在这里加热的烙铁,那他是怎么加热的?生个火堆?还是弄了一个炭盆? 而无论火堆还是炭盆,必有灰烬出现,也必然会导致高温将这冰库地面上薄薄的冰层烤化。 正如想要抹去鲜血痕迹,只能切掉冰块一样,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一边想着,林枫视线一边仔细的在地面上扫过,他有着足够的耐心,一寸一寸的扫视着地面。 这里仍有一些衙役在来回走动,也有衙役应是奉周贺林之命偷偷盯着自己没有离开,而此时,他们手中的火把,正好就成为了林枫寻找线索的重要光源。 “找到了!” 忽然,林枫眸光一动。 他突然迈步,向着右前方走去。 管家马远见林枫这毫无征兆的行动,连忙追了上去,道:“林寺正,怎么了?” 话刚说完,便见林枫停了下来。 马远来到林枫身旁,就发现林枫正低头看着地面,循着林枫的视线看去,马远双眼不由露出惊奇之色。 他忍不住道:“这里的地面上竟然没有冰!” 只见冰库地面的其他地方,地面上都能看到一层白色的,仿佛粘着霜的冰层。 可林枫眼前的区域,却是没有任何白色的霜,低头看去,一眼就能将地面上的大理石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与其他区域,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 林枫听着马远的呼声,没有回应,而是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地面上轻轻触摸了一下。 这时,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不是没有冰,而是冰层很薄,且与其他的冰层不是在同一时间出现的,因此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是同一时间出现的?”管家不由面露茫然,哪怕他反应再快,可与林枫相比,仍是差了不少。 林枫说道:“还记得你家老爷的伤口吗?他伤口处的血肉被烫的粘结在了一起,不出意外……烫你老爷伤口的烙铁之类的东西,就是在这里加热的。” “这里!?” 管家猛的瞪大眼睛,瞳孔不由剧烈收缩。 林枫微微点头,他看着地面上形状明显的痕迹,道:“圆形,直径大概一尺左右,如此规整的形状,不可能是火堆烧出来的,应该是炭盆。” “炭盆?”管家满脸吃惊。 “不错。” 林枫视线扫向附近的地面,继续道:“地面上没有任何灰烬……正常来说,如果灰烬飘了出来,洒落在冰面上,必会迅速被冻住,而冰面结霜又不平整,几乎不可能将其清理干净。” “所以可以确定,真凶应该用的是烟尘比较少的炭,这种炭价格应该不菲……同时,炭的量应该不多,否则烟尘很难不飘出去,真凶应是计算好了用量,只要足够加热烙铁之类的工具就可以。” 说着,林枫视线不由看向冰库的铁门方向,他在想,真凶做“愈合手术”时,应该是开着门的,否则一不小心,报仇现场就可能变成烧炭自杀的现场了。 而想要空气流通,外面的石门也至少要开一些缝隙,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如果有人经过石门的假山附近,也许就有机会发现石门的异常。 真凶是怎么确定一定不会有人在那个时候经过假山呢? 难道……真的是深夜动手? 这假山位于竹林中,竹林又处于偏僻的西北角,附近没有茅房之类的地方,夜深人静时,的确不会有什么人专门经过这里。 所以,只要能确保巡夜的护院不从这里走过,基本上就是安全的。 炭盆的线索,让林枫不由对真凶是深夜动手的猜测,多了一分倾斜。 他视线向炭盆周围看去,想着在这附近,是否还会有一些线索,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真凶也就在这和冰块那里留存时间最多,如果有线索,只会在这两处。 可冰块那里,因为是真凶挖心之处,被真凶处理的最为干净,所以如果还有线索的话,只能是这里了。 “那是……” 忽然间,林枫起身,向左侧走了一步,然后又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再度伸向地面。 不过管家这一次发现林枫不是在触摸地面,而是好像从地面捡起了什么。 “林寺正,你又发现什么了吗?”管家连忙好奇询问。 林枫将手指靠近眼睛,目光向指尖看去。 便见他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正捏着一小缕灰色的线球。 “这是……” 林枫想了想,忽然想到了这是什么:“麻线?” “难道……” 他突然抬起头,大脑在这一刻猛然闪过一道闪电,一个猜测,迅速浮上脑海。 “林寺正,你看墙壁那里,那里的冰霜好像也和这地面一样,有些不同。” 就在这时,管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闻言,下意识循着管家的声音看去。 只见距离炭盆放置之处大概五步远的墙壁靠近地面的地方,那里的白霜,的确比其他地方的白霜少了一些。 “难道……” 林枫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到达墙壁后,林枫将火把靠的更近,眼前的一切也便更加清晰起来。 只见墙壁上,紧挨着地面的地方,正有着一处高三尺左右,宽也就半尺的区域,上面的白霜不见了。 而墙壁其他的区域,白霜比地面上的霜都要多。 林枫知道,这是空气凝结的结果……所以,正常来说,所有的墙壁都应该一样。 可这里却有不同,只能有一种情况……这里之前应该有什么东西贴着墙壁。 而根据这块区域的大小……忽然,林枫转过头看向管家。 管家被林枫这样一盯,不由有些发懵:“林寺正,怎么了?” 林枫说道:“马管家,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林枫指着墙壁没有白霜的区域,道:“你坐在地面上,紧靠着后面的墙壁,我想确定这块区域是如何形成的。” 马远自然不敢忤逆林枫的命令,他连忙点头:“好好”。 一边说着,他便一边靠着墙壁坐了下去。 在他坐下的一瞬间,林枫眸光便陡然一闪:“果然!” 只见马远坐下后,后背靠着墙壁的轮廓,正好就在那没有白霜的区域中,唯一的区别,是没有白霜的区域要稍微大一些。 但这很正常,毕竟人要挣扎,肯定不会乖乖停留在原处,正因为用力挣扎蹭到了墙壁上的白霜,才将这些白霜蹭没了。 而林枫会做出这样判断的理由……是因为在这块没有白霜的区域下方,紧挨着地面的地方,有着一个字! “马管家可以了,你可以起来了。”林枫说道。 马远连忙麻溜的起身。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林枫来到了他坐下的地方,正蹲下身仔细看着墙根。 马远见林枫这奇怪的举动,不由也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去。 旋即,就听他意外的声音响起:“这是……字?月字?” 没错,就在墙根处,正有着一个很小的字。 墙壁上除了霜之外,也有薄薄的小冰层,这个字正刻在了冰层上。 看字的粗细,林枫推断,这应该是用指甲刻出来的。 而这个字,正是马远所说的“月”字。 虽然字很小,但它横平竖直,写的十分清晰,足以让人一眼认出它是什么字来。 从马远刚刚的试验可以确定,这个区域是人靠着墙壁用力挣扎蹭出来的,而就在这个区域的墙根处,最不起眼很容易忽视的地方,用指甲留下了这样一个字……是谁留的,已然不言自明。 同时,这个位置,也正好符合一个人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情况。 “马管家,你可认得伱家老爷的字?”林枫向马远问道。 马远连忙点头:“小人跟了老爷十几年,一直在一旁服侍,自是认得老爷的字。” “那这个字,你觉得是否是你家老爷的字?”林枫问道。 马远闻言,连忙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墙根的字,然后他脸上不由露出复杂之色,深吸一口气,道:“是老爷的字!老爷的字一直都是一板一眼,从不连笔,十分清晰可认,这就是老爷的字!” “所以……” 他不禁看向林枫,忍不住道:“老爷是被真凶绑到了这里,然后被真凶在这里残忍杀掉的?” 林枫迎着马远愤怒又悲伤的神情,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摩挲着,点了点头:“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正是如此。” “原本我只能确定这里是挖心现场,但现在……杀人现场也能确定了。” “不过你家老爷身为大理寺的少卿,就如前大理寺王寺正一样,哪怕被贼人杀害,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会让真凶逃出法网,所以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我们留下了这个字。” “月字……”管家眉头紧皱,说道:“老爷留下月字,是代表真凶的名字里带着月字吗?” 林枫摇了摇头:“可能是名字,也可能是其他的指向。” 如果是名字,可能这个人正好是王俭认识的人,或者是真凶在杀王俭时,给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如果是其他指向……那就多了,可能是地点,可能是自己怀疑的真凶有杀人动机的案子,还可能是如包拯一样的月牙胎记。 他想了想,看向管家,道:“马管家,你们府里,可有人名字带月字?” 马远摇头:“没有,我们府里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都没有带月字的。” “那你可知道王少卿认识的人里,有谁名字是带月字的?”林枫又问。 马远仍旧摇头:“也没有。” 林枫微微颔首,倒也没什么失望,他本就知道这个案子不会那么容易破解,在冰库里能发现如此多的线索,确定了接下来调查的方向,对他来说,已经是超出预料的收获了。 这足以证明冰库是此案十分重要的案发现场,没找到这里,就没法缩小嫌疑人范围,没法更有目的的追查……而直到不久之前,周贺林都没找到这里。 这就说明看似周贺林比自己提前五天调查,可实际上,自己与他的差距,也许只有自己告诉周贺林冰库到现在的这么几刻钟的时间罢了。 查案的事就是如此,非时间能决定一切。 所以自己与周贺林究竟谁占据优势,还真不好说。 他长出一口气,仔细在脑海里复盘了在冰库的收获,又仔细的对冰库进行了一番搜寻,确定冰库里没有其他线索后,便与管家离开了冰库。 走出冰库的石门,重新来到阳光之下,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的感觉,林枫只觉得自己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又活过来了。 这冰库因为设计的太好了,太保温了,使得那里真的冷的不行。 真凶选择在那里动手,恐怕也是有一些用意。 “义父。” 这时,赵十五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枫看去,便见赵十五快步走来,他向林枫道:“义父,我已经问过王夫人了。” “王夫人说冰库的钥匙,一直被她与其他钥匙放在卧房的柜子里,为了验证钥匙是否还在,我亲自去了卧房,最终按照王夫人的指示,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串钥匙,冰库的钥匙就在那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那串钥匙递给了林枫。 同时道:“王夫人说有管家管理钥匙,几乎没人向她讨要钥匙,所以她没怎么检查过钥匙,故此这钥匙是否被人偷过,她也不敢确定。” 林枫点了点头,并无任何失望,以真凶的谨慎和周密的个性,无法轻易破解他钥匙的来源,很正常。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串,看着这数十把钥匙,不由想起管家的钥匙,道:“马管家,这里的钥匙和你的钥匙,一样吧?” 马远点头:“确实一样,府里任何锁头的钥匙,夫人都会掌握一把。” 林枫继续道:“不过这钥匙数量着实不少,而且每把钥匙看起来差别也不大,上面还没有什么标记,你们是怎么知道哪个钥匙是哪个锁头的?” 马远闻言,一脸认真,道:“身为管家,就应有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哪个钥匙是哪个锁头的能力。” 得……看来你能成为管家,真的是天经地义,你天生就是做管家的料啊。 林枫将钥匙串换给了赵十五,道:“一会儿还给王夫人。” 赵十五连忙点头称是,他看了一眼林枫身后的石门,好奇道:“义父,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是?” 林枫明白赵十五的意思,笑道:“已经调查完毕了,确实有些收获。” 这话一出,赵十五双眼不由亮起,他说道:“那接下来?” 林枫眸光微闪,他沉吟片刻,旋即道:“方向已经有了,但在正式调查这些之前,我准备先去见一下给王少卿送饭送药的王三,他是这两天唯一能见到王少卿的人,或许他能给我更多的惊喜。”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场非要送上门的好戏! “……确实是小人向老爷夫人推荐的王三,王三性子纯朴,十分勤劳,做事从不偷奸耍滑,且身体强壮不易生病,最适合在这个时候照顾老爷。” 管家马远一边为林枫带路,一边向林枫说明王三的情况。 林枫点了点头,马远的话与王夫人并无区别,他想了想,道:“你们府里的下人,除了王三外,就没有其他也适合照顾王少卿的人吗?” 马远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除了王三外,也有两个与王三情况差不多的人,不过当时他们都有一些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小人便推荐了王三。” 林枫微微颔首,王三非唯一独特之人,但因其他人有任务在身,所以王三因此成为了必选之人。 而王俭必然是在这两天内被杀和掉包的,王三却一直没有反应……是王三真的没有发现呢,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真凶计划如此周密,林枫不认为他会忽视这个唯一照顾王俭的人。 所以……这个王三,恐怕也有些特殊啊…… 思索间,管家忽然停了下来。 “林寺正,我们到了。” 听着管家的声音,林枫思绪收回,他向前方看去,便见他们停在了后院的一间厢房前。 此时厢房的房门紧闭,房外有两個衙役看守。 这衙役的数量,竟是比看守王夫人的还要多。 “咦……”管家发出了轻咦之声:“之前明明没人看着王三的啊,只有一个衙役站在不远处盯着所有的房门,不许任何人离开房间,怎么现在王三的房外有两个衙役单独看着了?” 林枫闻言,眸光闪了闪。 之前没人专门看着王三,现在却有足足两人看守房门。 如此看来……周贺林应也是判断出王俭的死不是在当晚,而是生病独处的那两天了。 不过林枫倒也并不意外,更没有因此而焦急,周贺林本就是拥有着丰富探案经验的人,手中也曾破获过悬案难案,所以周贺林在自己那般提示下,若判断不出这些,那才值得意外。 但判断出这些,也只能算是本案的第一步罢了,谁能更快到达终点,仍未可知。 “走吧。” 林枫没去管衙役的事,直接向房间走去:“去和王三见见面。” 可是他还未到达房门,却被一个衙役拦住了:“林寺正,周县令正在房内审问王三,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请林寺正见谅。” “周县令在里面?”林枫眉毛一挑。 衙役拱手点头:“周县令专门吩咐过,就算天塌了,也不能打扰他查案……所以,还望林寺正理解。” “义父,这……”赵十五看向林枫,询问林枫意见。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让衙役为难,想了想,说道:“既然周县令在这,那我们就先去别处看看,待周县令问完了,我们再回来。” 说着,他便直接转身,毫无任何拖泥带水。 询问证人的事,本就是先来后到,按规矩排队,林枫不差这一点时间,而且他确实还有很多地方想去查看。 比如当夜案发时的卧房,比如王俭独处两天的房间,也比如王俭尸首所放之地。 这些地方都有找到更多线索的可能,所以他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等待周贺林,等他转完这些地方,相信周贺林也该问完了。 “马管家。” 林枫看向马远,道:“不知你家老爷的尸首存放何处?带本官去看看王少卿吧。” 马远连忙道:“因为案子没有查明,所以老爷尸首仍未入土为安,现在正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之中。” “带路吧。” “林寺正这边请……” 很快,在马远的带领下,林枫来到了王府的正厅。 平常用来招待贵客的正厅,此刻挂满了白绫,一个暗红色的棺椁,正摆放在正厅的中心位置。 正厅的门外有两个衙役看守,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这里。 林枫依靠刷脸,进入了看守严格的正厅内。 管家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看守的衙役,小声道:“之前小人和夫人想来给老爷烧香烧纸,他们根本不许,以至于老爷在这里躺了足足五日,我们都没法吊唁老爷。” 林枫道:“周县令也是怕真凶混进来,破坏了尸首,耽搁官府查案,王少卿身为大理寺的少卿,相信在九泉之下,会理解你们的,待找出真凶后,你们再给王少卿烧纸烧香,也不迟。” 林枫并不认为周贺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当然,若是他的话,会更人性一些,他会在确保王夫人他们无法接触王俭尸首的情况下,给他们限定一个区域,让他们在这个区域内烧纸跪拜。 法理之外,还有情,林枫认为律法永远都不是森冷的,律法的存在,也是为了这个世界更有温度。 管家还以为林枫会与他一起吐槽周贺林几句,却没想到林枫竟然赞同周贺林,他连忙点头,道;“林寺正说的是,是小人思虑不周了。” 林枫瞥了一眼管家,心道:“你不是思虑不周,你就是思虑太周全了。” 管家知道自己与周贺林现在是竞争关系,所以故意在自己面前说周贺林的不人性,来让自己与他同仇敌忾,显得他们都是站在周贺林对立面的,方向是一致的,从而获得自己更好的观感。 这个管家,还真是个人精……只可惜,竞争归竞争,林枫没有背后说他人坏话的习惯。 来到棺材前,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开棺。” 赵十五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沉重的棺材板上,旋即肌肉爆起,用力向前推动—— 便听“嘎嘎”的声音响起,暗红色的沉重棺材盖,被一点点推开。 棺材内的王俭,缓缓映入眼帘。 林枫来到棺材旁,视线向内看去,最先让他看到的,便是王俭那已经有明显尸斑浮上的苍白脸庞。 深秋时节,天气已有寒意,所以哪怕过了五天,王俭尸首的腐化程度也不算严重,基本上仍旧保持着死亡时的情况。 王俭穿着里衣,上面有着明显水渍留下的痕迹,看来王俭仍旧穿着当夜被发现死亡时的衣服。 林枫视线看着王俭脸庞,只见王俭双眼前凸,眼球发白,嘴巴张着,表情有着明显扭曲痛苦的神情。 “表情扭曲痛苦……死前遭遇过虐待?还是说,真凶杀人的手段让王俭感受到了痛苦。” “咦……这是……” 林枫忽然低下身来,手指将王俭的脑袋掰了掰,让自己得以看清王俭脖子。 而这时,林枫眯了下眼睛:“王俭是被勒死的?” 只见王俭的脖子上,有着一道十分细的勒痕,勒痕平行向后,最终聚拢,这是很明显被人从脖子后勒动痕迹。 “如此细,是什么东西?细绳?可如此细的绳子,有那么结实,能勒死一个成年人吗?” 林枫皱了皱眉头,心中沉思:“而且王俭的心脏被挖掉了,真凶左右也要挖心,何不一刀直接将王俭的心脏刺穿来杀人呢?如此不是更方便快捷?从背后勒死的方式,可远比不上一刀毙命来的迅速和方便。” “那会不会是杀人后,又用绳子勒出的痕迹,想要掩盖王俭真正的死因?” 林枫一边想,一边仔细检查王俭脖子上的勒痕,勒痕很厉害,附近有明显皮肉擦坏的伤口,从伤口的情况来看,不像是死后造成的。 想了想,林枫伸出手,抓起了王俭的手,他看向王俭手上的指甲,眸光微微闪了闪。 “中指的指甲有弯折的痕迹,指甲里面有一缕血肉,这符合被人突然勒住,下意识伸出手抓向勒住脖子的绳子之类的东西的情况……指甲因此而弯折,而他的勒痕附近有一处抓伤,也与指甲里的血肉相符。” “其他的死亡特征,前凸的眼球,鼻腔的情况,也都符合窒息的死因……如此看来,确实是被人勒死的。” 林枫确定了王俭的死因,反而更加的疑惑……明明都准备好挖心了,反正迟早也要刺向心脏,为何还要用勒死的方法杀人呢? 而且在勒死王俭的过程里,王俭双手明显没有被绑住,明显有反抗的能力,真凶难道就不怕玩脱了,被王俭给逃了?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一分不对劲!” 林枫一直使用逻辑推理之法,他认为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有必须这样做的逻辑在其中。 可王俭的死,与他对真凶一直以来的推断,出现了逻辑上的明显违和之处。 这说明要么是自己忽视了什么,要么是自己某些判断出现了问题。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林枫一边蹙眉思索,一边解开了王俭的衣服,去查看王俭心口的伤。 果然如卷宗说的一样,王俭的心口处有一个明显的洞,从前边都能看到后边。 且伤口处有着明显熨烫粘黏的痕迹。 仵作验尸切开了一部分,让林枫得以看到里面缝合伤口的细线。 看着那细线随意穿插的样子,林枫缓缓道:“看来真凶应该只是会用针线,可并不擅长此道。” 管家都有些不忍去看王俭,听着林枫的话,这才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道:“那也比一些人强了,比如小人,完全不会用针线。” 林枫转头看了一眼管家的衣着,笑道:“你们王府的下人都有统一的服装,就算穿坏了,也不用你们缝补,伱自然不需要会针线。” 管家连连点头:“倒也是,小人只需要管理好下人,服侍好老爷夫人就行,其他的确实不用考虑。” 林枫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王俭的尸首,他发现王俭的手臂处,腰腹处,腿脚上都有着一些磕碰伤痕。 根据伤痕处的光泽和创面情况,拥有“生活反应”的迹象,符合生前受伤的特征。 “这是生前与人搏斗过?或者,被真凶勒住时,不仅双手没有被绑住,双脚也没有被绑住,所以进行了反抗,在反抗中磕碰了硬物,留下了伤痕?”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摩挲,这是大脑飞速运转时的下意识行为。 真是从王俭尸首这里得到的信息越多,林枫越觉得奇怪,甚至已经不是奇怪了,而是矛盾! 与他之前得到的一些线索,有着明显的矛盾! 这让他意识到,有些线索,恐怕并非自己所见的那么简单。 林枫眯起了眼睛,眸底有暗潮汹涌,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真是够狡诈啊,这是处处在给我们挖坑进行误导?” “什么?” 管家有些没听清林枫的话,不由开口。 林枫摇了摇头,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王俭的尸首,确定尸首上没有什么遗漏后,便让赵十五将棺材盖重新盖上。 他缓缓向外走去,说道:“马管家,带我去你家老爷生病时独居的房间。” 马远连忙点头:“林寺正这边请……” 没多久,林枫就来到了后院正房处的一个靠边的房间前。 这个房间并无衙役看守,但后院的院子里有衙役站岗,这个衙役的视线一直看向这些房间,所以若有人进出,一样会被发现。 看着这个房间所处的位置,林枫道:“马管家,这个房间位置好像有些偏吧?” 马远连忙点头:“是比较偏,不过这是为了让老爷能安静的休息。” “是挺安静的,位置如此偏,等闲声音传不过来。”林枫赞同道。 马远笑了笑,为林枫推开了房门。 进入门内,林枫便发现这个房间虽然最靠边,但房间很宽敞,里面的装修装饰很是精致,明显不是一直空着的。 他说道:“这个房间平常有人住?” 马远道:“若是有老爷夫人的亲属来过夜,就会安排在这个房间内。” “原来如此,这是专门给亲戚准备的。” 怪不得这个房间装修的如此好。 林枫视线向房间内看去,便发现这个房间分为内外两室,外室有桌凳柜子等家具,一应俱全。 一个书架靠着最里侧的墙壁,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书架的左侧,有着一个一人高的青花瓷,右侧墙壁上,则挂着一张弓和一把剑,给人一种很独特的感受,仿佛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文武双全一般。 房内的其他墙壁上,也都挂着字画,字是名家字帖,画是山水画。 此时房间十分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林枫视线仔细的扫过外室,地面,墙壁,书架,花瓶,弓与剑…… 他说道:“你们老爷出事后,这个房间一直没人进出吗?” 管家连忙点头:“没有人进出,所有人都被周县令给关在房间了,根本出不来。” “所以这里一直都如此干净整洁?” “是。” 林枫微微颔首,视线又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眼眸略有深邃。 而后,他迈步进入了内室。 相比起外室的装饰华丽,内室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比较大的床榻,紧挨着床榻的梳妆柜,以及一旁能够挂着衣服的涂有朱漆雕有祥云图案的木制衣架。 床榻上的被子已然被叠的整整齐齐摞在一侧,梳妆台上则放置着一个食盒,食盒旁是一个卧着的老虎样式的香炉。 林枫看了一眼整齐的床榻,心中若有所思:“真凶在离开前,还将被子叠的如此整齐,是因为太爱干净整洁……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想了想,林枫抓起叠好的被子,直接将其展开。 目光仔细检查了一下被子。 管家看着林枫这奇怪的行为,不由道:“林寺正,你这是?” 便见林枫将被子前后翻了翻,然后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习惯在查案时,不放过任何细节,所以看起来有时会很奇怪。” 他将被子重新叠好,视线又看向梳妆柜。 将梳妆柜上的食盒打开,便见里面放的是碗筷盘子,盘子上还残留着一些事物的残渣,林枫道:“这就是你们给王少卿送的饭菜?” 管家点头:“没错。” “这么多饭菜都被吃光了,你们就没想过,生了病的王少卿胃口能这样好?”林枫眯着眼睛询问。 管家连忙道:“之前给老爷送的饭菜,都没有被吃完过,这还是唯一一次被吃光的……且老爷每次都是让王三将饭菜放下,等下一次送饭时再将食盒拿走,所以不瞒林寺正,小人还是才知道原来这个食盒的饭菜被吃光了。” “每次?” 林枫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说,王三给你老爷送饭,他并没有亲自在王三面前吃?” 管家点头:“有时是老爷身体不舒服,不想吃,有时是老爷怕传染了王三,不让王三在一旁陪同。” 林枫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放下食盒,又看向一旁的香炉,将香炉盖子打开,林枫发现里面没有一点香灰,他说道:“你们老爷平常喜欢用香炉?” 马远点头:“老爷喜欢松香之味,在看书处理公务和休息时,都喜欢点上一些。” 唐朝的达官显贵,地毯和香炉,已经几乎成为标配了。 “香炉里没有香灰,是你家老爷生病时没有点,还是被王三给收拾了?”林枫询问。 马远摇了摇头:“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从老爷住进这里后,小人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林枫微微颔首。 他放下香炉盖子,转过身目光再度看向内室。 看着内室整齐的床铺,看着地面上没有丝毫灰尘土的地板,看着整整齐齐摆放的衣架和梳妆柜,沉思片刻后,道:“走吧,去你家老爷的卧房。” 几人离开王俭独居的房间,刚要向被发现王俭尸首的卧房走去,忽然间,林枫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林寺正!不好了!” 林枫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就见八卦达人李浩淼快步走了过来。 他神情凝重,脸色有些不好,直接在林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说完后,他便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办?” 赵十五和管家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好奇和茫然的看着林枫,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从李浩淼的表现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见李浩淼如此严肃凝重,两人的心也都跟着下意识悬了起来。 可谁知,林枫闻言后,却是十分平静的摇了摇头:“不必管他。” “什么?” 李浩淼愣了一下:“可是他说他已经……” “没有!” 林枫直接摇头。 “没有?”李浩淼怔怔的看着林枫。 林枫道:“我说他没破案,你信他还是信我?” 李浩淼眨了眨眼睛,刚要开口,忽然被一个衙役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只见之前为林枫带路的衙役快步的跑了过来,他来到林枫面前后,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高兴和自得,道:“林寺正,周县令让小的请林寺正过去。” “让林寺正过去?是周县令已经询问完王三了吗?”管家疑惑询问。 便见衙役偷偷看了林枫一眼,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道:“询问王三这么点小事,哪值得周县令专门请林寺正过去……周县令之所以让小人来请林寺正,是因为……他已经破案了!” “什么!?” 管家猛地瞪大眼睛,一脸震惊意外:“周县令已经破案了?你是说他已经找到了真凶?” 赵十五也不敢置信的看着衙役。 就见衙役下巴微微仰起,一副骄傲的样子:“周县令破获过无数的悬案难案,这个案子自然也不会难住他……没错,他已经找到了真凶了。” 说着,他看向林枫,眼中有着藏不住的胜利的喜悦,装模作样叹息道:“林寺正,很可惜,周县令先林寺正一步破了案。” 看着衙役得意的模样,再回想林枫与李浩淼的对话,赵十五终于明白李浩淼说的“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李浩淼是先一步知道周贺林已经破案的事实,所以连忙来告知义父……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听错的话,义父刚刚似乎说的是……没有!没有破案! 周贺林说破案了,义父却说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李浩淼也紧盯着林枫,衙役并不知道刚刚林枫与李浩淼的对话,也一脸得意的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既然周县令都主动邀请了,我也不好拂了周县令的面子,那我就亲自走一遭吧,我还真想知道,周县令是怎么破的案。” 衙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忙道:“林寺正请,周县令就等林寺正了。” 赵十五见状,忍不住低声道:“义父,真的没事吗?”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道:“信我还是信他?” “当然信你。” “那就走……” 林枫一边走,一边缓缓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了解真凶的机会,接下来代入真凶的角度……看一场非要送上门的好戏。”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揭晓!震撼众人的真相!真凶的又一诡计! 林枫等人抵达前院时,便见这里已经聚满了人群。 长安县衙的衙役站在最外围,将衣着华贵的王府主人,以及穿着相同服装的王府下人们团团包围,他们双眼锐利,腰间横刀略微出鞘,视线扫过王府众人,顿时将本想窃窃私语的下人们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前院,人数虽多,却异常的安静。 长安县令周贺林命人搬了两把凳子,此时正襟危坐于凳子上,官袍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一阵风吹来,都难以将他的官袍掀起半分褶皱。 他目光环顾着前方的人群,脸上神情肃然,不苟言笑,不由给王府众人一种极大的心理压迫感。 这时,人群忽然向两侧靠拢,空出了一条足以容纳两人并肩前行的道路,路中间,林枫正在衙役的带领下,大步走来。 见到林枫到来的一瞬间,周贺林脸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便微微闪烁了一下,旋即便见他慢悠悠起身,向林枫走了两步,拱手笑道:“林寺正,你可算来了,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林枫闻言,笑着回礼道:“我事先不知道周县令已经破案了,所以一直专心查案,未曾提前准备……还是周县令让人唤本官,本官才知道此事,而且本官一知晓,就连忙赶来,中间可没有一点耽搁之处,这耽误了大家时间的责任,周县令可不能怪我啊。” 萧瑀对林枫的评价,是天生做官的料,因为林枫心思敏锐的,可以在谈话间察觉到所有的明枪暗箭,所有对方挖的坑,并且能以最合理最快捷的方式避开。 在萧瑀看来,这是为官者最重要的一个本事,多少做官数十年的人,都难以做到这一步,可林枫刚刚步入官场,就能对此游刃有余,这真的是为官者的天赋。 所以,无论周贺林笑容如何热情,语气如何客气,可也都掩盖不了他上来就给林枫扣下了一个耽误办案时间的帽子的事实,若是赵十五这种憨厚之人,也许就会客气道歉,可殊不知,一个道歉,就相当于真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无形中就为自己留下了一個祸患。 不过林枫不是赵十五,他一眼就看出周贺林的想法,自然不会给周贺林给自己扣帽子的机会。 周贺林听着林枫完美避开自己挖的坑的回应,不由深深的看了林枫一眼,他心里不由在想:“这林枫真的是传言中才当官几个月的人?这反应能力恐怕比我这个当了几十年官的人也不差了。” “看来想要对付他,的确只能在案子上较量出胜负了……好在,我已经找到真凶了。” 见林枫不是可以随便挖坑对付的,周贺林也便打消了这些心思,他收敛心绪,转回到案子本身,笑道:“其实本官也没想到能这么快破案,这才没有提前让人提醒林寺正。” “不过说来林寺正可能不信,本官之所以能迅速破案,还都是林寺正的功劳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邀请林枫坐了下来。 林枫看了一眼,整个院子只有两把凳子,自己坐一个,周贺林也坐一个,其余人都只能站着……官场地位的高低,阶级层次的鲜明,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哦?” 林枫挑了挑眉,好奇道:“不知本官做了什么,还能帮到周县令。” 周贺林明显就等着林枫这句话了,此时闻言,直接露出笑容,道:“不瞒林寺正,本官虽然先林寺正查了五天案子,可因为真凶的狡诈阴险,误导了本官,使得本官进度一直不快,甚至这两天都完全停滞了,这可是让本官头疼不已,焦虑的日夜难寐啊。” “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林寺正你来了。” 他看着林枫,满脸笑意道:“林寺正你来找到本官,告诉了本官王少卿尸首可能被冰冻过的推测,这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在本官脑海划过,一下子就让本官原本想不通的地方,陡然间豁然开朗。” “让本官第一时间找到了王少卿真正的被杀之地,让本官在那里发现了决定性的线索,这才让本官迅速找到真凶……所以啊。” 周贺林一脸真诚的看着林枫,道:“本官说这里面有林寺正的功劳,可不是在开玩笑!本官能破此案,完成陛下重任,不负恩师信任,真的有林寺正的功劳。” 如果周贺林与林枫不是竞争关系,他的这句话,就是真的在感谢林枫。 可现在,两人明显是竞争关系,且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在这种情况下,周贺林依靠林枫的提示率先找到了真凶,赢得了胜利……那么他再不断强调有林枫的功劳,那就很明显不会是感谢了。 林枫听出了周贺林的言外之意,倒也不生气,他笑呵呵道:“能帮到周县令找出真凶,为王少卿报仇,也是我的荣幸……事不宜迟,周县令还是赶紧说说真凶是谁吧,让我们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也都忙看向周贺林。 周贺林见林枫面对自己的得意与讽刺,竟然没有任何羞恼的表现,心底不由感慨一声,林枫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小心,根本不留任何破绽……但很可惜,这次的竞争,林枫还是来的太迟了,终究是输了……不过林枫这样的人若能成为下属心腹,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等自己以后成为少卿了,正好林枫就在自己手下,自己倒也该缓和彼此的关系,想办法让林枫归心了。 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也不再耽搁时间,直接道:“那接下来,本官就说说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说着,他看向王夫人,道:“首先,本官要告诉大家一个出乎你们想象的真相……那就是,王少卿根本就不是死于卧房之中的,甚至,他根本就不是死于案发当夜的!” “什么?” “老爷不是死于卧房之中?不是死于当晚?” 周贺林这句话,直接在王府众人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王俭就是王夫人早上发现时才死的,并且在当晚,王夫人还见其翻过身……这怎么看,王俭都是当晚死的。 怎么在周贺林眼中,就不是了? 这一刻,饶是有衙役们震慑,可王府的下人们也仍是忍不住心中的震动,小声议论了起来。 王夫人忍不住道:“周县令,在我去房间时,老爷还翻了身呢,那个时候他明显还活着,周县令为何会说老爷不是案发当夜死的?” 众人闻言,也都紧紧地盯着周贺林。 这时,便见周贺林看了林枫一眼,道:“这还是林寺正给本官的提示呢,要不林寺正来说说?” 林枫不愿掺和进来,他摇头道:“还是周县令说吧。” 周贺林见林枫不愿接下自己的橄榄枝,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然后道:“既如此,那就本官来说吧……” 接着,他就将王俭被发现尸首时,衣服上与被子上的水渍之事说了出来,还将王夫人触碰王俭时感受到的冰冷之感说了出来。 “……正常的尸首,就算再冷,也不会真的冰冷刺骨,所以很明显,王少卿的尸首,是被冷冻过的。” “而整个王府内,唯一拥有冷冻能力的地方,只有你们的冰库!” “冰库!?”王夫人一怔。 除了亲自陪林枫去过冰库的管家外,王府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懵然。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只以为是在卧房内发生的案子,竟然一下子还和冰库扯上关系了。 周贺林将王府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因此,本官进入了冰库调查。” “结果在冰库内,本官发现了一些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以及一处缺少了白霜的墙壁。” “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缺少了白霜的墙壁?” 王夫人秀眉不由蹙了起来,神色间满是茫然:“周县令,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周贺林冷笑道:“问题大了!这直接关系到你们家老爷是在何处死的,以及你们老爷在临死之前,留下的直接指向真凶的线索!” 听着周贺林的话,王府众人神色都变了,王夫人忍不住道:“周县令的意思是说……老爷,他,他是在冰库内死的?而且老爷还留下了线索?” 周贺林没有回答王夫人的话,而是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本官听说林寺正也专门去了冰库调查,我想以林寺正的本事,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吧?” 林枫闻言,视线在王府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后,才转头看向周贺林,点了点头:“确实也发现了这些。” 果然……周贺林心头跳了跳,他是知道林枫只是和管家两个人去的冰库,也知道林枫只在冰库里待了一小会儿,未曾想,这么点人这么点时间,林枫竟然也发现了这些,要知道,他可不是依靠自己发现的这些,而是派出了大量的衙役一寸一寸检查冰库,足足花费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发现的冰块的变化,以及墙壁的问题。 “神探之名,还真不是白叫的啊!” 周贺林心中感慨,但他并没有觉得挫败,查案之事,看的是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他发现了关键的线索,且先林枫一步根据这些线索找到真凶,那自己就是赢家。 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自己,谁又会在意失败者能力的强弱?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王家众人,道:“王少卿心被挖了,在挖心的过程中必然会流出大量的鲜血,可是我们搜遍了整个王府,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仍是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的存在!这说明真凶用了特殊的方法,隐藏了鲜血!” “原本本官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直到本官来到冰库,看到那些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并且伱们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将其削掉后,本官才明白,真凶是如何隐藏的鲜血。” 接着,周贺林就将林枫告知管家的鲜血冻结之法说了出来,他语气不急不缓,完全给足了众人思考的时间。 管家听到他的话后,不由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周县令说的和你一模一样。” 赵十五和李浩淼闻言,都不由惊奇的看向周贺林。 林枫却是毫无意外,他平静道:“周县令为官数十载,断案无数,若是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坐到长安县令的位置上。” 李浩淼闻言,心里不由一突突,原本他是认为林枫的断案本事天下无双的,结果现在周贺林竟然做出了与林枫一样的判断,那周贺林说他已经破了案……这让李浩淼一时间,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不是不相信林枫,只是周贺林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弱于林枫。 万一周贺林真的成功破案,那接下来周贺林坐上了少卿之位,自己又因为跟着林枫得罪了周贺林,以后周贺林不得找自己麻烦啊? 他不由对未来担忧了起来。 周贺林见到李浩淼等人的神情变化,嘴角微不可查上扬了几分。 李浩淼他们表现的越慌,代表自己与胜利的距离越近,林枫心机太深,他无法窥测林枫的想法,但有李浩淼他们给自己提示,已足够让自己知道林枫真正的心里想法了。 有了李浩淼等人的反应,周贺林内心更是大定,他满是笑意的看了林枫一眼,然后继续向众人道:“通过冰块,足以确定王少卿就是在冰库内被挖的心。” “至于他是否在冰库内被杀害的,则有墙壁能够作证。” 说着,他向众人解释了墙壁上白霜消失的原因,道:“那消失的白霜轮廓,正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背靠墙壁的轮廓,完全符合一个人被绑在那里,进行挣扎的结果。” “同时,在那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有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字!而那个字……” 周贺林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本官已经拓印了下来,王夫人不妨看一看,是否认识这个字。” 衙役接过纸张,迅速递给了王夫人,王夫人连忙将纸张打开,目光向上看去,下一瞬,便见她抓着纸张的双手都在发抖,道:“是老爷的字!这就是老爷的字!老爷的字永远都这样一板一眼,横平竖直,毫不潦草!” “月……”王夫人看着纸张上的字,忙抬起头看向周贺林,道:“这是老爷最后留下的字,难道指的就是凶手?” 众人也都连忙紧盯着周贺林。 周贺林迎着众人紧张又期盼的注视下,微微颔首:“没错,你家老爷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用指甲,在那冰冷如地狱的冰库里,留下了直指真凶的线索!” 说着,周贺林又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也发现了这个‘月’字,不知林寺正是否知道这个字指的是谁?”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来到王府时间尚短,所见到的王府之人也不过管家和王夫人而已,自是不知道指的是谁……不过看周县令的样子,难道周县令知道这个月指的是谁?” 周贺林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直接咧嘴笑了起来:“虽然说没有林寺正的提示,本官没有找到冰库这个关键的作案之地,但这五天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浪费。” “本官对王府每一个人都单独审问过,对他们所有的情况都了解的极深,就算说本官是除了他们之外最了解他们的人,也不是不行。” 一边说着,周贺林一边拍了拍手掌。 就见两个衙役抱着如同小山一般的一个个册子走了过来。 周贺林道:“这些册子里,记载着王府所有人的详细信息,有本官询问的,有本官命人出去调查的,只要是能查到的东西,都在这里!” “而正巧……” 周贺林看着林枫,脸上笑意越来越深:“这里面,就有‘月’字的线索!” 听到周贺林的话,李浩淼和赵十五脸色不由一变,王府众人也不由窃窃私语了起来。 “周县令找到了月字的线索!” “真凶真的被找到了!” “不愧是周县令!太厉害了!” “林寺正虽然称为断案如神,可终究迟了五天,还是不如周县令快啊!” 听着这些议论声,周贺林笑呵呵道:“林寺正你瞧……不是本官不想给你机会,着实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这时间的早晚啊,有时还真的能决定一切。” 这句话,听得赵十五眉头紧皱,他总是觉得周贺林这句话,有些针对义父。 不过林枫却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说道:“周县令还是抓紧时间说出真凶的身份吧。” 周贺林闻言,眼眸不由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如果不是赵十五等人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还真的以为林枫内心就是毫无波澜的,不过能够让人人公认的神探输在自己手中,周贺林已经能够想象到,今日之后,自己的名号会如何响彻大唐了。 他嘴角勾起,笑着点头:“林寺正说的是,那本官就不再卖关子了。” 他重新看向众人,脸上笑容收敛,重新变得威严肃穆,道:“王少卿留下的‘月’字,明显是直指真凶的,但本官细查了所有与本案可能有关之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带着月字,所以很明显,王少卿的这个月字,指的不是名字。” “那么不是名字,又会是什么呢?王少卿身为大理寺的重臣,必然知道留下的线索越简单直白,对我们破案的帮助也就越大的道理。” “所以,这个月字,一定是直白的,我们一眼就能看穿的线索!” “而最终,这个线索正好就藏在本官这五天花费巨大时间精力得到的册子里!” 说着,他取出了其中一本册子,将其打开,道:“这是王府一个下人的情报册,册子里明确写着……其后腰处有胎记,胎记形状为——月牙!而他的名字……” 周贺林陡然转头,看向人群里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双眼锐利,厉声道:“就是王府护院,朱赫!” 刷的一下! 随着周贺林声音的响起,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顿时齐刷刷落在了朱赫身上。 这些神色里,有不敢置信,有愤怒,有失望,有不解…… “怎么会是他?” “竟然是他害死的老爷!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诸多声音杂乱响起。 王府的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王夫人更是红肿的双眼瞪着朱赫,脸上难掩失望和愤恨之色。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护院朱赫见众人愤怒的看着自己,脸色瞬间一白,他连忙摇头否认。 “不是你?” 周贺林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 “那好,朱赫,你回答本官几个问题!” 周贺林双眼锐利的盯着朱赫,道:“本官问过王三,在这两天他给王少卿送药的时候,你是否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结果王三告诉本官,你曾向他询问过王少卿的病情,甚至还想替王三送一次药,但最后被王三拒绝了!” “你是唯一询问王少卿情况的人,并且在王少卿和王夫人已经决定只让王三送药的情况下,你还想与王三替换……你敢说,你没有其他心思?你能给出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朱赫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紧紧地抿住了嘴,没有开口。 这样子,顿时让众人知道,朱赫分明是被戳穿了心思,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还有……” 周贺林继续道:“本官询问过你在王少卿生病那两天的情况,你在王少卿生病的第一个晚上,本该有巡逻的任务,可是你却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拒绝了!” “你说你需要休息,正常来说,当晚你就该在房间里休息,但结果……你的同乡关心你,趁着巡逻的间隙想来看看你的病情,可是他却发现你根本不在房间内,他去茅厕找你,你也不在……” 周贺林冷笑的问道:“本该在房内休息的你,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你能告诉我们,你干什么去了吗?” “我……”朱赫刚要张嘴,却又低下了头。 他仍是没有开口。 看到朱赫这般样子,周贺林冷冷道:“先有王少卿临死前留下的月字,指向你身上的胎记!又有你那两日无法解释的行为!朱赫,你还敢说你冤枉?” 朱赫脸色灰败,全身都在发抖,可他只是摇着头说“不是我”,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被戳穿了真面目,无话可说的样子。 王夫人摇着头:“朱赫,为什么?老爷和我对你不算差吧?你父母生病,没有钱财为其治病,我们一听说,就二话不说为你父母治病……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管家也是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朱赫骂道:“朱赫,你当真是没有良心吗?你生病晕倒时,你记不记得是谁为你找的大夫?是谁给你送的热饭热菜?你怎么如此狠心,下得了这样的手啊!” 朱赫听着王夫人与管家的话,脸色更加发白,他摇头道:“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杀害老爷啊!” “那你就说,你为何想要代替王三,消失的那个晚上去哪了?”管家询问。 “我……”朱赫又沉默了。 看到这一幕,周贺林冷笑道;“一个心思狡诈,手段狠毒的凶手,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等本官将他带回衙门,严刑拷打,他自然会招!” 说着,周贺林便直接摆手,道:“来人,将朱赫带走!” 衙役们早就横刀出鞘,此刻听令,自是二话不说,直接将朱赫绑了起来。 见真凶落网,周贺林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视线重新看向林枫,冷峻的表情化为了笑容,道:“林寺正,真凶已经抓住了,接下来本官得将其带回好好审问了,所以就不陪林寺正了……当然,案子破解了,林寺正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回去好好休息吧,等着本官结案的好消息便是。” 言外之意,我赢了,你回去洗洗睡吧,别想着和我竞争了。 林枫看着周贺林胜利者的自得样子,视线又看向被衙役死死控制的脸色灰败不断摇头喊冤的朱赫,最后看向王府众人那愤怒失望的神情,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重新看向周贺林,神色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道:“周县令,你真的就要这样结案吗?你真的确定朱赫就是真凶?”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质疑本官查明的真相?” 周贺林的心腹衙役这时也忍不住道:“林寺正,小的知道周县令查明了案子,林寺正这一趟是白来了,但林寺正不能因为自己没比过周县令,就故意阻挠周县令结案吧?” 赵十五和李浩淼完全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这样质问周贺林,感受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而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我问周县令两个问题。” “什么?”周贺林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林枫这公然的质疑,明显打破了他们一直以来伪装的和煦氛围。 林枫没管周贺林的不满,在真相的追逐上,他永远不会因任何事而退让。 “第一个问题!” 林枫直视着周贺林,道:“周县令可知道王少卿是如何死的?” “当然知道!被勒死的!” “那周县令可找到了真凶勒死王少卿的凶器?可在冰库里找到了任何能证明王少卿就是死于那里的直接线索?” 周贺林皱起了眉头:“真凶很狡诈谨慎,所有作案的工具都被他给带走了,冰库里什么都没剩,我自然找不到,不仅我找不到,谁都找不到!” “不!” 林枫直接开口:“我找到了!” “什么!?”周贺林一愣。 林枫没有解释,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个问题!” “周县令是通过墙壁上的‘月’字找到的朱赫,那我想问周县令……” 林枫双眼与周贺林双眸直视,声音平静,却给周贺林巨大的压迫之感:“你是如何确定那个字,就是王少卿留下的?” 周贺林一怔,他只觉得林枫这个问题很奇怪,皱眉道:“那个字经过辨认,的确是王少卿的字啊!不可能所有人都认错吧?” “是,那的确是王少卿的字……横平竖直,一板一眼,毫不潦草。” “可是……” 林枫声音忽然拔高,语气加重,道:“周县令难道就没有设身处地的代入过王少卿的情况吗?” “在王少卿全身被绑住,只能后背靠着墙壁挣扎的情况下,在他的生命受到极大威胁,可能随时都会殒命的情况下,在他无法亲眼看着自己写的字,只能手在背后墙壁上,用指甲抠出字的情况下……” “他,还能写出如此规整!一板一眼,横平竖直,与他往日的字迹完全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半点差别的字吗?” 轰的一下! 宛若平地起惊雷,瞬间在周贺林耳畔炸响。 他怔怔的看着林枫,大脑不断回响着林枫的这些话,慢慢的,他脸色开始发白,双手开始发抖…… 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王俭,在那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与往日完全一样的字迹来! 换句话说,这个字,压根就不是王俭留的。 它,是陷阱!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秘密揭晓!林枫勘破真相的推理! 所谓字如其人,不仅仅是说字与这个人的性格善恶有关,更与他写字时的心境有关……内心平静的,面临困境的,兴高采烈的,愤怒颤栗的,绝望无助的,不同的心境,必然会在写出来的文字上有所体验。 一个人内心平稳时所写出来的字,绝对与面临绝境不知何时会死而焦急万分写出来的字有所差别。 别的不说,以王俭当时的处境,若这个字真的是他写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他必然会抓住每一息的时间,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留下线索,这种情况下,不说他的字会有多潦草,但绝对不可能与往常一样一笔一划,一板一眼,横平竖直…… 更别说,那时他还是背着手写字的,手上无笔而是用的指甲,这都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情况。 故此,王俭留下的字,与他平时的字一模一样,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周贺林查过许多案子,内心也十分机敏,所以在林枫给出提示后,他便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而这,也让他如堕冰窟,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只觉得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饶是做了几十年官十分圆滑的他,在这一刻也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毕竟……前一瞬,他还在所有人面前,高调宣布自己找到了真相,抓住了真凶,还得意的找来林枫见证自己的胜利,甚至还讽刺林枫是失败者,让林枫回去洗洗睡……结果,下一瞬,林枫就告诉自己错了,将自己从云端打下了深渊。 前面的光芒万丈,在这一刻,只让他觉得无比的刺眼,他真的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找一個地缝钻进去,甚至哪怕直接晕了,也好过被众人用特殊的眼神注视着。 林枫看着仿佛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周贺林,心中自然知道周贺林是何想法,不过他时间紧迫,没空给周贺林反应的时间。 他沉声道:“本官理解周县令,周县令在长达五日的调查后,没有任何收获,心中无比焦急,所以这个时候突然发现了王少卿留下的直指真凶的提示,且根据这个提示能直接找到朱赫,因此忽视了这个字自身的异常之处。”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这才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林枫。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道:“正因如此,周县令又一次中了真凶的诡计,差一点就酿成一桩冤案,从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周贺林紧紧地抿着嘴,垂在两侧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他全身紧绷,脸上难掩愤怒与被戏耍了的震怒之色,他咬牙切齿道:“这个真凶,当真是太过阴险了,谁能想到他会设下两重陷阱?” “第一重陷阱,通过冰冻让我们错误判断王少卿的死亡时间,从而让我们在错误的路上一路狂奔……本以为破解了他第一重陷阱,找到冰库,就能找到他了,可谁知,他竟然连我们可能找到冰库的事都料到了,还在这里设下了第二重陷阱!” 说着,周贺林抬起头,双眼冰冷的看着被衙役绑起来的朱赫,道:“更可恨的,是这个朱赫也不解释,最终导致我完全被真凶误导!但凡他能解释他所做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本官也不至于查都不查,就直接定他的罪!” 这是不知道该怪谁,开始迁怒地位最低的朱赫了。 不过周贺林的话倒也没错,如果不是朱赫默认不解释,也不至于让真凶的诬陷如此完美。 但凡今天林枫没在,或者林枫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证实王俭的死亡之地究竟在哪,可能朱赫就真的要背负杀人之罪,最后惨死了。 在官府迫切的想要找到真凶,在这件事关乎是否有机会晋升少卿之位时,朱赫一旦离开王府,到了长安县衙,哪怕周贺林知道他没罪,可在权利的诱惑下,周贺林也未必会给朱赫开口的机会。 林枫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朱赫,若有所思道:“看来朱赫的反应,也是在真凶的预料之中的。” “什么?”周贺林一愣。 林枫缓缓道:“正如周县令所言,但凡朱赫给出解释,你也会进一步核实,而不会直接给他定罪……可事实却就是如此,他被真凶陷害了,也明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却在关键的证据上不给出任何解释,给我们一种无话可说的默认之感,最终导致周县令你彻底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可以说,朱赫的反应,就是真凶第二重陷阱能够成功的最重要因素!真凶应就是知道朱赫不会解释,这才选择的他!否则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已经给出解释,大声喊冤了。” 听着林枫的分析,周贺林不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之前在调查此案时,他最多也就感到棘手,感到真凶的狡诈。 可此刻,眼见真凶陷害的人,竟然都完全按照真凶所想的那样不会反驳,他就不由觉得心寒,这个真凶究竟是何许人也,究竟对人心算计到了何种程度,会连朱赫面临生死危机都不愿解释的事,也算到了? 在生死危机时,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多少人在这种时候性情大变,翻脸无情,所以真凶为何就能笃定朱赫不会那样? 真凶,到底还藏着多少手段? 周贺林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色,多了一分之前未曾有的请教意味,道:“林寺正刚刚说你找到了真凶杀害王少卿的凶器?” 林枫点头:“正因为我找到了凶器,判断出王少卿是死于何处,这才确定那个月字,绝不可能是王少卿所留。” 周贺林一怔:“林寺正的意思是……你对那个月字的判断,不仅仅是与王少卿平时写的字一模一样?” 林枫笑道:“我查案有一个习惯,对同一个线索,会从多方面进行验证,从而确定这个线索是真是假……事实上,我判断这个月字不对,有很多方面。” 见周贺林一脸茫然,林枫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第一,就是刚刚我对你所说的,字迹不可能与平时完全一致。” “而第二,则是王少卿死前留下的伤痕。” “伤痕?”周贺林迅速回忆起仵作验尸的内容。 林枫点了点头:“我亲自检查过,王少卿的手指上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且王少卿的指甲里有着一片血肉,而这血肉又正好与王少卿脖子上的伤口相吻合,所以可以判断,在真凶勒死王少卿的过程里,王少卿双手是完全可以抵抗的。” “同理,我在王少卿的腿上,脚上,也一样发现了伤痕,根据‘生活反应’,嗯,你不用知道什么叫生活反应,周县令只需明白我能判断出那些伤痕是王少卿还活着的时候留下的就可以。” “且那些伤痕的位置,正好符合被人在身后勒住脖子挣扎导致的……” “所以,根据这两点,就可以知道,真凶在杀害王少卿时,王少卿压根就不是双手双脚被束缚的情况,既然双手双脚没有被束缚,那么冰库墙面处那明显用后背挣扎蹭出来的痕迹,也就很有问题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推理,大脑迅速陷入了沉思。 他也亲眼见过王俭的尸首,也让专业的仵作验过尸,确实和林枫说的一样……这些,自己怎么之前就没想到?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道:“那有没有可能,是王少卿先是被绑住了,在真凶杀他之前,又挣脱开了呢?” 林枫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么,周县令是否想过,真凶为何用勒死这种方法杀人呢?明明在冰库里,他已经准备挖心了,岂不是一刀下去更符合他接下来的行为?从他之前的行动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会做多余事情的人,他追求的是简洁高效,所以,明明怎么看他都该是用匕首杀人的,可他何必要勒死王少卿呢?” “这……” 周贺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神色不由迟疑了起来。 他是知道真凶只用了一个翻身,就达到了误导他们当晚王俭还活着的事,从这点可以看出,真凶的确追求简洁高效,能一个翻身做的事,绝不会开口说话,或者再多翻一个身。 “还有……” 林枫继续道:“真凶有多谨慎,相信周县令也亲自感受到了,他能先后设下两重陷阱用来迷惑我们,那周县令觉得,如此谨慎的他,真的会在绑王少卿的时候,给王少卿一个病秧子挣脱绳索的机会?” “这……” 周贺林又一次迟疑了片刻,然后终是叹息道:“的确,他谋算的如此周密,不可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林寺正觉得……”周贺林看向林枫,问道:“为何真凶会用勒死的方式杀人?又为何会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 周围的衙役和李浩淼等人闻言,此时也都连忙看向林枫,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完全投入到了林枫对案情的分析中,对真凶与王俭这看起来没法解释的怪异之事,都迫切想知道原因。 林枫见众人皆看向自己,没有吊他们胃口,道:“其实周县令这个问题的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什么?”周贺林一愣。 林枫道:“周县令不解为什么真凶会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因为以真凶的周密手段和简洁果断的行事作风来看,他绝不会做这种能够导致意外发生的事。” “所以,答案也就很明了了……为什么他会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那只能是因为他没法不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 “没法不给?”周贺林喃喃的复述着林枫的话,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猛然瞪大,一脸震惊的看向林枫,道:“难道……真凶杀害王少卿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冰库!?” “什么?不是冰库?”衙役们听着周贺林的话,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毕竟他们之前一直的共同认知,就是冰库是杀人挖心之地,怎么现在变成不是杀人之地了? 卧室不是杀人之地,尸首被挖心的冰库也不是杀人之地,那还有哪里是杀人之地? 周贺林看向众人,解释道:“王少卿重病之下,连床都起不来,不可能主动去阴冷的冰库的,所以若他是还活着的时候去的冰库,那必然是被真凶给控制住了,无论是迷晕还是绑着,都代表着他不可能有反抗挣扎的机会。” “但现实情况却是……他在被真凶杀害时,剧烈反抗过,这就只能证明他被杀,是发生在他被带到冰库之前的,也就是说……” 周贺林瞳孔剧烈一缩,不由看向林枫道:“王少卿是在他生病时独居的房间内被杀的!” “什么!?生病时独居的房间?” 王府众人听到周贺林的话,脸色都是大变。 衙役们也是一脸的愕然。 “义父,真的是这样吗?”赵十五连忙问道。 虽然周贺林说的也有道理,但在所有人心中,还是林枫的话最让他们信任。 众人听着赵十五的询问,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追问的视线,缓缓道:“周县令分析的有理有据,与本官的分析基本一致,不过查案的事,不是依靠分析就够的,还要找到验证我们分析的证据才行。” “证据?”周贺林一脸意外:“林寺正找到证据了?” 明明你才来不过几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了我完全找不到的证据? 林枫看了一眼眼皮不断跳动的周贺林,笑了笑,道:“这一点,从凶器上寻找便可。” “凶器?”周贺林一怔。 林枫说道:“周县令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真凶要用勒死的方式杀人吗?杀人之法除了匕首外,其实还有很多,比如投毒,比如拿东西砸脑袋……总之,只有想不到的,就没有真凶用不到的方法。” “而勒死王少卿的方法,说实话,并不是最稳妥的,这对真凶的力量有着一定的要求,也对绳索有要求,并且想要顺利勒死王少卿,一定要在王少卿身后动手才行,可他如何确定王少卿一定会背对着他?更别说王少卿还会挣扎,一旦被王少卿挣扎开,或者发出声音求救,被其他人听到,那真凶就必然失败了。” “这……”周贺林觉得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这”字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林寺正说的没错,以勒死的方式,确实不是最轻松的杀人之法。” “还有……” 林枫继续道:“刚刚我们分析过,以真凶的缜密,他在杀人的这个关键的环节上,不可能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但事实却是王少卿挣扎了,所以我们推断,真凶是没法不给王少卿挣扎的机会……那我们可否这样去推测,真凶对如何无声无息杀害王少卿,原本是有着足够的计划的。” “在他的计划里,王少卿不可能有挣扎的机会,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在某一处失算了,导致王少卿那个时候仍有挣扎的能力。” “所以,事情突发之下,真凶的计划又不可能更改,因此……” 林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迎着他们脸上那茫然与紧张的视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他只能临场调整杀人之法!也就是说,他那勒死王少卿的杀人之法,是他在王少卿独居的房间内突然做出的决定!” “我们分析过,勒死之法不是最轻松的方法,可他却决定用这个方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看向众人,沉声道:“在那房间内,真凶所能找到杀人的趁手凶器,只有勒死王少卿的绳索!”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等人瞳孔不由剧烈跳动。 他们迅速回想着王俭独居房间内的东西。 可想了半天后,他们的眉头却都皱了起来。 周贺林忍不住道:“林寺正,王少卿居住的房间我们检查过,里面并没有任何绳索……而且我也问过王府其他人,他们都说王少卿居住的房间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这说明真凶不可能在杀人之后将凶器带走,所以你说的绳索在王少卿的房间内,这……会不会有些问题?” 林枫面带深意的看了周贺林一眼,道:“周县令,以真凶的谨慎,伱不会认为真凶明知道你们能查出王少卿死亡原因的情况下,会那么明显的让你们发现他杀人的凶器吧?若是如此容易就能发现,他还何必伪装在冰库杀人的事情?” “这……你的意思是说?”周贺林听着林枫意味深长的提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没有彻底明白。 就听林枫缓缓道:“他用的就不是直白的绳索啊……” “不是直白的绳索……”周贺林脑海中回荡着林枫的话,记忆再度回到了他检查王俭独居房间的画面,虽然当时他不知道王俭是在这里死的,但作为王俭死亡前一直待着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放过认真检查。 “不是直白的绳索……那就是,不是绳索本身……难道,是携带绳索的东西?” “携带绳索!!” 忽然间,周贺林猛的抬起头,他满是惊愕的看着林枫,失声道:“难道……是墙壁上悬挂的弓!” “什么?弓?” 其他人一听,大脑也都猛然一惊。 林枫迎着周贺林惊愕的神情,终于是缓缓点头:“周县令终于想通了。” “没错……就是弓!周县令不妨想想王少卿脖子上的勒痕,勒痕很细,这说明勒死王少卿的绳索不仅十分细,而且还足够结实……这两点,恰巧弓弦皆能满足!” 对啊! 弓弦足够细,为了维持持久的战力,也必须足够结实才行! 如此说来……难道真的是弓!? 他连忙看向衙役,道:“快去将弓取来!” 衙役一听,一点迟疑都没有,连忙跑着离去。 没多久,他就返回了,手上拿着一把大弓。 “周县令,你看……”衙役忙将大弓递给周贺林。 周贺林接过大弓,目光向弓弦上看去,下一瞬……就见他瞳仁直接跳了几下。 他深吸一口气,将弓递给林枫,道:“弓弦之上,有着一处暗色的血迹……因为弓放在那里很久了,弓弦已经黑了,所以若不是刻意去找寻,根本发现不了这处血迹。” 林枫看向弓弦的中心位置,果然,在这里有一处黑色的血迹,同时弓上正刻着一个“俭”字。 他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应该就是王少卿在挣扎时,指甲扣掉了脖子上的皮肉,使得鲜血沾到了弓弦之上……怪不得真凶用它杀了人后没有扔掉或者换一个新的弓,这把弓有着独特的刻字,且弓弦因时间久远已经有了沉淀之色,真凶应该是无法再短时间内找到一把能完美替代的。” “看来?” 周贺林愣了一下,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难道之前不知道这处血迹?不知道弓上有刻字。” 林枫摇了摇头:“我未曾亲自查看。” “没有亲自查看,那你怎么就敢确定这弓弦是凶器?”周贺林直接懵了。 便见林枫笑了笑,他缓缓道:“因为我的这双眼睛很刁钻。” “眼睛很刁钻?” 林枫点了点头,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周贺林,道:“所以我能发现你们视线一扫之下发现不了的东西……比如说,这把弓放在那个房间太久了,以至于在后方的墙壁上,留下了独属于它的痕迹,而我正好发现了这把弓与墙壁上灰尘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完全吻合……虽然没有重合的地方不大,但没有完美吻合,就是没有完全吻合。” “而这也意味着……有人动过这把弓!” “我本就怀疑它,现在知晓近期有人动过它,还需要亲自去查看吗?这本就是证据!” 周贺林怔怔的看着林枫。 看着脸上满是自信之色的林枫,回想着林枫那从头到尾完美呼应的推理与证据,在这一刻,周贺林内心控制不住的浮起一抹无力。 这样的林枫,真的是自己能够竞争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发现!新的突破口! 案子的线索,永远都不会是独自存在的,一个线索的存在,必然能在案子里找到其他可以验证的线索,只有这样经得起推敲与验证的线索,才能成为找到真相可以依据的线索。 周贺林这一次差点酿成冤案,就是忽视了这一点,他在冰库发现了“月”字线索后,就忙于依靠这个线索找到真凶,忽视了寻找其他线索来验证这个线索是否真实,是否合理。 而林枫则不同,他对查案过程中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先持有怀疑态度,之后从各个方面去验证这個线索。 所以,他识破了“月”字的问题,识破了真凶真正杀人的地点。 周贺林怔怔的看着满脸自信,神色从容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林枫,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比林枫差在了哪里。 可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别,不代表他就能迅速追上……毕竟这不是说自己想要验证这个线索,就能验证的,没有林枫那对细节的观察,对碎片化线索的整合,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以及对真凶内心想法的把控,想做到这些,根本就是有心无力。 之前在普光寺案上,他与林枫是同伴关系,林枫未刻意在他面前彰显这些能力,以至于他没有真正认识到林枫的恐怖,此刻与林枫是对手,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云端对泥潭的打击。 在场的衙役与王府众人或许不懂探案,但林枫与周贺林在查案上究竟谁更强,他们却还是能清晰看到的。 一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之声不断响起。 “林寺正不愧是神探之称,真凶如此隐蔽的手段,还是被林寺正给破解了!” “更关键的是,林寺正来到我们王府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周县令查了五天,结果中了真凶的诡计,差点抓错了人,而林寺正查案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识破了真凶的算计,林寺正真的太厉害了。” “是啊!有林寺正在,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出真凶!” “林寺正一定能为老爷报仇!” 王府众人视线不断在林枫与周贺林之间巡视,声音虽然低,却也传进了周贺林耳中。 这让周贺林老脸不由再度发烫起来。 明白真相是怎么回事,并不足以让众人遗忘自己刚刚的丢脸,反倒是让自己和林枫的对比更加明显。 这一刻,周贺林视线不断在地上寻找缝隙,真的有种想要钻进地缝的冲动。 “周县令。” 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贺林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了笑,道:“案子还未结束,我们还需要继续寻找线索,所以先让大家回去吧,等我们真正破解了案子,再将大家叫出来不迟。” 周贺林闻言,双眼不由亮起,同时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带了一抹感激,他最期待的就是这句话了。 他连忙点头:“林寺正说的是。” 说着,他直接摆手,向衙役们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将大家带回去,我们还要继续查案,没时间在此浪费。” 衙役们哪敢忤逆周贺林的话,他们连忙将王府众人带回。 这时,林枫的声音响起:“朱赫留下。” 衙役闻言,不由看向周贺林,毕竟他的主子是周贺林不是林枫,林枫道:“周县令难道就不想知道朱赫为什么被冤枉了也不反驳吗?” 周贺林一听,当即道:“林寺正的命令就是本官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将朱赫带过来!” 衙役一缩脖子,连忙将朱赫给押了过来。 林枫视线看向朱赫,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朱赫,旋即微微点头道:“样貌俊秀,体魄不弱,当一个护院有些屈才了。” 朱赫闻言,只是低头道:“老爷夫人待小人极好,能成为王府护院,保护老爷夫人,是小人此生最大的幸事。” 林枫点了点头:“你对王少卿他们倒是忠诚……那就说说吧。” 林枫看着朱赫,道:“你明明不是杀害王少卿的凶手,刚刚为什么不反驳?” 朱赫听到林枫的询问,却只是与刚刚一样,低着头,抿着嘴,摇着头,完全不说原因。 周贺林看到这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朱赫刚刚说出了原因,自己何必丢脸丢到那般的极致? 他冷声道:“朱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公然隐瞒重要的线索,放在衙门里,将你打几十个板子都是轻的!” 朱赫被周贺林一吓,全身下意识绷紧,他垂在两侧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握成了拳头,但他仍是紧紧地抿着嘴,完全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样子。 “我看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贺林气的胡子都在发颤,他说道:“来人,重打他二十大板,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瞒到何时!” 衙役们一听,当即就要将朱赫拖走。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只见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朱赫,缓缓道:“朱赫,伱难道就不想让我们尽快抓住杀害了王少卿的真凶吗?” 朱赫毫无任何迟疑,直接抬起头:“当然想!” “可你现在的做法,却完全是不希望我们尽快找到真凶!” 林枫音调忽然拔高了几分,他紧盯着朱赫的双眼,深邃的眼眸就仿佛拥有窥探人心的能力,锐利而强势。 “你口口声声说王少卿对你极好,口口声声说能给他们做护院是你的荣幸,可实际上呢?” “你故意隐瞒重要的线索!让我们的调查陷入瓶颈,甚至差点让真凶真正的逍遥法外,你还敢说你希望尽快找到真凶?” 朱赫被林枫锐利强势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内心深处的秘密都好似被看穿了一般,这让他下意识就想移开视线。 “看着我的双眼!” 林枫看出了朱赫想要逃避的心理,当即喝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自己做的事,和真凶杀人之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即便你不说,也不会影响我们寻找真凶。” 朱赫双眼下意识瞪大,一副被林枫说穿心事的样子。 “错!大错特错!” 林枫说道:“刚刚在推理时,我已经说过了……真凶摆明了对你足够了解,完全能够确定哪怕你被抓住,也不会辩驳!” “你不愿说出实情,肯定是有不能开口的理由!也就是说,这是你无法开口的秘密!” “可是你无法开口的秘密,真凶却那般清楚,甚至还借此利用你……朱赫,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愿开口的秘密里,也许就有真凶出现过的身影!即便真凶未曾出现过,也肯定在你秘密里的某一个环节有知晓你秘密的机会!” “所以,你说……你的话,对我们找出真凶,究竟重不重要?如果你真的对王少卿怀有感激,你就该立即告诉我们,而不是继续藏着掖着!” “当然,既然是你不愿说出的秘密,你也肯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因此本官可以向你保证,知道你秘密的人,只限于本官与周县令,我们绝不会对外乱说。” 朱赫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以林枫的识人本事,看穿他心中的顾虑,并不困难。 林枫要做的,就是让朱赫知道他的话有多重要,以及让他放心秘密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这两点顾虑解决了,他相信以朱赫对王俭的忠诚,他会做出该做的决定。 果不其然,随着林枫这些话说出,朱赫终于不再是低头不语,而是脸上明显露出犹豫挣扎之色。 过了能有十息的时间,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气,道:“林寺正真的能保证,不会说出去?” 林枫笑道:“本官的品性,相信你应该听过吧……” “当然,我相信林寺正。” 说着,朱赫又将视线看向了周贺林。 这让周贺林脸色不由一僵,他相信林枫,却还犹豫,那他怀疑谁的品性,就很明显了。 周贺林脸色一冷,道:“本官还不至于随处宣扬你一个小小护院的秘密。” 林枫道:“放心吧,说实话我们对你的秘密并不感兴趣,我们只是为了从中找出真凶的线索而已,等此案查明,真凶落网,可能我们当天就会忘记你的秘密。” 有了林枫的一再保证,朱赫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之所以隐瞒,其实都是为了……” 他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为了二小姐。” “二小姐?”林枫与周贺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朱赫说出二小姐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林枫发现他眉眼都变得温柔了几分,完全没有刚刚的苦涩与剑拔弩张。 他心中一动,道:“你喜欢二小姐?” 事到如今,朱赫不再隐瞒。 他说道:“之前管家怒骂我,说我没有良心,说我忘记了在我生病时,谁给我找的大夫,谁照顾的我……其实说的就是二小姐。” “二小姐有一次远行,我负责保护二小姐,结果途中我忽然生了病,站都站不起来,二小姐不嫌弃我是下人之身,让我进入马车内休息,并且见我不舒服,专门让人去为我寻找大夫,甚至还多次为我擦汗……” 说起这件事时,朱赫眼神温柔,语调也下意识柔和了许多。 林枫道:“所以你因此喜欢上了二小姐?” 朱赫点着头:“没错,二小姐温柔善良,在府里就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出门在外更是不介意我的身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二小姐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无法遗忘二小姐了,心里也容不下其他人。” 林枫并不意外,本来主人在仆从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这个时候高高在上的主人忽然温柔体贴,关心呵护朱赫,而且还是在朱赫生病最脆弱的时候,朱赫的心理与生理都被呵护到了,他会动心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他心动的事,都有谁知道。 他看向朱赫,问道:“你喜欢二小姐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朱赫摇头:“二小姐是高高在上的明珠,我只是一个小小护院,哪敢让其他人知道。” 没有其他人知道……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生病,被二小姐照顾的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当然。” 朱赫说道:“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护院和丫鬟,他们都知晓此事。” 其他的护院与丫鬟知道,回来后再随口说出议论几句,那知道的人也就更多了……林枫神色闪烁了几下,看来以此无法缩短范围了。 林枫道:“在那之后,可有关于你和二小姐的风言风语传出?毕竟小姐照顾护院,总归是不常见的。” 朱赫连忙摇头:“没有,二小姐和其他人不同,她十分善良温柔,在府里也没少关心过下人,所以大家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如何值得意外的事。” 没人觉得这值得意外,那就说明问题不是出在朱赫这里了……难道是二小姐? 林枫想了想,说道:“你对二小姐怀有心意,不知二小姐对你?” 朱赫闻言,脸上罕见的露出羞赫之色,他微微低头,说道:“林寺正你们可能不信,二小姐也倾心于我。” “二小姐也倾心你?”周贺林一脸的意外。 林枫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从朱赫的反应来看,他已经能猜到朱赫消失的那个晚上干什么去了。 朱赫道:“二小姐从来不觉得我们下人低人一等,所以哪怕我身份卑微,她也不嫌弃我。” “只是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二小姐,二小姐是璀璨的明珠,我却只是一粒普通的砂砾,更别说我们之间远远谈不上门当户对,老爷他们不可能同意我们之间的事的,所以我一直不敢对二小姐表露真心。” 林枫点头,他能理解朱赫。 “原本,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就这样的处于消磨之中,最终彻底消失,直到不久之前,二小姐突然找到了我,说已经有人向老爷提亲了,她要嫁人了……” 朱赫说起这件事时,双手下意识的握拳,额头青筋暴露,足以看出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哪怕在此刻,他也无法释怀。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那一刻我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仿佛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我甚至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 “也是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对二小姐的感情有多深,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失去二小姐。” “所以……” 朱赫抬起头,看向林枫,道:“我想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甚至想直接告诉所有人,我和二小姐两情相悦,我想去给老爷下跪,去求老爷成全我们!” 林枫眸光一闪,道:“正因此,你才要和王三换一下,想着去见王少卿?” 朱赫重重点头:“没错,小姐嫁人的事拖不得,一旦老爷真的同意对方的提亲,我就什么都来不及的了,所以哪怕老爷身体不舒服,我也必须抓紧时间。” “只是……” 朱赫摇着头,叹息道:“王三为人固执,老爷和夫人吩咐让他专门照顾,他就认准了这件事,根本不愿与我更换。” 林枫皱眉道:“那你就不能直接去吗?为何非要与王三换?” 朱赫抿着嘴道:“我也是为了成功的概率更高些,给老爷送饭送药时说这些事,总比在老爷休息时打扰他说这些事,会让老爷更容易接受……我是希望老爷能成全我们的,自然要多考虑一些。” 林枫终于明白朱赫与王三替换的前因后果了,怪不得他不愿说出这些,事关二小姐与他的秘密,他自然不能再所有人面前公开宣扬。 “那当晚你消失的事呢?”林枫又问。 朱赫脸色有些灰败,道:“我想要去求老爷成全我们,可结果我连老爷的面都没见到,二小姐一直期待的等着我的消息,我自然要告知二小姐。” “因此,当晚我消失不见,其实就是去找的二小姐……可是深更半夜男女私会,哪怕我们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可谁又能信?到时候关于二小姐的流言蜚语必然很多。” “所以……” 朱赫长出一口气,低头道:“我只能什么都不说……为了二小姐的清白,为了二小姐不被流言蜚语所伤,就算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你倒是够钟情的,特么我差点被你给害死了……周贺林听完了朱赫的话后,心里只觉得有一万句嘈想吐。 谁能想到,在这王府之内,竟然还会出现只有话本才会有的小姐下人之间的情真意切?谁又能想到,这个下人竟然真的愿意为了感情,为了小姐的清白生死无畏呢? 周贺林心里一个劲的吐槽,可林枫此时眼眸却陡然眯了起来。 虽然朱赫的秘密很狗血,就是深闺姑娘们爱看的剧情,但也还是给了林枫一些思路。 如朱赫所言,他之所以会去找王三,之所以会在当夜消失,都与王二小姐的婚事有关。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婚事,是导致朱赫被真凶利用的直接导火索! 从真凶杀害王俭的手段,以及后续的处理来看,真凶一定是全面准备过的,更别说朱赫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替罪羊,所以……这个提亲,绝对和真凶脱不开关系! 而提亲这件事,放在整个案子里,根本就是毫不相关的事,根本就是谁也不会将其想到,能与案子本身有关系的事! 真凶通过一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提亲,就为自己准备好了替罪羊……这份心机,连林枫也不能不说一句厉害。 但也正因提亲的事和案子看起来毫不相关,真凶反而会在此事上没有那般谨慎……而且提亲可不是一件小事,想让男方按照真凶需要的时间去提亲,只靠运气绝对不行,真凶肯定做了些什么,从而让提亲的时间正好就在这几天。。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在提亲的事情上,留下线索! 思于此,林枫嘴角不由缓缓上扬:“不怕你准备陷阱,就怕你什么都不做……你做的事越多,留下的线索也就越多!这不……新的突破口,有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背后势力浮出水面!真正的对弈场揭晓! 以一次看似不相关的提亲,就不动声色的引出了朱赫,且让朱赫甘愿为了二小姐的清白而隐瞒所有的事情,纵使被冤枉也不愿说出实情,不能不说,这个真凶真的是将朱赫的为人给看的清清楚楚,恐怕他比朱赫还要了解朱赫自己。 而朱赫是王府护院,除非有任务的特殊情况,否则会一直待在王府之中。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真凶,其实就是王府的人? 毕竟想要那般了解朱赫,没有足够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纵使与朱赫不是那般熟悉,也必须有足够的时间默默观察朱赫的言行举止才行。 因此,真凶是王府中人的概率,就极高了。 更别说真凶对王府冰库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有机会偷配冰库的钥匙,更能确保王俭正好那两日生病……非王府中人,很难做到这些。 还有,他又恰好知晓朱赫与二小姐严防死守的感情秘密…… 林枫心中一动,他看向朱赫,问道:“朱赫,你没有将你和二小姐的事说出去,那二小姐呢?她是否向谁吐露过她的感情?” 男人多是理性的,女子则更为感性,在感情这件事上,有的时候苦闷的久了,难免会有向其他人吐露的冲动。 可朱赫却直接摇头,道:“二小姐很清楚我们之间的秘密一旦暴露,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在我们还没有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二小姐和我的想法一样,必须要保守这个秘密,否则等待我们的不会是和风细雨,而是狂风与雷霆。” 二小姐身为官宦之后,耳濡目染之下,必然更懂这个世道的残酷,所以她有这样的谨慎很合理,如此说来,二小姐也不可能对外人吐露感情了…… 那么,真凶是如何知道的,也就很明显了。 林枫向朱赫道:“你和二小姐私会,都是在哪里?王府之外?还是王府之内?” 朱赫闻言,硬朗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赫然,他终究是对这种与心上人私会的事不好意思对外人言说,但比起自己的羞赫,他还是更在意找出杀害了对他极好的老爷的真凶。 “我这种护院,除非有特殊任务,否则轻易是不能出王府的,因此我和小姐的见面,都是在王府内。” 朱赫说道:“有的时候,我们会选择后院花园,有的时候会选择竹林假山那里……也就是冰库石门的入口,因为这两个地方周围遮蔽物比较多,夜深人静之时,哪怕有人在附近经过,也不容易被发现。” “花园?冰库石门?” 林枫回想了一下这两处地点,确实足够隐蔽,而且关键景色也好,的确是偷偷私会的绝妙之处。 他们都是在王府内私会的,而且两人都严防死守绝不吐露这個秘密,也就是说,真凶想要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他们私会时,恰巧被真凶给撞见了! 因此,真凶知道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原本可能没什么用,就是一对痴男怨女的感情纠葛罢了,可当真凶要杀人,要找替罪羊时,哪怕只是一个感情纠葛的秘密,也足以被真凶给用成花来! 这就是本事啊,看似再普通的东西,都能用的精妙绝伦……但也正因此,让林枫彻底确认,真凶绝对就是王府内的人。 毕竟想要撞到他们的私会,非王府的人是做不到的。 林枫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他沉吟片刻,道:“不知来提亲的男方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朱赫双眼顿时出现了愤恨之色,很明显,他认为自己差点被冤枉,都是这个提亲者的错。 他说道:“礼部侍郎江远的三公子江鹤。” “礼部侍郎的三公子江鹤?竟然是他?”一直安静的听着林枫提问的周贺林,此时突然开口。 察觉到周贺林语气里的异样,林枫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知道江鹤?”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示意林枫私下交谈。 林枫见状,便明白周贺林是不希望他的话被其他人听到,这也意味着这个江鹤,恐怕有些什么问题。 他微微颔首,与周贺林移步去了一侧,然后就听周贺林压低声音道:“原本这种在人背后嚼舌根的话,我是不愿说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事关时间紧迫的查案要事,所以我只好破例,说说江鹤了。” 林枫看了周贺林一眼,旋即笑着点头:“我明白周县令的为人,所以周县令尽管放心,此事我保证不会对其他人说起……当然,若这件事是破案的重要线索,那这就是个功劳了,到时候要不要,就看周县令的决定了。” “咳咳。”周贺林咳嗽了一声,道:“若真的是重要的线索,本官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能为破案做贡献,本官根本不在意那些外在看法。” 林枫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周县令介绍一下这个江鹤吧。”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说道:“礼部江侍郎是个好官,为官兢兢战战,勤勤恳恳,本官对他很是敬佩,但他的这个儿子……” 周贺林话音一转,叹息道:“着实是和他差别甚大。” 林枫眸光一闪,道:“纨绔?” “若只是纨绔,那还好……” “哦?”林枫眉毛一挑,道:“还有更特殊的?” 在林枫的认知中,不学无术,借助父辈的权势横行霸道的纨绔,已经足够可恨了,他还真想不到比这种纨绔更坑爹的。 周贺林看向林枫,神色有些怪异,道:“说江鹤纨绔,并不准确,毕竟他不是不学无术,正相反,他三岁识字,十岁写诗,不到二十便已然才华出众,哪怕是才子遍地的长安城,他的才华也能排在前列。” “可要说他不是纨绔吧,他勤恳读书,并非是为了光耀门楣,反而是为了获得女子的青睐。” 获得女子的青睐?林枫一怔。 周贺林说道:“这么说吧,从他成年之后,他所作的每一首诗,所写的每一篇文章,都是为了女人!他可以为了不花钱财去睡青楼的姑娘,隐藏身份连续每天去为这个姑娘写诗,并且能连续坚持一个月,最终感动了这个姑娘,由姑娘出钱财交给青楼,让他不花钱去睡。” 林枫:“……” 林枫终于明白周贺林刚刚那复杂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这个江鹤,还真是个公子哥里的奇葩。 这种行径,确实用纨绔来形容不准确。 满腹才学,父辈更是贵为四品的礼部侍郎,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轻轻松松就可让青楼女子乖乖就范,但他偏不用父辈带给他的这些钱权来强迫姑娘,反倒是要用才华去白嫖。 而且如周贺林所说,他的每一次作诗写文章,都是为了女子……要说他好色吧,以他的身份地位,大有更简单便捷的方式让女子就范,但说他不好色吧,他还只为睡女人表现自己的才学。 这种公子哥,在外人看起来是奇葩,值得议论,可对于家里人,特别是寄以厚望的父辈,估计就是恨得牙痒痒了。 毕竟如果是纯粹的废物,那早就放弃了,随便他怎么浪费时间都无所谓,可偏偏江鹤还不是废物,他满腹才学,在长安城这种地方都能排在前面,这绝对比大多数官宦子弟强得多,可以想象,江远对其会多寄以厚望。 但往往,爱的越深,失望越重。 怪不得周贺林专门提一句江鹤与江远差别甚大…… 林枫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江鹤只爱美人不爱其他,是个特殊的花心公子哥,应该不算是二小姐的良配吧?” 周贺林道:“倒也不能说完全不是良配,首先江鹤从不强迫女子,这比其他的纨绔形象好多了,其次……” 他看了林枫一眼,知道林枫只做了几个月的官,未必懂官场里的一些行道,说道:“其次,二者门当户对!江鹤若能迎娶王二小姐,将直接拉近王少卿与江侍郎之间的关系,他们以后必会互相扶持,一旦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他们会比其他同级别的官员机会更多。” 林枫迅速明白了周贺林的意思,江鹤形象好与坏其实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属于门当户对的官场联姻,以姻亲为纽带,可以直接将两个势力联合起来,从而彼此抱团,为后续更进一步铺路。 所以,只要王俭与江远不是完全敌对派系的成员,在江远为江鹤提亲的那一刻起,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波折了。 这时,他不由回想起萧瑀对他说过的话,不由想起萧家对自己与萧蔓儿亲事的完全支持,他心中忍不住的感慨,自己真的是遇到一个极其特殊的上司,也许只有能让女儿随便出家的萧瑀,才会不在意门当户对,才会不在乎女婿能否为他带来官场助力。 深吸一口气,林枫继续道:“不过,江鹤这样一个个性鲜明的人,他能接受家里随便给他安排一门婚事?” 周贺林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但身为官宦子弟,在得到父辈赐予的荣华富贵的同时,应该有觉悟要为家族的兴衰做出应有的付出吧。” 林枫眉头皱了一下,他觉得周贺林说的不对。 虽然那是大家族子弟该有的觉悟,可以江鹤表现出来的行径来看,这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明知父辈希望他用自己的才学博取更高的官身,光耀门楣,却只将这份才学用在睡女人身上,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有为家族兴衰付出的觉悟? 所以,这门提亲,只能有两种可能。 要么,江远未经江鹤同意,直接提亲。 要么,这就是江鹤自己的意思,江远也觉得王俭是个可以合作的人,这才同意的。 两个不同的可能,代表的是真凶截然不同的影响力。 第一种,代表真凶已经能影响官居四品的礼部侍郎了,可是他已经确定真凶是王府之内的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真凶背后,很可能存在一个极大的势力,他是为某个势力做事! 第二种,代表真凶早已经盯上了江鹤,对江鹤做了些什么,使得江鹤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王二小姐,否则以江鹤花花公子的心思,很难突然想要娶妻。 那么……是哪种可能?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当真是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越多,越感到这个案子的水有多深! 他忽然转过身,快步来到朱赫面前。 他向朱赫问道:“江家是什么时候来提亲的?” 朱赫说道:“老爷生病的前一天。” “这么近?” 朱赫点头:“江家来让媒婆提亲时,老爷并没有直接答应,他告诉江家的人,说他还想再考虑考虑,说过几天会给答应……但实际上,老爷已然意动,他已经找了二小姐,告知二小姐做好嫁人的准备。” 没有直接答应……是为了不表现的太心切,被江远拿捏?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朱赫继续,朱赫道:“所以在得知此事后,我才会如此的焦急,哪怕老爷生病了,也想去找老爷,因为一旦老爷病好了,老爷可能就直接回应江家,说他同意这门婚事了,若真的到了那一刻,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提亲的时间刚刚好,就卡在了王俭生病的前一天……而且真凶十分清楚王俭的性子,知道王俭一定心动,也一定不会立马答应,从而造成了朱赫一定会在王俭生病独居的那两天时间内,去想办法见王俭的结果。 “当真是环环相扣啊,但凡真凶对王俭与朱赫有丝毫不够了解,都可能会出错,但他偏偏就是依靠对两人性子的了解,依靠人性与人心,布出了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局!” 这个案子,让林枫不由回想起自己穿越大唐时,面临的生死危机的案子——赵德顺案! 赵德顺案的真凶,何尝不也是如此? 利用赵德顺父子之间深厚的感情,让他们彼此为对方主动承担杀人之罪,从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人心与人性,有时真的是罪犯的一大利器。 但偏偏,这是永远无法改变,也改变不了的。 林枫深吸一口气,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提亲可能与真凶有关,那现在,就已经足以彻底确定二者有必然关系了。 那么…… 林枫看向朱赫,继续问道:“你可知江家为何突然来提亲?” 朱赫摇着头,叹息道:“这种事,老爷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下人说。” “二小姐也不知道?” 朱赫仍是摇头:“老爷在很多时候都很温和,但在一些关键事情上,却也霸道,他只是告知二小姐要做好嫁人的心理准备,没有给二小姐是否同意的机会。” 林枫眉头不由皱起,朱赫与二小姐都不知道,王俭已死,看来只能去问王夫人是否知晓了。 若王夫人也不知道,那就只能派人去江府询问了。 可这种事,直言去询问,总归有些不合适,只希望王夫人能知道吧。 他向朱赫道:“事情的大体情况本官已经知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若接下来还有新的问题,本官会再去找你。” 朱赫连忙点头,道:“林寺正一定要早日找到真凶,老爷被杀,二小姐一定十分伤心,能早日找到真凶为老爷报仇,二小姐才能早些从悲伤中走出来。” 还真是个痴情种……林枫微微颔首:“这本就是本官一直在做的事。” 说完,他便向衙役颔首,示意衙役将其带回。 有了林枫刚刚的大展神威,衙役对林枫的态度早已和之前不同,此刻见林枫下令,根本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走过来将朱赫带走。 林枫想了想,直接将赵十五唤来,道:“十五,你再去找一趟王夫人,问一问王夫人是否知道江侍郎为何突然前来提亲。” “江侍郎为何突然来提亲?”赵十五重复了一句,旋即点头:“我这就去。” 说着,他便小跑着离去。 周贺林见朱赫离去,赵十五也被林枫吩咐的快跑离开,不由道:“林寺正,不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林枫闻言,笑着说道:“当然是继续寻找线索……只是戳破真凶的诡计可远远不够,要找到足以证实真凶身份的线索才行。” 他见周贺林有些踌躇,似乎欲言又止,便笑道:“怎么?周县令不会被真凶给折了一个跟头,都不知道该怎么查案了吧?” 周贺林哪能承认自己的心气真的要被折腾光了,他说道:“本官当然不会向一个贼人低头!他越是让本官踩的坑越多,本官就越是要亲手揪出他来!” 林枫笑道:“如此甚好……查案的事,本就不是彼此独立的,虽然周县令中了贼人的诡计,但反而帮我开拓了更多的查案思路,所以我也希望周县令能继续调查,也许后面还有需要我们彼此配合的时候。” 见林枫完全没有趾高气昂的嘲笑自己刚刚的丢脸,还鼓励自己继续查案,周贺林心里对林枫不由更多了几分赞慨与敬佩,他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林枫这般云淡风轻的。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大人物看重伱了……”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林寺正放心,本官不会放弃查案的,但正如林寺正所说,查案不是独立的,我们应该彼此配合才是……所以我愿意将我这五天查到的所有内容,与林寺正共享。” 说着,他直接看向桌子,道:“桌子上这些关于王府所有人的详细信息,是我这五天最大的成果,林寺正若想看,可随时翻看。” 林枫闻言,眼眸不由亮起。 这可真的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既已确定真凶就是王府的人,那么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从王府的人里,筛选出嫌疑人的范围。 而想要做到这些,前提就是必须足够了解他们。 可自己来的时间毕竟太短,到现在为止也不过见了王夫人、管家和朱赫罢了,想要了解所有人说不得要花费多少时间。 但现在有了周贺林给出的这些情报册子,那就不同了。 他笑着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所赠,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就不和周县令客气了。” 周贺林摆着手:“林寺正能用得上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拱手:“查案要紧,本官就不耽误时间了,林寺正,希望下一次我们碰面,会是案子真正迎来真相的那一刻。” 林枫也拱手还礼,笑道:“君之所愿,吾之所愿也。” 周贺林重重点头,旋即不再耽搁,直接转身带人离去。 看着周贺林离去的背影,林枫暗暗点头,虽然说周贺林有着一些问题,但不是每一个人在社死之后,都能再度站起来的,不是每一个人跌倒后,都敢爬起来继续向前的,从这一点来看,周贺林其实还是比很多人都要强。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闹剧终于结束了,但这场闹剧对他来说,反倒是收获颇丰。 不仅掌握了更重要的提亲线索,更是收获了周贺林五天的调查成果。 这样一看,真凶的第二重陷阱,真正的受益人反倒成了自己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桌子上小山般的书册,刚想着要如何去筛选嫌疑人,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义父,我问完了。” 赵十五呼哧带喘的声音响起。 林枫转过头看向他,就听赵十五说道:“王夫人说,王少卿向她说过,江侍郎提亲,是为了强强联合……但王夫人从二小姐那里得知二小姐不愿嫁给江鹤,她又派人去偷偷打听了下江鹤的想法,发现江鹤因为反抗江侍郎指派的婚姻被江侍郎禁足在家,所以她有意等王少卿病情恢复后好好和王少卿谈谈这门婚事。” 倏地一下! 随着赵十五声音的落下,林枫瞳孔不由骤然放大。 王夫人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江鹤反抗了! 这说明江鹤根本就不是爱上了王二小姐,根本就不是自己推测的第二种可能! 这场提亲的主导者,是礼部侍郎江远! 也就是说,是自己的第一种推测! 真凶根本就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背后,有一个恐怖的势力,恐怖到足以影响堂堂四品侍郎的联姻决定! 甚至,影响到一个四品侍郎何时提亲的程度! 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在来之前的判断! 他认为王俭被杀案与东宫太子昏迷案不是独立的,而是有一个幕后之人在掌控。 现在,确定了真凶的背后,是一个大势力后。 这个想法,也就越发的有可能了。 林枫不由抬起头,看向长安城上空那暗沉的天空。 乌云遮蔽了视线,让人无法看到乌云之上,究竟有多少双手,落下了多少枚棋子。 这个长安城,早已成为了诸多势力的对弈场。 而自己,一头扎进了其中……不过,自己究竟是棋手们手中的棋子,还是能通过案子窥清棋手真面目,从而教这些棋手重新做人的全新棋手,仍未可知。 “还是要查案啊。”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怕背后的真相究竟有多恐怖,怕的是被算计了却还不自知。 只要自己知道了……那最后胜负,就有的玩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新的发现!五年前的意外!巧合还是必然?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束自己澎湃的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已经勘破了真凶真正的情况,也借此确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测,但想要和那些幕后势力幕后大佬对决,总归是要先找到他们,确定他们的身份,否则那就无异于瞎眼打拳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仍是破案! 先揪出真凶,摘掉他们这一枚重要棋子,再从真凶和礼部侍郎江远那里找到幕后势力或者幕后之人的线索,继而确定其身份! 那么……要怎么找出真凶呢? 林枫视线看向桌子上小山般的书册,这是周贺林努力五天的成果,对找出藏身在王府内的真凶肯定会有帮助,但现在有一个问题……王府人数太多了。 上到主子,下到仆从,上百人。 虽然比起一个个调查,要足够节省时间,可单独将其翻完,仍是需要不少时间,而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萧公既然已经让陛下给我圣旨查案,就说明陛下为了解决那些官员的贪污受贿之事必然要有所行动,换句话说……陛下恐怕很快就会离开东宫,而陛下不在东宫亲自盯着,必会考虑让人调查太子昏迷之案……我的时间不多了。” 林枫大脑转动:“所以,我不能广撒网,我必须得先缩小范围……好在,刚刚的调查已有方向!”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李浩淼,道:“李寺丞,你调查的如何了?” 李浩淼有些汗颜道:“时间毕竟尚短,我们的人数有限,还没法对他们所有人这两天内的行踪全部调查清楚,而且林寺正还让我们交叉辨认,更需要一些时间。” 林枫明白自己的任务有多复杂困难,他没责怪李浩淼,说道:“本官明白你的困难,这件事你可以暂时放一下,本官给你一件新的任务,这个任务要更容易。” 李浩淼见林枫没怪自己,眼眸不由亮起,连忙道:“林寺正尽管吩咐。” 林枫微微颔首:“李寺丞,接下来你去调查半個月以内……不,是从王少卿生病独居开始向前数八天,这八天时间内,王府内都有谁经常进出,且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携带东西,而不是空手归来的。” “查明这些人员后,你再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询问王少卿生病独居那两天他们做了什么,再询问王少卿被发现死亡的当晚,他们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以及与其他人交叉确认他们的话是否有问题。” 虽然王俭不是在冰库死亡的,但挖心之事并不容易,切冰没有合适的工具也很难做到,所以真凶会在动手之前将工具从外面偷运到冰库的推测,仍旧可以继续使用。 也就是说,半个月的这个节点,仍是有效的! 可这半个月是从今日起向前数的,从王俭独居开始,真凶的杀人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在那之前真凶定然已经准备周全,所以那两天可以排除,而案子发生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更可以排除。 所以,半个月的时间,也就剩下了八天! 李浩淼只要能查出这八天哪些人进出了王府,并且是多次进出,还携带东西进入的,那就能直接缩小范围。 届时再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问询调查,势必能再度缩小范围,更能大幅减小工作量与节约时间。 与广撒网相比,这个办法效率自然更高。 而得到了两次缩小后的范围,再去查看他们的具体情报册,时间便完全可以掌控。 李浩淼眨了眨眼睛,他并不知道林枫那八天时间是怎么来的,但不妨碍他明白这个任务比起之前的任务有多简单。 他连忙点头,拍着心口道:“这个容易,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调查清楚。” 林枫微微颔首,真凶将工具带进的线索被他用到了,那么……真凶挖心之后呢? 他在冰库可没有发现任何工具遗留的痕迹,周贺林这五天不能说将王府搜了个底朝天,至少也是掘地三尺了,可周贺林毫无任何发现! 这说明什么? “真凶在挖心后,将工具又都带出了王府……同时……” 林枫眸光微闪,双手拇指与食指缓缓摩挲:“王俭丢失的心呢?” 王俭被真凶把心给挖走了,可王府内一样没有找到王俭丢失的心。 那颗心哪去了? 毫无疑问,也是被真凶给带出去了。 也就是说…… 真凶一定在王俭尸首被王夫人发现之前,在王府被封锁之前,在他挖心之后的这段时间,离开过王府! 而这个时间,可就不多了。 林枫抬起头看向李浩淼,继续道:“还有……李寺丞,你还要调查一件事。” 李浩淼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说道:“你还要从那八天里筛选出来的人中,再询问他们,从王少卿生病独居开始,到王夫人发现王少卿尸首为止的那两天两夜的时间内,他们是否有人离开过王府,离开时是否携带东西,如果有……再针对这些人进行下一步的针对性问询。” 李浩淼忙记住林枫的要求,再度点头:“下官明白!” 林枫颔首,道:“李寺丞去做吧,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知本官。” “是!” 李浩淼不敢耽搁,行礼称是后便快步转身离去。 赵十五看着李浩淼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义父,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林枫笑道:“怎么?怕事都让其他人做了,咱们闲着无聊?” 赵十五憨厚的挠了挠脑袋。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这个案子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进度和方向,但距离彻底找到真凶,还有很远。” “所以,我们的任务一样不轻。” 赵十五问道:“比如?” 林枫笑了笑:“继续之前没有查完的人和事,我们还没有和给王少卿送药送饭的王三见面,还没有去调查案发当夜的卧房,刚刚又得知了一个新的关键人物二小姐,如有必要,也需要和她见一面,伱瞧……我们倒是想清闲,但有空闲吗?” 赵十五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 “行了。” 林枫一边向王俭与王夫人的卧房走去,一边向赵十五道:“去把王三给我带到卧房,时间不多,我就一次把两件事都办了。” 赵十五最怕闲了,一听有任务,当即点头:“孩儿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急速转身,飞奔离去。 看着赵十五飞奔的背影,林枫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远处的管家此刻见林枫周围没人了,这才懂事的凑了过来,他见林枫笑着看着赵十五,心中一动,说道:“林寺正有一个十分出色的下属。” 林枫闻言,看了管家一眼,笑道:“王少卿也有一个出色的管家。” 马远忙道:“林寺正谬赞。” 林枫笑了笑,结束寒暄,他继续迈步,一边走一边道:“马管家认为朱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朱赫?” 管家听到林枫的话,眉头皱了起来,神色明显有些不喜,道:“在之前,小人认为朱赫勤恳踏实,身强体壮,功夫也不差,是个护院的好手……但有了刚刚的事,纵使最后林寺正证实他是被冤枉的,可他明知真凶不是自己,却不说明实情,差点让真凶诡计得逞,让真凶逃之夭夭,小人便再难欣赏他,说句林寺正可能觉得冷血的话。” 管家小心翼翼看了林枫一眼,道:“此事结束之后,小人会向夫人建议将朱赫逐出王家。” 林枫并不意外管家的话,毕竟大户人家找下人,首要的就是忠诚,结果连主子死了,你这个护院都不说实话,差点让真凶逍遥法外,你还配说什么忠诚?既然不忠诚,留你何用? “你能说出心里话,代表你足够真诚,本官并不觉得你冷血。” 林枫安抚了管家一句,继续道:“不过本官不关心你之后怎么看他,本官想知道,在这件事之前,你觉得朱赫是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此事之前……”管家想了一会儿,旋即点头:“他确实没有犯过什么错,也没有耍过什么心眼,哪怕让他守门守一夜,他也不会打一下瞌睡,确实算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护院。” 林枫微微点头,在管家对朱赫有那样不满的情况下,还能给出这样的评价,这足以证明朱赫确实是个实诚人,他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林枫还是准备和王二小姐见一面,他必须确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出现意外。 否则,在敌人本就极端狡诈谨慎的情况下,再被其他人给误导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交谈间,两人脚步停了下来。 抬起头,便见他们已经重返后院,来到了后院最中心的一个房间前,这个房间正是王俭与王夫人的卧房。 此刻房门外,有两名衙役看守。 这两名衙役看到林枫,根本不需要林枫开口,便连忙向林枫行礼。 态度和之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林寺正。” 林枫轻轻颔首,道:“本官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周县令早已吩咐,只要是林寺正想去的地方,不许任何人阻拦。” 说着,他们便主动为林枫打开了门。 看来刚刚的一场闹剧,还有另一个收获,那就是周贺林对我的敌意已经小了许多,查案更方便了……林枫笑着拱手:“多谢。” 说着,他便和管家进入了卧房之中。 卧房坐北朝南,面积比之前他们去的客房要大近一倍。 仍是内外两室的格局。 但家具装饰上,比起客房则要更有生活与感情气息。 墙壁上没有剑,没有弓,有的是一板一眼的字帖,有的是刺绣的荷花。 那字,不用管家说,林枫就知道肯定是王俭的字,一板一眼,横平竖直,想认不出来都难。 至于刺绣,不出意外,应是王夫人亲手所绣,这个房间墙壁上的装饰,都是王俭和其夫人自己的东西。 紧靠着墙壁的,有几个柜子,柜子旁还有一个架子。 架子上,摆放着一些摆件,有打着哈欠十分慵懒的玉猫,有张牙舞爪傲视山林的石虎,有颜色交错有致的瓷盘,也有竹条编织而成的雀鸟。 管家见林枫视线看向架子上的物件,主动介绍道:“这些东西都是老爷和夫人这些年来互相送的小礼物,他们在外面若遇到有趣的东西,觉得对方可能喜欢,就会带回来送给对方,这些东西可能不贵重,但都是他们对彼此的心意。” 林枫看着满架子的有趣物件,说道:“所以,你们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很好?” 管家重重点头:“成婚之前,老爷夫人就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更是恩爱有加,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们王府内所有下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老爷的死,夫人肯定是最伤心难过的。” 林枫点了点头。 青梅竹马,从小长到大,又恩爱有加……看这些物件,确实都是用心挑选的。 如此看来,王夫人的确没有害王俭的理由。 那她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道:“去内室吧。” 管家连忙上前打开了内室的门。 林枫刚要进去,便听到敲门声响起:“义父,王三带到。” 林枫脚步一顿,直接道:“进来吧。” 便听嘎吱声响起,门被打开,赵十五带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一进入,就让林枫不由怔了一下。 因为这个男子长得……着实是太憨厚了。 不是说王三丑,而是那张脸,那表情,那抬头纹,那耷拉的小眼睛,一看就给人一种这是老实人的感觉。 林枫虽然知道人不可貌相,但王三……着实是太让人貌相了。 刚刚在前院看戏时,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张老实巴交的脸呢? 管家似乎看出林枫心中所想,他低声道:“王三说老爷是他的再生父母,所以老爷死了,他要给老爷守孝,只是周县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老爷的尸首,所以他便在自己的房间内,简易做了个老爷牌位,一直跪在那里,除非被强迫带走问话,否则根本不离开那里。” “刚刚小人没发现王三的身影,想来是王三固执不愿离开,周县令也觉得王三离不离开没什么关系,便没让他走。” 再生父母?自己做了个牌位守孝?还固执的不愿离开? 林枫听着管家的话,再去看向王三的眼眸,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真的将王俭当成再生父母,那么周贺林揭晓真相找到真凶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去亲自见证? 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林枫仔细打量了王三一眼,只见王三七尺左右的身躯,背脊微微佝偻,此时他眼眶通红,满脸哀色,那模样,倒真显得十分悲伤。 “王三。” 林枫缓缓开口:“你想知道杀害你家老爷的真凶是谁吗?” 听到林枫的话,一直低头的王三这才抬起头来,他努力瞪大自己的小眼睛,抬头纹在这一刻更多了:“是谁!?是谁杀了老爷!” 他的声音很闷,就仿佛是声音发出的那一刻就被困在一个坛子里一样,很不清亮,若不是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他语气里的愤怒还是很明显的。 林枫不由更加意外,这个王三的口条,说实话十分不好,而大户人家挑选下人,不说要求有多高吧,至少也该口齿伶俐,能言善道,方便交流。 可王三这个口条,稍微不认真去听,根本就听不清。 交流都可能成问题。 王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下人? 他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顿时心领神会,低声解释:“五年前,老爷遇到过一次意外,是王三将老爷救下的,后来老爷见王三十分贫穷,还要养活年迈父母,过的不如牲畜,所以就将王三带到了王府……虽然王三口齿不伶俐,但胜在听话忠诚做事认真且善良,其他人请他帮忙他也毫无保留的去帮,所以大家对他也都充满善意。” 五年前…… 林枫听着管家的话,背脊下意识微微挺直。 他对这个时间点,着实是有些敏感。 毕竟他的前身——那个已然再度假死脱身的前大理寺丞林枫,也就是四象组织的奎宿星君,就是在五年前贞观元年加入的大理寺,开始了四象组织的计划。 他说道:“不知五年前,你家老爷遇到的意外是?” 管家看向林枫,道:“一次山路崎岖的骑马途中,老爷不小心从马匹上跌落,正好落进了有些高度的山林之中,因为树木茂盛,我们难以迅速找到老爷,是王三正好在那时进山打柴,发现了昏迷的老爷,最终将老爷救下。” “从马上跌落……” 林枫皱了皱眉,唐初的官员,因为都经历过那个动荡的年代,所以无论武将文官,都有一身骑马耍刀的本事,等闲是不会坠马的才对。 他说道:“不知你们老爷当时因何从马上跌落?” 管家这一次没有马上给答复,而是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老爷所骑的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发疯,老爷不查被颠落了下去。” 马匹发疯? 好好的马匹为何会发疯? “你们查明马匹发疯的原因了吗?”林枫询问。 管家摇了摇头:“马匹将老爷甩下后就跑了,等我们再找到马匹时,便发现它已经死去很久了,那时老爷还在御史台任职,正查完一个刺史渎职鱼肉百姓的案子,要返回长安向陛下复命,所以便没有耽误时间调查马匹的事,直接就返回长安了。” 所以,这就成为一桩不解之谜了……到最后,也不知道马匹为何会发疯啊…… 而正因为马匹发疯,原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出现在王府的王三,进入了王府…… 巧合吗? 还是说,是必然? 林枫心中沉思片刻,旋即重新看向王三,忽然提高声调,双眼严肃,道:“既然你那么忠诚王少卿,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凶是谁,既然你对真凶这般愤怒……那王三,告诉我,为何刚刚周县令召集所有人说他要揪出真凶的时候,你没有去!?”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关键进展!狡兔第三窟! 林枫的质问声,刹那间响彻在整个卧室之中,他语气严肃,气势慑人,不仅让低头的王三猛然一惊,也让一旁的管家和赵十五愣了一下后,猛的抬起头,双眼顿时齐刷刷的盯向了王三。 他们之前未曾深思过王三没有出门这件事是否奇怪,此刻听林枫质问,才悚然间反应过来……确实,王三如果那么痛恨真凶,那么希望找出真凶,那周贺林都召集所有人明说要揭晓真相抓住真凶了,王三怎么可能不去见证? 但他确实没有去,这就和王三的话,以及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有了明显的矛盾! 管家马远不由瞪大眼睛,他说道:“林寺正说的没错……王三,你应该去亲自见证真凶落网的!给老爷守孝的确重要,但找出杀害老爷的真凶为老爷报仇更重要!你没理由不去的!你为何没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此刻紧紧地盯着王三。 而王三,则见他只是刚被林枫质问时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是那副极致的悲哀神情。 “更别说,王三是那两天,唯一一直能见到王少卿的人!也就是最有机会动手的人!” 赵十五咧嘴道:“义父,这个王三很有问题啊,他这分明是随时准备逃跑……我们是不是抓到真凶了?他是不是准备杀人后逃跑,却没来得及啊!” 管家说王俭喜欢松香,经常会用到香炉。 “王少卿给了伱第二条命?” 而王俭独居房间的松香,杀人之后,真凶还要取而代之伪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真凶有足够的时间将其用正常的松香代替,这样的话,便是谁去查,也不会查出松香有问题。 管家摇头:“没有啊……丰五手脚利落,没什么特别的习惯,而且小人会选择他,只是因为当时他正好站在小人身边,小人就随手叫他去取了,当时若其他人在身旁,小人也会叫其他人。” “不是?”赵十五一愣。 王三道:“管家知道老爷喜欢松香,已经提前让人放进那个房间里一些了。” 管家心领神会,立即道:“夫人跟着老爷久了,也和老爷一样喜欢松香,在静心刺绣,或者睡觉时,都会点燃松香。” 他看向赵十五,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个有问题的王三,是真凶准备的第三个陷阱!” 林枫这才重新回到王三面前,道:“王三,不知你对你家老爷感观如何?” 果然…… 王三点头:“也是如此……毕竟在王府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因他的长相,认为这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傻子,最后说不得谁会是傻子。 林枫微微颔首,首饰不多,但做工都十分精致,看得出来,王夫人也是个追求漂亮的女子。 林枫又转过头看向王三,道:“本官刚刚检查过王少卿独居的房间,他房间里的香炉没有香灰,是你给清理过吗?” 管家忙道:“老爷和夫人使用的松香都是品质最好,十分贵重的,其他人都不允许碰,一般情况下在采购回来后,会放在库房的宝箱内保管,老爷夫人需要使用时,会取出一部分放在老爷的书房和这间卧房内。” 赵十五回头看了内室的门口一眼,低声道:“十分干净整洁,十分简洁,柜子里只有两身衣物,再无任何其他,整个房间都没有任何饰品……但……”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管家,而是道:“管家,这些松香平常放在什么地方?由谁保管?” 这里面,有几种可能! 第一,取松香之人有问题,他故意取的有问题的松香,或者取的正常松香但被秘密替换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真的就如此,还需要赵十五的结果。 林枫心思百转,忽然看向管家,道:“取香时,你在一旁吗?” 管家连忙点头:“当然,钥匙在小人手中,是小人亲自开的门,而且松香珍贵,小人必须亲自盯着。” 林枫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说道:“不是你救了你家老爷吗?这应该是你给了你家老爷第二条命吧?”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除了口齿不清外,大脑活跃程度不比寻常人差,这和他过于老实憨厚的外表,有些区别。 还有……林枫视线看向站在那里一直默默无声的王三,这个王三…… 说着,管家上前一步,拉开了梳妆柜下方第二个抽屉,道:“松香一般都存放在这里,林寺正请看,这里还有没用的几根。” 有香灰……没香灰……王俭习惯点燃松香让他放松,王夫人跟着王俭习惯睡前点燃松香……王俭本该失去抵抗之力被真凶随意杀死,结果却没有失去抵抗能力,导致真凶不得不临时采取勒死的方法,而王夫人……睡眠不重,容易惊醒,结果案发当晚却丝毫不知枕边被换了人…… 他说道:“王少卿生病时,房间的门是锁着的,还是开着的?” 他想了想,看向王三:“王少卿在独居的房间内,若是想要点燃松香,你是需要自己去取,还是怎么办?” 王三只是低着头,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握,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悲伤,完全没有因为林枫的话有任何波动,就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与外界隔绝一般。 卧房的松香,是真凶点燃的,真凶不必以多取胜,只需要那一根有问题便可,一个晚上足以确保松香变成灰烬,而灰烬,便是神仙也无法从其发现问题。 不能不说,真凶的手段是真的高! 林枫点了点头,同时打开了香炉盖子,这时,他发现香炉内有着明显的香灰。 说着,他便夺门而出。 林枫眸光闪烁:“那八十多根松香全部有问题!无论丰五怎么选,都会选到有问题的松香!” 林枫闻言,低头向打开的抽屉看去,果不其然,抽屉内还有七根银色的松香,随着抽屉的打开,哪怕这些松香尚未点燃,林枫都嗅到了松香清爽的味道。 王三摇头:“我当时只是凑巧发现了老爷,然后给老爷喝了一些水,背着老爷去了我的房子休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老爷包扎伤口,管家他们就找到老爷了,所以我其实根本没做什么,哪怕没有我,老爷也不会有事。” 他放下首饰,来到香炉旁,看着香炉,他忽然想起在王俭独居的房间内,也有一个香炉。 “但老爷却仍是认为是我救了他,并且见我过的很穷很辛苦,直接说带我来王府,根本不在意王府是否有我能做的活……所以老爷对我之恩,远大于我对老爷的事。” 他知道,真凶既然将王俭房里和卧房里的松香都处理干净,不可能会在库房留下线索。 “库房的钥匙一份在小人手中,一份在夫人手中,至于卧房和书房内的松香……那就没有钥匙了,是老爷夫人随用随取的。” 可现在看来,自己明显错了。 “原来如此……” 会是哪一种可能呢? 赵十五闻言,不由意外的看了林枫一眼,见林枫向他点头,赵十五当即道:“孩儿这就去办。” 他检查完床榻,又来到梳妆柜前,看着梳妆柜上的首饰,他随手拿起一枚,道:“管家,这些是?” “义父。” 林枫看着老实紧张的王三,想了想,旋即来到赵十五身旁,俯身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枫来到床榻前,一低头,就看到了床榻的褥子上,有明显水渍的痕迹,通过这痕迹可以清晰的知道当晚王俭的尸首被放置何处。 林枫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说实话,在他第一眼看到王三的样子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王三可能有些智力缺陷,因为王三的模样,王三的状态,就给他一种过于憨厚近乎憨傻的样子。 赵十五愣了一下:“什么事?” 王三闻言,双眼顿时愤怒的看向赵十五,道:“还不是他!” 接着,他又看向苦着脸低头的王三,对比了一下王三与床榻上水渍轮廓的大小,眼眸不由闪了几下。 但……手段再高,也一样会留有痕迹! 林枫道:“也就是说,这香炉里的香灰,就是案发当夜使用松香导致的?” 他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说道:“义父,王夫人说了……她说,当晚她到卧房时,香炉内已有松香在燃烧着……” 不过,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义父,我回来了。” 林枫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我让你去将他带来的,就算有天谴,也是本官担着,你怕什么……更别说……” 王三低头道:“开着的,老爷身体不舒服,一直卧病在床,很难次次起来去打开门闩,而我们也不能在外面把老爷锁在里面,万一老爷有需要,我们又不在,那就会很麻烦,所以门干脆就一直开着,方便我去送药送饭,也方便老爷有事时可以出去。” 林枫双眼骤然闪过一道精芒,一个疑点解开了! 松香果然有问题! 不出意外,当晚燃烧的松香,恐怕掺了迷香的成分,使得王夫人一睡不起,哪怕枕边的人从活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也丝毫不知。 管家想了想,他看向林枫,说道:“王三的家在太原郡附近,住在深山里,那里的风俗习惯和其他地方确实有些不同……但是否必须跪满七天,小人就不清楚了。” 所以,王俭没有昏迷!在真凶去找王俭时,王俭反而十分清醒。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三b 一個也没有……林枫进入内室,视线向内室看去,只见内室也很宽敞。 管家不愧贴心小能手,迅速明白林枫问的是什么,连忙道:“这些都是当晚夫人佩戴的首饰,第二天早上发现老爷出现了意外,夫人便再也没机会触碰这些首饰了。” 林枫道:“他取松香时,那些松香和其他的松香是混在一起的吗?还是说单独在一侧,下人随手就将其取走了?” 林枫上下仔细看了王三一眼,旋即转过身,一边向内室走去,一边道:“说说你为王少卿送饭送药这两天的事吧,这两天,除了朱赫外,是否有其他人来见过王少卿?” 管家不知道林枫怎么忽然关心起香灰来了,但还是道:“当然是有就清理……老爷和夫人都爱干净,所以在他们使用完香炉后,婢女都会第一时间清理掉里面的香灰,以备老爷夫人继续使用。” 他视线扫过管家,想了想,摇了摇头:“明显胖了……” 林枫看了高兴的赵十五一眼,叹息道:“我很想点头,但很遗憾……王三刚刚的表现,的确存在一定程度的隐瞒,即便那包袱不是他的,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陷害他的,他也绝对有问题,甚至那口齿不清我都觉得他可能是故意隐藏自己原本的声音,但……他不是杀人真凶。” 管家皱眉回想了一会儿,旋即道:“和其他松香就是混在一起的,我们王府的松香一捆有一百根,每次都是用完了再开下一捆,丰五……就是取香的下人,他取香时,刚好有一捆打开的,里面还剩下八十多根,所以他就从中随手拿走了十五根松香,现在剩下的松香还在库房内,若是林寺正需要,小人可以为林寺正取来。” “哪怕是晚上,也是如此?”林枫询问。 他低着头,抬头纹聚拢到了一起,用那闷声闷气的不甚清晰的声音说道:“在我的家乡,给父母守孝,在前七天,必须一直跪于灵堂之前,一刻都不能离去,所以我要跪满七天才行。”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有一颗感恩之心,相信王少卿若泉下有知,也会很是欣慰。”林枫点了点头说道。 “几乎挨着边缘,再加上王俭的宽度……王夫人想要爬上床,确实不可能不触碰王俭,假王俭就算不翻身,王夫人也会碰到他,不过翻身了,能鲜明的证明那个时候还活着……” 林枫看向管家,道:“这个丰五在干活时,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 王三或许比较执拗,但全身上下除了口齿不清这么一个问题外,与常人并无区别。 “如果真凶是他,那么真凶早就该知道松香没有用了,以真凶的谨慎,必然会做出更稳妥的新的计划,而不会临场选择杀人凶器!” “区别于朱赫,王三更加隐蔽,且自身的确就有问题,他看似老实实则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便是谁识破了王三的真面目,都绝对会认为他就是真凶!” 第二,真凶早已将有问题的松香秘密放到了库房的宝箱内,取香之人正常,那么他想要让取香之人取走有问题的松香,要么只剩下那些松散的松香摆在最上面,按照人的正常行为习惯会下意识取走这些,不会动那些捆在一起的,要么他足够了解取香之人,就如对朱赫的了解一样,可以确保取香之人有特定的习惯,一定能取到松香。 没有特殊的习惯,松香也是和其他松香混在一起的,那么若要确保有问题的松香一定被选中,只能是……这个必会被管家选中的丰五有问题,他中途替换过松香,或者…… “你去找王夫人,问王夫人一个问题……在案发当晚,她来到卧房时,是否闻到了松香的味道。” 在你需要人时,他正好就在你的身旁……这可不叫随便选的人。 王三听到林枫的话,仿佛很惧怕林枫一般,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重新低下了头。 王三愤怒道:“在我们家乡,打扰守孝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义父,我查完了……”赵十五就要向林枫开口,可林枫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十五,这件事一会儿再说,有件要紧事,还需要你跑一趟。” “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真凶为何会选择王三来做这个照顾王少卿的人,现在,我明白了……” 赵十五被王三用这样的眼神一瞪,摸了摸鼻子,道:“我叫他来答话,他不肯,说问话可以去找他,他什么都回答,但他不能离开那个房间……义父还有那么多线索要查,哪有空去找他,所以我就把他硬拽了出来。” “如何?”林枫与赵十五去了外室,低声询问。 管家点头:“应该如此。” 正思考间,房门被推开,便见满头大汗的赵十五跑了进来。 赵十五见林枫看向王三,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孩儿听义父之令,偷偷查探过王三的房间。” 这时,房门被打开,赵十五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快步走了进来。 一个猜测,瞬间在林枫脑海浮现!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管家,道:“香炉里的香灰,是怎么个清理法?”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问题? 不过见林枫一脸认真,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义父稍等。” 一张足以轻松容纳三个人的床榻紧挨着墙壁放置,白色的纱帐拢在上方,床尾是一个木雕双仙鹤样式的衣架,床前有一个梳妆柜,梳妆柜上正散乱的摆放着几件首饰,在首饰旁,有一个铜制的香炉。 看着床榻上的水渍的轮廓,林枫忽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林枫又看向管家,管家忙道:“那是小人命人去库房里取的,不会有问题的。” 一切的证据,都烟消云散。 果然如此! 王三摇了摇头:“我没有清理过……在老爷要睡觉时,我问过老爷是否需要点燃松香,老爷说鼻子不舒服,不想闻别的味道,所以没让我点燃。” “那不一样。” 心思灵动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由道:“林寺正,难道这松香,有什么问题?” 那这个香炉……林枫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可下人是随便取的,并非单独的松香…… 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是被挖个心冻个尸而已……林枫转过身重新看向内室。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卧房。 林枫摇了摇头:“不必取了。”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老实巴交的王三,缓缓道:“本官不认为老天会如此不辨是非,判断不出本官的打扰是善意还是恶意。” 库房的松香能触碰的人不少,这里的松香更是不设防,理论上凡是能进来的人都可以触碰松香。 “真凶谋划周密,对照顾王俭的人选,必然也是暗中操控的,当时王府内有三个人选,其他两人都有任务在身,所以可以确定,只能选择的王三,就是真凶专门选择的。” 会是哪种? 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内室没有多余的家具,整体显得简洁朴素。 林枫摇了摇头,道:“因为他是知道王俭不需要松香的……可真凶是以为王俭用了松香的。” 而他记得,王俭独居房间的香炉内,是没有香灰的。 赵十五最怕的就是这种迷信了,此刻一听,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诸多线索,在这一刻,忽然一同涌入了林枫的大脑,原本杂乱的片段,在这一刻,有如拼图一般,陡然拼接到了一起。 他沉吟了些许,道:“那你这次怎么出来了?”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不会有问题……当一个人有心去算计无心的人时,想要他选择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并非难事,更别说这个人还是狡诈聪慧到极致的真凶,亦或者,取松香之人就有问题呢? 王三闷闷道:“老爷心地善良,待我极好,若没有老爷,可能我早就要饿死了,是老爷给了我第二条命,在我心里,老爷就是再生父母。” 王三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道:“没有,周县令已经问过我好多次了,除了朱赫外,没有人想要和我替换,也没人说要见老爷,我也从未见到任何人出现在老爷房间。” 现在可以确定,最初送到王俭房间的松香是有问题的,那么真凶是如何确保有问题的松香,一定能够送到王俭房间,就至关重要了。 正因此,真凶没办法无声无息解决掉王俭,只能临时找到弓弦,来勒死王俭! 至于善后的事…… 他话音一转,低声道:“我在他床榻下面,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板,将地板揭开,发现地板下面,竟然是一个包袱,包袱里有着至少两贯铜钱和四五身新衣服,甚至还有一份过所,但过所上的名字并非王三……” 而真凶杀害王俭那么重要的环节,为什么会出现王俭仍旧有挣扎能力的变故?毫无疑问,是真凶没想到王俭会在生病时一改往日的习惯,没有点燃松香。 “因此,当他被认定是真凶后,他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可殊不知……这正是真凶所希望的!他就是要用有问题的王三,成为他的替罪羊!” “三重陷阱,三道保险……这个真凶……”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当真是狡兔三窟!”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赵十五的激动!突破性进展!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刷刷的掉。 他在发现王三房间里藏匿的包袱时,差点没有激动的喊出“破案了”这三个字,甚至在回来禀报林枫的路上,他都有些骄傲的觉得这个案子也没什么难度嘛,毕竟自己稍微一出手就给破了。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才知道……在自己出现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周贺林一样,完全落入了真凶的圈套。 区别只是在于周贺林已经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而他只在林枫面前丢脸……好在,自己在义父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义父也不会和其他人偷偷嘲笑自己,所以自己的丢脸对自己的影响接近于零。 但周贺林在这一百多人面前丢脸,可以想象他以后会成为怎样的笑柄,如此想来……周贺林好惨! 有了更惨的对比,赵十五顿时就轻松了许多,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道:“义父,这个真凶真的太过阴险狡诈了,他究竟还做过多少算计?”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并非纯粹的坏事。” “不是坏事?”赵十五一愣。 林枫抬起头,视线平静的看向内室的门口,他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内室里的王三,内心绝对在打鼓,绝对担心被自己发现他的秘密,因此自己和赵十五说悄悄话的时间越久,王三内心就越会煎熬,但王三伪装的憨厚近乎憨傻的人设,又让他不能主动提任何要求,所以他只能熬着。 “呵……” 林枫笑了一声,说道:“只要我们能识破真凶的诡计,那么他做的这些算计,就不再是我们查案的阻力,而是助力了。” “比如说……真凶算计王少卿和王夫人所用的松香,就让我直接排除了王三的嫌疑,这使得他对我们所用的第三重陷阱,瞬间毫无任何作用。” “而同样的,王三被他当成了替罪羊,也给了我两个提示。” 赵十五一听,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道:“哪两個提示?” 林枫笑着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王三与真凶不是一伙的,也就说明他不会故意去包庇真凶,所以只要不是涉及王三自身秘密的问题,王三不会说谎。” “而且王三根本不憨厚,也不执拗,他给管家等人的印象都是故意那样做的,他真正的性子应该是谨慎狡猾,故此他绝对要比那个憨厚的王三发现的东西更多,知晓的线索更多,只要我们能问出来,必然对我们推进案情有重要作用。” 赵十五双眼不由亮起,他说道:“岂不是说,王三反而还能帮我们破案了。” 林枫笑着颔首:“没有人是绝对废物没有价值的,就看我们怎么利用他了,王三的确有问题,但有问题不代表就不能帮到我们。” 赵十五忙重重点头,他对林枫真的崇拜死了,他只觉得义父好像拥有某种魔力,能够将一切的坏事都变成好事,能够将一切的困难都变成前行的助力。 但他知道,这不是魔力,是义父看待事物的心态永远积极向上,是义父永远不会向困难屈服。 “而第二……” 林枫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道:“那就是王三和朱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王三心思极多,远不是心思单纯极重感情的朱赫所能比的,因此,在遇到生死危机时,朱赫可以为了感情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不做解释,可王三……他若遇到生死危机,绝对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抛的远远的,绝不可能任由危险降临到他自己的脑袋上。” “所以,真凶可以对朱赫什么都不做,就能让朱赫成为他的替罪羊,却无法以同样的方法让王三也甘愿成为替罪羊,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赵十五,缓缓道:“真凶一定对王三做了什么,使得王三会按照他的料想,引起我们的怀疑,继而引我们对王三进一步调查,从而发现王三一直伪装老实人的真相……”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一动,忙道:“难道……我发现的那个包袱是真凶为了陷害王三藏的?” 林枫摇了摇头:“不好说……王三毕竟也有问题,我说的王三会引起我们怀疑的事,指的不是这种需要极其细致搜查才能发现的事,而是一打眼就能发现的事。” “比如说……” 林枫目光再度看向内室门口,沉声道:“在刚刚周县令推理时,仅有王三一人没有出现的事!” 赵十五茫然道:“可是王三不是给了解释?” “你信这个解释?”林枫瞥他。 赵十五张了张嘴,然后摇头:“现在不信了。” “王三的解释没有足够的可信度……当然,这不重要。”林枫说道:“重要的是王三不可能不知道,以他一直以来伪装的形象,在这种时刻,他若不出现会有多奇怪,所以正常来说,他必须是要去的,但事实却是他没有去。” 赵十五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双眼微微瞪大,说道:“难道这就是真凶做的?真凶要通过这样的方法,将王三送到我们面前?” “你终于明白了……”林枫欣慰的笑了笑,这一刻,他竟是有一种老父亲辅导了一晚上的家庭作业,小学的儿子终于答对了一道题的感慨。 他说道:“对王三而言绝对不应该做的事,他却做了,那就只能是有外界力量强迫他做……所以,真凶与王三之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赵十五连忙道:“那我们去审问王三,直接戳穿他的真面目,他若敢不说,我们就大刑伺候,不怕他不说。” 林枫却摇了摇头:“不妥……你这样做,无疑会打草惊蛇,让真凶知道我们的进度……这个案子远比你想的要复杂,若是让真凶感受到危机,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甚至自尽也未必,所以我们越是接近真相,越要隐藏我们的进度,给真凶一种我们距离找到他还很远的错觉。” 他已经确认真凶的背后是有一个恐怖的势力的,也确定真凶是听从某个幕后之人吩咐的,这种情况下,一旦真凶感受到绝望,是有一定为了忠诚而自尽的可能的。 就如四象组织的那些成员,他们为了保守秘密,真的说死就死,绝不犹豫。 林枫必须确保这种事不发生,毕竟他还想找出真凶背后真正的执棋者,因此,在这种时候,隐藏自己掌握的进度,就十分重要了。 赵十五皱眉道:“可如果不问王三,那岂不是就没法知道真凶和他之间的事了?” 林枫却是意味深长道:“谁说王三会隐瞒这些了?” “什么!?”赵十五一愣。 林枫看着赵十五,慢悠悠道:“王三不憨厚,所以他绝对早已意识到真凶的目的了,之前对周县令时,他可以搪塞过去,但他应该清楚,对我……这种搪塞是没用的,我该怀疑他还是怀疑他。” “而他绝不愿意成为真凶的替罪羊,所以,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为了报复真凶算计他,他绝对会想办法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真凶的一切事情都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快的找到真凶,而只有找到真凶,他才能摆脱危机。” 赵十五眨了眨眼,只觉得脑袋都要晕乎了,他真的没想到,王三和林枫之间的关系,竟然会在短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复杂的转变。 明明王三不是什么好人,却一定会说实话。 明明王三在防备着林枫,可在这一刻,却又会与林枫站在同一战线上对付真凶。 这一刻,他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太复杂了,敌人和朋友,好像完全没有了边界一般。 林枫看着不断挠着脑袋的赵十五,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对王三不用做任何多余的事,只需要假装不知道王三的真面目即可,王三自己就会想办法告诉我们他知道的一切。” “对了……”林枫问道:“你搜查完了王三的房间后,有没有将其复原?” 赵十五忙点头:“复原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到了原位。” 赵十五办事,林枫还是很放心的,他点头道:“既如此,那就继续看王三唱戏吧,我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估计他心里很是煎熬,他怕我们真的怀疑他,现在他应该迫切的想要将嫌疑洗刷……所以,不出意外,接下来他会很配合。” 赵十五闻言,眼眸不由亮起,他直接就期待起来了,他还真想知道王三是不是真的会如义父说的那样“懂事”。 林枫随意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朗声道:“王三管家,你们出来吧。” 早已如热锅上蚂蚁的王三一听,迫不及待就迈步向外走去,以至于比管家速度都快,直到他走出了内室的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符合一直以来的形象,连忙顿住脚步,放慢了速度,等管家超过他后,才低着头一脸老实的跟在管家身后。 虽然王三反应很快,但林枫一直在关注他,他的这一系列行动自然没有逃过林枫的眼睛。 林枫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王三的反应毫无疑问,验证了自己的推测。 他看向两人,缓缓道:“十五刚刚有些要紧事要与本官说,让你们久等了。” 人精管家连忙摇头,道:“林寺正的事重要。” 王三则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满脸愁苦哀色,仿佛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 别说,王三的演技真的可以,放在后世,恐怕可以横扫娱乐圈的傻子市场了。 林枫微微颔首,说道:“管家,麻烦你去一趟二小姐那里,告诉二小姐,本官接下来会去见她,让她准备一下。” “二小姐?” 管家有些意外,但机敏的他自然不会多嘴询问,连忙点头:“小人这就去。” 说完,他不敢耽搁,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林枫要见二小姐,完全不需要他人提前通报,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支走管家,使得接下来他与王三的交谈,不会有任何外人知晓。 他给赵十五使了个眼色,赵十五点了点头,直接来到门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衙役,然后将房门关闭,自己站在了门前,防备着有人暗中偷听。 林枫向赵十五轻轻颔首,旋即将视线重新放在王三身上,看着佝偻着背脊,仍旧低着头佯装哀伤的王三,林枫平静开口,道:“王三,接下来本官有些问题要问伱,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听到林枫的声音,王三才仿佛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他那老实憨厚的脸庞看向林枫,似乎反应了一下林枫的话,才连忙点头:“小人不敢隐瞒。” 林枫开门见山,直接道:“在你给王少卿送饭送药的这些天里,你有没有发现王少卿突然间和之前有了不同?” 王三即便再想说出关于真凶的事,也没法无缘无故噼里啪啦的说出来,所以这就需要林枫给王三一个合适的引导,他相信王三会抓住机会的。 果不其然,王三听到林枫的问话后,装模作样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就说道:“小人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不同。” 赵十五一听,眼眸陡然一闪,来了,还真的和义父说的一样,他会毫不隐瞒。 林枫也微微挺直腰背,缓缓道:“你随便说,算与不算本官会判断。” 王三这才说道:“老爷生病的两天时间里,小人第一天给老爷送了两次的饭菜与药,那两次小人看到老爷时,老爷都是倚靠着枕头在看书,小人劝老爷要多休息,老爷还说睡不着,看书消遣消遣。” “但在第二天,我给老爷送了三次饭菜与药,可那三次,每次我去的时候,老爷都是躺在那里休息,我怕打扰老爷,每次都轻手轻脚将饭菜和药放下后,就悄悄离开了,当时我还很高兴,老爷终于知道休息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林枫,显得有些紧张,道:“老爷只是看书和睡觉而已,我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不同……如果不算,林寺正别责怪小人,我真的没发现更多的区别。” 要不是知道王三的真面目,还真的容易被王三那憨厚老实又紧张怕错的样子给骗了……林枫视线在王三身上扫了一下,旋即说道:“放心吧,你身为人证只需要说你知道的事就可以,是否有用我们会判断,就算我们判断错了,也不会怪在你的身上。” 王三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和之前一样低下了头,仿佛又要沉浸在自己因为主人死了的悲伤世界之中。 林枫大脑,则在此刻早已风暴转动。 王三所说的区别,一定是他仔细回想了那两天所有的事情后,所发现的最确定的事。 也就是说,王三可能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在王俭出事后,就意识到,这有问题,这是王三根据自己亲自经历所作出的判断! 而他所说的什么看书与睡觉,只是表象……他真正要告诉自己的,是这两件事代表的状态! 看书,坐着,还与王三交流……这代表那个时候的王俭,根本不怕与最熟悉的下人交流,还是真正的王俭! 可后来,睡觉,不说话……代表这个王俭在避免和熟悉的下人接触,通过睡觉,使得王三送饭送药都不敢耽搁,送完了就连忙离去,从而使王三与其相处的时间也十分有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说话,不交流,甚至可能连面都看不到,王三自然不会发现床榻上的人有问题!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王俭,已经不是真正的王俭了! 第一天王三送了两次饭……王俭是早上生病住进的单独房间,所以王三是送的是中午和晚上的饭,也就代表第一天的晚上,王俭还是王俭。 可第二天王三送了三次饭,每次王俭都是躺着睡觉的,这三次饭里包括早中晚三餐,也就是说,在第二天早上,王俭应该就已经不是真正的王俭了。 所以……王三真正想告诉自己的,是王俭真正出事的时间——生病第一天的晚上! 王俭就是在那个晚上被杀,被挖心冷冻的! 林枫眼眸微微眯起,他之前其实就已经倾向于王俭是深夜被杀的,毕竟杀人挖心,都要避开人,而且当时冰库的石门也要开一道缝,还要避免在挖心时有人去找王俭,综合这一切的条件,深夜动手是最合适的,但他只是推测,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能证明。 但现在不同了,他需要的佐证来了! 此案最重要的真正的案发时间,终于确定了! 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气,王三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赵十五,此时已经是瞪大眼睛,王三真的给出了关键的线索,义父没有说错,王三真的毫无隐瞒! 真正的案发时间确定了,义父不用去耗费心神在更多无用的时间上,以义父的本事,赵十五有预感,在确定案发时间后,距离查明真相真的不远了! 这让他当即就激动了起来。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见到赵十五激动的样子,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十五也太容易满足了……不过是一个真正的案发时间,就让他如此激动……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信息没得到呢!关于王三被真凶裹挟而不得不做出引人怀疑行为的事,王三可一点也没说,那可是直接与真凶相关的信息,或许能帮我直接锁定真凶的身份也未必……” 所以……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大餐,才刚要开始。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割裂的真凶,怪异的信! 林枫沉吟片刻,继续向王三发问:“在你为王少卿送饭送药的这两天内,你有没有发现过一些不同往常,或者有些特别的事或物?” 王三听着林枫的话,头顶的抬头纹顿时皱到了一起,他面露茫然道:“林寺正指的是?” 装作不明白?是我的引导不够明确? 林枫不动声色道:“比如说,在你送饭送药时,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见到什么一闪而过的人影,亦或者捡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要是与之相关的,都可以说,你不必担心是否有用,本官自会判断。” 听到林枫的话,王三不由皱眉沉思了起来。 他表情憨厚老实,思索时,便给人一种绞尽脑汁的认真感,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他真的在努力回想,而不会去怀疑他其实只是在装模作样。 林枫也不催促王三,他指尖轻轻磕着桌子,故意露出期待的神色看着王三。 过了能有十几息的时间,王三忽然抬起头,道:“经过林寺正的提醒,小人还真的想到了一件事。” 刷的一下,林枫正在磕动桌子的手指陡然停住,他瞬间挺直腰杆,故意让王三看出自己的激动,说道:“什么事?” 赵十五也心中下意识一紧,连忙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无人偷听后,微微侧过身体,让耳朵对准王三,免得错漏重要的内容。 王三余光一直打量着赵十五,他将林枫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勾了一下,但很快弯起的嘴角就平复了下去,若不是林枫一直关注着他,绝不会知道他刚刚露出了自得笑意。 王三声音仍旧有如闷在坛子中一般,道:“小人忽然想起,在小人第二天早上给老爷送饭送药时,小人发现房间内的炭盆里,除了有炭灰外,还有一小块没有烧完的纸张。” “炭盆?没有烧完的纸张?” 林枫听着王三的话,大脑迅速回想起在冰库地面上发现的炭盆遗留的痕迹。 地面上的冰层被烫化,是规则的圆形,正好符合炭盆置于其上的情况。 可冰库内没有炭盆,而炭盆并非不常见之物,所以他推测真凶所用的炭盆应该不是特意从外面带进来的,应该就是王府之物,甚至应该就是王俭独居房间里的炭盆。 不过他不觉得真凶会如此不小心,用完了炭盆后,还会在里面遗留什么痕迹,毕竟真凶的时间很充足,他还伪装了一天王俭,这些时间足以充分处理所有痕迹了。 所以……王三所说的没有烧完的纸张,恐怕根本就不是在炭盆内燃烧的,炭盆只是借口,那张没有烧完的纸,才是关键! 想明白这些,林枫直接道:“那张没有烧完的纸,你知道在哪吗?” 王三见林枫这般激动,以为林枫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话,相信那就是真凶不小心遗留的线索,他身体微微放松,已然不再绷紧,但脸上仍是老实憨厚的表情,声音仍旧沉闷,开口道: “当时老爷正在睡觉,小人见炭盆里的炭已经烧完,便没有打扰老爷,悄悄将炭盆带到了外面,将炭灰倒了出去,正巧在那时,小人发现了里面还有没烧完的纸张。” 他看向林枫,道:“小人从未读过书,也不识字,见纸张上有一些字,却又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小人担心这张纸对老爷可能还有用,所以就取了出来,想着等下次见到老爷时,再询问老爷如何处置。” “可谁成想……” 王三表情迅速就悲痛了起来,他眼眶发红,直接哽咽道:“小人接下来几次给老爷送饭送药,老爷都是在那里睡觉没有醒来,小人又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叫醒老爷,所以只能继续收着……结果,小人再也没有机会给老爷了。” 王三表情真挚,语气悲伤,充满着一别就是永别的世事无常,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让林枫都差点想要配合的掉几滴眼泪了。 “也就是说……”林枫没有给王三继续演出的机会,直接询问:“那张没有烧完的纸张,就在你手中?” 王三抬起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滴,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林枫,道:“就是这张纸。” 林枫接过纸张,目光向其看去。 便见纸张的边缘都被烧得漆黑,但纸张并未变黄变脆,给林枫一种专门在烛火上转了一圈的感觉,纸张没有经历过烟熏,绝不是什么炭火炙烤的结果。 而纸张上,依稀能辨认出两列没头没尾的字来。 第一列字是:听话,别让…… 第二列字是:可记得当年…… “听话,别让?” “可记得当年?” 看着这两列没头没尾的话,林枫眼眸不由眯起。 他现在大概能知道,真凶是怎么让王三听话的了。 不出意外,真凶应该是给王三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他早已知晓王三的秘密,若是王三还想继续留在王家不想暴露的话,那就乖乖听话…… 可记得当年……恐怕说的就是可记得当年你做过的那些事?亦或者可记得当年你是如何进入的王家? 听话别让……恐怕说的是“乖乖听话,别让我为难”之类的话。 所以,王三给的这张纸,压根就是真凶给王三写的信,只是王三既想将真凶所写的信交给自己,让自己据此调查,又不想让自己知道信里的内容,怕自己发现他的秘密……故此,他只能将这封信的重要内容烧毁,只留下这些只言片语,让自己无法据此知晓信的内容,但又能知晓真凶的笔记。 不能不说,王三为了报复真凶,也是耗费心神。 “如此看来,信的内容就没什么可以参考的了……至于字迹……” 林枫视线看着纸张上的字迹,只见这几个字书写的并不潦草,正相反,写的一笔一划,能看得出来写的很认真。 但这些认真书写的字,却谈不上什么美感。 只能说清晰可辨…… “会写字,但写的不好,可态度很端正……有些像是初学者写的字,但不是孩童所写,因为这些字力透纸背,孩子没有这样的力气……” 林枫迅速从字迹上,对写信者的情况进行了初步判断。 可这个判断的结果,却是让林枫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有问题!” “这不是真凶写的!” 林枫是见过真凶写下的字的……在冰库墙壁上,现在还留着真凶为了陷害朱赫所留下的“月”字。 那个字一板一眼,横平竖直,与王俭的字迹一模一样! 林枫已经判断出,那是真凶模仿王俭的字迹所写……而真凶既然能将王俭的字模仿的如此完美,就说明他的书法造诣绝对不低! 所以,这个有如初学者所写的字,绝不是真凶所写。 可若不是真凶所写,又会是谁写的?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想要让王三信服听从,这封信的内容就绝对不会含蓄,它必然十分直白直接……这個秘密是绝对无法瞒过书写者的,也就是说,真凶的计划,书写者必会知晓! 那么……书写者是什么身份?才能让真凶如此放心,确保书写者不会坏事? 真凶所在势力的其他成员? 还是真凶自己的心腹?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认真的看着纸张上的字迹……这些字写的真的太认真了,虽然书写者的书法造诣不高,但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皆十分认真,对于一封用来胁迫他人的信,是不是有些认真的过分了? 而且这字迹很明显,没有连笔,如此清晰,将书写者的习惯都直接体现在了上面,若是朝廷狠了心大范围搜查,未必找不到。 如此一来,真凶所在势力的其他成员,或者真凶自己的心腹,岂不是会十分危险? 真凶会料想不到这些? 哪怕随便找个孩子来写,也比现在安全。 所以……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还有用来写信的这张纸……” 林枫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只觉得指肚有着明显的顿挫,且视线看去,能看到纸张表面十分的粗糙,这说明这张纸质量很差,不是那种富贵人家会使用的上好的宣纸,应是最便宜的次品,专供的就是那些想要读书却又没钱的寒门读书人。 这种纸张,恐怕即便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去哪里能买到……真凶藏身在王府之内,应该也没机会接触这样的纸张,更别说真凶也完全没必要在一张纸上较真,不过就是写一封信罢了,纸张的好坏并不重要,就算从王府内拿纸书写也不碍事。 毕竟王府内的纸又不是只有王府才有,市面上都能买得到,只要是能在外面买到的纸,就不可能根据一张纸发现真凶的什么秘密。 所以……真凶是如何得到这张次品纸张的,又为何非要用这样的次品纸张来写信,而不是简单便捷的用王府的纸张? “奇怪……” 林枫只觉得这封信处处透着古怪,只觉得这封信和真凶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有着一定的违和感。 “为何会违和?这封信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林枫沉吟了片刻,旋即直接转头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交给伱一件事。”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什么事?” 林枫看了王三一眼,也没避开王三,他将纸张交给赵十五,道:“你去找李寺丞,让他安排一个人手,将这张纸以最快速度送到刑部的孙郎中手中,不用多说什么,孙郎中自会明白我的用意。” 这种对文化有太高要求的事,林枫决定还是场外求助专业的人,孙伏伽对笔墨纸砚都有极深的研究,或许他能看出更多的信息来。 赵十五对林枫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他接过纸张,直接道:“我这就去做。” 说完,他便打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气,信的问题暂时等待孙伏伽的答复,他终于可以先松口气。 林枫重新看向王三,只见王三已经再度低下了头,表情仍是极度的悲伤,仿佛完全没在意自己和赵十五的交谈,可那微动的耳朵却出卖了王三在认真偷听的事实。 “这封信很可能对找出真凶有十分重要的帮助,王三,你很可能会立大功。” 听到林枫的话,王三这才抬起头,他憨厚的脸庞上完全没有任何的喜色,只是叹息道:“是否立功小人不在意,只要能早日找到杀害老爷的真凶,早日能为老爷报仇,小人就心满意足了。” 林枫微微点头,赞道:“你对王少卿果真忠诚,相信王少卿九泉之下听到你的话,也会十分欣慰。” 王三沉默着点头。 林枫继续道:“除了这些外,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王三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摇头:“没有了……小人那两日其实和老爷见的不多,每次去送饭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归,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发现。” 看来王三只知道这些了……林枫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若本官还有问题需要问你,会让人再去唤你。” 王三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人的名树的影,林枫给他的压力着实是太大了,以至于在林枫面前,他一点都不敢松懈,手心里的汗就没有消失过,此时闻言,王三自然巴不得赶紧从林枫面前消失。 “那小人就先回去继续给老爷磕头了,林寺正若有问题,直接让人去问小人便可,小人绝不隐瞒。” 说完,他便向林枫再度行了一礼,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林枫站在门口,看着王三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从王三身上,他的收获颇丰,既确定了具体的案发时间,也获得了真凶的信件,虽然信件的秘密暂时没有解开,但他有预感,这封信绝对能在关键时刻起大作用。 这些收获,与他对王三的判断基本吻合,王三确实暂时站在自己这里,全力帮自己寻找真凶。 但有一件事,他仍旧没有任何进展……那就是王三的身份。 王三为什么要故意装傻藏身在王府内? 他是自己主动想要藏身王府之中的,还是听从他人的吩咐,藏身这里的? 若是听从他人吩咐,这个他人又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五年前王俭的坠马,究竟是意外,还是为了让王三进入王府被做了手脚? 就如那迷雾重重的真凶,眼前这个王三,身上的迷雾恐怕也不比真凶少多少啊…… 但现在不适合对王三刨根问底,所以想要解开王三身上的谜团,只能等揪出真凶后,再去做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对王三的兴趣,谜团要一个一个解,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 卧房已经探查清楚,真凶在这里做的事有限,没有留下更多的线索,所以林枫也不再浪费时间,跟在王三身后也离开了卧房。 他走出房门,转身将门关闭,旋即向守在一旁的衙役拱手道:“多谢。” 衙役连忙道:“都是小的该做的,林寺正千万别这么说。” 林枫笑了笑,他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林寺正请说。” 林枫看着他,笑着说道:“麻烦你去找一下周县令和李寺丞,告诉他们不用再浪费时间去调查那两天的事了,让他们只调查王少卿生病的第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便可。” “这……”衙役有些懵。 便听林枫缓缓道:“告诉他们,本官已经查明王少卿真正的死亡时间,就是——王少卿生病的第一个晚上!所以,只需要查这一个晚上,就能筛选出嫌疑人的范围了。” 刷! 衙役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满是震惊的看着林枫,整个人脑子嗡嗡的:“林寺正,你……你这么快就查出具体的案发时间了?” 林枫迎着衙役震撼的样子,笑着点头:“运气比较好。” 衙役当然知道林枫是在谦虚,可这也真的太快了,明明不久之前周县令丢脸……咳咳,周县令推理时,林寺正还完全不知道具体的案发时间,这才多久啊,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从王三口中得知的吗? 可周县令对王三问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周县令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衙役对林枫与周贺林之间的差距,再一次有了直观的认知。 他不敢耽搁这么重要的事情,连忙道:“小的这就去告知周县令和李寺丞。” 说完,他便直接狂奔了出去,差点和返回的赵十五撞了一个满怀。 赵十五看着着急忙慌奔跑离去的衙役,忍不住道:“义父,他这怎么了?” 林枫笑道:“没什么,我让他去告诉周县令具体的案发时间,让周县令别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什么?”赵十五一惊:“义父你怎么告诉周县令了?这明明是你好不容易才得知的线索,他周贺林有线索时,可对你一直都是藏着掖着的,从未对你如此慷慨。”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十五,你觉得现在是我掌握的线索多,还是周县令掌握的线索多?” “这还用说,当然是义父掌握的线索多,而且义父还掌握着王三给义父的纸张,这可是真凶的东西,是直指真凶的线索,周县令可没有。” 林枫笑道:“所以,现在是我掌握的线索更多,也是我更加接近真相……周县令没有打开王三的嘴,就意味着他已然全方位的落后,基本上没有赢过我的机会了,既如此,我跟他分享一下案发时间又有什么?” “他不会因为案发时间这个线索就能超越我,反而会因为这件事对我心怀感激,在现在长安这动荡的局势下,一个五品长安县令的感激和好感,对我有利无弊,更别说四象组织的行动即将开始,各个势力也不怀好意,真正的危机恐怕即将横扫长安,这个时候,我自然也需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来提高我的胜算……所以,相比于只是付出一个线索的代价,我何乐而不为呢?”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不由张着嘴,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未来的长安会有多危险,也知道未来的长安会有多混乱,甚至他都能料想到那会是怎样一个明枪暗箭遍布的时刻,但他却出奇的,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任何的紧张焦虑,因为林枫真的太让他有安全感了! 毕竟谁能想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在案子上,所有人都还在被案子局限着思维,各方的注意力也都在这里,可义父,却早已跳出了这个案子,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长安之乱谋划了。 他脑海有无数激动的话在盘旋,最后汇聚成了四个字:“义父高明。” “算不得高明,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林枫随意摆了摆手,笑着向前走去,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刚刚找借口支开了管家,我们得去将这个借口给圆回来……正好,我也要去确认一些事。”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破解!隐藏最深的秘密!终于找到你了! 林枫是在王二小姐的闺房外,见的王二小姐。 女子的闺房毕竟特殊,林枫现在也是有了心上人的人,他可不想给自己招惹一些非议,所以他直接将王二小姐叫出了房间,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交流。 真正见到了王二小姐,林枫才明白为何朱赫会对王二小姐如此死心塌地,宁可自己被冤枉死也不愿让王二小姐遭受风言风语……王二小姐当真是太温柔了,哪怕是因为父亲身死而伤心难过的哭,都给人一种温温柔柔,有如清风吹拂荷花慢慢摇的感觉,如此我见犹怜,如此温柔善良,对朱赫那种武夫直男,当真是降维打击。 林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不用他多说,管家的专业素养便迅速让管家主动开口:“林寺正,您和二小姐慢慢聊,小人腿脚不是太好,跑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站不住了,所以小人先去前面偷偷懒,等林寺正和二小姐聊完了,小人再过来。” 林枫对管家的懂事十分满意,他点头道:“马管家跟着本官跑来跑去,确实辛苦管家了,你先去休息吧,若有事本官会唤你的。” 马远连连点头:“只要能帮到林寺正查案,这点辛苦不算什么,那林寺正和二小姐聊,小人先去休息了。” 说完,他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去。 林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二小姐,降低音调,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道:“二小姐,我们聊聊?” 王二小姐轻轻点头,声音温温柔柔,道:“不知林寺正想聊什么?” “聊聊你和朱赫的事。”林枫开门见山。 王二小姐听到朱赫二字,清秀的脸蛋陡然露出一抹惊愕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和朱赫的秘密会被林枫知晓。 林枫看着王二小姐的反应,说道:“王二小姐放心,你们之间的秘密只有本官与周县令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而且我们知道这些为的是查明你父亲身死的案子,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无意干涉,你可以放心的说。” 听着林枫的话,王二小姐轻抿朱唇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并不怕被他人知道,我认定了朱大哥,就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是朱大哥不想让我受伤,他让我发誓,在他想不到万全之策之前,不许我对任何人说出我们的事,否则他宁可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愿看我面对风言风语。” “之前周县令将朱大哥抓出来时,我其实很想站出来说明一切,可朱大哥瞪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让我出来,不想让我成为流言的中心……当时我真的十分煎熬,我也已经做出决定,哪怕以后我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我也绝不能真的让朱大哥为我而死,可我还没来得及站出来,林寺正你就为朱大哥平反了。” 说着,王二小姐向林枫款款行了一礼,道:“娇儿代朱大哥谢林寺正,若无林寺正,可能现在我们已经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了。” 林枫见王二小姐情真意切的神情,虚扶了一下,道:“二小姐不必多礼,为无辜者平反,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本官只想听二小姐详细说一下伱们之间的事,以及令尊出事的那两天内,你们发生了什么。” 王二小姐虽然性子温柔,却也是个利索之人,她不再犹豫,直接将她是如何与朱赫互有好感,又是如何有了感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与朱赫说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其实王二小姐对朱赫的喜欢,比朱赫喜欢王二小姐要早。 为什么朱赫一生病,王二小姐就让朱赫登上马车,就亲自照顾朱赫……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王二小姐已经喜欢上了朱赫,否则的话,王二小姐心地再善良,也不至于以小姐的身份亲自去照顾一个生病的下人,为下人找个郎中,再为其安排一辆马车就足以让下人感恩戴德了。 而为何会喜欢朱赫,就是很常见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有一次王二小姐遇到危险,是身为护院的朱赫挺身而出,保护了王二小姐,从此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虏获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发那几天的事。 “……对于提亲的事,我之前一点都不知情,是父亲突然找到了我,告诉我做好嫁人的准备,这直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连忙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朱大哥……” 王二小姐说起提亲的事,秀眉紧紧蹙着,这使得本就我见犹怜的她,更加给人怜惜之感,她说道:“说起来我也有些慌不择路了,这种事告诉朱大哥又能有什么用?结果林寺正也看到了,朱大哥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差点害了朱大哥蒙受不白之冤。” 听着王二小姐的话,林枫说道:“二小姐蕙质兰心,应该很受欢迎吧?在此之前,就没有其他人来说亲吗?” 王二小姐道:“自是有的,不过在媒婆前来说亲后,父亲都会来询问我的意见,见我不肯,父亲也不会强迫于我……我还以为父亲永远都不会强迫我嫁人,却没想到,这一次父亲态度如此坚决。” 说起这些话时,王二小姐语气里难掩伤心与失望,明显无法接受往日里温和慈爱的父亲,会突然不顾她的幸福与意念。 还是一个未出深闺思想单纯的姑娘啊……在不涉及官场利益的情况下,王俭自然会是一个好父亲,可当官场的利益受到影响后,一个女儿的婚事就能帮他度过危机或者更进一步,王俭岂会犹豫? 这不是说王俭冷血,而是官场的惯例,子女的姻亲考虑的从来就不是幸福,而是利益的结合。 林枫没有顺着王二小姐的话去评价王俭的好坏,他继续自己的询问:“你父亲有没有向你说明,他为何一定要让你嫁给江鹤,而不是其他官员的儿子?” 王二小姐蹙起秀眉摇了摇头:“父亲未说,但……” 她想了想,继续道:“但我记得父亲当时心情不是太好,他有些烦躁,以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 心情不好?烦躁? 林枫眉毛一挑。 按理说,王俭答应了江远的提亲,就是强强联合了,以后彼此照应,在官场应该更加安全,他怎么会心情不好? 难道……自己想错了? 王俭之所以答应江远的提亲,不是因为强强联合,而是……被迫答应的? 难道是江远掌握了王俭的把柄,让王俭不得不答应? 林枫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了想,道:“二小姐,你知道你父亲这段时间,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王二小姐摇着头:“这我就不清楚了,父亲从不和我们说官场的事。” 林枫并不意外,从王二小姐还期待的希望王俭能允许她和朱赫的感情就能看出,王二小姐被王俭真的保护的太好了,远没有萧蔓儿了解这个世道的本质。 如此看来,只能再询问下王夫人了,若是王夫人也不知道,那就去找萧寺卿,王俭在萧寺卿手下做事,或许萧寺卿能知道这些。 而若能知晓王俭的困境,或许就能明白江远用了什么手段,继而推断出真凶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如何影响的江远,从而反向找出真凶背后的势力。 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气,能从王二小姐这里了解到这些,此行就没白来。 他重新向王二小姐道:“二小姐最后一次见到王少卿,就是王少卿告诉你婚事,之后便没有再见过王少卿了,是吗?” 王二小姐轻轻点头,她声音软柔,道:“其实后来在朱大哥失败后,我也想再去见父亲的,我想亲自去求父亲,在父亲眼里,朱大哥只是一个下人,朱大哥的求情远没有我有用。”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见到父亲,就被管家拦下了,管家说老爷身体不适,心情肯定也不好,我这个时候去找父亲反对婚事,效果只会更差,父亲不仅不会答应我,反而更会坚定让我嫁人的决心。” “我觉得管家说的有理,这个时候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所以便想着等父亲身体康复后,再第一时间去找父亲,可没想到……” 王二小姐不由落泪,哪怕她再埋怨父亲强迫她嫁人,可对父亲的死,也仍是心如刀割的痛苦:“我竟再也没有机会了。” “管家?” 林枫闻言,视线转动,看向了坐在一旁石头上正在敲腿的管家,他说道:“管家知道你反对这门婚事?” 王二小姐轻轻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在父亲告诉我后,我直接就提出不想嫁人的话……所以知道的人不少。” 林枫微微点头,他收回视线,继续道:“那二小姐……不知你和朱赫的事情,你是否告诉过其他人?” 王二小姐摇着头:“没有。” 看来从王二小姐这里,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不过能确认朱赫的话,确定真凶是如何利用的朱赫,还有知晓王俭是被迫答应的婚事,也算收获颇丰。 他说道:“多谢二小姐的配合,二小姐先回去休息吧,若接下来有其他问题,本官会再来询问二小姐的。” 他将二小姐送回房间,转过身来,便见管家已经麻溜的回到自己身后了。 “林寺正,接下来我们去哪?”管家笑着询问。 还真是够机敏的……林枫想了想,道:“去见取松香的丰五。” 一刻钟后。 林枫让丰五离开了。 与丰五的交谈时间并不长,但足以让林枫确定丰五没有问题。 丰五的回答与表现,让林枫挑不出任何问题,更重要的是,在真凶行凶的当晚,丰五因家里有事外出了,也就是说,他那一夜就没有在王府,还是第二天早晨返回的,这件事周贺林已经做过调查,确认丰五并未说谎。 而且丰五返回时,王三正给假王俭送饭,那个时候房间里是有人的,因此综合因素之下,丰五足以完全排除嫌疑。 “如此看来……松香的问题,应该是剩余的八十多根松香都是有问题的,这样的话,丰五无论怎么取松香,都会选中有问题的松香……只是真凶都有了冰库的钥匙,偷配一把库房的钥匙并不困难,所以松香这条线,看来要断了……” 林枫摸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每一条线索都能通向最终的终点,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向,就这样断了,仍是觉得可惜。 好在松香的线索帮他排除了王三的嫌疑,破解了真凶的第三重陷阱,倒也不是没有丝毫收获。 “呼……”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至此,他对所有相关现场和相关人员的问询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通过对王夫人等人的问询,让他对案发那些天的事情,有了详尽的了解,知道了真凶是何时杀的人,如何杀的人,又是如何挖心移尸,以及如何寻找替罪羊的。 可以说收获十分丰富,短短一个多时辰的调查,远比周贺林五天的收获多得多。 可是…… “还不够啊……” 林枫眸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眉头微微蹙着:“线索很多,但也因此杂而不深,难以将其彼此连接,形成一张首尾相连的证据网……还缺少一个关键的,突破性的线索!一个可以将所有线索连接的关键性线索!” “而且……” 林枫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水面上自己眉头紧蹙的面容,缓缓自语道:“而且……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即便是深夜人少,真凶又如何确定他将冰库的门打开一定不会被人发现?更别说第二天一整天,他都要待在房间里……” “可他身为王府内的人,能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让他可以一整天不出现?” “并且即便他有合理的理由,可是只要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他也应该清楚,我一定会怀疑他的……以他的谨慎周密,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容易就被怀疑的境地中?” 林枫想不通,以他目前掌握的线索,根本无法解释这些问题。 很明显,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能够解释这些问题的线索,他有预感,一旦这样的线索出现,那距离他破解真相,真的就不远了。 “但这样的线索,要怎么寻找……我能做的都做了……” 一旁的管家和赵十五见林枫在那里蹙眉自语,彼此不由对视了一眼,管家小心翼翼道:“林寺正,有什么小人能帮忙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仰起头,直接将杯中冰冷的水喝了下去。 冰冷的水进入喉咙,那冷意,顿时让他打了个寒颤,瞬间使得他原本疲惫的大脑陡然精神了许多。 一路奔波赶路,回来后又没有丝毫停歇,直接投入到了案子的调查中,这使得林枫一直处于疲惫的高负荷运转之中,大脑也没有往常的活跃。 好在,他还能借助外物刺激自己的大脑。 “我确实该做的都做了,但线索的收集还远没有结束……李浩淼的调查还没有结果,孙郎中的消息还未传回,赵斜阳的卷宗也没取来……现在就发愁,未免太早了。”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大理寺的八卦达人声音传来:“林寺正,下官已经按照林寺正的要求,调查完毕。” 听到李浩淼的声音,林枫猛的抬起头。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进来吧。”林枫放下水杯,直接道。 随着嘎吱声响,李浩淼推门而进。 他来到林枫面前,不需林枫开口询问,便主动取出一本名册,交给林枫,道:“林寺正,下官已经将王少卿生病前八天内,从外界携带东西至少一次进入王府内的名单调查完毕,这是人员名册,一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十人是来王府做工的工匠,十五人是王府内的主人和下人。” 林枫闻言,直接接过名册,他将名册打开,便见名册上详细的写着这二十五人的名字,以及他们是什么时间,什么缘由,进入的王府,携带的什么东西等,内容很详细,看得出来李浩淼确实十分用心。 “还有……” 李浩淼从怀中又取出一份名册,他说道:“这是下官按照林寺正吩咐,对王少卿生病开始,到王少卿尸首被发现为止的这段时间内,所查出的携带东西离开王府的人员名单。” 林枫又接过这份名单,将其打开,便见这份名单里有二十三人,其中十五人是来王府做工的工匠和花匠,只有八人是王府的主人和下人。 林枫将这两份名单同时放在桌子上,目光向两份名册看去,去对比寻找共同的名字。 第一份名单,林枫依靠的是真凶要将作案工具携带进入王府获得的,第二份名单依靠的是真凶要将挖出的心脏和工具带出王府获得的,所以两份名单的重合之处,必然就是真凶存在的范围。 并且在确定真凶就是王府之内的人后,林枫都不需要考虑外来人,只用对比王府内的这些人便可,而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 很快,林枫就得出了结论。 “五人!” 林枫发现,两份名单重合的人员,一共只有五人。 很巧的是,这五人里,刚刚问询的丰五就在其中。 “所以,这五人就是真凶的范围……” 林枫深深看了一眼这五人的名字,又看向李浩淼,道:“王少卿被杀当晚的情况,调查的如何了?” “这也是下官要说的。” 李浩淼看向林枫,说道:“案发当晚,这五人中,有一人因外出没在府里,而其他四人中,有两人是夜巡的护院,一直与其他护院在一起没有离开过,他们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两人因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没人能够证明没离开过,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但是……” 他话音一转,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只见他看向林枫,沉声道:“但是,这两人在第二天王三送饭送药时,正与其他人一起做事,可那时……房间内明明有人!” 刷的一下。 听着李浩淼的话,林枫瞳孔骤然扩张。 他紧盯着李浩淼,道:“确定?” 李浩淼重重点头:“确定!下官亲自一一进行的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并且,在王少卿尸首被发现的那个晚上,王夫人回卧房休息的那个时间,这五人都与其他人在一起,可那时,按照林寺正所说,真凶已经在卧房内了……所以……” 李浩淼深吸一口气,脸色沉重道:“林寺正,他们的嫌疑都排除了!这个案子,他们不可能去作案的!也就是说,没有嫌疑人!” 赵十五在一旁已经听傻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嫌疑人!?” 赵十五一直跟着林枫,所以他很清楚林枫让李浩淼调查这些是为了什么,他本以为李浩淼这次过来,能够给义父提供很有帮助的线索,能帮义父直接找到嫌疑人! 可谁知道,到最后,他们等到的却是一句没有嫌疑人! 这岂不是说,义父一直以来的辛苦,都白费了?甚至义父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和方向,是错的?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任何收获都没有? 李浩淼心思聪颖,自然明白林枫让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沉重道:“我也不愿得出这样的结果,可我确定中途绝对没有任何错误,结果就是一个嫌疑人都没有。” “义父……”赵十五不由看向林枫,脸上满是不甘:“这……这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错了?义父你辛苦的调查,真的白费了?” 李浩淼和管家闻言,也不由担忧沉重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林枫在听到了李浩淼这个坏消息后,却在皱眉片刻后,忽然间眉头舒展,笑了起来:“谁说我的调查白费了?谁说我错了?” “什么!?”三人都是一愣。 赵十五忍不住道:“可是没有嫌疑人啊……” “没有嫌疑人才对!就该没有嫌疑人的!” “原来如此……” 林枫双眼暴射出刺目精芒,他嘴角扬起,大笑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林枫窥破迷雾的激动样子,赵十五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义父,你这……” 林枫看向三人,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真凶敢放心的在冰库内挖心,而不用担心打开冰库的石门会被人发现了!” “我终于明白,真凶为什么杀人之后,还敢伪装王少卿一整天,而不用怕被任何人发现了!” “他当然不怕被发现了,因为不可能有人发现王府内有人缺席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缺席!他根本就没有伪装王少卿藏在房间内!” 赵十五都听蒙了:“可义父,王少卿房间内的确有人啊……” “没错,的确有人,但不是藏身在王府内的真凶!” 林枫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让在场三人无比震惊的话:“还没明白吗?为什么没有嫌疑人?为什么谁都满足不在场证明?为什么真凶就能做到这些?”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作案!真凶有帮手!并且那帮手……不是王府内的人!” “他……” 林枫视线直接看向桌子上的两本名册,他目光在两本名册上扫视一圈,忽然,他伸出手,一把将第二本名册扫到地上,然后抬起手指,指着第一本名册上外来工匠的名单,笃定道:“真凶的这个帮手,就在这些人之中!”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王俭留下的最后线索!真凶找到了! 房间内的三人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指着的外来人员的名单,回想着林枫说真凶有帮凶,且帮凶就在这名单之中,不由面面相觑。 明明在几息之前,他们还在为没有嫌疑人而感到内心沉重,感到绝望呢,结果下一刻,林枫就告诉他们这是好消息,因为这证明真凶不是孤身一人作案,而是有帮凶。 他们听着林枫的分析,还在思考帮凶是否真的存在呢,结果林枫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下一瞬就直接指出帮凶的范围了。 这突然间从谷底,瞬间到了云端,从毫无任何收获,到连真凶帮凶的范围都确定了……这种大跨步,别说赵十五了,便是反应机敏的管家,便是圆滑聪慧的李浩淼,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林枫看了一眼三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仍未理解自己为何就确定一定有帮凶,且帮凶为何就一定在第一份的外来人员名单之中。 其实对帮凶的判断,林枫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但他不敢确定。 他的怀疑点,在于挖心之事上。 按照他目前掌握的线索,真凶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为了帮助真凶杀害王俭和顺利脱身,影响了四品的礼部侍郎江远,让江远去提亲,继而引出朱赫这个替罪羔羊来。 以林枫对四象组织、金钗家族这些势力的了解,他知道,这些势力不可能为了某一个成员想要杀人,就动用这般力量去帮助,正相反,他们可能为了隐藏自己,反而会去控制成员的行动,避免他们去对付品级地位极高的官员,以免引起不可预料的波折。 所以,对于真凶杀害王俭的事,林枫认为,应是这件事的本身,就是真凶背后势力的目标,也是这個势力幕后主导者想要的结果,非是真凶自我主导的行动,也就是说,真凶只是执行者,而非真的对王俭有仇。 这一点,从真凶隐藏在王俭身旁至少数年也未对王俭动手,也能看出,真凶与王俭并非有仇,否则狡诈聪慧的真凶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动手。 而既然没有仇,那么真凶杀人之后还挖心的行为,就很奇怪了。 众所周知,杀人这件事,明显是做的越简单,越干脆,留下的线索就会越少,就越不容易被找到,以真凶表现出来的机警与谨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所以……挖心与真凶的动机和习惯,在林枫看来,存在十分明显的矛盾与割裂。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而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多是两种可能……要么,自己的分析存在问题,自己某个环节错了。 要么,这件事可能非一人所为,换句话说,杀人者与挖心者,或者暗中谋划者与执行者,非是一人。 林枫在查案时,不止一次复盘自己的调查结果,不止一次通过得到的线索验证彼此交叉验证,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任何问题。 这让他意识到,真凶可能真的不是一个人,至少挖心者,可能不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真凶,否则这种割裂与矛盾没法解释。 只是这一切都是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够佐证,这使得林枫一直也不敢笃定的确定这个结论,以免造成主观臆断,影响了后续的方向。 可现在……从李浩淼那里,林枫得知整个王府,都找不到一个嫌疑人后,林枫才终于找到了佐证。 他确定自己让李浩淼调查的方向没有任何错误,既然方向没有问题,李浩淼的调查也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自然就是真凶的身份了,或者说,是当时躺在王俭独居房间里的那个假王俭的身份,根本就不是王府中人! 只有他不是王府中人,才能解释这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也才能解释自己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敢耗费那么多的时间挖心,因为外面有人放风策应。 为什么第二天敢躺在房间里一整天,因为那个人就不是王府中人,所以自然不用担心会查到藏在王府里的真凶,王府内的真凶只需要和没事人一样正常干活,这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谁能知道他有问题? 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第二人存在的线索,所以在调查这些事情时,直接就平增了不少难度,以至于怎么都无法捋顺案情。 但现在,确定了帮凶的存在,那么很多事,也就明确了。 为什么真凶给王三的信的字迹,与真凶在冰库留下的字迹有着如此大的区别? 当时林枫怀疑的,是那封信可能是真凶的心腹,或者他们势力的其他人代写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是帮凶写的。 毕竟这封信所暴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朝廷一旦调查,是有概率找到写信者的,真凶或者其势力的人,应该都不愿担此风险。 而帮凶……不出意外,与真凶应不是同一个势力的人。 真凶没有挖心的理由,那毫无疑问,王俭的心只能是帮凶挖的。 按照林枫之前的推断,挖心之事,一般都代表着仇恨,也就是说,帮凶与王俭是有仇的。 他能与真凶合作,极大概率是基于杀王俭这件事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所以,真凶对帮凶未必有什么情谊,正相反,真凶或许还想杀帮凶灭口。 正因此,让帮凶承担写信后可能会暴露的风险,真凶不会有一点心理压力,让帮凶知道王三的问题和真凶的谋划,真凶也不会担心有什么问题,毕竟帮凶不会泄露这些。 同样的,在真凶看来,挖心之事完全是多余的事,是可能会留下线索的事,他或许还会反对帮凶来挖心,可帮凶因为对王俭的恨意,铁了心要挖心报复,真凶因为还要让帮凶配合,没办法之下,只能点头同意。 但真凶抗拒让帮凶挖心,不愿节外生枝,也就代表,他不会去帮他的同伙挖心,不会插手此事,以免让自己留下隐患,所以……帮凶挖心的那些工具,只能是帮凶自己带进带出的,而不会是真凶帮他带进来的。 还有,帮凶在王府内既要伪装王俭,也要在案发当晚自己进入卧房装睡,还要有一些针对意外的应对,这都使得帮凶必须要提前来到王府熟悉环境,否则连卧房都不知道在哪,那就可笑了。 但他又不会太早来,真凶与帮凶不是同一势力的同伙,不会那么早让帮凶知道他的存在,以免帮凶泄露了他,让他暴露,只能是真凶决定要动手了,才会选中帮凶,去找帮凶合作。 故此……结合这一切,帮凶既要来王府熟悉环境,还不会来的太早,也要将挖心工具提前准备,那么,只有上一次冰库使用完到王俭生病前的这段时间内,最为合适。 早了,工具没法提前藏好,真凶还未找他。 迟了,没法熟悉王府环境。 综合这一切……真凶必在那八天的外来人员名单之中! 这其中涉及了真凶背后的势力,真凶与帮凶的关系,帮凶与王俭的仇恨,以及真凶和帮凶的博弈……诸多因素在其中,使得林枫没法一口气直接给赵十五三人解释。 再说,关于真凶背后势力的事,林枫也不准备让任何人知道,以免提前让幕后之人察觉到,因此种种,他也不准备解释。 给了三人反应思考的时间,林枫便看向李浩淼,道:“李寺丞,立即将这名单上的十个外来人找来。” 听到林枫的话,李浩淼连忙挺直腰背,忍不住道:“林寺正,真的要找他们?这些人和王少卿生病那两天离开王府的人,并无重合,那两天他们并没有到来,更没有离开。” 林枫之前给的命令,是寻找重合之人,可很明显,这些人都不在重合之人的名单内。 林枫缓缓道:“真凶的帮凶在王少卿尸首被发现的当晚,还藏身在王府之内,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明面上在那两天离开的,工具与挖出的心脏他在离开时带着即可,没必要专门送出去,所以第二份名单,已经没了用处。” 说着,林枫看向管家,道:“你们王府有几个门可以进出?” 管家忙道:“只有两个,一个是正门,不过正门处一直有人看守,还有一个后门,后门是厨房用来买菜和倾倒脏污之物所用。” 林枫心中一动,道:“后门没有人看守?” 管家点头:“后门每天使用的时间很有限,所以并未安排专门的人看守,但后门平常不用时,一直是上锁的,案发之后我们去检查过后门,后门的锁头正常锁着,门闩也正常上着,并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真凶连冰库和库房的钥匙都有,拥有后门的钥匙不值得意外。 林枫摸着下巴,缓缓道:“如此说来,应是在将王少卿的尸首换到卧房后,真凶用钥匙打开了后门,放真凶离去,然后又重新将门闩锁上,伪造出没有打开过的迹象,以此来蒙蔽我们的视听。” 管家嘴巴微微张大:“是这样吗?后门被用过?” 林枫微微点头,同时心中继续思索,真凶有后门钥匙,那么也可以将帮凶从后门放进来……不过帮凶要熟悉环境,必须要在王府内走动才行,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光明正大的身份进来了,否则偷偷进来,他们必不敢来回走动,那样的话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他们完全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后门这种关键的进出通道,用的越少越安全,否则被下人发现后门被用过,那就麻烦了。 所以,真凶有后门钥匙,并不影响林枫之前的判断。 他向李浩淼说道:“去做吧,以最快速度将他们带来。” 李浩淼得到了林枫准确的答复,再也没有丝毫迟疑,他当即点头道:“下官这就兵分多路,我们一起行动,很快就能将他们带来。”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离去。 看着李浩淼匆忙离去的背影,管家不由道:“林寺正,我们虽然找到了帮凶的线索,可真凶的线索却已经断了,我们这要怎么找真凶?” 赵十五也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怎么就断了呢?我们都找到帮凶的范围了,若能进一步直接确定帮凶,还怕从帮凶嘴里问不出真凶的身份吗?” 管家闻言,不由一拍脑袋,连忙点头:“没错,若能找到帮凶,根本不用再去专门找线索去找真凶了,瞧小人的脑袋,和林寺正就是没法比。” 指出自己错误的同时,还不忘拍领导的马屁,这就是高级打工人的本事啊……林枫笑了笑,说道:“现在我们只需要等李寺丞将他们带来便可,暂时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所以就不用马管家继续跟着本官辛苦的奔波了,马管家先回去休息吧,等有了进展,本官再让人唤马管家。” 懂事的管家,自然不会违逆林枫的想法,他忙道:“那小人就先退下了,若林寺正有需要小人的地方,随时唤小人。” 林枫微微颔首,管家见状没有任何耽搁,便离开了。 赵十五见管家离开,微微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案子可算是见到曙光了,我终于能松口气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坐下拿起水壶,想着喝口水润润喉。 可谁知道,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林枫起身,道:“走吧。” “啊?”赵十五一愣。 便见林枫一边向外走,一边笑道:“休息的话是说给管家说的,不是说我们真的就没事了,在真凶身份尚未确定之前,王府内谁都有嫌疑,所以关键的调查,还是我们只有我们自己去比较稳妥。” 赵十五闻言,不由眼巴巴看了桌子上的水壶一眼,他说道:“关键的调查,义父指的是?” 林枫打开门看向乌云笼罩的天空,缓缓道:“真凶有时间取下弓弦杀人,而王俭在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并未大喊大叫,也未尝试逃出房间,这说明真凶应是王俭熟悉之人,也就是说,杀害王俭的真凶,必然是王府内的人,而非是挖心的外来者。” “可纵观真凶所有算计,目前我们得到的明确线索,指向的都是帮凶,而非是真凶……这代表真凶足够小心谨慎,在动手之前就将一切都谋划到了极致,这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而他既然敢让线索指向帮凶,恐怕我们即便找出了帮凶,也未必能从帮凶那里找到他。” “因此,我们还是不能完全依赖帮凶这条路,还是要想办法找到真凶的线索,而如果说,有什么机会,能让真凶不小心留下痕迹,或者王少卿有机会给我们留下线索的话……” 林枫转过头看向赵十五,道:“只有整个计划中,唯一出现了变故的真凶杀人之事!” 赵十五心中一动,道:“就是真凶没有成功迷晕王少卿的事?” “没错。” 林枫点了点头,缓缓道:“这件事里,真凶是慌忙之下改变的计划,因此让王少卿有了挣扎的机会,而只要他与王少卿对抗,就难免在此过程里,在慌忙中留下破绽!同时,王少卿也是在那时,亲眼见到了真凶,如之前王寺正被杀时一样,身为大理寺的官员,他们绝不会任由凶手杀害自己而什么都不做,王寺正被杀时,远比王少卿反应的时间更少,可即便如此,王寺正也留下了关键的指认真凶的线索。” “所以,王少卿有更多的时间,未必就不会留下线索……故此,接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王少卿生病时独居的房间,对那个房间进行仔细的地毯式检查。”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 他连忙道:“原来如此,那义父我们快去吧,若真的能找到线索,就再好不过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嘴唇发干的样子,他抬了抬下巴,道:“喝水。” “什么?” 林枫笑道:“看你样子渴坏了吧,先喝水吧,再急也不差你一口水的时间,喝完我们再去。”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鼻尖不由有些发酸,他只觉得好像被一把火烤到了心尖尖一般,林枫即便全身心都在案子上,可仍会关心自己是否口渴,这是在他唯一的亲人师傅去世后,只在林枫身上才会感受到的被关心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他知道不需要说这种话,赵十五拿起水壶快速倒了一杯水,然后端起水杯直接一口干了。 之后他便砰的一下将杯子放到桌子上,迅速起身,道:“义父,我们走吧。” “喝够了?” “够了。” “那好。” 林枫笑道:“走吧,现在先辛苦你一下,等此间事了,我给你沐休的假,你好好休息。” 赵十五摇着头:“义父都没休息的时间呢,我要啥休息。” 说着,他抡起拳头咣咣敲着心口,咧嘴道:“我身体强壮着呢,累不坏。” 林枫视线看向前方,虽然乌云笼罩天地,可已有阳光穿透云层洒落人间,阴暗即将散去,光明要来了。 他笑了笑,温声道:“那就走吧,到时候我们一起休息。” ………… 随着嘎吱一声响,王俭独居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 林枫与赵十五走进房间,他视线看了一眼外室的墙壁,此时墙壁上的弓已经被取走,留下了一块发白的痕迹。 杀人凶器已经被找到,但凶器上没有真凶的任何线索,仍是无法通过凶器找到真凶。 “义父,我们要怎么寻找线索?”赵十五向林枫询问。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赵十五,而是视线一寸寸的环顾着房间,同时大脑里开始根据眼前的环境,浮现出当夜的情况。 “真凶推门而入,进入房间,本想着趁着王俭昏迷,无声无息的解决掉王俭,或者将王俭带到冰库,由帮凶杀死……但结果,他进入后,却发现王俭没有昏迷。” 林枫一边推导,一边走到了内室门口,他视线看向内室。 “当时王俭身体仍旧处于虚弱的不舒服状态,按照王三的话,王俭很可能正倚靠着墙壁坐着看书,所以真凶一进入房间,王俭必然会第一时间发现真凶,真凶见到王俭没昏迷,也必然露出错愕神情。” “不过真凶反应迅速,见王俭没有昏迷,立即改变了计划……那么,他应该找借口来到外室,借口可能是给王俭倒水或者其他,继而来到外室取下了弓弦,之后又返回内室行凶。” “这个过程会需要一些时间,而这段时间内,王俭会如何?” 林枫尽可能的将自己代入到王俭的身份,王俭身体虚弱,十分难受,而在这时,突然有人不请自来,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并且自己明明有过交代,任何人都不许来找自己,可对方还是深夜来了…… 林枫忽然眯起了眼睛,别管来人是谁,在这个时间点前来,而且还悄悄的,还是在王俭明确要求不许来的情况下前来……其行为都值得怀疑。 王俭身为大理寺少卿,见过了那么多的案子,看过了那么多阴暗的人性与人心,遇到这种事情,不可能毫无怀疑。 可是,王俭又确实是没有趁此机会大喊大叫,也没有尝试离开房间……是出于对来人的信任?还是说来人就在外室,王俭又十分虚弱,知道如果来人对他不怀好意,他根本逃不出去,所以才没有尝试离开?同时也因十分虚弱,喊叫声根本传不出去?亦或者担心就此激怒来人,或者担心自己猜错了乱喊乱叫丢脸?这才没有喊叫? 林枫不确定,或者说这些可能都有。 但即便如此,林枫也不认为王俭会什么都不做。 那么,他会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做什么呢? 林枫走进内室,来到床榻前,他视线看着床榻,想了想,林枫干脆直接坐了上去。 按照王三的说法,林枫倚靠着墙壁。 “当时的王俭就是这般……他身体虚弱,难以动作,所能做的无外乎两件事。” “要么,藏一件利器,用来防备来人……但王俭当时是生病住进来的,从未想过在自己家里还会遇害,他未必藏有什么利器,所以当时趁手的东西,或许只有看的书?” “所以,他很难对来人做出防备,那么他所能做的,只能是第二件事……”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要留下关键的信息,一旦来人真的要对他不利,他也能通过信息告知其他人害他的人是谁。” “那……他会怎么留下信息呢?” 林枫看着床榻,大脑迅速思索,王俭留下的信息,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否则若被真凶发现,那就白留了。 可王俭当时只能坐在这里…… 林枫想着,忽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只见他倏地跳下了床,然后一把将床铺掀开,视线在床铺上,在墙壁上一一扫过。 忽然,林枫视线一停。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画面,他扬起了嘴角:“找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抢功?林枫出手,硬刚四品少卿!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赵十五连忙看向林枫,林枫不动声色将床铺复原,道:“谁?” 便听门外响起赵斜阳的声音:“林寺正,下官回来了,你要的卷宗都带过来了。” 听见是赵斜阳的声音,林枫给了赵十五一个眼神,赵十五便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嘎吱—— 随着房门打开,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气的赵斜阳出现在门外。 他快步走了进去,穿过外室,来到了林枫面前。 “林寺正。”赵斜阳忙向林枫行礼。 林枫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赵斜阳,微微颔首,道:“顺利吗?” 赵斜阳犹豫了一下,旋即道:“还算顺利。” “还算?” 林枫眯了下眼睛:“那就是不顺利了?” 他看着赵斜阳,道:“怎么回事?有人为难你?” 赵斜阳抿了抿嘴,道:“下官初来乍到,可能不是太清楚大理寺的办事流程,所以也许他们不是故意为难下官。” 林枫一眼就看穿了赵斜阳的想法,他知道赵斜阳一定是被刁难了,只是赵斜阳不愿刚到大理寺就惹麻烦,或者也不愿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不愿多说。 “刁难他的人,地位不低?” 林枫心中有了猜测,但他的后台是大理寺卿萧瑀,在大理寺这一亩三分地上,林枫还真的不怕谁。 更别说,他现在在竞争少卿之位,若是连刚带来的心腹都护不住,以后如何让其他人站位自己? “说。” 林枫看着赵斜阳,道:“你只需要不添油加醋的告诉本官即可,是否符合流程,是否真的为难你,本官会判断。” 赵斜阳见林枫这样说了,自然不敢再隐瞒。 他说道:“下官带着林寺正的口令,返回了大理寺,要去调出王少卿的卷宗,但当时,高少卿正好在卷宗室查阅卷宗,听到下官的话后,他便说王少卿的卷宗级别很高,非林寺正一句话就能调出去的,若林寺正真的需要卷宗,那就需要下官回来找林寺正,让林寺正去向萧寺卿请手令,有了萧寺卿的手令,才能调出。” “高少卿?” 林枫眉毛一挑,另一个大理寺少卿高履行吗? 大理寺一共有两个少卿,王俭死后,萧瑀又不在大理寺,那么仅剩的少卿高履行的确是大理寺最高的话事人,他不让赵斜阳调出卷宗,赵斜阳还真的没办法。 不过……高履行应该知道赵斜阳是自己的人,也应该知道自己来查王俭的案子了,他为何要为难赵斜阳? 难道,他不希望自己获得少卿之位?他与萧瑀站位不同? 林枫虽然在大理寺担任重要的寺正之位,但他一直在奔波查案,与高履行接触不多,没机会深入朝廷的派系斗争,所以这些人都属于哪个派系,他还真不清楚。 另外……高履行的父亲是吏部尚书高士廉,算是皇亲国戚,故此他在大理寺也算比较特殊的存在,就算是萧瑀,也要顾虑高士廉的面子,对高履行不会有太高的要求,所以高履行若故意为难自己,还真的不好处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高履行铁了心要阻拦赵斜阳,那赵斜阳是怎么将卷宗取来的? 难道是萧瑀从东宫回来了? 还是发生了其他变故? 林枫看向赵斜阳,示意赵斜阳继续。 赵斜阳继续道:“下官知道林寺正查案时间有多紧迫,这一来一回时间得耽误多少,哪能再回来向萧寺卿申请,所以下官就向高少卿说明情况,说陛下已经同意林寺正调查王少卿的案子了,林寺正应当有资格调取相应的卷宗。” “可高少卿说他并未收到陛下的旨意,也未听说此事,仍不许下官将卷宗取走,下官没办法,只好去找林寺正手下的寺丞,想让他们帮忙去向高少卿说情。” 林枫点了点头,赵斜阳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可赵斜阳都将圣旨搬出来了,高履行仍旧继续为难他……看来,高履行是真的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破案。 他有其他的支持者? “后来呢?”林枫问道。 赵斜阳说道:“下官找到了林寺正手下的寺丞,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可他们都不敢得罪高少卿,都找理由推辞,正当下官想要放弃,想要回来找林寺正说明情况时,张寺丞站了出来,说他可以帮下官和高少卿说说情。” “张寺丞?” 林枫想了想,道:“张顗?” 赵斜阳连忙点头:“就是他,张寺丞说他的父亲与高少卿的父亲关系不错,张寺丞与高少卿私下关系也还好,他可以试着说说情,下官见有人愿意帮忙,自然连忙点头。” “然后张寺丞就找到了高少卿,下官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等张寺丞出来后,就说下官可以去调取王少卿的卷宗了。” 听着赵斜阳这一波三折的故事,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这少卿之位,真的是将原本隐藏在表面和煦之下的嘴脸,都展露了出来。 现在可以确定,高履行,或者其父高士廉,一定有其他的支持者,所以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故意为难自己,拖延自己查案的进度。 幸亏大理寺还有一個很有背景的张顗,张顗的父亲是张亮,跟随李世民的功勋之一,他开口,高履行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但也正因此,自己反而间接的欠了张顗一个人情。 再想想张顗是代替自己的空缺,进入的大理寺……林枫只觉得这好像一切都是天意一般,若不是自己成为了大理寺正,张顗也不会成为大理寺丞,张顗不成大理寺丞,今天这卷宗还真的可能一时半会调不出来,这一刻,连林枫都有些相信缘分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由对查案的时间更紧迫了几分,自己的竞争者远不仅眼前的周贺林,还有很多其他人也在努力,所以自己真得抓紧了,既然明确了少卿之位的争夺,他就不能将机会拱手相让。 好在……案子的调查已经到了后期,距离查明真相已经不远。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敛发散的思绪,他说道:“卷宗呢?” 赵斜阳道:“都在外面,张寺丞亲自帮下官送了过来……还有……” 他看向林枫,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高少卿也来了。” “什么?”赵十五一愣:“高少卿也来了?他来干什么?在大理寺为难义父不够,还要来这里为难?” 赵斜阳可不敢如赵十五这般胆大直言,他说道:“高少卿说这些卷宗很重要,绝不能有失,他需要亲自盯着才行……还有,他说他与王少卿关系莫逆,如今王少卿被贼人杀害,他也要为王少卿调查,所以他来……” 赵斜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也是想要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他查明什么真相?我看他就是来抢功的和捣乱的!”赵十五脾气爆,直接就说出了高履行的目的。 赵斜阳闻言,不由缩了缩脖子,他初来乍到,可不敢什么话都说。 而林枫则眯了下眼睛,他笑道:“有意思,与王少卿关系莫逆,却足足五天的时间也没说来查案,结果现在我来了,他也跟来了,这是通过我才想起与王少卿关系莫逆吗?” 赵斜阳不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听着林枫的话,他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明明林枫是笑着说出这些的,可怎么比赵十五愤怒的话还让他觉得紧张。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高少卿要查案,那我们?” 赵十五也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道:“怕什么?你们忘记之前周县令是怎么对我的了?” 两人一愣,赵斜阳忍不住道:“林寺正难道是要?” 林枫似笑非笑道:“高少卿喜欢规矩办事,那我们就好好与他规矩办事……” 林枫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没理由高履行那般为难他,他还要好脸相待,既然高履行已经挑明不支持他了,那他自然也没必要维持什么表面和气。 当然,林枫也不是一时冲动,不经大脑思考就上的。 一方面,他有萧瑀做后盾,并不怵高履行。 另一方面,他很清楚,如果他最终得到了少卿之位,高履行这样的官场油条,不会因为他今天与高履行有了冲突就针对他,而如果他最终没有得到少卿之位,高履行更不会因为他今天的退让就善待他,官场是最现实的地方,品级高低决定一切。 所以,他今天无论忍气吞声,还是出一口心中恶气,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他又何必退一步让自己越想越气? “走吧。”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旋即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去见一见本官的好同僚高少卿,看看他究竟想如何查案。” 几人来到前院时,便见周贺林已经先一步赶来了,此时周贺林正向高履行行礼。 而高履行身着官袍,正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水,他神色从容,下巴微微扬起,看向周贺林的神色颇有些轻视的意味。 林枫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心下顿时了然,看来高履行支持的人也不是周贺林,既如此,自己和周贺林在这一刻,反而算是同一战线的伙伴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有趣,前一秒还争的脸红脖子粗,下一秒就要共同对敌了。 林枫加快脚步,迅速来到高履行明确拱手行礼,不给高履行挑毛病的机会,道:“见过高少卿。” 高履行听着林枫的话,轻轻晃着茶杯,淡淡道:“林寺正现在可是大红人,不仅陛下对你赞许有加,百姓更是称呼你为神探,本官可不敢受你大礼,万一被人说本官不配神探林枫的朝拜,本官岂不是很尴尬?” 这话说的颇为阴阳怪气,听得周贺林都不由偷偷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高履行的讽刺一样,平静道:“能得陛下赞许,下官受宠若惊,所以为报圣恩,在接到陛下圣旨的那一刻,下官便发誓,要竭尽全力查明王少卿被杀真相,如此方能不负圣恩。” “嗯?” 高履行眉毛一皱,我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伱听话只听一半吗?我后面对你的讽刺,你是半点不谈是吧? 高履行将手中茶杯砰的一下放到桌子上,力度之重,震得桌子都跳了一下,吓得周围衙役不由缩了下脖子。 他冷目看着林枫,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难得,那么我们大理寺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正,不知你查了这么半天,查的怎么样了?既然你深知陛下对你寄以厚望,应该很有收获了吧?” 林枫微笑道:“高少卿所说的查了半天,是指的下官来到这里调查的一个时辰时间吗?” 高履行眼角一抽:“……” “如果高少卿指的真的是这一个时辰,那高少卿可以问问周县令,周县令查了五天,收获了多少,下官查了一个时辰,又该收获多少。”林枫继续微笑。 原本在一旁吃瓜,忽然被点名的周贺林:“……” 你们有毛病是吧?你们两个针锋相对,扯上我干什么……周贺林瞪了林枫一眼,但他也知道,现在两人是同一战线上的人,所以只能咳嗖一声,道:“高少卿有所不知,此案真凶十分狡诈,案子很是复杂,所以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破解的。” “借口!” 高履行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拍桌子,厉声道:“我大理寺堂堂少卿死于非命,你们可知这已经引起了怎样的动荡?你们可知百姓是如何评价我们的?五天了,你们连少卿的命案都查不明白,如何让百姓相信你们的本事,如何让百姓相信你们能为他们鸣冤?” “陛下为什么要让你们查案?为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查明真相,可结果呢?你们却用真凶狡诈,案子复杂来狡辩!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这大帽子一扣,直接把周贺林都扣懵了。 林枫见状,心中也不由感慨,高履行别的本事不知道,但扣帽子上高度是一把好手。 见周贺林被骂懵了,高履行直接趁热打铁,表露自己的目的,道:“看你们这个样子,让本官如何放心将案子交给你们调查?” “所以,为了赶紧破案,赶紧找出杀害王少卿的真凶,本官只好亲自出马,现在你们立即将你们调查出来的线索告知本官,之后你们就去休息吧,真凶本官会将其找出来的。” “什么!?” 听到高履行的话,周贺林脸色陡然一变。 自己查了五天,还丢了一次那么大的脸,好不容易现在有收获了,结果高履行直接就要将所有成果拿走,还要将自己赶出查案的队伍,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他说道:“高少卿,下官已经调查五天了……” “你还好意思说五天!” 高履行又是一拍桌子,冷声道:“你浪费了足足五天时间,却连真凶的影子都没找到,若不是陛下宽容,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向本官狡辩?” “事情就这样定了!”高履行根本不给周贺林反驳的机会,直接道:“接下来你们赶紧将你们查到的内容告知本官,别耽误本官查案,否则延误了查案时间,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周贺林张着嘴,想说什么,可被高履行这样一呵斥,又不知该如何说。 一时间不由踌躇了起来。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失望的摇了摇头,刚刚面对自己时,又是上请陛下,又是暗中讽刺的,怎么到了更上一级的高履行,就哑巴了? 他看向稳稳坐在凳子上,一副高高在上俯瞰着自己和周贺林的高履行,眸光闪了闪,笑道:“下官能理解高少卿查案之心,毕竟下官也是内心焦急,想着早些揪出真凶,所以下官愿意配合高少卿。” “哦?”高履行听着林枫的话,脸色微微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林枫会如此识趣,但很快,诧异就变成了更多的轻视,他勾起嘴角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就知道林寺正聪慧,知道如何选择,那林寺正就赶紧说出你查到的线索吧。” 周贺林眉头不由皱起,刚刚林枫面对自己时,把自己压的毫无还手之力,怎么现在直接怂了? 他正疑惑着,就见林枫微笑道:“是,下官这就说,高少卿快将陛下的圣旨拿来,下官看到了圣旨,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立即将所查到的一切都告诉高少卿。” “什么圣旨?”高履行皱起了眉头。 林枫见状,脸上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说道:“高少卿不会没有圣旨吧?” 不等高履行开口,林枫继续道:“这个案子十分特殊,因为被杀的是朝廷重臣,所以陛下专门吩咐,无关人等是不能掺和进来的,之前下官来到这里想要查案,就因为陛下的圣旨尚未到来,使得周县令差点没把下官赶出去,就算下官磨破了嘴皮子,周县令也不许下官调查。” 说着,林枫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是不是?” 周贺林心思机敏,一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连忙点头,道:“没错!此案案情十分复杂,真凶身份尚未确定,故此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无关人等都不能参与此案!除非像林寺正这样有陛下旨意的!” “所以高少卿……” 周贺林看向高履行,语气里带着一抹快意,道:“你不会真的没有圣旨吧?如果没有圣旨,别说查案了,甚至你连王府都不能进……万一我们在查案时,发现什么线索被破坏了,而现场只有高少卿你一个外人,到时候,高少卿恐怕就不好解释了。” “周县令怎么能这么说呢!”林枫忙道:“高少卿来这里,也是好心,虽然高少卿没有取得圣旨,但高少卿希望破案的昭昭之心天地可鉴!我觉得留高少卿在这里督促我们,完全是可以的!” 周贺林忙点头:“是是,林寺正说的没错,是我把话说难听了,高少卿完全可以留在这里督促我们查案,只要高少卿不来回走动,我绝不会怀疑高少卿。” 林枫与周贺林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的十分默契,几句话下来,基本上将高履行想要说的所有话都堵上了。 使得高履行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他本以为凭借权势,可以压的林枫与周贺林不敢反抗,可谁知道,林枫和周贺林竟然将陛下给搬出来了,还一唱一和,堵住了自己所有的路,让他想找借口都找不到了。 甚至他现在愤怒的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 看着高履行脸憋得通红,林枫与周贺林彼此偷偷对视了一眼,旋即都点了点头。 这种借口,刚刚他们在彼此针锋相对时玩的太熟悉了,以至于都不用演练的,就能默契放出大招。 “大家都是为了早些查明真相,何必闹得如此僵。” 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仰慕俊秀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高少卿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催促你们,其实在来的路上,高少卿一直称赞林寺正,他说林寺正断案如神,无案不破,有林寺正出手,此案肯定手到擒来,只是高少卿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这才表达的不是那么贴切,还望林寺正见谅。” 林枫看着走出来当和事佬的张顗,心道“你这话比老天爷颁布英俊排行榜,我只能排第二一样假”,但张顗之前毕竟在大理寺帮赵斜阳解过围,所以这个人情自己得还。 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高少卿原来是相信我们能查明真相的,那高少卿怎么不直说呢?高少卿这刀子嘴真的差点让我们误会。” 张顗笑道:“高少卿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其实没有恶意,所以高少卿也是为了早些找出真凶,那不如让高少卿也一起参与调查,大家一起将真凶揪出来……” “不行!” 未等张顗说完,周贺林直接道:“陛下有旨意,无关人等不能参与调查,这是圣旨……本官可不敢忤逆。” 林枫欠张顗人情,周贺林可不欠。 他已经看出来了,高履行就是来抢功的,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成果被别人抢走? 林枫的话,是靠本事查案的,他即便输了也服气,但高履行这明摆着摘果实来的,他可不愿意。 而且他有房玄龄做后盾,根本不惧得罪高履行。 高履行狠狠地瞪着周贺林,目光宛若刀子。 林枫心里向周贺林竖了个大拇指,一脸为难道:“张寺丞你也看到了,非是本官不愿,而是圣命不可违啊。” 什么圣命不可违,是不是无关人等,还不是林枫与周贺林一句话的事,但他们都不愿松口,高履行也没有任何办法。 张顗向高履行无奈耸了耸肩,旋即笑着向林枫道:“下官明白,既然是圣命,相信高少卿也能理解,林寺正不用有心理压力。” 怪不得张顗能在大理寺劝动高履行,真是会做人会说话……林枫点了点头,他向高履行拱手道:“那高少卿,时间紧迫,我们就继续去查案了,高少卿若是关心案子,可以在此督促,我们保证不会赶高少卿离开。” 周贺林也拱手笑道:“下官也希望高少卿能督促呢,这样高少卿就能亲眼看着我们破案了。” 说完,他们不去看高履行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便一同转身离去。 一边走,周贺林一边低声道:“痛快!林寺正,亏得你刚刚没被他震慑到,否则我真的就要低头了,而一旦我们低头,给出了话茬,就真的没法阻拦他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这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 “不过……”他看向周贺林,道:“你可知道高少卿是为谁出的手?” “呵!还能是谁?” 周贺林冷笑道:“除了他的亲戚,万年县县令长孙平安,还有谁值得他不要脸皮的直接出手?” 长孙平安……林枫恍然点头。 也是,万年县县令长孙平安的品级也是五品,且背景深厚比周贺林还强,自己和长孙平安一起查过赵十五失踪案,能力不差,确实也是少卿之位的最有利竞争者。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所有竞争者都在或明或暗的努力,自己也得加把劲了。 好在,真凶的线索他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帮凶的线索了。 而帮凶……不出意外…… 林枫视线看向被赵斜阳取来的一堆卷宗之上:“它们会告诉我结果……”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破案了!最后一块拼图集齐! 林枫与周贺林分开后,便来到了那一摞卷宗旁。 看着堆叠在一起,至少几十份的卷宗,林枫向赵斜阳问道:“卷宗齐全了?” 赵斜阳连忙点头:“下官按照林寺正的吩咐,将这些年来,由王少卿主要负责的案子的全部卷宗都调了出来,如果卷宗室的同僚没有弄错的话,这就是全部。” 高履行既然接受了张顗的劝说,那就没必要在卷宗的事情上搞事情,而且高履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隐藏卷宗,王俭的身死,那是直达天听的,李世民十分关注,高履行可以用流程规矩阻拦赵斜阳,却不能直接在卷宗上动手脚,那无异于是明目张胆的阻挠查案,一旦被敌对派系抓住机会,他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正因此,刚刚高履行也只是想要抢功,而不是直接让案子的调查暂停。 林枫确定卷宗没有问题后,直接拿起一份卷宗,将其打开。 王俭身为大理寺少卿,每天都要复核经手数百上千的案子,但真凶没有报复其他人,而是目标明确的挖王俭的心,就代表真凶所关联的案子,王俭绝不是经手复核那么简单,至少应该是主要调查者,甚至干脆就是最终拍板决定的负责人。 而这种案子,数量就不多了。 林枫一边认真看着卷宗,大脑一边在迅速转动,判断卷宗内的案子是否有问题,证据链是否充足,最终审判的罪行是否合理。 同时,也在卷宗内,试图寻找李浩淼给自己的名册上的名字,或者相应的姓氏。 帮凶的范围已经确定,名字就在那十人之中,而自己也已经判断出帮凶挖心的动机是因为案子,也就是说,帮凶本身,或者他的亲人朋友,应该陷入过某个由王俭负责的案子,并且最终被王俭判罚……案子是否有冤屈不确定,但对帮凶而言,绝对造成了不可接受的结果,因此帮凶才会对王俭痛恨到这等程度,死了还不够,还要挖心报复。 所以,若自己所料不错,帮凶的名字,很可能会在出现在相应案子的卷宗中,或者他的亲人朋友,会出现在卷宗里。 只要能找到这些,帮凶是谁,也就直接浮出水面了。 不过帮凶或其亲人,姓氏能够确定,哪怕是其妻子或母亲,也会冠以“某氏”,通过姓氏寻找,没有任何问题,但帮凶若是为他的知己好友复仇,那就没法通过姓氏寻找了。 可现在林枫只掌握了名字和姓氏,所以只能先通过这种大概率的方式进行筛选,若最后的筛选结果都不符合,再想办法从朋友知己身上调查,如此才能以最短的时间最大的效率找出帮凶。 同时,考虑到帮凶的身份可能是刚识字的普通工匠,而王俭身为堂堂大理寺少卿,值得他亲自调查的案子,必是影响极大的大案,所以帮凶或其亲人,在那个案子里,未必是主要犯人,可能只是被波及的很不起眼的从犯,所以想要在数十个案子里的不起眼的被波及的人中找到帮凶或其亲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寺正。” 这时,正在林枫思索如何筛选时,一道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便见张顗拱手道:“下官在大理寺的公务已经处理完毕,现在手上得闲,不知是否有能帮到林寺正的地方,若是有,林寺正尽管差遣,下官绝不推辞。” 听着张顗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暗暗点头,张顗真的深谙说话技巧,先表明公务已经完成,林枫不必担心他帮忙会耽误公务,然后主动表明愿意为林枫效力,哪怕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助,也会记下张顗的示好。 更别说张顗还在大理寺帮过赵斜阳,他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表明他愿意向自己靠拢的立场。 林枫正值用人之际,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瞥了一眼仍旧坐在原地的高履行,想了想,道:“你不用陪着高少卿?” 张顗摇了摇头,说道:“不瞒林寺正,下官能理解高少卿的做法,但下官不赞成,在下官看来,谁能抓住机会,全凭真正的本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着实有些不合适,可高少卿性子执拗,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下官也没办法。” “所以下官和高少卿私下关系归私下关系,可在公务上,下官还是归林寺正管辖的,下官更愿意追随林寺正找到真凶,抓住真凶。” 张顗十分真诚,不掩饰他与高履行私下的关系,但也表明这不妨碍他在公事上追随林枫,给林枫的感觉,这是一个公私十分分明的很有理智的人。 张顗都这样说了,林枫自然也不能对主动投靠的人表现的太绝情,他微微点头:“张寺丞很真诚,那本官就不和你客气了,本官要在这些卷宗内找到一些名字或者相应的姓氏,正好需要大家的帮助。” 张顗一听,双眼不由露出恍然之色,道:“这就是林寺正索要王少卿卷宗的原因?”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他从怀中将名册取了出来。 然后指着十個外来人的名字,道:“接下来,我们需要从卷宗里,寻找是否有他们的名字,如果没有,那就寻找他们的姓氏,将找到的卷宗放到一起,然后本官会进一步进行甄别。” 听到林枫的话,直接点头:“这个简单。” 说着,他便毫不拖泥带水的拿起卷宗寻找了起来。 林枫见状,微微颔首,他就喜欢做事干净利落之人。 他看向赵十五等人,道:“你们也别愣着了,一起找吧。” 赵十五他们自然更不会耽搁,很快,十几人便投入到了卷宗的筛选中。 林枫一个人调查几十份卷宗,时间一眼望不到头,可十几人一起调查,那时间一下就能看到头了。 过了也就两刻多钟的时间,所有的卷宗便都被筛选了一遍。 张顗向林枫摇头:“下官没有找到他们的名字,但在三份卷宗里,找到了他们的姓氏。” 赵十五也跟着摇头:“我也一样没找到他们的名字,但有两份卷宗有他们的姓氏。” 其他人都相继摇头,他们也都没有找到相应的名字,可相关姓氏也都发现了一些。 最后整理发现,有足足十五份的卷宗,都有与这十个外来人相同姓氏的人出现。 “没有名字啊……若不是为朋友知己之类的人复仇,那就应该是为亲人复仇了。” 林枫摸了摸下巴,虽然没有直接在卷宗内发现这十人的名字,但也将卷宗的范围直接缩小到了十五份,以他的能力,甄别这十五个卷宗的情况,判断案子是否有问题,判断帮凶的案子是否处于其中,并不是太难的事。 他看向张顗等人,拱手道:“多谢诸位的帮忙,接下来诸位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卷宗交给本官便可。” ………… 张顗返回到了高履行身旁,高履行仍旧稳坐在凳子之上,他端着茶杯轻轻摇晃,冷眼看着远处正在认真翻阅卷宗的林枫,淡淡道:“你还真要自降身份去帮他?” “这不叫自降身份。”张顗摇了摇头,缓缓道:“身为大理寺丞,去辅佐管辖我的大理寺正,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哼!” 高履行冷哼一声:“就怕你的好心他未必会领情,而且他底蕴太差,没有任何根基,想要晋升,难度可以想象,不仅我不会同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你选择他,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张顗仍是摇头,神色平静:“我不在意这些。” 高履行看了张顗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张顗有张亮这个父亲,为何要对一个乞丐出身的林枫如此另眼相看。 他喝了一口茶水,换了个话题,道:“林枫查的如何了?你觉得他能找到真相吗?” 张顗想了想,旋即摇头:“他让我们为他筛选卷宗,但我们筛选之后,仍旧还剩下十五份卷宗,我知道他在找什么,可没有明确的名字,甚至没有明确的案件线索,只凭卷宗去分析,恐怕不会太容易。” “那就是距离真相还很远喽?” 高履行放下茶杯,抱着膀子冷笑道:“那我倒是真的期待了,一个时辰我的确不好说什么,可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乃至一天,他若是还没有收获,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狡辩。” “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张顗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平静看着林枫,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天边穿透乌云的光束,红芒一片。 ………… 时间就这样迅速流逝,眨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内,高履行喝了两壶茶,去了三次茅房,已经等待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时抬起头看着远处翻阅卷宗的林枫,又一次有些忍不住想要去茅房,道:“林枫怎么一次茅房都不去?他怎么坐得住的?” 张顗瞥了高履行一眼,想了想,劝道:“夜夜笙歌不是好事,你应该戒色了。” 高履行眼皮一抽,他忍不住道:“伱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过着和僧人一样的苦日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有那么多女人投怀送抱,偏就一个都不要。” 张顗抬眸看向一个时辰都没有动一下的林枫,缓缓道:“你有空关心我,不如关心林枫有没有收获。” 听到张顗的话,高履行神色陡然凛冽了几分,林枫越是表现出超人的意志,他就越是感到棘手。 “呵!看他那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收获,否则他早就起来了,哪能一动不动在那受罪。” 高履行冷笑道:“表现的很认真有什么用?憋着一次茅房都不去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再过一段时间,本官就可以质问他了,你说那时,他会不会用刚刚的认真来狡辩?” 张顗刚要开口,忽然他眸光一凝,道:“他起来了!” “什么?”高履行一怔,连忙抬头看去。 继而他脸色微微一变。 果不其然,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有挪动一下的林枫,竟然站起来了。 而且林枫正在伸着懒腰,表现的很是轻松,脸上还带着笑意,那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毫无任何收获而白白浪费了时间的郁闷。 “难道……他找到了!?” 高履行不由瞪大眼睛,他转头看向张顗,道:“你不是说他很难找到吗?” 张顗正紧紧地盯着林枫,听到高履行的话,他不由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我低估了林寺正,我们都低估了他。” 他说完,未等高履行再开口,便直接迈步向林枫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林寺正,看你表情,难道你已经找到想要的卷宗了?” 林枫伸展了下僵硬的骨头,笑着点头:“不枉我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有所收获。” 果然! 张顗直接拱手道:“恭喜林寺正!距离真相更近一步。” 林枫爽朗一笑:“这也多亏你们之前的帮助,否则只靠我一人,想要找到想要的卷宗,可能就不是一个时辰,而是十几个时辰了。” 张顗道:“这本就是我等应该做的……” 他看向林枫手中的卷宗,好奇道:“不知和王少卿相关的卷宗,是哪个案子……” “林寺正,下官回来了!” 未等张顗说完,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循声看去,就见李浩淼正带着一行人快步走了进来,他看到林枫后,便连忙跑了过来,道:“林寺正,幸不辱命,名单上的十人,全部带到!” 林枫闻言,直接向李浩淼身后看去。 就见在大理寺吏员中间,正有着十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神色紧张的向四周张望着。 林枫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旋即微微颔首,道:“辛苦了。” 李浩淼笑着摇头:“也就是多跑了点地方,不算辛苦,下官只怕耽误了林寺正的时间,那就罪过了。” 林枫笑道:“本官刚刚对帮凶的身份有了确认,所以你回来的刚刚好。” 听到林枫的话,李浩淼和张顗都是一愣,继而两人迅速看向林枫,张顗道:“林寺正,你已经知道帮凶是谁了?” 林枫扬起手中的卷宗:“它告诉了本官。” 竟然真的只凭卷宗,就找到了帮凶! 张顗心头不由一震,他也是翻过那些卷宗的,这些卷宗的内容,他不说倒背如流,也是十分清楚,可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些卷宗有什么问题,能提供什么帮助,更别说只凭姓氏去找问题了。 没想到林枫竟然真的做到了,直接知晓了帮凶的身份。 “是谁?”张顗忍不住询问。 李浩淼也忙看向林枫。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说道:“虽然本官知道了真凶是谁,可证据还不够,仍缺少关键性的证据……” “子德。” 这时,又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枫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眸看去。 便见与他分别刚刚两三个时辰的孙伏伽,大步走了进来。 他路过高履行时,顿了一下脚步,向高履行行了一礼。 高履行皱眉看向突然到来的孙伏伽,他知道孙伏伽和林枫关系莫逆,自然对孙伏伽也不喜,此时看孙伏伽到来,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直接质问道:“孙郎中,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这个案子无关人等不能参与吗?有本官在此,谁也不能乱了规矩,还不速速退去。” 未等孙伏伽开口,林枫便笑道:“高少卿有所不知,下官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发现了一个线索,这个线索需要孙郎中辨认,所以下官便命人去请教孙郎中,也就是说……” 他微笑的看向高履行,道:“孙郎中可不是无关人等。” 高履行眼角不由一抽,合着整个王府,就特么我一个无关人等呗?连张顗刚刚都参与调查了,就我是外人? 孙伏伽心思机敏,在官场的经验十分丰富,一看高履行和林枫的交流,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他笑呵呵向高履行拱手:“下官有重要线索要告知林寺正,就先不陪高少卿了,待案子侦破,下官再好好陪高少卿。” 说完,他便直接来到林枫面前,林枫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高履行,笑了笑,低声道:“孙郎中亲自到来,肯定有好消息告诉我吧?” 孙伏伽看了林枫一眼,忍不住感慨道:“你还真是一刻都不停歇,迅速就投入到新的案子里了……而且看这样子,阻力不小。” 林枫耸了耸肩:“孙郎中都愿为了我放弃少卿之位的竞争,我可不能让孙郎中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孙伏伽不知道林枫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但他心里暖意十足,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寒暄,直接道:“我接到你的纸条后,迅速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但这纸条毕竟剩余的部分不多,所以我耗费了不少时间去辨认,还亲自出了一次门,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枫眸光一动:“有收获?”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左右看了看,旋即直接俯身,在林枫耳边说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林枫听后,眼眸陡然亮起,他迅速看向孙伏伽,忍不住道:“孙郎中,你可真是我最好的搭档,我知道你肯定会给我一些帮助,但没想到帮助如此大!” 孙伏伽看着林枫激动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我就擅长这点东西,能帮到你就好。” “不是能帮到,而是帮了大忙了,此案最后缺少的拼图……至此,终于找到了!” 说着,林枫直接看向脸色难看,正瞪着自己,摆明了在思考如何找自己麻烦的高履行,道:“高少卿,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什么?”高履行一愣。 就听林枫勾起嘴角:“下官承蒙高少卿亲自督促,终不负陛下所托,此案,我已经查明一切了!我已经知道真相如何,已知道真凶是谁了。” “什么!?”高履行下意识惊呼出声。 张顗和李浩淼等人也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意外,张顗忍不住道:“林寺正不是说缺少关键证据吗?” 林枫笑道:“刚才的确缺少,但孙郎中来了,就不缺了。” 说着,他直接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将所有人都叫到王少卿独居的房间吧,该是让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推理开始!隐藏的动机浮出水面! 半刻钟后。 王俭独居房间外,王府的下人和衙役们,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踮着脚尖,用力的伸长脖子向房内看去。 同时窃窃私语之声,不断传出。 “真的破案了吗?不会和之前周县令破案一样,又是中了真凶的诡计吧?” “是啊,有了之前的经历,我现在都不是太敢相信破案的事了,生怕又是一场空欢喜,或者有人被冤枉。” “别担心,这次叫我们过来的可是林寺正,林寺正的本事谁人不知?他和周县令不一样,他说破案了,肯定就是破案了。” “没错!林寺正可是神探,之前周县令被真凶所骗,差点诬陷了好人,就是林寺正指出的错误,林寺正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若是这样就太好了,这个杀害老爷的凶手终于要被揪出来了!” “是啊,不过林寺正也真的太厉害了,他调查也就两三个时辰吧,竟然就破案了,周县令查了五天,却差点酿成冤案,之前我对林寺正多厉害没有明确概念,现在是有了。” “嘘,小点声!这可是周县令最不愿提及的伤心事,万一被周县令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房间内耳清目明的周贺林:“……” 我能说已经听到了吗?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内心十分复杂的看向林枫。 他刚刚正闷头寻找线索,心里鼓足了劲想要查明真相,用以洗刷之前丢脸的推理,来挽回自己已然不知丢到哪里的名声。 可谁知,就在自己斗志高昂调查时,赵十五忽然跑了过来,告诉自己不要浪费时间了,他当时听到这话,大脑嗡的一下响了起来,还以为赵十五是来讥讽自己的,他刚要愤怒发火,就听赵十五说林枫已经破案了。 那一刻,周贺林直接就愣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止运转了一般,仿佛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以至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就已经站在了房间内,耳边已经是王府那些下人的议论声。 “林寺正……” 周贺林抿了抿嘴,终于是忍不住询问道:“你真的破案了?真的找出真凶了?真的有足够的证据了?” 他一连发出了三环连问,让林枫瞬间就明白了周贺林复杂的内心想法。 林枫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我也是运气好。” 周贺林一听林枫的话,就明白了。 林枫的确是真的破案了。 他虽然与林枫接触的不多,但对林枫的性子,周贺林自认有足够的了解,林枫是很谨慎的人,只要是林枫说的事,一定都是有十成把握的。 也就是说,林枫纵使比自己迟了足足五天,可这个案子,也还是被林枫给破了。 自己与林枫的竞争,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自己输了。 这个认知,让周贺林内心说不出的难受,他很清楚,这個案子自己输了,也就代表着,自己在竞争少卿的事情上,就此结束了。 他藏在宽大衣袖内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内心就仿佛揪着一样痛苦,周贺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重新睁开双眼看向林枫,道:“林寺正,真凶究竟是谁?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他更想知道那个让自己屡屡遭受挫折的阴险狡诈的真凶是谁。 听到周贺林的话,房间内的其他人,高履行、张顗、李浩淼、孙伏伽以及王夫人管家等王府主要人员,视线也都同时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也都急切的想知道,杀害了王俭的真凶究竟是谁。 一时间,林枫迅速成为了焦点。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林枫也不卖关子,他缓缓道:“首先,本官要告知诸位一件事,那就是杀害了王少卿,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真凶,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什么!?两人?”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都是一怔。 在场众人里,也就赵十五、管家和张顗等帮过林枫检查卷宗的人了解一些相应内幕,其他人,包括周贺林在内的查案人员和王夫人在内的王府中人,对此全然不知。 他们一直都以为只有一个杀人凶手。 所以此时听到林枫说凶手竟然有两个时,别提心中有多意外和不敢置信。 高履行瞥了一眼周贺林等人的反应,心中微动,淡淡道:“林寺正,你确定真凶有两个?周县令可比你提前调查了足足五天,似乎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你最好还是查好了再说,以免出现错误,影响大理寺的声誉。” 周贺林虽然知道高履行是用自己影响林枫,可他真的完全不知道真凶有两人的事,这让他也顾不得反驳高履行,只是紧紧地盯着林枫,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林枫看向高履行,笑着说道:“高少卿放心,下官身为大理寺正,对大理寺的声誉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就算高少卿想让下官出错,下官也不会出错。” “什么叫本官想让你出错,本官只是在提醒你而已。”高履行被林枫讽刺的话弄的一怒。 林枫笑了笑,不再和高履行争辩,他说道:“本官断定杀人凶手非是一人,有以下三点缘由。” “第一,凶手在冰库内挖心,之后又缝合伤口,还细心的将冰库内沾血的冰削掉处理,做好这些事情必然需要大量时间,可那时即便是夜深人静之时,也难免不会有人从冰库前方经过,也难免不会有人想要去探望王少卿病情,这种情况下,凶手如何确保自己的行动不会被发现?” 周贺林眉头皱了起来,他点头道:“这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但经过调查,我发现当夜巡逻的护院正好避开了这里,所以我觉得真凶应该是提前知道了护院巡逻的路线,他确定不会有人巡逻才放心动手的。” 林枫说道:“护院不去巡逻,确实可以放心在冰库动手,可周县令是否想过,当时王少卿重病,家人肯定十分担心,万一这个时候王夫人她们有人想要探望王少卿的病情呢?凶手又如何确保不会被发现?” “这……”周贺林迟疑的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如此。”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第二个缘由,来自王三。” “王三?”管家一怔,他不由看了一眼被带出来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王三,道:“王三难道发现了什么?” 王三听到林枫提起自己,也抬起头看向林枫。 林枫点头道:“别看王三憨厚老实,可他却给本官提供了最重要的一个线索。” “什么?”周贺林连忙询问,他也问过王三,可王三根本没给他什么重要的线索啊。 林枫看向周贺林等人,道:“王三在凶手伪装王少卿时,在房间的炭盆里,发现了一张没有完全烧毁的纸张。” 说着,他将纸张从怀中取出,道:“这张纸没有被烧毁的地方,还留有一些字迹,经过辨认,这些字迹不是王府内任何人的字迹。” “可当时房间里,只有凶手在,所以能确定,这一定是凶手写下的字迹,凶手想要将其销毁,却没想到留下了一小块……那么它不属于王府中人,又属于谁?”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直接上前,双眼紧盯着那张被烧的四周发黑的纸张。 看着那十分不美观,但却一笔一划写下的字迹,周贺林不由转过头看向王三,质问道:“本官询问你时,伱怎么没有将其拿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王三还有什么没烧毁的纸张,如果知道,他早就拿着它去调查了。 林枫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王三身怀秘密,又被真凶威胁,要么不拿出来,以免真凶泄露他的秘密,要么拿出来就一定能确保真凶被找出来,只要真凶找到了,那么真凶再说他什么,他都有借口去说是真凶故意报复,所以王三是要选人给出关键线索的……而很明显,王三并不认为周贺林能找到真凶。 不过这话,王三自然不会说出来,面对周贺林的质问,王三只是低着头紧张道:“小人当时没想到这张纸这么重要,还是林寺正提醒小人,说小人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声音纸张之类的,小人这才想起还有这张纸。” 王三表情憨厚老实,此时战战兢兢开口,完全给人一种他说的就是实话的感觉,同时王三表达的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会拿出纸条,是林枫引导的好,换句话说,这和王三的意愿没关系,完全是林枫比周贺林更会询问,这让周贺林想要发火都发不出来。 自己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周贺林郁闷的样子,张顗与高履行不由对视了一眼,之前他们只是听说林枫查案很厉害,可此时亲眼见到,他们才知道林枫究竟厉害在哪里。 周贺林的查案本事,在朝廷也不算差了,可和林枫比,一眼就能判断出高下。 高履行脸色越发沉重,而张顗则看向林枫的神色越发闪烁。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林枫,道:“我明白了,这么说,当时假扮王少卿的人,他的字迹非是王府内的人所有,那他就不是王府中人了……可我们之前已经判断出,真凶拥有冰库钥匙,对王少卿的字迹十分熟悉,一定是王府内的人,所以林寺正便借此判断,杀人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王府内的人与外人勾结?” “正因为还有其他人配合,所以他们才能放心的在冰库做那些挖心的复杂之事,而不用担心有人去探望王少卿,因为他们已经有人在房间里藏着了?” 周贺林毕竟拥有丰富的查案经验,在冷静下来后,便迅速明白林枫这第二点缘由的意思。 也迅速判断出,这是王府的人与外人勾结的结果。 众人听到周贺林的话,都连忙看向林枫,哪怕周贺林说的再有理,可他们也仍要等待林枫的最终确认。 “周县令果真经验丰富,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林枫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仍是推断,所以还需要第三点来确认!” “而第三点,是王少卿被害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凶手假扮王少卿藏在这个房间时,发生的事。” 王夫人忍不住道:“什么事?” 林枫看向王府众人,缓缓道:“本官让李寺丞调查过你们那一天的行踪,经过调查得知,在那一天,王三给王少卿送饭送药时,你们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与其他人在一起,也就是说,你们王府内不可能有人藏身在这个房间里。” “可本官已经判断出真凶就是王府内的人,所以,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凶手是两个人,且另一人,我们姑且称之为帮凶,他不是王府内的人!”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思绪迅速跟着翻涌,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忍不住连连点头。 “好像真的是这样。” “所以,真的有两个凶手,且这两人还是我们王府的人内外勾结!” “当真是可恨!残忍杀害老爷不够,竟然还与外人勾结!” “他们究竟是谁?为何对老爷如此残忍!” 王府的人义愤填膺,纷纷怒斥。 王夫人眼眶也不由再度发红,她拿着手绢轻轻擦了擦眼角,心有如刀绞,越是接近真相,她就越感到伤心。 周贺林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本官在接到林寺正的通知,得知第一天晚上就是案发时间后,就想着去调查第二天的情况,可我还未来得及调查完全,就被林寺正叫来了……以至于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第二天竟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原来真的有两个凶手。” 林枫说道:“藏身在王府内的真凶十分狡诈,他故意制造了许多陷阱,为的就是不断干扰我们判断,若不是被我们确定凶手有两人,还真的没法辨别他的障眼法,没法继续推进案情的调查。” 周贺林对林枫的话甚为认同,他说道:“幸亏林寺正没被他蒙蔽,还是发现了两人联手的事实。” 林枫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高履行,笑道:“高少卿,现在你能放心,下官没有丢大理寺的脸了吧?” 高履行闻言,脸色不由一僵,他刚刚还在质疑林枫,结果林枫刷刷刷就抛出了三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这明摆着是用事实打自己的脸。 可他还不能甩脸色,那样无异于证明自己在故意为难林枫,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点头道:“林寺正做的很好,本官彻底放心了。” 林枫满意的收回视线,他继续道:“在确定了真凶有帮凶后,原本那些难以解释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同时调查方向也便明确了,对不同的线索,明显存在矛盾的线索,分辨出是属于真凶还是帮凶的,然后分开调查便可。” “所以,确定了两人作案后,我下一步就是确定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人之后还要挖心!”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周贺林,道:“相信周县令应该也想过,为什么凶手杀过人后还要挖心吧?” 周贺林直接点头:“这是自然。” “那周县令是怎么想的?” “我猜测应该是仇恨!凶手与王少卿有仇,为了泄愤,只是杀人还不够,所以才会进一步挖心。” 林枫点了点头:“周县令与我想的一样,那周县令可判断出是因为什么仇恨?” 周贺林摇了摇头,他皱眉道:“想不到,我问过王夫人他们,王少卿脾气好,没有和任何人结过仇,所以我也判断不出凶手究竟与他有什么仇恨,杀人不够还要挖心。” 王夫人连忙点头:“夫君确实没有和任何人结过仇,哪怕是府里的下人,老爷都没有打骂过。” 林枫微微颔首:“这件事我也问过王夫人,但王夫人给的答案,与我们判断出的结果明显矛盾。” 王夫人忙道:“我没有说谎,老爷真的待人和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王夫人莫急,本官的意思不是说你说谎。” 林枫摆了摆手,他看着焦急解释的王夫人,缓缓道:“我是说,凶手与王老爷有仇的事,是确定的,可王夫人却说没有……那很明显,是凶手与王少卿有仇之事,王夫人不知道。” “妾身不知道?”王夫人一愣。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哪里不知道,就听一旁安静倾听的张顗忽然道:“卷宗?林寺正说的是王少卿断过的案子,有可能与凶手结了仇?” “案子?”众人一愣。 他们忙看向张顗,便听张顗道:“诸位有所不知,林寺正专门让人从大理寺将王少卿主要负责过的案子卷宗全都调了过来,且林寺正刚刚一动不动翻阅卷宗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所以我想,如果非要找出仇恨的话,应该就是断案者与犯人之间的仇恨了。” 王夫人连忙看向林枫:“林寺正,真的吗?” 高履行也直勾勾的盯着林枫,他现在才知道林枫为何非要将王俭的卷宗调来。 林枫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点头,他说道:“本官也是断案之人,所以本官很清楚,我们与犯人天生就是敌对的,哪怕我们是以最公正的律法处置他们,可他们的亲朋好友也一样会痛恨我们。” “所以,王夫人说王少卿没有仇人,这句话本身就不对,身为大理寺的一员,谁敢说没有碰过案子?谁敢说没有人仇恨自己?” 王夫人凤眸微微瞪大,不由道:“竟是如此吗……那这个凶手,难道真的是老爷查过的某个案子的犯人?” 周贺林紧紧地盯着林枫,他完全忽视了这一点,可他也清楚,即便自己知道这一点,也很难找到相应的案子,毕竟王俭这些年查过的案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而他们并无更多的线索,想要将其找到,何止是困难二字能够概括的。 高履行更是死死地盯着林枫,他是亲眼看到林枫如何一动不动翻阅卷宗的,他之前不知道林枫要干什么,现在知道了,更是无法相信林枫能从中找到想要的案子。 张顗对林枫当时的行为评价为很难,现在想来哪是很难啊,根本就是无法办到的事。 所以林枫能找到,他真的是人吗? 终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排除诸多可能后,本官便怀疑凶手是因为王少卿负责过的案子,与王少卿结了仇,所以本官便对这些卷宗进行调查。” “不瞒诸位,这些卷宗数量不少,每个案子也都十分复杂,想要从中找出没有更多线索指向的案子,确实很难,但好在……” 林枫话音一转,轻轻一笑:“本官运气不错,在众多卷宗内,找到了一个与此案有些类似的案子。” “与此案类似?” 张顗愣了一下,他皱眉道:“下官看过这些卷宗,可似乎没有哪个卷宗的案子,说的是有人被杀之后冷冻,或者被杀之后挖心吧?” 高履行直接摇头:“确实没有,本官也看过这些卷宗,和王少卿被杀之案,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不!” 林枫见两人反驳自己,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有些类似,指的并非是作案手法,并非是死者的死亡情况,以及死后是否被挖心的情况。” “那还有什么相似可言?”高履行冷声道:“一个案子是否相似,看的不就是真凶的作案手法吗?不就是死者的情况吗?这两个都不同,还谈什么相似。” 张顗和周贺林也都看向林枫。 然后便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卷宗,他扬起手上的卷宗,平静道:“这个卷宗内,说的是一个六品官员被杀之案。” “这个官员是少府监的一个官员,他在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于出行的驿站内被人杀害,按理说一个六品官员被杀的案子,还轮不到身为四品的少卿亲自出马,但这个少府监的官员当时是奉旨执行任务,在返回期间遇害的,这相当于钦差被杀,陛下十分震怒,卓令大理寺调查,而那时所有人都有任务在身,只有王少卿暂时无事,所以这个案子就落到了王少卿的头上。” 高履行皱眉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了这个案子,但这个案子没什么吧?这就是手下的人起了异心,被主子发现后不小心杀了主子……王少卿只用了三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本官也看过卷宗,没有任何问题。” 林枫点头:“确实,这个案子在高少卿看起来很简单,它也确实很简单,可高少卿可能忽视了王少卿在判罚时,不仅斩首了杀人的手下,还将驿站的一个侍从也一起斩了。” “将驿站的侍从也斩了?”周贺林不解道:“为什么?” 林枫说道:“因为那个杀人的手下在被审问时,供出了驿站侍从,他说在杀完人后,他花重金收买了驿站侍从,让其帮忙处理现场,为其作伪证,王少卿听说后,便以帮凶从犯的罪责从重处罚了驿站侍从,来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高履行听林枫这样说,也想起了这一茬,他说道:“身为驿站侍从,平常要招待来往的官员,若是都如他这般财迷心窍,没有底线,那官员的安危何在?所以王少卿从重处罚,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财迷心窍,故意作伪证,没有底线,那他的确死不足惜,可如果他不是呢?” “什么?”高履行一愣。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在卷宗的最后,有他们的结果,犯下了杀人罪行的手下,已经斩首示众,而那个驿站侍从……”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并未被斩首,不是他被减轻了责罚,而是他被关在大牢时,畏罪自杀了……他畏罪自杀的方式,是敲碎了碗,用碗锋利的碎片刺进了心脏,同时留下了一行血字遗言——若有来生报仇日,看你黑心与红心!冤!冤!冤!” “冤?冤?冤?” 周贺林皱眉道:“难道他是被冤枉的?” 高履行冷笑道:“冤枉什么冤枉?在他房里都找到不属于他的金银珠宝了,他那分明就是不甘心这样被查出来,不甘心这样去死,所以专门通过这样的方法,给王少卿找麻烦!” 周贺林愣了一下:“这样吗?” 林枫缓缓道:“的确找到了物证,但真相是否如此,本官也无法就此断定……而本官要说的,也不是他是否有冤,本官说的是这个案子的情况。” “诸位不妨想一想……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其实就是那个官员的手下杀了人,然后与外人勾结伪造现场,试图逃出法网……所以,你们看,这是否和此案很像?是内外勾结杀人的结果?” “这……”高履行犹豫了一下。 林枫又道:“还有,大家再回想一下那个驿站侍从留下的血字,他说什么?他说‘若有来生报仇日,看你黑心与红心’,看你黑心与红心啊……” 林枫忽然加重语气,双眸看着众人,降低语调幽幽道:“你们说……他要怎么看黑心与红心呢?”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揭晓!如山铁证!认罪!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那压低音调让人内心发紧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双眼瞳孔都猛的一凝,一种让他们鸡皮疙瘩都站起来的悚然之感,豁然而生。 相同的内外勾结的作案方式…… 还有那个驿站侍从在大牢里临死前留下的血书——若有来生报仇日,看你黑心与红心! 看你黑心与红心……怎么看心是黑的还是红的?当然要挖出来看! 所以…… “难道,难道凶手挖心,真的和这个案子有关!?”周贺林声音都发紧了。 如果只有内外勾结这一点类似,周贺林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可当“看你黑心与红心”这血字出现后,周贺林就再也没法说出巧合二字了。 “不可能这么巧的!绝不可能这么巧!” 王夫人忽然眼眶通红的看向林枫,道:“一定是这个案子!凶手一定是在为那个驿站侍从报仇!他不服夫君的判决!所以他要挖出夫君的心,来报复夫君!一定是这样的!” 管家也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没错,凶手挖心需要理由,这個理由就是最合适的,他就是在为那个侍从报仇!林寺正当真明察秋毫,真的找到了凶手杀人挖心的动机。” 张顗听着众人的话,视线看向林枫,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神情,他喃喃道:“这个案子的卷宗是我检查的,我知道这个案子,但我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句血字。” 林枫听着张顗不大的声音,缓缓道:“在这个案子里,驿站侍从的身份地位太低了,他连驿站负责人都不是,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小侍从罢了,张寺丞没有在意他的结果也正常……而且这句血字,是在他死后添加的,是杀人的下人被斩首后,卷宗封存之前用小字添加的他们的结果,张寺丞或许只是看到了判罚,并没有去深入的看他们最后的结果。” 张顗抿了抿嘴,旋即点头道:“林寺正说的没错,下官的确只是看到他们的判罚就停止了,因为到这里,整个案子已经完全明晰,相关人员已经全部出现,我们时间又有限,所以下官认为看到这些已经足够了,可未曾想,最关键的地方,竟然就在下官认为不重要的部分,若非林寺正认真细致,没有放过卷宗的任何一个字,结果如何,下官真的不敢想象。” 林枫笑了笑,道:“张寺丞不必自责,本官交给你的任务本就只是筛选卷宗。” 张顗听到林枫这句话,表情才舒缓了一些,他点了点头,道:“林寺正,如此说来,凶手就是这个驿站侍从的亲人?” 众人闻言,目光都连忙看向林枫。 原本各种挑毛病的高履行,此时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迎着众人的视线,林枫缓缓颔首:“通过分析,本官已经确定,挖心的凶手需要提前来王府熟悉环境,需要提前将工具送进冰库,而冰库最后一次使用是在半个月之前,所以本官便推断出,凶手是在冰库使用后,到王少卿生病之前的那八天时间内,从外面进入到王府内的人。” “经过李寺丞调查,这样的人一共有十人,故此本官便依据他们的名字和姓氏,拜托张寺丞等人帮本官筛选……这份卷宗……” 林枫扬起手中的卷宗,道:“就是通过那十人的名字和姓氏筛选出来的。” 王夫人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卷宗,还有过这样的筛选过程,此时听到林枫的话,他们顿时就明白……林枫不是先找案子,再想办法寻找案子里的人是谁,而是通过先找人,再找的案子。 那也就是说……凶手是谁,已经十分明确了! “是谁!?” 在这个关头,王夫人也再难保持娴静的性子,她忍不住直接询问:“究竟是谁杀了夫君?” 管家等王府众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周贺林更是双手下意识紧握,他知道,自己找了足足五天都一点头绪也没有的凶手之一,就要浮出水面了。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看向门外被李浩淼带来的十人,他视线在这十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最左边一个身体魁梧的男子身上,道:“那个驿站侍从姓郜,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而在你们十人中,只有你……” 林枫双眼看着最左侧的魁梧男子,缓缓道:“……姓郜!”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都倏地看向了魁梧男子。 包括与他一同前来的其他九人,都在一愣之后,连忙向后退去。 一瞬间,这个魁梧男子的周围便仿佛真空一般,空无一人。 “是你!郜顺!是你杀的老爷?伱是挖的心?” 管家不敢置信的看着魁梧男子,质问出声。 而被管家称为郜顺的男子,先是怔了一下后,脸色陡然一变,他连忙摇头道:“不是我!管家,我冤枉!我的确姓郜,但不代表我就是凶手啊!这天底下姓郜的人多了,凭什么就说我是凶手?就因为我为了生计,来王府干活,我就要被冤枉吗?” “冤枉?” 林枫看着他,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他平静道:“那你能告诉我们,你是否认识这个名叫郜峰的驿站侍从吗?” “我……” 郜顺神色闪烁了几下,他抿了抿嘴,犹豫了些许,终于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认识他,他是我的叔叔。” “果然!你和那个驿站侍从是亲戚!还说不是你为了报仇杀的老爷!?”管家大声质问。 其他人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姓郜!还是亲人!很明显,就是他了!” “林寺正真的太厉害了,这么不相干的案子和人,竟然都被林寺正给找出来了!” “是啊,谁能想到那段时间来我们府里干活的工匠,竟然会和老爷查过案子的犯人是亲人呢!”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林寺正被称为神探,真的太神了!” 王府下人们议论纷纷,长安县衙的衙役们,也都忍不住的感慨。 他们身为刑狱人员,也更清楚林枫能找出郜顺,在那么多卷宗里找到相关的案子,究竟有多困难。 饶是和林枫是竞争者的周贺林,都不由赞叹道:“林寺正,本官真的服气了。” 林枫闻言,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郜顺,道:“你不必将你不隐瞒郜峰和你关系的事说的那么正气凛然,因为这件事无论你是否隐瞒,我们都能查到,所以对根本隐瞒不了的事,以你的心性,你岂会去做无用之事。” 郜顺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再次一变。 而这时,衙役和大理寺的吏员们,已经冲了过来,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将郜顺团团包围。 感受着周围凛冽的杀机,再去看林枫那认准自己的神情,郜顺神色终于露出了紧张与惊慌。 他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没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因为我心中坦荡,哪有你说的那般阴暗的想法!” “而且,我也听出来了,你说凶手杀害王少卿是为了给我叔叔报仇,你说你找到我是因为卷宗……这一切,都只是你根据自己的推理得出的结论罢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凶手真的是我,能够证明我真的是为叔叔报仇!” “林寺正……” 郜顺音调突然拔高,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道:“都说你断案如神,从无冤案,可现在看来,你根本名不副实!没有证据,只凭推理,你就断定我这个无辜之人是凶手!大唐律例何在,天理何在?” 随着郜顺声音的响起,众人视线不由再度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自然是相信林枫的,林枫的推理过程,他们都极为认可,但正如郜顺所说,林枫到目前为止,虽然有一些线索,但终究不是直接可以指向郜顺的线索。 林枫能找到郜顺,最主要的还是依靠推理。 但推理终究是推理,没有证据来证明,推理就是站不住脚的无根浮萍,是无法依靠推理来结案的。 一时间,王府众人也罢,长安县衙衙役也罢,都不由担忧的看着林枫,如果林枫只有推理而没有实际证据,那就麻烦了,岂不是哪怕他们都知道郜顺有问题,也没法给他定罪? 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 气氛因为郜顺的一席话,顿时就压抑了起来。 高履行看了看郜顺,又看了看林枫,眸光闪烁了一下,缓缓道:“林寺正,本官觉得郜顺说的有理,我大理寺断案,永远都是要证据充足的,不说是否铁证如山,至少也该有直接指向犯人的线索才行,可你现在……似乎真的没有足够的线索啊。” “若我们就此将郜顺抓起来,就此将其定罪……恐怕不能服众啊,便是本官,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郜顺听到高履行的话,眼眸不由亮了几分,他没想到高履行竟然还会帮自己说话,他连忙道:“高少卿明鉴,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只凭推理,只凭小人与叔叔是亲人,就断定小人是凶手,如此毫无根据,毫无证据,小人不服!” 不过高履行根本就没搭理郜顺,他给林枫挑毛病是为了阻挠林枫立功,而非为了帮郜顺这么一个小角色。 可出乎两人意料,林枫在听到他们的话后,神色不仅没有任何羞恼,反而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高履行皱起了眉头。 郜顺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似笑非笑道:“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证据呢?” “什么?”高履行一愣:“你有?” 林枫没有回答高履行,而是将视线看向郜顺,意味深长道:“你不会忘记你有什么东西落到我手里了吧?” 刷!郜顺听到林枫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猛然白了起来。 看着郜顺大变的脸色,林枫就知道郜顺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不再卖关子,直接看向众人,道:“诸位可别忘记了,本官是有一张写有伪装王少卿的凶手的亲笔字的纸张的!这张纸凶手想要毁掉却没有完全毁掉,它……就是能直接指认凶手的证据!” 说着的同时,林枫再度将手中那张四周被烧得漆黑的纸张举了起来。 高履行看着这张未烧尽的纸片,不由道:“你是说,这上面的字迹,是郜顺的?” 众人一听,连忙都看向郜顺。 可郜顺却连忙摇头:“我就是一个粗人,不识字!” “什么?你不识字?”众人一惊。 如果郜顺不识字,那就不可能写下这些字,哪怕这些字再不漂亮,也不是不识字的人能写出来的。 “呵,你不识字?”林枫听着郜顺否认的话,却是深深地看着他:“郜顺,你觉得本官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会将这张纸拿出来?” 郜顺抿着嘴,下意识握起了双手,没有回答林枫。 林枫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众人,道:“这张纸是本官所能得到的,唯一确定是伪装王少卿凶手的东西,所以为了依靠其查找到凶手的线索,本官专门请孙郎中帮忙,孙郎中是我大唐第一位状元,他对所有和读书有关的东西都很有研究,故此若说有谁能帮到本官,非他莫属。” 说着,林枫视线看向一直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孙伏伽,道:“结果,孙郎中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甚至给了我超出预料的惊喜!所以接下来,孙郎中……就由你来向大家说说你的收获?” 众人随着林枫的视线,也都看向了孙伏伽。 孙伏伽见状,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林枫这是专门给他表现的机会,换句话说,林枫是专门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这个案子的中的贡献,以后论功行赏,或许自己还能因此分到一些功劳。 想明白这些,孙伏伽内心说不出的感慨,真的可以永远相信林枫的品行。 他深吸一口气,林枫给他机会,他自然不能辜负林枫的好意。 他看向众人,直接道:“接到子德的消息后,本官就立即研究起了这张纸。”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张纸上唯一能让他们关注的,就是上面的文字,可对于我来说,一张纸能给我的信息,却不仅仅如此。” 他从林枫手中接过这张纸,道:“大家可以观察这张纸,这张纸的颜色有些暗沉,并不洁白,触碰纸张时,它也并不光滑,反而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孔洞,更重要的是,仔细去闻,能闻到纸张上有一种刺鼻的臭味,那是工坊生产时所用原料太差的缘故……这一切都证明它不是那种造价昂贵的纸张,而是比普通人使用的纸张还要劣质的次品。” “这种纸张并不适合写字,一旦书写速度过慢,会直接导致墨迹晕染开来,使得字迹无法分辨,所以哪怕是家境不太好的读书人,也不会购买这种纸张。” “但也正因寒门读书人都不会选择这种纸张,使得这种纸张的售卖之地并不多,一般都是偏远的县城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没有办法的读书人,才会不得不买这种纸……可长安城,不属于偏远的县城,所以长安城内售卖这种纸张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 “恰巧……” 孙伏伽看向众人,笑道:“本官闲着的时候就喜欢收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无论是次品还是优质品,无论是便宜的还是贵的,本官都会收集,所以我正好手中也有这样的纸张,正好知道整个长安城,只有一处地方售卖这种纸张。” 周贺林听着孙伏伽的话,一脸吃惊:“孙郎中难道还去了那里?” 孙伏伽点着头,道:“这是子德拜托我做的事,我自然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所以我亲自去了这里,向售卖这种纸的商家询问了纸张的售卖情况,商家说这种纸张太不好,而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品质的纸张,比这种纸价钱稍微贵一点质量却好很多的纸张有许多,故此在最近两三个月内,只有十几个人来他这里购买这种纸张。” “只有十几个人?”周贺林双眼一亮,连忙道:“范围一下就缩小了?” 孙伏伽笑着点头:“算是吧,不过我询问商家这十几个人具体是谁,商家说他只认识其中几个,其他人也不熟。” “好在这张纸上还有字迹,书写这些字所用的墨颜色没有那么黑,仔细去看,能发现墨迹并不圆润均匀,这说明用的墨也十分不好,同样是劣质的,正巧这个摊贩也卖便宜的劣质墨……正常情况下,我们去购买文房四宝,能在一个地方买齐都不会去别的地方折腾,更别说这种劣质的便宜的纸墨,其他地方未必能买到,所以我推测凶手购买纸张时,也会顺手购买墨。” “还有……” 孙伏伽指着纸张上的文字,道:“你们看这些字迹,字迹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但并不美观,没有形成独特的风格,说明写这些字的人极大概率是一个初学者,刚学会写字没多久。” “同时,这些字力透纸背,说明写字之人力气很大,且大开大合,应是较为魁梧的男子所写。” “所以综合这一切,我就向商家询问,最近两三个月内,是否有身材魁梧的初学者,来他那里至少同时购买纸墨这两种东西的人,结果……”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说道:“商家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而这个人商家正好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是……郜顺!” 郜顺!!!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视线又一次齐刷刷的落在了郜顺身上。 而郜顺,则双眼瞪大,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怎么会……你怎么能根据这么一张纸,就能找到那里……” “术业有专攻,在你不擅长的领域里,你根本不知道厉害的人有多恐怖。” 林枫平静的看着郜顺,说道:“你知道商家为何对你印象那么深吗?” 郜顺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因为其他去买纸墨的人都是读书人,只有你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五大三粗的工匠,你太特殊了,所以商家对你很好奇,在你一次买纸墨离开后,他见有人和你打招呼,专门去问了下那人你的情况,因此得知了你的名字。” 郜顺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伏伽看了一眼哑口无言的郜顺,继续道:“本官得知了你的名字,直接去了你的住处,你因为出去干活并未在家,所以你不知道,本官在你的家里,发现了很多纸张,上面写有不少的字,本官随便取了一张出来……” 说着,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这张纸拿出的一瞬间,众人就知道这张纸和王三找到的被烧毁的纸张是同一种。 孙伏伽将纸张打开,上面那一笔一划但并不美观的字,瞬间映入众人眼帘。 “这字……一模一样!” “真的一样!” “果然是他的字迹!” “这下看他还如何狡辩!” 这字太特殊了,所以哪怕是王府内不识字的下人,都能看出是一样的字迹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愤怒的看向郜顺,饶是高履行,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又一次让自己无力反驳的林枫,只好也跟着愤怒的瞪着郜顺。 林枫看着脸色惨白,再无任何声音的郜顺,缓缓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郜顺,你还说自己不识字吗?”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阴谋揭晓!从来就没有过的联手杀人! 郜顺听着林枫的话,几度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都无力的合上了嘴。 他没法反驳。 林枫手中已经有自己书写的纸张,这是铁证,就算他再否认,也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低下头,不再辩驳的郜顺,林枫缓缓道:“你对自己太自信了,你认为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们不可能找到你,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隐藏自己书写的内容,否则的话,想要给你定罪,还真的不容易。” 郜顺牙齿咬着发干的唇,沉默了片刻,终于开了口:“谁能想到你们竟有如此能力,竟然能根据一张纸一些字,就从长安城如此多的人中找到我?林枫,你别得意!你不过就是运气好,遇到了孙伏伽这样一个奇人罢了,否则伱根本无法奈我何!” 哪怕他已经听完了孙伏伽找到他的所有过程,可仍是无法接受,作为一个连写字都是初学者的人,他根本无法理解孙伏伽这种能力。 孙伏伽看了十分不甘的郜顺一眼,平静道:“本官三岁识字,之后便从未放弃过手中书卷,我用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在做一件事,自然该有所收获……当然,说这些你可能觉得是你倒霉,碰巧遇到了我。” “可郜顺,你别忘了……本官找到你,与林寺正找到你,是完全不相干的,就算没有本官,林寺正也已经找到了你。” “而子德只要确认了你,你觉得他真的就没法通过别的办法给你定罪?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就天衣无缝吧?的确,你在王府内的所作所为确实很隐蔽,但你在外面呢?” 孙伏伽的话有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郜顺心窝:“你可不是只在深夜来行凶的,你是在王府内伪装了足足一整天……这一整天的时间,你在外面可都是消失状态。” “你一个天天都需要干活的工匠,毫无缘由的消失了一天,你觉得你能解释的通?你可能对外说你生病了,要休息……但你家里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人啊,你家里还有你的老母亲和你的妻儿,你消失了一整天,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而他们知道你消失的事,你觉得在衙门冷酷的审问下,他们能瞒得住?” 郜顺听着孙伏伽的话,身体猛的一晃,他顿时瞪大眼睛,脸色惨白而狰狞了几分:“你……” 孙伏伽看着脸色大变的郜顺,说道:“这还只是本官所能想到的办法,而谁不知子德的断案之能远超本官?所以你连本官这一关都过不去,你觉得你有机会过子德的那一关?” “你以为子德抓住你,是子德运气好有我帮他,可实际上,有没有我,你都逃不掉……事实上,在子德通过卷宗找到你的那一刻,你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无非就是早一刻和迟一刻的区别罢了。” 郜顺瞳孔剧烈跳动,不知何时,他全身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正平静的看着他,道:“你认为你的叔叔是冤枉的,所以为了完成你叔叔的遗言,你将王少卿的心挖了出来,想看看王少卿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而周县令将整个王府底朝天的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王少卿丢失的那颗心,若我所料没错的话……那颗心,应该被你带去你叔叔的坟前了吧?你应该是想用这颗心来告慰你叔叔的在天之灵。” “所以,现在本官让人去你叔叔坟前寻找,你觉得本官能不能找到那颗心?” 郜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你……你……” 林枫一看郜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平静道:“郜顺,你在此案中的难点,根本就不是你做的有多隐蔽,多么难以找到证据证实你的犯罪事实……你的难点是要如何在长安城这上百万的人口中找到你,只要找到了你,你在此案里做了如此多的事,想要证据又有何难?” “当然,想要验证这些事需要不少时间,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故此孙郎中的帮忙才让我那般高兴,因为孙郎中直接让我减去了验证的过程,直接就能给你定罪。” 林枫的话,就仿佛是一座不可承受的大山一般,直接压垮了郜顺。 原本魁梧笔直的郜顺,在此刻,直接佝偻起了身躯,他想要隐藏自己那藏在麻衣衣袖内的双手正在发抖的事实,可结果却是他藏得了双手,却藏不住全身在发抖的事实。 他的心防已经被林枫完全击溃。 “你是通过我伪装王俭的事知道我不是王府的人,然后据此找到了我的范围……我想要为叔叔报仇,就只能这样做,所以,这是天意如此,上天注定我就逃不过此劫。”郜顺声音沙哑的说道。 “谁告诉你本官就没有其他线索,证明你不是王府的人的?” “什么?” 郜顺一愣,然后他就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物,郜顺仔细看去,竟发现林枫手中拿着的是一個很小的麻线球。 “这是?”郜顺忍不住发问。 林枫缓缓道:“本官在冰库的地面上发现的……” “那个麻线球!?”管家忽然想起林枫当时在冰库发现的麻线球。 林枫点了点头,他视线扫过郜顺所穿的粗布麻衣,道:“我想,你给王少卿挖心的时候,应该是将自己这件外衣给脱掉扔到了地面上吧?你可能是怕鲜血沾到衣服上,让你被人怀疑,所以你故意将衣服扔到了很远的距离,但你应该没想到,冰库地面上有一层薄冰,而冰对任何落在它上面的东西都有粘性。” “所以,在你做完一切取走衣服的时候,你没发现……你衣服上的麻线被地面上的冰给留下了。” 林枫收回视线看着手指上的小小的麻线球,缓缓道:“王府身为四品大员的宅邸,即便是里面下人的衣服,都不会是粗布麻衣,更别说他们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麻线球残留……故此,纵使没有你伪装王少卿的事,本官也一样会怀疑王府之外的人。” 郜顺听着林枫的话,嘴巴不由张大,他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只见自己这件普通的粗布麻衣上有着许多麻线球,他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麻线球留在了冰库。 “所以,你不必怨天尤人。” 林枫将手中的麻线球小心翼翼放回了怀中,道:“你会被找到,与天意无关,你怪天怪地,为何就没有想过怪自己?还是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在你犯下了罪行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有被找到的觉悟。” 郜顺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扣进了肉中,鲜血顺着指尖向下滴落,他低着头,脸色狰狞而痛苦,但最后……他终是松开了双手,有如失了魂一般,无力的道:“我以为自己是那样的天衣无缝,你们不可能找到我……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那样的可笑,我以为的天衣无缝,竟是留下了那么多的线索,是那样的漏洞百出。” 周贺林听着郜顺的话,内心不由叹息。 郜顺的想法可笑吗? 他不觉得可笑,毕竟他耗费了足足五天时间,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郜顺的线索。 郜顺看起来漏洞百出,只是因为查案的人是林枫罢了,换做其他人,或许真的就如郜顺所说的那样天衣无缝了。 越是了解林枫掌握的线索,越是听林枫的推理,周贺林就越是充满着无力感,和这样的林枫比查案,他怎么可能有赢的机会? 与周贺林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高履行,高履行原来还想挑林枫毛病,但现在,他也觉得十分无力……本以为林枫只是幸运的抓住了唯一的机会,找到了郜顺,可现在看来,林枫就算错过这个机会,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这就不是一个依靠运气查案的人,所以想要挑林枫的毛病,他发现这特么比让他查这个案子还要难,他都要绝望了。 林枫听着郜顺这承认一切的话,看着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溃的郜顺,乘胜追击道:“我知道你是挖心的人,而非是杀人的人,所以郜顺,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你愿意供出你的同谋是谁,供出真正杀害王少卿的人是谁,本官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都连忙从刚刚的震撼中抽离出来,连忙将视线看向郜顺。 郜顺也怔了一下,他意外的看向林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杀人之人?” 林枫双眼平静的看着郜顺,那漆黑深邃的视线不由给郜顺一种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的错觉,这让他下意识移开了眼睛,不敢与林枫对视。 林枫淡淡道:“本官已经和周县令推断出真凶是在王少卿独居的房间,也就是这个房间里杀的王少卿,也推断出真凶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利用弓弦杀的人。” “取下弓弦需要时间,如果深夜来见王少卿的人是外人,王少卿不可能给真凶时间取下弓弦,更别说真凶是在王少卿身后勒死的王少卿,若不是王少卿熟悉之人,王少卿岂会给他去身后的机会?” “所以,只有王府内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你做不到。” 郜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林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虽然挖心也是犯罪,但终究和杀人不同,你的罪责远比真凶要轻!故此若你愿意主动供出真凶,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本官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处罚。” 郜顺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他说道:“他帮我报仇,我不可能出卖他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帮你报仇?” 林枫闻言,却是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直接大笑了起来:“郜顺,本官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蠢笨之人,你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什么!?”郜顺一愣。 林枫道:“你不会真的以为真凶是大开善心,想要帮你报仇吧?” “你和人家是亲人吗?你和他是知己吗?你之前认识真凶吗?” 面对林枫的三连问,郜顺完全是下意识的摇着头。 林枫冷笑道:“你和人家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就要冒着砍头的危险帮你报仇?更别说这个人还是王府内的人,一直受到人家王俭的照顾,他凭什么就愿意为了你背叛王俭?” “我……”郜顺瞪着眼睛脸庞僵硬,他忍不住道:“他是为了良心,还有他与王俭也有仇。” “良心?” 林枫眸光一闪,道:“本官明白了……真凶找到你时,是不是告诉你,他在机缘巧合下,听到王少卿说起了你叔叔的案子,说王少卿是故意冤枉害死你叔叔的,他得知这个真相,内心难安,正义感爆发,所以才会去找你告知真相?同时他也告诉你他和王少卿也有仇,也想找王少卿报仇,故此主动提起和你联手对付王少卿?” 郜顺听着林枫的猜测,不由露出骇然之色看着林枫:“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呵!如果真凶不这样说,你会相信他?会与他联手?” 林枫漆黑的眸子里闪过道道精芒,他感慨道:“真凶还真是好算计,一个正义善良,有了告诉你真相的绝佳理由!一个他也有仇,有了和你联手杀人的最佳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你和他有着相同的目标,自然愿意相信他。” “甚至你还会感激他,感谢他告诉你真相,感谢他愿意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看着郜顺,沉声道:“你并不知道,当你相信了这一切后,你就已经步入了真凶的陷阱了!” “你以为真凶是想要和你报仇吗?不!真凶根本就是让你帮他完成他的杀人计划!同时……将你推到我们的面前,让你为他所犯下的杀人罪行承担一切罪责!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郜顺,道:“他根本就不是将你当成同伴,他只是将你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人,以及……最终的替罪羊啊!” “什么!?” 郜顺用力摇头,他根本不相信林枫的话:“不可能!你在胡说!他处处都在为我着想,他帮我掩盖了所有痕迹,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我说的那样?处处在为你着想?” 林枫冷笑道:“好,我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你说他为你着想,为什么他不让你更早来熟悉王府的环境?为什么让你在动手前几天才来熟悉环境?他难道想不到你在这么近的时间到来,会很容易被怀疑?” “如果你能在一个月甚至半年一年乃至更早之前来熟悉王府环境,本官可以告诉你,本官基本上找不到你,那么久远的事,可能王府的人都快忘记你这个小人物了,本官怎么可能找到你?” “我……”郜顺说道:“他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动手的,正好赶上了王俭生病独居,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们都不想放过,这才行动了起来。” “正好赶上了王俭生病独居?” 林枫呵笑道:“郜顺,你相信王俭的生病真的是意外吗?” “你在来王府动手时,难道就没注意到整个过程格外的顺畅吗?这是意外之下匆忙行动能有的顺畅?” “我……”郜顺张了张嘴,这一次却没有再开口反驳,他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行动的过程是否过于顺畅,此刻经林枫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行动确实太顺利了,别说有惊无险了,连一点意外一点惊险都没有。 这确实不像是临时准备能做到的。 “第二!” 见郜顺不说话,林枫继续道:“你说他为你着想,帮你掩盖了所有痕迹……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张纸是怎么回事?” 林枫重新举起手中那张被烧得只剩下一小块的纸张,他说道:“我想不到你有任何理由在伪装王少卿时还有闲情逸致写字,所以,这只能是真凶让你写的……你不用去管内容是什么,也不用去考虑这张纸有什么用,我只想问你……真凶难道不知道这张纸一旦没有完全销毁,一旦落入我们手中,我们就会有直接指向你的证据?” 林枫没有明说这是写给王三的信,对王三他还有些其他想法,暂时不想将王三暴露,所以他故意略去了信的内容,只说字迹本身。 “更别说你还是写字的初学者,你没有办法模仿他人字迹,也没有办法刻意改变自己的字迹,故此只要是你写出来的字,就会十分明确的指向你!” 林枫盯着郜顺的双眼,用极具压迫的语气道:“郜顺,你扪心自问,真凶会不知道这张纸对你的危险?而且你就没想过,真凶为何非要让你写,他怎么不自己写?” 郜顺不知不觉间已然满头大汗,他嘴唇发干,忍不住道:“他说他的字迹其他人都认识……” “他的字迹别人都认识,那他就让你写?难道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会写字了?” 林枫的话听在郜顺耳中,有如指甲刮过铁皮一般刺耳:“你可以说他怕内容被别人发现,那他完全可以找人分开写,只要让不同的人写不同的部分,他们想知道完整内容是什么也做不到吧?他甚至可以去找刚识字的小孩子去写,这样更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他没这样做,他只让你去写!并且最终,这张纸落到了我的手中,成为了指向你铁证!” 林枫嘴角勾起,语气带着一抹讽刺:“郜顺,即便这样,你也还觉得他是在帮你吗?你还觉得他帮你隐藏了痕迹吗?” “我……我……”郜顺无力的张着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回想起了这封信的情况,当时真凶让他写信时,明确告诉过他,不会有任何危险,写这封信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安全。 可现在,这封信落到了林枫手中,还成为了指向自己的铁证……这封信没有让他更安全,反而成为了他的丧钟,这和真凶当时说的完全不同。 这让他如何再相信对方? 看着郜顺已经乱了内心的表情,林枫加了最后一把火:“你可能不知道真凶为了逃避我们的追查,都做了什么……他设了多重陷阱,且为他能够逃脱罪责专门找了替罪羊。” “只是那个替罪羊太干净了,很容易就被我们查明他是被真凶陷害的……所以这个替罪羊没有保护到真凶。” “可你呢?” 郜顺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直视着他:“你参与了此案,你挖了心,你伪装了王少卿,而且我们还有你的亲笔纸张作为铁证……假如本官没有确定真凶一定是王府内的人,假如本官没有确定凶手有两人……你觉得,你这个替罪羊还有逃脱的机会吗?你觉得你说你不是杀人凶手,有人会信你吗?” 郜顺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忍不住道:“我……我……” 林枫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郜顺,给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他冷声道:“你认为你叔叔被冤枉,所以你要复仇……可结果呢?你被真凶当成了替罪羊,你没有真正杀人却要背负杀人的罪责,你因亲人被冤枉而动手,最终自己却也落得被冤枉的境地!郜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宛若一道惊雷劈中了郜顺,他瞬间呆立原地,久久无声。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水落石出!是他!真凶身份揭晓! 在刑侦领域内,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优秀的刑侦人员,一定也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大师。” 他们需要对罪犯的心理有精准的把控,才能准确判断出罪犯的犯罪动机和下一步反应,才能击溃罪犯的心理防线,让其说出实情。 而林枫,正好就是这方面的翘楚。 所以哪怕他与郜顺刚刚相识,哪怕郜顺对他充满防备,林枫也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掌握了郜顺的内心想法,看穿了郜顺的心理底色。 郜顺不能说不谨慎,可他还是被真凶完全利用,说到底,就是他对通过自己的方式为其叔叔“含冤而死”的复仇之心,执念太深,盖过了一切。 为了复仇,他可以冒生命危险去杀人挖心,哪怕最后被抓住,他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绝望的神情,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已经完成了叔叔含冤而死的复仇,他已经解开了心结,让自己念头通达,哪怕是死他也无憾了。 这种情况下,想让郜顺开口说出真凶的情况,郜顺是不可能说的。 毕竟郜顺认为真凶是帮他完成复仇心愿的恩人,他不可能出卖恩人,哪怕对他进行严刑拷打,可他连死都不怕,又岂会怕拷问? 所以,在判断出郜顺不会乖乖说出真凶的情况后,林枫就转变了思路。 郜顺不是念头通达了吗?那自己就让他通达的念头重新堵塞,其叔叔含冤而死不是他的心结所在吗?那自己就加把火,让郜顺也变成同样的含冤而死,让他的心结直接变成心魔。 郜顺本就是为了其叔叔含冤而死行动的,结果他自己也因真凶要含冤而死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能让他崩溃的事。 更别说林枫还血淋淋的为他揭露出这一切都是真凶故意为之,他以为的恩情其实都是无情算计的真相,可以想象,郜顺内心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他张着嘴,上下嘴唇不断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颤抖的双手有如万斤之重的抬起,最终覆盖了自己的脸庞,全身在那一刻,变得更为佝偻了。 嘶哑的低吼声,从指缝间传出,这一刻,饶是不太懂人心的赵十五,都明显感受到了郜顺的痛苦与崩溃。 他不由一脸怜悯的看着郜顺,感慨的摇着头,暗叹郜顺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他身旁的周贺林、张顗和高履行等人,此时却根本没有去看郜顺,更没有与赵十五有同样的心理感受,他们双眼都紧紧地盯着林枫,脸上充满着震动、沉思与凝重等诸多复杂神情。 赵十五看到的是郜顺得知真相后的痛苦,可他们所看到的,却是林枫如何在短短时间内看穿郜顺的内心,如何通过三言两语击穿郜顺的心防,又是如何通过引导,直接让郜顺与真凶反目,让郜顺崩溃而重塑认知的……这些事单独拎出来他们也能做到,可组合在一起,还是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完美的做出来,他们自认做不到。 这已然不是单纯的破案之能了! 甚至和查案断案,已经没有直接关系了。 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林枫一般。 林枫所表现出来的非断案之能,让他们只觉得恐怖。 站在林枫身后的孙伏伽看着高履行等人的神情,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本以为需要等神山县的情报传开后,林枫真正的本事才会被他人知晓,可现在看来,似乎不用等神山县的事传开了。 “子德还真如深夜中那唯一的星辰一般,想藏都藏不住啊。”孙伏伽露出了笑意。 林枫并未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变化,他视线一直注视着郜顺,见郜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林枫抓住机会,再度开口:“郜顺,本官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本官相信,你能判断出本官的话是真是假。” “你之前说,你不愿出卖你的同伴,那么现在……你还认为他是你的同伴吗?” 用双手捂住脸的郜顺全身猛然一僵,他双手死死抓着脸庞,手背上的青筋都开始显露出来。 林枫见状,眼眸眯了眯,语气忽然缓和了起来,他说道:“本官能理解你想要为亲人复仇的内心,若是本官的亲人也遭受了不白之冤,本官也会痛恨断案之人。” “什么?” 郜顺忽然抬起了头,被手指抓破的脸庞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怎么?伱不会觉得本官是冷血之人,如果有亲人有不白之冤,本官会视而不见吧?” 郜顺抿住了嘴,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赞同他的行为。 “不过……” 林枫突然话锋一转,道:“你真的确定你叔叔是含冤而死的吗?” 郜顺目光一凛:“当然……” “凭的是什么?”林枫打断了郜顺的话,道:“你凭什么认为你叔叔是含冤而死的?” “是凭你叔叔留下的那行血字?还是凭真凶为了引你出手对你说的那所谓真相?你真的完整的了解过案子的情况吗?你看过完整的卷宗记载吗?你去驿站实地询问过其他人考察过详情吗?” “我……”郜顺说不出话来。 “如此看来,你应该只是凭借你叔叔的那行血字,只是凭真凶对你的空口白牙的所谓真相。”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郜顺,一个人是冤枉的还是清白的,不是这样判断的,你要有证据啊,你要有调查啊,哪怕是本官查案,哪怕本官已经查到了你的头上,本官也需要证据来真正验证的。” “而且你刚刚还嘲讽本官,说本官没有直接证据呢……怎么到你这里,你就忘了呢?” 郜顺听着林枫的话,双手不由握紧,他咬牙道:“卷宗在你们手中,我如何能看到?我就是一個粗人,又哪里会查案,哪里会调查……再说,你们官官相护,驿站的人哪会说实话,就算我报官说要重新调查,他们也不会听我的。” 林枫等的就是郜顺这句话,他双眼直视着郜顺,道:“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会重新调查,本官会给你卷宗,本官会亲自去查明你叔叔是否是被冤枉的呢?” “什么!?”郜顺猛的一愣。 他下意识看着林枫,看着林枫那坚定从容,毫无躲闪的双眼,他从这双眼中看到了认真与严肃,这让他完全懵住了:“你……” 林枫缓缓道:“你应该听过本官的名字,迄今为止,只要是本官遇到的案子,还从来没有放过不管的,更没有未曾侦破的……郜顺,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本官能查明真相吗?你相信本官能给你叔叔一个最公正的结果吗?” 郜顺怔怔的看着林枫,他与林枫对视,感受着林枫眼神里的力量……郜顺抿了抿嘴,沉默了数息后,终是低下了头,他声音嘶哑道:“我自幼父亲早亡,全靠叔叔接济我们一家,才让我能够长大成人,叔叔膝下无子,他就将我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他为我娶妻,还鼓励我读书识字,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所以在他死于大牢之内,还留下这样的血字后,我既悲伤又愤怒,我痛恨王俭这个狗官,是他冤枉了我的叔叔,害我叔叔惨死牢中。” “所以……” 他再度抬起头,看向林枫,这一次他双眼直视林枫的眼睛,再无躲闪,道:“如果你真的能调查我叔叔的案子,我愿意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听着郜顺的话,众人内心都顿时松了一口气。 郜顺终于愿意开口了,他终于愿意指认真凶了。 真的太不容易了。 林枫先是击溃他的心防,让他明白真凶对他的所作所为,又通过他对他叔叔的感情,以重新调查其叔叔的案子为筹码,这才让郜顺终于松了口。 这里面但凡任何一个流程出现问题,郜顺恐怕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开口。 “林寺正很善于掌控人心啊……”张顗感慨的开口。 高履行听到张顗的话,眉头不由皱的更紧,同时看向林枫的神色,已然没有了最初的高高在上与轻视,有的只有凝重,甚至忌惮……他不怕破案能力高超的林枫,只会干活的人永远不值得重视,可当这个人不仅能力出众会干活,更有深谋远虑和恐怖的心机,以及窥探人心和掌握人心的本事,那就完全不同了。 高履行觉得自己需要对林枫重新评估,并且重新考虑与林枫的关系。 “本官本就说要调查你叔叔的案子,你根本不用说‘如果’二字。” 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高履行等人连忙重新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向郜顺道:“你叔叔留下血字,说实话确实有些奇怪,既然有奇怪之处,那就需要查明他这样做的原因,无论你是否愿意说出真相的情况,本官都会重新调查。” 郜顺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毫无犹豫,直接道:“他是在半个月前找到我的,正如林寺正你说的那样,他告诉我他偶然间听到王俭说出了真相,并且告诉我他的亲人也被王俭冤枉害死过,因他与我有相同的经历,所以他说他必须将真相告诉我,不让我知道,他内心难安,良心会受到极大的谴责。” 郜顺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众人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们就听明白了,郜顺所说的“他”正是真凶,他正在说出真凶的情况。 众人连忙看向郜顺,露出倾听之色。 林枫更是一直与郜顺对视,安静的倾听,没有开口扰乱郜顺的思绪。 郜顺继续道:“正因为他与我有相同的经历,简直就是另一个我,所以我对他很信任,我们同仇敌忾,说一定要杀王俭为亲人报仇。” “不过当时他说时机未到,让我先做准备,而准备的过程,就有让我写出那封信的内容,当时我并不知道他让我这样做的目的,现在看来……他可能在那时就已经想好以此出卖我了。” 原来给王三的信是在准备的时候就写好了,看来真凶为了这件事当真谋划了许久……而半个月之前他就找到了郜顺,说明他们是在半个月之前做出要杀王少卿的决定。 半个月之前……林枫回想了一下,正好是自己决定偷偷去慈州调查四象组织秘密的时候。 不对! 时间节点不对! 自己要去慈州调查四象组织秘密的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哪怕是四象组织,也是因为自己正好找到了奎宿本人做替身,才暴露的。 而且那时,自己尚未动身,连奎宿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所以,半个月之前的节点,若和自己有关,那就是上一件事——自己在东宫,破获了嫁衣鬼杀使臣案! 东宫! 上一次是东宫! 这一次自己刚回来,东宫又出问题了,而且明显与此案有着某些关联,幕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暗中主导…… 林枫瞳孔猛的一跳,若自己真的没有想错,难道这一切的根结都在东宫!? 可东宫与王俭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非要杀王俭? 就算是为了给自己下套,让自己为了竞争四品官职,不得不掺和进东宫的案子,也完全可以杀其他的四品官员啊。 比如说眼前这个背景深厚的高履行,他不也是少卿吗? 比如其他的四品官员……就算刑部的侍郎,也一样是刑狱体系的,自己一样会去争夺。 所以,为什么非要杀王俭? 只是因为他们正好有暗子藏在王俭府里?还是说给自己下套只是因缘际会,他们杀王俭还另有目的? 林枫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视线也偷偷瞄向王府内的某一人脸庞,看到这人脸上平静的毫无任何紧张的样子,林枫眼眸眯了起来。 郜顺已经开口了,他却还是面色不变……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还是说根本就不怕郜顺开口? “……后来他突然找到我,说王俭得了重病自己住在一个房间,且不让外人探望他,我们的机会来了……” 郜顺的声音继续响着:“我当时根本就没想过王俭得病是意外还是他做的,因为我已经被复仇的念想冲破了冷静,所以我直接就按照他的计划行动了起来,而后门我在王府内所做的一切……” 他看向林枫,道:“都如林寺正所推断的那样,没有任何错误。” 林枫点了点头,郜顺的话算是验证了他的推理,他说道:“那真凶呢?” 郜顺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是谁。” “什么?你不知道?”赵十五惊呼一声,其他人也都懵了一下。 林枫眯着眼睛,因为已有推测,所以并没有太大意外,他平静道:“为何不知道?” 郜顺说道:“不瞒林寺正,他每次和我见面时,都带着面具,所以我并未见过他真正的样貌。” “他连用真面目见你都不肯,你还敢信他?”林枫问道。 郜顺抿了抿嘴,道:“说来林寺正可能不信,我当时心里全是为叔叔复仇的事,其他的都没多想……而且他也告诉我,他不让我看到他的真面目,是怕我知道他是谁后,到了王府见到他,会露出异样神色,从而被其他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他是谁,才会有最自然的表现……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想要报仇,必须得需要他在王府内策应,他若不帮我,我根本不可能有报仇的机会,故此他不主动表露真面目,我也不会强迫他,只要他能帮我完成复仇的心愿,怎么都好说。” 果然!他既然敢将郜顺推出来当替罪羊,就该想过郜顺会指认他的可能,可他还这样做了,代表他根本就不怕郜顺说出他的情况,因为郜顺压根不知道他是谁……林枫对真凶的底气终于明确。 不过郜顺刚刚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道:“虽然你不知道真凶的真面目,但我想,你应该还是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吧?否则的话,你刚刚不该那般斟酌犹豫。” 郜顺闻言,咧了咧嘴,赞叹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林寺正的智慧。” 他直接点头,道:“没错,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甚至他的声音都应该故意加粗了,让我没法根据声音找出他……但……” 话音一转,郜顺嘴角勾起,道:“在杀害王俭的那个晚上,我发现了他身上的一个特殊之处。” “什么特殊之处?”周贺林连忙询问。 郜顺没理睬周贺林,仍是看着林枫,道:“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将昏迷的王俭带到冰库,由我亲自杀了王俭为叔叔报仇,但结果,他带来的却是王俭的尸首。” “他告诉我,计划遇到了一些变故,让他不得不提前解决王俭,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王俭,但王俭已经死了,我也没法让王俭再活过来杀了他,所以我只能认了。” “而就在我接过王俭尸首的那一刻,我发现了他的手臂上,有一处血红的伤口……我猜测,那应该是他杀王俭的过程中,不小心留下的伤口。” “伤口!?” 周贺林等人听到郜顺的话,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了。 他连忙道:“你确定?他手臂上真的有伤口?” 郜顺这才看向周贺林,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 周贺林被噎了一下,但继而却更加激动,因为这意味着郜顺说的都是真的。 真凶身上,有着明确的伤口! 他迅速看向林枫,道:“林寺正!” 林枫明白周贺林的意思,他笑了笑,道:“不枉本官费心一回,郜顺果然还是帮了我们大忙……周县令,那寻找伤口的事,就拜托你了,如何?” 周贺林连连点头,他被真凶给害的丢脸丢到了姥姥家,心里对真凶正恨得牙痒痒,此刻能直接揪出真凶来报仇,他自然愿意至极。 只见他直接看向王府众人,冰冷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道:“撸起你们的袖子,露出你们的手臂,本官倒要瞧瞧,真凶究竟是谁!” 随着周贺林话音落下,长安县衙的衙役们迅速虎视眈眈的看向王府众人,王府的人见到这般场面,哪敢废话,纷纷撸起了袖子。 众人的视线迅速看去。 很快,就有人被衙役给揪了出来。 “林寺正,这有一个人手臂有伤。” “这也有一个!” “这还有一个!” “我这也发现一个!” 没多久,四个人被衙役给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看着这四个人,众人都有些懵。 “怎么有四个人?” “真凶若只有一个人,岂不是还有三个不是的?” “管家怎么也在里面?” “王三也在呢。” “丰五也在。” “管家可以排除,前些天我亲眼看到管家被划伤了手臂,他的伤不是那夜出现的。” “没错,我也看到管家是怎么受伤的。” “那就是其他三个人了!” 众人对被带上前的四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而被推上前方的四人,也都纷纷喊冤。 管家一脸懵:“我就受个伤,咋就这么巧和真凶一样。” 王三仍一脸老实:“我这伤是都十天了,是在后厨不小心被刀子划的。” 取松香的丰五一脸惊恐:“我就睡了一觉,然后就疼醒了,之后我就发现手臂受伤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最后一个是身材魁梧的护院,他说道:“我这伤是在外面教训蟊贼时,不小心被他划伤的。” 四个人都有不同的解释。 王府众人继续小声议论着。 “王三说他是在后厨被刀子划伤的,有人看到了吗?” “我一直在后厨做饭,没见到。” “丰五呢?他说的好假啊,还睡觉醒来就发现手臂受伤了,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胡说的吧?” “赵护院教训蟊贼,有人看到吗?” “我们都不能轻易出府,怎么可能看到。” 周贺林听着王府众人的话,视线在被选出来的管家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旋即道:“你们受伤时,附近可有其他人看到?” 管家连忙道:“小人受伤时,有好几个就在附近,他们不仅看到了,还来帮小人处理伤口。” 人群里顿时有下人开口附和。 周贺林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呢?” 王三和丰五犹豫了一下,然后都摇了摇头。 赵护院则是道:“我在出府办事时,有个蟊贼不长眼要偷我的钱袋,被我教训了一顿,但也划伤了我,若周县令能找到这个蟊贼,他能为我作证。” “蟊贼姓甚名谁?”周贺林询问。 赵护院摇了摇头:“一个蟊贼,教训完他就跑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让本官如何去找他来为你证明?”周贺林冷声道。 “我……”赵护院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力的闭上了嘴,他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 周贺林冷冷看着王三几人,冷笑道:“好!真的好!除了管家受伤有人证外,其他人都没有人证……看来真凶就在你们三人之中!” 听到周贺林的话,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紧紧地盯着丰五三人,眼中充满着愤怒与恼怒。 “真凶究竟是谁?”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站出来认罪吗?” “你们三人平常都很老实本分,没想到真凶竟然就在你们之中!” 怒斥声,喝骂声,不绝于耳。 但王三几人面对这些呵斥,却只是摇头说不是自己,没有任何人主动承认罪责。 周贺林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他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有些麻烦……王三三人都有嫌疑,但我们没法确认真凶究竟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你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周贺林的话,众人连忙看向林枫。 饶是高履行,此时也完全被真凶是谁的问题吸引,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视线在王三三人身上扫动,同时感慨道:“看来郜顺发现真凶手臂上有伤的事,也被真凶察觉到了,只是出乎意料的,真凶完全没有将其当成一件危险的事,反而当成了又一个可以为他脱罪,为他寻找替罪羊的机会!” “只要能够让其他人手臂也受伤,只要能让自己手臂上的伤出现的合情合理,那就完全可以将嫌疑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自己则正好可以全身而退。” “都说狡兔三窟……可是你在这个案子里所做的,何止三窟啊!” 说着,林枫视线直接从王三三人身上移开,落到了管家的身上,缓缓道:“马管家,你说是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结案!智慧的碾压!(上) “什么!?” “马管家!?” “林寺正问马管家,难道真凶就是……马管家!?”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房间内外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刷的将视线移到了管家马远的身上。 他们神情震动,表情惊愕,脸上都充满着吃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无论是周贺林这些已经和管家接触了五天的县衙人员,还是王府这些和管家不知生活了多少年的主仆,甚至于和管家认识不久,却自从来到王府后就一直与管家配合的赵十五,在这一刻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他们怔怔的看着管家,一时间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林枫的话。 他们真的是谁都怀疑过,可唯独就没有怀疑过管家。 在管家选择王三的那一刻起,王三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林枫没给管家喘息反应的时间,说道:“为什么王少卿生病独居后,一定要由王三照顾?本官询问过你,你给出的理由是王三性子憨厚老实,身体强壮,不容易被传染,他是最适合的,当时本官又问你王府内是否还有其他人能选择,你说还有两人也和王三一样适合,但他们当时正好有任务在身,所以只能是王三。” “所以我没有林寺正想的那么周全,忽视了这些事,也很正常吧?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一个管家,也要有破案才能吧?” “如果不是本官从王少卿的尸首上发现了线索,可能真的就会因为墙壁上的刻字,和周县令一样抓住朱赫,判下了冤案,继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忽视?” 王夫人听到林枫的话,那双哭肿了的双眼满是愤怒与失望的看着马远,她声音悲怆含怒:“马远!我和老爷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我们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如此心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啊!你不仅杀害了老爷,更是要陷害我……你还有良心吗?” “马远,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所以,在和此案无关,或者指向你所设下的陷阱时,你是真的毫无保留的配合本官,主动告知本官这些信息,因为你知道本官知晓这些,不仅对破案毫无作用,反而还会落入到你的陷阱之中。” “但马管家你呢?你曾经很自得的在我面前说这些钥匙,你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配的哪把锁,可以说……你是整个王府内,唯一准确的知道哪把钥匙是冰库,哪把钥匙是库房的人。” “而王夫人没有问题的话,那她钥匙出现问题,就只能是真凶偷走了她的钥匙,偷偷配了冰库和库房以及后门的钥匙才行。” “什么问题?”管家毫不退让。 这明摆着无话可以反驳的样子,已经让事实很明显了…… 其他人也都迅速盯紧林枫。 管家点了点头:“没错,李寺丞给林寺正带来情报后,林寺正确实在我们面前说过这些。” 他看着额头冷汗不断流出的管家,看着早已没了之前淡然自若的管家,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缓缓道:“你为了在我面前完全摘掉自己的嫌疑,故意引导我去怀疑王夫人,却未曾想,这本就是你最不该做的事!” “我……我……”管家感受着周贺林吃人似的目光,听着林枫戳心窝子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不知该如何反驳。 管家脸色沉了几分,声音仿佛也含着怒气:“林寺正这话着实有失公允,小人已经是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林寺正,怎么到了林寺正嘴里,小人还故意藏着了?” 林枫感受着这些人的情绪变化,看着马远那吃惊的模样,不由感慨道:“马管家,怪不得郜顺被你骗的团团转,怪不得在一开始本官都没有怀疑你……你还真是天生的影帝。” 可他们有正常的大脑,能够听懂林枫的分析。 “可是,对此案真正有用的信息,你却故意藏着,从未透露一句。” 毕竟王三身上的问题真的太多了。 管家听到林枫的话,连忙开口道:“这一次小人可是说的很详细清楚了吧?” 震惊,惊愕,不敢置信……诸多复杂的情绪,迅速蔓延在所有人的心中,他们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管家马远,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林枫缓缓道:“所以,真凶怎么就能准确的将冰库库房这些钥匙找到呢?他不可能一把将所有钥匙全都带走挨个试,毕竟缺少一两把钥匙,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所有钥匙都不见了,王夫人一旦查看,一下就会发现。” “什么?引林寺正去陷阱?”众人一惊。 “只是在对王夫人调查后,本官没有发现王夫人有任何的作案动机,且王夫人身体瘦弱,根本做不到勒死力气比她大那么多的王少卿,故此,王夫人是真凶的嫌疑本官已经完全排除。” “而这样的王三之所以会成为嫌疑最大的替罪羊,一切的根本,都源自马管家。” 他们可能不算聪明,可能与赵十五一样憨厚,不善于思考这些拐了无数弯的算计。 “再加上你不止一次暗示我出问题的是王夫人,这就让我着实是不能不对你进行怀疑啊……毕竟你身为最忠诚的仆人,不将问题揽在自己身上,还一个劲暗示我出问题的是你主子,这本身就有些不太对。” 林枫道:“王少卿的死亡时间是他生病的第一个晚上,郜顺在冰库内花费了大量时间挖心和处理现场,而他之所以敢如此放心专心在冰库内做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外面有真凶配合,另一方面则是冰库的那条路上,那个晚上那个时间段,就没有任何护院巡逻经过……这件事,本官在你面前说过吧?” “我……”马远张着嘴,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从这一点切入,以至于他毫无准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林枫看向马远,忽然道:“既然马管家知道这些,那马管家就该明白,护院在当夜巡逻时没有经过冰库那条路,就是郜顺他们能顺利作案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可是,马管家哪怕直到现在,也未曾主动告知过本官,为什么那些护院当晚没有经过冰库!” “我想哪怕是王夫人,可能都未必知道哪把钥匙配哪把锁吧?”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所在吗?” 林枫看着脸色开始发白,额头开始浸出冷汗的管家,继续道:“你真的很聪明,知道我比较难缠,所以你面对我,只是引导,而不是专门说谎。” 甚至直接基于此开始对管家有了怀疑。 “还有……” 至于王府众人,那就更别说了,管家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绝对忠诚的形象,任何事都是优先为王俭王夫人考虑的,且管家做事周到,心思缜密,从不会犯任何错误,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人心中最值得信赖的人。 “瞧,王夫人都不知道哪把钥匙对哪把锁,而马管家你也说了,所有的锁都是你亲自去打开的,钥匙从不离你手,其他人连触碰钥匙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知道哪个钥匙是哪个锁的了。” 林枫看向马远,道:“本官亲眼见过王夫人的钥匙,王夫人的钥匙和你一样,是所有的钥匙都绑在一起的,且这些钥匙上根本就没有标注它们代表的是哪把锁,所以真凶是如何知道这些看起来相差无几的钥匙,就是冰库库房的钥匙呢?” 别说他了,听完了整个分析的周贺林等人,心里都充满着感慨。 可谁知,林枫听到管家的话,却是似笑非笑道:“你真确定你是在配合本官,而不是在将本官往你设下的陷阱里引去?” 便听林枫缓缓道:“因为你没有说谎,所以本官一开始的确怀疑是王夫人的钥匙出现了问题。” “所以你看……这个刻字,是本官主导的?如果没有你,本官可能还发现不了这个刻字呢,而周县令调查冰库时并未带你进入,所以你不知道周县令是否发现了这个刻字,万一周县令也没发现……那你的良苦用心,岂不就是白白浪费了?” “因此……” “真的是马管家!” 当然……他并不因此痛恨林枫,毕竟如果不是林枫发现真凶的陷阱,自己真的抓朱赫结案,以后一旦这个案子被重新查明,那自己就和孙伏伽一样犯了巨大的错误……不,他的情况比孙伏伽还要严重,孙伏伽是官降一品,他可能连这身官袍都得脱下。 “在本官询问冰库和库房钥匙的时候,你故意说你的钥匙不可能丢失,从而引导本官去怀疑王夫人的钥匙出现了问题……因为你就是真凶,所有钥匙本就在你手中,所以你的钥匙的确没有丢,你没有说谎,本官确定你在说实话,自然下意识就会去怀疑王夫人丢了钥匙,或者王夫人自身就有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偷走钥匙的事情都是不知道多久之前发生的了,不可能再找到真凶偷钥匙的线索。 故此当林枫指出比狡兔三窟还狡诈的真凶就是管家时,赵十五内心的惊愕可想而知。 所以他反而感激林枫的打脸,但也因此更加痛恨算计了他的真凶。 当时他以为自己胜利了,甚至都发表了胜利宣言……结果,被林枫用事实刷刷打脸,真的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这个解释不能说多绝妙,但确实算一个合理的狡辩理由。 管家的话与他的神情完美的搭配,给人一种他完全是被突然扣上帽子的感觉,这让一些本就对管家是真凶不敢相信的人,心中也不由狐疑了起来。 “可是……” 越是在同一件事上做出比较,周贺林就越是能感受到他和林枫的差距,这差距真的让他绝望。 林枫盯着他,没给马远开口的机会,继续道:“马管家你心思聪颖,反应灵敏,这是公认的,你可别告诉本官,你都听到本官明确说护院巡逻的事了,却没想过这件事为何就会被真凶利用?” 可谁成想,自己第一个放弃的事,竟就是林枫第一个对马远怀疑的地方。 林枫冷笑道:“当时在冰库检查时,饶是本官那般细致,可也都没有发现光线阴暗的墙壁上,有一部分冰霜消失了,还是你为本官指出墙壁上的问题,让本官发现了冰霜的消失,继而发现了墙壁上真凶用来诬陷朱赫所写下的字。” 林枫看着演技可以打满分的管家,缓缓道:“你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一直在配合本官,毕竟你很清楚我要比其他人更难缠,若你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好,那你直接就会在本官面前暴露了。” 林枫看向马远,继续道:“可惜你成也聪明,败也聪明……你知道本官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很好,马管家没有否认。”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嘴巴不由张大。 周贺林忍不住抿着嘴,他其实在来查案的第一天,就想过钥匙的问题,但经过询问得知王夫人的钥匙可能被偷过后,他就不再关注钥匙了。 众人忍不住开口质问。 可马远根本没有理睬王府的下人们,他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我承认,林寺正说的这些,我确实知道,也确实是没有将这些事情主动告知林寺正……但这并非是林寺正所说的我故意隐瞒,我毕竟不是林寺正这种破案天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管家。” 林枫的话,有理有据,完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而马远呢?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出合理的反驳,到现在,更是阴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说。 林枫漆黑的眸子直视着管家的双眼,忽然,他话音一转:“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本官,另外两个也合适的下人,他们为什么在此时恰巧就有任务,你更没有告诉本官……他们的任务,是你交给他们的!” “还狡辩?还想让本官给你举几个例子?” 刷! 马远瞳孔倏地一缩。 “配合本官?” “而且王夫人的钥匙也是好好保管的,她的房间并非谁都能轻易进入,王夫人去那个房间的时间也并非有固定时间,随时都可能去,真凶想要偷配钥匙,找到机会潜入一次两次还行,不可能来十次八次,如此频繁的行动,不说有没有那么多机会,暴露的风险就太大……所以,他也不可能一把钥匙一把钥匙的偷走尝试,再还回来……” 所以此时此刻,在林枫说出那个阴险狡诈,心思狠毒的真凶,就是管家马远时,他们心中的惊涛骇浪要比赵十五更高。 马远目光忽然一凝。 而管家本人,则在林枫看向他,说出了指向他的话后,感受着众人看向自己那复杂的情绪,脸色倏地一变。 林枫的声音再度响起。 眼眶发红的王夫人点着头:“我确实不知道,因为管家有钥匙,一般情况下用不到我的钥匙,我可能一年也用不到一次,早就忘了谁是谁的钥匙了。” “你所知道的一切?” 他脸上充满着荒谬的神情,似乎在说,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那最引以为傲的引导,没有任何谎言的绝妙算计,竟然会反而成为自己的第一个漏洞。 “你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一刻,饶是之前对管家是真凶有狐疑的人,此时看向马远的神色都变了。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那宛若刀子的目光顿时死死地盯着管家。 林枫看着管家,说道:“真凶偷配钥匙,难度根本就不是普通偷盗能够比拟的!” 毕竟管家的形象太好了,他在这个案子的调查里,更是太积极,太主动,太配合了。 “你更别告诉本官,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护院当晚没有经过冰库……毕竟本官可是打听到,在王府内,就没有你管不到的事,所以护院的巡逻路线,都要提前交给你过目,你不可能不知道巡逻的事!” 毕竟他就是因为这个刻字,丢了那般大的脸。 马远双手下意识握起了拳头,他沉着脸,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开口。 马远自然不知道影帝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理解林枫的意思,他连忙说道:“林寺正,小人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为何会说小人就是那个阴险狡诈的真凶呢?明明小人一直在配合你寻找线索,如果小人是真凶的话,小人怎么可能那般配合伱?” 林枫还没说出王三自身的问题,若是他说出来,哪怕有管家在,其他人估计也会怀疑王三是不是又一个从犯。 马远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林枫那些问题,所以干脆直接跳过那些问题,直接用自己忽视了这些事情来解释。 林枫嘴角微微勾起,道:“马管家,你不会忘了,冰库墙壁上的刻字,是谁发现的吧?” 他完全没想到林枫竟然会将视线,放到和此案看起来毫无任何关系的两个渺小的下人身上。 他那微胖的脸迅速露出吃惊意外之色,眉头更是一瞬间皱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连忙说道:“林寺正……你怎么会说真凶是小人呢?小人怎么可能会是真凶啊,你是不是被真凶给欺骗了?” 特别是在林枫需要管家帮助时,管家根本就是尽全力的帮助,管家聪明会来事,只要林枫稍微透露出对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感兴趣,管家都会主动讲述,完全没有任何的隐瞒和拖延,所以赵十五真的从未怀疑过管家,甚至于刚刚发现管家手臂上有伤,他也认为管家可能是被真凶算计的。 林枫似笑非笑道:“那你的忽视还真会选择地方,在对案情真正有帮助的关键事情上忽视,而对案子起反作用的事情上,你倒是细致的厉害。” 林枫冷笑道:“好,那本官倒是有几個问题要问问马管家了。” “而王三呢?因其故乡的特殊习俗,再加上他对王少卿的感激与感情,会做出不同于其他人的行为,给人一种可疑的感觉……还有他现在手臂受伤的事实,以及他是唯一可以见到王少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作案的人……综合这一切,如果本官不知道你的把戏,硬要从你们四人中选择一个来,这个人基本上就是王三了。” 马远脸色忽然一变。 林枫冷笑道:“所以,你所谓的只能选择王三,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你的一手安排!你提前交给那两人其他任务,让他们直接被排除,最后只能选择王三!” 马远皱眉反驳道:“小人就是正常的忽视了,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性的忽视,至于林寺正所说对案子起反作用的事情上细致……这一点小人不服,小人所做的,都是帮林寺正寻找线索,这一切都是林寺正主导的,林寺正想了解什么,小人才说的什么,怎么现在到了林寺正嘴里,反倒都成小人的错了?” 赵十五闻言,也不由看向林枫,这也正是他所最不理解的地方。 “管家,怎么真的是你?” 马远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林枫视线瞥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管家,旋即看向神色已经露出异样的其他人,缓缓道:“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王三就是真凶选择的嫌疑最大的替罪羊,我都数不出来这是狡兔第几窟了。” 毕竟谁能想到……只是几把钥匙的问题,林枫竟是能分析出这么多内容来。 “对王三来说,的确很详细……” 管家的表情也瞬间一怔,但很快管家就隐藏了自己的神情变化,他仍是露出那茫然的表情,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人一直在兢兢业业帮你寻找线索,助力你侦破此案,怎么在林寺正嘴里,就变成引林寺正去陷阱了?” “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随口再给你说出几个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但本官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毕竟本官觉得,你应该也是要脸的,你应该也不想再一次感受到智慧被碾压的绝望……” “你说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结案(下)!枫,不负所望,真相大白! 林枫这谈不上温和的话音落下,顿时让脸色本就难看的马远更加难看了起来,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脸上充满着被讽刺的屈辱与愤怒。 只见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额头青筋在这一刻狰狞突现,本就难看的表情在此时更是显得有些扭曲,他咬牙低吼道:“林枫,你休要猖狂!” “你以为你多有智慧吗?你以为你真就看穿一切了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得意的嘴脸在我看来有多可笑!你以为伱破案了,你以为你找到了真相,可实际上,你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远!你说郜顺被利用的团团转……那你呢?你是否知道在我眼里你和郜顺都是一样的?” 马远先是愤怒低吼,接着又讥讽大笑,整个人在其他人看起来就和神经病一样变化无常。 可是林枫却眸光突然一闪,他说道:“你说我没找到真相?还说我与郜顺一样?真是可笑!本官都已经揪出你这个真凶了,还算没找到真相?而且本官也已经识破了你所有的算计,又怎会与郜顺一样?” 他冷笑的看着马远,淡淡道:“马远,输了就是输了,你却说这种话……怎么?敢出手杀人,却不敢承认被抓的现实?” “同时,你们仆人和主人的衣服材质也是不同的,所以哪怕这黑色丝线很小……但我想,也应该足以判断出它来自谁的衣服了。” 就听林枫道:“刚刚你对本官一阵输出和反驳,还嘲讽本官没有找到真相……所以马远,你这是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真凶了吧?” 林枫瞥了马远的手臂一眼,道:“你手臂的伤口不浅,我想王少卿划破你手臂时,肯定会在指甲里留下一些血肉……但我检查过王少卿的指甲,他指甲里只有从他脖子处抠下来的些许血肉,根本没有这么长伤口的大块血肉,这证明你在杀了王少卿后,应该小心翼翼的从他指甲里将你手臂上的血肉都抠出来了吧?” 他在王府内查到的线索,只有郜顺挖心的动机,以及马远杀人的证据,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收获了。 众人闻言,都忙等待着林枫的回应。 “我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 所以正如马远所言,抓住马远根本就不算找到真相,但真相藏得太深了,林枫需要一个突破口……眼前的马远,正是他选择的突破口! “但……你还是小瞧了你的主子啊,或者说小瞧了有着丰富经验的大理寺少卿。” 林枫冷笑道:“你可知道,本官为什么要将你们都叫到这个房间讲述真相?是嫌外面太宽敞吗?还是觉得这里是杀人现场很有氛围?” 马远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没有开口回应。 只是可惜,马远只开了个头,就意识到中了林枫的计,迅速冷静了下来。 “可即便与平常的字不同,但也还是能看出王少卿字迹的影子,这的确就是王少卿所留。” 他们都是亲眼见证这一切的,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在林枫对其毫无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也是极大的收获。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也不由上前两步。 林枫闻言,向王夫人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向马远,道:“马远……你没想到吧?王少卿给你玩了一个障眼法。” 真凶杀害王少卿的事? 马远果真如林枫所料想的一样,为了反驳林枫讽刺的话,震怒之下,将一些绝对不能说的秘密透露了一些。 林枫现在还不想引起马远背后主子的注意,所以他故意表现出刚刚那只是巧合的样子,再加上马远说的内容也极其有限,他相信在这个长安混乱的时刻,马远背后的主子未必会因为那么些许的怀疑,对自己有太多的注意……当然,如果自己真的被怀疑了,那也无所谓。 所以,无论对方怀疑与否,在这种自己已经处于对方棋局内的情况下,都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随着被子被掀起,只见床板之上,一缕不大的黑色丝线从中缓缓飘起,但未等它落下,就被林枫给伸出手抓住了。 他随着林枫的讲述,思绪下意识的回到了当晚的画面。 他刚刚一改常态的对马远讽刺输出,可不是自己真的就喜欢高高在上的贬低他人。 王俭为什么会死……指的是他们杀王俭的动机?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杀王俭,有某种必然的理由?这个理由,未必是针对的自己? 我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指的是我会来查此案,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而我是另一个郜顺……指的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某个大戏之中?查这个案子,就是这场大戏的一部分? 更别说,专门等着林枫犯错的高履行还在这里呢,林枫若没有足够证据,高履行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手臂的伤——” “你在房间内睡觉?” 马远眼皮下意识跳了一下,虽未开口,可身体反应已经证明林枫的话没有错误。 一次立功机会,或许真的就会因此错失。 就听林枫缓缓道:“你深夜不请自来,还是在王少卿明确要求不许任何人探望的情况下不请自来,你觉得王少卿对你会没有怀疑?”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马远,道:“大家现在可都知道你就是真凶了,你觉得你死咬不松口有用?” 将马远透露的消息完全消化后,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能有这样的收获,就不枉他耗费心血的调查。 “竟真如此!” 正如管家所说的那样,推理终究是推理,没有证据,根本无法定罪。 他是故意激怒马远的。 “什么?我的衣服?” 林枫看着马远复杂的表情,缓缓道:“你以墙壁刻字试图逃出法网,却没想到,被你杀害之人比你更早在墙上刻字,最终……你刻的字没有逃出法网,被你所杀之人刻下的字,却成为指认你的铁证……这现实,还真是够讽刺的啊!” 赵十五一听,连忙道:“明白!” 他担心这件事,与东宫案可能有联系……在确定东宫案明摆着不简单与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但凡有任何能提升自己成功率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林枫因为已经猜想这个案子与太子昏迷案有关,所以他大概能明白后两句话指的很可能就是东宫案……如此说来,东宫案恐怕真的十分不简单。 林枫的声音越是冷淡平静,对马远的刺激越大。 管家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将手中的黑色丝线向前伸出,放在了马远和王府众人面前,道:“马管家,你告诉过本官,你们王府的下人都有专门的衣服……本官也发现,你的衣服和其他下人的衣服都不同,他们的衣服是灰色的,而你是黑色的。” 林寺正算计什么了? “所以……你不会以为他指甲划破了你的手臂,真的只是在无力的挣扎吧?” 马远瞳孔不由一缩:“你……你别唬我。” 林枫给赵十五使了个眼神,道:“十五,还记得我当时干了什么吗?” 但很快,他就用力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当晚我一直在房间内睡觉,根本就没去过老爷的房间。” 看戏突然被点名的周贺林:“……” “我是另一个郜顺……他的意思是说,我也和郜顺一样,正在被谁利用?” 林枫声音继续,可忽然间,他话音一转,道:“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来得快,真凶即便再谨慎小心,谋划能力再强,也没法确保未来的事一定会如他心意发生,而就是这件完全超出了他预料的变故,是他唯一没有提前准备好的事,也是他在整个作案过程中,唯一慌忙之下留下了致命破绽的事!” “什么!?”马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他在整个犯罪行动里,谋划的都十分周密,将自己完完全全从中摘了出来……哪怕本官发现了他的一些破绽,可因为没有实际的证据,也被他用巧合给搪塞了,偏我们哪怕知道那是狡辩的理由,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谁让人家做的足够谨慎?” 他连忙抬起头看向林枫,忍不住道:“你……” 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一顿,仿佛冷静的理智忽然回归,整個人就有如被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直接浇落了下来,让他有如狂奔的烈马突然遭遇了绊马索,戛然而止,瞬间清醒。 “但这不代表他就干等着危机降临……事实上,他不仅想到了如果你要害他,他如何在与你反抗时留下指向你的线索,他更是提前就为我们留下了更关键的线索!” 但终究还是让林枫知道了一些秘密。 刚刚不就是林寺正嘲讽马远,然后马远愤怒反驳吗? “而事实上,无论你们信不信,这些真的都是巧合!小人完全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但没办法,巧合的事发生了,也便成了这样!可如果大家以巧合来定我的罪,而不是证据……那我不服!” 哪怕强硬的将管家抓起来,可消息一旦传出去,也必会引起一些问题。 听着马远的话,林枫却是摇了摇头:“王少卿可不是在被你勒动的短短时间内想到这些的,他早就有了计划。” 听到林枫的话,王府众人和长安县衙众人都连忙看向马远,连高履行都忘记挑刺了,也盯着马远。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你真的很谨慎,你知道那血肉可能会成为指认你的线索,所以你直接将其取出,使得我们在调查时,因为没有多余的血肉,根本无法知晓你手臂划破了……若不是本官找到了郜顺,也没法亲自确认此事,而你也因此自信的认为你没有任何破绽了。” 使得哪怕众人仍旧相信林枫的推理,可这一刻,也不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先是看向自己的前襟,又看向自己的袖子,然后……他瞳孔倏地一凝。 马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色难看的没有说话。 “你说小人是真凶,可是你从指认小人开始,到现在……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推理,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听起来再真实,可那也是推理。” 众人听着马远的话,不由一怔。 马远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不明白林枫在这个时候说那个字是什么用意。 林枫看着马远,神色忽然有些古怪,他说道:“还记得你在冰库墙壁上留下的字吗?” 众人一听,连忙冲到床头墙壁查看。 “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因果循环,报应来了的荒唐感?” 忽然,马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猛然一顿。 迎着马远这不敢置信的神情,林枫就知道马远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最不怕的就是对方有所行动,对方做的越多,自己能够掌握的线索也就越多,当线索多到一定程度,对方很可能直接就会暴露。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眼神不断闪烁,他大脑在回忆当晚的情况,他勒动王俭,王俭划破了自己手臂,用力挣扎,手落到了被子上…… “我胡说?”林枫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出现的了?” “而他则在挣扎途中,假装挣扎而随手将从你衣袖下方弄到的丝线藏进了被子下面,因为抽丝的地方是在你衣袖下方,你若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这,也就成为了你致命的破绽!” 他看向仍旧心有戚戚怒视着自己的管家,笑了笑,道:“你说本官算计你?本官只是说了一些实话罢了,怎么就成算计你了?难不成……你还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结果……也显而易见了。 王夫人见状,连忙两步上前,她接过林枫手中的黑色丝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道:“这就是管家的,管家的地位要比普通下人高,所以他的衣服和其他下人都不同,这就是他衣服上的。” 他微微颔首,说道:“没错,王少卿也留字了……就在床头紧挨着的墙壁上,王少卿留下了一个很小的‘远’字,本官看过你们王府的名册,只有你的名字里带着远。” 管家的声音很大,他腰背挺直,语气里充满了义正言辞,仿佛他真的就是正义的一方。 可谁知,马远闻言,却是冷笑道:“林寺正这话说的可不公允,小人刚刚完全是被林寺正的语气冲昏了头脑,说了一些气话,怎么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真凶呢?” “唯一超出他预料的事……” “什么?你说他还有线索?”马远直接懵了。 然后他就听林枫缓缓道:“其实,你在墙壁上留字的想法,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是一个虚弱的,无法反抗的人,所能偷偷做到的,最容易做到的事。” 他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以为本官真的没有周全的准备,就直接指认你吧?” 他看着墙壁上那个和自己所留下字迹完全不同的字,看着那个歪歪扭扭一点也不规整的字,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荒唐之感。 周贺林闻言,忍不住道:“什么线索?”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忽然眸光一闪,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林寺正,你说的难道是……真凶杀害王少卿的事?”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双眼重新看向了马远,缓缓道:“马远,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当晚准备将昏迷的王少卿带到冰库,交给郜顺杀人挖心,结果一进房间,却发现王少卿清醒的坐在那里时的惊愕和惊悚的情绪?” 林枫见状,知道马远彻底放弃狡辩了,铁证如山,他再如何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林枫听到马远震怒的话,却是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林枫说道:“这个‘远’字,写的并不规整,它并非一横一竖都那样板正,反而有些潦草,这与王少卿平常的字差距很大……但这正好符合本官之前识破了你所留下的‘月’字的推断,王少卿在时间紧迫,慌忙之下,手上还没有趁手的笔墨,他的字不可能与平常一模一样。” 故此,自己就利用这一点,先是指出马远留下破绽的地方,然后又带着嘲讽语气贬低讽刺他,自己要做的,就是用力的践踏马远心中最骄傲的地方,从而使马远的愤怒超过理智。 怎么成林寺正算计他了? 王府众人和县衙众人,此时也都一脸的震撼。 “你服侍王少卿十几年了,王少卿足够了解你的性子,所以他很清楚,若不留下障眼法让你放下心来,你很可能会发现他留下的线索,故此他专门划破你的手臂,为的就是让你这个多疑谨慎的人放心。” 马远如遭雷劈:“他在那种情况下,竟还能想到这么多算计……” 只见马远眼球都发红了,他表情更加狰狞,只觉得一股让他想要撕碎一切的暴虐情绪直冲大脑,让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撕烂林枫的嘴。 如此看来……还是要想办法从马远嘴里,或者其他地方查明王俭被杀的原因。 林枫也不需要马远的回应,他视线看向众人,缓缓道:“真凶的谨慎与狡诈多端,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王俭为什么会死?” 管家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林枫,他不确定林枫刚刚激怒自己的话是故意的还是巧合,所以他根本不敢再乱说任何多余的话,只能迅速闭上嘴,不再多言。 “唬你?” 他看着谨慎的不再开口的管家,说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说你吧。” 至于第一句话……他们杀王俭的动机,这还真是林枫目前没有查到的。 林枫看着面色大变的马远,缓缓道:“马远,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主子啊,身为大理寺的一员,还是大理寺少卿,他太清楚我们需要什么了,所以他怎么可能会任由你杀害他,而不给我们这些调查的人留下任何线索呢?” 饶是与王俭是同僚的高履行,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着实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看起来与谁都笑呵呵,不愿得罪别人的王俭,竟会在危险降临时,做出这么多事来。 他们完全想不明白。 所以现在,马远这是准备死咬不松口了。 “只是王少卿没法确定他是不是想多了,或者他知道虚弱的自己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也就没有做那试图逃跑的徒劳之事。” 马远在这个案子里,一直处于优势的主导者地位,他算计郜顺,算计王府众人,甚至将来查案的周贺林乃至自己,都当成了能够随意算计的棋子。 “我……” 只要马远的理智被愤怒压过,那马远就很可能会透露出一些他背后势力的线索。 一时间,众人视线又不由从管家身上重新挪回到了林枫身上,他们想知道林枫会怎么办。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总要拿我来鞭尸? 马远面带挑衅的看着林枫,道:“而周县令当时指认朱赫是真凶,至少也是拿出了证据的,虽然那证据有问题……可林寺正你呢?” “再说林寺正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小人说过的话,小人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我杀过人,或者真凶就是我的话,所以林寺正可不能冤枉小人。” 林枫看着马远,平静道:“他不确定虚弱的他,是否有机会能在反抗时留下线索,所以他在你动手之前,就已经做完了线索的留存之事,我手中的黑色丝线,只能算备选罢了。” 林枫眯起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马远暴怒之下所说的这几句话。 张顗在注视着林枫,高履行也在注视着林枫,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林枫开口。 马远不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颓唐的再无话音。 “什么?”马远心中一惊。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在房间内睡觉,没来过这里,那你能告诉本官,为何你的衣服,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吗?” “你说小人的话语里有漏洞,你说小人故意隐瞒关键的信息,你说小人专门引导你找到错误的线索……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推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小人真的就是那样做的。” 终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林枫笑了:“马远,你不会真的以为本官没有直接指向你的证据吧?” 而也正因如此,在自己将马远揪出来后,马远内心也会难以接受,他会比郜顺更加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会!?”马远直接愣住了。 林枫看着马远,慢悠悠道:“从你为这个案子所设下那么多陷阱,从你费尽心思将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就能看出,你十分想逃出法网,哪怕本官指认你出来,你也绝不会轻易认罪,所以本官都料想到这些了……” 他脸色猛然惨白了起来,双眼震怒又惊恐的盯着林枫,失声道:“你……你算计我!?” 马远忙紧紧地盯着林枫。 特别是周贺林这个亲自参与调查的人,更加理解林枫,马远这个真凶,真的谨慎狡诈到让他感到发指的地步,他愣是一点都没发现马远的问题。 如果真的没有证据,恐怕今天,真的就不好收场了。 “冤枉你?”林枫深深地看了一眼马远,他明白,看来刚刚突然间的冷静,让马远已经从被自己营造的压迫氛围下挣脱了出来。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忽然低下头,向自己的衣服看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墙壁上,果真有一个不大的‘远’字。 所以在自己将马远揪出来之前,马远一直都十分自得骄傲,无论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有多谦卑,也改变不了他背后轻视自己的事实。 马远直视着林枫的双眼,针锋相对道:“之前周县令说朱赫是真凶时,大家可也都一样认为朱赫就是真凶……但结果,朱赫根本就不是真凶!” “谁说你找到真相了?你知道为什么王俭会死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吗?你知道这个案子你查明白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吗?林枫,你……” 毕竟林枫打一开始,就确定马远只是一个执行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其背后的势力,或者说他背后的主子效力。 “所以,马远现在能够如此自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马远皱眉道:“我的衣服一直穿在我身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别胡说!” 说着,他直接来到床榻前,然后一把将床榻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 就听林枫缓缓道:“王少卿经手过的案子,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留在指甲里的血肉,有被你取出的可能?故此,经验丰富的他,又怎么可能给我们留下这么容易被破坏的线索?他要留,就肯定是足够隐秘的,不会被你轻易发现的,又能直接指向你的线索!” 心思诡诈机敏的马远听到林枫这句话,忽然间双眼瞪大,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刷的一下,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马远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 “什么?林寺正算计他?” 林枫视线从众人或震撼,或感慨,或复杂的脸上一一扫过,旋即缓缓拱手,平静道:“感谢诸位一直的配合,本官幸不辱命,终于查明真相,王少卿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恰逢此时,乌云散尽,阳光在林枫身后浩荡展开。 落在众人眼中,就仿佛林枫发光驱散了黑暗……内心仍旧无法平复下来的他们知道,这一幕画面,会终生难忘!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消息传开,房玄龄的震撼! 随着马远的不再狡辩,大理寺少卿王俭被杀案,终于真相大白。 不过距离此案的完全结束,还有一些路要走。 抓住马远只是第一步,后面还需要大理寺在公堂之上的进一步审理和审判,然后呈递给任务发布者的李世民审查,才能最终对马远定罪,那个时候,王俭被杀案才算真正结束。 但有了林枫找到的诸多证据,中间不可能再发生波折,所以马远为王俭偿命的结果,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这样,笼罩在王府头顶上的阴云,终于散开。 两刻钟后。 前来王府查案的人员,相继离去。 房遗直再度点头。 长安和宫中的很多案件,金吾卫都是能够直接参与的。 林枫笑着回礼:“周县令有公务要忙,我就不耽搁周县令的时间了,待以后有空,我亲自宴请周县令,周县令可千万别推辞。” 两人坐在桌案两侧,桌案上摆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子白子纵横交错,房玄龄所执黑子已经开始占据上风。 周贺林可以不告诉自己,就算告诉自己也可以不必这么详细,所以这明显是周贺林对自己的故意示好,林枫正值势力起步阶段,自然要接纳周贺林的好意。 房玄龄平静道:“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可称不上卑鄙,再说这是长孙平安自己的人脉与背景,那本就是他的优势,他用自己的优势来对付其他竞争者,又有何错?” “卑鄙的手段?” 长孙平安……长孙无忌的亲戚,高履行之前就是为了长孙平安出的手,他确实背景深厚,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那样子,竟有种逃也似的急促。 林枫笑道:“好,若有时间,我一定抓紧休息。” “还好,你还没错到什么事都凭直觉,而不是动脑。” “为父告诉过你很多次,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凭直觉来判断!这世上的所有事,它们的起因发展以及最后的结果,都是有迹可循的,身为一个聪明人,要做的就是收集能收集到的一切情报,然后基于这些情报做出最理智的判断,如此才能少犯错甚至不犯错。” 房遗直神色不由迟疑了起来,他完全不知道高履行的事,身为纯粹读书人的他,忍不住道:“高履行当真可恶,长孙平安凭实力比不过林寺正,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就如这一次查案之争,为父就认为你的师兄会先一步查案。”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在这几个月内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没有一天的空闲,大脑没有一刻的停歇,让他疲惫的觉得和过了几十年一样。 他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而这个序列里,之前只有我、长孙平安、侯亮三人,但现在我没有侦破王少卿的案子,已经没有机会和他们竞争了,所以……” 他不由道:“子德,该不会你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了吧?” 如果真的如林枫分析的那样,岂不是说东宫案比自己料想的皇储之争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但正如林枫所说,有了这些推测,那就更不能视而不见了。 孙伏伽点头:“那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不过子德,案子重要,身体也重要,你一路颠簸赶路,风尘仆仆归来,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来查案,这样下去,你身体必然吃不消的,所以该休息时,一定要休息,别少卿的结果还没出现,你身体先扛不住了。” 明明这些事,只是在几个月前罢了,在人生长达几十年的旅程里,几个月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却莫名的有种沧海桑田之感,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房玄龄笑了笑,他从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圆润的棋子,道:“你是觉得林枫能够先于你师兄破案?”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脸上毫无任何笑意的高履行,拱手道:“高少卿,下官没给大理寺丢脸吧?” “没有背景,没有能力,没有功劳,只凭一個官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争夺,而这些能争夺的人里,也一样分出三六九等。” 张顗要的就是林枫这句话,毕竟这句话直接证明,林枫已经愿意接纳他的靠拢。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听出了林枫话语里的异常。 周贺林哈哈笑道:“一定一定,那我就等着林寺正的请帖了。” “那你为何还认为林枫会先一步破案?” 他笑道:“看来我得空,必须得去一趟刑部了。” 房玄龄瞥了一眼眉头微蹙的房遗直,慢悠悠道:“为父得到消息,大理寺少卿高履行也去了王府。”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不由回想起一句话……外人只会在意你赢得的成就,只有真正的亲人才会关心你这番光彩之下的辛苦与汗水。 “所以,放弃你的直觉吧,林枫这次的失败若能让你得到成长,倒也不枉这次的失败。” 孙伏伽见林枫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被抓起来的马远和郜顺,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直接将他们带回大理寺审问吗?还是做什么?” “首先你的师兄查案经验丰富,他可能没有林枫的天赋高,可经验足以弥补许多天赋的差距!其次你师兄提前了足足五天调查,五天的时间,足以让他获得远超林枫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林枫想要获得,根本就不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足够的,也就是说,林枫在起步就已经慢了很多,这种起步的差距,可能是林枫最终也追赶不上的。” 他看向林枫,道:“虽然有萧公为你保举,但因你人没在长安,而且……之前还有关于你的流言,使得一些官员都不看好你,所以伱虽然有竞争的机会,但其实是排在最后一个等级的。” 啪嗒! 高履行看着林枫的笑容,只觉得这笑如此刺眼,就好像在讥讽自己一般,回想起自己强势而来,想着轻松用权势抢功,让林枫彻底丧失竞争少卿资格的豪情壮志,再来看林枫轻松断案,完全将功劳握在手心,而自己从始至终连一个麻烦都没有找成的结果,他只觉得郁闷的心肝都在疼。 房遗直摇头,平和开口:“我从未怀疑过师兄的本事,师兄侦破过许多大案,他有破解此案的能力。” “哦?” 王府门口。 房玄龄问道:“为何?你要知道,你师兄提前了林枫足足五天开始调查!你也要知道,为父为了给你师兄争取机会,断了所有人参与进来的机会,纵使是萧寺卿,也对案情一无所知,所以林枫即便要调查,也是在毫无任何头绪的情况下参与的,就算如此,你也认为林枫能先于你师兄破案?”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官场是拼背景的地方啊……也就是我经历特殊,否则还真的一点与他们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想了想,说道:“周县令,我今天才刚返回长安,对当今的局势不太了解……不知周县令可否赐教一下,我们的对手都有哪些?” 房玄龄眉毛一挑,抬眸看向自己最重视的嫡长子,道:“所以,你是在为你的友人林枫担忧,还是在为你的师兄担忧?” 想他身为高士廉的儿子,真正的皇亲国戚,何曾受过这样的郁闷? 房遗直听着父亲的谆谆教导,紧紧地抿着嘴,他眉头紧皱,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刷的一下。 再加上侯亮又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儿子,背景不弱,自然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他笑着颔首:“我会去的,魏公那里我也得去拜访。” 但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没机会了,而林枫在他看来,是最有机会的一个,所以为了能与林枫缓和关系,提前和未来的少卿打好关系,周贺林说道:“能竞争少卿之位的,要么是五品,要么是最低级的四品,而朝廷这样的官员虽然不少,但真正有机会能竞争少卿之位的,双手都不到。” 房遗直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自己富有智慧的父亲。 他向林枫拱手道:“既然案子已经结束,本官也该返回衙门了,一连五天都没回衙门,说不得积累了多少事情要处理,所以本官就不陪林寺正了。” “哈哈哈,你说的也是。” 他点着头:“我明白……在萧公回来之前,若还有时间,我会休息的。” 说完,他甚至都不等林枫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干什么?”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不由剧烈跳动,他完全没想到东宫案竟然如此复杂,甚至和这一次的王俭被杀还有关。 林枫确定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后,心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看向周贺林,感谢道:“多谢周县令告知。” 林枫笑道:“毕竟再不疯狂就真的老了。” 房玄龄淡淡道:“想想他的身份,想想他去王府的时间,综合这一切信息,你推断不出来他的目的?” 林枫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无人能听到他的话,他深吸一口气,道:“孙郎中,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不过举手之劳,只希望能给林寺正些许的帮助。”周贺林见林枫明白了自己的示好,也便不再耽搁。 然后他就发现,一直以来都沉稳淡然的父亲,在这一刻,竟仿佛僵住了一般。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也不由回想起几个月前,戴胄向自己发出邀请的事。 书房内。 说着,孙伏伽不由笑道:“子德,你是不知道在我说出你那些精妙的谋划时,戴尚书有多后悔,他啪啪的拍着大腿,懊恼的说当时就该用强把你从大理寺抢到刑部,现在你的本事彻底藏不住了,他说就算他拼命,萧寺卿都不会放人了。” 林枫明白孙伏伽一反常态的对自己的决定表示反对,是完全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孙伏伽为官几十年,更是经历过玄武门之变,他太清楚涉及到皇储之争的事情有多危险。 知己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话。 张顗看了疾步逃走的高履行一眼,迅速拱手向林枫道:“林寺正,恭喜你成功破案,下一个少卿之位绝对非你莫属了……下官与高少卿一同前来,不好让高少卿独自离去,所以下官也先行告退了,待以后下官再亲自设宴,好好为林寺正庆祝。” “因此种种,他在查案上本就落后你的师兄,现在更有高履行阻挠,用你理智的大脑好好思考一下,他和你师兄,究竟谁能先一步破案。” 而侯亮……兵部尚书侯君集的儿子,官职是五品的金吾卫郎将,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也就是说,金吾卫算是治安体系的一员。 见林枫说起正事,孙伏伽点了点头:“禀报完了,戴尚书对你的表现十分震撼,他专门让我转告你,让你有空去刑部找他,他想知道更细节的地方。” 房玄龄眼眸忽然眯了起来:“为何?你是怀疑你师兄的本事不够?” 孙伏伽叹息道:“真是没想到我这老了老了,还要疯狂一把了。”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紧闭的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道:“林寺正你真正的对手,只剩下长孙平安与侯亮。” 魏国公宅邸。 他看着棋局,缓缓道:“你心不专,刚到中盘就落了下风,是被何事牵绊了心神?”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孙伏伽看到这一幕,这才缓缓出声:“周县令还是心怀坦荡的。” 房遗直面色一变,忍不住道:“他要帮长孙平安?他要妨碍林寺正和师兄?” 说完,他见高履行都快要跑的没影了,不再耽搁,迅速转身追了过去。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向林枫道:“林寺正,如果说这些人里,我输给谁最无所怨言,那就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成功!” 房遗直点头。 接着,林枫就将他连萧瑀都没告诉的推测,告知了孙伏伽。 “孩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林寺正是一个充满奇迹的人,任何用常理来判断的事都不能放在他的身上。” 孙伏伽爽朗一笑,他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审问完了马远他们就尽快休息吧,既然萧寺卿是为了那些贪官污吏的事去找的陛下,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毕竟此事干系甚大,他和陛下没有想到最合适的解决之法之前,应该不会回来,你还能有些时间休息。” “所以……” 他很少对林枫的决定表示自己的看法,但这一次,孙伏伽直接道:“我不建议你参与太子昏迷案!” “为父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的那些年,靠的就是理智的分析,若全凭直觉来做出决定,为父说不得会死了多少次了。” 房玄龄听着房遗直的答案,脸色严肃了几分,道:“你可知为父对你的答案很不满意?” 林枫微微颔首:“卷宗的事多谢张寺丞,以后张寺丞若有什么事,可直接来找本官。” 书房内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可偏他还不能发作,毕竟他当时所说的就是为了查案,为了大理寺的名声,现在人家林枫成功破案,成功保全了大理寺的威名,他身为大理寺少卿,别说发怒了,甚至连眉头都不能皱一下,只能内心滴血的勉强露出笑容道:“你做的确实不错,本官以后会帮你向萧寺卿邀功的,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孙伏伽听了之后,不由瞪大眼睛,他忍不住道:“子德,这可是一趟浑水啊,你确定要趟?其实你现在的功劳也差不多了,你在慈州解救了那么多百姓,你在临水县又解决了那么多四象组织的贼人,返回后又带来了那么多贪官污吏的名册,现在更是侦破了王少卿的案子……你积累的功劳已经足够你超越其他人了,你没必要去冒险。” “如之前的林寺正……” 孙伏伽看了林枫一眼,点头道:“去一趟吧,这个时候,你最需要支持。” “所以,林枫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你师兄,更有他的大理寺上官。” 林枫笑了笑,不置可否。 孙伏伽直接返回府邸休息,为接下来的东宫案养精蓄锐,林枫则带着马远和郜顺返回了大理寺,准备尝试着撬开马远的嘴,更深入的了解马远背后的势力……而就在两人各自为了接下来的事做准备时,林枫破解了王俭被杀案的消息,也已如风暴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长安。 林枫想了想,道:“我对马远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我也答应了郜顺要再查查他叔叔的案子,所以我确实得和他们再聊聊。” “高履行?他去干什么?”房遗直完全不知道这个情报。 “太子昏迷之事,和你之前所查的东宫使臣案完全不同,这涉及到了皇储之争,必然十分复杂,一旦稍有不慎,可能会粉身碎骨!”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言罢,周贺林不再迟疑,直接转身,带着衙役们大步离去。 他转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向戴尚书禀报完了?” “……所以,东宫案,很可能不是孤立的一个案子,它很可能涉及到上一次东宫案与这一次王少卿被杀案,而且你也听到马远刚刚的话了,我已经进了幕后之人的棋局了,若揪不出这个幕后之人,哪怕我不参与东宫案,我也谈不上任何的安全。” “只有参与东宫案,查明那一切背后的隐秘,真正找出幕后之人,我才能真正的安全……更别说,四象组织即将行动,金钗家族和西域商人势力也都蠢蠢欲动,万一东宫案和这些势力有关呢?万一东宫案的背后就是它们在主导呢?万一东宫案就是长安之乱最后的引火索呢?这其中任何一个理由,都让我不能对东宫案视而不见。” 忽然间,房玄龄手中那枚圆润光滑的棋子,陡然从他手中掉落,摔在了棋盘上,直接弄乱了原本有序的棋局。 他话音一转,看向房遗直,道:“你师兄有我帮忙,可能给林枫撑腰的萧瑀却去了东宫一直没有出来,他都不知道他手下的少卿去阻挠他选择的人了,如何能去帮林枫?” 然后就听外面有匆忙的声音响起:“老爷,不好了,王府传来消息……林寺正侦破了王少卿被杀的案子,周县令输了!” 房玄龄点评了房遗直一句,继续道:“你放心,我已经有所安排,若他真的妨碍到你师兄,我的人会动手……但……” “胳膊肘往外拐,倒是被你说的好像真的为我担心一样。” “不过那也只是之前……”周贺林迅速转变语气,道:“现在林寺正你侦破了王少卿被杀案,立了功,还让高少卿都吃了瘪,这个消息一旦传出,相信同僚们对你的评价与印象,会有巨大的转变,到那时,你的竞争等级会直接升到第一个序列。” 林枫能听出周贺林的不爽来,毕竟和自己光明正大好端端的凭实力竞争,差点就要被高履行中途插一脚给踹出局,他会高兴才怪了。 他眉头紧皱,眼中神色不断变换,整个人在这一刻陷入了长达十几息的沉思和决断之中,终于,过了一会儿后,孙伏伽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只说了一句话:“你去查太子昏迷案时,别忘了叫上我。” “父亲,你……”房遗直看着那坠落的棋子,心中不由一惊。 房玄龄正在与其子房遗直执棋对弈。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看向思想过于正派的子嗣,教导道:“大郎,这就是官场的本质,身处官场之中,就要遵守官场的规则!在官场中,能力其实并不重要,背景,人脉,再加上些许的能力才能决定一切!” 林枫猛的看向孙伏伽,双眼直直的盯着孙伏伽。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自己的背景全靠萧瑀戴胄他们撑着,自然要多走动。 林枫轻声道:“可我现在已经不仅是为了功劳了,我有必须参与的理由。” 房玄龄看着房遗直,用教导的语气道:“不要用直觉去判断任何人,任何事!依靠直觉,只会因你的人生阅历和经历,做出十分局限的错误判断!” 周贺林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查案之前,他肯定不会告诉林枫,毕竟林枫也是自己的对手,让林枫知道太多的信息,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房遗直捏着白子,腰背笔直的端坐着,他听到父亲的询问,如实答道:“孩儿听说林寺正回来了,也去调查了王少卿的案子。” “孙郎中,我明白你的意思。” 接着,林枫就将萧瑀希望他参与东宫太子昏迷案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孙伏伽。 这时,周贺林缓步走了过来,看着高履行逃也似的背影,他冷笑道:“还想以权势压人,抢我们的功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后悔之前的强势霸道。” 孙伏伽刚刚明确告诉自己,他不希望自己调查东宫案,可结果,现在他在知道东宫案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危险后,却说让自己叫上他……孙伏伽是什么意思,已然不需要解释了。 林枫笑了,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点头道:“那孙郎中可要随时做好准备了。” 两人都是麻利果断之人,他们不再耽搁,直接分开。 张顗给林枫的印象,比高履行好多了,虽然同为功勋之后,但张顗明显更懂人情世故。 “萧公回来之前?” 房遗直如实道:“孩儿是在担心父亲为师兄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担忧。” 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就足够了。 然后他就见他的父亲站了起来,房玄龄直接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沉默的看了外面许久。 半晌后,房玄龄的声音才响起:“找个时间,请你的友人来府里用饭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揭晓!王俭案背后的势力!东宫案的真相! 大理寺大牢。 潮湿阴冷的墙壁上,挂满了血迹斑斑的刑具,不远处的炭盆内散发着炙烤的热浪,烧红的木炭包裹着一些刑具,那飞起的火星只是让人一看,就不由觉得头皮发麻,而这时,远处忽然有犯人惨叫声响起,整个大牢便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霾,让身处其中的犯人下意识打着寒颤,脸色惨白而面露惊恐。 纵使是一路挺胸抬头,满脸冷笑仿佛无所畏惧的管家马远,随着他被带进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审讯室,脸皮也不由下意识抽了几下,眼中的紧张无法隐匿。 狱掾麻溜的给林枫搬来了一张凳子,同时为林枫将茶水斟满,然后他一脸恭敬道:“林寺正,接下来的审讯,需要下官辅佐林寺正吗?” 林枫见马远被绑在了柱子上,缓缓摇头,笑道:“就不麻烦你们了,本官自己审问就好。” 狱掾一听,顿时理解了林枫的意思。 “而这也证明,这个秘密,绝对十分重要!” 结果,谁知道……林枫一开口,就是直指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这让他如何不惊,又如何不慌! “什么?”马远眼眸陡然一凝,他下意识看向林枫。 哪个被我抓到的家伙……他的意思是说,他的同伙有不止一个被我抓到。 而对四象组织,他掌握的线索已经不少,更有奎宿在为他引路,所以他和四象组织斗起来,优势在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马远的反应,彻底为林枫验证了推断,他的背后果然是四象组织。 不过这些,完全瞒不住林枫。 林枫指尖轻轻点着茶杯,笑道:“你们组织的人还真是一贯的嘴硬,不过再嘴硬的人落到了本官的手里,也迟早会开口的……就如本官从他嘴里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一样,你迟早也会和他一样开口,你信不信?” 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在骗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你在套我的话!?” “明白。” 所以林枫就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套话,如果马远背后的势力和自己没有直接的接触,马远肯定会意外于自己什么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交手了,可如果是那三个势力中的一个,马远给出的反应就会正好相反。 林枫趁着马远尚未反应过来,淡淡道:“那不叫出卖,那叫弃暗投明,是最明智的选择……现在本官愿意耗费时间和你说这些,其实也是为了给你同样的弃暗投明的机会。”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林枫不喜欢动手。 若马远没有什么反应,或者露出戏谑之类的神色,那就毫无疑问,自己错了。 林枫将茶杯端起,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白气,视线透过朦胧的白气看向用力挣扎却毫无任何用处的马远,慢悠悠道:“马管家,现在没了外人,不如我们聊点更深层次的话题?” 可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林枫并不知道那些,那都是林枫用来套话的内容! 可现在……林枫将他耍的团团转,从他嘴里得到了这么多的秘密,偏自己还完全不知道再被林枫欺骗,这让自诩聪明谨慎的他,根本无法接受!当然,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正在挣扎的马远闻言,身上动作陡然一顿,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神色带着一抹惊愕和谨慎,道:“什么更深层次的话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枫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还好,自己一直都十分警惕,还好……自己已经知道敌人是谁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审问,不是自己能听的。 今天能知晓马远的背后是四象组织,已经足够了。 当真是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在趟一条比想象中更恐怖的浑水。 “所以……”林枫双眼紧紧地盯着马远,缓缓道:“你们在东宫动手,是必须的!你们必须要做这件事!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下套,还有你们终极目标的考量!” 在他的意识里,林枫最多也就是知道自己杀了王俭的真相而已,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背后更深的秘密,毕竟自己什么也没透露过,这个案子也没有透露出自己背后的秘密。 赵十五和赵斜阳听到林枫的话,都不由一愣。 但太子昏迷……可就未必了,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解决了奎宿追杀自己的危机,四象组织知道自己肯定会回来,所以即便太子昏迷可能也有其他的缘由,但绝对也包括算计自己。 “哼!” “还真是精妙绝伦的算计,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所以……他是四象组织的人!? 马远忽然面容扭曲的大叫了起来,他一直自诩聪明谨慎,哪怕之前被林枫揪出来是真凶,他也没说多愤怒,毕竟他还藏着更多更深的秘密,在面对林枫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优越感的,认为林枫只能看到表面的真相,而不知道真正的秘密。 偏偏竟是连他们,都没发现这些……着实是林枫的表情,语气,太真实了。 捋顺了! 一切的因果,围绕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在此刻都捋顺了! 所以马远才会在失去冷静时说出自己没有看到真相的话,才会说出自己和郜顺一样的话……郜顺是被马远当成提线木偶算计的,自己在四象组织看来,又何尝不是被算计的必须去查案呢? 可若是马远表现出惊愕震惊甚至惊恐的神情,则证明自己的话直戳马远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结果如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他笑呵呵道:“他知道的本官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本官也知道,所以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力气?” “你……你……” “听不懂?” 林枫倒也并不意外自己会暴露,毕竟自己一直都是用推测来试探马远,既然是推测,就有错误的可能。 还有……王俭被杀案与东宫太子昏迷案果然是有联系的,果然都是马远背后的主子一手主导的。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直接吐了一口吐沫,他冷笑道:“你做梦!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被你抓到的家伙背叛了我们,但你别妄想老子会和他一样软骨头,老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背叛的!” 林枫心中一动:“除非王俭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他知道的事情有多危险!换句话说,王俭很可能如之前被杀的寺正王勤远一样,发现了什么线索,但尚未根据这个线索查到更深层次的事……可这件事还是让马远背后的主子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不惜直接将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杀死,也要保住这个秘密!” 马远反应如此剧烈,看来自己错了。 狱掾见林枫点头,不再耽搁,十分懂事的带人离去,还顺带将门关了起来。 主导未必是亲自出手,可能是暗中引导李泰动手,可若真的如此,连皇子都能利用,这马远背后的主子,就当真恐怖了,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或者有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一刻,饶是林枫胆大心细,去深思这一切背后的可能,都不由觉得心惊肉跳。 他知道直接询问,马远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他便出其不意,用自己知道一切的口吻,来观察马远的反应。 “不明白?” 马远一偏脑袋,冷声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他放下了茶杯,笑呵呵的看向马远,道:“你还是很聪明的,本官稍微有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被你明白了本官的所有想法。” 看着马远狰狞扭曲的面庞,林枫笑道:“你如此愤怒,是因为本官通过你触及到你们真正的秘密了?你慌了,所以用愤怒来掩盖你的惊慌?” 马远完全懵了。 看着马远这突然的变化,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林枫给赵十五使了个眼色,赵十五迅速来到门前,他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面仔细看了看,然后向林枫点头:“他们都走了,门外无人。” “你竟然套我的话!你该死!林枫,你该死!” 刷的一下,马远双眼猛然瞪大,整个人就仿佛见了鬼一样,直接僵立在了那里,神情惊恐的看着林枫。 还真是老朋友啊……林枫眸光闪了闪,他原本就怀疑马远背后的势力,可能是四象组织、金钗家族或者西域商人中的一个,毕竟这些势力目前都有阴谋,都很神秘,都不怀好意,且都胆大包天,他们必然是最不希望自己秘密被暴露的。 在他知晓的这些势力中,有哪些势力有这等能力,又有哪些势力有十分重要的秘密绝不容泄露。 林枫颔首:“好。” 马远仍没意识到林枫在套自己的话,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咬牙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一定有人出卖了我们,否则你不可能知道这些的!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 马远惊悚的看着林枫,短短一瞬间,汗水就打湿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在思考,究竟是何等重要的秘密,让他们对大理寺少卿都敢直接动手? 四象组织真正的目的,或许就是让自己失去多数官员的支持,从而迫使自己必须寻求更大的立功机会,而这个机会……他们为自己制造了,就是东宫太子昏迷的案子! 林枫笑道:“马远,其实你们没必要非要在东宫动手的,对太子动手,还涉及皇储之争,这中间的干系太大了,陛下和整个朝廷都关注着,这相当于将你们的行动无限放大,稍有不慎直接就会将你们暴露,这一步棋说实话,你们走的不算好。” 林枫身体忽然前倾,顿时给马远巨大的压迫感,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马远,说道:“马远,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费尽心思调查这个案子,对你和你背后的主子一无所知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他重新看向马远,看着马远惊恐的模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笑道:“怎么样?这回应该能听懂本官的话了吧?” “还真是如我猜测,他们杀王俭不纯粹是为了给我挖坑,而是有必杀王俭的理由,王俭为人圆滑不会主动得罪任何人,与他们有仇的概率很小,那就大概率是王俭威胁到了他们,所以我怀疑是王俭可能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更别说他有更巧妙的法子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又何必动刑? 他很清楚四象组织这些人的嘴,是真的硬,这不是短时间内动刑就能撬开的。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盯着点外面。” 他忙道:“那下官就带着兄弟们出去忙了,若林寺正有什么需要下官的地方,直接唤人去喊下官一声,下官会立即赶来。” 林枫看着彻底慌了的马远,眼眸眯起,哪怕今天问不出其他问题,也够了……他刚刚看似是在向马远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可实际上,其实是为了通过马远的反应,来验证自己的推断。 马远闻言,只是不屑冷笑道:“来啊!老子连死都不怕,会怕皮肉之苦?” 只有四象组织,我活捉的比较多! “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你们斗智斗勇,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对你们的调查是白忙的?还是说你以为大家送我的神探的称号是白叫的?” 听着林枫的话,马远的表情忽然变了,只见他原本咬牙切齿的表情,忽然变得愕然,继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猛然巨变。 就听林枫冷笑道:“你们可真是够胆大包天的,就因为王少卿可能知晓你们的秘密,你们就敢直接对堂堂大理寺少卿下手!而且为了让你能够逃脱,竟然连礼部侍郎都给利用上了!本官都不知道是该评价你们手眼通天,还是该评价你们狡诈至极了。” “我呸!” 林枫说的有板有眼,毫无任何错误,且语气完全是肯定自若的自信,这让马远完全没意识到林枫是在套他的反应。 更别说,马远现在的反应,更证明一件事…… 赵斜阳被激的就要动手,这时林枫开口道:“不必用刑。” 毕竟四象组织都敢直接派那么多人毫不遮掩的去截杀自己,他们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敢做得出来! 而王俭是被四象组织杀的,那就很明显……王俭的被杀,与自己完全没关,毕竟他们真正动手时,自己还在临水县查案,同时他们也派出了奎宿截杀自己,在他们的意识中,自己很可能是回不来的。 西域商人势力……我只拦截了他们的名单,他们的人在神山县已经被四象组织全部诛灭了,我没有活捉到任何一个西域商人的人。 马远只是扭头冷哼,没有回应。 “不过若是如果王俭真的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为何没有告诉萧瑀?他们连大理寺少卿都说杀就杀,连礼部侍郎说利用就利用,这证明他们的势力绝对十分恐怖,王俭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个秘密很危险吧?更别说王俭经验丰富,且为人谨慎,一直在规避危险,他不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除非……” 王俭被杀与自己无关,可毕竟制造出了少卿之位的空挡,再加上萧瑀全力推举自己,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争夺少卿之位,所以他们就开始了算计……他们故意泄露自己的秘密,目的未必是让自己暴雷,萧瑀他们可能都被骗了! 而金钗世家……虽然我知道的金钗世家的人比较多,但真正被我抓起来的,只有郑县县尉王鹏程。 马远死死地盯着林枫。 见马远嘴硬的样子,赵斜阳忍不住道:“林寺正,和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让小人先为他舒舒筋骨吧,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好生和他说他不听,非要吃点苦头才愿意开口。” 他们都以为林枫是真的掌握这些秘密。 他看着马远,继续忽悠:“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不由一缩,他不敢直视林枫的双眼,连忙移开视线,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林枫眯了下眼睛,道:“看来是本官说的太少了,那本官就再说点。” 林枫大脑瞬间清明……四象组织行动在即,他们六年磨一剑,马上就要行动了,如果这个时候王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行动,那他们绝对会不顾一切动手的。 林枫故意拖了一個尾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马远,忽然压低了声音,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大到连太子昏迷的案子,也是他主导的!” 林枫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茶杯外壁,大脑在一刹那间迅速闪过诸多思绪。 他盯着马远,不放过马远身上任何一个下意识的细微动作:“你的主子正在下一盘大棋,这盘棋有多大呢……” 很快,随着“咣”的一声门被关闭,审讯室内便只剩下林枫、赵十五和赵斜阳三人。 林枫轻轻摇晃茶杯,缓缓道:“你难道忘记你说过的话了?你说我远没有找到真相,你说我和郜顺一样……这还是你告诉本官的呢,你说伱不明白?”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咸香的茶水,淡淡道:“不愿弃暗投明?马远,你可知道我给你的机会有多珍贵?你们四象组织里,可不是随便谁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马远表情一变,他神色顿时闪烁了起来,道:“那不过是我愤怒之下的胡言乱语罢了,你不会真信了吧?” 倏地一下,马远有如被点了穴一般,狰狞的他瞬间僵住。 看到这一幕,林枫嘴角微微扬起:“感谢你告诉我这个重要的秘密……那么东宫、太子……你们究竟想通过这个案子达成什么目的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突破性的发现!破解四象组织动机! 马远听着林枫的话,感受着林枫视线在自己身上游弋,只觉得这仿佛是鬼怪的注视一般,让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冷,一颗心仿佛沉浸了冰窟之中,全身控制不住的打着颤。 他从未想过,智慧会是如此恐怖的东西,林枫给他的惊惧之感,远不是他人的暴力武艺甚至权力威慑能够比拟的。 看着马远全身发抖的样子,林枫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所以,太子昏迷,东宫封闭,是你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必须方式……那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才必须要对太子动手呢?” “而且,太子昏迷,是你们必须让他昏迷,还是太子出了什么意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出意外?” 马远紧紧地抿着嘴,不敢与林枫的视线对视,他低着头,竭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作出多余的反应。 林枫给马远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大到他根本不敢再去和林枫比脑子,现在他只恨自己怎么没有被吓晕,晕倒了就不必面对林枫这个可怕的家伙了。 林枫看到这一幕,轻笑了一声:“马管家,你怎么这么紧张?本官一不对你动刑,二不对你喝骂,我想整个大唐都找不到第二个和我一样温和的人来审问你了。” 还有……郜峰如果真的没有说谎,他的确在案发途中发现了朱八上茅厕……那就很明显,有另一个朱八故意让郜峰看到,他故意让郜峰说出这样的证词,从而让王俭认为郜峰在作伪证! 郜顺的待遇要比马远好不少,林枫没让赵十五将他绑起来,反而是给了他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如果说,郜峰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就毫无疑问,这个案子只是用来对付郜峰的,真正的原因,只会在此之前。 毕竟人证有凶手朱八,物证有藏匿的钱财,还有郜峰自己那明显有问题的口供……王俭打心底就认定郜峰有问题。 郜顺摇头:“叔叔性情温和,从不与人发生冲突,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更不会与谁有仇。” 林枫身体向后仰去,后腰倚靠着桌子,让自己得以短暂休息,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收获不少,但与他们最核心的秘密,还有一段距离。” 这一路赵十五也疲惫的不行,一听终于有机会能休息了,他没有任何迟疑,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是否证明王俭也怀疑郜峰真的可能是被冤枉的? 林枫见过太多郜顺这样的人,所以他并不意外郜顺的反应,更没有因此看不起郜顺,芸芸众生,又能有几人对明知黑暗的未来能够报以乐观呢? “哦?” 看着郜顺战战兢兢的样子,林枫笑道:“本官还没对你怎么着呢,怎么看起来你比马远脸色还要差?” 他在为自己喊冤……正常来说一个犯人临死前,最多会痛骂,会诅咒,会悔恨,很少会为自己喊冤的,除非他真的有化解不开的冤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马远离去,赵十五连忙道:“义父,怎么样?” “当时小人问叔叔,他是否做了伪证,是否真的犯了罪,叔叔告诉我他没有做这些,他说他当晚值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也确实在案发时,看到了朱八去茅房……朱八就是那个弑主的仆从。” “这个案子的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充足,只看卷宗的话,确实是一个没有任何异常的案子,并且正因证据完整,纵使你叔叔一直不承认,也足以直接给他定罪了,这完全符合律例,并非是王少卿依靠职权随意定罪。” 赵斜阳自是不敢耽搁,他连忙道:“下官明白。” “结果叔叔却摇头,他告诉我让我不要多想,他说他在驿站一切都好,干的活也不累,十分轻松,还向我说了不少驿站的趣事……可是在最后他离开时。” 现在,正好得知王俭调查郜峰的事…… 林枫安静的等待郜顺说完,才缓缓道:“本官理解你的意思,但郜顺,查案断案靠的是证据线索,而非是过往的品性,就算本官相信你叔叔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可没有证据,本官也没法为其翻案。” “我叔叔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林枫摆了摆手,笑道:“去吧。” 不过这毕竟只是他根据逻辑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而王俭则人证物证充足,自己完全没法推翻王俭的结论。 按理说能进大理寺大牢的,要么是身份极高的官员,要么就是犯下了重大罪行的重犯,而郜峰一个从犯的身份,放在大理寺大牢里,说实话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怕?”林枫眉毛一挑。 如果说……自己的逻辑推理没有错,郜峰真的没有被朱八收买,那岂不是说,郜峰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奇怪之处就来了…… 他现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在脑子上,他彻底认怂了。 当一个人忽然改变习惯,说出了与往常不同的话,且这话还带有一种遗言性质的话时……意味着什么? “难道郜峰遇到了什么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可他一个小小侍从,能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呢?还有时间是案发半个月之前……看来需要调查一下那个时间段里,郜峰身上发生了什么。” 郜顺摇着头:“没有,以前叔叔只是让我照顾好家里,让我不用担心他。” 毕竟如郜顺所言,郜峰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最多为官府经营的驿站做事,除此之外,郜峰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又怎么可能理睬郜峰! 说完,林枫直接摆手,道:“斜阳,将他带出去交给狱掾,让狱掾好好招待他。” 他准备派人暗中去调查一下,如果那个时间郜峰真的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那这个案子,可能真的就要被自己给推翻了。 而且他这样的小人物,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他,直接派人暗中杀了他不更简单?又何必用如此复杂的算计?更别说,这个案子里还搭了朱八一条命。 说着,他放下了茶杯,直接起身,道:“来都来了,顺便去郜峰畏罪自尽的牢房看看吧……” 郜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没想到林枫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林寺正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一件事。” 更别说唯一指认郜峰的朱八也已经被斩首示众,使得郜峰是否真的被收买,可能真的没有人能知晓了。 林枫从桌子上拿起卷宗,他将卷宗打开,视线看向卷宗,说道:“本官刚刚又看了一遍卷宗,怎么说呢……除了你叔叔一直没有承认他收受了钱财帮忙处理后续与作伪证外,本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问题。” “但叔叔告诉我,他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房里藏了钱财,他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朱八,他更不知道朱八为什么要害他,他说他没有做这件事,他真的是冤枉的!他将这些话告诉了王俭,可王俭根本不理他,这才让叔叔对王俭十分痛恨,认为王俭嫌麻烦,不愿为他这个小人物耗费精力去调查。” 他凭什么值得被人如此算计?凭什么值得被人用朝廷钦差的命来算计? 郜顺捧着温热的茶杯,听着林枫的话,原本紧张的心竟是没来由的舒缓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 所以这样一个身份卑微,所犯罪行又不是多么罪大恶极的郜峰,怎么会让堂堂监狱长如此印象深刻,自己一提就记起来了。 因为他在听说王俭被杀前不久也来过大牢,且也询问郜峰死前的事情后,大脑便犹如雷霆炸响,整个人猛然停下了脚步。 这任谁来看,都像是故意专门为避开那一刻钟所给出的口供。 林枫看了一眼狱掾,道:“秦狱掾,你还记得郜峰吗?” 片刻后,郜顺看向林枫,道:“小人确实来探望过一次叔叔。” 你还不如对我用刑,对我喝骂呢,我宁愿身体痛苦,也不愿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又告诉伱秘密了……马远仍是紧紧地闭着嘴,无论心里有多少话要腹诽,也不开口,他怕这也是林枫的计策,自己一开口,就又要陷入林枫的诡计之中。 因为卷宗是王俭写的,所以肯定和郜顺的角度不同,因此哪怕是同样的内容,因角度不同,让人看过后的感官也相差甚大。 第一,郜峰收受的钱财是在他房间里找到的……郜峰身为驿站侍从,也算为官府做事的半个官家人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会有人前来调查,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整个驿站都可能被翻个底朝天。 “可偏偏叔叔还给朱八做了不在场证明,这一下子就让王少卿认为叔叔在故意作伪证,后来王少卿找到了足够证据将朱八抓捕,朱八也直接指认了叔叔,说给了叔叔钱财,让叔叔帮忙作伪证,而王少卿他们派人去叔叔房里搜查,结果真的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钱财。” “马远刚从王府被带出来,精神正是最好的时候,这個时候的他精神意志很难被攻破,等他被折磨一段时间,熬的精神快要崩溃时,我再来审问他,那个时候,他就未必有现在这种意志和灵活的头脑来与我抗衡了。” “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王俭被杀前专门询问郜峰死前的事……这是否证明,王俭也怀疑郜峰的死有问题? 而在那之后的不久,王俭就被杀了! 从马远那里得知,四象组织有必杀王俭的理由,王俭发现了什么,威胁到了他们……可根据自己的推断,王俭应该和王勤远一样,发现了某些事,但并未查到最深处的隐秘。 从这一点来看,林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可他又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推理有什么问题,而且更为关键的是郜峰在死前,还留下过血字。 这是打定主意不给我机会了啊……林枫确定了马远的想法,沉吟片刻,笑道:“罢了,你如此紧张,连话都不愿说,这让本官觉得一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也罢……既然你不愿让本官审你,那本官就满足你,让其他人审你,只希望你在遭受身体的痛苦时,别后悔没有珍惜本官审你的机会。” 郜峰一个小小的驿站侍从,与朱八无怨无仇,朱八为何要陷害郜峰? 朱八杀害他主子的事情,郜峰明显不知道,所以郜峰不可能有让朱八暴露的风险,朱八有什么理由陷害郜峰? 且当时朱八被王俭抓到,按理说他弑主的事被发现,应该惊恐紧张六神无主才对,何必要乱咬郜峰呢……不对,不是乱咬,他指认郜峰后,王俭立即就发现了钱财,这说明他是提前将钱财偷偷藏进了郜峰的房间的,他根本就不是乱咬郜峰,而是有目的的陷害郜峰! 有人在借这个案子算计郜峰! 甚至这个案子的发生,都可能是为了郜峰! 所以,朱八都能想到让郜峰做伪证了,岂会想不到过分巧合的时间反而更会引人注意? 拉长郜峰见到朱八的时间,让这些时间巧合的囊括了案发的那一刻钟,不更合适? 所以综合这两点,林枫确实觉得郜峰所谓的被朱八收买,可能真的有些问题。 郜顺闻言,连忙起身,他郑重的向林枫行了一个大礼,道:“我相信林寺正,无论林寺正调查的结果如何,我都相信!” 郜顺终究是一个普通人,在被仇恨蒙蔽双眼时,大脑一热就什么都敢做,可当理智回归,当面临法律的惩罚,他就和多数犯了罪的普通人一样,会后悔,会恐惧。 林枫笑了笑:“行了,你去将郜顺叫过来吧,本官和他聊聊他叔叔的案子,答应他人的事要做到,本官可不想做个言而无信之人,等与他聊完后,再去看萧公是否回来,如果萧公还未回来,我们就回府休息。” 郜峰不同以往的行为,让林枫对郜峰可能是被冤枉的推测,有了更多的倾斜。 郜顺继续道:“叔叔说朱八在茅房里待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才出来,因为叔叔当时正在茅房对面的亭子里值守,所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义父怎么将他放走了?还交给其他人审?他面对义父都不开口,其他人也就更不可能让他开口了。”赵十五不解问道。 林枫笑道:“他对我已经有了防备,暂时不可能再给我机会套出话来了……所以我将他交给其他人,不是为了让其他人真的问出点什么来,而是让他们让马远吃吃苦头,熬一熬马远的精神。” 两人离开了审讯室,很快,狱掾快步迎了过来。 郜顺重重点头,再无任何迟疑,跟着赵斜阳离开了审讯室。 狱掾看向林枫,说道:“但不久前……就在王少卿出事几天前,王少卿忽然来到了大牢,向下官询问郜峰死前的情况,当时下官都懵了,毕竟下官都快要不记得郜峰是谁了,后来因此还被王少卿骂了一顿,自那之后,下官就再也不敢忘记郜峰了……” 这种情况下,若真的是他收受的钱财,他怎么可能将钱财还藏在自己房间呢? 这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吗? 林枫眯了下眼睛,道:“他每次离开,都这样和你说吗?” 在卷宗里,王俭是以一个经验丰富的刑狱官员的角度,将郜顺的叔叔郜峰,写成了一个为了脱罪而不断狡辩的可恶之人。 “什么?”林枫直勾勾看着郜顺,开口询问。 这种情况下,郜峰越是喊冤,王俭就越会感到郜峰敢做不敢当,认为郜峰在狡辩。 “案子之前……” 林枫猛然挺直了腰背,他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郜峰?” 林枫抿了口茶水,缓缓摇头:“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妄下决断。” 饶是林枫现在站在未来的视角向回看,他也不觉得王俭的做法有什么问题,王俭真的在认真查案断案,并未故意针对郜峰。 林枫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又说道:“你叔叔在这个案子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或者,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可……这不代表,王俭就真的没有犯错,郜峰就真的板上钉钉有罪。 郜顺闻言,连忙皱眉苦思了起来,林枫端起茶杯,轻轻喝着茶,没有打扰郜顺的思考。 如果眼界局限于这个案子,就不可能找到真正的真相。 赵十五见郜顺的离去,不由好奇道:“义父,郜峰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没多久,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赵十五和赵斜阳带着郜顺走了进来。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郜顺,道:“好了,大体的情况本官已经了解了,接下来本官会着手进行调查的,你且安心等待,若你叔叔真的是被冤枉的,本官一定会为他翻案,还他清白。” “因此在王少卿去向叔叔询问时,叔叔就说了这些话,可谁知道,经过仵作验尸,以及其他人证的供词,王少卿推测出朱八弑主的时间就是在我叔叔说的朱八上茅房的那段时间。” 但他也不会轻易就做出决断,一切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所以找了一个机会,我就向叔叔询问,是不是叔叔遇到了什么难事。” “其实下官原本对他印象不深,毕竟他放在牢里实在是太不起眼。” 说着,他迅速将马远松绑,押了出去。 林枫一边听着郜顺的讲述,一边与卷宗里的内容进行对比。 狱掾还在诉说着被王俭臭骂的惨事,可林枫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二,郜峰给出的所谓“伪证”,看起来也着实是太刻意了。 说着,他看向郜顺,道:“在你叔叔死之前,你应该来牢里探望过你的叔叔吧,不知你叔叔是否向你说过什么?你没有亲自经历这个案子,本官也一样没有亲自调查过这个案子,而唯一参与此案调查的王少卿已经死了,所以你叔叔告诉你的话,很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林枫有些意外:“你对他印象很深?” 刻意的程度,饶是三岁孩子可能都会察觉到。 “林寺正,还有什么吩咐吗?” 郜顺低着头,汗颜道:“在没有来到大牢真正面临未知的未来时,小人觉得就算是死也不过是脖子上多了一个碗大的疤,可此时真正进入了大牢,看到了被关在牢房里那些犯人绝望的样子,听着他们被用刑时凄厉的惨叫,再去想小人不知能否活着离开这里的未来……小人才忽然发现,原来小人之前自以为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了。” 狱掾怔了一下,但很快便点头,道:“当然记得。” 林枫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看向郜顺,道:“你叔叔有没有什么仇人?” 郜顺看向林枫,说道:“他却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我,同时叮嘱我,说我已经长大了,也该扛起养家的重任了,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让我照顾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拿起茶壶,为郜顺倒了杯茶水,道:“喝杯茶润润喉,我们聊聊你叔叔的案子。” 赵十五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郜顺听着林枫的话,连忙道:“林寺正,我了解我的叔叔,我叔叔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而且我叔叔还读过书,虽然他没有机会考取功名,却一直有着读书人的傲骨,他宁可做最苦最累的活赚钱,也绝不会偷鸡摸狗来换钱。”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大脑继续转动。 郜顺一边回忆,一边道:“差不多是这个案子发生前的半个月吧,叔叔沐休回家,以前叔叔沐休回家时,都是十分高兴的,因为我们每年也就有这么几次机会团聚,但那一次叔叔回家,虽然他表现的也很高兴,但我却敏锐的察觉到叔叔心里并非表现的那样高兴。” 如果郜峰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恐怕他的畏罪自尽,也有问题…… 郜顺抿了抿嘴,然后如实道:“小人有些怕。” 想到这里,林枫心里忽然一动。 他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叔叔一直教导我,人要有底线,要有良心,可以穷,但不能缺了志,所以他绝不会做那种事的,他绝不会为了钱财去与其他人一起害人的!” 案发时间正好就是朱八上茅厕的那一刻钟,结果郜峰给出的朱八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正好也就是那一刻钟。 林枫双眼陡然闪烁着灿然的精芒,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四象组织杀王俭的动机了! 问题不在王俭身上,而在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小小的驿站侍从郜峰身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破解血字之谜!他说的心不是王俭,而是他自己! “如果王俭被杀,真的是因为重新调查了郜峰的事……那马远选择利用郜顺来杀害王俭,恐怕也不是随便选择的。” 林枫的思绪在这一刻不断翻涌,诸多念想迅速浮现。 “郜峰没有子嗣,将郜顺当成了亲儿子一样对待,而在郜峰感到危机后,还曾回过家,他是有一定概率,将秘密透露给家里唯一继承人的郜顺的,所以郜峰死后,郜顺可能就是唯一知晓秘密的人。” “故此……马远选择郜顺,将郜顺当成替罪羊,想要最后拿郜顺出去顶罪,恐怕打的就是灭口的主意。” “他们没有直接杀郜峰,可能是怕杀了郜峰后,会有人专门调查郜峰,从而发现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选择诬陷郜峰,以谁都挑不出毛病的方式用律法将其杀死……而他们没有选择直接灭口郜顺,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只有让官府定罪,才能不让任何人对他们的死感到怀疑,才能确保真正的万无一失!” 原本林枫就在考虑,郜顺会被马远选上,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现在看来,就如同驿站的仆从弑主案一样,这次的王俭被杀案,极大概率郜顺就与他的叔叔郜峰一样,是早就被选中要被卷入其中,且不得不死的!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这一切还是推断,可综合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这种情况的概率是最大的,至于究竟是否真的如此,就看自己对郜峰的调查结果如何了。 “那郜峰死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然后赵十五和赵斜阳就分别带着一个人离开,林枫面前只剩下最后一人。 看着两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林枫想了想,旋即笑道:“没错,可以回去休息了。” 郜峰没有受刺激,没有表现的更加癫狂,前一刻还好好吃饭,下一刻就摔碎了碗自尽……就算是精神病人,都比他的行为有逻辑,所以一定是不为人知的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赵斜阳认真记下后,拱手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将所有情报打探的清清楚楚。” “所以,在他因某种原因而不得不自尽之前,他专门留下这样的血字……恐怕,另有目的!这目的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针对王俭那么简单。” 他看向赵斜阳,道:“斜阳,明天一早你骑快马,去一趟郜峰所在的驿站,去那里为我打听一些信息。” “没有其他人?” 赵斜阳也期待的看向林枫,他们辛苦赶路,回来后又马不停蹄的查案,查完案又来到大牢审案,身体与精神早已到了极限。 “你在听到郜峰惨叫后,抬起头向郜峰看去,那时郜峰已经在自尽了?”林枫继续询问。 “没错,他晚上死的,下午还骂人了呢。” 林枫视线闪烁,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林枫眼眸眯起,王俭所问的问题,正是他也想知道的。 “没错,下官刚刚说了,当时我们正在派饭,他们接到饭后都在狼吞虎咽的吃饭,注意力都在饭上,并未乱看,所以也就没有注意郜峰在做什么。” 这人忙摇头:“他每天除了喊冤就是骂王少卿,除此之外就没干别的事,没什么不对劲的。” 林枫微微点头,下午还一切如常,这意味着郜峰出现问题,很可能是在那之后。 片刻后,他继续开口:“整个过程,郜峰附近都只有他自己吗?没有其他人?” 看你黑心与红心……郜顺的理解,是他的叔叔憎恨王俭,想要掏出王俭的心看看是黑还是红,为此郜顺直接挖出了王俭的心脏! 可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郜峰的意思……是他自己的心呢? 其他犯人抬起头就能看到郜峰,如此看来……郜峰确实是自尽的,而非是其他人杀了人伪装自尽。 狱掾点头:“没错,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郜峰已经躺在血泊之中了。” “不过……” 接着,林枫就将自己所需要的驿站入住人员信息,以及郜峰在驿站是否有表现异常之类事,详细告诉了赵斜阳。 这人连忙点头。 “而血字写在凹凸不平的地方,没法完全被擦除……说明他不希望这些血字被除掉,他希望有人只要来到这里,就能看到他留下的血字!” “没有……傍晚给他放饭时,他还很正常的吃着,谁知我们刚走没多久,就听其他犯人喊有人死了,然后等我们跑过去时,郜峰就已经摔破了碗,用碗的碎片自尽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林枫继续询问。 “郜峰愤怒之下,骂王俭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是一伙的……这个‘他们’,可能就是郜峰对郜顺说出遗言的危机来源,所以……” 林枫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你看向郜峰时,他已经将自己自虐的满是伤口了,已经到了最后的致命一击了?” 赵斜阳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憨厚的赵十五,竟然能说出这等言不由心的话,果然是近朱者赤吗……他瞥了林枫一眼。 也许问题,就在血字的表面…… 林枫从怀中取出卷宗,看着卷宗里清晰记载的血字内容:若有来生报仇日,看你黑心与红心!冤!冤!冤! 如果不是针对王俭,那这句话,还能如何理解? 狱掾连忙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林枫走了进去。 狱掾不敢耽搁,连忙伸出手为林枫引路:“林寺正这边请。” 前面那般痛苦,都没有发出痛呼声,却在最后致命一击之前发出惨叫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林枫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狱掾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狱掾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要找的人来了。” 狱掾想了想,说道:“只有他的亲人。” 林枫听着狱掾的话,回想着卷宗对郜峰最后的记载,与狱掾所说确实一致。 林枫微微颔首,一边走,他一边状似随意道:“你可知王少卿为何忽然询问郜峰的事?那个时候郜峰不是都已经死了,他怎么对一个死了的从犯还有了兴趣?”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早已经被清理一遍,除了模糊的血迹再无任何原本线索留存的牢房,道:“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走吧。” 几人离开了大牢。 林枫眉头蹙了起来,从郜顺那里得知,郜峰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郜峰没有过于活跃的心思,所以如果郜峰真的留下秘密,未必会太复杂。 林枫缓缓点头,他没怀疑狱掾的话,毕竟当时他的原身被关进刑部大牢,天天喊着自己不是本人时,赵十五那些狱卒也一样不理睬,人在绝境之中,在绝望的情况下,确实会有一些不同于正常情况下的表现,大牢这些狱卒们,见的确实最多。 林枫太了解赵十五了,以至于赵十五一开口,他就知道赵十五心里想的什么。 赵十五与赵斜阳又一次对视了一眼,见赵斜阳要开口,赵十五直接道:“我选择第二个任务,在长安城就能完成的任务!” 听着狱掾的话,林枫眉毛忽然一挑:“你说他不仅是用瓷碗碎片直接刺穿心脏而死,还在心口处弄了很多其他的伤?” 驿站是朝廷建的,由朝廷拨款养着,所接待的每一個人,花费的每一笔钱,都是需要详细记载的,所以那段时间有谁去了驿站休息,一查便知。 他视线从卷宗重新看向地面,回想着郜峰当时自尽的画面,道:“你们来的时候,郜峰已经咽气了吗?” 这人想了想,点头道:“就是这样。” 狱掾说郜峰死前没有任何异常……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有了明显的突破,林枫心情轻松了许多,他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些许,继续向狱掾问道:“那在郜峰死前,都有谁来见过他?” 可谁知,林枫话音一转,道:“今夜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任务,到时候可能会更累。” 赵十五大手一挥,道:“义父,不用考虑了,孩儿对长安更熟悉,比赵县尉更适合完成这里的任务,我这也是为赵县尉考虑。” 狱掾忙点头:“郜峰虽然也被判了死刑,但相比其他犯人,还是太过普通,所以他没有被专门关押,只是将他单独关进了一个牢房而已,他附近的其他牢房也有犯人,只需要抬头就能看到郜峰。” 所以此刻,林枫的表情十分复杂,他说道:“十五,这个任务对你来说,还真的被你说对了,十分艰巨。” 林枫双眼不由闪烁出耀眼精芒,他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那……会是什么呢?” 只见这是一个标准的单人牢房,空间逼仄,潮湿阴冷,挨着墙角的位置有些枯草,地面上隐约能看到模糊的血色文字,但这些字明显被擦过,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 吩咐完了赵斜阳,他又看向赵十五。 “什么?”赵十五一愣。 “血字面积大……会让人一眼就能看到血字,不会被人忽视。” 可郜峰为什么要自尽? 林枫看出了赵斜阳的想法,笑了笑,道:“也罢,既然你们做出选择了,那就这样吧。” 林枫点了点头:“三个人的口供一致,再有狱卒和狱掾的证词,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赵十五和赵斜阳也都相继返回。 林枫眸光闪动:“是四象成员正好去了他所在的驿站休息,然后不经意间被郜峰听到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人,林枫说道:“不必紧张,本官只是想知道一下郜峰当时的情况,你只需要如实回答,便不会有麻烦。” 见林枫看向自己,赵十五连忙挺直腰背,一脸庄严肃穆道:“义父请吩咐,无论义父交给孩儿的任务有多艰巨,孩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完成。” 可离开大牢后,明月早已高悬。 为什么? 郜峰为什么还要自虐? 这时,林枫忽然回想起郜峰留下的血字——看伱黑心与红心! 林枫忽然看向狱掾,道:“郜峰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谁?” 狱掾忙道:“下官自然是如实回答,郜峰被关到大牢后,就不断地喊冤,说他是冤枉的,见王少卿不理他,后来又对王少卿破口大骂,说王少卿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是一伙的,是明知他没罪也要害他的狗……坏官。” 林枫问道:“如何?” 林枫听着狱掾的话,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他说道:“你是说他们是听到郜峰的惨叫声后,才发现郜峰自尽的……在此之前,他们并未关注郜峰?”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义父,天都黑了,我们还要去衙门看看萧寺卿是否回来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萧公如果回来了,定会派人通知我,没有人来找我,就意味着他还在东宫。” 赵十五一听,眼眸不由亮起:“所以我们是能回去休息了是吗?” 林枫心中沉吟:“郜峰是知道了一些人的秘密?如果这些人是四象组织的人……岂不是说,郜峰既可能知道谁是四象组织的成员,也可能知道他们的某些秘密?” 他猛然瞪大眼睛。 林枫闻言,直接转身看去。 说话间,狱掾停了下来,他看向一个空着的牢房,道:“林寺正,这里就是郜峰当时被关押的牢房。” “也就是说……四象成员应该就是在郜峰前一次返回家中和这一次返回家中的时间段内,在驿站休息的人!” 他一直喊冤,甚至对王俭破口大骂,愤怒成了那个样子,明显是想要争取清白的机会的,为何突然就自尽了? 说着,他咧嘴向赵斜阳道:“不好意思了,我更快一步,所以只能辛苦你再奔波一次了。” 便见牢房外正站着三个身着囚服的犯人。 狱掾摇头:“下官也不知道,郜峰的样子,在我们看来,就是绝望下的胡言乱语,这种人我们见的太多了,所以也没对他的话在意。” 赵斜阳张了张嘴,他没想到赵十五竟然如此不客气,也不说谦让一下。 “郜峰死后,你们清理过牢房?”林枫询问。 林枫道:“你说是犯人提醒的你们,也就是说,郜峰自尽时,有人亲眼看到了?” 林枫右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拇指与食指缓缓捻动,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举动,他说道:“不知王少卿都询问了郜峰的哪些事?” 他现在越来越确定王俭就是怀疑郜峰的死有问题了。 大牢之外的人,郜峰只见了郜顺这些亲人,他不会因为亲人突然想死,那么……是大牢内的人? 难道是大牢的狱卒,谁刺激了他?或者,威胁了他,让他必须自尽? 林枫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来往的狱卒,又看了一眼在前面带路的狱掾,指尖轻轻摩挲,道:“一会儿将当时看到了郜顺自尽的人给本官带来,本官要问他话。” “没有,当时狱卒在派饭,没人管我们,郜峰的牢房又只有他一人,也没其他人。” 赵十五道:“我带走的那个犯人说他看向郜峰时,郜峰身前已经血肉模糊了,他不知道郜峰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手的,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在郜峰附近。” 狱掾不假思索道:“也没什么特殊的,王少卿询问郜峰被关到大牢后的状态,询问郜峰死前都有谁见过他,询问郜峰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进入大牢时,太阳还在西斜。 “难道……” 林枫看着地面上模糊的字迹,他能看到一笔一划的轮廓,这与郜顺的字有些相似,看得出来,郜顺的字正是学的郜峰。 “如果他坚持到了最后,在行刑之前这样做,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现在他自尽了,他根本就没有坚持到最后,根本就不知道王俭是否会给他清白的机会,而且他的自尽绝对有问题……” 赵十五和赵斜阳同时一喜。 林枫微微点头,他又换了方式重新询问了一遍,确定眼前的犯人回答没有问题后,便让其离开了。 “带本官去郜峰当时被关押的牢房。”林枫收敛纷乱的思绪,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开口。 这人说道:“没错,我听到痛苦的惨呼声后,抬起头看去,就发现郜峰身前已经全是鲜血了,他正握着瓷碗碎片用力的向他心口刺去,然后随着他一刺,整个人就直接向后倒去,之后就没了动静,我见状心中大惊,便连忙喊了起来。” 林枫摸着下巴,揣摩着郜峰留下血字的用意。 血字的面积很大,而且专门往最凹凸不平的地方去写…… “没有。” 林枫道:“他自尽的那天,也喊冤和骂王少卿了?” “开门吧。”林枫说道。 “林寺正。” 两人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赵十五连忙道:“什么任务?” 林枫一边带着两人往自己府里走,一边道:“有两个任务,一个需要出远门,一个在长安城就能办,你们两个可以自己选择要执行哪个任务。” 林枫见赵十五得意的样子,神色有些怪异,道:“十五,你真的确定要选第二个任务?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而有了具体的范围,再从范围里去找人,对林枫来说,便不再是难事了。 不知不觉间,天竟是黑透了。 “下官询问的人也是一样的说法。”赵斜阳紧接着道。 当时没人认为郜峰的罪行有问题,所以狱卒们清理这些血字,确实没什么问题。 “而郜峰是驿站的侍从,一年只有几次的时间回家探亲,其余时间一直都在驿站干活……所以,他能接触到四象成员的地方,恐怕只有他效力的驿站。” 林枫眯了眯眼睛……郜峰自尽就已经很奇怪了,结果他不仅自尽,还在自尽前那般折磨自己。 赵斜阳也道:“林寺正尽管吩咐。” 说起当时的画面,饶是见惯了血腥的狱掾都有些心有余悸,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是没看到当时的场景,郜峰的前面是血淋淋的大字,他则躺在大字的后面,他的心口附近全是瓷碗碎片刺出来的伤口,血淋淋的,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肉,端的是血肉模糊,看着那些伤口,下官觉得自己心口都疼,我都想不到郜峰怎么就能忍受那种痛苦,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只见赵十五一脸笑呵呵的模样,特别是在听到赵斜阳要跑那么远打探消息后,更加高兴,毕竟自己凭借机智躲过了风餐露宿的奔波之苦,这是智慧的胜利。 狱掾点头道:“确实清理过了,这血字明摆着是朝着王少卿去的,郜峰的罪行铁证如山,他却还专门留下这样的血字恶心人,我们当然不能留这些字,不过我们虽清理了,可也如实将字上报了,并未隐瞒。” 是哪个环节呢? 林枫点了点头,他自然相信赵斜阳。 林枫说道:“你一直都和郜峰挨着,可曾发现郜峰在自尽之前,有什么异常之处?” 狱掾道:“这三人当时分别在左右和正对面的牢房内,他们在听到郜峰的惨叫声后都抬起头看了过去,然后都亲眼看到了郜峰正在自尽的画面。” 狱掾也是奇怪道:“下官也很奇怪,不过当时下官被王少卿骂的狗血淋头,根本不敢好奇的询问。” “郜峰希望这些血字能一直被人看到,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为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向王俭表达自己的怨恨与冤屈?” 这些细节在卷宗里并没有体现,卷宗只说了郜峰是怎么死的,一笔带过,记载的很简略。 “没错,伤的很严重,而且很多伤口上都插着瓷碗碎片,只是看着,下官就觉得疼的不行。” “他们?” 大牢的地面并非那么光滑平整,所以即便狱卒们认真清理地面,也仍是没有将血迹完全擦干。 林枫闻言,视线向眼前的牢房看去。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牢房外紧张的三人,想了想,将赵十五和赵斜阳叫到身旁,低声对他们说了什么。 然后他就听林枫缓缓道:“明天晚上,你独自一人,偷偷去一趟乱葬岗……挖坟!” 天不怕地不怕,平生只对鬼折腰的赵十五……傻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丢失的佛门至宝,李世民召见! “挖……挖坟!?” 赵十五如遭雷劈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林枫:“还是在深夜,还是独自一人!?” 看着赵十五这般模样,再回想林枫刚刚的话,赵斜阳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这让他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颇有些对赵十五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幸灾乐祸。 林枫也觉得赵十五的反应很有趣,他笑呵呵点头:“你没听错,本官返回长安后,肯定有诸多视线时刻盯着我,所以我没法陪你一起行动,而这件事需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此只能你一个人去做。” 赵十五张着嘴,咕嘟一下咽了口吐沫,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赵斜阳,咳嗽了一声道:“赵县尉,我想了想,你初来乍到,让你做那般奔波劳累的任务着实不好,所以这种轻松的,不用奔波的任务,还是交给你,换我去驿站打探情报吧。” 赵斜阳斜了赵十五一眼,笑吟吟道:“正因我初来乍到,才要好好表现,所以辛苦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看着全身哪都没有嘴硬的赵十五,林枫无奈摇了摇头:“好好好,你不怕,我才怕鬼。” 萧蔓儿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们对紫檀云珠的保护力度比之前强很多,每晚都安排人专门看守。” 这时,一阵连续的脚步声传来。 赵十五愣了一下,赵斜阳也是一脸意外。 他直接起身穿衣,然后打开了门,就见管家正端着洗漱的水站在门外,见林枫开门,便忙道:“小人斗胆将萧小姐迎了进来,让她在正厅休息,少爷放心,小人已经吩咐后厨准备最好的糕点送了过去,不会怠慢萧小姐的。” 林枫让赵斜阳去打探郜峰的情报,他们都能理解,毕竟林枫答应郜顺要调查此案。 话还未说完,管家忽然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萧蔓儿摇着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听说好像是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看守紫檀云珠的小师傅不知为何睡着了,等她醒来后,就发现紫檀云珠不见了,然后静慈师太就立即命人封锁扇门,搜查了所有的地方,可都没有找到紫檀云珠。” 林枫眨了眨眼,他还真不知道这些。 林枫身体向后仰去,他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关于陈家的问题,我已经和萧公说过了,你就不必再告诉其他人了……陈家的事目前还是机密,知道他们问题的人寥寥无几,你们府里其他人表现的越正常,陈家就越不会察觉到他们已经暴露。” 不知为何,哪怕自己的心事再多,可在看到林枫的一瞬间,听着林枫的调侃,萧蔓儿便觉得仿佛一切的烦恼都好似消失了一般。 ………… 萧蔓儿说道:“第一件事和陈淼有关。” “陈淼去你们府里都做了什么?只是单纯的拜访吗?还是有什么请求?”林枫问道。 然后,她继续道:“第二件事,和半月庵有关。” 嘶……都这个时辰了,看来自己真的太疲惫了,一不小心睡了十好几个小时。 “十几天过去了,也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他压低声音道:“去挖郜峰的坟。” 纵使林枫早就安排人暗中盯着陈淼和杜成的一举一动,却也是笑着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陈淼?”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猜测道:“他去你们府里拜访了?” 萧蔓儿知道林枫是在开玩笑,她白了林枫一眼,说道:“师太既然交给我选择未来的权利,就不会再干扰我的选择。”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并未阻拦家里人对陈淼热情。” 她眼眸弯起,重新恢复往日的神采:“心有灵犀……这个词好,我喜欢。” 正厅内。 “谁?郜峰!?” 林枫醒来时,就见阳光已经穿过窗户爬上了床,照在身上,暖意十足,让他很舍不得主动上床的阳光,不愿做个睡过就走的渣男,所以他又一次闭上眼睛,与阳光又加了半个时辰的钟。 可现在林枫还要挖郜峰的坟……这就让他们不理解了,毕竟郜峰是自尽的,死亡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郜顺希望林枫查的是郜峰在弑主案里是否是冤枉的,这和郜峰的尸首有什么关系? 林枫知道两人的疑惑,但他并不准备告诉两人自己对郜峰之死的推测,以及郜峰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虽然林枫没说原因,但赵十五对林枫的话永远都不会迟疑,他当即点头:“当然能。” “因为这就是我们府里的厨子啊,父亲专门将我们府里手艺最好的厨子给你送了过来,导致我这几个月都没机会再吃这些糕点了。” 再醒来,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快要午时了。” 他看向林枫,道:“宫里有人前来传令,说陛下有令,命少爷立即进宫面圣。” 赵十五重重点头:“孩儿明白了。” 林枫对古诗词没什么研究,还真不知道什么诗是出现在什么年代的。 林枫见惯了萧蔓儿知书达理的样子,此刻看到萧蔓儿难得生气的样子,只觉得萧蔓儿可爱的不行。 林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十五哪还能推辞。 听着管家的话,林枫不由满意点头,王府的管家马远表现优秀,自己的管家也丝毫不逊,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管家是萧瑀精挑细选的,不仅不会害自己,关键时刻还能撸起袖子和人拼命。 萧蔓儿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她双手托着腮,水润明亮的眼睛看着精致的糕点,却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 有机会能帮到林枫,这让萧蔓儿觉得十分高兴,她摇头:“随手之劳,不算什么。” 他哄孩子一般耸了耸肩,继续向宅邸走去:“走吧,回去睡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吧。” 有人迷晕了她? 当时在半月庵查案时,林枫对紫檀云珠好奇,还专门查看过,只是当时他也没破解紫檀云珠的秘密,没想到今时再听到紫檀云珠的消息,竟是这个佛门至宝丢失了! 他蹙眉道:“紫檀云珠怎么会丢失?经历过袈裟丢失之事,师太她们就没长点经验?” “紫檀云珠?” 就听林枫笑道:“萧公这是怕你嫁过来后吃不惯,所以提前将厨子送到了我这里……” 当时半月庵刚因袈裟丢失案吓个半死,那么几天的时间,绝不可能有人敢放松警惕,所以看守紫檀云珠的小尼姑,按理说是不该睡着的……除非,她的睡着有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道:“紫檀云珠丢了。” 萧蔓儿点头:“今天早上,他送上了拜帖,很正式的登门拜访。” “是。” 萧蔓儿眉眼弯弯的接过糕点,吃了一口,笑道:“我当然知道……毕竟这糕点我吃了十几年。” 林枫猛然挺直了腰背,双眼不由一凝。 她看向林枫,道:“当时在半月庵,我见你对紫檀云珠有些兴趣,所以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也不知道对你是否有用。” “哦?”林枫好奇道:“什么事?” 饶是萧蔓儿再比普通女子豪爽,面对林枫这样直球的调笑,也不由弄得脸颊飞起红霞,她嗔道:“你可以不要这个厨子啊。” 想了想,趁着现在没事,林枫开口道:“蔓儿,我和你再去一趟半月庵……” 或者监守自盗? 那丢失的佛珠呢?静慈搜遍了半月庵都没有找到佛珠,佛珠去哪了? 还有……谁会偷佛珠? 他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接过管家递来的毛巾擦干了水,便道:“你先去忙吧,我去见蔓儿。” 萧蔓儿完全不意外林枫会猜到自己的心绪,点了点头:“父亲很少会有一夜不归的时候,而且平常哪怕晚上不回来,也会派人通知一声,可昨夜一点消息也没有,再加上这段时间朝廷动荡,娘亲担心父亲,一夜都没睡,我知道你是最后见到父亲的,所以就想着来问问你,好让娘亲放心。” 他坐在萧蔓儿对面,看着桌子上一动未动的糕点,心中微动,道:“萧寺卿一夜未归,担心他?” 所以不让他们知道秘密,对他们对自己都好。 “不会是半月庵的师太又要抢你做尼姑吧?”林枫一脸惊悚。 ………… “特殊的东西?”赵十五一怔,他不解道:“义父所说的特殊之物,是指?” “嗯?” “也就是说,当晚半月庵里只有那些尼姑?” 萧蔓儿点了点头,道:“如果他再来我们府里,我会帮你盯着他。” 但很快,他就笑着说道:“看来萧公是早有阴谋啊。” 林枫笑了笑,他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萧蔓儿,道:“尝尝?我这里的厨子是萧公亲自选的,手艺不差。” 没有外人,只有尼姑……难道是哪个尼姑偷的?那些尼姑里,还有自己没发现的问题之人? 林枫大脑不由回想起自己在半月庵见到的那些尼姑,这些尼姑中,给自己印象深的有静慈、静兰、法乐、法云等,印象不深的,那就更多了,这些尼姑看起来都十分虔诚单纯,他并没有发现谁有诡秘之心。 萧蔓儿不由鼓了鼓嘴,她终究是没林枫脸皮厚,只能气的鼓腮。 看来赵十五和赵斜阳已经出发执行自己的命令去了……郜峰案子所隐藏的真相,等他们回来,或许就能有定论了。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但通过对郜峰血字的分析,我怀疑他死前的自虐行为,很可能是故意在隐藏着什么……总之你就按照我说的办,他尸首应该腐烂了,你直接给他解剖,查看他身体内部,重点是心脏,是否有什么东西。” 林枫靠近赵十五,低声在赵十五耳边说道:“仔细检查郜峰的尸首,去看他的身体内,特别是他的心里,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这是直接成孤岛了啊……林枫对紫檀云珠仍旧好奇,紫檀云珠就和四象组织一直寻找的金钗一样,带有着十分神秘的与皇室有关的秘密,他很想知道这种宝物所带有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山门都封闭十几天了?”林枫问道:“如果一直找不到,还能一直封着?” “什么?”萧蔓儿不解看向林枫。 并非他不信任两人,而是赵十五毕竟是个武夫,心直口快,城府很浅,很容易被套出话来,至于赵斜阳……他初来乍到,正处于战战兢兢的适应阶段,让他知道太过恐怖的秘密,林枫担心他会吃不饱睡不好,很容易被其他人看出异样来,到时候反而可能被人当成一個突破口。 哎?难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诗还没出现? 她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没有提出请求……林枫指尖轻轻点着桌子,道:“要么他认为第一次去你们家拜访,就提出要求不合适,所以准备推后去做,要么他的目标就不是你们萧家,只是为了让自己来到长安的行动看起来合情合理,这才先去拜访的你们家。”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萧蔓儿原本忧心忡忡的眼眸迅速明亮了几分,她连忙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便见林枫正踏着光走来。 “少爷。” 萧蔓儿摇了摇头:“他就是单纯的拜访,没有向我们提出任何请求,陈家和我们萧家是远亲,且这些年一直在走动,关系还算可以,所以他来到长安后,也该理应来我们府里拜访。” “我尚未和娘亲他们说陈家的事,所以娘亲并不知道陈淼的问题,很热情的接待了陈淼。” 这时间有些长啊……如此看来,蔓儿来找自己,可能也是想要知道萧瑀的情况,毕竟昨天自己是最后见到萧瑀的。 林枫笑了笑,他就知道赵十五会这样回答,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赵十五使用手册”。 “半月庵?”林枫一怔,他之前和师太抢过老婆,又帮师太查过案子,还在东宫使臣被杀案里与半月庵的案子联动过,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和尼姑庵再有什么瓜葛了,没想到又听到了半月庵的名字。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谁?” 翌日,阳光正好。 “做的不错。” 林枫拍了拍赵十五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怕鬼,但这件事确实是你比斜阳更合适,他初来长安,连路都不认识,让他做这件事,远比你困难的多。” 赵十五脸色彻底苦了下来,他不由回过头看向林枫,刚要开口,就听林枫淡淡道:“是你自己抢着要这个任务的,而且我也给过你机会让伱换,是你自己明确选择不换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你不会想要反悔吧?” “萧小姐……蔓儿?”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整个早晨,除了斜阳和十五先后离去,还有萧小姐刚刚到来,再无任何人进出。” 至少知道,是谁将其偷走的,目的又是什么…… 毕竟萧瑀是带着贪污受贿官员的名单去见的李世民,无论李世民会如何动火发怒,都只会烧到那些贪官头上,不可能迁怒萧瑀的。 虽然林枫没有说理由,可有了林枫这句话,萧蔓儿悬起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紫檀云珠是半月庵的至宝,是半月庵第一任掌门的宝物,据说与某个皇室有关,藏着很特殊的秘密。 林枫眨了眨眼睛,迅速清醒了过来。 萧蔓儿摇着头:“经历过袈裟丢失案,师太她们还没有平复起了波澜的内心,所以暂时没有让香客借宿。” 林枫虽未见到萧蔓儿,可很多事,早已了然于心。 赵十五一听林枫的话,直接眼睛瞪圆:“我赵十五这辈子就没怕的东西!” 至于萧瑀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道他还未离开东宫?一夜都没离开? 林枫哈哈一笑:“这可不行,我还准备向萧公再讨几个厨子呢,这样的话,你就更能习惯了。”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怎么样?能做到吗?” “萧寺卿有消息传来吗?”林枫询问。 “那怎么还丢了?”林枫问道。 便听管家的声音响起:“少爷,萧小姐来了。” “明天你找个机会易容一下,然后偷偷出城,待天黑后,就去挖坟,将郜峰挖出来后……” 偷佛珠的用意又是什么? 林枫想了想,向萧蔓儿问道:“当时半月庵里有外人借宿吗?” “没有。”萧蔓儿说道:“并且为了防止紫檀云珠外流,静慈师太从那日起就一直封闭山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连香客都不允许上山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道:“孩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然不会反悔,义父说吧,让孩儿挖谁的坟?” 萧蔓儿摇头:“我也不清楚,且因山门封闭,现在半月庵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林枫笑道:“放心吧,萧公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人要倒霉,也肯定不是萧公。” “蔓儿,我还想着去见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林枫笑吟吟的开口。 林枫夸赞了管家一句,然后接过柳枝刷牙,一边刷牙,他一边道:“什么时辰了?” 萧蔓儿见林枫嘴都要咧到耳朵了,便知道自己的佯装生气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只得破功,道:“有两件事,不知道对你是否有帮助。” “谁说我怕鬼!我才不怕!” 他前后看了看,天色已黑,即将宵禁,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没有人关注他们这里。 所以,他觉得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查查紫檀云珠丢失的事情。 林枫眯着眼睛,大脑已经飞速运转了起来,袈裟丢失案距离现在也才不到二十天的时间,紫檀云珠是在十几天前丢失的,这说明袈裟丢失案发生没几天,紫檀云珠就丢了。 林枫猛的抬起了头。 没等来萧瑀的消息……结果竟是直接等来了李世民的消息! 太子昏迷案,要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李世民:满朝文武,朕只信任你! 一刻钟后。 林枫跟着传令的宦官,进入了东宫。 虽然距离他上一次来东宫查案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东宫给他的感觉,却判若两地。 上一次来到东宫,虽然东宫外面被千牛卫封锁,气氛有些沉闷,但至少东宫里的人还有自由,仍旧可以执行日常的任务,甚至当时使臣们感到不爽,还能找麻烦。 可这一次……整个东宫,不仅外面被千牛卫封锁,里面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路上看不到任何一个东宫的人,连保护东宫安全的侍卫都不见一个,可以想象,他们恐怕都被关起来了。 所有禁卫皆瞪着一双虎目冷冷的盯着来往的每一個人,他们紧握刀柄,全身杀机毕露,使得整个东宫都被肃杀的气氛笼罩,别说像使臣们一样找麻烦了,但凡稍微左顾右盼一下,林枫都觉得这些禁卫可能直接刀锋出鞘,一刀斩来。 他连忙说道:“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陛下信任微臣,将这些任务交给臣,臣自当殚精竭虑,竭尽全力,以不负陛下信任。” 所以,这样处于火山即将喷发状态的李世民,却在林枫到来后,不仅语气缓和了,竟然还开口就是对林枫一顿猛夸,这其中的意味,让长孙无忌他们不能不多想。 林枫善于识人,纵使他没有和长孙无忌他们一样陪着李世民熬了一晚上,也能知道李世民心情绝对不好,所以李世民这开口就对自己的夸奖,让心思敏锐的他迅速嗅到了一些独特的意味。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无忌张着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听到长孙无忌的话,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只是一眼,就让心机深沉的长孙无忌冷汗直流,长孙无忌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李世民看穿了,他连忙低头,不敢再言语。 “所以臣建议,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我们手中,我们可以对外说进行一次整肃风气的行动,这样的话,哪怕我们抓了这些官员,百姓们也只会为朝廷主动清理贪官而拍手称赞,不会影响我们的民心民意……至于其他官员是否会人心惶惶,臣觉得心无愧自然不慌,若心有愧,趁此机会敲山震虎也是极好的。” 很快,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林枫和李世民两人。 “那你可知,为何朕没让萧瑀魏征他们也留下?正常来说,这种事必须得三司共同处理才行。”李世民又问。 他之前在大理寺时,就将自己的这些推测告诉过萧瑀,按理说萧瑀在和长孙无忌据理力争时,应该也说过,可是长孙无忌完全不知道这些……如此看来,萧瑀恐怕故意隐瞒了这些。 说完,林枫深吸一口气,便迈步走进了殿内。 林枫想了想,小心道:“为了太子的事?” 更别说为了这些烦心的事,李世民与他们都一夜未睡,身体精神得不到休息,情绪也就更加的易怒……虽然李世民没有直接表露出来,没有大声怒骂,但越是压着这些情绪,越是让他们战战兢兢,纵使是魏征,都不主动开口说话了,生怕一不小心又开口喷人,让李世民迁怒。 长孙无忌双眼一凝:“什么?” “谢陛下。” 不是因太子昏迷案叫的自己,而是因为这份名册? 林枫没想到长孙无忌上来就扣自己一个“能否承担的起”的帽子,不过未等他解释,就听萧瑀的声音响起:“国有国法,这些人犯了律例,难道就因为害怕动荡,就不处置他们了?” 萧瑀三人和自己一样,认为应该直接一口气以律例处理了这些贪官,但长孙无忌却认为那会引起动荡,所以认为应该徐徐图之,一个一个解决。 长孙无忌闻言,直接道:“林寺正,你应该知道这有多达上百个官员,一下子公布上百个官员的罪行,抓捕上百个官员,你能想象到这会对朝廷造成怎样的冲击吗?伱能想象到这会对其他官员造成怎样的压力?” 李世民都明着支持林枫了,长孙无忌哪敢有异议,他连忙摇头。 同时,也让他明白少卿之位有多胶着,为了能帮自己支持的人多一分机会,这些大佬真的是只要有机会,就绝不会放过。 “就怕一个一个处理,会让其他人察觉到风声,从而做出逃跑或者处理掉证据的事,到那时,我们明知道他们有问题,却处理不了他们,岂不是就相当于放过了他们?”戴胄也开口了。 林枫忙谦逊道:“臣只是实话实说。” 林枫心思转动,说道:“齐国公的担心并无道理,只是臣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林枫闻言,抬眸看去,便见他们已经到了东宫的正殿,他微微点头,拱手道:“多谢公公。” “林寺正。” 刚一进入,林枫神色就微微闪烁了几下,只见大殿内,不仅有李世民和萧瑀,还有房玄龄、魏征、戴胄与长孙无忌。 “直接公布他们的罪行?” 听着几人的辩论,林枫迅速明白了在场几人的立场。 “哦?”李世民配合林枫,道:“为何?” 这时,带路的宦官停了下来,他鸭里鸭气的向林枫道:“陛下有令,林寺正到了可以无需通报,直接入内。” 哪怕是刚刚面对林枫古井无波的长孙无忌,都猛的抬起了头。 身为心机深沉的重臣,长孙无忌之前确实没想过贼人会如何利用这份名单,此刻有了林枫的提醒,他足以迅速想到这种情况下,会引起怎样的结果,而那种结果,即便是他,都有些不敢深思。 李世民看着林枫,冷峻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说道:“朕已知晓你慈州之行的成果,你先是解救了上千无辜的百姓,后又凭借智慧歼灭了数百的四象贼人,最后更是为我大唐得到了贪官污吏的名册,很难想象,这一切会是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做到的,你做的很不错,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长孙无忌脸色有些不好,他知道李世民现在很看重林枫,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越长,对长孙平安越不利,可他刚刚生硬的转移话题已经引起李世民不满了,此刻哪敢再忤逆李世民的意思,只得点头称是,与萧瑀等人退出了大殿。 “好。” 长孙无忌也盯着林枫。 长孙无忌冷静深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那齐国公能否想到,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这份名单被公开,百姓们知晓原来我大唐朝廷里,有这么多贪官污吏,这和前隋的那些狗官没有任何区别,百姓会怎么想?” 所以林枫这才敢大胆的和长孙无忌对线,因为他知道,李世民肯定会支持他。 好快……林枫心中微惊,从他将名册交给萧瑀到现在,还没超过一天,没想到李世民就已经验证过里面的内容了。 李世民对林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林枫的一顿夸奖,这不仅让林枫颇为意外,更是让在场的重臣们露出了愕然之色。 毕竟好话赖话全让林枫给说了,哪怕之前自己提出的缺点,也在林枫嘴里变成了敲山震虎的优点了,这让他还如何反驳?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被林枫所说的那种可能吓到了,如果真的发生那些事,他根本就担待不起。 解决了一块石头,李世民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他摆了摆手,道:“你们也跟着朕辛苦了一夜,都回去吧……” 林枫扫过众人的神情,迅速明白了众人对自己的态度,萧瑀三人自不必说,他们是完全支持自己的,房玄龄神色有些奇怪,但并无敌意,看来房玄龄已经知道周贺林被淘汰了,可并未因此对自己敌视,不能不说,房玄龄的宰相肚里能确实能撑船。 魏征也直言不讳:“放过他们,必将导致律法威严荡然无存,以后贪官污吏必会横行无道,前隋覆灭的覆辙,难道我们要重蹈?” 长孙无忌冷声道:“本官没说要放过他们,只是现在不宜如林寺正所说直接将他们全部处置罢了,本官的意思是说徐徐图之,一段时间处理一个,无风无浪将他们慢慢全部解决,这样既能保住朝廷不动荡,又能维护律例威严,何乐不为?” 所以,在林枫说完之后,整个大殿内,便再无任何反对之声。 萧瑀三人一听,自然不敢迟疑,纷纷点头称是。 林枫道:“齐国公想到的是我们一旦公布这些贪官的罪行,一旦将他们抓捕,会让朝廷变得人心惶惶,会引起一些动荡……可齐国公想过一件事没有。” 林枫盯着长孙无忌,继续道:“齐国公是否又想过……如果那些贼人,没有一口气将这些官员全部公开,而是对外发出消息,每天公布几个贪官的罪行,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齐国公说我们公布会导致人心动荡,那贼人如果这样公布,提前预告,天下关注,齐国公觉得这种动荡比之我们的方式,又如何?” 林枫是他们之中身份地位最低的,可李世民却唯独要单独留下林枫,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说着,他看了林枫一眼,道:“林枫留下。” “在出身上,我比不上长孙平安与侯亮,在其他官员的喜恶上,我这个‘来路不正’的异类也不受他们喜欢,而且他们还有父辈在背后动用多年的积累全力推举……纵使我有之前的功劳傍身,也仍没有万全的把握,但若是能破解太子昏迷案,抓住这个功劳,那么纵使长孙平安有长孙无忌和高士廉护航,纵使侯亮有侯君集撑腰,少卿之位也必然落入我手,谁也抢不走!” “林枫,辅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如何?”果不其然,李世民再度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 而长孙无忌……对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以长孙无忌的心机,没有表面和煦,其实就已经能证明他对自己的态度了,在自己和长孙平安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长孙无忌估计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正面的支持。 至于房玄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横梁,明显处于中立,谁也不愿帮。 林枫闻言,连忙道:“陛下更早就看到了这些危险,这才命人让微臣前来,否则,陛下叫的就不是微臣,而是长孙平安了……所以陛下才是真正的深谋远虑。” 而这次的称赞,让长孙无忌脸色不由一变,让萧瑀三人神色顿时露出喜色。 至于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在……这便说明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在李世民心中的信任和地位与其他官员不同。 帝王之心不可测,无法轻易知晓李世民究竟想的是什么,但以李世民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情况,还对林枫接连称赞,至少能看出,李世民对林枫十分看重……而这份看重,在少卿之位有空缺的现在,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最终的结果,这让长孙无忌如何不惊,让萧瑀他们又如何不喜? “陛下。” 林枫见长孙无忌一时无言,便抓住机会看向李世民,道:“陛下,虽然微臣没法确定贼人就一定会这样做,可我们不能赌,一旦贼人真的这样做了,一切就来不及挽回了。” 这一刻,连一直摸鱼的房玄龄,都不知何时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他双眼深深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惊讶之色,似乎是对林枫,又有了新的认识一般。 随着林枫的进入,这些人的视线都下意识看来,萧瑀、魏征与戴胄,见到林枫后,都向林枫点了点头,态度十分和善亲切,房玄龄则神色略有些许复杂,至于长孙无忌,只是看了林枫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脸上毫无任何波澜。 “既然内容尽皆属实……”林枫沉思了一下,旋即直接开口道:“微臣认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公布他们的罪行,然后按照律例对他们进行处罚。” 毕竟他们很清楚李世民的心情有多糟糕,先是太子昏迷不醒,太医署所有太医皆束手无策,且这件事还可能与李泰有关,后又得到了林枫找来的贪官名单,得知有足足上百官员,附着在朝廷上吸血……这一切,都无异于在李世民的心口上一刀捅过之后再来一刀。 林枫沉声道:“下官不知道齐国公是否深思过,为什么这份名单会被贼人秘密送往长安?可能齐国公想的是这些贼人想要依靠这些名单威胁那些官员,让他们为其所用……但如果,下官告诉齐国公,他们想做的如果是将这份名单,将这些官员的罪行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公之于众呢?” “如此看来,东宫案还真的压力不小啊,这已经不仅仅是涉及储君之争那么简单了,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看重,若无法查明真相,那后果……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甚至不是十个二十个,而是超过了百人,一口气将百人处置了,必然会导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甚至使得人心涣散,这后果你能承担的起?” 长孙无忌生怕李世民下一句开口就是让林枫接任少卿之位,所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获得名册的林寺正已经来了,我们当抓紧时间继续议题,商议如何处置这些贪腐的官员,以免消息传开,引起朝堂内外的震荡。” 林枫连忙道:“这份名册是臣从来自西域的贼人手中得到的,尚未对里面的内容进行调查验证……” 只见李世民面容威严,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他端坐在那里,周身仿佛被一股低气压笼罩,越是靠近李世民,就越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是一念之间足以让天地崩殂的帝王的威压。 听到李世民的话,林枫眸光一动,萧瑀等人也都心思百转。 林枫直起身来,没有再多说任何话,他知道李世民会说出召唤自己的缘由。 李世民冷哼一声,收回视线,脸色恢复了冷峻,他缓缓道:“林枫,这份贪官的名单是你带回来的,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名册上的这些人?” 李世民竟是对林枫又一次称赞。 所以李世民叫来了自己,这是将自己当成那根足以压倒骆驼的稻草,让自己成为改变天平平衡的最终砝码。 他向萧瑀等人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李世民。 李世民明知自己和萧瑀他们站在一起,还让自己来当改变天平平衡的最后砝码,这明摆着李世民就是倾向萧瑀一方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就按照林枫所说的去做吧,萧瑀、魏征、戴胄,此事就交给你们三司处理吧,记住事不宜迟,要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这些贪官,以免被贼人先行一步。” “朕已经命人查过了。” “如果我们这一次放了他们,那以后还有谁会忌惮律例?还有谁会遵守律法?没人遵守律法,这天下岂能太平?” 李世民点着头,道:“居功而不自傲,能力出众却又谦逊有礼,不错。” 李世民看着林枫,再度点头道:“你能想到更远处的危机,给出最合适的建议,此深谋远虑,不错。” 林枫眸光幽深,心中沉吟:“不过,正所谓风险越大收获越大,若能完美破解这个案子,功劳比之上一次的使臣案,只会更大。” 未等林枫说完,李世民就开口道:“名册所记录的情况,尽皆属实。” “能做到实话实说,你就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李世民看着林枫,忽然话音一变,沉声道:“那你可知,朕为何要单独将你留下?” 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李世民视线看着林枫,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平身吧。” 看着这一幕,林枫心中明悟,看来在李世民心中,太子李承乾的地位远远高于吐蕃使臣,哪怕吐蕃使臣的身死会导致大唐与吐蕃两国的邦交出现问题,李世民也没有这样紧张过,此刻东宫之森严,恐怕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了。 果不其然,听到林枫实诚的话,李世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道:“不少人嫌弃你的乞丐出身,认为你当不好这个官,可朕却觉得,你天生就是做官的料。” 萧瑀看到这一幕,无声咧开了嘴,林枫看着萧瑀这略有得逞的样子,心中一动。 李世民身为皇帝,一言一行皆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第一次对林枫夸奖,可能只是出于对林枫立功的满意,但紧接着又一次夸奖,那含义是什么,就值得推敲了。 魏征和戴胄出现在这里林枫不意外,毕竟他们属于三司,而宫里的规矩一直都是重大案件交由三司联合办理。 林枫转过头,直视着长孙无忌的双眼,道:“如果我们没有公布他们的罪行,但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公布他们的罪行呢?” 李世民看了看眉头紧锁,却不再反驳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一脸正气的林枫,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他点了点头,道:“林枫所言确实有理,我们不能拿民心做赌,朕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绝不能有失……辅机,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长孙无忌脸色猛然一变,瞳孔猛的一缩,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枫迅速来到殿前,旋即躬身行礼:“臣拜见陛下。” 其目的……明显就是为了此刻,让自己有表现的机会,从而在李世民面前留下更好的印象,帮自己向少卿之位再进一步! 想明白这些,林枫不由心头微热,为了帮自己,萧瑀真的是煞费苦心,和长孙无忌吵成那个样子,也仍将“致命一击”留给自己。 怪不得他们熬了一夜和一上午都没一个结果,萧瑀三人加起来与长孙无忌正好能抗衡,天平两端巧合的形成了平衡。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腰背在禁卫们吃人的视线里缓缓挺直,他本就必须要破解东宫案,找到东宫案与王俭被杀案背后的推手,现在有了利益推动,对此案更加势在必得了。 林枫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想过这些。 然后,他就听李世民声音低沉道:“因为这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你最干净,朕只对你放心。”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东宫案,开始! 林枫听到李世民的话,猛的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他想过李世民会给出他“破案能力优秀”之类的答案,却完全没想过,李世民会说出“满朝文武只对他放心”的话。 这是一句何其特殊的话!林枫相信,这句话一旦传出去,绝对能引起朝廷百官的震动!自己在朝廷的地位,也将与之前截然不同,以前自己是出色的大理寺正,那以后自己就是陛下宠臣,朝廷新贵了。 当然,自己备受瞩目的同时,也必定会成为所有官员嫉妒羡慕恨的对象,他的关注度将会是空前的,他的危机也将是空前的。 李世民这一句话,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但很快,林枫就从愕然中反应了过来,迅速明白李世民这样说的缘故。 自己一个刚来到大唐朝廷没几个月的人,凭什么将长孙无忌这些人都压过? 答案,也正是因为自己刚来到大唐朝廷几个月……李世民说自己干净,不是说他洗的白白净净,而是说他背景最干净,出身最干净,完全不似其他官员那般有复杂的关系网,复杂的势力,复杂的利益纠葛,自己干净到李世民一眼就能看穿自己。 所以,他才说最信得过自己……而这也意味着,李承乾的昏迷,让李世民对每一个朝廷官员都有怀疑,或者说,是这些官员所在的派系,让李世民怀疑。 如此说来……难道李世民并不怀疑李泰?否则李世民应只会对李泰愤怒,而不会对满朝文武,哪怕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都不信! 林枫心思百转,瞬间从李世民这一句话里分析出了李世民心中所想,不过他没有表露出异样,连忙道:“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这般信任。” 但李世民想多了……不说林枫本就有不能拒绝的理由,只说林枫的个性,他就不可能放过这样复杂莫测的案子。 怪不得李世民在前面专门说了一句“最信得过自己”,这是怕自己被吓到,然后拒绝吗? “林枫,朕对伱只有一個要求……” 李世民看着林枫眼中的跃跃欲试,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点着头,道:“朕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怕麻烦缠身,推三阻四,而你则恨不得立即扎进案子之中。” 李世民看着林枫,沉声道:“你有底线,有原则,有眼界,有远谋,更有其他人无法比拟的查案天赋,这些足以让朕对你有着十足的信任。” 恐怕李世民心中已有怀疑,而且李世民怀疑的对象,身份地位恐怕不低! 同时,李世民还不许他对外泄露任何案子的消息,专门指出萧瑀也不行……这是说明李世民是怀疑萧瑀,还是他怀疑的人身份敏感?亦或者李世民有更深的考量? 李世民给他的权限之高,远远超过了他现在官职能够拥有的权柄,这意味着什么,林枫岂能不知? 刷的一下,林枫眼眸陡然亮起。 君心莫测,饶是林枫识人无数,也不敢说能完全窥破李世民的内心。 “不过朕也知道这个案子很难,所以朕也不让你白白承担巨大的压力,朕向你许诺,只要你能破解此案,你就是下一个大理寺少卿。” 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精芒,直接向李世民一拜,道:“臣必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不负陛下信任。”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李世民这样交代,都足以证明眼下这个案子,背后涉及的东西,绝对十分恐怖。 虽然说他知道,自己能破了东宫案,少卿之位就是板上钉钉了,可那毕竟只是自己的推测,而现在,李世民直接给出了承诺。 林枫听着李世民的话,心中不由一惊。 李世民满意的点着头,前置的话说完,李世民便不再耽搁,道:“接下来太子昏迷的案子,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两人都明白对方知道真正的理由,但都没有表露出来。 他不喜平庸,越是困难的案子,越是狡诈的敌人,他就越是兴奋,只有这样的案子和敌人,才能让他真正完全放开手脚。 “朕给你最高的权限,在调查此案的过程中,你可以动用任何力量,哪怕是外面的千牛卫,也都全听你调遣,同时……你查到任何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侯将相,只要有问题,你都可以将其缉拿归案。” 李世民双眼沉凝的看着林枫,声音缓慢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此案的任何消息,不许向外泄露,哪怕是萧瑀,也不能告诉。” 林枫自然是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再度向李世民表忠心。 这就意味着,哪怕在自己查案过程中,长孙无忌和张亮他们做出再多的努力,动用再多的关系和力量,也都不会对最终结果有任何影响。 李世民这是直接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让自己不用被外物影响。 他连忙行礼道:“多谢陛下,臣必不让陛下失望。”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去查吧,朕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内你能查明是谁害的太子昏迷,七天后,你就上任少卿之位。” 林枫忙点头:“臣遵旨。” 言罢,林枫不再耽搁,直接行礼告退。 离开大殿,林枫站在台阶上,看着被肃杀气氛笼罩的东宫,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脸色罕见的十分凝重。 这个案子,恐怕比他原本料想的,更加困难与危险。 原本这个案子被四象组织利用针对自己,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案子。 李世民直接将少卿之位拿了出来,说好听点,叫激励自己,说不好听点,叫交易。 以四品的少卿,换得案子的真相。 四品少卿有多珍贵,从萧瑀和长孙无忌亲自下场交手就能知道,而这世上的一切,永远都是等价交换的,李世民能拿出少卿之位交换真相,就足以说明在李世民看来,自己在这个案子里遇到的困难与危险,不比争夺少卿之位轻松分毫。 “这个案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李世民究竟又知道些什么,让他会对这个案子的难度做出这样的判断……还有,四象组织除了针对我外,主导太子昏迷案,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林枫双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迅速转动了起来。 “李世民很希望我能查出真相,可他却又没有给我任何建议……他封闭东宫快两天了,不可能什么都没做,他必然也调查了不少事情,可是他却没有将他查到的消息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分享这些信息?” 林枫只觉得李世民刚刚的行为有些奇怪,明明李世民急切的想知道真相,却不和自己分享线索,不帮自己节省时间,从这一点来看,李世民似乎又不是那么急切一样。 为何李世民会有这样看起来矛盾的行为? 他看着被明亮阳光照耀的东宫,只觉得眼前的东宫,比之昨日的王府,更加的迷雾重重,似乎那清晰的阳光,也都模糊了起来。 “这个案子,还真是够神秘的啊,我真是越来越对其感兴趣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收敛纷乱的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案,只要能找到线索,找到证据,找到突破口,查明真相……那么这背后的所有秘密,自然会主动呈现在自己眼前。 可该从何处找到突破口呢? 正思考间,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末将千牛备身李震,见过林寺正。” 林枫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披千牛备身铠甲的年轻魁梧男子,正向自己抱拳行礼。 千牛卫相当于李世民的亲兵,所以哪怕属官千牛备身的品级不高,却也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是官员们不敢轻视的存在。 而也正因为千牛备身的特殊性,能够担任此职的,出身多是值得信任的功勋之后,或皇室从小培养的武官,其他人别说千牛备身了,连最普通的千牛卫都当不了。 眼前的千牛备身李震,便是功勋之后,他的父亲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李勣,在大唐唯一能与李靖并称的人物。 “原来是李千牛。”林枫笑着拱了拱手,千牛备身又简称千牛,他称呼李千牛很是妥当。 李震面容刚毅,说话沉稳有序,道:“陛下命末将配合林寺正查案,林寺正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可直接向末将说,无论任何事,末将都会为林寺正办到。” 林枫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看来李震是李世民专门给自己准备的……李震是千牛备身,还是李勣长子,既能代表李世民意志,又有父辈罩着,让李震配合自己,确实是这长安城,没有不能查之人,没有不能抓的人。 他笑着点头:“那接下来就有劳李千牛了。” 李震摇头,说话一板一眼,道:“职责所在,本就是应该的。” 虽和李震刚接触,可林枫已经通过几句话,对李震有了了解。 李震应是和魏征一样,属于那种说话做事恪守律条之人,与这种人相处,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他们很无趣,不知变通,可林枫却很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内心直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永远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查案的这种关键时刻,李震这样的人,林枫对他也更放心。 此刻赵十五和赵斜阳都不在,虽然孙伏伽会来辅佐自己,可孙伏伽年龄毕竟不小,很多事孙伏伽没法直接帮自己做,现在有了李震配合自己,也算补上了赵十五的缺失,让自己的小分队仍能成型。 他笑了笑,沉思些许,道:“我能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李震闻言,直接让开前面的路,道:“林寺正这边请。” 没有任何废话,说做就做,还真是有些魏征的特点……林枫跟着李震快速向后院走去。 有了李震的带领,沿途的千牛卫们终于不再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自己,林枫得以畅通无阻的前行。 “李千牛,不知这东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太监们,都去哪了?”林枫一边走,一边向李震了解东宫目前的情况。 李震有问必答,道:“东宫在短短一个月内接连两次出现意外,陛下震怒,认为东宫下人没有恪尽职守,且现在不确定究竟是谁害的太子殿下,东宫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陛下下令,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现在他们都被关在大牢之中,由千牛卫进行看管,任何人不能靠近他们。” 果然如我所料……林枫并不意外,从李世民对李承乾的重视来看,李世民没有一怒之下将这些人都砍了,他都觉得是这些人命好,遇到了个明君,但凡遇到的是别的皇帝,这些人的脑袋恐怕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也就是说,在太子殿下昏迷之后,除了你们千牛卫外,东宫的这些人,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过?”林枫继续问道。 李震点头:“没错,太子刚昏迷,东宫的侍卫就先一步封锁了东宫,等陛下知道情况后,就下令让我们千牛卫接管东宫的一切安防,同时将东宫所有人抓捕起来,所以他们没机会离开东宫,更没机会与外人接触。” 这算一个好消息,如果让李承乾昏迷的人是东宫的人的话,他应没多少机会处理线索,线索很可能仍旧留存。 林枫想了想,忽然道:“不知陛下是否派人审问过东宫这些人?” 李震这次略有停顿,但很快就说道:“审问过了。” “结果如何?”林枫直接看向李震,李震是魏征那种恪守律条的人,李世民让他全力配合自己,在李世民没有明确告知不许将什么事告诉自己的情况下,他相信纵使事关李世民,李震也不会隐瞒。 果不其然,李震直接摇头:“没有发现谁有问题。” 没发现谁有问题……林枫说道:“李千牛也参与审问了吗?” 李震摇了摇头:“未曾,末将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一直守在陛下身侧,那结果是末将听到他们向陛下禀报时所说。” 林枫点了点头,李震知道的结果是千牛卫向李世民的禀报,那就应该没问题了……千牛卫没有审问出有价值的线索来,是他们不擅长审问案犯,没有问出来,还是说李承乾的昏迷和东宫之人无关? 如果和东宫无关,那当天和李承乾有接触的,似乎也就只有李泰了。 如此说来,千牛卫审问出来的结果,岂不是指向的直接就是李泰?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不知你们是否调查过越王殿下?结果又如何?” 面对魏征式的人,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询问最为合适。 “没有调查过越王。” 出乎林枫意料的,李震竟是直接摇头,道:“陛下只是命千牛卫封锁越王府,但并未允许我们进入调查。” 李世民没有调查李泰? 他怎么会没调查李泰? 林枫说道:“太子昏迷后,陛下见过越王殿下吗?” 李震仍是摇头:“陛下自来到东宫后,就未曾离开过,越王殿下被禁足在越王府内,自然与陛下未曾见过。” 李世民连见都没有见李泰……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一分不对劲! 外面传言传的气势汹汹,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也派人审问过了东宫的人,得到的结果是东宫的人都没问题……所以,这诸多方面,指向的都是李泰。 可李世民却不仅没有调查李泰,甚至都没说见李泰一面……是他打心底相信这件事不是李泰所为? 但如果真的如此,他又何必派千牛卫包围越王府,给李泰禁足呢? 说不通! 李世民的行为,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也一定在隐瞒些什么,可如果他真的想要隐瞒真相,又何必让我来调查?还用少卿之位来刺激我,让我拿出搏命的劲来查案? 林枫眉头紧蹙,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案子最扑朔迷离的地方,竟然会是从李世民身上开始的…… “林寺正。” 这时,李震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说道:“我们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东宫疑云(一) 听到李震的话,林枫直接循着李震指向的方向看去,旋即他神色略微一怔,意外道:“太子殿下没有在他的寝殿休息?” 眼前的寝殿,非是林枫上一次来查案时,朝见李承乾的寝殿。 李震永远有问必答,他点头道:“太子殿下就是在他的寝殿昏迷不醒的,陛下担心那个寝殿有问题,所以专门给太子殿下更换了寝殿。” 林枫微微颔首,李世民是怀疑有人在之前的寝殿做了什么,才导致李承乾昏迷不醒? 他想了想,问道:“不知陛下是否派人搜查过之前的寝殿?” 李震毫不隐瞒:“搜查了,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还是没有异常……这个案子,还真是不出意外的难以找到突破口。 林枫说道:“走吧,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说着,两人向前方的寝殿走去。 林枫向李承乾看去,只见李承乾面色红润,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完全没有任何病态的样子,可偏偏李承乾就是昏迷不醒。 李泰是罪魁祸首就不用多说了,可如果他不是,现在朝野上下却都认为李承乾的昏迷是李泰所为,那这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而他们会选择李泰,也必然有其缘由,所以无论李泰做没做这件事,从他的身上,都可能会有发现。 李震话语不紧不慢,十分沉稳,道:“林寺正请吩咐。” 不知道李承乾是怎么昏迷的,就没法根据物证这一点去调查了,这无异于直接断了林枫一个最主要的调查方向。 一边是看起来比正常人都健康的表象,一边是太医们都无法破解的昏迷,还真是够奇怪的,若不是有这么多太医给李承乾查看过,林枫甚至都会怀疑李承乾是不是在装睡。 林枫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看向李震,道:“李千牛,本官忽然想到了一位名医,或许他能帮到太子殿下。” 李震道:“太医们并不知晓太子殿下昏迷的缘由,他们说太子殿下的脉搏平稳,表象康健,不像是生病或者中毒的样子,可翻开太子殿下的眼皮,太子殿下又确实是陷入了深度沉眠之中,所以他们一时间也束手无策,现在正在翻阅医书,看看能否从医书里找到破解之法。” “多谢。” 李震点头:“是他们,陛下命他们让太子殿下清醒过来,但他们都做不到,所以陛下下令,太子殿下什么时候醒来,他们才能什么时候离开,若是太子殿下一直醒不来,他们也就别想走了。” 说到底,他也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放在后世,李承乾还是一个只知道闷头学习的中学生,可在现在,他却已经遭受了两次多少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的生死危机。 寝殿内也有禁卫看守,而除了禁卫外,还有十几个胡子苍苍的老头在来回奔波,有人现场熬药,有人不断翻着医书,有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看着这些人,林枫心中一动,道:“太医署的太医们?” 两人被禁卫好一顿搜查,甚至连幞头都要摘下,连头发丝都要一根根扒拉过,确定两人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后,林枫和李震才进入了寝殿之内。 林枫答应过孙伏伽,这个案子让孙伏伽来帮忙,现在他手边正好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都没有,此时不叫孙伏伽,更待何时。 林枫蹙起了眉头,太医署的太医可以说是整个大唐医术最高的人群了,连他们都不知道李承乾是因为什么昏迷的,这下有些麻烦了。 李震见林枫没有其他吩咐,便不再耽搁,迅速转身去吩咐林枫交代的任务。 而物证没有,剩下的也就是人证与动机了,可没人知道李承乾因何昏迷,就没法确定李承乾是什么时候中招的,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范围,人证也就没法寻找。 “林寺正,末将已经吩咐下去了,很快越王殿下和孙郎中就会到来。” 生于皇室,也幸运,也不幸。 李震想了想,点头道:“陛下说案子的事全由你做主,好,末将这就安排人去请孙郎中。” 这让林枫都不能不去怀疑,这是否真的和李泰有关了。 林枫目光再度看向床榻上的李承乾,犹记得上一次见到李承乾时,李承乾还表现的十分得体,努力去展现身为太子的气度和威严,可这一次再见,李承乾却昏迷不醒,褪去了刻意展现的皇家气度,反倒更加真实和自然了起来。 李承乾是在东宫出的事,线索也一定藏在东宫之中,李世民只给了他七天时间,他不想浪费在路上。 他向李震问道:“太医们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因何昏迷,还是知道但无法让太子殿下醒来?” 李震一听,饶是沉稳古板如他,也不由露出喜色,忙道:“林寺正说的是?” 很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李泰身上。 既然目前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是李泰,林枫又没有任何其他的发现,自然要和李泰好好见一见了。 他沉吟些许,然后向李震道:“李千户,有两件事要麻烦你帮个忙。” 古代的太医们,还真是一個高危职业。 林枫没想到李震答应的会这么爽快,看来李世民给自己的权柄,真的都是实打实的,只要是能够帮助自己查案,整个大唐,似乎真的没人是自己请不动的。 “第一,我想请李千户帮我将刑部郎中孙伏伽请来,孙郎中与我一起侦破过很多案件,与我有着很大的默契,这个案子我需要他的辅佐。” 林枫沉吟了一下,道:“让越王殿下辛苦一下过来吧。” 李震点头:“好,末将这就派人去请越王殿下。” 啧……岂不是说,如果李承乾死了,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无论李泰是否真的是导致李承乾昏迷的罪魁祸首,他能在此刻成为风言风语的中心,就代表他和此案必有牵连。 林枫从太医们中间穿过,进入内室,相比于外室的唉声叹气和翻书声,内室完全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令人感到心悸。 那剩下的只有动机了……至于动机,目前最广为流传的,就是李泰的储位之争。 只见眼前的寝殿被重兵看守着,哪怕是李震这个千牛备身,也需要搜身和出示李世民的令牌才可以进入,其森严程度,比林枫进皇宫上朝还要厉害。 林枫继续道:“第二,我想见越王殿下。” 李震问道:“不知林寺正是想去越王府见越王殿下,还是希望越王殿下来东宫?” 这时,李震返回了。 宽大的床榻上,李承乾正躺在上面。 林枫道:“孙思邈这个名字,不知道李千户是否听过。” “孙思邈……”李震想了想,旋即点头:“陛下登基后,曾经召见过孙思邈,还想授予孙思邈爵位,让孙思邈为官,但孙思邈拒绝了。” 林枫说道:“孙思邈医术高超,虽没有入太医署,可我想,整个大唐,也没几个人的医术能超过他的,若是能将他请来,或许他能有办法。” 林枫自然是不懂什么医术的,但历史上能够名载史册的名医就那么几个,他相信“名传青史”的含金量,孙思邈?能够被后世之人都推崇,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所以反正太医们毫无办法,不如让这位药王试试,哪怕孙思邈无法唤醒李承乾,能知道李承乾是因为什么昏迷的,对自己也有极大的帮助。 那样的话,物证那条路自己就可以尝试去走了。 李震对皇室十分忠诚,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便直接道:“这需要向陛下禀报。” 林枫自然明白这个规矩,他点头道:“自当如此,那就有劳李千户跑一趟了。” 李震忙道:“这本就是末将之职,若真的能帮到太子殿下,末将这点奔波算什么。” 他向林枫拱手:“林寺正接下来想做什么,末将先为林寺正安排妥当,然后就去向陛下禀报。” 林枫想了想,道:“李千户给我找一个东宫的人吧,这个人最好是前天一整天一直陪在太子殿下身旁,知道太子殿下一天做了什么,也亲眼见到太子殿下昏迷的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人,那就找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他需要了解一下李承乾昏迷当日发生的一切。 李震明显早就查过这些,听到林枫的话,便直接道:“末将知道有一人符合林寺正的要求,我让人带林寺正过去。” 林枫点头:“有劳。” 很快,李震就为林枫找了一个千牛卫给林枫带路,他则跑着去找李世民,向李世民禀报孙思邈的事。 看着李震奔跑的背影,林枫笑了笑,他知道李世民一定会同意让孙思邈来为李承乾查看的,别说孙思邈是有些名声的,哪怕孙思邈只是一个无名的乡野郎中,在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但凡有一点机会,李世民也会死马当活马医的。 现在就看孙思邈能否真的如其传世之名一样,能做到普通郎中做不到的事了。 他收回视线,向一旁的千牛卫道:“带路吧。” 跟着千牛卫,林枫离开了东宫的后院,向东宫更深处走去,越走周围的建筑越少,树木也越少,慢慢的,他们来到了一排房子前,这排房子外围被禁卫森严把守,房子没有窗户,门是铁板打造的,上面留有一个小孔,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情况……看来这里就是东宫的牢房了,平常在东宫犯错的人,应该就是被关押在此。 眼前的千牛卫道:“东宫的人暂时都关押在这里,林寺正想见的人,在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林枫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 说着,他便向千牛卫指向的房间走去,每一个房间的门前都有禁卫把守,随着他到达门前,不用他开口,禁卫就直接为他打开了门。 林枫走了进去,一看房内的人,不由露出一抹异色来,没想到,竟然还是熟人。 “林寺正!?” 林枫看到房内的人时,房内的人也看到了林枫,在看到林枫的一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满脸惊喜道:“林寺正你回来了?你来到了这里……难道案子交给你调查了?太好了,林寺正你断案如神,交给你,你肯定能查明真相,救我们出去的。” 听着房内之人惊喜的声音,林枫笑着拱手:“张家令,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房内之人正是东宫家令张林竹,之前调查东宫使臣被杀案时,张林竹给了林枫不少线索,两人也算有过配合。 张林竹一脸叹息道:“我宁可和林寺正不要见面这么快。” 林枫笑了笑,道:“也是,毕竟和我见面,一般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张林竹忙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在上次见到了林寺正断案风采后,我就为林寺正的断案之能所折服,一直对林寺正怀有敬佩之心,想着有机会去拜访林寺正,若是因我拜访林寺正而与林寺正见面,那绝对是好事……可眼下,太子殿下无端昏迷,我又身陷囹圄,再与林寺正见面,就真的不算什么好事了。” 林枫微微点头,他看向张林竹,只见张林竹身上华贵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白色的里衣,他眼里布满血丝,脸色蜡黄,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与焦虑。 “张家令,我们聊聊太子的事?”林枫知道张林竹急于脱身,没闲情逸致寒暄,所以他也直入主题,开门见山。 张林竹果然连忙点头:“林寺正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的告诉林寺正。” 林枫颔首,他环视房间一圈,便见这个房间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木制硬床……还有床睡,不用睡在地面上,这待遇比起大理寺大牢来,好多了。 他来到床前坐了下来,给张林竹放松的姿态,道:“张家令也坐着说吧。” 张林竹想了想,长出一口气,道:“好。” 两人相对而坐,林枫说道:“太子殿下昏迷时,张家令就在身旁?” “没错。” “还请张家令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张林竹努力回想当时的画面,力求不漏过任何细节,他说道:“当时刚过亥时,在太子殿下的寝殿内,我正向太子殿下禀报半月后西域高僧祈福所用之物的准备情况,以及万佛殿的修建情况,因为祈福之事已经不仅仅是为太子殿下祈福,也是为大唐,为百姓祈福,所以太子殿下十分重视……而就在我刚禀报完这些情况,太子殿下还未来得及开口,我就发现殿下突然双眼瞪大,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扩大,旋即就身体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我当时一惊,脑子嗡嗡直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向殿下冲了过去,可我到太子殿下身旁时,太子殿下已经昏迷不醒了,之后我就连忙去叫太医……再之后的事情,相信林寺正也知道了,太医束手无策,惊动了陛下,陛下震怒,我等全部被关了起来。” 听着张林竹的讲述,林枫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当时的画面。 张林竹说李承乾不是眼睛一闭就昏迷的,而是先瞪大了眼睛,瞳孔还扩大了……这看起来,可不太像是因病昏迷的。 “中毒了?或者是什么蛊虫?” 林枫指尖轻轻在腿上点着,他想了想,道:“当时在寝殿内,还有其他人吗?” 张林竹点头,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服侍殿下的宫女,和一个听候殿下吩咐的宦官。” 还有其他人在场,张林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李承乾就是那样昏迷的。 “在殿下昏迷时,距离殿下最近的人是谁?有多远?”林枫又问。 “宫女距离殿下最近,但也有半丈距离,在殿下昏迷时,并未触碰殿下。”张林竹知道林枫的意思,回答的很详细。 “那殿下昏迷之前,可曾吃过什么,或者触碰过什么?” 张林竹回想了一下,道:“我一直跟着殿下,殿下昏迷的两刻钟之前,与越王殿下见了面,和越王殿下一起喝了茶,吃了些糕点,还收了一件越王殿下送的礼物。” “礼物?”林枫问道:“什么礼物?” “一只鸟。” “鸟?” “杜鹃鸟。” “杜鹃?” 林枫眉毛一挑,杜鹃这种鸟在古代很出名,许多诗人都喜欢将杜鹃写进诗中。 比如白居易就写过“杜鹃啼血猿哀鸣”。 所以杜鹃这种鸟的象征意义,并不是那么好,李泰给李承乾送杜鹃,是何用意? 林枫想了想,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觉得越王殿下给太子殿下送杜鹃鸟,是何用意?” 自己毕竟没见过李泰,不好去推测李泰的心思,可张林竹当时就在现场,他相信张林竹肯定能知道一二。 然后他就见张林竹犹豫了一下,旋即道:“越王殿下说他知道太子殿下久病不好,一直困于东宫不能出去,所以他专门送来杜鹃鸟,因为杜鹃鸟喜欢鸣叫,能给殿下解闷。” 林枫眸光闪烁了几下,张林竹没有直接说他的想法,而是用“越王殿下说”来解释李泰送杜鹃鸟的理由,其意如何,已经很明显了……他不相信李泰的理由,换句话说,他觉得李泰不安好心。 李承乾昏迷之前,只和李泰见过,陪李泰吃吃喝喝,还收了李泰不安好心的礼物……好嘛,李泰这是把嫌疑真的直接拉满了。 动机有了,行为有了……这要是再在李泰身上或者府里搜出能导致人昏迷的药物来,都能直接给李泰定罪了。 可真的这么简单吗?对李泰的指向是不是太明确了? 林枫是知道这个案子背后有四象组织的影子的,而以他和四象组织多次交手的经验来看,四象组织所做的案子,应当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的,怎么可能还没怎么调查呢,就直接暴露在表面了? 这不符合四象组织一贯的风格…… 更别说,这还是四象组织针对自己的案子。 结果如此简单,还怎么针对自己? 所以……林枫眯了眯眼睛,回想着自己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与情报。 人证物证缺失,动机只有李泰符合,而李泰的行为又完全吻合他的动机,再加上李承乾昏迷前只和李泰这么一个不安好心的人接触过……给林枫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命的将李泰往自己面前推。 告诉自己,李泰就是害李承乾的人,别犹豫了,赶紧将李泰抓住吧! 可李泰是什么身份?李世民最宠爱的子嗣,享受着远超其他皇子特权的嫡次子,封地多达二十多个州,兼任扬州大都督和左武候大将军的同时,却能“不之官”而留在李世民身旁,被李世民照顾的越王…… 这样的李泰,有李世民给自己的特权,确实也不是不能抓。 可如果……在自己将李泰抓了后,突然有人跳出来,说李承乾是他害的呢? 那自己这个错抓了李泰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难道这就是四象组织的目的? 李泰就是他们用来对付自己的利器? 林枫眯起了眼睛,大脑疯狂转动着。 还有……李世民的行为也很值得推敲。 自己这么快就知道了李泰的问题,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但即便如此,所有的线索都直指李泰,李泰自己的行为也确实存在明显的问题,可李世民却没有对李泰有任何行动,甚至连召见问话都没有。 为何会如此? 李世民知道李泰是被算计的? 可若如此,刚刚李世民为何不提醒自己,让自己别冤枉了李泰? 李世民难道就不怕自己根据这些指向,直接给他最宠爱的儿子定罪,让他儿子蒙受不白之冤? 奇怪! 李世民究竟在想什么? 这又是否真的是四象组织给自己挖的坑? 李承乾的昏迷还没弄清楚,李泰反倒先迷雾重重了起来。 所以……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当务之急,应是先弄清楚李泰究竟是否有问题啊,这直接决定自己接下来与四象组织博弈的重点,以及破解李世民究竟在隐藏什么秘密。 咚咚咚。 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李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林寺正,越王殿下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突破口! “这么快?” 林枫听到李震的话,略有惊讶。 从他拜托李震去请李泰,到现在,也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没想到李泰直接就被带到了。 纵使李泰的越王府距离东宫很近,可这也太快了……毕竟如李泰这种皇子出行,别的不说,更衣洗漱,走相应流程就不是一两刻钟能结束的,那么李泰会如此迅速的到来,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眸光微闪:“李泰恐怕早已穿戴完毕,一直在等待着被召见询问东宫之事!” 李承乾昏迷,李泰府邸被禁卫包围,即便李泰没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该知道他处境有多危险,所以不出意外,李泰应该早就做好准备,等待着李世民问话了,可能李世民会询问的问题,他在脑海里都过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就想着赶紧洗刷自己的嫌疑……但谁知,李世民别说问他问题了,连见都没见他。 两晚一天的时间,估计李泰煎熬的心态都快崩了吧,李世民越不见他,他心里绝对越慌张,这才导致哪怕只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大理寺正要见李泰,李泰都一点也不耽搁的赶来。 李泰见林枫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视线下意识偏移几分,道:“当然是兄长久病不愈,我担心兄长病情,也担心兄长一直闷在东宫无趣,所以专程来探望兄长。” 李泰一怔,旋即他身体猛的后退,瞬间和林枫的距离拉远,他双手抱在身前,道:“本王哪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本王与他关系不佳,担心他为了陷害本王,故意说本王的坏话罢了。” 张林竹说道:“太子殿下需要静养,一般情况下除了东宫的官员,以及陛下娘娘和诸位皇子外,没有其他人会来东宫,而前天除了越王殿下外,只有陛下在午时的时候来过,和太子殿下一起用完午膳后,陛下才离开。” 怪不得李震能成为千牛备身,这份气质和气度,就非一般人所能有的,纵使是功勋二代里,估计也没几人能比得上他……林枫向李震拱手道:“让李千牛久等了。” 这样的李泰,变着花样旁敲侧击,李泰未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不如直接开口询问,看李泰会如何回答。 看来李世民专门派李震来配合自己,不仅仅是因为李震有着和魏征一样的性格,更因他有剔透的心思,能够最大限度的帮到自己。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前殿,刚到殿前,林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身体后退,与我距离拉远,双手还抱在身前……这是明显的防备动作,代表他在回答我问题时,内心紧张,并不坦然。 张林竹见林枫坚持己见,也只好点头,道:“林寺正还想知道什么?” 自己出来后,什么都没问,李震就主动将自己问话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自己,让自己有所了解,并且还将李泰和孙伏伽安排的十分妥当…… 李震摇着头:“本就是职责所在。” 林枫将李泰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道:“不过下官不确定张家令说的是否就是最详实的情况,所以还请越王殿下也仔细讲述一下前天晚上的事情,讲述一下殿下因何来到东宫,以及来到东宫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且回答也和之前回答自己问题时,语气和内容,都带着一些飘忽。 他发现李泰并没有太深的心机与城府,也许是李泰还小,还没有培养起城府来,也许是李世民对李泰的宠爱,使得李泰缺少隐藏心思的环境,总之李泰比起李承乾来,还没有心机。 听着林枫那异常的语调,与林枫有着十足默契的孙伏伽心中顿时一动,他不由低声道:“你觉得不是越王殿下?” 林枫不再耽搁,李泰已经晾了一会儿了,也该去见李泰,去和这位被所有人都怀疑的处于风口浪尖的正主聊聊了。 李承乾正好就是在被李泰刺激之后昏迷不醒的,这个时间点,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张林竹忙回礼点头:“我相信林寺正,林寺正断案如神,这个案子绝对难不住林寺正。” “案子的事情陛下已经全权交给我处理,先审问谁,后问询谁,陛下给了我绝对的权利,所以张家令不必为我担心,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继续说说当天的事吧。”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林枫三人,旋即一拍桌子,冷笑道:“林寺正真是好大的官威,让本王在这里等你这么久!” 也就是说……他知道张林竹一定会说他不好的话,但不是因为两人关系不佳。 林枫哈哈一笑,给了孙伏伽一個眼神,笑道:“早就料到的事,不是吗?” “为何是前天晚上探望?而不是今天晚上,或者大前天晚上?”林枫直接追问。 他问道:“孙郎中在哪?” 林枫点头,看向前方大开的殿门,意味深长道:“目前我得到的所有信息,指向的嫌疑对象都是越王殿下,所以我得尊重这些信息不是?” 可谁知,林枫却摇头道:“不着急,我不喜欢为了一件事跑两次,能一次办完的,没道理拖到两次,所以就先让越王殿下等等吧。” “其他的事……” 刚出来,就看到腰背笔直宛若一根长枪的李震安静立于门前,李震腰悬横刀,表情坚毅,他没有如其他禁卫一样展露出杀气腾腾的杀气,反而给人一种重如泰山的安定,让人觉得有他陪在身旁,会下意识的感到安稳。 如果你刚刚不是表现的那么焦躁,我也就信伱真的怒了……林枫神色不变,缓缓道:“越王殿下到来时,下官正在询问张家令,正好从张家令那里了解到殿下来东宫的事情,因越王殿下是最后一个见到太子殿下的外人,所以下官必须了解清楚越王殿下的情况,万一因了解的不够清楚,而对越王殿下的行为有所误解,错误的做出了判断,那就不好了,这才让越王殿下久等,相信殿下也不愿被误解,对吧?” 一边说,林枫一边向殿门走去:“也许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究竟是,还是不是了。” “因何来到东宫?” 而李承乾生病的时间不短,李泰只来过两次,由此能看出,李泰对李承乾,是真的没什么好感,表面文章都不愿做……当然,这和李泰被李世民独宠也有关,如其他不被宠的皇子,估计恨不得一天来十回,让李世民看到自己顾念兄长的品德。 他看向张林竹,道:“不知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平常的关系如何?” 而且李泰在听到自己的问题时,表情和之前的反应完全不同。 几人很快迈入殿门,进入了殿内。 张林竹面色微微一变,连忙道:“其实下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的关系,太子殿下对越王殿下很有兄长的包容,陛下要赏赐东西时,都会先让越王殿下去挑,但越王殿下……” 李泰嫉妒李承乾?所以只要是李承乾想要的东西,他也必须得到? 这种行为的人,林枫在后世见过不少,究其本质,是自卑和嫉妒心理作祟,总觉得对方的东西比自己好,为了得到心理满足,所以只有抢走对方的东西,得到对方的东西,才能让自己觉得没有低人一头。 无论李泰是不是导致李承乾昏迷的罪魁祸首,他昨夜心思都明显不纯,极可能不会实话实说,所以林枫必须得用上一些手段。 他直接转身,离开了牢房。 审问对方,如果对方能配合也就罢了,可如果对方明显可能有所隐瞒,或者不愿配合,那就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了……激怒对方,让对方情绪失控,让对方失去平日里的冷静,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让对方还未开始问询就自行脑补,自我施压,这都是林枫的惯用之法。 “这……”张林竹有些犹豫。 除了李泰外,李世民也来过……林枫不由皱起了眉头。 脾气不好?看重这些……我要的就是这一点。 他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得到的信息,道:“我要了解的暂时就这些,等以后有了新的线索,也许我还会再来。” 更别说林枫也不认为李泰真的会不满……有了李世民前面晾着李泰两晚一天的事,李泰哪还有闲心去不满,自己再晾李泰一会儿,也是为了让李泰明白,纵使自己不是李世民,也一样是能决定李泰是否有嫌疑的存在,从而让李泰在接下来的问询过程中,别和自己摆皇子的架子。 孙伏伽也来了? “那在太子殿下生病的这段时间,越王殿下经常来探望太子殿下吗?”林枫继续询问。 他笑着走了过去:“孙郎中,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林枫沉思片刻,道:“不知这一次越王殿下到来后,除了给太子殿下送礼,还做了什么其他事吗?或者说了什么与探望太子殿下无关的话?”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里,弟弟看望生病的兄长确实天经地义,但很遗憾,你们并不相亲相爱。 当然,张林竹是李承乾的东宫家令,在做评价时肯定会倾向李承乾,所以李承乾未必就真的如张林竹说的这样好到极点,可李泰他不敢胡乱贬低,问题应该不大。 孙伏伽知道林枫指的是什么,但也因此更加为林枫担心。 李泰听到林枫的询问,似乎完全没想到林枫会问这样的问题,这让他直接一愣,表情有着一刹那的凝滞。 那问题就来了。 但李世民没有任何理由去害李承乾,而且从李世民震怒的样子来看,李承乾的昏迷应该和他没关系。 为何李泰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来刺激李承乾,偏偏就前天晚上来了? 他为何要选这个时间点? 林枫停下了脚步,朗声开口。 而刚进入,林枫就看到一个身着蟒袍,容貌和李世民有着五分像的少年,正焦躁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林寺正,越王殿下来了,你快去见越王殿下吧,不敢让越王殿下久等,我这里林寺正随时可以来询问。” “前殿外等候林寺正,越王殿下则在前殿内等候林寺正。”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张林竹解释,张林竹在林枫这里,同样有嫌疑。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很喜欢和太子殿下去争,哪怕太子殿下让越王殿下先选了,可当太子殿下选了某件东西后,越王殿下也会放弃之前选的东西,然后去争太子殿下选的东西。” 林枫笑了笑,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张家令配合,张家令暂且安心休息,案子的事有我在,我一定竭尽全力,早日让真相大白。” 孙伏伽闻言,转过身去,看着林枫脸上的笑容,不由道:“你还真是任何情况下都有如此乐观的心态啊,在来的路上我稍微了解了一下案情,结果让我内心很沉重。” 他双手置于身前,一手伸掌,一手握拳,拳头随着他的踱步,不断砸在掌心之上,同时叹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烦躁焦虑的心态,毫无遮掩的表露在林枫面前。 林枫笑了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去见越王殿下吧。” 换句话说,李泰的回答是在说谎! 他还是那样的一板一眼,继续道:“陛下已经下令,命人去请孙思邈了,前些天有人在长安城见过孙思邈,所以若孙思邈没有离开长安,应很快就会过来。” 林枫笑着摇头:“是与不是,不是我说了算,得有证据才行……走吧。” 林枫笑道:“如此最好。” “还有。”李震继续道:“在越王殿下到达不久后,孙郎中也到了。” 李泰闻声,这才注意到门外有人来了,他表情一僵,旋即迅速挺直腰背,一个健步来到了桌子旁,施施然坐了下去。 李震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询问李泰,也知道孙伏伽是来辅佐自己的,所以专门让孙伏伽在殿外,正好自己过去就能与孙伏伽汇合,不用自己或者孙伏伽多走路途。 以李泰往日的行事风格,林枫不意外他会来刺激李承乾,他在意的是时间。 原本李世民来看李承乾,林枫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林枫知道李世民故意在隐瞒什么,而且李世民还十分反常的没有见李泰,这就让林枫有些摸不准了…… 李震如实道:“我们的人去越王府时,越王殿下就已经穿戴完毕了,所以在接到我们的传令后,越王殿下立即就来了,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什么?” 张林竹想了想,旋即摇头:“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事,最多就是说说太子殿下生病的时候,他帮陛下做了什么事,陛下给了什么赏赐之类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李泰听到这些话,下意识身体前倾,他直接盯着林枫,仿佛完全忘了刚刚对林枫的怒气,紧张道:“张林竹说什么了?” 我刚提孙思邈,你们就知道孙思邈前些天在长安……看来李世民对长安的掌控力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没有说我坏话?”李泰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些事张林竹不会知道,看来只能从李泰那里得到结论了。 还是说……这里面,藏着自己没有料想到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线索太少了,林枫根本没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所以他只能暂时将这些思绪按下,以免造成主观臆断,影响自己接下来的判断。 还真是如此……李泰与李承乾相比,本就有些自卑,所以他只能从李世民身上寻找慰藉,结果李世民这一次没有如往常那般宠他,甚至见都不见他,可以想象他那敏感的小内心究竟有多焦虑了。 李泰迅速收起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道:“本王忽然就想探望兄长了,难道有问题?” 张林竹摇头:“越王殿下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太子殿下刚生病时,越王殿下和其他皇子一起前来探望,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了。” 啧……这是专程来炫耀和刺激李承乾的吧? 李承乾因特殊的病,只能躺在东宫,极少能去见李世民,更别说帮李世民的忙了,所以李泰向李承乾专门说这些话,明显是故意戳李承乾的痛处。 未等林枫开口,李泰又继续道:“张林竹是东宫家令,他肯定什么好话都向着太子说,而且他不喜欢本王,很可能故意抹黑本王,所以林寺正,你可要好好辨别,别什么话都信他!” “这……这有什么理由。” 一边走着,林枫一边验证自己的推测:“越王殿下来的速度,比我料想的要快很多。” 张林竹忙道:“林寺正可以随时过来,只要能帮到林寺正破案,我怎样都无所谓。” 这时,张林竹的声音响起,身为东宫家令,张林竹几乎将遵守皇宫森严的等级制度当成了本能,遇到皇子的事,永远都是对方优先。 林枫眯了下眼睛,从张林竹的反应他便已经知道二者的关系很不好了,不过他还是需要确切的证词,他说道:“张家令最好不要隐瞒,否则万一因此延误了查案,让陛下知道,那张家令恐怕会很麻烦。” “大理寺正林枫,见过越王殿下。” 第一次是没办法,必须和其他兄弟一起来探望生病的兄长,而第二次刚探望完,李承乾就昏迷不醒了……要说这是巧合,估计三岁孩子都不信。 林枫听着李泰的话,眸光微闪,道:“越王殿下这是认为张家令一定说了你不好的话?” 孙伏伽的府邸可比越王府要远,可他也来的如此之快,林枫知道,孙伏伽肯定是时刻为自己准备着,就等自己的召唤。 李世民的到来是巧合吗? “告辞。” 张林竹一惊,忙道:“林寺正,越王殿下脾气不好,他很看重这些,你这样,恐怕会让越王殿下不满。” 听着李震的话,林枫不由看了李震一眼,他发现李震虽然看起来古板,可实际上,心思也很剔透。 林枫沉思片刻,道:“既然越王殿下来了,那就说说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的事吧。” 不过他也知道林枫现在需要的不是消极的担忧,而是积极的支持,所以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扫去心中那些消极的想法,直接道:“我听说越王殿下就在殿内,接下来你要去见越王殿下?” 林枫沉吟些许,重新看向张林竹,道:“前天除了越王殿下外,还有其他人来过东宫,见过太子殿下吗?” 林枫漆黑的眸子盯着李泰,笑道:“越王殿下放心,张家令没有说殿下的任何坏话,他只是如实的告诉了下官越王殿下到来的详细情况。”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其他问题,李泰已经在脑海里想过多次,直接张口就能回答,但这个问题,李泰没想过,被自己来了一个突然袭击,以至于让他暴露了真正的内心反应。 他来探望李承乾的时间……果然有问题!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发现破绽!案子的曙光! 这一刻,别说外面传着风言风语的其他人了,连林枫都对李泰的怀疑加深了。 从李泰的反应,林枫能够确定,他来探望李承乾后,李承乾就昏迷不醒的这个时间点,绝对不是巧合。 而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有人算计了李泰,让李泰专门在这个时候到来,从而背负谋害李承乾的嫌疑。 要么,干脆就是李泰所为! 可现在,李泰对他为何会这个时间点到来的缘由,明显有着隐瞒。 这使得他就是谋害者的嫌疑,几乎直线上升。 毕竟如果不是他所为,他没理由隐瞒这些。 可按照之前林枫的推断,李泰又应该不是谋害者,但既然如此,李泰为何要隐瞒? 奇怪! 李世民这一家子都奇怪。 李世民奇怪,李泰行为也反常。 面容刚毅,从进入大殿后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宛若长枪的李震,此时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让他进入大殿后第一次转动脑袋,视线带着意外的看了林枫一眼。 倏地一下,李泰瞳孔顿时一凝。 不对! “子德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总是能在细节处创造出其他人远远做不到的奇迹,越王殿下不可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绝对没想到,子德在询问这个问题时,会将顺序颠倒,从而先将他准备好的回答给提前堵死……同样一个问题,只是顺序的不同,可结果,就已经从越王殿下掌控局面,瞬间变成子德掌控一切了。” “胡说八道!” 否则李泰刻意隐瞒,再加上他身份尊贵,自己对他能用的手段极其有限,事情会直接陷入停滞。 李泰有两夜一天的时间准备题库,大脑已经过了无数遍相应的场景,且他是为了应对李世民准备的,既然他笃定能过得了李世民那一关,面对自己自然更不会露怯。 “谁说我不回答!” 林枫没有被李泰的愤怒给吓到,他将李泰的反应收归眼底,平静道:“既然殿下说是污蔑,那殿下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李泰如果还说他不知道,那就说明他没有好好读书,没有珍视李世民的心意,这话一旦传到李世民耳中,必然会让李世民对李泰失望。 李泰听到林枫的话,直接一拍桌子,瞬间站了起来。 所以,想要深入挖掘李泰身上的秘密,就必须问出李泰题库里没有准备的问题,如自己刚刚对时间的询问一样,出其不意,如此才能让李泰匆忙之下露出破绽。 张林竹毕竟是第三者,李泰与李承乾交流时,他的身份让他只能在远处安静的站着,所以李泰和李承乾的一些视线交流,暗中交锋,以及其他的细小动作,张林竹未必能发现。 李泰双眼紧紧盯着林枫,道:“送杜娟鸟的事,是本王一个奴才给的建议,他说杜鹃鸟虽然有啼血的不好寓意,但更有一个君王体恤百姓,关心民心,勤劳爱国的美好寓意,兄长身为太子,以后就是君王,本王以此寓意送他杜娟鸟,难道不行?” 他点了点头:“越王殿下关心太子殿下,自然可以随时来探望太子殿下,那接下来就请越王殿下说说你和太子殿下见面后的事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李泰的回答,与张林竹的话完全一致,自己确实挑不出毛病。 这般好的理由,他也没必要隐瞒! 他视线看了孙伏伽一眼,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他低声道:“《蜀志》里确实有这样一则传说,帝王化身杜娟鸟,日日喊着‘民贵’,提醒君王要体恤百姓,关注民心与民意。” 他脸色涨的通红,双眼满是怒火的盯着林枫:“污蔑!都是污蔑!本王根本就没有害兄长!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那都是污蔑!全都是胡说八道!” 听着李泰的话,林枫微怔了一下,他只知道“杜鹃啼血猿哀鸣”这首诗,还真不知道杜娟鸟其他的寓意。 林枫没给李泰过多思考的时间,李泰越慌,思考时间越少,吐露真实的信息就会越多,他再度加了一把火,刺激李泰,道:“越王殿下为何不回答?下官不知道越王殿下是否听到过外面的风言风语,现在外面很多人都怀疑太子殿下是越王殿下谋害的,而现在越王殿下不回答,难道真实情况真是如此,殿下不知该如何编造理由?” 李泰听到林枫的话,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向林枫,他身体放松的向后仰了仰,左手手肘搭在桌子上,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本王关心兄长病情,专程来看望兄长,并且怕兄长太过无聊,给兄长送了一只鸟解解闷,然后和兄长说了些本王近期遇到的趣事,吃了点糕点,也就这样。” “本王……” 在他问出问题的那一刻,林枫就已经知道李泰的选择了! 看着李泰支支吾吾,和刚刚轻松回答时的完全不同的样子,心思敏锐的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如果说他刚刚还没明白林枫问题的特殊性,那现在,通过李泰的反应,他也终于明白了。 李泰动作十分放松……这代表我的问题又回到了他提前准备好的题库中,他神色坦然,敢重新和我对视,说明他对自己的回答十分自信,完全不怕自己挑出毛病。 所以,李泰必须要抉择,是让李世民失望,还是换一个理由。 林枫将李泰解读完毕,心中已经确定接下来该如何对李泰问话了。 可那不是林枫想要的回答,所以林枫直接先给出杜鹃鸟的寓意,并且说出李泰受李世民亲自选择的大儒教导,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的话,从而堵住李泰推脱的嘴。 是自己判断错了四象组织针对自己的利器,还是说,问题出现在李泰身上,李泰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枫双眼直勾勾盯着李泰,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五品的大理寺正,和李泰身份地位差距巨大,却也在这一刻,给了李泰巨大的压迫感,让李泰下意识咽了口吐沫,林枫的声音随之沉沉响起:“这样一個寓意不好的鸟,送它给一个病人,殿下这是何意?” 但这不代表,事实就真的如此。 看着李泰惊愕的神情,林枫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他知道,李泰肯定准备好了回答为何会送杜鹃鸟的缘由,而其缘由,最好的解释就是他看杜鹃鸟好看,不知道杜鹃鸟有如此不好的寓意,所以这一切都是巧合。 还真是如此……林枫不由眯了眯眼睛,他视线重新看向李泰,便见李泰冷笑了一声,重新施施然坐了回去,还不紧不慢的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 “那我想知道,杜鹃鸟叫声凄厉,嘴角含血,有杜鹃啼血之寓意,汉晋已有文献记载,而越王殿下备受陛下宠爱,陛下专门命大儒教导殿下,相信殿下不可能不知道杜鹃鸟的寓意,所以……” 而李泰能和李承乾抗衡的唯一前提,就是李世民对他的宠爱,故此林枫相信,李泰绝不敢让李世民失望。 想明白这些,林枫看向李泰的神色变得锐利了起来,他忽然上前一步,通过行为给李泰增加压力,同时音调提高,增加自己的气势与威严,道:“下官有一问,想请越王殿下解惑,越王殿下说为了给太子殿下解闷,所以送了一只鸟。” 林枫眸光一闪,如果李泰的理由当真如此,他刚刚就不该表现出那般慌张的样子。 这让他不由看了神色威严,直勾勾盯着李泰的林枫一眼,又看向明显有着慌张,视线不断闪烁的李泰一眼,心中不由感慨了起来。 可李泰清楚张林竹的站位,知道张林竹能发现什么,这种情况下,李泰自然能确保他的回答与张林竹不会有太大出入。 林枫的问题,显然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林枫心思百转,表面却没有表露任何异样,推理陷入了矛盾,还是要继续深入挖掘李泰的信息才行。 这个理由是他临时想到的……还是说,的确是事实,但这个事实,不是全部的事实! 林枫看向李泰,道:“不知给越王殿下提建议的人是谁?” 李泰神色不善:“一个小奴才罢了,林寺正是要确认本王是否在说谎?” 林枫笑道:“下官当然相信越王殿下不会说谎,但查案本就如此,任何事都需要来回颠倒的确认,还望越王殿下谅解。” 李泰冷哼一声,道:“一直在本王身边服侍本王的小太监,名叫章莫。” “章莫?”林枫问道:“不知他在何处?” “自然是在越王府内,越王府正被围着,除了本王被你叫来,谁还能出来?” 林枫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向李震,道:“有劳李千牛命人将章莫带来。” “最多一刻钟,人会带到。” 李震没有耽搁,直接转身就大步向外走去。 林枫收回视线,杜鹃鸟的事等章莫到来,再行确认,他重新看向李泰,换了个问题,道:“越王殿下与太子殿下见面时,不知你们是否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 李泰摇头:“没有,我和兄长见面后,就各自坐了下去,哪怕是我送兄长的东西,也都是交给其他人递过去的。” 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而吃的东西,都是东宫的人准备的,当时现场还有张林竹等人陪同,李泰没有任何机会触碰李承乾的食物。 所以,李承乾唯一可能亲自接触的和李泰有关的东西,只有那只杜鹃鸟了。 林枫直接询问:“不知越王殿下给太子殿下送的鸟,太子殿下是否喜欢?是否逗弄过?” “兄长当然喜欢。” 李泰面露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道:“毕竟兄长在父皇眼中,一直都是十分恭良温和,对待我们这些弟弟更是关心爱护,所以我送他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李泰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啊……林枫眸光微闪,他明白李泰的言外之意,他是说李承乾为了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出一个好兄长的样子,即便不喜欢,也会表现出喜欢的模样。 而李泰自身,明明不喜欢李承乾,也同样表现出关心兄长的样子……这对兄弟,还真是配合默契。 “所以太子殿下逗弄过杜鹃鸟?”林枫问道。 李泰随意的点着头,道:“没错,我把鸟拿出来后,兄长十分高兴,他一边感谢我,一边伸出手逗了逗鸟,说十分喜欢,还说会专门放在他的寝殿内陪他。” “放在寝殿内?” 林枫眉毛一挑,因为他去见李承乾时,去的是李世民为李承乾改换的房间,非是原来的寝殿,所以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李承乾真的把那只吵闹的鸟放进了寝殿内? 这时,李震返回了,林枫直接向李震询问:“李千牛,在太子殿下原本的寝殿内,你是否见到过越王殿下送的杜鹃鸟?” 李泰闻言,也向李震看去,他也想知道李承乾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真的放进了寝殿内。 “太子殿下的寝殿内确实有一只杜鹃鸟。”李震在两人注视下点了点头。 还真被李承乾带到了寝殿……而李承乾就是在寝殿内昏迷的,这是否和那只鸟有关? 林枫想了想,说道:“劳烦李千牛将那只鸟带来。” 可谁知,一直对林枫命令毫无任何迟疑的李震,这次却摇了摇头,道:“带不过来了。” “什么?”林枫一怔,李泰也不解的看向李震。 便听李震道:“在太子殿下昏迷后不久,那只杜鹃鸟就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大叫,而没过多久,它突然翅膀一合,死了。” “死了!?”林枫眉头陡然皱了起来。 那只鸟是李承乾唯一接触的李泰送他的东西,结果李承乾将其带到了寝殿内,而不久后,寝殿内的李承乾就昏迷不醒了,没过多久那只鸟也发疯一般死去了。 这是不是太巧了? 林枫视线不由看向李泰,孙伏伽和李震此时也都将视线放在了李泰身上。 而被众人注视的李泰,也是脸色迅速一变,他大声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鸟会突然发疯而死?明明我送给他时,还活蹦乱跳的!” “这和我无关!一定是兄长没有养护好,否则它根本不会死的!” 你要说送给李承乾几天了,李承乾没把鸟养护好,使得鸟死了,我还能接受,可现在特么前后不到两个时辰,李承乾都没来得及养呢,这再去怪李承乾,未免有些过分了。 林枫想了想,向李震问道:“你知道的那么详细,是那只鸟死的时候,你亲眼看到了?” 李震点头:“当时我们正搜查太子殿下的寝殿,看看是否有异常,正巧那时那只鸟大叫扑腾了起来,所以我们循声看了过去,正好目睹了它的发疯和死亡。”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就不存在有人编造谎言的可能了。 “那只鸟发疯之前,有人接触过它吗?”林枫又问。 李震摇了摇头:“末将询问过东宫的人,他们说在越王殿下离开后,是太子殿下亲自拿着鸟笼带到寝殿的,之后鸟笼子就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人动过,而我们在搜查寝殿时,也都分散在各处搜查,没人去关注一只鸟,在它发疯之前,也没人接触它。” 也就是说,那只杜鹃鸟从头到尾,只有李承乾接触过,不存在有人趁机对那只鸟做了什么的情况……所以,如果说鸟的死和李承乾的昏迷有关系的话,那就只有送鸟之人才能办到了。 林枫看着抿着嘴的李泰,双手手指下意识摩挲了起来,这是他大脑急速转动惯用的动作。 他发现,还真的是越了解这个案子,越发现奇怪之处,李泰的嫌疑也就越大。 “那只鸟的尸首呢?”林枫向李震询问。 李震说道:“被带出来了,目前在花园的凉亭内存放。” 林枫点了点头:“稍后我亲自去瞧瞧它的尸首。” 看多了人的尸首,他还是第一次要去验鸟的尸首,也不知道能不能验出个什么来。 李泰见林枫对死了的杜鹃鸟感兴趣,便知林枫是在怀疑李承乾的昏迷和杜鹃鸟有关,他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林枫,伱要相信本王,本王真的和兄长的昏迷没关系,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我送的鸟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否则的话,我和它接触时间更长,怎么我就没事,只有兄长有事?” 林枫见李泰坐不住了,便知是时候问出更多信息的时候了,他就要开口…… “李千牛,不好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惊呼突然传来。 便见一个千牛卫匆忙冲进了殿内,他先向李泰行了礼,然后连忙向李震道:“李千牛,你让末将去越王府将章莫带来……章莫来不了了。” “什么?”李泰一怔:“来不了?怎么来不了?本王都来了,他为何来不了?” 林枫看着千牛卫神色惊慌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道:“是不是章莫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个千牛卫闻言,连忙点头:“没错,就是发生意外了……他,自尽身亡了。” “什么!?自尽身亡了?” 李泰直接就懵了:“他怎么会自尽身亡?明明我来之前,他还好好的。” 林枫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而且,他不仅自尽身亡了……” 千牛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他小心翼翼看了李泰一眼,然后将纸张递给了李震,道:“我们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这张纸,这张纸写下了他的遗言。” “遗言?” 李泰说道;“他留下什么遗言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接过纸张。 可谁知道,在他即将触碰纸张的那一刻,李震突然一闪,目光陡然间锐利的看向李泰,同时腰间横刀瞬间出鞘一半,他说道:“越王殿下是要销毁证据吗?” “什么?”李泰一愣。 林枫看着沉稳的李震那一改平常的言行,心中一动,道:“李千牛,这纸上是不是写了什么特别的事?” 李震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李泰,说道:“纸上写着……杜鹃鸟是越王命他找的,他还说越王殿下在鸟身上抹了些特殊的粉末,当时他不知道越王殿下要干什么,直到太子殿下昏迷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 李震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原来越王殿下要害太子殿下,他身为越王殿下近侍,受到越王殿下恩德,不能背叛越王殿下,可他又是忠于陛下,忠于大唐,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被害而隐瞒真相,所以他只能以自己之死报答越王,然后写下真相,以报陛下与大唐。” 李泰听着李震的话,整个人直接就呆住了。 他如遭雷劈的愣了足足三息时间,然后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通红的怒吼道:“狗胆!这个狗奴才!他竟敢诬陷本王!” 说着,李泰连忙看向林枫,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傲,他说道:“林寺正,你要相信本王,他在胡说,他在陷害本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害兄长!” 看着李泰那怒火中烧又惊慌不已的样子,回想着从自己调查开始,到现在无比顺畅的过程,以及正好发现章莫和杜鹃鸟异常,结果二者又都及时死了的结果,还有这有如及时雨的所谓遗言……林枫嘴角终于上扬了起来。 “原来如此。” “李泰真是他们送给我的大礼!” “只可惜,他们送礼送的太贴心了,什么都为我准备好了,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终于露出了破绽!”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识破四象诡计!形势逆转! 长安城,一座建筑恢弘,装修奢华的宅邸内。 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快步穿过长廊,来到了风景秀美的花园内。 他抬起头找寻了一番,旋即忙小跑般跑到了湖泊前,躬身道:“老爷,奎宿送来了消息,想要见老爷。” 说完,灰衣男子就低头安静的等待回话,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响起,这让他不由下意识偷偷抬起了头。 在他视线中,一个身着华服,体型健硕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湖泊旁的石头上,持着鱼竿悠闲的钓着鱼,他的右手拇指上有着一枚通透澄澈的玉扳指,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脚边有着一个鱼篓,此时鱼篓内正有鱼尾甩出,溅出落雨般的水滴。 中年男子平静的注视着湖面,全身一动不动,就仿佛没有听到灰衣人的话一般,这让灰衣男子不由道:“老爷?” “不见。” 终于,一道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废物没有见的价值,让他去找别人收留他这条无用的狗吧。” 灰衣男子听出了主人的不喜,连忙低下了头,同时心中不由暗骂了奎宿几句,若非他和奎宿有些交情,说什么也不会为奎宿递这句话的,奎宿以前看起来很有能耐,怎地这次表现的如此不堪,星宫都给了奎宿那么多支持,结果不说杀没杀林枫,奎宿甚至连林枫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这让他的主子十分不满,使得自己只是递了句话,都被迁怒了。 灰衣男子面色一变,连忙低头称是。 灰衣男子连忙道:“这还用说,李世民在等待着林枫的结果,林枫肯定也着急的想要尽快破案,而这时他需要的证据都出现了,他肯定会大喜过望的赶紧抓了李泰结案!可他完全不知道……” 灰衣男子咧嘴发笑:“而那时,什么断案如神,什么大唐第一神探,都会变成笑柄!林枫不仅会身败名裂,更会因错抓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而坠入深渊!破坏了我们星宫诸多计划的仇人,也会彻底消失!” 华服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轻风吹起褶皱的湖面,呵笑道:“一直听说林枫断案如神,任何难案悬案都难不住他……这一次我倒要瞧瞧,他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厉害。” 听到这话,华服男子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道:“越王被叫去东宫也没多久吧?没想到林枫这么快就盯上了章莫,他还真是名不虚传。” 听着手下心腹的话,华服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使得原本已经在靠近他鱼饵的鱼直接被吓跑了,但他也不在意。 “不过。” 他不敢再为奎宿求情,连忙转移话题,道:“老爷,林枫有新的消息了,他让李震派千牛卫去越王府带章莫问话。” “当所有他需要的证据都主动摆在他面前后,你说……他会怎么办?” 华服男子没理睬手下的奉承,缓缓道:“都处理干净了吧?” “什么?”灰衣男子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想了想,弥补之前的过错,继续道:“想他奎宿耗费了星宫那么多人力物力,都没有伤到林枫一根毫毛,可老爷只是略施小计,就让林枫在他最擅长的领域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奎宿和老爷一比,当真是萤火与皓月逐光,是云泥之别。” 华服男子冷冷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那个废物。” 灰衣男子抬起头,一脸敬畏的看向眼前的主子,道:“这一切,都是老爷送他的大礼,而这大礼,是能要他命的。” “老爷放心,林枫一旦结案,将李泰抓捕,属下会立即禀报老爷,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将真相送到东宫了。” 灰衣男子忙奉承道:“可林枫再名不虚传,也敌不过老爷的深谋远虑,林枫绝对想不到,老爷会比他想的更早,提前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老爷放心,章莫已按照计划死了,林枫即便发现了他,结果也只能是找到一具尸首,以及那堪称完美证据的遗书。” 灰衣男子忙道:“老爷还是太高看林枫了,他几个月前还是一個蝼蚁乞丐,能得到老爷略微出手,已经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若能要了他的命,也不枉我稍费心思,不过若他真的因此就没了命,说实话,我还会有些失望,毕竟我为他准备的,可不止这些。” 谁知,华服男子忽然话音一转,道:“即便是废物,在星宫大业即将达成的用人之际,也还是可以废物再利用一下的……你去将他叫来吧。” 华服男子微微颔首,难得认可了手下的奉承,他淡淡道:“去吧,继续盯着东宫,但凡有任何林枫的消息,都第一时间告知我。” 直到华服男子再无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这让他心中不由一惊,倒不是因为他的主子改变主意要见奎宿,而是因为这一切……竟然全在奎宿的意料之中。 奎宿拜托他时,说他与自己的主子曾经有过矛盾,自己的主子一定会冷嘲热讽而不见他,但只要自己将话题往对付林枫的事情上提,他的主子为了显示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就一定会见他……没想到,还真的被奎宿说对了。 这让他心中不由觉得,奎宿似乎没有想象的那般不堪,可这样的奎宿,怎么会输给林枫输的那么惨? 他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耽搁,连忙点头称是后,便快步离开了。 ………… 于此同时,东宫前殿。 大殿内的紧张气氛,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千牛备身李震紧紧地盯着李泰,完全没有因为李泰辩解的话对李泰有任何的放松警惕,他一手握着刀柄,一手紧抓纸张,根本不给李泰抢走章莫遗言的机会,更不给李泰任何逃离大殿的可能,整个人完全挡在了李泰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行为,明显是将李泰当成了谋害李承乾的嫌疑之人,甚至是有些都认定李泰就是谋害者了。 这让李泰既震怒,又十分惊慌,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府里的人背刺,以至于章莫给出的这份诛心的遗书,使得他一时间脑袋都空白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边怒骂章莫狗奴才,一边不断向林枫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话来试图扭转局面。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觉得真相来的似乎有些太过容易和太快了,林枫基本上还没怎么查呢,最重要的人证就来了,有了这份遗书,再有前面李泰的一系列嫌疑行为,就算给李泰定罪都不是不行。 可他是知道这个案子的背后,藏着四象组织的,四象组织费尽心思制造的案子,真的能如此容易就解决? 一时间,孙伏伽也不敢轻易判断真相是否真的如此了,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怎么看?” 听到孙伏伽的话,李震与李泰也都下意识看向了林枫。 林枫是这个案子的主查之人,他的话,拥有一锤定音的威力。 如果他说李泰就是谋害者,那李泰今天绝对就离不开东宫了。 “林寺正,你要相信我,章莫真的是故意陷害我,我真的没有谋害兄长!”李泰再也没有因林枫的品级低而轻视林枫,他就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向林枫喊冤。 “越王殿下莫急。” 终于,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看向李震,道:“李千牛,能让本官看看章莫的遗书吗?” 李震点头:“当然。” 说着,他就主动将纸张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遍章莫的遗书,确认遗书上的内容与李震所言一致后,微微颔首,然后就见他将纸张反转,让李泰也能看到纸张上的内容,他说道:“越王殿下,请你确认一下,这上面的字迹,是否是章莫的字迹?” 李泰咬着牙,愤怒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吐出一般:“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的!” 然后他话音一转,忙向林枫解释道:“可这里面的内容全是假的,杜鹃鸟是他建议我买的,往鸟身上抹什么粉末,我更是从未做过,林寺正,你要相信我。” 林枫说道:“越王殿下,你也看到这里面的内容了,章莫不仅在遗书里说了你的所作所为,还说出伱将粉末藏在了什么地方了,他说的有板有眼,而你翻过来倒过去只有一句让我相信你……查案是需要证据的,章莫提供了证据,而你只有空口白话,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李泰闻言,脸色不由一白,本就内心惊慌的他,更加的六神无主了。 看着李泰的反应,林枫眸光微闪……李世民真的太宠李泰,将李泰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遇到这点风雨,他就已经完全失去冷静了,就这样他还想在李世民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 林枫自然知道李泰是没问题的,但他故意不那样说,为的自然是让李泰彻底失去冷静,从而问出李泰之前一直隐瞒的问题。 他转头看向带着遗书过来的千牛卫,道:“你们看到遗书后,是否按照遗书上的内容,去找那神秘的粉末?”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也都迅速转到了千牛卫的身上,李泰更是紧张的盯着千牛卫。 然后,他们就见这个千牛卫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道:“按照遗书的内容,我们去搜寻了一番,结果在越王殿下书房内书架的夹层中,发现了这个纸包。” “不可能!你们胡说!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纸包,它根本就不是我的!”李泰瞪大眼睛,连忙摇头否认。 千牛卫说道:“这是末将等十几人共同搜寻的,还有越王府的侍卫在旁见证,他们都能证明这个纸包,确实是藏在越王殿下的书房之中。” “怎么会!?”李泰直接愣在原地。 “这里面有什么?”孙伏伽忍不住询问。 千牛卫道:“空的,里面没有东西了。” “空的?”众人一怔。 林枫说道:“给我看看。” 千牛卫忙将纸包递给了林枫,林枫将纸包打开,视线向里面看去,果然如千牛卫所言,纸包内是空的。 不过在纸张表面,仍旧能看到些许的白色粉末粘在上面,很明显,这里面原本装的,就是某种白色的粉末。 林枫眼眸眯了眯,他转头看向李泰,道:“越王殿下,章莫遗书的内容已经得到验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泰如遭雷劈,他脸色发白的摇着头:“陷害!这一定是他故意陷害我!” “陷害?”林枫说道:“章莫和越王殿下有仇?可刚刚越王殿下说,你是听从章莫的建议,才选择给太子殿下送的杜鹃鸟……既然章莫都能给越王殿下提建议,想来越王殿下对他应该还算信任吧?若你们有仇,殿下应该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吧?” “我……” 李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枫见李泰的心态已经接近崩溃,不再耽搁,终于开始了自己的问话,他说道:“不知章莫跟了越王殿下多久?他的表现如何?” 李泰为了获得林枫的信任,毫不隐瞒道:“他跟了我三年,他能说会道,头脑机灵,做任何事都十分干净利落,所以我才会重用他,可谁知道,他竟然是这样报答我的,竟然会害我!要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人,我根本不可能会重用他。” 跟了李泰三年,时间不算长,但用来获得李泰这样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心思简单的人的信任,也不算难。 林枫继续道:“越王殿下说杜鹃鸟是章莫给你提的建议,他为何会提这样的建议?我想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忽然就说要让殿下送杜鹃鸟给太子吧?” “这……”李泰神色有些迟疑。 林枫见状,直接道:“越王殿下……你口口声声说让我相信你,可结果遇到我的问题,你却犹犹豫豫,遮遮掩掩,这让我怎么相信你?” “章莫的遗书有物证证明,再加上越王殿下送的杜鹃鸟也诡异死亡,这一切都和章莫说的一模一样,按照正常的章程,我已经可以给殿下定罪了,但殿下说你是冤枉的,所以我愿意再给殿下机会,可殿下却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殿下,难道你要放弃我给你的机会?” 李泰神色一慌,忙道:“当然不。” “那就请殿下对我不要有任何隐瞒!”林枫严肃的看着李泰,道:“如果殿下真的是被陷害的,殿下就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否则因殿下隐瞒,让我无法查明真相,最后害的,只会是殿下自己!” 李泰张了张嘴,终于一咬牙,道:“因为章莫前些天,带我去看了一场戏。” “戏?”林枫询问:“什么戏?” 李泰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道:“一场复仇的戏,这场戏的起因,是一个义子为了争夺家财,趁着其兄长大病之时,派人掳走了其嫂子,并将其嫂子杀害,其兄长得知此噩耗,病情加重,一命呜呼,这个义子因此抢走了万贯家财,不过其兄长有个儿子,幸运逃脱,得知真相后就向这个义子复仇……” 听着李泰讲述好戏的内容,林枫心中陡然一动。 所以,李泰会送杜鹃鸟,是为了效仿那个义子,趁着兄长大病之时,去刺激李承乾,希望李承乾病情加重,甚至也一命呜呼? 若真是如此,李泰出发点就是为了让李承乾不好过,那他的种种异常表现也就很合理了。 但他没想到,他的不怀好意,反而被四象组织利用了。 他本就想让李承乾病情加重,所以他的所有反应,所有表现,都显示出了他的虚心,他和谋害者唯一不同点,只是他没有真正对李承乾下手罢了,但除此之外,他的目标,他的所有行为,都和谋害者没什么区别。 因此种种,才让所有的嫌疑直指李泰,再有章莫的背刺,李泰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思于此,林枫突然看向李泰,道:“所以越王殿下会选择前天晚上来探望太子殿下,是因为前天章莫才为你找到了杜鹃鸟?” 李泰抿着嘴,无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李泰会选择杜鹃鸟的理由,以及他来探望李承乾的时间,都不是他主动选择的,而是被人用一场戏,一只鸟给完全算计了。 “真是好算计啊,仅用一场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戏,一只普普通通的鸟,就把堂堂越王给算计了,更是因此让其表现出谋害者的心虚来,从而让李泰成为替罪羊……不,他们的目标不是让李泰成为替罪羊,而是要让李泰在我眼中成为铁证如山的犯人!他们要用这场戏和那只鸟来置我于死地!!!” 林枫不由向殿外看去,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只觉得殿外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些许,他终于从幕后之人制造出的浓浓迷雾中,窥探到了真相的一角。 林枫忽然笑了。 不出意外,他相信幕后之人此刻正在关注着自己,准备看自己跳入他制造的陷阱,然后笑话自己。 只可惜,自己早已识破了他的诡计,他不仅看不到自己的笑话,反倒会因他送出的大礼,而让自己找到追查他的方向……此刻起,形势逆转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幕后之人懵了,林枫竟识破了! “林寺正,你要相信我,那只鸟是章莫给我的建议,是他主动为我找的,还有那场戏,也是章莫说长安城最近有一场很有趣很受欢迎的戏,带我去看的,原本我以为他真的是为我着想,我现在才明白……” 李泰见林枫看向殿外不说话,还以为林枫在怀疑自己,忙解释道:“原来这都是他为了陷害我,故意做的!这个狼心狗肺的奴才,我对他那样好,他为何要这般害我!?” 你都说他狼心狗肺了,还需要别的理由吗?再说他的主子,可能压根就不是你……林枫听到李泰解释的话,转过头重新看向李泰,他缓缓道:“越王殿下说那只鸟是他给你的建议,这件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这……” 李泰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难看的摇头:“没有。” 当时章莫给他提建议时,专门选的周围无人的时候,章莫的理由是这种事让越多的人知道,泄露的风险就越大,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才能天衣无缝。 李泰虽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一旦被李世民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自然也十分赞同章莫的话,当时还对章莫称赞不已,甚至还觉得章莫谨慎体贴,给了章莫不少奖赏。 迎着李泰急切的视线,林枫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遗书,道:“诸位请看,章莫的遗书里,明确写着……杜鹃鸟是越王命他找的,他还发现越王殿下在鸟身上抹了些特殊的粉末,当时他不知道越王殿下要干什么,直到太子殿下昏迷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原来越王殿下要害太子殿下……这句话,有着很大的逻辑漏洞。” 所以昂宿在白虎七宿之中,地位与奎木狼的奎宿不相上下。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不由张了张嘴,一脸的震惊。 “不能以常理度之?”昂宿讥笑道:“奎宿,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林枫不就是你找的一个和你很像的乞丐吗?你之前不是很瞧不起他,说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捏死他吗?怎么?现在他就变成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这让他心中不由暗骂奎宿,奎宿不怕他的主子,可他怕呀,毕竟以后他还得跟着主子混,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道:“章莫遗书已经送到东宫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林枫是不是已经将李泰抓捕,落入老爷的陷阱了。” 如此说来……李世民岂不是早就知道李泰对李承乾的心思了? 林枫笑着摇头:“不过是分析一些谎言的逻辑漏洞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不过越王殿下,这毕竟还只是分析,章莫做的太过完善,有充足的物证证明,所以我们若想真正为你彻底洗刷嫌疑,找到真相,还需要你毫无保留的配合我。” “什么!?” 李泰因为一直被李世民宠爱和保护着,他可能真不知道这些,但章莫不可能不知道,故此很明显……章莫故意这样做的,他就是要让李世民知道李泰看了什么戏,让李世民知晓李泰送杜鹃鸟的险恶动机。 李震和孙伏伽也都看向林枫,便见林枫沉吟了一下,道:“走一趟越王府吧,我想看看章莫的尸首,详细了解章莫的情况……既然章莫是陷害越王殿下的亲历者,那他身上,一定藏着重要的线索,我需找到这些线索。” 饶是有如木头一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李震,此时也都忍不住的不断去看林枫……在这一刻他才倏然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枫已经完全掌握了一切,往日仗着李世民宠爱横行霸道的李泰,此刻在林枫手中,简直比猫还乖顺,这有问必答,甚至祈求的样子,何曾见过? 林枫并不知道孙伏伽和李震所想,他见李泰已经对自己再无防备,知道火候已经够了,不必再继续吓唬李泰了,否则将李泰真的吓瘫了,反而不利于自己后续的调查。 看着李泰那难看的脸色,林枫便猜出了前因后果……还真是准备的足够充分,让李泰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啊。 未等他说完,灰衣男子连忙打断了奎宿的话,他说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奎宿星君,你就是不小心在林枫手中跌了个跟头,而对林枫太高看了,林枫的确有些本事,但那是他没碰到主子,现在他碰到主子了,他就会和遇到天敌一样,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可林枫的底线与原则极高,他不允许他的案子有问题……故此,当我将所有他需要的铁证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会跳进我的陷阱里而不可自拔!这不是我小瞧他,正相反……是我足够重视他,才专门为他准备的谋划,他如何能逃得掉?” 昂宿稳稳的抓着鱼竿,都没舍得回头看一眼奎宿,淡淡道:“星主将重任托付给我,我岂会自大妄为?告诉你吧,我是根据林枫的性子,为他亲手设计的陷阱。” 林枫眸光闪烁,任何人的行为,都有其内在的逻辑,纵使李世民是皇帝,可只要他还是个人,就能以逻辑去推理他的动机。 听着昂宿的话,奎宿眉头皱的更紧了,道:“可……”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被林枫给粉碎了,他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带了一抹感激和敬佩,道:“林寺正,你真的太厉害了,都说你断案如神,今天我是真正见到了什么叫断案如神!” 昂宿呵笑道:“信你,然后重蹈你的覆辙,被林枫追着跑?” ………… “他既然知道杜鹃鸟不好的寓意,还知道越王殿下是在大戏的影响下选择的杜鹃鸟,他只要不是蠢到家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越王殿下的用意?所以很明显,他这句话,有着明显的漏洞。” “你……”奎宿脸色越发冰寒。 李泰听到林枫的话,连忙下意识上前一步,他看着林枫,急忙道:“有问题?什么问题?” 章莫还谨慎体贴呢?那分明是为了让两人的事没有第三人知道,从而让自己的口供都没法有人证明! 看着李泰与林枫这般融洽的样子,再回想林枫那三言两语识破章莫谎言的画面,千牛备身李震那仿佛永远不会笑的脸庞,罕见的轻轻上扬了一丝嘴角,在这一刻,他好像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长孙无忌向陛下推荐长孙平安时,陛下直接拒绝了,说只有林枫才能做好这件事。 就在这时,一道慌乱的声音忽然传来。 水波湛湛的湖边,灰衣男子不断给戴着面具的奎宿努嘴,示意奎宿主动开口,打破这让他觉得心惊胆颤的诡异宁静。 李泰和李震一听,都忙下意识看向林枫。 李泰脸色更加黑了,仍旧摇头:“章莫说父皇希望我能将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不希望我在看戏听曲的事上浪费时间,但他见我太过辛苦,很为我心疼,所以想要帮我放松一下,可这件事又不能让父皇知晓……” 昂宿,白虎七宿之一,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昂的出现,代表凛冬降临。 李震不了解林枫,只是皱眉不解的看着林枫,可孙伏伽却心中一动,连忙道:“子德,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林枫是真正有这个能力的。 李泰脸色不由一变:“我没想害兄长,我也没抹粉末。” 章莫在李泰眼中,虽然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奴才,可偏偏,他就是被这样一个蝼蚁耍的团团转,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说,章莫的这封遗书,有足足三个逻辑漏洞,这些漏洞完全不能自洽,很明显,这是章莫编造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越王殿下。” “不信你就看吧,章莫的遗书已经到东宫不短时间了,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林枫抓李泰的消息,到那时,我们只需要公布真相,林枫就彻底完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让他恨得牙痒痒的遗书,竟然在短短几句话内,有着这么多的问题。 奎宿皱了皱眉头,道:“可林枫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这句话李泰说的言之凿凿,毫无任何迟疑,这让林枫眸光不由一闪……所以,你和章莫偷偷商议给李承乾送杜鹃鸟刺激李承乾,就想过让章莫配合你做伪证吧? 越王殿下,你暴露了啊…… 听到“过命交情”四个字,一直欣赏风景的奎宿,眼中寒意陡然一闪。 “什么?” 林枫笑道:“章莫的问题其实很明显……越王殿下可以仔细回想这句话,他说杜鹃鸟是越王命他找的,他还发现越王往鸟身上抹了粉末,可他不知道越王殿下要干什么……” 他看着神情惶恐的李泰,也不墨迹,直接说道:“殿下,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我找到真相,来为你洗刷冤屈。” 连孙伏伽和李震,此时也都懵了一下。 李泰闻言,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林寺正放心,本王一定全力配合你,而且有你刚刚的表现,本王也相信,你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李泰双眼迅速瞪大,他连忙道;“没错!林寺正说的太对了!如果他不是我的心腹,我一定会瞒着他的,我傻吗?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做害人的事?而他若是我的心腹,我都让他去给我找鸟了,肯定会让他知道原因,好让他以后配合我摆脱嫌疑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如此说来……林枫继续道:“越王殿下也说,是章莫引你去看的那场戏,这件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只见一个下人连忙冲来,道:“老爷,不好了……林枫有新消息传来了,他带着李泰等人离开了东宫,正向越王府走去,而且李泰与林枫相处融洽,李泰表情轻松,完全没有任何被抓捕和被陷害的迹象……探子推测,林枫没有中计,他根本就没有抓李泰,更没有因此结案!” “更别说我从来就没小瞧他。” 林枫笑着说道:“殿下稍安勿躁,我是说假如真的按照章莫遗书里说的那样……章莫不可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大家可以看章莫的字,章莫的字写的很好,这说明他读过书,那他不可能不知道杜鹃鸟最浅显的不好的寓意。” 但奎宿只是悠闲的站在石头上观赏着风景,直接无视了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一直沉默的,仿佛没有看到他和奎宿到来的华服男子,这才淡淡开口:“奎宿,你和林枫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他还是你找来的,你应该最了解林枫,你觉得他会不会中我的计?” 昂宿呵笑道:“他已经被林枫吓破胆了,跟他解释这些有何用?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灰衣男子快要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吓死了,他连忙道:“奎宿星君,你是不知道老爷为了算计林枫,究竟做了多少谋划,他不仅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泰,更是有李泰心腹章莫留下的亲笔遗书,而且遗书里的内容,也有物证可以验证……可以说,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李泰的动机也十分充分,林枫需要的东西,主人都给他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结案?这根本不可能有意外的。” 林枫叹息道:“越王殿下,章莫有物证能证明他的遗书,可你凡事都是一张嘴在辩驳,空口无凭啊……” “林寺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李泰主动开口,他迫不及待想要彻底洗刷自己的嫌疑,找到章莫害自己的真相。 可他刚刚为了摆脱嫌疑,脑袋想炸了,都一个也没想到……这就是只有林枫才获得了神探之名的缘由吗? “还有……” “林枫与其他人不同,他在查案时,完全不会受主观情绪影响,哪怕他再认为一个人没罪,可只要证据充足,他也会选择相信证据……若他是长孙平安那些人,我还真不好算计他,毕竟长孙平安他们是没有底线的。” 他难道已经提前知晓,李泰是被利用的? 还是说,因他有过玄武门之变的过往,不知该怎么处理和自己有着相同行为的最宠爱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泰? 他看向林枫,脸都要垮了:“故此,他说我们不要声张,偷偷去看戏消遣,然后偷偷回来就好,这样的话,父皇就不会知道,也不会责怪我了。” 就见林枫缓缓点头:“确实是发现了一点不合逻辑的问题,因这个问题的存在,让我认为章莫的遗书不可信。” 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渐渐接近李世民这一切反常行为的真相了。 “要知道,越王殿下让他买杜鹃鸟之前,你们可是一起去看过那场复仇的戏份的,也就是说,章莫看了那场戏,知道了义子谋害兄长的过程……而在那之后,越王殿下就让他去找杜鹃鸟了,还往鸟身上抹特殊粉末,并且他还知道这鸟是要送给太子殿下的……如此多的条件凑到一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越王殿下想干什么?” 李泰一愣。 而这时,林枫的话仍在继续:“他说他看到了越王殿下往鸟身上抹粉末,他不知道越王殿下的用意……如果说,他是越王殿下的心腹,越王殿下做这一切没有瞒着他,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越王殿下要干什么,可如果说,他不是越王殿下的心腹,那谋害太子如此危险的事,越王殿下又怎么可能在一个不信任的奴才面前去做这种事?” 眼看着李泰从一开始初见林枫时的睥睨与指责,到此刻将林枫当成救命稻草与祈求林枫帮忙,孙伏伽心中不禁感慨连连,世人皆说权势地位可以决定一切,可这個道理,完全不适用林枫,林枫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只要他在,他就会毫无争议的成为核心,成为决定一切的那个人! 哪怕面对的是最受宠的皇子……结果也是一样。 他还在绞尽脑汁的去想该如何向林枫解释,如何让林枫给自己一线生机,帮自己找到真相……谁知,自己还没说呢,林枫忽然就一改之前的话,说相信自己是冤枉的。 深吸一口气,林枫暂时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李世民的事不用急,随着案子的侦破,必会浮出水面,当务之急还是从章莫和李泰的身上,找到四象组织的线索,继而沿着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奎宿冷哼一声,道:“昂宿,你不要小瞧林枫,林枫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若你听我一句劝,现在立即处理掉所有为你办事的人,斩断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事,或许你还能有机会逃脱,否则……你只会比我更惨。” “报!” 这……着实是林枫的改变太突然了,以至于李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他将奎宿带过来后,奎宿也罢,他的主子也罢,就没一个人开口说话,以至于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下人不由冷汗淋漓,一时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风景秀丽的花园内。 身着华服的昂宿闻言,只是淡淡道:“在我星宫,什么时候没有完成任务的废物,也有资格教导其他人做事了?” 现在知道章莫包藏祸心,再回头去看当时的事,李泰只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 可李承乾昏迷后,李世民明明知道李泰不怀好意,要效仿戏中的义子偷嫂子……不,是刺激兄长,李泰动机明确,甚至都有了明确的行动,可李世民为何对李泰不闻不问? 身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你还想瞒过李世民去偷偷玩耍? 哪怕李世民没心思监视李泰的一举一动,也肯定会安排人手暗中保护李泰,所以只要李泰离开越王府,他哪只脚最先迈出去的,李世民都会清晰的知道。 “而他若知道殿下要害太子殿下,按照他在遗书里说的那样,他效忠陛下,那他都能愿意为了揭露越王殿下的罪行去死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越王殿下对太子殿下动手?这是第二重漏洞。” 什么叫过命交情?当然不是说他和林枫关系有多好,而是说他的命差点被林枫要了,要不是他逃得快,这条命就要被林枫收走了……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如果眼前的人直言也就罢了,可偏偏还阴阳怪气用过命交情四个字,这无异于不仅是揭他的伤疤,更是讥讽嘲笑他的失败。 思绪回到李泰和章莫身上……因章莫那巧舌如簧的理由,李泰对章毫无怀疑,只与章莫偷偷离开,所以李泰仍是没有任何人能证明,那场戏是章莫引他去看的,这也就使得他的反驳,再一次苍白无力。 李泰听到这些话,不由愣了愣:“逻辑漏洞?这不就是章莫这个狗奴才陷害我编造的谎言吗?有什么逻辑漏洞?” 李泰脸色发白,这一刻他彻底慌了,他忙看向林枫,将林枫当成救命稻草,道:“林寺正,都说你断案如神,任何案子落到伱的手里,你都能轻松找到真相……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奎宿目光一寒:“你不信我?” 林枫笑着颔首。 倏地一下。 随着这声情报的传来,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戛然凝固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的发现!案子的转折! 这时,水面上的鱼竿忽然被牵动,一条鱼刚好咬了钩,正甩着尾巴,用力的挣扎着。 可在场几人,无论是戴着面具的奎宿,还是一脸吃惊的灰衣男子,亦或者强势自信的昂宿,都仿佛没看到鱼儿咬钩一般,皆愣在原地,怔怔不动。 他们都被刚刚收到的消息给惊到了。 林枫没有抓李泰,更没有结案,反而是与李泰关系和睦的向越王府赶去……他去越王府干什么? 在场众人都不是蠢货,几乎是得到消息的同时,他们就想明白了……林枫要去调查章莫! 他既然没有将李泰抓起来,此刻还去调查章莫,毫无疑问,他怀疑得到的那些证据,甚至说,他压根就确定李泰不是谋害李承乾的人,他去查章莫,就是要给李泰洗刷嫌疑! 若真如此,这也代表……昂宿刚刚那无比自信的谋算,彻底失败! “怎么会这样!?” 灰衣男子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不能理解的神情:“林枫不是迫切的想要给李世民交差吗?这么多证据主动往他面前送,他难道不应该自认为无比幸运,然后激动万分的赶紧结案吗?他为什么没有抓李泰?为什么没结案?” “而且,他一直表现的习惯,不是只看证据,不讲情面吗?无论犯人是任何人,他都不会畏惧……怎么这一次,他就改变了他的习惯?难道林枫之前表现的不畏强权,都是假的?面对李泰,他怂了?” 听到灰衣男子的话,奎宿眼球转动了几分,他冷笑道:“你觉得林枫会怕李泰?李泰说好听点叫心思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头脑简单,这样的李泰,在林枫面前,能有一点还手之力?林枫想要摆弄李泰,有一万种方法,并且李泰被林枫卖了,还得给林枫数钱,甚至还会感谢林枫。” “李泰的身份,在这个当口,在林枫眼中算得了什么?” 灰衣男子闻言,忍不住道:“那为什么林枫没有抓李泰?” “这还用说?” 奎宿视线转向坐在湖边,再也没有动一下,哪怕那鱼竿都要被鱼拽断了,也一动不动的昂宿,呵笑道:“无论你们再怎么说你们高看林枫,实际上,你们都还是小瞧了林枫,你们自以为是利用林枫的性子,用万无一失的手段对付林枫……可实际上,你们所谓的万无一失,恐怕在林枫看来,全是破绽!” “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们,林枫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可你们不相信……现在,伱们该明白你们的敌人,有多难缠了吧?” 啪…… 随着奎宿声音的落下,那条挣扎的鱼,终于顺利的逃脱了锋锐的鱼钩,咬着鱼饵甩着尾巴逃之夭夭,留给众人的,只有那尾巴甩出水面拍打湖面时,溅起的落雨般的水珠。 昂宿这时才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抬起鱼竿,不慌不忙的拿起鱼饵,重新串在了鱼钩上,然后将鱼钩再次甩进了湖中。 做完这些,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怪不得林枫能让你输的有如丧家之犬,现在看来,林枫还真是有些能耐。” 奎宿眼眸陡然一眯,冷冷道:“听你这话,好像刚刚自以为完胜的狂妄自负之人,不是你一样。” 见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了,灰衣男子不由再度缩了缩脖子,之前他就不敢轻易插嘴两人之间的争斗,现在他主子失利,他也就更不敢乱说话了,免得被主子迁怒,那就死的太冤了。 昂宿手握紧鱼竿,脸色很是难看,但仍是保持声音的稳定,淡淡道:“我给林枫准备的好戏,可不仅仅只有这一场,现在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现在说我自负,未免太早了。” “呵!开胃菜?” 奎宿自然不相信昂宿,他冷笑道:“昂宿,我知道你不愿在我面前低头,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跌一个跟头就够了,不要再跌第二次了。” “听我一句劝,尽快处理掉和章莫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尽快抹除章莫和你之间的联系……否则,一旦被林枫顺着章莫这条线查到你,那即便是星主,也救不了你!” 听到奎宿的话,昂宿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奎宿,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什么?”奎宿一怔。 就见昂宿平静的注视着湖面,慢悠悠道:“你放心吧,林枫不可能顺着章莫找到我的……” “你真以为我就没想过林枫可能不会中计吗?”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做准备,查章莫?” 他呵呵一笑:“在林枫查章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个案子的真相他永远无法找到了。” 奎宿听着昂宿的话,目光不由一闪:“你做了什么?” 昂宿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林枫究竟是怎么识破李泰是被冤枉的,但这一切仍旧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以为他已经跳出了这盘棋,窥到了真相,可殊不知,他仍旧如这湖中之鱼,哪怕侥幸逃掉过一次,却也逃不出这个湖,最终仍是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奎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知道,昂宿虽然有时很狂妄,但在白虎专门交代的关键任务上,在动用了星宫巨大力量配合他的情况下,昂宿绝不敢松懈……也就是说,昂宿真的对林枫还有算计。 难道章莫……还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若真是如此,恐怕林枫,真的就要刚逃出一個陷阱,便要跳进下一个陷阱中了…… 他不由抬起头,看向越王府的方向,他不知道林枫能否破解昂宿的第二重算计。 如果能,那组织就会知道林枫有多难缠,自己的失败,也会被组织明白不是自己太差,而是林枫太强。 可如果林枫无法破解,那自己……恐怕不会比林枫活的更久。 这一刻,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奎宿竟难得的希望林枫能再坚持一下……世事之复杂,人心之变幻,如是而已。 ………… 越王府。 身为李世民最宠爱的皇子,李泰的宅邸虽不如东宫面积大,却也比其他皇子的宅邸大很多,且这座宅邸是李世民亲自督促工部建造的,用料之好,装修之恢弘,在整座长安城都屈指可数,说是仅次于皇宫与东宫外的最好宅邸,也不为过。 下了马车,走进越王府,看着那剔透琉璃打造的屋檐,富丽堂皇的装饰,一眼看不到头的景观,再听孙伏伽低声告诉他这些都是李世民亲自监工的,林枫才终于明白李世民对李泰究竟有多偏爱。 怪不得在太子之位已经确定的情况下,李泰还会觊觎太子之位,甚至都有谋反的心思……这都是李世民的偏爱给他的勇气啊。 林枫视线继续移动,观察越王府,他发现越王府的下人虽然因外面被禁卫包围而有些紧张,但仍旧是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整座越王府并未因被围而停摆。 他心中微微点头,这意味着越王府的人心理素质还是足够高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都认为以李世民对李泰的偏爱,即便李泰真的犯了什么错,也不会有太大的处罚,不会对他们有灭顶之灾,否则心理素质再大的人,面对确定会马上到来的悲惨结局,也不会有闲情逸致继续工作。 林枫收回视线,看向之前来叫章莫的千牛卫,道:“章莫的尸首在哪?” 千牛卫名唤吴成,听到林枫的话,连忙抬起手指向右前方的路,道:“这边走,他的尸首仍旧在他的房间内,末将等人发现章莫死了后,就兵分两路,他们仍旧留在那里看守尸首,不许任何人触碰尸首,末将则立即赶回东宫向林寺正和李千牛禀报。” 林枫点头:“你们做的很好……带路吧。” “林寺正请……” 很快,在吴成的带路下,众人穿过长廊,走过楼阁,来到了西侧下人居住的区域。 这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排排的房子,区别于之前经过的区域,这些房子看起来要简单许多,但即便如此,也比很多普通人家的房子好多了。 吴成带着林枫等人转了两个弯,便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林寺正,就是这里了。” 听着吴成的话,林枫抬头看去,便见眼前的房间位于这一排房子的最东侧,此时房间门窗紧闭,门外正有两个千牛卫把守。 林枫视线向其他房间看去,便见那些房间都是几个窗户配一个门,与章莫只有一个窗户一个门的房间完全不同。 他向李泰问道:“章莫和其他下人住的不同?” 李泰来到这里后,脸色便一直不好,很明显“睹物思人”,让他再度想起了自己被信任之人背刺的愤怒,他咬牙愤恨道:“章莫毕竟是我的近侍,是我信任之人,我岂能让他与其他下人挤在一起?所以我专门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居住,以示我对他的恩宠与重视。” “可谁知……”李泰咬牙切齿道:“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早知道他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还住单独的房间?让他住狗窝都算我心善!” 住单独的房间,那么很多事,也就有了隐藏的机会了……林枫忽略了李泰的垃圾话,直接向房内走去。 守在门外的千牛卫没有任何废话,连忙帮林枫打开了门,而随着门被打开,一具趴在血泊中的尸首,迅速映入眼帘。 只见距离门口大概半丈远的地面上,身着宦官服的章莫正趴在那里,鲜红的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流出,染红了附近的地面。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直接迎面扑来,使得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李泰脸色不由一白,胃里翻涌差点没有吐出来。 可林枫、孙伏伽和李震等人,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情平静的走进了房间。 林枫视线向房内环顾,虽然章莫是住在单独的房间,可这毕竟是下人的房间,面积并不大。 整个房间没有内外室之分,靠近窗户处有着一张不大的桌子,桌子旁是两个凳子,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再向里走两步,就是一张单人床榻了。 此时床榻上被子展开,铺在了床榻的上方,而床榻的褥子上,有着明显人躺在上面的痕迹。 紧挨着床尾的,是一个木头柜子,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其他家具。 林枫来到桌子旁,低头看向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只见砚台内还有黑色的墨汁,一支毛笔被扔在桌子上,笔尖的墨汁向下滴落,染黑了桌面。 几张上好的宣纸摆放在砚台的下方,宣纸上沾有着些许的墨点,看起来像是有人在写字时,墨迹太重,不小心穿透了纸张,在下面的宣纸上留下了痕迹。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从怀中取出章莫的遗书。 将遗书打开,视线向上看去……果然,这张遗书就是用同样的宣纸所写,并且每一个字迹都很重,使得纸张背面都能看到明显的墨迹。 “奇怪。”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从林枫身后响起。 “怎么了?”林枫回头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也来到桌前,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宣纸,仔细打量了一下宣纸,道:“这可是徽州上好的宣纸,不说是最好的那种,却也能排得上前三了,这种纸哪怕是我,都没有多少。” “贵?”林枫问道。 孙伏伽说道:“不止是贵,这种宣纸的制造工艺十分繁复,且对原料要求极高,所以每年的产量很有限,没有渠道,很难买到。” 林枫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道:“所以……孙郎中所说的奇怪,是章莫只是一个普通太监,不该有这种昂贵且稀少的宣纸?” 孙伏伽摇了摇头:“不仅如此……” 他看向林枫,道:“这种宣纸之所以制造工艺繁复,是因为它要比其他纸张更厚一些,更不容易被撕毁,同时也更不容易被墨汁穿透……我们购买这种宣纸,为的是书写的内容可以装裱起来,这种宣纸足够厚实,墨汁不会穿透纸张,挂起来后也更美观。” 林枫彻底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遗书的背面,道:“孙郎中是说……这封遗书的每一个字,都穿透了纸张,还在下面的宣纸上留下了墨迹,很是奇怪?” 孙伏伽点了点头:“至少我来看,有些奇怪……不过写字这种事也是分人的,有的人下笔轻,有的人落笔重,所以也许章莫落笔就是特别重,那么他会让字穿透纸张,也是有可能的。” 林枫微微颔首,不过他仍是很在意孙伏伽的话。 文化人的事,孙伏伽是专业的,他既然会专门提出奇怪,就代表哪怕章莫下笔很重,但能穿透这种特殊的宣纸,应还是不容易的。 但孙伏伽怕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也不敢打包票。 林枫想了想,他看向李泰,道:“章莫的这些宣纸,越王殿下可知道是哪里来的?” 李泰瞧了一眼纸张,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 “没见过?”林枫眉毛一挑:“殿下的意思是说,越王府内没有这种纸?” 李泰摇头:“没有……我用的纸张都是宫里分发的,从未自己买过纸,而宫里发的纸张,没有这种宣纸。” 孙伏伽也点头:“这种宣纸量小又贵,宫里确实不会大批量采买这种纸。” 有了孙伏伽的确认,林枫眼眸不由眯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这些特殊的宣纸是李泰赏赐给章莫的,毕竟这种纸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可结果李泰从未见过这种纸,那章莫是从哪弄来的? 他想了想,又向李泰问道:“章莫很喜欢读书写字吗?” 李泰皱眉回忆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吧,我在被先生教导时,他就在一旁打瞌睡,根本听不进先生的教导……而且他的字你也看到了,那字都没我写的好看,他若喜欢读书练字,也不会这么丑。” 不喜欢读书,也不爱练字……章莫和孙伏伽这种读书人就不是一类人,既如此,他真的会耗费巨资,再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渠道,然后买这种特殊的宣纸? 还真如孙伏伽所说,奇怪! 林枫想了想,视线向房间内看去,然后他来到床尾的柜子前,将柜子打开。 林枫向柜子内看去,只见柜子里只有一些衣服,还有一些铜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林枫说道:“章莫的笔墨纸砚,只有桌子上的这些?没有其他留存?” 李泰摇头:“不知道,我从未来过他的房间,也没有关注过这些。” 林枫视线闪烁,道:“章莫的字虽然不算多美观,但能看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书写习惯,这不经过大量练习是做不到的……可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他之前写过的字,越王殿下,你可知道章莫那些写过字的纸哪去了?” 李泰也有些茫然:“我也不清楚,难道他给扔了?” “为何要扔?” 林枫说道:“他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又不是没地方放置,再说他就算会扔掉写过的一些字,也不至于一张纸都不剩吧?更别说这种宣纸连孙郎中都舍不得用,他不会干什么都用这种特殊的宣纸,而不会连一张普通的纸张都没有吧?” 李泰摇着头,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想了想,道:“要不问问其他下人?章莫平常很少出府,他要扔那些纸张,肯定会有其他人看到。”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点头:“那就有劳越王殿下了。” 李泰忙摇头:“只要能帮林寺正找到真相,为我洗刷嫌疑,比什么都好。” 说罢,他没有任何耽搁,麻利的和往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直接冲出去让人调查了。 李震给吴成使了个眼色,吴成微微点头,便迅速跟了出去,既是帮李泰问询,也是监视李泰,毕竟李泰对李承乾也有过不好的心思,在林枫没有彻底查明真相之前,李震对李泰仍是无法完全信任。 林枫明白李震的心思,也没阻止李震,李泰小心思不少,有个人盯着也不是坏事。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房间,眼眸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之前他的想法,是来这里寻找章莫的线索,调查章莫的背后,与谁有牵扯,从而顺藤摸瓜,找到章莫背后的主子。 可没想到,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调查那些,就发现了异常。 如果这异常是自己多想了还好,可若不是自己多想了…… 林枫不由深吸一口气,视线看向趴在血泊中的章莫,内心不由狂跳了几下……那问题,恐怕就大条了。 他目前的一切判断基础,都源于章莫在陷害李泰。 可如果……章莫没有陷害李泰呢? 或者说,陷害李泰的,如果不是章莫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转!不是叛徒! 不是林枫多想,而是查案过程,必须要有着百分之一万的谨慎才行,这毕竟关乎真相,关乎最后找到之人是冤枉还是真的有罪,所以一个案子无论前面有多顺利,可只要遇到一个线索出现了异常,那就必须得停下来,去判断究竟是这个线索本身出现了问题,还是前面的所有推断都出现了问题。 眼前章莫的遗书,明显有着一些解释不清的地方,所以他必须先弄清楚了这些,才能继续向下查。 否则一旦错了,那就真的可能无法挽回了。 深吸一口气,林枫暂时压下心头的诸多心绪,视线更加仔细的,一寸一寸的环顾房间。 此时的心态,和刚刚来时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对这个房间的探查,也更加仔细了起来。 他视线先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挪动,又看向墙壁、桌子、柜子以及床榻,而这时,林枫眸光微动。 他一步来到床榻前,看着凌乱的床榻,想了想,林枫将手伸进了被子之中。 而后……他眸光忽然一闪。 “孙郎中。” 林枫突然看向孙伏伽,道:“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感觉错了,你来感受一下这個被子的温度。” “被子温度?” 孙伏伽先是微怔,但很快就意识到林枫的意思是什么,他迅速走了过来,学着林枫将手也伸进了被子里。 而下一瞬…… “被子里还有些许余温,它竟不是凉的!?”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眯了眯眼睛,笑道:“有意思,被子还有余温,哪怕被子能够保温,延缓被子内外的热量交换,却也不能维持过久时间,也就是说,不久之前,还有人躺在这里。” “可在章莫死的前后,越王府都没人来过这里,千牛卫到达这里后,也立即封锁了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床榻,只能是章莫躺在上面休息,被子的温度,也只能是章莫留下的。”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孙伏伽,带着深意笑道:“孙郎中,你说这章莫是不是很有趣……在越王殿下被我们带走后,他就决定留下遗书举报越王殿下的所作所为,然后直接自刎自证了……结果,在自刎前,他竟还有闲情逸致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休息。”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心中陡然一动,他在大理寺和刑部查过无数案子,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此刻闻言,便顿时明白林枫的“有趣”指的是什么。 “人在将死之前,会烦躁,会坐立不安,会紧张的不知所措……但绝不会安然的躺在被窝里休息甚至睡觉……他马上都要长眠了,怎么会浪费最后的时间去睡觉?” “更别说他还要写下这封遗书,还要赶在你派人来之前自刎……你从越王殿下身上查到他的时间很短,从越王殿下离开越王府到你派人来这里,前后也就两刻多钟,他哪有时间躺在被窝里休息?” 林枫微微点头,道:“是啊,他应是既没时间,也没理由躺在被窝里暖暖的休息……可事实却是他就是这样做了。” “为何会这样?”孙伏伽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原本遗书就有些奇怪了,可没想到章莫还做了更奇怪的事。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沉吟片刻,他转过身看向血泊中的尸首,缓缓道:“或许章莫的尸首,能给我们答案。” 说着,林枫直接几个跨步来到了尸首前。 他蹲下身来,视线落在了章莫的衣服上,这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这是?” 只见章莫右肩后侧的位置,有着一块淡黄的痕迹。 宫里有着许多的规矩,服侍皇子的仆从,每天都必须穿干净的衣服,如此才能彰显皇家的威严,否则伺候皇子的人各个脏兮兮的,皇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而章莫的衣服,看不到一点灰尘,十分干净,明显也是今早刚换的,可偏偏他的肩后位置,却有着一块淡黄的痕迹……这只能是他今天蹭到的。 但他干了什么,才会在这个位置蹭到污渍? 林枫想了想,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蹭了蹭那块污渍,然后他收回手指,目光向指尖看去,只见他的指尖上竟也沾染了些许淡黄的颜色,手指轻微捻动,有着些许粘稠之感。 “这是?” 林枫将手指放在鼻子下方,轻轻嗅了嗅,眉毛不由一挑:“柑橘?” 触感粘稠,味道甜酸,明显是柑橘的味道。 “章莫怎么会在这个位置,沾到柑橘的汁水?” 林枫眼中有着不解,他想了想,转身看向李震,问道:“越王府内有柑橘树吗?” 李震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柑橘树……那章莫在哪沾的柑橘?而且还是在肩膀后面,纵使他吃了柑橘,不小心沾到,也该是前襟吧? 而且这污渍没有完全干透,说明沾上的时间不长……恐怕半个时辰都没有。 算算时间,也就是李泰离开之前的一小会儿,到李泰离开之后与自己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沾上的。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章莫将他的那些纸都扔哪去了。” 这时,李泰返回了房间。 林枫直接看向李泰,问道:“越王殿下,不知你今天有没有吃过柑橘?” “柑橘?” 李泰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道:“林寺正怎么知道我吃了柑橘……不过我没有直接吃柑橘,而是吩咐后厨做了柑橘糕点,那糕点味道特别好,若林寺正喜欢吃,我现在就吩咐后厨为林寺正也做点。” 林枫忙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但下官暂时不饿。” 李泰没有直接吃柑橘,吃的是糕点……可章莫沾的绝对不是糕点。 他继续问道:“那章莫呢?殿下可知道他是否吃了柑橘?” “没有吧。” 李泰摇头:“我离开之前,他一直在我身旁伺候着,那时他什么也没吃……而且我们府里规矩很多,没有我的下令,他们是不能在非用饭时间吃任何东西的,章莫一直很懂事,应该不会偷吃东西……” 话音刚落,李泰忽然想起自己被章莫给背刺了,他语气直接一转,道:“我忘了,章莫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他的懂事都是伪装的,所以他完全可能背着我偷吃。” “不过他很少能出府,就算偷吃,也得去后厨拿,所以林寺正可以派人去后厨问问,如果后厨没有少柑橘,那他就应该没有偷吃,如果少了,绝对是他偷吃的。” 听着李泰的话,林枫看了一眼李震。 不用他吩咐,外表看起来木讷,可内心十分敏锐的李震直接道:“吴成,去问后厨。” 吴成闻言,自然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枫向李震微微点了点头,继而重新低下头查看章莫的尸首,见章莫背后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他便将章莫给翻了过来。 而随着章莫的翻转,一张脸庞完全被鲜血染红,脖颈处有着明显的狰狞伤口的尸首,直接冲进眼帘。 区别于后背的风平浪静,尸首的正面,简直就是狂涛怒浪,使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李泰,瞬间干呕了起来。 李泰哪想到章莫的正脸会如此恐怖,脖子上的伤口仍旧有鲜血往出流,被血染得通红的脸庞上,双眼怒睁,表情狰狞,眼珠子都好像要掉出来一般,这扭曲恐怖的样子,让李泰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出去嗷嗷大吐。 林枫三人没理睬李泰的呕吐,皆靠近章莫,仔细查看章莫的尸首。 “脸上没有明显伤痕,一眼看去,只有脖子处有一道横向的伤口,伤口长两寸左右,直接切断了喉管与动脉,下手十分重,一刀毙命。” 林枫双手抓住章莫的脑袋左右晃动,又仔细检查着脖子处的致命伤,同时向孙伏伽说出验尸结果。 孙伏伽点头:“看来下手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死。” 林枫想了想,将章莫的手抬起,视线仔细看向章莫的指甲,道:“指甲完好无损,没有弯折痕迹,指甲内十分干净,双手无任何伤痕,没有打斗痕迹。” “没有打斗痕迹,下手干净利落……看来就应是他自己自尽的了。”孙伏伽说道。 “不急,再仔细查看他的全身。” 林枫没有着急下结论,他看向李震,道:“李千户,帮忙将章莫的衣服脱掉。” 李震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将章莫的衣衫一件件褪下…… “等一下。” 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震动作一顿,疑惑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看着被解开的外袍,以及章莫所穿的白色里衣,他眯了眯眼睛,道:“里衣的血迹,竟比外袍还要多。” 只见章莫的里衣,有着大范围的血迹,这范围比外袍明显要大,而且里衣已经被血迹明显浸透,可外袍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浸透。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猛地一变:“难道!?” 林枫目光幽深,似笑非笑道:“还真是够有趣的。” 李震见两人怪异的举止,不由道:“这说明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他说道:“李千牛继续吧,将章莫的衣服全部脱掉,一件也不要留。” 李震虽心有疑惑,但他的性子让他不会对一件事刨根问底,他只能按住心中的好奇,迅速将章莫扒了个精光。 很快,一具没有任何遮掩的尸首,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着尸首被染红的上身,林枫想了想,道:“干净的湿毛巾。” 很快,就有下人给林枫送来了毛巾。 林枫接过毛巾,迅速将章莫上身的血迹擦掉,随着血迹的消失,章莫尸首上的一切,终于清晰的映入眼帘。 而这时…… “那是?” 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他连忙低下头,手指指向章莫的腰腹部,道:“子德你看,这里有伤痕!” “伤痕?” 正在外面狂吐的李泰闻言,将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疑惑道:“怎么会有伤痕?所有人都知道章莫是我信任的人,我不打他,谁敢伤他?” “有伤痕不代表一定是有人伤他,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不小心磕碰的。”林枫缓缓道。 李泰恍然点头:“所以这伤痕是他自己磕碰的?” “不!” 林枫摇头:“这和他自己没关系。” 李泰:“……” 所以你说那句话有什么意义? 林枫不用去看李泰的表情,就知道李泰心里在想什么,他笑呵呵道:“我只是在给越王殿下科普伤痕可能出现的原因,帮殿下增长见闻,以后殿下再遇到尸首上的伤痕,就能自己做出判断了。” “谢谢,可我不认为我需要这样的知识。”李泰连忙摇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种恐怖的尸首了。 “林寺正,伱说这伤痕与章莫自己无关……”这时,一直沉默的李震忽然开口,道:“那他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出现的?又代表着什么?” 林枫听到李震的问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他刚刚有闲心和李泰开玩笑,是因为他发现了足以确定他所有推断的证据,有了这个证据在,所有的异常便都有了解释,林枫也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在错误的路上一路狂飙。 他向李震说道:“李千牛应该经常练武,也经常与人对练吧?” 李震点头。 “那李千牛也应该经常有过磕碰,身上经常有伤吧?” “在所难免。”李震的回答永远都言简意赅。 林枫笑道:“李千牛可记得自己磕碰之后,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李震皱眉想了想,然后他忽然将袖子撸到了肩膀处,这时众人就发现,在李震肱二头肌的位置,有着一块红肿的伤痕。 “前天与人对练,不小心受了点伤。”李震说道。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李千牛受伤,伤痕处有着十分明显的红肿迹象,创面创周发红,内有血痕,可李千牛再看看章莫腰腹处的伤痕。” 李震下意识向章莫伤痕看去,而这时,他双眼突然一睁,道:“没有红肿?” 林枫说道:“不仅仅是没有红肿,伤痕颜色与周围皮肤颜色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这说明他的伤口没有炎症出血反应……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李震抬起头看向林枫,李泰也伸长脖子从门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他受伤的情况,与李千牛完全不同!李千牛是活着的时候受伤的,而他的伤痕……在他死后才出现。” “什么!?死后才出现!?” 门外的李泰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接懵了:“死后才出现伤口?他怎么可能会死后受伤?难道他诈尸了?” 李震也是瞳孔骤然一缩,他心思内敛,但十分敏锐,听到林枫的话,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难道说,他死后……有人碰过他的尸首?” “可吴成他们发现章莫死亡后,就守在门外,根本没人碰过章莫的尸首,而且他们也询问过越王府的人,越王府的人说根本就不知道章莫死了,在越王殿下离开后,章莫就返回了房间,他们都没有再见到章莫……所以怎么会有人在章莫死后碰过他的尸首?更别说这种伤痕,不是轻轻触碰就会有的。” 林枫笑道:“是啊,都没有人碰过章莫的尸首,可章莫的伤痕偏偏就是死后出现的,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诈尸了?” 李震眉头紧皱:“怎么可能会诈尸!” “没错,不可能会诈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看向李震,缓缓道:“有人在说谎!” “说谎?”李震目光一凝。 林枫道:“你们的千牛卫是一起来的,所以没法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偷偷去动章莫的尸首,那说谎的人,就只有……” 林枫转过头,看向门外伸着脑袋的李泰,缓缓道:“越王殿下,你们府里的人。” “什么?我府里的人?” 李泰愣了一下:“我府里的人怎么会说谎?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越王殿下,小人询问过了。” 这时,一个越王府的下人跑了过来,他向李泰说道:“小人问过了所有人,他们都说没见过章莫扔过什么纸张,我们近期向外倾倒的赃物,也都没有纸张。” “什么?没有?” 李泰彻底懵了:“怎么会没有呢?那他的那些纸张哪去了?” “原来如此……” 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见他双眼闪烁着亮目的精芒,缓缓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被子里会有余温,为什么章莫在自尽前会反常的有闲情逸致躺在被窝里休息?为什么他房内没有一张普通的纸张,为什么他写过的纸张全部消失了?为什么他的尸首上会有死后的伤痕……这一切,我都明白了。”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等人迅速齐刷刷的看向林枫,李泰忍不住走进房间,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就见林枫双眼沉沉的看着自己,叹息道:“越王殿下,我们都错怪章莫了,他……可能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换句话说……” “他,不是叛徒!”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推理!李泰的震撼! “什么!?” 李泰听到林枫的话,正在迈动的脚猛的一顿,整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张大着嘴巴,表情怔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直响,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听到了什么? 林枫说……章莫没有背叛他,章莫不是叛徒! 章莫怎么可能不是叛徒!? 他写下了那般陷害自己的所谓遗书,让自己差点就被冤枉了,若这个案子不是林枫查的,若不是林枫发现了遗书里的逻辑漏洞,自己可能已经被抓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章莫,所以章莫怎么可能不是叛徒? 他用满是不解与怀疑的神色看着林枫。 李震和孙伏伽也都将视线放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自然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让人难以置信,毕竟这相当于直接推翻了之前的最基本的认知,而且这个认知被推翻,也代表自己的调查方向也错了……但查案的过程就是如此,很多时候都会有查着查着发现自己进入了死胡同,或者干脆从一开始就错了的情况,这会很打击人,可打击再大,也不能明知是错而不回头。 更别说能够发现错误,也是一种幸运,这不仅会让他及时止损,更能帮他找到真正正确的方向,虽然可能会让一切重头开始,但总好过找不到真相,让真正的贼人逍遥法外要强。 林枫前世有过太多这样的经历,所以他面对犯下的错误,要比所有人都更冷静,他看着不敢置信的李泰,缓缓道:“越王殿下不要急于反驳,且先听我分析。” “刚刚我们已经发现了几点异常。” “第一,床榻的被子里,还有余温。” 林枫转过头,看向床榻,道:“我刚刚说过,千牛卫问过越王府所有人,都没有人来过章莫的房间,所以这被子里的余温,只能是章莫自己躺在被窝里捂出来的。” “那问题就来了……一个明知自己马上要死的人,哪来的闲情逸致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休息?如果说他是在床榻上死的,那行,我们可以理解他辛苦一辈子了,想要躺在被窝里安详的死去……可是,他没有死在被窝里啊。” 林枫回过头,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尸首,道:“他死在的是距离床榻不近,反倒离门口较近的地方,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过躺在床榻上死去,既如此,他为何会躺在被窝里休息?” “这……”李泰眉头皱了起来,他也想不出原因。 “还有……” 林枫举起手中的遗书,道:“越王殿下也看过这封遗书,这遗书的篇幅不少,正常来说,写下这封遗书,连思考带落笔,还有研磨铺纸等准备事宜,没有两刻钟是做不完的。” “而从殿下离开越王府,到我派人来越王府找章莫,差不多也是两刻钟左右……所以,章莫哪来的时间还能躺在被窝里呢?” “更别说想要让被窝过了一段时间还留有余温,必须是要躺上好一段时间的,这不是躺下就迅速起来就能积累起来的温度……可他哪来的时间啊?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李泰张了张嘴巴,他完全没想过这些。 此刻听林枫说出这些异常,他才猛然察觉,真的太不对劲了。 “有没有可能……”这时,李震的声音响起:“是他提前就写好了遗书,所以根本不用临时去写?” 李泰闻言,双眼顿时一亮:“有这种可能。” “没有这种可能。”可谁知,林枫直接摇头。 他看向李泰与李震,道:“按照遗书所说,他是听闻了太子殿下出事,才知道越王殿下要害太子殿下的,所以他写下遗书的时间,只能在这之后……但太子殿下出事后,他就一直陪在越王殿下左右,直到越王殿下被我叫走,他才有自己的时间,所以他哪有其他时间去写?” “你们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也都符合他是临死之前才写下的情况……当然,你们可以说这些都是他故意伪造的,可以说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完全可以提早写下遗书。” “可你们别忘了,他想要做的,就是欺骗我们他是才知晓越王殿下要害人的,所以他不可能提前写,而一封书信是刚刚写下的,还是很早之前就写下的,并非是无法判断的。” 说着,林枫看向专业人士,笑道:“孙郎中,这你应该有发言权。” 到了孙伏伽的领域,孙伏伽自是毫不推辞,他来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说道:“其实判断遗书是刚刚写的,还是很早之前写下的,有不少方法。” “最简单的,就是去闻纸张上的墨香味,一般刚刚写完的字迹,其墨香肯定是最浓郁的,后面随着时间的延长,墨香会渐渐减少,最终彻底消失。” “而这封遗书……”他从林枫手中接过遗书,仔细闻了闻,道:“墨香浓厚,与这砚台里的墨水味道只淡些许,说明这些字写完的时间,绝对不久,甚至不超过一两個时辰。” “同时,你们再去看遗书的背面,我们用手去触碰那些字,能够感觉到纸张还有些许的发潮,这是用墨过多,力透纸背,字迹尚未完全干透的结果……我想应该是遗书刚写完不久,就被千牛卫发现,之后就被卷了起来一直置于怀中保护,使得墨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干透。” “还有……” 孙伏伽拿起毛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水,在桌子上的宣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字。 他说道:“你们可以过来看,这些字上明显能看到些许墨的残渣,这代表研磨的时间不长,墨研的不够细腻……而对比遗书上的字与我写的字,都能看到残留程度同样的墨渣,这代表遗书上的字,就是用这些墨写下的。” “而这些墨,如果是几天前就准备好的,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就干透了,就算重新添水,也无法完全复刻当时的墨水情况,所以遗书上的墨水和这砚台的墨水一样,只能代表它就是用这些墨写的,这些墨就是现墨的,而非之前准备的。” “综合这一切……” 孙伏伽看向李泰等人,不紧不慢道:“可以得出结论,这封遗书,就是刚刚写下不久的,而不会是多日之前就准备好的。” 李泰听着孙伏伽这饱含学问的分析,不由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判断一封信是什么时候所写的,竟有如此多的方法,以前怎么不知道孙伏伽这么厉害。 而李震则是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毕竟他之前一直跟在林枫与孙伏伽身旁,他是知道林枫从未和孙伏伽沟通过这些的,但林枫却毫不犹豫的让孙伏伽帮他做出判断……这是怎样的默契与信任,能让林枫不提前沟通的情况下,就判定孙伏伽一定能帮到他? 林枫向孙伏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泰和李震,道:“很明显,这封遗书根本不是章莫提前准备的,那接下来,我们再回到我刚刚的问题上……都不说他临死前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的行为古怪了,单单是时间,他就做不到既写遗书,又躺在被窝里,可事实却是,这两件事切切实实同时发生了,为什么?” 李泰眉头紧锁:“是啊,他根本没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啊,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起来木讷,实则心思敏锐的李震,此时也眉宇紧锁,一副想不通的表情。 “其实,越王殿下刚刚已经给了答案了。” 而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我给出答案了?”李泰一愣。 林枫笑了笑,道:“越王殿下说,他根本没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这就是答案啊。” “这是答案?”李泰还没明白。 而李震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终于开始明白了些什么。 林枫笑道:“答案就是章莫没有办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所以……”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不是他一个人做的!?”李泰懵懵懂懂,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 可李震却猛的瞪大眼睛,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林枫见李震的表情,心中对李震的智慧和思维能力有了一些判断,他缓缓道:“殿下还没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躺在被窝与写下遗书,这两件事,章莫只能做一件……要么,他是躺在被窝的那一个,要么,他是写下遗书的那一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发现的异常。” “要么是躺在被窝,要么是写下遗书……” 李泰脸色终于一变,道:“你是说,还有其他人也来过这个房间?那章莫是写下遗书的,还是躺在床榻的?” 李震也紧紧地盯着林枫,他此刻也好奇的不行。 林枫迎着两人的视线,缓缓道:“你们还记得刚刚我让李千牛脱章莫衣服时,我曾喊停过吗?” 李震眸光一闪,直接点头:“自是记得,林寺正和孙郎中说过章莫的里衣血迹,比外袍要多。” 当时林枫和孙伏伽神神秘秘的,李震曾好奇的询问,可林枫却只是摇头,这让李震一直到现在,都还心痒难耐,想知道林枫和孙伏伽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林枫又提起了此事,难道……这和章莫是躺被窝还是写遗书有关? “李千户记性果真很好。”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我指的就是这件事。” 他视线看向被摆在地面上的章莫里衣与外袍,道:“诸位请看,章莫的里衣血迹,明显比外袍更多,甚至更湿……伱们觉得,这正常吗?” “不就是血迹多一点少一点吗?这有什么不正常吗?”李泰茫然说道。 亏得你是皇子,不是刑狱官员,否则这世上又要多许多没有结果的悬案了……林枫说道:“正常情况下,若是心口之类的受伤,因为里衣紧贴皮肤与伤口,确实是血迹要比外袍更多。” “但,章莫的情况可完全不同。” 林枫指着地面上的尸首,道:“殿下请看,首先,章莫的伤口在脖子,脖子并未与里衣直接接触。” “其次,章莫是趴在地上的,如果章莫站着,那鲜血会从伤口流出,顺着脖子进入里衣,里衣的血迹自然要比外袍多,可现在的章莫是趴着的啊,且他的伤口直接接触地面,这就导致他的鲜血会直接从伤口流到地面,继而向四周蔓延,而章莫的外袍与地面直接接触,因此鲜血最先浸湿的,就该是他的外袍,也就是说……他的外袍的血迹,应该比里衣更多才是,毕竟只有外袍被浸透了,才能浸到里衣里。” 李泰怔了怔,他琢磨了一下,道:“还真是这样,他外袍的血迹应该比里衣多才对,可为什么他里衣的血迹反而更多?” “难道……”李震的声音突然响起:“章莫死的时候,穿的是里衣?所以鲜血先染湿了他的里衣,后来又有人给他穿上了外袍,才导致他外袍的血迹没有里衣多?” “死的时候穿的是里衣?”李泰听到李震的话,忙惊愕的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笑着点了点头,道:“李千户心思敏锐,一下就发现了关键之处。” 他说道:“没错,只有章莫死的时候穿的是里衣,因此趴在血泊之中,才会导致他的里衣血迹比外袍更多,也更加湿……因为鲜血多数都被里衣吸附了,外袍只沾了地面少许血迹,以及被里衣的血迹沾染,才能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而章莫会在什么情况下只穿里衣呢?为何又有人在章莫死后为他穿上外袍呢?” 李震什么都明白了,他说道:“躺在床榻上休息的人是章莫……他陪越王殿下熬了两夜一天,实在是累得不行,所以越王殿下离开后,他就连忙回房休息,而在床榻上休息自然要脱掉外袍,只穿里衣。” “至于为何要在章莫死后为他穿上外袍……” 李震看向林枫,猜测道:“或许是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章莫曾经躺在床榻上休息过。” “林寺正,真的是这样吗?”李泰听着李震的话,不由向林枫寻求确认。 林枫笑着颔首:“李千牛分析的没错,穿里衣,确实是佐证章莫就是那个躺在床榻上休息的人的最好证明。” “至于为何要给章莫穿上外袍……其实也很明显,我们为何会发现章莫的异常?为何会发现写遗书的时间与躺在床榻的时间冲突,这一切都是源于章莫曾躺在床榻上休息!” “所以,很明显……给章莫穿上外袍的人,想到了这一点,而他不希望我们发现这些,不希望我们发现章莫的异常,所以他给章莫穿上外袍,掩盖了这些……只可惜。” 林枫摇了摇头,缓缓道:“他只知道衣服能暴露章莫曾经躺在床上的事,而完全没想到,被子的余温,仍旧能告诉我们章莫曾躺过被窝。”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的眼睛都要冒小星星了,他真的太佩服林枫了,只是一件里衣与外衣,只是被子的余温,就能让林枫推理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这真的是人类的脑子能做到的事? 别说他了,即便是沉稳如李震,此时看向林枫的神色,也带着一抹惊艳。 “知道了躺在床榻上的人是章莫,那也就能知道,写遗书之人,不会是他了。”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 李泰一听这话,不由靠近林枫一步,道:“如果不是章莫写的,那会是谁?章莫没写遗书,难道他真的没有背叛我?”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李泰难得的充满探知欲的神色,缓缓道:“殿下还记得我拜托你做的事吗?” “寻找章莫的纸张?” 林枫点头:“难道殿下就不好奇,我为何非要揪着那些纸不放?” 李泰皱起了眉头。 林枫说道:“因为这些纸,也充满着异常。” “如我之前所说,章莫不可能只用这种连孙郎中都没有多少的珍贵宣纸,而一张普通纸张都没有,同时章莫只有这一个房间,他没有专门的书房,所以他平日练字的纸张,绝对也只会放在这里,可结果,这里也一张他写过的纸都没有。” “联系到章莫是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他根本没机会去写所谓的遗书,但偏偏,这遗书上的字又正好是章莫的字迹……结合这一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李泰紧张的看着林枫,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李震和孙伏伽也同样注视着林枫。 便听林枫缓缓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要利用章莫,他们想伪造章莫的死与他的遗书,来陷害越王殿下。” “伪造章莫的死与他的遗书,陷害我?”李泰愣了一下。 林枫缓缓点头:“想要做到这一点,遗书就是重中之重,可章莫对殿下你足够忠诚,他不可能会写下这封遗书的,再加上他们时间有限,没法逼迫章莫,所以他们只能伪造章莫的字迹。” “那他们要如何伪造呢?”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道:“模仿章莫的字迹,去仿写?” “首先,想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次,模仿几个字还好说,可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一字不差的写上洋洋洒洒这么多字,那就十分困难了,而但凡中间有任何一个字出现一点问题,都很容易被书法大家发现。” “更别说他们时间很有限,难度也就更高了,所以,他们必须想到一个办法,既要确保速度足够快,能在最短时间内写完这封遗书,又要确保字迹上不会出现一点问题的办法。” 李泰眉头紧锁:“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办法?” “不,还真有!” 林枫摇着头,他看向李泰,道:“不知殿下是否听过吏部员外郎邓勋的杀妻案,这个案子是我查的,邓勋杀了他的妻子后,为了逃脱罪责,专门伪造了他妻子离家出走的信件,试图伪造他妻子离家出走的假象,来掩盖他已经杀了他妻子的事实。” “他在一开始将萧寺卿都给骗了,让萧寺卿真的以为他妻子离家出走了,为此萧寺卿还专门派人在长安城寻找他的妻子……而萧寺卿之所以会被骗,就是因为那封离家出走的信件。” “信上的字,完全是邓勋妻子的字迹,萧寺卿找人专门鉴定过,没有任何问题……而事实呢?那的确是他妻子的字迹,但并非是他妻子写的信件,真相是邓勋将他妻子曾经写过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给撕了下来,最终将这些字组装起来,来伪造他妻子的亲笔信。” “正因为字本来就是他妻子的字,所以萧寺卿根本就查不出一点问题。” 林枫顿了一下,给众人思考的时间,才继续道:“说回此案,如何确保章莫的遗书谁也挑不出毛病呢?邓勋已经给了我们答案,那就是用章莫自己的字!” 李泰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林寺正是说,这遗书也是他们用章莫的字拼凑出来的?可是,这些字明显不是挨个撕出来的啊,它们确实是写在一张纸上的。” 林枫摇了摇头:“殿下要学会举一反三啊,我给出的是原理,原理有了,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吗?” 李泰一怔:“你的意思是?” 林枫缓视线看向桌子上珍贵的宣纸,道:“殿下难道就没想过,为何他们非要用这种又厚又珍贵的宣纸写遗书,而不是用普通纸张吗?” “这……”李泰茫然的眨着眼睛。 “刚刚孙郎中已经说过了,这种宣纸最大的特点,就是足够厚,不容易因墨水太足而浸透。” “所以,很明显……他们之所以用这种宣纸,就是为了这一点,他们不希望遗书的纸张被浸透而导致字迹模糊。” “而正常写字,只要控制力度和沾墨汁的量,完全是能够控制用墨多寡的,故此……他们绝不是通过写字的方法书写的遗书。” “再结合为何章莫所有写过字的纸张都不见了……我有一个猜测。” 他看向李泰等人,说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先取得了章莫一些写过字的纸张,然后挑选他们需要用的字,之后找来一块木板,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将这些字,按照遗书的内容进行雕刻……之后,他们将整篇遗书通过这样的方式雕刻完毕,再用墨往上重重一刷,最后将宣纸往上一按……完全是章莫字迹的遗书,也就有了。” 李泰和李震还在思索时,孙伏伽眸光忽然一闪:“雕版印刷?” 林枫笑道:“孙郎中反应果真迅速,没错……就是类似于雕版印刷之类的方式,因为要确保每一个字都不能少,所以墨的量也不能少,这才导致遗书上的字都力透纸背。”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不由道:“我怎么没想到雕版印刷的方法,这确实能确保遗书的字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毕竟那就是章莫的字迹。” “不过想要想要弄出一块这样的雕版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林枫笑道:“他们是谋划的一方,有着充足的时间去做,这其实也不算多难。” 孙伏伽点头:“倒也是,这只是一个细致的活,没有技术难度。” 听着林枫和孙伏伽你一句我一句,李泰和李震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确实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林枫继续道:“他们之所以要拿走所有的普通纸张,就是怕我们发现普通纸张后,去深思为何会用这般昂贵珍惜的宣纸,而不用普通纸张……而他们拿走章莫的其他写过字的纸张,估计也是怕我们发现那些纸上的字和遗书上的字一模一样,被我们发现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 “竟然是这样……” 李泰不由咽了口吐沫,他满是震撼的看向林枫,道:“所以……遗书和章莫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真的没有背叛我?” 林枫迎着李泰复杂的视线,沉声道:“殿下想想章莫死前所做的事吧……他躺在床榻上,舒舒服服的睡觉,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人会在马上知道自己要死,而且还是自刎之前,有闲情逸致睡大觉,甚至还是脱了衣服睡大觉的。” “所以,他会如此轻松,只有一种可能……他不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死。” “这与遗书的内容相悖,说明他不知道遗书的内容,与伪造遗书的人不是一伙的,自然也就不会是陷害殿下的人。” “他……”林枫看着李泰,叹息道:“真的不是叛徒。”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身临其境,还能这样推理?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怔怔的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冰冷地面上的章莫尸首,双手在隐隐发抖,他不断地摇着头,嘴唇嚅动了好半晌,才终于发出语气极其复杂的声音:“他没有背叛我,他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骂错他了……” “那他的死——” 李泰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 孙伏伽和李震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遗书不是章莫写的,章莫和写遗书的人压根就不是一伙人,那他的死岂不是说…… 林枫缓缓点头,沉声道:“没错,他根本就不是自刎死的,而应是被其他人划破喉咙而死。” “书写遗书的人,需要他这个越王殿下最信任的心腹的死来验证遗书的内容,只有章莫死了,才不会有人来反驳遗书的内容,也不会再有人能为越王殿下的供词证明,再有他们提前放置在越王殿下房间里的纸包……” 林枫看向双眼发红,呼吸都仿佛带着无尽怒火的李泰,道:“越王殿下要谋害太子殿下的罪行,也就几乎坐实了,若不是他们遗书里的内容有逻辑漏洞,若不是被我发现被窝里还有余温……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仅越王殿下是被陷害的,连送出遗书的章莫,也是被陷害的。” 房里寂静无比。 众人的内心,无论是地位高贵的李泰,还是无比沉稳的李震,都随着林枫话音的响起而掀起滔天波澜。 毕竟谁能想到,一场看似明显的夺嫡之争,背后会藏着这样的秘密。 最像谋害者的李泰是被利用的,陷害了李泰的章莫竟也是被陷害的。 这就仿佛是拨开了一层迷雾,以为得以窥见真相,可谁知道,迷雾的背后还是迷雾,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迷雾还有多少,真相究竟在多远的地方,他们甚至连想都找不到一个参考。 而这还是查案的人是林枫的缘故,若不是林枫来调查此案,若不是林枫最擅长的就是观察细节,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被窝里还有余温的事,自然也就不会知道章莫还躺在床榻上睡过觉,章莫这个锅,可能就真的永远盖在他的身上了。 这一刻,李泰也罢,李震也罢,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他们终于意识到,李承乾的昏迷,究竟隐藏着怎样恐怖的秘密。 知晓内幕的孙伏伽,更是凝重的看向林枫,他更早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所以内心已有准备,可饶是如此,他也被这一层层的谋划给弄得很是心惊,毕竟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查也就一個多时辰的时间罢了,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若真的只是开端,那开端的难度都如此之大,后面会有多难,孙伏伽都有些不敢想象了。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他一眼就看出了众人内心的想法,他笑了笑,道:“怎么一个个神情都如此凝重?我们发现了章莫被陷害的真相,及时扭转了错误的方向,让我们不至于真的被幕后贼人骗的团团转,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乐观积极的情绪是能够影响周围人的,随着林枫轻松的笑声响起,即便是孙伏伽,心上的重担都好像消减了一些。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地面上的尸首,说道:“知道章莫是被陷害的,那我们接下来的方向就很明确了……查明是谁陷害的章莫,查明是谁杀的章莫,只要能找到杀害章莫的人,那么距离找到真相,也就不远了。”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双眼猛的一瞪,他连忙抓住林枫的手臂,道:“林寺正,你一定要揪出杀害章莫的凶手!章莫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个凶手不仅陷害我,还陷害章莫,他那般算计于我,害我被他蒙蔽,错怪了章莫,我绝不能放过他!” 感受着李泰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林枫知道,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吃过亏的李泰,这次被当猴耍,是真的怒不可解。 他轻轻拍了拍李泰的手背,道:“殿下放心,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会竭尽全力找出真凶的。” 一直沉默的李震忽然道:“林寺正要怎么查?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李泰闻言,也连忙点头:“没错,林寺正,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尽管开口,本王会命所有人配合你。” 孙伏伽看着这一幕,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能感受到李震和李泰对林枫的态度和之前又有了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林枫,只是处于能够使唤动他们的阶段的话,那现在他们就是心甘情愿,愿主动请缨的阶段了,在他眼中,现在的林枫就好似一个元帅,只要他愿意,李泰与李震这两员大将,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冲上前去。 他知道,这是林枫凭借实力,获得了李泰和李震发自内心的信服。 林枫听着李震和李泰的话,笑着说道:“你们已经做了。” “什么?”两人一怔。 林枫看向李震,道:“吴成已经去做了。” 李震心中一动,连忙道:“柑橘?” 李泰也回想了起来,刚刚林枫在检查章莫尸首时,发现章莫肩膀后侧的衣服上,沾了柑橘的汁水,林枫还专门询问自己柑橘的事,自己说只有后厨才有柑橘,所以林枫让人去后厨打探情况,难道…… “柑橘真的能帮到我们?”李泰忍不住问道。 李震也紧紧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你们去看章莫身上沾染柑橘汁水的位置,那是右侧肩膀的后面……正常来说,就算章莫偷吃了柑橘,那汁水也该沾到他的前襟,而不是身后才是,所以这个位置的本身,就很奇怪。” “再加上刚刚我去触摸那处污渍时,还能明显感受到湿润与粘稠,这说明这汁水沾上的时间肯定不久,否则早就该干透了。” “并且越王殿下说过,在越王殿下离开越王府之前,章莫就没有离开过他,那个时候章莫是没有任何机会触碰柑橘的,所以很明显,他后肩被柑橘汁水沾上的时间,只能是越王殿下离开之后,到千牛卫发现他死之前。” “而这段时间,又正是他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休息,以及被真凶杀害伪造遗书的时间……” 林枫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看向章莫脖子处狰狞的伤口,道:“你们再去看,章莫的死因是喉咙被割断,按照遗书里的说法,是他自刎……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他不是自尽的,那就很明显,是凶手伪造了自刎的情况。” “可章莫全身上下,除了死后造成的伤痕外,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李震和李泰是第一次参与查案,思维没有那么敏锐,所以他们一时间没有明白林枫的意思,直到孙伏伽开口:“说明要么,他是被弄的昏迷了,没有挣扎抵抗之力了被割喉的,要么是杀人者在他身后,突然伸手割断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李震眸光微亮,他说道:“确实只有这两种可能,那会是哪一种?” 林枫说道:“看现场的情况,就可以判断出是哪一种了。” “如果是第一种,他被弄的昏迷了,那他身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就说明真凶想要弄晕他,只能通过迷香之类的东西。” “结合章莫回到房间后就躺下睡觉,如果真凶用的是迷香,那他就该是在床榻上就昏迷的,所以真凶要杀他,在床榻上就可以了,何必选择在地上杀他?” “当然,之前我说过,真凶不希望我们知道他回来躺在床榻上休息过,那真凶只需要给他穿上衣服便可,根本没必要挪动位置,毕竟在床榻上自刎,和在床榻上休息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更别说,若真凶真的提前弄晕了他,那真凶完全可以先给他穿上衣服,何必杀了他之后,再给他穿上衣服,从而留下了破绽呢?” 李泰听着林枫的解释,连连点头:“没错,真凶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章莫躺在床榻上睡过觉,完全可以在迷晕章莫后先给他穿衣服……如此说来,是第二种情况?” 李震也忙看向林枫。 迎着两人好奇的视线,林枫笑了笑,道:“排除了第一种情况,也就剩下第二种情况了,而第二种情况的话,那就又有的说道了。” “你们看章莫倒下的位置……” 林枫指着血泊,道:“章莫倒下的位置是距离门不远的地方,同时他是怎么倒下的?他是趴在血泊中的,而如果他站起来,那他就是背对着门的。” “这个场景,会让伱们想到什么?” 听着林枫的话,两人都不由皱眉思索了起来。 很快,就听李震的声音响起:“难道……章莫是去开门,开了门后转身向房内走去,然后在这时,被从外面来的人从背后给偷袭了?” 李泰闻言,连忙去看章莫倒下的位置,以及林枫刚刚说的情况,他不由惊呼道:“还真有这种可能。” 林枫笑道:“想想章莫当时的情况……他当时好不容易回到房间,都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休息了,都躺了一会儿把被窝焐热了,按理说,那般疲惫的他,肯定要一睡不起,可他最后却主动来到了这里,会是什么原因,能把他给叫起来?” “还有,章莫身上没有反抗的痕迹……如果真凶是潜入进来的话,章莫必然是睡着不醒没发现,若是醒来了,这房间如此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肯定会发现真凶,也必定会反抗,那必然会留下挣扎的痕迹。而他若是一直睡着没有醒来,那真凶完全可以在床榻上杀了他,何必把他弄到这里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再说真凶将他带到这里的过程,章莫也不可能还不醒,醒来了发现房里多了一个人,绝不可能毫无反抗。” “因此种种,从章莫死亡的位置,以及他身上没有挣扎痕迹就能看出,真凶绝不是潜入进来偷袭的,那真凶是如何进来的?只有一种可能了……” 李震双眼越发亮起:“从门口正大光明进来的!”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是什么让已经睡下的章莫能离开被窝呢?我想,只有有人敲门,章莫不得不起来开门这一种情况。” “而章莫开门后,发现了房外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让外面的人进入了房间,可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就是他的催命符。” “他转身邀请外面的人进来后没走几步,那个人就快步来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林枫双眼看着狭窄的房间,视线在房门与章莫尸首之间不断移动,他声音不疾不徐,虽然是推断,却给李震和李泰他们一种这就是真相的感觉,仿佛林枫说的不是推断,而是亲眼见到了当时的这一幕幕画面一般。 因为林枫说的太过真实,使得李泰听到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只觉得一种疼痛感在脖子处冒出。 林枫看着捂着脖子的李泰,说道:“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让章莫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的来到这里,才能让章莫毫无任何反抗的被杀害,也才能让章莫背对着门……同时,也让真凶没有办法提前给章莫穿上外袍,毕竟他只有这样一个机会杀章莫,他若错过了,一旦章莫转身,那他可能就再无这般能完美杀害章莫的机会,毕竟一旦章莫发现了他的意图,一旦章莫反抗,那他伪造章莫自尽的意图,也将直接失败!” “所以啊,他没得选。”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和李震内心不由狠狠跳了几下。 明明是真凶极富阴险诡诈的算计与行动,可在林枫嘴中,却变成了真凶毫无任何办法之下的选择……使得真凶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跌了很多,仿佛那真凶不再是那般狡诈的老狐狸,而是一个笨重的大狗熊。 可他们知道,这不是说真凶真的蠢笨,而是真凶遇到的人是林枫,林枫又是一个破案怪物,只凭些许的细节和线索就将真凶的想法和行动完美的推测出来,这才显得真凶蠢笨!同样的,也只有林枫有资格这样说,他们自己,被真凶完全骗到的人,可没这样的资格。 “知道了真凶是如何杀害章莫的,那我们就能获得两个重要的线索了。”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 李泰几人闻言,都忙静下心来,认真的倾听。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说道:“第一,章莫既然在开门后,能放心的转身让对方进入房间,这就说明来者一定是章莫十分熟悉和信任之人,也就是说,真凶一定是越王府内的人,而不是可能潜入了越王府的杀手之类的人。” “所以,接下来我们可以对越王府的所有人进行询问,询问他们在越王殿下离开到千牛卫到来的这段时间内,有谁没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嫌疑人!而这些嫌疑人里,谁与章莫关系更好,嫌疑程度就更大。” 听到林枫的话,李震直接挺直腰背,道:“我这就吩咐千牛卫去询问他们。” 林枫点头:“那就有劳李千牛了。” 李震道:“本就是末将职责所在!”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直接向守在外面的千牛卫吩咐了下去,这些千牛卫都是李世民亲自选出来的精锐,接到命令后,没有任何迟疑,便迅速去执行了。 很快,林枫就听到了阵阵脚步声响起,那是千牛卫们离去执行任务的脚步声。 李震疾步返回,向林枫道:“最迟两刻钟,他们就会有结果。” 林枫笑着点头:“千牛卫办事,我放心。” 说完,他继续道:“第二,就是章莫肩膀后面的柑橘汁水了。” “之前我说过,就算章莫是自己吃柑橘,也不应该将汁水沾到身后……” “林寺正,末将回来了。” 这时,吴成的声音响起,只见吴成快步从外面进入了房间内,他向林枫说道:“末将已经让后厨的人查过了,他们将柑橘仔细数了一遍,柑橘的数量没有减少,也就是说,章莫没有偷吃柑橘。” 古代的种植水平有限,柑橘不算多平民的水果,而越王府采购的柑橘,又是精挑细选的,价格十分昂贵,所以后厨收到柑橘后,都要仔细数过后登记入册,每一次使用了多少也要记下,如此才能确保昂贵的食材不会被下人偷吃掉。 因此,章莫是否偷吃柑橘,只需要仔细数过剩余的柑橘数量,然后与书册上的记载一一对照,就能确定。 “回来得早,不如回来的巧,这个消息来的正及时。” 林枫笑着向吴成点了点头,旋即继续道:“大家也听到了,柑橘没有减少,所以章莫没有偷吃柑橘,那他身上的柑橘就很明显,不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那又会是谁蹭到他身上的呢?” “结合我们刚刚通过推理做出的判断,凶手是在章莫身后突袭的他,割断了他的喉咙……而那时,凶手的前襟,与章莫的后背,正好要接触,所以……” 他露出笑意,看着终于明白了自己意思的李泰等人,笑道:“那柑橘汁水是谁留在章莫身后的,也就很明显了。” “凶手!?” 李泰瞪大眼睛,连忙道:“是凶手留的!是凶手在偷袭章莫时,不小心蹭到章莫衣服上的!” 林枫笑着颔首:“越王府的管理很严格,普通下人进出越王府都要搜身,所以谁从外面带回了柑橘,你们必然知道!因此,接下来只需要去查谁有柑橘,谁又在这一两个时辰内碰了柑橘,那么真凶的范围,直接就会缩小。” “到时候,再与第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一一对照,谁若是两个线索都满足,那他的嫌疑,就最大!” “而这个人若只有一个……” 林枫迎着李泰激动惊喜的视线,笑着说道:“那他,就是凶手!”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找到了!真凶浮现!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只觉得自己血液都好似沸腾一般,他本以为发现章莫也是被陷害的后,林枫的调查会陷入困境,毕竟之前林枫所有的推断,都基于章莫是要陷害自己的人,所以随着章莫也是被陷害的事实发现后,他自己都十分沮丧,觉得要给自己洗刷嫌疑遥遥无期了……可谁成想,林枫压根就不给自己沮丧发愁的机会,林枫别说陷入困境了,甚至连一点困难都没遇到一般,下一刻就找到了揪出幕后凶手的办法! 而且还是足足两个办法! 偏偏这两个办法,还不是模糊寻找的,而是指向性十分明确,几乎可以确定,就算找不到真凶,也一定能大幅度缩小真凶的范围,让真凶逃无可逃。 如此短的时间,如此清晰的方法,对当时事实近乎完美的还原与推断……李泰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以至于他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变得有些许的崇拜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的智慧,竟是可以让人如此热血沸腾和震撼万分。 别说他了,连沉稳如李震,这一刻看向林枫的神情,都有着隐藏不住的震动和震撼。 他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深吸一口气,道:“末将这就让人去查,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查明这些。” 说罢,他便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李震脚步都比平时更快了几分,孙伏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他太能理解这些第一次参与到林枫查案中的人的内心感受了。 “不小心?不得不?”李泰忍不住问道:“会是哪种?” 李泰不由瞪大眼睛,在林枫这连番追问下,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他没有告诉我是谁告诉他的,当时我的注意力也都在那场戏上,也就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若是早知道有今天的事,我肯定早就问他了。” 林枫指尖彼此轻轻摩挲,他沉吟道:“知道那场戏是什么时候来到长安的吗?” “听说?” 李泰见状,也凑了过去。 林枫笑着点头:“难得有忙里偷闲的时间,可得抓住,毕竟……” “所以,他什么都不做,不挪动章莫,不改变章莫趴在血泊中的形态,不去做任何事,那章莫的自尽也就越真实……那么,他都做的如此周全了,他为何还会在章莫身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伤痕?”李泰一怔,奇怪道:“伤痕怎么了吗?林寺正说它是死后的伤痕,这不正好验证了在他死后,有人碰过他吗?这和林寺正你推测的章莫是被人杀害的,不正好一一验证?”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真凶为了让章莫的自尽更加真实,都不给章莫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就是怕在章莫身上留下痕迹,从而被我们发现章莫不是如遗书所说的那样自刎的,所以,思虑如此周密的他,又岂会因個人情绪,而犯如此不该犯的错误?” “为何非要选择那场戏,而不是其他的戏,或者其他的放松方式?”林枫追问道。 孙伏伽心中一动,林枫这话有言外之意?难道林枫认为就算揪出了杀害章莫的凶手,也无法迅速破案? 还是说,林枫发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因李泰在他们身旁,所以孙伏伽也不能明问,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 林枫转过头看向李泰,沉声道:“殿下要知道,这种伤痕可不是轻轻一碰就会有的,不用力是绝对留不下这种伤痕的,可他在章莫死后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给章莫穿上外袍,而穿上外袍,是不会留下这种伤痕的。” 李泰忙点头:“这个我知道,章莫带我去看那场戏时,专门介绍过这些,当时我去看时是五天前,现在算算时间,也就是九天前。” “哪两种?”李泰连忙询问。 “九天前……”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无法进一步确定。” “因为那场戏在是刚在长安城演的,他听说那场戏很有趣,知道我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所以带我去看的那场戏。” 林枫笑道:“殿下聪慧,一点就通。” “要么,是真凶不小心造成的,要么,是真凶不得不这样做。” 林枫点了点头,一边继续检查章莫尸首,一边道:“殿下可知道章莫为何会带你去看那场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向李泰询问:“不知章莫在越王府的人缘如何?” 林枫说道:“死后伤痕确实能验证章莫死后,还被人碰过的事实,但我不明白的是……真凶为何要碰他!” 毕竟想当时,他也不比李震他们好多少。 只见林枫指尖轻轻触碰章莫腰腹处的伤痕,缓缓道:“这个伤痕我一直都没想通。” 这时,孙伏伽便见到林枫又一次蹲到了章莫的尸首旁,仔细检查章莫的尸首,他走了过来,道:“怎么又检查他的尸首了?” 李泰瞳孔剧烈跳了几下,经过林枫详细的提醒,他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林寺正是说……想要留下这种伤痕,真凶必须是专门用力去做才行,可真凶不该这样去做!” “这……”李泰完全想不通了:“林寺正说得有理,那他还能是因为什么,专门做出这种事来?” 李泰想了想,道:“还行吧,章莫为人机敏,很会说话办事,因此他很少得罪人,我也没听说他与谁发生过冲突。” “他身为殿下近侍,需要一直侍奉在殿下左右,平常几乎与殿下形影不离,所以,为何殿下没听说的事,他就能听说?又是谁告诉他这场戏很有趣的?” 他重新低下头看向章莫的尸首,缓缓道:“所以,真凶的行为很矛盾,他一边不该做额外的事,一边却又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枫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突然转头看向李泰,道:“他听谁说的?” “这……” 李泰道:“我告诉过林寺正了,他说是为了让我放松放松。” 林枫缓缓道:“如我之前的判断,章莫是给真凶开完门后,正在向床榻走去的过程里,被真凶突然从背后抹了脖子。” 见林枫交代的两件事都有人去办,孙伏伽也乐得清闲,他说道:“子德,接下来我们先休息,等待他们的结果?” “而真凶为了伪装章莫的死是自尽,他除了给章莫穿上外袍外,几乎没有做任何额外的事,他很聪明,知道他做的越多,现场留下他痕迹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给了孙伏伽一个深意的眼神,道:“后面是否能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可就未必了。” 林枫目露深思,缓缓道:“只能有两种可能。” 李泰眉头紧皱,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十分恨章莫,所以杀了章莫也觉得不解气,必须得再狠狠地打章莫尸首几下,才能让他舒服?” “为何要碰他?”李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这世上最无用的话就是“早知道”,所以与其事后后悔,不如养成对所有事抱有好奇的习惯,以及珍惜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从他带你看戏的那天开始算,往前数五天的时间内,章莫离开过越王府吗?” 李泰想了想,旋即摇头:“没有,那些天父皇说要考校我书读的怎么样,所以我一直在府里刻苦读书,章莫也就一直陪在我左右,并未离开过。” 林枫摸着下巴,缓缓道:“他听说长安有新的好戏……也就是说那场戏已经在长安上演了,所以他只能是在那五天时间内听说的,而他那些天没有离开过越王府,因此,他只能是在越王府内,听说所谓的好戏的事。” 李泰双眼亮起,连忙点头:“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同样的逻辑,他听人说长安城有了新的好戏,那就代表他听说的这个人,绝对出过越王府,否则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件算不得多有名的事?” “还有,章莫心思机敏,既然想要哄殿下开心,就绝不会随便听人提过一嘴便带你偷偷离开……所以,他必然是十分确定那场戏确实足够精彩才行。” “可他没有机会离开越王府,那他要如何确定呢?” 林枫直接看向李泰,缓缓道:“我想,除了告诉他的人,亲自看过那场戏,并且口述出了那场好戏的大致剧情,让他觉得这场戏真的足够精彩外,应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李泰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真的没有偷偷跟着我吗?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孙伏伽心中一动,忙道:“子德推测的没错?” 李泰重重点头:“在带我去看戏的路上,章莫就说过那是一场很精彩的复仇戏,然后在那场戏一些比较紧张的节点,他也都会提前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我不至于太过紧张,所以他真的是提前了解那场戏的内容。” 这不相当于提前剧透吗?你竟然还很高兴,所以你去看那么惊险刺激的复仇大戏,不会只关心那个义子是怎么害死他兄长的吧? 林枫看着李泰,声音低沉,说出了让李泰再度热血沸腾的话:“所以,我们要调查那五天时间内,进出过越王府的人!” “那人想让章莫相信他的话,无论他是否真的看过那场戏,他也必须得离开过越王府去过外面,否则章莫如何相信他对那场戏的描述?” “而这场戏,就是殿下和章莫后续发生所有事情的出发点,也就是说,利用章莫的人,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告诉了章莫这场戏的人,所以只要我们找到那五天内进出过越王府的人,再与通过前面两个条件筛选出的人再次比对,重合之人……” 林枫笑着说道:“就该是真凶了。”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振奋的差点都要挥舞手臂了,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又找到了一个筛选真凶的办法。 足足三个筛选之法,还怕揪不出那个可恶的真凶吗? 李泰激动道:“我这就安排人去筛选。” 说着,他便连忙向外冲去。 看着李泰离去的背影,孙伏伽不由笑着摇头,他估摸着这世上除了李世民外,应该也没几人能如林枫一样,让堂堂越王的李泰如此屁颠屁颠的主动干活了吧? 没多久,李泰就将林枫的话吩咐了下去,然后又麻溜的返回。 他说道:“已经安排完毕了,我亲自下令,他们肯定不敢耽搁,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的。” 林枫笑道:“辛苦殿下了。” 李泰连连摇头:“这都是伱想出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一点也不辛苦。”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问道:“殿下,你可知道章莫给你找来的那只杜鹃鸟是哪来的?那只杜鹃鸟真的是章莫给你提的建议?” 李泰一听,还以为林枫不相信自己,连忙道:“当然是他给我提的建议,若他不提杜鹃鸟,我绝对不会想到送这种鸟的,林寺正,我在东宫和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话,绝没有掺假。” 林枫自然能判断出李泰哪句真哪句假,他点头:“我相信殿下……所以说,杜鹃鸟真的是章莫提出的,那殿下可知他为何要提出送杜鹃鸟,而不是其他东西?” 虽然杜鹃鸟的寓意不太好,但比杜鹃鸟寓意还要差的东西一大把,为何章莫就会提起杜鹃鸟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章莫的遗书里,那些人专门写下说李泰往鸟身上抹了什么特殊的粉末,还在李泰的房间里专门放置了纸包,很明显,就是将自己的视线往那只鸟身上引。 所以,不出意外,李承乾可能真的是因为那只鸟昏迷的,否则的话,他们对李泰所做的这一系列复杂的算计,也就没了意义。 故此,若能查出杜鹃鸟的问题,也会是一个很重要的,直指幕后之人的机会。 “他当时就是突然提起说建议我送杜鹃鸟……” 李泰听着林枫的询问,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至于理由,我和林寺正也说过了,但他是怎么想起的杜鹃鸟,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继续道:“那只杜鹃鸟,他是怎么得到的?” 李泰说道:“他本来想给我抓一只,但这种鸟飞来飞去的,太难抓了,所以最后,他只好出去给我买了一只。” “买?去哪买的?” “不知道,他没有说,这种小事我也没有兴趣问。” 林枫蹙眉沉思了起来,孙伏伽见状,低声道:“可以去查查长安城什么地方有杜鹃鸟在卖,然后再挨个拿着章莫画像询问,时间不久,应该能问到。” 谁知林枫却摇了摇头:“不必去查了。” “什么?”孙伏伽不解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幕后之人既然提前就筹谋好了算计越王殿下的计划,便不可能在杜鹃鸟这件事上要靠运气让章莫想到,所以不出意外,章莫应该是被暗示或者引导了,使得他想到了杜鹃鸟。” “而他想到了杜鹃鸟,杜鹃鸟又很难自己去捉,所以他们定然提前就预料到章莫会出去购买……购买的话,就如我查的第一个案子中,宫女绿娥为长乐公主买书一样,他们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引导章莫买到他们希望的那一只杜鹃鸟了。” “而那只杜鹃鸟一直放在摊贩那里,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已经被人做过手脚了,所以即便我们找到了那个摊贩,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如绿娥买书的书摊掌柜一样,他们完全被蒙在鼓里,根本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皇宫闹鬼案是林枫和孙伏伽配合的第一个案子,孙伏伽记忆也十分深刻,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便点了点头,凝重道:“确实,以他们的本事,确实不会在普通人身上留下破绽,而且他们既然敢将我们的视线往鸟身上引,就代表他们笃定我们不会从鸟身上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孙伏伽叹息道:“可惜了,我们明知道鸟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却偏偏没法深入调查。” 林枫笑道:“查案之事本就如此,不可能每一条线索都能通向终点,我们能找到其他三条足以确定真凶一定会做的事,便已经算很幸运了,更别说……” 他看向孙伏伽,说道:“虽然杜鹃鸟的到来没法进一步调查,但也不代表它就完全没了价值,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太子殿下就是因为它身上携带的东西昏迷的,若我们能知道那个导致太子殿下昏迷的粉末是什么,或许就能以此为契机,找到一个全新的调查方向也未必。”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皱眉道:“可太医署的太医都没办法……” “他们没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办法……” 林枫看向东宫的方向,缓缓道:“我推荐了一个人,这世上若说谁能有办法的话,或许只有他了,所以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呢?” 孙伏伽见林枫颇为期待的样子,心中不由好奇起来,究竟是谁,能让林枫这般有信心? 林枫自然能看出孙伏伽的好奇,不过他故意卖个关子,笑着伸了个懒腰:“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忙中偷闲吧,等这些结果出来,我们恐怕就真的再无偷闲的机会了。” ………… 与此同时。 风景宜人的花园湖泊旁。 听到灰衣男子讲述了章莫的真正情况后,戴着面具的奎宿不由发出意外的声音:“陷害了李泰的章莫,竟然也是被你们给陷害的?” 灰衣男子看了稳稳坐在湖边的昂宿一眼,他知道主子没说话,就代表很得意这些谋算,他连忙吹捧道:“现在你知道为何主子说,林枫去东宫调查章莫,不会有任何结果了吧?” “因为章莫从始至终就没有背叛李泰,林枫他又怎么可能查到任何章莫的问题来?正相反,在林枫判断出李泰是被章莫陷害的那一刻起,林枫就已经与真相南辕北辙了!这就是主子的谋划,不仅为林枫准备了李泰这个犯人,更是考虑到林枫可能发现李泰是被陷害的情况,然后又为林枫准备了章莫。” “可笑他林枫自以为聪明绝顶,却根本不知道,他的一切行动,早就被主子给算计到了,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 奎宿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惊愕之色,他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你会准备的如此充分。” 持着鱼竿的昂宿这才淡淡道:“有你这个失败者的前车之鉴,我岂能再重蹈你的覆辙?” 听到昂宿开口就讽刺自己是“失败者”,奎宿不由面色一寒,他说道:“你也不要太得意,你的谋划固然很充分,但别忘了,林枫可也不差,而且他最善查案了,你们杀了章莫,伪造成章莫自尽,这件事可未必能瞒得住林枫的眼睛,一旦被林枫发现章莫的死不是自尽……林枫就会瞬间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到时候若是被林枫查明是谁杀的章莫,你们就祈祷林枫不会因此顺藤摸瓜找到你吧!” “可笑!” 昂宿听到奎宿的话,冷笑道:“我早就知道林枫会查此案,所以我既然会让人伪造章莫的自尽,就是有信心林枫一定识破不了!” “再说,就算林枫识破了又如何?我的人动手动的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一点破绽,林枫怎么去找线索?” “他连一个线索都发现不了,就算他知道章莫不是自尽,是被杀,又有什么用?” 昂宿回过头看向奎宿,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奎宿,我真是越来越瞧不起你了,以前的你虽然有些无能,但至少自信,可现在……你变得如此懦弱,好像林枫一个名字都能把你吓到一样,你把林枫想的太神奇了。” 灰衣男子连忙点头附和:“就是,昂宿星君,我们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林枫找不到我们的人,林枫连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呢?你啊,就是太小心了……” ………… 越王府,章莫房间。 “找到了,有结果了……” 一个千牛卫快步冲进了房间内,一脸喜色的向林枫说道:“林寺正,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对越王府内的所有人都进行了筛选,并且对所有筛选出来的人再进行比对,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同时符合三个筛查条件……只有一个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再度反转!推翻一切的认知!(求月票) 听到这个千牛卫的话,房内众人双眼倏地就亮了起来,他们迅速齐齐转过头,看向前来禀报的千牛卫。 李泰更是毫无任何沉稳,激动地蹭的站了起来,声音快如机枪:“是谁!?究竟是谁杀了章莫,还要陷害于他,更要背叛于我?” 孙伏伽也露出期待之色,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筛选出来的人,正好只有一个人!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这不值得意外,毕竟林枫足足给出了三个筛选的条件,且这三个筛选的条件彼此完全独立,能同时做这三件事的人,只有真凶一人,完全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到底……不是事情太顺利,而是这個案子是林枫查的,显得它太顺利罢了。 而林枫,却仍是慢悠悠的喝着茶水,那样子,似乎对千牛卫前来禀报的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 李泰开口询问,千牛卫不敢耽搁,连忙看向李泰,说道:“是后厨的厨子何猛。” “何猛?” 李泰一愣,不敢置信道:“竟然是他?” 孙伏伽忙看向李泰,问道:“殿下,这何猛有什么特别的吗?” 李泰皱眉道:“我们越王府人多,吃饭的嘴也多,所以后厨的厨子同样不少,不过很多厨子都只给下人做饭,是不配给我准备食物的,能给我准备餐食的,只有寥寥十余人,这何猛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这些厨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有人擅长烧鸡,有人擅长羊汤,而何猛,擅长各类糕点……我今天出发之前吃的糕点,就是何猛做的。” “不过这不是我意外的地方,我之所以对他会意外,是因为他往常给我的印象,是那种很老实,很木讷,只会闷头做饭的人,所以乍一听这些狡诈多端的算计都出自他的手,我着实是有些难以相信。” 听着李泰的话,孙伏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比起木讷老实,还能比王俭府上的王三看起来更老实木讷吗? 可王三真正的心思,要比多数人都狡诈聪明的多,哪怕到现在,他们都还不清楚王三真正的身份,所以什么老实木讷……在孙伏伽看来,这完全是能够伪装的,所以何猛,未必就不是第二个王三。 “殿下的意思是说,你去东宫之前吃的那个柑橘类的糕点,就是这个何猛做的?”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泰连忙点头:“没错。” 说着,他双眼忽然亮起,道:“所以,沾在章莫衣服上的柑橘汁水,是不是就是何猛在给我做糕点时,不小心被柑橘沾上了他的衣服?然后在偷袭章莫时,又不小心蹭到了章莫的衣服上?” “应该就是这样。”这时,李震也返回了,正巧听到李泰的话,道:“我亲自调查过这一个月内,从外面返回越王府的人里,都有谁携带了柑橘,结果只有后厨需要柑橘,专门让管事采买过,其他人没有任何人单独买过柑橘,而管事买完柑橘后,就直接送到了后厨登记入册,最近几次使用,都是殿下要吃糕点,由何猛亲自制作,其他人都没有碰过柑橘。” “所以在柑橘没有任何丢失的情况下,确实只有何猛用过柑橘,今天也同样如此。” 说着,他来到林枫面前,向林枫拱手:“厨子何猛已经被控制住了,其他人暂时也被控制着,还有……” 他递给林枫一些纸张,道:“这上面记载着每个筛选条件筛选出来的人,林寺正请过目。” 听着李震条理分明的讲述,看着纸张上十分清晰的记载,林枫心中不由暗暗点头,李震当真是心思剔透又十分细腻,做事十分有条理,不需要自己吩咐,就能提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果然,李震能被李世民亲自选为千牛备身,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世民确实拥有一双识人的慧眼。 他视线看向纸张,看着纸张上的人名,他发现第一个筛选条件,也就是在李泰离开后,到千牛卫抵达寻找章莫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足足有十人。 可第二个筛选条件,谁拥有柑橘,或者碰过柑橘的人,就只有何猛一人了。 至于第三个,章莫带李泰去看大戏的前五天内,进出过越王府的人,数量比较多,有足足二十余人。 其中第一个和第三个筛选条件里,重合者有五人。 可三个条件全部符合的,就只有何猛一人了……毕竟第二个筛选条件,只有何猛满足。 所以,哪怕没有第一个和第三个筛选条件,事实上也能找到何猛。 林枫仔细看完了纸张上的名单,微微点头,道:“李千牛做的很不错,辛苦了。” 李震摇着头,十分沉稳:“分内之事。” 林枫笑了笑,他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已经将人找到了,那我们就去见见他吧。” 说着,他便向外走去,众人见状,自然也都毫无异议,纷纷跟着林枫离开了章莫房间。 林枫问道:“何猛现在在哪?” 李震道:“在他房间找到的他,目前仍被关在他的房间内。” “走吧,带路。”林枫点了点头。 李震指向左侧的路,道:“这边走。” 几人快步前行,林枫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向李泰问道:“殿下今天上午为何要吃柑橘糕点?” 李泰随口道:“我很喜欢柑橘的味道,所以基本上每隔三天,就要吃上一次,原本兄长出事,我没心思吃,可我忘记通知后厨了,何猛以为我和往常一样,也就按照惯例做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李世民不见你,你提心吊胆的觉都不敢睡,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吃糕点……林枫微微颔首,想了想,继续道:“这些柑橘真的只有何猛能动?” 李泰点头:“我们府里的规矩和宫里其实差不多,十分森严,就如后厨,买菜和做菜的人,不会是同一人,做菜的厨子不直接和钱财接触,而买菜的人要买什么菜,也不是他说了算,需要做菜的厨子每天出名册,他们才能去买,这样的话,就能有效的避免他们贪墨。” “同样的,菜买回来后,会直接从后门运往后厨,到了后厨后,厨子会对所有的菜一一进行清点,确定与他们要求的菜的种类和数量一致,然后便会登记入册,之后这些菜就与买菜的人无关了,只有厨子才能动用,又因为这些厨子每个人负责的部分不同,所以基本上他们要的菜,只有他们能用,而他们每次用完后,都会登记用了多少,损耗了多少,还剩下多少,以便他们判断这些菜的正常消耗,和下一次什么时候购买,需要购买多少为宜。” 说着,李泰看向林枫,道:“柑橘在菜的种类里,又属于十分特殊的那种,其他人做菜根本用不到柑橘,故此可以确定,只有何猛才能动柑橘。” 林枫只是随口一问,李泰却回答的十分详细,远比之前一问三不知要流利详尽的多,这让林枫不由意外道:“没想到殿下对这些小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泰听到林枫的称赞,不由咳嗽了几声,竟显得有些许的羞赫,他说道:“不瞒林寺正,其实我对庖厨之事很感兴趣,每次吃到很好吃的饭菜,我都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我问厨子,厨子们根本不敢教我,先生们又以死劝我,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皇子更不能做这般低贱’之事,我这才只能打消这些想法。” 听着李泰的话,看着李泰眼眸中的光,林枫不由心中一动……没想到李泰竟还是个厨房爱好者,这种事若李泰不说,他的确不可能从史书里知道这些,不过身为皇子,这种爱好在古代,确实不容易被人接受……当然,若李泰生在明朝的话,那就未必了,毕竟皇帝都能爱好木匠和修仙,皇子爱好个做饭也不算多奇葩。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何猛的房前。 李震说道:“就是这里了。” 林枫看去,便见何猛的房间,竟也是个单间,不过比起章莫的房间,明显位置要偏僻,房子也更加老旧和窄小。 虽然目前只到过两个人的房间,但林枫已经足以推测出越王府下人的待遇情况了,直接服侍李泰的人,地位是最高的,就如何猛这种专门为李泰做饭的厨子,都有单独的房间居住,其他人则只能住通铺,而何猛这些人里,又按照与李泰关系的亲疏,李泰的重视程度,待遇也有好坏之分。 如章莫,身为李泰的近侍,能说会道,能主动为李泰分忧,所以他的房间要比何猛这种被李泰称之为木讷不会说话的人要好不少。 此时何猛的房外,正被千牛卫团团包围。 不远处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越王府的下人聚集在这里,正对着何猛的房间指指点点,不过他们周围也有千牛卫看守,论起自由来,并不比何猛强多少。 “开门。” 李震向守门的千牛卫吩咐。 只听嘎吱的声音响起,紧闭的门扉被打开。 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身影,直接进入林枫等人的眼帘。 何猛的房间太小了,小到只有一张床榻,一个很小的桌子,桌子和床榻间是一根支撑房梁的柱子,柱子上就绑着何猛,所以随着门的打开,林枫根本不用进门,就能一眼将何猛房间看到底。 “冤枉!殿下,林寺正,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根本就没有杀章莫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林枫看到绑在柱子上的何猛的同时,何猛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枫等人,他连忙大声喊着冤枉,同时用力的挣扎,可那绳子是千牛卫绑的,哪会是他能挣扎的开的。 李泰听到何猛的喊冤,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走进门内,双眼冰冷的看着何猛,咬牙切齿道:“本王待你不薄吧?不仅给你足够高的俸禄,还给你比其他厨子更好的房间……可你呢?又是杀害章莫,又是陷害本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伱还有脸喊冤枉!” 李震等人随之走近,也都用冰冷锐利的视线盯着何猛。 何猛身材不算瘦弱,但也没有多魁梧,他身高七尺半,有着一张方正脸,面容憨厚,衣服上沾着面粉和黄的、绿的之类的颜色,一看就是专业的面点厨师。 此时他脸色发白,满脸的惊恐,连忙摇头:“不是的,小人没有杀章莫,更没有陷害殿下,我真的是冤枉的。” 何猛仍在喊冤。 “还说你冤枉!” 李泰冷声道:“那你告诉本王,除了你,今天还有人碰过柑橘吗?” “没……没有。” “那你的柑橘丢过吗?” “也,也没有。” “那你可知道,这一个月内,除了你这里的柑橘之外,都没有人单独带柑橘进过越王府……而章莫的衣服上,又正好被真凶蹭上了柑橘的汁水,所以整个越王府,只有你一个人今天碰了柑橘,你还说你不是真凶?” “我……我……”何猛被李泰问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用力摇头:“真的不是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人碰过柑橘啊,可人也不是我杀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章莫身上会沾上柑橘汁水。” 李泰冷哼一声:“还狡辩?你觉得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你狡辩有用?本王真是瞎了眼了,以前还觉得你老实本分,现在看来,你当真是心思歹毒,诡计多端!” 何猛只是摇着头喊冤,可这喊冤,在李泰等人看来,毫无任何说服力。 李泰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人找到了,可他不愿开口,还在狡辩,要怎么办?直接带回大理寺衙门严刑拷打?” 何猛闻言,不由惊恐的看向林枫。 林枫看了神色惊慌的何猛一眼,缓缓道:“不急,正所谓捉贼拿赃,我们现在找到他,只是基于我的推断,仍是缺少必要的证据,所以我们还需找到证据。” “证据?” 李泰皱眉:“我觉得完全不需要证据,你的推理没有任何问题,相信大家都认可,而且他如此嘴硬,从他嘴里根本问不出任何线索来,证据恐怕不好找。” 李泰急于为自己洗刷嫌疑,且在他看来,何猛就是实打实的杀人凶手,完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可林枫却是摇着头:“或许殿下觉得我矫情,但我查案,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才行,否则我不会只依靠推理就结案的。” 推理终究是无根浮萍,且很容易带有主观色彩,若没有证据为依托,便是林枫都不敢确定自己的推理是否绝对正确。 李泰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但终究,他还是愿意听从林枫的安排,这是林枫用自身的本事给他的信任。 “那林寺正想怎么找证据?” 李震和孙伏伽也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你们难道忘记真凶做了什么?他伪造章莫遗书时,可是将章莫的所有纸张都偷走了,同时他伪造遗书的手段,也是需要工具的。” “而从他杀章莫,到我们到来,时间只有短短几刻钟,这么点时间,还要防备着被其他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纸张与工具……更别说,他也没法处理,烧掉纸张?必会留下灰烬,运出府外,又完全不可能,所以他要么做不到,要么会留下其他痕迹,故此只有将其暂时藏起来,才是最佳选择。” “因此……” 林枫视线环顾这间不大的房间,缓缓道:“若我们能找到他藏匿的纸张和伪造遗书的工具,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双眼不由亮起:“没错,他只能将他从章莫房里带出的纸张藏起来,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搜!” 李震道:“我问过他,他说他在给越王殿下做完糕点后,就回房休息,一直没有离开,我问了其他人,也确实没人在外面见过他。” 李泰心中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最有可能将那些东西,藏到了他的房间内?” 林枫笑道:“找找不就知道了?” 不用林枫再多说,李震当即带着千牛卫搜查了起来。 可这时,被绑在柱子上的何猛,却突然说道:“你们不可能搜到的,我根本就没有杀人,更没有藏什么纸张。”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是不是你们搜不到那些什么纸张,就能证明我是被冤枉的?” 未等林枫开口,李泰冷冷道:“先等我们搜不到再说吧。” 何猛一听,十分自信道:“你们不可能搜到的,因为我就没有做那些事,怎么可能会搜到……” “找到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千牛卫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 何猛一愣,旋即他满是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去。 就见那个千牛卫,掀开了他床榻上的被子,然后在被子下面,拿出了一沓纸张,还有一块上面刻满了字,且字上被涂了漆黑墨汁的木板。 “林寺正,你看……” 千牛卫将纸张与木板交给了林枫。 林枫仔细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字迹,又瞥了一眼涂抹了墨汁的漆黑木板,眼眸微眯。 “我也看看。” 李泰这时凑了过来,他踮起脚尖,仔细去看林枫手中的木板和纸张。 下一刻…… “这纸张上的字,就是章莫的字迹!还有这木板上的刻字,明显是遗书上的内容!林寺正你太厉害了,他真的将这些东西藏了起来。” 说着,李泰直接目光无比锐利的恶狠狠盯着何猛,咬牙切齿道:“何猛,你以为你将它们藏在床榻上我们就找不到了?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可能,不可能啊!” 何猛用力的摇着头,脑袋都好像要摇掉一般:“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我的房里?它们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完全不知道啊!” 他连忙看向林枫,惊慌道:“林寺正,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明明我一直都在房里的,为何会这样?为什么?” “林寺正,你不用听他狡辩!” 李泰声音冰冷道:“现在连最重要的证据都有了,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将他抓到大理寺结案。” 听到李泰的话,何猛顿觉手脚冰凉,脸色更加的惨白起来,他就要开口继续喊冤,可谁知,这个时候,林枫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放了他吧。” “什么?” 不仅何猛愣住了,李泰和孙伏伽等人都是一愣。 他们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李泰忍不住道:“林寺正,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殿下,你没听错。” 林枫迎着李泰懵然的神情,缓缓道:“真凶不是他。” “不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李泰瞪大眼睛道:“他不是你筛选出来的吗?而且证据也在他房里找到了,他怎么就不是真凶?” 林枫闻言,确实缓缓摇头:“他的确是我筛选出来的,但实际上,我将他找出来,是想知道真凶要怎么陷害他,以此来对真凶的真实身份有更确切的判断。” “什么?你说你找他,只是想知道真凶要怎么陷害他?难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他不是真凶了?”李泰完全懵了:“他怎么就不是真凶呢,他完全符合真凶的条件啊,那柑橘汁水,确实只有他能接触到啊,他怎么就可能不是真凶。” 别说李泰不能接受,连沉稳如李震,经验丰富如孙伏伽,也都不解的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说出了击毁他们一直以来认知的事:“正因为看起来只有他才能接触到柑橘,所以他才不是真凶。” “怎么会?难道那柑橘不是真凶留下的?”李泰脑子被林枫说的一团浆糊,完全想不明白了。 林枫摇了摇头:“柑橘汁水的确是真凶留下的,但和我们之前的判断不同,那不是他不小心留下的,而是他故意留下的。” “故意留下?”众人一愣。 林枫缓缓点头:“你们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柑橘汁水?” “什么地方?”李泰皱眉道:“不就是章莫右肩后面的衣服上吗?” “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衣服……”林枫看向李泰,问道:“什么衣服?” “还能是什么衣服?”李泰下意识道:“就是章莫当时穿的衣服啊,林寺正检查章莫尸首时,不是一眼就看到了。” “章莫穿的衣服……哪件衣服?”林枫继续引导李泰。 李泰随口道:“还能是哪件,当然是他穿的外袍——” 刷的一下! 李泰这句话刚说完,就猛的闭上了嘴,他双眼瞪大,瞳孔倏地一凝。 不仅是他,李震也罢,孙伏伽也罢,都在此时脸色剧烈一变! 他们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没错,沾上柑橘汁水的地方,是章莫的外袍,而当李千牛脱掉章莫外袍时,章莫的里衣上只有浅浅的一道痕迹,这说明柑橘汁水蹭到的地方就是外袍。” “可是你们要知道,章莫被杀时,他明明穿的只有里衣啊,所以……” 林枫看向脸色骤变的众人,声音缓慢而低沉道:“只穿里衣的他,怎么就会在真凶杀人时,蹭到真凶身上的柑橘汁水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真相揭晓!真凶身份确定!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整个房间霎时间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 无论是着急为自己洗刷嫌疑的李泰,还是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沉稳内敛的李震,亦或者经验丰富的孙伏伽,皆在此时露出震骇之色,久久无声。 他们本以为自己和林枫一样,抓住了真凶犯案最大的破绽,可此时此刻,在林枫不断的提示之下,他们才恍然察觉……那所谓的最大破绽,竟然是假的! 章莫被杀时,穿的是里衣,纵使他后来被真凶穿上了外袍,可柑橘汁水沾染的位置,是肩膀后侧的衣服上,这个位置只有从后面环住章莫割喉时,才可能碰到,否则的话,只换衣服,在真凶那般谨慎避免留下自己痕迹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碰到。 所以,那所谓的最大破绽,压根就是真凶故意留下的,其目的毫无疑问……是转移他们的视线,为他找一个替罪羔羊。 而这个替罪羊……众人视线下意识抬起,看向那個被绑在柱子上不断喊冤的何猛,很明显,真凶所找的替罪羊,就是这个唯一能够接触柑橘的厨子何猛! 怪不得何猛不断喊冤,怪不得哪怕铁证如山,他也一点骨气都没有,仍在喊冤……他是真的冤枉! “怎么会这样……” 李泰脸上满是不愿接受的神情,他不断的摇着头,整个人被打击坏了:“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人,竟然是真凶专门挑选的替罪羊……那我们岂不是又一次什么都白做了?我们这么长时间,究竟在忙什么?” 李泰身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有碰过壁,此时接连被真凶算计,一次次的努力到最后都被证实是错的,这让从而吃过亏的他,完全没法接受,都快要被打击的抑郁了。 一向表现的十分沉稳的李震,此时也是眉头紧锁,脸色十分沉重,很明显,纵使他没有如李泰一样要抑郁了,却也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个真凶的诡诈狡猾,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并且他完全想不到,要如何去做,才能揪出这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真凶。 “谁说我们什么都白做了?” 可这时,林枫轻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什么?” 众人都被林枫那从容的语气弄的一怔,他们下意识将视线从何猛身上转移回了林枫身上。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意味深长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既然早已知道何猛是被冤枉的,却还是让你们费尽心思去调查,是为了帮真凶戏耍我们,给自己找虐吧?” 孙伏伽与林枫十分默契,此刻听到林枫的话,再回想起在章莫房间时,林枫就曾说过一些有着深意的话,他心中不由一动:“难道……” 他连忙说道:“子德,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什么!?林寺正知道真凶是谁了?” 李泰和李震闻言,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真的假的? 他们一直在跟着林枫调查,林枫看到的每一个东西,听到的每一句话,他们也都知道,结果他们完全被真凶骗的团团转……林枫却反而知道真凶是谁了?开玩笑吧? 林枫视线扫过李泰等人脸庞,心中迅速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轻轻一笑,缓缓道:“首先,我让你们进行的这些筛选,并非真的完全是按照真凶的意图去做的,这些筛选的条件你们也都知道,它们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确实是和真凶有着直接的关系。” “哪怕是柑橘汁水这一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泰闻言,不由皱眉道:“林寺正,你刚刚不还说那柑橘汁水是真凶故意用来陷害何猛,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吗?怎么现在又说没有太大问题了?” 李震也下意识点头。 林枫笑了笑,道:“确实,章莫外袍上的柑橘汁水,的确是真凶用来陷害何猛的……但你们别忘了我给你们的筛选条件,我让伱们调查的,其实不是今天谁用了柑橘,而是这段时间内,有谁将柑橘带到了越王府内,又有谁能接触柑橘。” “这有什么区别吗?”李泰没明白林枫的意思,可李震却眸光一闪,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所以他要比李泰更了解自己调查的情况,此刻听林枫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或者说自己的聪明用错地方了。 “林寺正是说……我更进一步的调查,调查今天有谁接触和使用了柑橘,其实反而中了真凶的诡计,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更进一步调查的?” “什么?这还错了?”李泰一怔。 “越王殿下只在意那柑橘汁水是真凶用来欺骗我们的,却忽视了柑橘汁水的存在,其本身就代表着一件事……” 林枫看向李泰,缓缓道:“那就是真凶既然能用柑橘汁水来诬陷何猛,就代表他一定也藏有柑橘,可正如之前我们了解到的那样,越王府的规矩十分森严,任何人进入越王府都要搜身,真凶绝对无法偷偷将柑橘带进来,所以,真凶所用的柑橘,我们一定能查出带进越王府的记录。” 说着,林枫又看向露出深思的李震,继续道:“李千牛的出发点其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你想要帮我更精准的定位到真凶,为我减少可能影响我判断的嫌疑人数量,这本没错……只是真凶太过狡诈,反而让李千牛因此步入了歧途。” “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今天谁用过柑橘,而是谁曾将柑橘带进越王府内,只要能知道这些,那真凶就不可能逃脱出这个范围。” 李泰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连忙点头:“原来如此……可是……” 他又皱眉道:“我们调查的结果,和李千牛也没有什么问题啊,最近一个月内,将柑橘带进越王府的,只有后厨,而超出一个月,柑橘也都干透了,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汁水能用,所以这不是一样吗?” “谁说一样了?” 林枫却是缓缓摇头,平静道:“李千牛的结果,是今天使用柑橘的人,只有何猛!但若按照我的要求,那结果就该是后厨的管事去采购的柑橘,然后送到后厨交由何猛处理。” “也就是说,按照我的要求,是有两个人满足了筛选条件的,这两人就是……” 林枫看向李泰,道:“厨子何猛,以及负责采购的后厨管事!”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还未等李泰反应过来,李震瞬间转过头,看向院子里正在向这里指指点点的人群,他视线在人群里迅速扫过,而后目光一定,道:“吴成,将后厨管事带来!” 吴成早就被林枫的推理过程给震住了,此刻闻言,自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冲进了人群中。 没多久,吴成便带着两个千牛卫,将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给带了进来。 “林寺正,这就是王府的后厨管事陆河泽。” 吴成向林枫介绍他带来的人。 “越王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小人可什么都没做啊,越王殿下要为小人做主啊。” 陆河泽刚被带进房间,就连忙向李泰紧张开口。 李泰看着陆河泽懵然的模样,不由想起刚刚对何猛的误解,他说道:“林寺正,你真的没弄错?真凶真的是陆河泽?虽然陆河泽没有何猛老实,但也是一个本分之人,他担任后厨管事这些年,可从未犯过错。” “什么!?真凶!?” 陆河泽听到李泰的话,连忙惊叫了一声,他连忙摇头道:“冤枉,小人冤枉啊,殿下,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听着陆河泽的喊冤,李泰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他忍不住道:“林寺正,可别再被真凶戏耍了。” 林枫看着李泰担忧的样子,又看了看陆河泽不断向李泰喊冤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道:“陆管事,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们这个房间里,最单纯之人,就是越王殿下,所以你进来后,不向抓你进来的千牛卫喊冤,不向我这个负责查案的大理寺正喊冤,只一个劲的向越王殿下喊冤。”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目光不由一变。 林枫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单纯?不就是说陆河泽觉得自己最蠢,所以揪着自己忽悠嘛! 他看向陆河泽的神色,迅速冷冽了起来:“陆河泽,真是这样?” 陆河泽脸色骤变,他连忙摇头:“冤枉!殿下,小人真的冤枉!小人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真凶不真凶的。” “你不知道?” 林枫缓缓道:“那你能否告诉本官,整个越王府,除了你和何猛之外,还有谁能接触柑橘?” “这……”陆河泽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柑橘又没有专门用锁头锁上,只是放在了后厨的库房内,按理说只要是后厨的厨子,都有机会接触柑橘。” “很严谨的回答。”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可是柑橘我们仔细清点过,没有任何缺少……如果是后厨的其他厨子将其偷走,柑橘不可能没有缺少。” 陆河泽连忙道:“那我不也一样?柑橘没有缺少,就证明没人偷过它,所以我也不可能偷走啊!林寺正为何非要揪着我不放?难道是小人在什么地方得罪过林寺正?” “你不用试图编造我和你之间不存在的矛盾,来转移我们的视线……这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你还能得逞,可放在我的身上,你可以问问越王殿下,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根本不用陆河泽开口,林枫话音一落,李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本王自然是相信林寺正的。” 林枫是真正要帮他洗刷嫌疑的,而且林枫的品性与原则在整个大唐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陆河泽确实有嫌疑……李泰只是经历的事情比较少,想法比较简单,但不代表他就蠢,会分不清谁更值得信任。 陆河泽表情陡然一僵。 林枫继续道:“另外,你和其他人也不一样。” 陆河泽紧紧地盯着林枫,就听林枫缓缓道:“随着柑橘送到后厨,在后厨清点之后,其他厨子是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偷偷取走柑橘而不被发现的,但你不同……” 林枫双眼漆黑深邃,他平静注视着陆河泽,直接给陆河泽一种仿佛自己内心深处的所有秘密都被窥探到一般,这让他面色不由一惊,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那些柑橘是被你采购的,虽然说你进入越王府时,要被搜查,但侍卫们只会搜查你携带了哪些东西进入越王府,却不会去细数你究竟带了多少个柑橘进入越王府。” “也就是说,你是完全可以购买比后厨要求更多的柑橘,那些侍卫是不会知道你购买的量比后厨要求的更多……” 陆河泽听着林枫的话,双手下意识握了起来,额头汗水不知不觉间开始滑落。 林枫看着神情闪烁,已然不敢直视自己的陆河泽,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道:“而后,在你进入越王府后门,到你抵达后厨之前,这段时间内,只要你愿意,我想你偷偷将几个柑橘藏到衣服里,绝不会是什么难事。” “最后,只要你能确保你偷偷藏匿之后剩下的柑橘数量,与后厨给你的要求一模一样,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在偌大的越王府内,除了后厨外,还有你……也拥有柑橘!” “这样的话,你的柑橘,与后厨的柑橘本就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所以后厨的柑橘是否丢失,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和那些厨子,又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李泰听到林枫的话,忍不住点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他迅速看向陆河泽,喝道:“陆河泽,是否如林寺正所说,你真的通过这样的方式,也藏匿了柑橘?” 陆河泽闻言,连忙摇头:“没有!殿下,你要相信小人,纵使林寺正说的办法真的能实现,可小人真的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 林枫呵笑了一声,他看向陆河泽,似笑非笑道:“陆河泽,刚刚你没在房间内,所以你应该不知道,本官在发现章莫衣服上沾染的柑橘汁水的那一刻,其实本官就已经知晓,那是用来陷害他人的了。” “你很聪明,知道一旦被我发现章莫是被人陷害的,我必会想方设法揪出你来,所以你根据越王殿下喜欢吃柑橘类糕点,且已经形成了固定频率的这个习惯,制定了陷害何猛的计划,试图将我的注意力引到何猛身上,从而让你逍遥法外。” 陆河泽听着林枫的话,连忙用力摇头:“不……我没有,林寺正即便你是大名鼎鼎的神探,你也不能这样冤枉好人!” “我既没有偷柑橘,也没有陷害何猛……而且林寺正你说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证据,我身上你根本搜不出任何一个柑橘来,你不能冤枉我!” “冤枉好人?” 林枫缓缓摇头,他面带深意的看着陆河泽,说道:“本官刚刚的话,可不是用来向你炫耀本官有多聪明,一眼就看穿了你的诡计的。” “本官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 陆河泽脑门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紧张的看着林枫,就听林枫缓缓道:“……我既然早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却仍是按照你的计划,找到了何猛,甚至让何猛差点吓死,你以为,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陆河泽下意识摇着头。 林枫呵笑道:“正如你刚刚所言,你说我没有证据……所以,即便我按照你的想法,注意力放到了何猛身上,我也一样是没有证据,那么你若真的想让何猛成为你的替罪羊,你就必须让我掌握证据,而且还得是铁证如山!” 倏地一下,这一刻,随着林枫这句话的说出,陆河泽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让他瞳孔猛然一缩,脸色彻底变了。 看着陆河泽大变的脸色,林枫笑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李泰一脸的茫然。 明明林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得云遮雾绕。 陆河泽究竟明白什么了? 林枫看着李泰茫然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殿下不妨想一想,我们刚刚是凭什么彻底认定何猛就是真凶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在他房间搜到的章莫用过的纸张,以及伪造那封遗书所用的木板。”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那殿下再想一想,何猛是被冤枉的,那么他的话,就值得信任了,所以……何猛说,他一直都待在房间里,从未离开过,这句话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既然他从未离开过,真凶又是如何将这些纸张和伪造遗书的木板藏在他房间里的呢?” “这……” 李泰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还未想明白,就听李震的声音突然响起:“只有一种可能……在何猛进入房间之前,真凶就将这些东西藏了进来!” 李泰一愣:“何猛进入房间之前?”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李千牛思维敏捷,没错,正如李千牛所言,真凶不可能在何猛还在房间休息的时候,偷偷将这些纸张和木板塞进被子的下面,而不被何猛发现。” “那么,他想要做到这件事,只能在何猛不在房间的时候,也就是何猛回到房间之前。” “可是,殿下要关注时间……何猛在房间的时间,正好就是章莫被杀的时间,那个时候真凶为了确保遗书是刚刚写下的,制造遗书的工具可还在他的手中……既如此,真凶杀了人之后,又怎么能将工具提前藏进何猛的房间呢?” 李泰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可又没有完全明白。 他点着头,皱眉道:“确实没法再藏进去,可工具确实是我们在何猛房间找到的啊。” 林枫笑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李泰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陆河泽身上,看着陆河泽惊慌苍白的脸色,他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道:“那就是……制造遗书的工具,有两份!一份被他提前藏在了何猛的房间内,用来陷害何猛,而另一份……” 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陆河泽更是惊恐的抬起头看向林枫,就听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还在你手中吧,陆管事!”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第三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一瞬间齐齐的落在了陆河泽的身上。 直到这一刻,李泰才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也才终于明白林枫为何明明早就知道何猛是被冤枉的,却还是要按照陆河泽的设计寻找诬陷何猛的罪证! 林枫那哪是在寻找何猛的罪证啊,分明是在将计就计,寻找陆河泽的破绽! 而陆河泽,此刻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他瞪大着眼睛,神情惊恐的看着林枫,那表情,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何其可怕的怪物一般。 “你……你……” 陆河泽死死地盯着林枫,张着嘴,却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李泰等人看到这一幕,心里竟然对陆河泽不由浮现出一抹怜悯来,他们完全能够理解陆河泽此时的心情,毕竟陆河泽对何猛的陷害,说实话,十分的充足,饶是孙伏伽,都被蒙在了鼓里。 可偏偏就是这般看起来无懈可击到完美的陷害,却被林枫反向利用,直接找到了足以让陆河泽再也无法翻身的机会,在陆河泽最自以为傲的地方,狠狠将陆河泽击落万丈深渊,陆河泽没崩溃的发疯,他们都觉得陆河泽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强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下意识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平静注视陆河泽,淡淡道:“你是第一次和我交手,所以你并不了解我的性子,你可知道,我在查案时,最喜欢遇到什么样的对手?” 陆河泽下意识摇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我最喜欢遇到那种自以为聪明,去遮掩他的犯罪行为,去打扫犯罪现场,去为了避免被我查到而故意说谎,伪造证词的人……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那样做,不仅不会误导我,反而会因此给我留下更多的关于他们的线索,就仿佛是夜幕下的一个个火把,为我指明寻找他们的路。” 陆河泽表情不由一僵,这特么说的不就是他嘛? 林枫看着陆河泽难看的表情,笑道:“没错,你就是这种人。” “你很聪明,为了达到陷害越王殿下的目的,你先是利用章莫引导越王殿下,然后又杀了章莫,伪造遗书,从而陷害章莫,让所有人以为这一切都是章莫在背后谋算,最后伱怕章莫被陷害的事被发现,又利用越王殿下喜欢吃柑橘糕点的习惯,算计何猛,让何猛来为你顶罪。” “数一数吧,这个过程里,你究竟设计了多少道迷惑我们的算计?” 李泰下意识伸出手指,真的数了起来。 越数他脸色越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全都中招了,陆河泽这特么人就是专门为戏耍自己而算计这些的吧? 连看起来沉稳木讷的李震,看向李泰的神色都有些感慨。 “一层层的迷障,将你自己完全藏于迷雾之后,而你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我想……看到我们去找何猛时,估计你在院子里都快笑出声来了吧?” 陆河泽眼皮跳了几下,那般模样,分明是又一次被林枫戳中了他的内心。 “只可惜……” 林枫看着陆河泽,缓缓道:“人的自作聪明,总会在最后自食恶果。” “你太想要逃脱法网了,可殊不知,就是这個想法彻底害了你自己,若你不陷害何猛,不将何猛当替罪羊,说实话,我还真的未必能迅速通过柑橘的线索筛选出你的范围来,而没有这个范围,你现在可能仍在外面讥笑我的愚蠢,同样的,我也更不可能通过你伪造何猛杀人的罪证,判断出真正能够坐实你杀人的罪证来。” 陆河泽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他想要维持最后的体面,可林枫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他自作聪明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实,这无异于林枫将他最大的骄傲给扔到地上用力践踏,可他却又任何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这种内心的痛苦,比捅他几刀还让他难受。 林枫视线紧盯着陆河泽,陆河泽额头的汗珠多了几颗,眼皮较之前多跳了几下,甚至脸上的血管比之前更明显了几分,都被他看在眼中,他眸光越深,嘴角微不可查扬起。 林枫自然不会闲得无聊,向一个已经没有任何挣扎能力的凶手炫耀自己的本事,他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摧毁陆河泽的理智和冷静,摧毁他的心理防线,从而寻找机会,从陆河泽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现在……时机已然成熟。 林枫抓住陆河泽完全被自己打击到的时机,缓缓道:“你自作聪明,你背后的主子,也不比你好多少。” 陆河泽猛的抬起头,双眼瞳孔剧烈跳了起来。 就见林枫呵笑一声:“你的主子自以为让太子殿下昏迷,他们就能更顺利的实施筹谋了足足六年的计划了,可殊不知,这反而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你们若是偷偷的,如阴影中的老鼠一样不见光,或许我们还真不会注意阴沟里的老鼠,但现在……老鼠上了街,那等待它的,你该明白会是什么结果。” 陆河泽听着林枫那完全轻视的语气,不由恼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休要在那里胡说!” 他没有嘲笑我错了,而是对我的轻视恼羞成怒,这说明我的推测没有错……他们制造东宫案,与他们筹谋六年的终极计划有着直接关系。 甚至于,东宫案,就是他们终极计划的前哨! 林枫根据陆河泽的反应,迅速将得到的情报消化,同时继续慢悠悠道:“我什么都不懂?” 林枫看着陆河泽,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我知道你让太子昏迷是为了什么,结果你说我不懂?” 陆河泽表情一僵,瞳孔猛然收缩,这一刻他才猛的意识到林枫刚刚那句话的意义。 林枫竟然知道他是星宫的人!还知道他们筹谋了六年的计划! 这怎么可能? 他震骇的看着林枫:“你……你……” 林枫将陆河泽的反应收归眼底,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想要更完美的套话,必须要真真假假掺着来才行。 他冷笑道:“陆河泽,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们交手这么久了,对你们还一无所知吧?” “我很清楚,你们让太子昏迷,也是不得不做的,如果可以,你们也不愿如此张扬,但很可惜,就如你陷害何猛一样,你们做了让太子昏迷的事,就已经留下了破绽了,你背后的主子,在你们对太子动手的那一刻,就注定藏不住了。” “不可能!”陆河泽用力摇着头:“你不可能破解的!即便你抓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的!而我不说,你就不可能找出他。” “不可能?你真以为只有通过你,才能找出你的主子?” 林枫双眼盯着陆河泽,缓缓道:“陆河泽,你不会忘记了你们让太子昏迷的东西吧?你不会忘记了你们用来陷害越王的证物吧?” 刷的一下,陆河泽全身猛然一颤。 看着陆河泽的反应,林枫心中一动……还真是如自己所料,让李承乾昏迷之物很特殊,特殊到若能知晓那个东西,还真有机会沿着这个线索找到幕后之人。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那是何物的!”陆河泽用力摇头。 林枫冷笑道:“在我找出你之前,你应该也认为我不可能找到你吧,结果呢?” 陆河泽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直冲大脑:“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它明明早已失传,除非……” 忽然间,陆河泽闭上了嘴。 除非什么啊……说话说一半,你和断章狗有什么区别?不怕被打吗? 让李承乾昏迷之物早已失传?是过去曾出现,但现在已经断档的东西?是什么? 还有……陆河泽说除非,除非什么?难道有某种方法,可以知晓这个东西? 饶是林枫再擅长推理,可毫无任何线索,他也没法凭空找到头绪,而陆河泽忽然间闭上了嘴,是意识到自己在套话?还是出于谨慎,哪怕明白自己知道,也不透露分毫? 这四象组织,每个加入他们组织的人,是不是都要进行阴险狡诈和谨慎程度的考试?怎么每个能独立执行任务的人,都如此狡诈和谨慎?若不是自己前世积累了丰富的审讯技巧,还真的没法从他们嘴里知道任何情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林枫不想让陆河泽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后面还有时间,只要陆河泽坚信自己什么都知道,那自己就有从他嘴里套出情报的机会,所以他顺着陆河泽的话,淡淡道:“所以你还觉得,我无法找到你的主子?” 陆河泽一脸的灰败,看向林枫的神色,更觉得有如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林枫知道不能继续聊下去了,话题都到这了,再聊下去,以陆河泽的敏锐程度,可能就发现自己在套话了。 所以他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在此案里,唯一想不通的事,道:“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陆河泽下意识看向林枫,眼中带着意外,那样子似乎在说,还能有你想不通的事? 林枫笑了笑:“我不是神,自然不会全知全能,对你那不合逻辑的行为,想不明白又有什么意外的?” “不合逻辑的行为?”陆河泽不解:“我什么行为不合逻辑了?” “章莫身上的伤!” 林枫没有卖关子,这不涉及四象组织的秘密,陆河泽也没隐瞒的必要,他说道:“我在验尸时,发现章莫身上有死后造成的伤痕,可我觉得,你想要伪造章莫自尽,应该是尽可能的避免在章莫身上留下痕迹,所以你为何会反常的暴力对待章莫的尸首?你不会觉得,我无法判断出那伤痕是生前还是死后的伤吧?” “伤痕?暴力对待章莫的尸首?” 谁知陆河泽听到林枫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呢?我没有啊。” “我在杀章莫时,都在小心翼翼,生怕磕着他,碰着他,让你发现他不是自尽的,我怎么可能会在他死后暴力对他?” “什么!?那不是你做的?”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孙伏伽,听到陆河泽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之色:“怎么可能不是你做的?” 陆河泽皱眉道:“这我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都知道是我杀了章莫,如此小事,隐瞒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孙伏伽脸色迅速变化,在这一瞬间,他大脑闪过了很多念头。 他和林枫之前就议论过,为何真凶会在章莫死后暴力对待章莫,可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有理出头绪来,本以为向真凶询问,就能解决这个疑惑,但谁知道……真凶却说这不是他做的。 如果不是陆河泽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难道……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难道在陆河泽杀人离开之后,在千牛卫抵达之前,还有其他人也进过章莫的房间,并且在章莫身上留下了痕迹? “子德!” 孙伏伽不由开口。 林枫自然也想到了这些,甚至他想到的还要更多。 他之所以会找到陆河泽,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发现章莫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而他能确定章莫不是自尽,是基于三点。 第一点,章莫床榻上被子的余温,让他意识到章莫死前的反常举动。 第二点,章莫里衣的鲜血,比外袍要多,让他知道在章莫死后,有人给他穿上了外袍。 至于第三点,便是章莫尸首上的死后伤痕! 这里面,第一点,被子还残留余温,完全是巧合,除了自己外,恐怕没有人会关注被子是否还有温度。 而第二点,里衣与外袍血迹的差别,其实也不是那般太过明显,但凡自己粗心一点,都可能会忽视。 所以,只有章莫尸首上的死后伤痕,才能够确保,自己一定会发现,且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的……毕竟自己在过去的案子里,就曾不止一次用“生活反应”判断过尸首上的伤是死前还是死后伤,从而确定尸首是否被移动过。 也就是说……只要知道自己过去查案的经历,那就可以确定,自己一定能注意到章莫尸首上的死后伤! 故此……章莫尸首上的死后伤痕,对自己识破章莫死亡的真相,基本上就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 而现在……陆河泽又说那伤痕不是他留的…… “有意思。” 林枫眼眸眯起,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这是哪位好心人,生怕我识别不了章莫的死亡真相,而专门帮我在章莫的尸首上留下这样的提示?” 陆河泽听到林枫的话,原本还没明白那尸首上伤痕意义的他,双眼突然瞪大,他满是吃惊道:“你说什么?那伤痕是有人故意留下,专门告诉你章莫不是自杀的?” 林枫看着陆河泽吃惊的模样,不由道:“陆管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了,要说你谨慎吧,你能有这么多算计,可要说你不谨慎吧……你甚至都不知道你杀人的过程被人发现了,而且人家还在你离开后,根据我过往的查案经历,贴心的为我留下了提示。” “怎么会这样?” 陆河泽瞳孔剧烈颤动,一想到自己杀人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冷眼看着自己,然后漠然的看着自己伪造遗书,布置现场,又偷偷离去,他就不由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是谁?谁在背后盯着我?” “他又为何要给你留下那样的提示?难道他知道你一定会来调查?”陆河泽不由面色大变的向林枫询问。 “我也想知道……” 林枫视线穿过房门,看向外面院子里,那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越王府众人,眸光愈深:“究竟是谁如此好心的在帮我,目的……又是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孙思邈的喜讯!关键线索出现! 因为神秘第三方人马的出现,使得房间内众人的内心皆不由凝重了几分,他们本以为随着陆河泽的落网,发生在越王府的一干事情,会全部真相大白……可哪知,在与陆河泽的对话中,他们才悚然发觉,竟还有一个夹在真凶与他们之间的第三方悄然存在。 若不是林枫多嘴问了陆河泽一句,可能到最后,都没人会知道这个第三方的存在。 他是谁? 为何要帮林枫? 发现了陆河泽杀人的事实,又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反而用这种方式提醒林枫? 他是有难言之隐吗?还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他又代表着哪一方势力? 疑惑,不解,诸多思绪不断在众人脑海中回荡着。 李泰表情越发的懵然起来,他只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加起来用脑的次数都没有今天一天多,先是自己被陷害,然后是章莫被陷害,后来又是何猛被陷害,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真凶,结果又发现还特么有更神秘的第三人藏在暗中……他都有些数不过来这究竟有多少个弯了,更是对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府邸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藏着这么多神秘莫测之人的地方,真的是自己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宅邸? 这些人,真的是平时都不敢直视自己的下人? 而陆河泽,这个心思诡诈,谋划了如此多算计的始作俑者,此时比李泰还要怀疑人生,本以为自己就是藏得最深的人了,哪怕被林枫找到,他也只觉得自己倒霉,小瞧了林枫这個怪物。 可谁知,到头来,别说林枫这个怪物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所有谋划过程都被人亲眼看到,并且这个人还专门提醒林枫……若不是林枫询问他章莫伤痕的事,他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说什么自己藏得最深,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才是藏得最浅的那个!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还有哪方势力也参与其中了?他又想干什么?” 陆河泽神情不断闪烁,他竭尽全力想要想出这个神秘第三方的身份和目的,可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他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更猜测不出对方的目的。 这一刻,陆河泽只觉得自己就仿佛是处于一片片复杂的泥沼一般,他知道自己一方地盘的泥沼哪里深,哪里浅,可却完全不知道其他区域泥沼的情况,并且这些泥沼,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彼此混合了,使得哪怕是自己一方的泥沼,他也无法判断深浅了。 形势之复杂,饶是他这个真凶,都完全看不真切了。 林枫将陆河泽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他知道,这场戏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陆河泽的预料范畴了,就不知道是否也超出了陆河泽背后的主子的掌控范畴,但很明显,陆河泽已经没用了。 林枫不再耽搁时间,直接摆手,道:“将陆河泽押入大理寺大牢,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严加看管,没有本官允许,不许任何人见他。” 听到林枫的吩咐,千牛卫们自然不会有任何迟疑,迅速将陆河泽押着离开了房间。 随着陆河泽的离去,孙伏伽终于是忍不住向林枫道:“子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对这个第三人,真的毫不知情?” 李泰和李震闻言,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然后就见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个第三人只在章莫身上留下了伤痕,并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事,在章莫房间内,也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痕迹……而且我一直以为那伤痕是陆河泽所留,并未想过还有第三方的存在,所以我是真的毫不知情。” 他是人,不是神,他的一切推理,都是基于发现的线索,而这个第三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自然不可能凭空去判定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孙伏伽理解林枫,他点头叹息道:“陆河泽如此诡诈,设下了一个又一个陷阱,所以我也没想过,他都这么狡诈多端了,还会在作案时被其他人给发现,更是被其他人暗中设计……” 林枫笑了笑:“可不仅是他,我不也被这个第三者给设计了?” 孙伏伽揉了揉额头,道:“好在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给了我们提示,而不是帮陆河泽破坏现场。” 林枫一边命人给何猛松绑,一边来到门前,视线看向那些仍被千牛卫困在院子里的越王府下人,沉声道:“之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可以后就未必了……” 孙伏伽心中一惊,忙来到林枫身旁,道:“你是怀疑?” 林枫缓缓道:“如果他完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随着我们到来,完全可以直接站出来,直接告诉我们真相,可他没有……哪怕到现在,陆河泽被抓了,他也没有站出来。” “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眸光微闪,道:“说明他不希望我们知道他是谁。” “不仅如此。” 林枫说道:“这说明他的目的,很可能只是不希望我们被陆河泽欺骗,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只是希望陆河泽所在的四象组织的诡计不要得逞。” “再简单点,他的目标是破坏四象组织的计划,可与四象组织目标不同,不代表就一定是我们的人,比如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在神山县时,金钗家族的杜家也帮了我们,但他们是我们的人吗?现在他们又站在我们这边吗?” 孙伏伽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内心也因此更加凝重,他忍不住道:“这趟水,真的是越来越浑了。” “是啊,确实是越来越浑了,但也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林枫笑道:“而且他们现在帮我们,就代表他们的目的一定和四象组织不同,也就是说,他们到目前为止,还会帮我们分担一些四象组织的压力,去破坏四象组织的一些行动,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也笑了起来:“倒也是。” “不过……” 他话音一转,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个第三方究竟是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否则一想到在我们背后,还隐藏着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人,我心里就不安。” 林枫闻言,轻轻一笑:“虽然说这个第三者很神秘谨慎,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线索,但对他的身份……我也不是一点猜测都没有。” “有猜测?” 孙伏伽不由瞪大眼睛,差点发出声音。 他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见李震正给何猛松绑,何猛则正向李泰表委屈,他们都没有注意这里,他压低声音,和林枫又远离了房间几步,低声道:“你怀疑谁?” 林枫视线看着院子里的人群,缓缓道:“虽然说第三者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有些事,只要他做了,就不是他想不留下线索就不留下的。” “比如说,他既然能在陆河泽杀过人后,在千牛卫抵达之前,在章莫的尸首上不惊动任何人留下伤痕,就说明那段时间,他一定是独处的,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我让李千牛调查的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的名单,对他仍旧适用!” 孙伏伽一听,同样善于查案的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眼眸陡然亮起,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哪怕他没杀人,但他既然能知道陆河泽杀了人,还能在尸首上留下伤痕,肯定也在那段时间独处,肯定也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他看向名单上的名字,道:“如此说来,这个第三者,一定就在这十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中。” “不,是九个。” 林枫笑道:“陆河泽可以排除。” “对对对。” 孙伏伽连忙点头:“那就是九个人的范围了,一下子就缩小了。” “还能更进一步的缩小……”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这名单上的人,都是越王府的下人,虽然有侍卫、杂役、婢女之分,但不妨碍他们的身份都是最底层的,且能够接触到的情报也必然不高,因此,第三者既然位于其中,就代表他必然不会是幕后主子的身份。” “而不是主子,他就绝不敢自作主张的,破坏陆河泽的好事,所以……” 林枫迎着孙伏伽期待的神色,笑着说道:“他必然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接到过他主子的吩咐。” “越王府内人多眼杂,守卫森严,不是谈秘密的好地方,所以不出意外,他应是离开越王府,然后去见他的主子,或者去某个特定的地方,去接收他主子的命令,也就是说……他应该在近期出去过。” 孙伏伽双眼一亮,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所以,我们调查近期内,都有谁进出过越王府,然后再与这九人比对,直接就能再度缩小范围了!” 林枫微微点头:“还有,从我们梳理越王殿下被陷害的整个脉络可以知道,这一切的起始点,都源于陆河泽对章莫的引导,让章莫带越王殿下去看戏,这是陆河泽一切计划的开始。” “而四象组织有多谨慎小心,我们都清楚,他们在行动前,绝不会泄露分毫,所以第三者或其背后势力,知道四象组织的计划,只能通过四象成员的行动来推断才行。” 他不紧不慢,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四象组织陷害越王殿下,必然是他们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毕竟这涉及到对我的算计……可第三者想要知道四象组织要陷害越王殿下,必须得要陆河泽开始行动才行,所以……” 孙伏伽激动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听林枫笑道:“第三者势力,确定四象组织整个计划的时间,大概率是在陆河泽对章莫引导之后,也就是说,他们给第三者下达指令破坏陆河泽的计划的时间,也该是在陆河泽引导章莫之后。” “所以,我们只需要调查陆河泽引导章莫之后,到越王府被封锁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有谁进出过越王府即可。”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却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按你的话,第三者对陆河泽的真实身份,早就知道了?” 林枫并不意外孙伏伽会提问,毕竟孙伏伽也有他的思考,在案子上,会对自己查缺补漏。 “不然呢?” 林枫笑道:“陆河泽有多狡诈和谨慎,孙郎中也清楚,他筹谋如此完备,在杀人和伪造遗书时,肯定是有万全把握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会被第三者从头看到尾,甚至还被第三者坑了他一把……孙郎中不会觉得这真的是巧合,真的是第三者碰巧发现,真的是第三者临时想到我的查案经过,然后临时决定在章莫尸首上留下伤痕吧?” 孙伏伽犹豫了,旋即点了点头:“没错,巧合太多了,就不可能是巧合了……更别说算计四象组织,他们怎么敢只凭运气。” 说着,他终于露出振奋的神情,道:“这下好了,连具体的筛选时间也有了!经过这次筛选,肯定还能为我们再度缩小范围!现在我就让人去做,很快就会有结果。” 林枫说道:“去让李千牛做吧,他刚刚已经做过这样的事,现在去做会更快。” “好!” 孙伏伽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进入房间,将林枫的筛选条件告诉了李震。 李震闻言后,视线不由惊愕的看向门外的林枫。 虽然他不知道林枫和孙伏伽说了什么,可这不妨碍心思敏锐的他,猜测到林枫让他这样做的意图。 毕竟眼下,整个越王府唯一未解之谜,也就只剩下那个第三者了。 可他们不是才刚刚知道第三者的存在吗?林枫之前不是说对第三者的存在毫不知情吗?这才多久,就有了明确的筛选条件了? 他再一次被林枫的能力感到震撼,好在李震是内敛的性子,心中无论有再多情绪波动,也不会影响他沉稳的表现。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点头:“我这就去做。” ………… 一刻钟后。 林枫一杯茶还未喝完,李震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林寺正,结果出来了!” 李震快步走进了房间内,他来到林枫面前,直接将名单递给了林枫,道:“因之前末将已经筛选出了一部分人,所以这次只需要筛选其他时间即可,速度快了许多。” 林枫自然知道这些,他笑着接过名单,道:“李千牛辛苦了。” “职责所在,不言辛苦。”李震仍是一如既往的答案。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向名单看去,只见这份名单上一共有十五个名字,人数虽然比不在场证明的人要多,但不要紧,他需要的是两份名单的重合者。 他心中早已将第一份名单的九个人的名字熟记于心,然后迅速与这份名单的十五人一一对照,最终…… “怎么样?”孙伏伽凑了过来。 林枫看着手中的名单,缓缓道:“四个人。” “四个……不算多了。”孙伏伽说道。 林枫点了点头:“比我料想的要好,毕竟之前在寻找陆河泽时,我让李千牛就筛选过人,那时进出门和不在场证明的人里,重合者就有五个,好在陆河泽引导章莫的时间,在后面,所以前面的那些人正好能排除。” 孙伏伽看着名单,道:“现在需要确定,这四人里,谁是第三者。”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更多的线索了,饶是我,也没法从他们四人中找出第三者了,所以,只能用笨办法了。” “什么?”孙伏伽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让人暗中盯着他们四个,等到越王府解封后,第三者肯定要向他的主子复命,到时候他肯定要离开越王府,所以只要让人偷偷跟着他们四人,总归是能发现是谁的。” “并且,若我们运气好……”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或许还能顺便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孙伏伽闻言,双眼不由亮起:“若真的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他看向林枫,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越王府解封?” 林枫一脸认真道:“陷害越王殿下的真凶陆河泽已经抓捕归案,越王殿下是被陷害之事已经能够确定,所以越王殿下已经清白了,他既没了嫌疑,越王府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被封锁?” 哪怕孙伏伽知道林枫是为了给第三者复命制造条件,仍觉得林枫这话说的一点问题也挑不出来,这认真的样子,这义正言辞秉公办案的语气……若不是他知道内幕,还真会被林枫给骗了。 连他都会被骗,更别说其他人了……他重重点头:“理应如此。” “不过越王府的线已经全部捋清,可我们仍无法让太子殿下苏醒,仍不知道四象组织究竟想干什么,仍不知道陆河泽背后的主子是谁……” 孙伏伽看向林枫,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我们查明了真相,又好像一点进展也没有,子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审问陆河泽吗?可陆河泽不像是轻易会开口的样子,而陛下给你的时间只有七天。”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指尖轻轻在茶杯上磕动,他的剑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目前所有的调查,都是他在主导,所以他自然比孙伏伽更清楚形势的严峻。 可他已经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了,现在李泰这条路已经走到终点了,暂时又没有其他新的路出现,所以该如何,连他一时间都犯了难。 他想了想,缓缓道:“在没有新的路出现之前,只能尝试从陆河泽嘴里套话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四象组织这些人嘴都硬的狠,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孙伏伽一脸沉重。 “事在人为吧。” 林枫仰头,一口将杯中茶水喝光,旋即直接起身,道:“走吧,万事总要尝试才知道结果——” “林寺正!”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便见一个千牛卫匆忙冲进了房间内,他看向林枫,连忙道:“东宫传来消息,林寺正推荐的郎中孙思邈已经给太子殿下看过了,他说他知道太子殿下是因何昏迷,且知道让太子殿下苏醒的办法!” 刷的一下! 随着这个千牛卫声音的响起,李震猛然抬起头,那张木讷沉稳的脸,罕见的露出激动之色:“孙思邈竟然知道……林寺正真的找对人了!太子殿下有救了!” 他在为李承乾能有苏醒的机会而高兴。 而孙伏伽想的则是另一点,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孙思邈知道太子殿下昏迷的原因,岂不是说,他知道那些粉末是什么?” 林枫自是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轻轻一笑,点头道:“孙郎中你瞧,新的路,这不就出现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南朝旧事,皇家密藏! 林枫等人迅速返回,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东宫。 再次来到东宫,林枫明显能感受到东宫的气氛比之前到来时缓和了许多,虽然驻守的禁卫仍旧瞪着那一双虎目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可眼中的煞气却少了很多。 他知道,这是孙思邈给李承乾看病的好消息传开的结果。 众人穿过前院,走过廊道,越过亭台,迅速到了后院李承乾居住的寝殿。 刚进入,就见到太医署的诸位太医们,正围着一个头发花白,可脸庞红润,双眼炯炯有神,丝毫没有年迈之感的男子,在十分谦逊的请教着医术,这般激动好学的样子,哪里像是林枫之前到来时,那快要被熬死的绝望模样? 看到这一幕,林枫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个如众星捧月的人,应就是名传千古的药王孙思邈。 “越王殿下到。” 李震见太医们将路挡住,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便出声提醒。 太医们这才看到林枫等人的到来,他们连忙先向李泰行礼,然后又向林枫问好,他们知道是林枫推荐的孙思邈,而孙思邈能解李承乾危机,也就相当于救了他们的命,所以他们对林枫,也都抱有感激。 “本王听说你们知晓兄长是因何昏迷的了?快说说,兄长究竟是因为什么昏迷不醒的?” 李泰可懒得和这些太医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林枫笑了笑,李泰帮他节省寒暄的时间,他自是乐见其成。 然后就见一众太医连忙让开,孙思邈自然走到了最前方。 他头发与胡子早已经全白,可整个人不仅没有任何年老昏花之感,反而腰背笔直,双眼澄明,那种独特的气质,若穿上道袍,说他是得道高人都绝对没人怀疑。 “乡野郎中孙思邈,见过越王殿下。”孙思邈声音不缓不急,对李泰也全然没有任何紧张敬畏。 李泰打量了一眼孙思邈,似乎也被孙思邈那独特的气质所影响,略微礼貌了一些,他说道:“不知兄长是因何昏迷?又该如何医治?” 孙思邈视线在李泰等人身上扫过,然后停在了林枫身上,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寺正吧?” 林枫一怔,怎么还关注自己了? 他笑着拱手:“孙郎中有礼。” 孙思邈笑着点头:“林寺正英俊非凡,体态康健,气度不凡,确实是人中龙凤。” 林枫都被孙思邈这毫无缘由的一顿夸赞给弄懵了,史书也没说孙思邈这么爱夸人啊。 然后就听孙思邈继续道:“我已将太子殿下的情况告知陛下,陛下吩咐,有关太子殿下之事,只能告诉林寺正。” “只能告诉我?”林枫眸光一闪。 李世民这话很有深意啊,李承乾昏迷的原因,谁都知道是因为那特殊的粉末,这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结果李世民却还是专门叮嘱孙思邈,只能告诉自己,甚至连他最宠的儿子李泰都不能说。 这就很有意思了啊。 自己在越王府所调查的结果,他相信千牛卫肯定第一时间就禀报李世民了。 所以李世民绝对早已知道李泰是被冤枉和陷害的,也该知道自己已经亲手抓住了陷害李泰的人。 可纵使如此,李世民仍不愿意让李泰知道李承乾昏迷的详情,为什么? 难道是那特殊的粉末,藏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林枫心思百转,表面却没有显露分毫,他转过头看向李泰和孙伏伽等人,道:“陛下之令,我们不能不遵,所以还请诸位稍等,待我与孙郎中交谈完毕,再告知诸位详情。” 李泰原本还想张嘴说他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父亲不可能瞒着他的,可现在林枫开口了,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没有为难这個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道:“好,本王等你。” 孙伏伽对林枫的话自然更不会反对,他说道:“正巧我偷个懒休息一下。” 李震没有说话,只是直接转身,一摆手,将寝殿内的所有人都叫走了。 很快,偌大的寝殿,便只剩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承乾,以及林枫和孙思邈三人。 林枫见大殿的门被李震关闭,他转身看向孙思邈,拱手道:“孙郎中,这下可以说了吧?” 孙思邈捋了捋胡须,温和笑道:“起初听到陛下之令时,我还担心我这话说出去,会给林寺正树敌,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林寺正的声望比我料想的还要高。” 林枫笑着摆手:“和我无关,是陛下之令,没人敢不从而已。” “不。” 孙思邈却是摇着头:“老夫行走人世数十载,他们是不敢不从而离开,还是因林寺正的话而离开,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林枫还能说什么,他摸不准孙思邈对着自己一顿夸的用意,只能微笑回应。 好在孙思邈没有继续让林枫摸不着头脑的夸赞,很快就转回了正题,他看向床榻上面色红润,却昏迷不醒的李承乾,缓缓道:“不知林寺正对梁朝怎么看?” “梁朝?” 林枫一愣,怎么忽然扯到梁朝上了? 他知道孙思邈所说的梁朝,是南北朝时期的南梁,为南朝第三个朝代,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毕竟不是历史系的高材生,对历史所熟知的,也就是秦汉唐宋元明这些热门朝代,所以他能知道梁朝是哪个时期的,已经算超常发挥了,故此孙思邈问他怎么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吟了一下,林枫决定扬长避短,将话题转到自己擅长的赛道,说道:“孙郎中提起梁朝……难道太子殿下的昏迷,和梁朝有关系?可梁朝早已覆灭多年了吧?” 孙思邈看向床榻上的李承乾,不再卖关子,道:“太子殿下是中毒昏迷的。” 果然……林枫说道:“因为那只鸟?” “看来林寺正已经查清楚很多事了。” 孙思邈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在那只杜鹃鸟的羽毛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那粉末无味,轻盈,杜鹃鸟只需要略微扇一下翅膀,就能让那粉末飘起,从而被人吸入鼻腔之中。” 林枫闻言,却是道:“可在太子殿下接触那只鸟之前,越王殿下和他的近侍更早就接触了这只鸟,而且在这只鸟被送到东宫后,虽然婢女们没有直接触碰鸟笼子,可也在杜鹃鸟的附近来回走动,若那粉末有毒,他们也都该吸入鼻子里了吧?可为什么他们都没事?” 孙伏伽颔首赞叹道:“素闻林寺正明察秋毫,任何异常之处都不会放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枫:“……” 您老说实话,您是不是在夸夸群专修过? “不错,那粉末不仅太子殿下吸入过,其他人也都吸入过。” 孙思邈继续道:“而只有太子殿下昏迷不醒,其他人却没有任何事,只因为这不是一种毒。” 不是一种毒? 难道…… 林枫忽然有一种猜测,他看向孙思邈,道:“难道是两种毒?这两种毒分开时,不会产生毒性,可当它们碰到一起,互相作用,就成了致命的毒?” 孙思邈听到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他说道:“林寺正还懂药理?” 我不懂药理,但我懂化学反应……林枫摇着头,说道:“我从未读过医书,自是不懂药理,不过我查过的一些案子里,遇到过一些类似的事,所以才有这样的推测,孙郎中,不知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原来如此。” 孙思邈点了点头,说道:“林寺正虽不懂药理,给出的答案,却比所有太医还要准确。” “没错,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如林寺正所言,确实是两种药物互相作用的结果,这两种药物单一拿出来,不仅无毒,反而对身体有益,可一旦于人的体内相遇,便会如太子殿下这般,陷入长眠。” “若半月内无法得到解药,让太子殿下苏醒,那太子殿下……”孙思邈摇了摇头,神色终于有了一抹凝重,道:“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林枫心中一惊,他说道:“孙郎中不是已经知道如何解救太子殿下了吗?” 孙思邈点头:“我知道让太子殿下苏醒的方法,但不代表我就能让太子殿下苏醒。” 孙思邈的话有些绕,但林枫还是迅速就明白了孙思邈的意思,他说道:“孙郎中是说,如果有解药,你直接就能让太子殿下苏醒,可若没有解药,孙郎中需要自己调配解药,但能否来得及,就未必了?” 孙思邈颔首:“不瞒林寺正,让太子殿下昏迷的这两种药,根本不是单一的某种药材,而是多种药材按照一定比例和特殊的调配方式之后的结果,若不能详细的知道用了哪些药材,用量是多少,先后迅顺序是什么,又用了哪种调配之法,就很难针对性的调配出解药。” 林枫忙道:“鸟身上的那些粉末?” “太少了。”孙思邈摇头:“那些粉末被鸟翅膀多次扇动,剩余的量连收集起来都难,更别说通过这么些许的量判断出用了什么药材。” “可是孙郎中不是知道太子殿下中了什么毒吗?” “我是知道,但那也只是我年轻时,在健康城求学问药,偶然间从一个从皇宫里逃出来的老太医那里听到的事,若非那个老太医算我最重要的老师之一,可能我都要忘记这种特殊的毒了。” 年轻时,又是从皇宫逃出的老太医……林枫听到这些关键词,眼皮不由跳了几下。 孙思邈生于西魏大统七年,距现在都九十年了,他年轻时候的事,林枫都不敢想是哪个朝代了。 毕竟隋唐之前的朝代,更迭速度实在快的离谱。 不过……林枫忽然想起孙思邈之前提起的梁朝,难道…… 他直接说道:“那个老太医,是梁朝的太医?” 孙思邈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说道:“他既是梁朝的太医,也是陈朝的太医。” “他先效力于梁朝,后来梁朝覆灭后,又效忠于陈朝,不过在给陈朝皇家治病时,出现了纰漏,所以趁着问题还未被发现,率先逃了。” 林枫:“……孙郎中的老师,经历还真是够丰富的。” 孙思邈笑了笑,过往云烟,他早已看破。 他捋了捋胡子,继续道:“我遇到老师时,刚过二十,老师年岁已大,便将他毕生所学传授于我。” “同时,也告诉了我许多他在梁朝遇到的奇特的事,其中就有一种名为‘金珠’之毒的记载。” “金珠?”林枫下意识挺直腰背,他知道孙思邈单独说起金珠,绝对就是李承乾的毒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孙思邈就详细为林枫介绍了金珠之毒的药理,以及中毒之法和解毒之法。 “……所以,想要救太子殿下,若能找到解药,那便是最便捷之法,若找不到解药,能为我找到金珠之毒的两种药物的药方,我也能以最快速度调配出解药,可若是什么都没有……” 孙思邈叹息摇头:“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林枫听着孙思邈的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孙思邈的意思很清晰,想要救李承乾,要么找到解药,要么找到金珠的两种药方。 可他要去哪寻找解药和药方? 除非他能找到下毒的幕后黑手。 但现在他的调查陷入了困境,李泰那条线已经无法给他更多的线索了,本以为孙思邈能给他好消息,谁知道孙思邈虽然知道如何救李承乾,可于他的案子仍是毫无帮助。 反而又给他增添了新的压力。 这使得便是林枫,都不由感到肩膀上的重担让他无法喘息。 毕竟扛在他肩膀上的,不仅仅是真相,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孙思邈看着林枫蹙起的眉头,他能想象到眼前的年轻人背负着怎样的压力,他眼中带着疼惜,叹息道:“我很想帮林寺正,只可惜,我实在是束手无策,老师告诉我,金珠之毒乃是梁武帝偶然之间所得,可还未等梁武帝使用,侯景之乱就爆发了,然后金珠之毒就突然消失了,便是他最后都没机会瞧一眼金珠之毒的药方,否则或许我就能出手破解,而不用将全部压力都放在林寺正身上了。” 林枫想了想,道:“金珠之毒为何会突然消失?孙郎中老师身为太医,就一点也不知情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当时梁朝已经到了最混乱的时期,老师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心思顾及金珠之毒,不过……”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道:“老师倒是和我说过他听过的一些传言。” “传言?” 孙思邈点头:“老师说,梁朝覆灭后,他曾听过一些传言,传言说梁武帝虽老来昏聩,但最后时刻终于清醒了过来,可梁武帝已经知道靠他已经回天无力,所以梁武帝痛定思痛,制定了夺回江山的计划。” “他秘密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财宝藏了起来,然后将钥匙交给自己最看好的后辈,让他们先隐忍,以后寻找机会,以他藏起来的财宝重夺江山,斩杀叛逆侯景……但很可惜,梁朝后面的皇族子弟没一个能挑起大梁的,最终让梁朝彻底覆灭。” “而那财宝,也一直没被启用过。” 说到这里,孙思邈看向林枫,道:“我的老师认为,如果传言为真,那金珠之毒的药方,就应该被梁武帝和那些财宝一起藏了起来,毕竟这金珠之毒是从未出现过的毒药,若是用好,必有大用。” “梁武帝宝藏……”林枫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闪烁,似乎在思索什么。 孙思邈见林枫真的在思考自己所说的传言,不由道:“那毕竟是传言,我的老师都不敢确定,你也不要太相信……更别说那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了,就算是真的,这么长时间,朝代都更迭了许多,就算真的有藏宝库,恐怕也没人能知道其具体位置,更没人能找到它的钥匙。” “未必!” 谁知,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孙思邈一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明白眼前读书人的想法。 林枫看向孙思邈,说道:“孙郎中,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梁武帝,信佛吗?”林枫突然问出了一个乍一听,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孙思邈虽不知林枫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点头:“当然信佛,而且还是信的较为魔怔的那种,他不仅自己信,还强迫王公贵族甚至普通百姓也要跟着他一起信佛。” 还真是这样……林枫双眼越发亮了起来。 刚刚他还只是觉得有些许的可能,觉得很巧,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能找到真相了。 他继续道:“梁武帝信佛,那他对佛门之物,也很看重了?” “那是当然。” 孙思邈道:“他不仅修建了许多寺庙,更是耗费全国的财力打造了很多佛像,而且他自己也是时刻拿一个佛珠在手,我的老师曾说过,若不是梁武帝穿着皇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僧人呢。” 时刻拿着佛珠…… 林枫瞳孔骤然一跳! 对上了! 难道……真的是那个东西——半月庵的宝物紫檀云珠!? 刚刚在听孙思邈讲述的传言时,林枫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半月庵紫檀云珠的传说。 静慈师太向他说过,紫檀云珠是她们半月庵第一任掌门带来的,据说与某个皇室有关,藏着大秘密。 而算算时间,半月庵的第一任掌门,就是生活在南北朝时期的! 更重要的是,萧蔓儿告诉他,半月庵的紫檀云珠,在不久之前丢失了! 且丢失的十分诡异古怪,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点线索。 之前林枫就曾怀疑,是不是有人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找到了那什么某个皇室的大秘密。 结果紫檀云珠丢失不久后,失传的,传说被梁武帝藏进藏宝库的金珠之毒就重现天日,要说这是巧合,是不是未免太巧了? 更别说梁武帝又正好痴迷于佛教,更是时刻手里拿着佛珠。 这一系列的事情凑到一起,还能是巧合? “林寺正?”孙思邈见林枫神情突然变了,不由担忧出声。 然后,他就见林枫抬起头,看向他,露出了连他都被感染的自信笑容,道:“孙郎中,我说我能找到金珠之毒的药方,你信吗?”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惊喜的情报!他就是幕后之人? 日落树梢,在血色夕阳染红的苍茫官道上,数十身着禁卫铠甲的千牛卫,正策马保护着一辆马车疾驰。 车轮滚滚,扬起尘土飞扬,送了道路两旁路人一嘴泥沙,但路人完全不敢骂街,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宫里的千牛卫装束他们还是认识的,能被千牛卫护送的人,他们都不敢想象身份会尊贵到何种地步,哪敢胆大冒犯。 马车内。 正坐着四人。 左侧座位上,是一脸好奇,不断抬起车帘向外张望的越王李泰和手握书卷,正讲述着梁武帝萧衍那堪称魔幻一生的刑部郎中孙伏伽。 他们的对面,则是身着清素衣裙,容貌秀美,偶尔为孙伏伽的讲述查缺补漏的才女萧蔓儿,以及闭着双眼,抓紧时间休息大脑的林枫。 在听完了孙伏伽和萧蔓儿对萧衍的讲述后,林枫终于睁开了双眼,笑着说道:“萧衍其实还是践行了佛门的清规戒律,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他若只想着让自己成佛,严格约束自己,那他无异于能成为一个值得称颂的好皇帝,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拉着全国官员百姓和他一起信佛,更不该一味的追求佛门慈悲,完全放弃律法对官员的约束,对官员的犯错轻轻揭过,从而使得官员错误而不惩,助长他们贪污腐败鱼肉百姓的气焰,最终使得无官不贪,互相比贪。” 孙伏伽点着头,感慨道:“一人信佛,能够成佛,举国信佛,天下如魔啊。” “萧衍为我们亲自示范了,道德与信仰,是不能用来治理国家的,想要让一个国家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勤恳做事,只能用能够上下贯彻的律法才行,赏善罚恶,赏罚分明,才能遏制邪念,让人向善。”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道:“而我们,正是律法的践行者,这也是我们一直努力查案的意义所在。” 孙伏伽只觉得林枫的话完全说在了自己的心坎上,这话极有深度,非寻常人能够说出来的,这让他不由再度心中感慨,林枫虽出身贫寒,可论起内心涵养与眼界,远非世家子可比。 坐在外面赶马的李震,此时也双眼凝着一抹深思,很明显林枫的话,让他也觉得新奇和惊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阐述律法的。 至于被林枫专门喊来一同前往半月庵的萧蔓儿,则一双美眸早已落在林枫身上,那水波流转的眼眸里,充满着欣赏,还有着一丢丢的骄傲,似乎在说,这就是她看上的人。 “林寺正,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们的话了?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找能够帮兄长苏醒的方法吗?怎么忽然就问起萧衍的事,现在又说起什么信佛和律法来了?” 这时,听了一路,心思单纯,完全跟不上思路的李泰,终于开口打断了深奥的学术讨论。 林枫闻言,瞥了李泰一眼,他心道:“是我要带你去找让李承乾苏醒的方法吗?还不是你吵着嚷着要跟着?” 李泰的那条线已经调查的差不多清晰了,现在有没有李泰其实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但李泰一听说林枫要出长安调查,便双眼亮起,仿佛笼中雀找到机会要飞出笼子一般,说啥也要让林枫带着,林枫没办法之下,这才将李泰也带了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李泰的问题,同样也是孙伏伽等人的问题。 他只是告诉了孙伏伽等人要去哪,但并未说明理由,而孙伏伽他们没追问,也只是因为他们信任自己,对自己的任何决定都完全支持,并不代表他们就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用意。 现在已经没有外人,和他同行者都是一起去查案的人,林枫也便不再隐瞒,他看向几人,道:“你们想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是因为什么昏迷的,又要怎么让他苏醒吗?” “陛下只让孙郎中告诉你,你让我们知道合适吗?”孙伏伽出声提醒林枫,若这是秘密,也可以不说,他并不介意林枫对他隐瞒。 林枫自然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轻轻点头,道:“放心吧,孙郎中告诉我这些事时,并未说陛下让我保密,这就代表这个秘密公布与否,我是有权利的。” 孙伏伽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林枫就将孙思邈所说的金珠之毒,详细的告诉了众人。 “金珠之毒?”李泰一听,脸色不由一变。 他连忙道:“我比兄长要更早接触那只鸟,我不会也中毒吧?” 林枫摇头:“越王殿下放心,孙郎中专门说过,这金珠之毒的两种药物分开时,皆是大补之物,只有它们在同一人体内汇聚,才会变成剧毒之物。” 李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道:“真没想到,陆河泽他们竟会用这种闻所未闻之毒,怪不得我没事,怪不得只有兄长有事……这么说来,兄长早已中了另一种毒了?”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 “谁下的毒?那可和我没关系了啊!”李泰连忙先为自己辩解。 林枫笑道:“越王殿下放心,我也没说和你有关系,至于是谁给太子殿下先下的毒……暂时我也不清楚。” “现在最要紧的,也不是查出是谁下的毒,而是寻找到能够解毒的解药或者药方,否则的话,一旦半月之期一到,太子殿下无法苏醒,那就真的麻烦了。”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视线忽然闪烁了起来。 林枫见状,缓缓道:“越王殿下最好祈祷我们能找到解药或者药方,否则的话……一旦太子殿下有事,越王殿下也不会有好下场,毕竟另一种毒药,是越王殿下亲自送到太子殿下手中的。” 李泰一听李承乾可能无法苏醒,心思就活了起来,这让林枫不能不敲打李泰一下,否则李泰为了让李承乾无法苏醒搞事情,自己还得再防着李泰作妖。 而李泰听到林枫的警告,脸色迅速一变,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林枫发现了,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事压根就没完,李承乾不能苏醒,自己还是逃不过担责的结果,这让他迅速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连忙道:“林寺正放心,本王到了半月庵后,一定向菩萨为兄长祈祷。” 林枫看了李泰一眼,见李泰被自己警告后,确实没了其他心思,这才看向其他人,继续道:“我之所以向伱们询问萧衍的事,就是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位帝王,从而去根据他的人生经历推测一下,他可能将密藏藏于何处,又会将密藏钥匙交于何人。”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一动,道:“你这是确信孙郎中老师听到的传言为真?” “若说在东宫时,只有七成概率,那现在我有超过八成的把握了。” 林枫笑着说道:“这位梁武帝,年轻时堪称全能,确实圣明,所以他在最后清醒过来,确实有能力保留东山再起的火种。” “同时,他对信佛之事的狂热和痴迷,也确实能让他将密藏的钥匙,藏于佛珠之中。” “佛珠?”孙伏伽等人一怔。 林枫前面的讲述,完全没有任何佛珠字样,怎么现在忽然就蹦出了佛珠了? 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你说的佛珠是?” “紫檀云珠?”未等林枫回答,一直安静倾听的萧蔓儿突然开口。 林枫与萧蔓儿对视一眼,便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萧蔓儿已经明白了全部,明白自己为何要叫上她来查案,又为何要去往半月庵。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就是紫檀云珠。”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可能不知道,半月庵有一佛门宝物,名为紫檀云珠……” 接着,林枫就将紫檀云珠的传说,还有紫檀云珠前些天丢失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孙伏伽。 而孙伏伽心思细腻,头脑灵敏,一听完这些,便恍然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怀疑,陆河泽背后的人偷走了半月庵的紫檀云珠,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找到了萧衍的密藏,然后从密藏里找到了金珠之毒的药方?” 林枫点头:“巧合太多了,让我无法相信这一切会是巧合……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余的线索,所以不如来查查紫檀云珠的事,总比什么都不做浪费时间要强。” 孙伏伽仔细想了想,旋即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确实,在没有明确的方向之前,但凡能有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他看向林枫,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查出是谁偷走的紫檀云珠?” 林枫撩起车帘,视线向前方看去,只见那灰色的墙壁,已经开始于视线中出现,他缓缓道:“真没想到,不到一月的时间,我又来了……上一次是为了袈裟,这一次是为了佛珠,我和这佛门……” 林枫意味深长道:“还真是够有缘的。” ………… 长安城某座宅邸花园内。 “你说什么?陆河泽被抓了?林枫他们驾着马车离开了长安?” 守在一旁的灰衣男子听到手下人的禀报,整个人直接懵了。 他连忙看向岸边坐着的昂宿,道:“老爷,这……陆河泽被抓了,林枫完全破解了李泰被陷害之事,现在李泰已经完全脱身了,我们的计策,并没有骗过林枫!” 昂宿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刚刚抵达的情报一样,可奎宿却清楚的看到昂宿握着鱼竿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面具下的奎宿嘴角勾起,感慨道:“原来如此……你的手下陆河泽杀了章莫,不仅伪造了章莫自杀的假象,还为他自己寻了一個替罪羊……这一层一层的谋算,还真是够精妙的。” “但很可惜,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林枫给识破了。” 他看向一动不动的昂宿,缓缓道:“昂宿,我都提醒过你了,林枫的难缠超过想象,别小瞧林枫,可是你不听啊,瞧……你还笑话我被林枫吓到了,现在你该明白,我这是远见,你才是短视了吧?” “若你信我,现在立刻断掉所有为你执行了这次任务的人,与他们断绝所有联系,同时派出杀手立即灭口,这样的话,你或许还有机会不被林枫查到,否则再迟一些,恐怕你等到的就不是林枫的消息,而是林枫的人来到你的大门口了。” 虽然奎宿和林枫现在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但林枫这次能够破解昂宿的谋算,还是让他十分高兴的,这代表他并非被昂宿说的那样无能,只是林枫太过妖孽。 星宫虽然仍会惩罚他办事不力,但不会要他的命,昂宿的失败,已经让他重获新生。 而这,正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听到昂宿对林枫出手,他就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现在目的达成,他也懒得留在这里被昂宿冷嘲热讽。 细心的“提醒”完昂宿,奎宿便直接转身,慢悠悠向外走去:“好了,好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了,毕竟我再走的迟一点,林枫可能就来了,到那时,若让我亲眼看到你的狼狈出逃,就不美观了,你说是吧?” 听到奎宿这刺耳的讽刺之言,灰衣男子不由颤了几下。 他哪想到奎宿会如此刺激昂宿,若是主子震怒之下迁怒了自己,自己还能有活路? “你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了?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落得个丧家出逃的境地?奎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狂妄,瞧不起我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昂宿,声音忽然响起。 奎宿迈出的脚步一顿,他扭过头看向昂宿,便见昂宿直接扔下了鱼竿,于血红的夕阳中起身。 奎宿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只见昂宿冷笑道:“你以为我悉心给林枫准备的断头戏是李泰?” “什么?”奎宿目光一凝。 便见昂宿盯着他,道:“你有多狡诈,我能不知道?而如此狡诈的你,都在林枫手上毫无还手之力,我岂会对林枫有多恐怖没有认知?” “所以,你以为我专门为林枫准备的李泰,其实只是我对林枫的试探罢了,我就想知道林枫会不会连我的试探都过不去。” “现在我知道结果了,林枫的查案确实厉害的离谱……但也正因此!” 昂宿勾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林枫会陷入真正的死地!这一次,可比他错抓李泰,更让他跌落深渊,再无任何活命机会!” “擅长查案?这次我就让他死在他最擅长的事情上!” 奎宿听到昂宿的话,熟悉昂宿的他知道,昂宿不是在逞能,他是真的有这个自信。 可奎宿怎么都想不到,昂宿有什么办法,能让林枫死在查案的事情上。 他不由皱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昂宿大步走来,到了奎宿面前后,他露出森冷的牙齿,笑道:“想知道?那就给我留在府里,等待好消息的到来,我会让你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完美的杀招!” ………… 半月庵山门前,众人停了下来。 萧蔓儿和李泰先后下了马车,林枫刚要紧随而下,忽然被孙伏伽叫住了。 “子德,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枫闻言,抬眸看向孙伏伽。 就听孙伏伽小声道:“你和孙郎中在寝殿内密谈的时候,我们的探子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林枫问道。 孙伏伽向外看了一眼,见李震等人去敲门,没人关注他们,他迅速低声道:“奎宿果然如你所料,秘密逃回了长安城,他刚回到长安城时,去过两个地方。” “一个是位于怀远坊的私人宅邸内,他有那座宅邸的钥匙,那应就是他的落脚之处,而另一个,则是位于丰邑坊的一个当铺,去当过几次东西。” 林枫闻言,眸光微微一闪:“怀远坊与西市相接,西市繁华,来往人群很多,很适合打探情报,藏身之地在怀远坊,倒是一个好地方。” “至于丰邑坊的当铺……他即便是穷的揭不开锅,以他现在要藏身的情况来看,也只该一口气多当些东西,而不该多次前往,所以不出意外,那应该就是他们四象组织的一个联络点。” “而丰邑坊算长安城边缘坊市,不算繁华,较为僻静,联络点安置在那里,只需要有一些人在外面盯梢,就能很容易知晓是否有陌生面孔到来,对他们更安全。” 孙伏伽点着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已经命人专门盯着这两个地方,让他们记下都有谁经常进出这两个地方。” 林枫笑道:“孙郎中办事我放心,这个奎宿,当初我就说放他一命能有大作用,这不?作用已经开始起了。” 孙伏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继续道:“不过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哦?”林枫疑惑看向孙伏伽。 就见孙伏伽又看了一眼外面,然后眼露精光道:“我要和你说的,是奎宿送了我们一条大鱼。” “大鱼?” 林枫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道:“他又去哪了?” 孙伏伽低声道:“奎宿刚到长安那几天,只在他的住处和当铺来往,其他的地方哪也没去。”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你被陛下一道圣旨叫到东宫后,他动了!” “我被圣旨叫走后,他动了?”林枫视线迅速闪烁,大脑开始思索起这两件事是否有联系,道:“然后呢?他去哪了?又做了什么?” 孙伏伽说道:“他去了一个官员的宅邸,从后门进入的,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同时……我们的人还发现,这个官员的宅邸内,不断有人进出,并且在东宫和越王府附近晃悠,似乎在收集我们的情报。” 林枫猛的抬起头,一脸意外道:“不会这么巧吧?不会我们要找的幕后之人,就是奎宿见的人吧?” 孙伏伽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无论他是不是,我们都找到了一条大鱼,这就可喜可贺。” “是谁?”林枫询问。 这时,半月庵的山门被打开,李震返回,向他们走来,孙伏伽抓紧时间,迅速在林枫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后,林枫眸中精芒剧烈闪烁了几下,而后……他嘴角扬起:“有意思,这奎宿还真没让我失望,若我接下来查到的幕后之人不是他也就罢了,可若是他,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他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命人盯紧了奎宿和他,若他们有跑的迹象,奎宿放掉,让奎宿继续为我们带路,但这条鱼……给我按住!别管他是不是幕后之人,这一刻起,他都逃不掉了。” 孙伏伽咧嘴点头:“明白。” 话音刚落,李震正好走到了马车前,道:“林寺正,门开了,我们能进去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与孙伏伽对视一眼,旋即两人皆恢复正常神情,林枫笑着下了马车,道:“走吧,该去好好查一查,这紫檀云珠的事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李泰的震撼,这就有怀疑目标了? 林枫和孙伏伽下了马车后,便没有任何耽搁,直接带领众人,向半月庵走去。 刚进入半月庵的大门,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静慈师太,我们又见面了。” 林枫笑着双手合十,向率领半月庵一众比丘尼前来迎接自己的静慈师太说道。 静慈师太仍旧是身着昔日所见的僧袍,可她面容却比之当日憔悴许多,那双温和慈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静慈却是道:“贫尼日等夜等,不断在佛前祈祷林寺正能前来半月庵,今日林寺正终于来了。” “哦?” 林枫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道:“师太希望我能来?” 静慈点头,毫无隐瞒:“自从上次亲眼见到林寺正的断案经过后,贫尼便知道,纵观整个大唐,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林寺正相比的刑狱之人,而紫檀云珠的丢失,十分蹊跷古怪,贫尼纵使搜遍了整个半月庵,也找不到紫檀云珠的一点踪迹,这让贫尼明白,若想找回半月庵,可能只有林寺正才行。” “所以贫尼封闭山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为的就是等林寺正前来。” 听到静慈的话,孙伏伽等人都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他们没想到林枫在这些尼姑心中,地位竟如此高。 林枫忍不住道:“可紫檀云珠丢失之时,我刚离开长安不久,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师太就这样干等?不怕误了时间?” 静慈叹息道:“贫尼也想过要不要找其他衙门的人来调查,可紫檀云珠究竟是因何丢失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被内部之人偷走的也不知道,想要找官府之人,就必须让人下山,万一下山之人就是偷盗之人,岂不是直接放虎归山?” “更别说连贫尼都任何线索也没有,这种情况下,贫尼也不敢确定官府之人能否查到什么,万一他们什么都查不到,反而破坏了线索,那恐怕即便林寺正返回了,也未必能找回紫檀云珠了。” “所以因此种种,贫尼和师妹权衡利弊,便决定干脆等林寺正返回……我们半月庵自己种植粮食,也能自给自足,纵使封闭数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紫檀云珠是我半月庵创始掌门的唯一遗物,无论如何,我们都决不能有失。” 一旁的静兰性子更直,她重重点头,道:“我们只相信林寺正。” 林枫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半月庵的一众尼姑心中,地位这么高。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师太在等我回来,那也该想办法通知我啊,你们半月庵紫檀云珠丢失的事,还是蔓儿告诉我的,可蔓儿并没有说你们希望我来帮你们调查。” 林枫身侧的萧蔓儿轻声道:“母亲只说半月庵发生了意外,并未说希望你前去调查。” 静慈苦笑道:“还是同样的原因,我们不敢让人下山传递消息,现在找不到紫檀云珠,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贫尼,所以贫尼也不能下山,如此才能稳住人心。” “不过贫尼相信林寺正。” 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心思敏锐,而我们封闭山门之事并非秘密,所以林寺正肯定会知晓我们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林寺正曾对紫檀云珠表露过兴趣,再有蔓儿的关系在,贫尼相信只要林寺正知道紫檀云珠丢失,一定会前来调查,故此我们便一直在等待着林寺正。” 不愧是半月庵的掌门,看人还真准,哪怕东宫的案子没有牵扯到紫檀云珠,林枫也确实决定有空时,来查一查紫檀云珠丢失的事。 不过也确实多亏静慈师太的果断,让半月庵内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半月庵半步,使得偷盗者,可能真的来不及离开半月庵,从而一些犯案的东西,也可能都没机会处理。 他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师太直接带我们去紫檀云珠丢失的地方吧。” 静慈见林枫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正题,自然连连点头,她忙道:“这边请。” 说着,她便在前带路。 这还是李泰第一次来尼姑庵,此时不断东张西望,好奇的和初次来到狗狗公园的哈士奇一样。 林枫比起李泰就沉稳多了,他故地重游,再加上远强于普通人的记忆力,使得他闭眼睛都不会撞墙。 两人这明显的对比,使得跟在后面的小尼姑们对林枫不由露出更加欣赏的目光来。 一边走,林枫一边道:“还请师太为我详细说一下当晚的情况。” 静慈忙点头,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十三天前的晚上,距离锦云袈裟丢失也没多久,因有锦云袈裟丢失的前车之鉴,所以贫尼对半月庵的安全之事也更加看重。” “贫尼既在大门处安排人整夜值守,也安排了一队弟子夜晚巡逻,同时对紫檀云珠,也安排了专人看护,为的就是确保不要再出现锦云袈裟丢失,或者人员伤亡的事。” “可谁知……” 她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意外仍是发生了。” 她看向林枫,道:“贫尼当时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贫尼醒来后,发现天色仍旧十分漆黑,可敲门声十分急促,这让贫尼心里当时就是咯噔一下,意识到发生意外了,否则弟子不会这个时候叫醒贫尼。” “贫尼连忙披上衣服,就去开了门,然后便见门外敲门的正是负责看守紫檀云珠的弟子法慧,法慧见到贫尼的第一句话,就是紫檀云珠消失了。” 林枫与静慈师太并肩而行,他安静的倾听静慈的讲述,大脑开始浮现当时的画面,同时开始分析静慈的讲述里,是否有逻辑矛盾之处。 “听到法慧的话,贫尼当时就是大脑嗡的一声,觉得仿佛天都晃了,紫檀云珠乃是我半月庵的至宝,是创始掌门人唯一的遗物,若是在贫尼手中丢失,贫尼怎么向我半月庵的先辈们交代?” 静慈语气沉重,道:“所以贫尼不敢耽搁,立即叫醒了师妹,着师妹将庵内所有人全部叫起来,汇聚到一起,不许漏掉任何一人,也不许任何人单独离开,然后贫尼便和法慧去往了放置紫檀云珠的佛殿。” “可到了佛殿后,无论贫尼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紫檀云珠的踪迹,贫尼向法慧询问,法慧说都是她的错,她原本守在门口,一直不敢松懈,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她醒来后,心中一惊,一边暗骂自己怎么睡着了,一边来到门前,透过门缝向殿内看去,想着查看一下紫檀云珠的情况。” “结果……” 静慈摇头道:“当她穿过门缝向殿内看后,就发现紫檀云珠已经消失了,这让她如遭雷击,便慌忙去找了贫尼,可是贫尼打开锁头,进入佛殿后,也找不到佛珠,纵使后来命全庵的人寻找,也一样没有找到,紫檀云珠就好似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听完静慈的讲述后,林枫先是安慰道:“师太已经足够小心了,可贼人太过狡诈,这不是单纯小心就够的,有心算无心之下,被贼人得逞,也非师太之过,师太不必太过自责。” 静慈虽仍是面容愁苦,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枫便继续道:“我有几個问题,想要向师太请教。” 静慈一听,便知道林枫已经开始调查了,她忙道:“林寺正尽管问。” 林枫想了想,道:“法慧发现紫檀云珠消失不见时,大概是什么时辰?” “法慧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时辰,不过后来贫尼去到佛殿发现佛珠丢失后,便立即命人查看时辰,然后根据时辰反推了一下,确定差不多是寅时前后。” 寅时前后,那就是凌晨三点左右……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法慧可知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静慈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她守在殿外,没有时间概念。” “那她最后一次确定时间,是在什么时候?”林枫想了想,询问道。 静慈道:“她说她与巡逻的弟子见过一次,还打过招呼,贫尼问过巡逻弟子,因她们巡逻要按时间走动,所以她们倒是记得时间,当时应该快到子时了。” 林枫道:“也就是说,法慧睡着的时间,是在子时到寅时这两个时辰内,若紫檀云珠是在法慧睡着时被偷走的,也该是在这两个时辰内发生的?” 静慈连忙点头:“没错。” 林枫摸了摸下巴,子时到寅时,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贼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倒是一个好时机。 不过半月庵刚发生了袈裟丢失之事,精神紧绷的法慧真的会因为困倦而睡着? “法慧呢?在这里吗?”林枫准备见见法慧。 静慈点头,然后她就从人群里,叫出了一人。 只见被静慈叫出来的尼姑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她长相清秀,个子不高,此时被叫出来,一脸的紧张和自责。 “这就是法慧,贫尼的第十个弟子。”静慈向林枫介绍。 林枫轻轻点头,他说道:“法慧师父不必紧张,本官就是想了解一下当晚的情况。” “你说你当晚睡着了,不知是怎么睡着的?睡着前后可曾发现过什么异常?” 法慧见林枫声音温和,并不严厉,紧张的情绪这才舒缓了一下,她似乎已经无数次回想过当晚的情况,听到林枫的问话,便直接道:“小尼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明明小尼一直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绝对不能睡觉,要好好保护紫檀云珠,可谁知道……” 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小尼就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结果小尼这一睡,就将紫檀云珠弄丢了,说到底都是小尼的错,如果我不睡觉,紫檀云珠就不会丢了。” 看着眼前尼姑柔弱的样子,看着她一脸自责的落泪,林枫顿觉头疼,想他人际交往的技能点点到了九十九,所差的最后一点,就是差在了哭泣的女子身上,一碰到哭啼啼的女子,他就头疼的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毕竟这个时候的女子,是不能用理性的理由让其冷静的。 好在法慧也是一个柔弱中带着坚强的女子,只是哭了几下,就止住了哭声,她继续道:“小尼睡着前后,附近都没有人影,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没发现什么异常。” 林枫见法慧不再哭啼,心中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大脑继续转动:“你醒来后,有没有发现佛殿的锁和之前不同?” 法慧仍是摇头:“没有,锁就是正常锁着,没有任何不同,位置方向都与之前一样。” 没有不同……难道贼人不是从门进入的?还是说从门进入后,又将锁头原封不动的还原了? 可有必要吗? 他都将紫檀云珠偷走了,而且法慧可能随时都会醒来,并且法慧醒来,正常情况都会去查看下紫檀云珠的情况,只要法慧一查看,立马就会知道紫檀云珠丢了,贼人完全没必要做复原锁头的事。 可如果不是通过打开锁的途径,那是怎么进去的?也和上个案子一样,从房顶? 林枫心中不解,这些只能等他到了佛殿实地调查才知道了。 他重新看向静慈,道:“师太说当晚山门处有人看守,还有人员巡逻,不知她们是否发现过什么异常?” 静慈摇头:“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山门,也没有任何人在外面游荡,她们整夜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即便是起夜的人都没有。” “这也正是最奇怪的地方……” 静慈露出疑惑之色:“法慧睡着了,贼人趁机偷走紫檀云珠容易,可偷走之后,她又要如何处理呢?若是藏起来,这些天贫尼不说将半月庵翻个底朝天,也差不多了,可什么都没找到,但若是没在庵内,山门处又有人看守,贼人也不可能将其藏到外面,那她是怎么处理的?” 金珠之毒都重见天日了,很明显紫檀云珠已经被送出去了……林枫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翻墙出去的?” 静慈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当夜下雨,地面泥泞,可我们所有墙壁内外都十分干净,墙上没有任何鞋印,也没有任何泥点,如果翻墙而出,不可能让墙壁如此干净。” “那脚印呢?” 林枫想了想,道:“墙壁附近,可有脚印出现?” 翻墙可以使用梯子之类的工具,只要足够小心,还是有机会确保不在墙壁上留下痕迹的,但墙下泥土都十分松软,脚印没法避免。 静慈仍是摇头:“贫尼检查墙壁时,没有发现任何脚印的痕迹。” 如此说来,那就不是翻墙进出了,同时应也不是墙壁外面有人接应,直接将紫檀云珠从墙壁扔出去,否则还是会留下脚印。 那贼人是如何将紫檀云珠送出去的? 还有,既然没有翻墙的痕迹,也能证明没有外人偷偷进入半月庵,这意味着,偷盗紫檀云珠的人,就是半月庵的人。 “静慈师太的小心谨慎,不无道理啊……” 林枫心中微微颔首,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守卫山门的尼姑没有问题,若守卫山门的尼姑是从犯,或者干脆就是她偷的紫檀云珠,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贼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山门,那样的话,自然不会在墙壁附近留下痕迹。 还有,如果贼人真的是半月庵的尼姑,她偷走了紫檀云珠,为何不直接携带紫檀云珠跑路?反正有四象组织帮其隐藏,林枫不认为只凭半月庵的力量,能将其找回来。 是这个贼人还有其他任务? 还是说,她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根本没必要逃? 亦或者……她不跑,是为了让接走紫檀云珠的同伙更安全的离去,她要为同伙拖延时间? 怎么拖延时间? 告诉静慈没人进出过山门,让静慈以为紫檀云珠还在庵内,而不会直接出去追击? 林枫目光一凛,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的主观猜测,但不可否认,以目前他从静慈等人口中得知的线索,这个猜测确实有能够做到的可能! 而查案,就是根据有限的线索,先推测,再验证的过程…… 所以,当下首先要确定的,就是守卫山门的尼姑是否有问题! 毕竟这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他时间有限,绝不能在错误的方向上狂奔,他耗不起那个时间。 她没问题,那她的话就可以相信,她若有问题,直接就能结案了。 可要怎么验证呢……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忽然间,他内心一动,直接看向李震,道:“李千牛,有件事要拜托你派人去调查一下。” 李震一如既往的沉稳,道:“林寺正请吩咐。” “伱派人下山……”林枫低声在李震耳边说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李震听闻后,神色不由露出一抹疑惑,不明白林枫调查这些是何意,但他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末将这就安排人调查。”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向手下的千牛卫做出吩咐。 然后李泰就看到几个千牛卫直接转身快步离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马蹄声。 李泰看到这一幕,不由好奇的向李震问道:“林寺正让你做什么了?” 李震再次恢复木讷的表情,仿佛一根木头一样:“殿下可直接问林寺正。” 李泰:“……” 若能问,他当然会问,可林枫刚刚对李震吩咐时,神神秘秘的,明显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他就算问了,估摸着林枫也不会说。 所以,他才想着换个人问,可谁知李震就是一根木头,一点都不知道讨好自己,他摆了摆手,郁闷道:“罢了,反正林寺正迟早会说,到时候本王就能知道你们神神秘秘要干什么,不过现在听来,这个案子确实古怪的很呐,你说林寺正还能和以前一样,迅速破解,然后找到紫檀云珠的下落吗?” 李震想了想林枫的安排,难得表达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能。” “哦?为何?”李泰好奇,明明他一点头绪都没理出来。 李震看向前方不急不缓前行的林枫,道:“我怀疑……林寺正可能已经有了怀疑目标。” “什么!?”李泰脚步倏地一顿,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解!出乎意料的诡秘手法! 待林枫等人抵达供奉紫檀云珠的佛殿时,夜色已经正式降临。 灯笼点燃,静谧的夜色下,灯笼昏黄的微光穿过半掩的门扉,将金漆镀满的佛像照的忽明忽暗,远远看去,不由让人心中生畏,只觉得眼前的佛殿越发的庄严肃穆。 “我记得锦云袈裟丢失时,紫檀云珠应该不是放在这里的吧?” 林枫见静慈师太带他来的佛殿与记忆中的不同,开口询问道。 静慈点头道:“有了锦云袈裟丢失的教训,贫尼不敢对紫檀云珠再放松警惕,所以专门将紫檀云珠换到了更为安全的佛殿内。” 她向林枫介绍道:“这座佛殿是去年刚刚修葺过的,门窗都是新的,更为牢固,屋顶上的瓦片也都是新换的,更为坚固,且为了不再出现锦云袈裟丢失时贼人从房顶偷偷进入的情况,贫尼命人将佛殿周围的树都砍倒了,不给任何人借助树木登上房顶的机会,同时还专门找了工匠,将屋顶上的瓦片也固定住了,不用工具的话,只凭双手是无法将其搬开和复原的。” “不怕林寺正笑话,贫尼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不愿庵内再发生佛宝丢失的事情,可谁知……” 她叹息摇头:“贫尼已经如此小心,可紫檀云珠还是丢失了。”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林枫视线向佛殿四周看去,果然,这座佛殿的四周没有任何高大的树木,如果贼人想要登上屋顶,只能借助梯子之类的工具。 但那样的话,额外要做的事就多了很多,痕迹也更容易留下。 林枫想了想,他再度看向李震,道:“李千牛,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李震直接道:“林寺正请吩咐。” 林枫抬起手,指向屋顶,道:“麻烦李千牛派人登上屋顶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瓦片有被撬动的痕迹,屋檐边缘又是否有梯子搭过的痕迹。” “是。” 李震毫不迟疑,直接转身命令千牛卫搬来梯子爬上屋顶查看。 林枫见状,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需要确定案发当晚,贼人究竟是怎么进入的佛殿。 见千牛卫已经开始向屋顶爬去,他便收回视线,目光重新看向门半开的佛殿。 “这佛殿的门一直都这么开着吗?”林枫向静慈询问。 静慈点头道:“当晚贫尼在佛殿内搜寻无果后,就没有再碰佛殿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佛殿大门的锁都没有再碰一下,生怕破坏了线索,给林寺正增添麻烦。” “不过贫尼虽然没有命人重新锁上佛殿,但也一直安排弟子看守佛殿,且看守佛殿的弟子人数一直都维持在四人以上,彼此互相监督,以免其中藏有贼人,趁着看守佛殿的机会破坏线索。” 不愧是掌门人,的确果断又周全……林枫对静慈的做法十分赞同,案发现场,特别是过去了十几天的案发现场,时间本就会自然的掩盖一些线索,若是再有乱七八糟的人进进出出,那估计所有线索都会被破坏。 所以静慈果断的退出佛殿,不再触碰佛殿内的任何东西,对林枫而言,那就是对现场最好的保护。 林枫来到殿门前,目光看向半开的门扉,只见门扉完好无损,上面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门上悬挂的锁头,也看不出丝毫被撬过的痕迹,锁孔上也没有丝毫划痕,除了时间的洗礼导致锁的表面颜色浅一些外,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非撬锁进入……” 林枫接过灯笼,直接进入殿内,刚进入,随着灯笼的光芒驱散殿内的黑暗,就看到佛像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着一个木制托盘和两个烛台,因十余日都无人进入,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而托盘上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见林枫看着桌子,静慈师太道:“紫檀云珠之前就被放置在这里,未丢失时,我们早晚都会来这里诵经。” 林枫点了点头,他视线看向桌子上的烛台,道:“师太说案发当晚,法慧从门缝向殿内看去,一眼就看到紫檀云珠不见了,这是否说明当夜烛火一直燃着?” “没错。”静慈师太道:“此殿自建成之后,就灯火长明,永亮不灭,所以我们每晚诵经结束后,都会由贫尼或者师妹亲自换上特制的蜡烛,确保蜡烛能够燃烧一夜而不灭。” “不过……” 静慈双手合十,看向佛像,声音沉重:“自紫檀云珠丢失后,为了不破坏线索,贫尼禁止任何人进入,使得这十几年未曾熄灭的灯火,灭了十几日,贫尼自知这是贫尼想要找回紫檀云珠的执念过重,因自身执念,让佛殿陷入黑暗,贫尼有违我佛之法,已不适合为半月庵掌门,因此贫尼决定,待找回紫檀云珠后,贫尼就将掌门之位,让予师妹。” “师姐,你别冲动,你让我做掌门,我哪能担此重任?”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安静倾听的静兰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她连忙道:“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你让我主管戒律,我能给你管的妥妥当当,但你让我当掌门,我非要把半月庵弄的鸡犬不宁不可,你可别冲动啊,掌门只能伱当,我可不行。” 林枫也被静慈的话吓了一大跳。 锦云袈裟那么重要的宝贝丢了,没见你想退位,有人在半月庵被杀,也没见你自责,结果你就是让佛殿的烛火熄灭了十几天罢了,就想要退位忏悔……林枫实在是不理解佛门中人的想法。 他见静兰向自己拜托使眼色,便也劝道:“师太事出有因,非故意让佛殿灯火熄灭,相信我佛慈悲,能够谅解师太,更别说师太为的还是佛门至宝紫檀云珠,这本就是为了佛门便宜行事,是师太身为半月庵掌门的职责所在,要我看,师太这样做,才是念头通达,担得起半月庵掌门重担,而现在师太因此竟要退位,这才是落了执念,反倒与我佛之法相悖了。” 静兰闻言,双眼顿时亮起,她连忙向林枫表示感谢的重重点头,一边道:“师姐都说林寺正拥有佛心,乃是天生的佛子,现在佛子都这样说了,师姐你根本没错,完全不用退位给我。” 佛子? 听到静兰的话,原本看戏的孙伏伽等人,都不由将视线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最耐不住好奇的李泰干脆直接开口道:“佛子?林寺正你要出家?” 出你个大头鬼……林枫懒得回答李泰,他看向静慈,道:“师太,你要明白职责和执念的区别啊。” “职责……执念……” 静慈师太闭着眼睛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过了片刻,她终于是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然后满怀感激的看向林枫,双手合十,道:“多谢林寺正指点迷津,贫尼礼佛数十载,竟还不敌林寺正随口一言,林寺正果真拥有佛心,善哉善哉。” 静兰等半月庵尼姑见状,也都连连双手合十,念着“善哉”二字。 听着满室的“善哉”,林枫眼皮不由一跳,他就是为了配合静兰,随口找的劝说理由,没想到还真让静慈内心通达了,难道自己真的有佛心……呸,老子是要娶妻生子逍遥快活的人,佛個屁的心。 他摇着头,连忙转移话题,向屋顶上的千牛卫询问:“如何?可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众人见林枫询问案情,连忙止住了声音。 很快,就听屋顶上有声音传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所有瓦片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且这些瓦片都一片片被固定了起来,想要动一片,其他的瓦片就都要撬开才行,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更别说还要完美还原,更非易事。” 听着千牛卫的禀报,林枫眸光微微闪了一下……正常的时候都难以完美还原,更别说当晚还下着雨,夜色漆黑,光线不明,还要防备着法慧随时可能醒来,贼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事,也根本做不到完美复原。 想了想,林枫看向静慈,道:“师太当晚进入殿内后,可曾发现殿内地面上格外潮湿,甚至有着积水之处?” “潮湿?积水?”静慈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有。” 没有积水,那就可以彻底排除贼人是从屋顶进来的可能了。 毕竟如果贼人是掀开了瓦片进入佛殿的,那就相当于让屋顶破了个洞,雨水必将从洞中灌入殿内,地面上也就难以避免的留下雨水。 哪怕贼人将雨水用布子擦了,可夜晚潮湿,地面也不可能完全擦干,再加上贼人返回屋顶的过程,雨水仍会继续向洞内灌入,最后就是殿内地面无论贼人是否愿意,都会留有雨水的痕迹,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地面没有明显潮湿和积水,就代表贼人一定不是从屋顶进入的,可如果不是从屋顶,又能从哪进入? 林枫转过头看向窗户,只见佛殿的窗户是不可开闭的直棂窗,完全是固定死的,这种窗户不可能让贼人翻窗进入。 门锁没有被破坏,屋顶也排除了,更不可能翻窗……难道有暗道机关? 林枫将自己的猜测向静慈说了出来,静慈直接摇头道:“不可能有机关暗道,这座佛殿是十八年前建造的,当时的掌门还是贫尼的师傅,因为师傅对这座佛殿十分重视,所以命贫尼等人每日督促工匠干活,因此这座佛殿是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建成的,不可能有人偷偷建造什么机关暗道。” 也就是说,机关暗道的可能性也排除了……那还能是怎么进来的? 林枫眉头皱了起来,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转动,他在回忆自己前世调查过的密室相关案子的经验,也在思考自己曾经看过的有关密室的书籍。 密室作为探案中的一个大类,他专门研究过,但似乎哪一种,都与眼前的佛殿对不上…… 沉吟片刻,林枫道:“不知这佛殿的钥匙有几把?都在谁手中?” 静慈道:“有了锦云袈裟的教训,贫尼对紫檀云珠格外小心,钥匙虽有两把,但都由贫尼保管。” 说着,静慈从衣袖里取出了两枚用布条绑在一起的钥匙。 她将钥匙递给林枫,道:“这两枚钥匙一直没有离开过贫尼的身,当晚被法慧叫起来后,贫尼也检查过钥匙,钥匙就放在贫尼的枕边,一把也没少。” 林枫接过钥匙,目光向上看去,只见两把钥匙一把表面被磨的十分明亮,应是经常使用的缘故,另一把几乎没有磨损,看来很少使用,他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了一遍,两把钥匙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师太案发当晚睡的沉吗?”林枫继续询问。 静慈摇着头:“自从锦云袈裟的事情发生后,贫尼睡的就不太安稳,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当晚也是一样。” 静慈会将紫檀云珠换到佛殿,是因锦云袈裟丢失过的教训,所以才临时做出的决定,也就是说,贼人是在锦云袈裟丢失,静慈换了紫檀云珠的地方后,才可能会去考虑佛殿的钥匙的。 可那时,静慈就已经睡不安稳了,没有一夜睡的沉的,贼人想要趁夜晚偷走钥匙,根本就做不到,至于白天……钥匙一直被静慈随身携带,也就更没机会偷走再配一把了。 所以,钥匙的可能,也完全可以排除? 除非……偷紫檀云珠的人就是静慈本人? 但静慈就是半月庵的掌门,她有太多理由可以将紫檀云珠藏起来,即便是送出山门,她也完全可以用自己掌门的威严去做,压根就不用采取偷盗这最下乘的法子。 更别说,她知道自己的查案之能,还如此竭尽全力的保存现场,也不像是心中有鬼的样子。 林枫想了想,视线看向静兰,道:“静兰师太当晚集结众人时,是否顺利?是否有人没有及时赶到?” 静兰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在房间之中,被贫尼一叫,就都出来了,集结过程十分顺利。” 林枫道:“师太确定她们都是从房间里出来的?” “没错。”静兰点头:“贫尼听到师姐的吩咐后,就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只有亲眼看到弟子们是从房里出来的,贫尼才能放心,因此所有人都是贫尼亲自叫出来的,没有任何人有例外。” 所有人都是从房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例外……如此看来,就能排除贼人是在晚上诵经结束后,藏起来压根就没有离开佛殿的可能了。 “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了啊,门锁、屋顶、窗户、机关密道乃至就藏身在佛殿未曾离开过的可能性也都排除了,那贼人还能是如何进来的?” 林枫真的犯了难。 “还有一点也十分奇怪……” 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佛殿,心中缓缓道:“贼人的目的是偷盗紫檀云珠,她时间有限,还要想办法将紫檀云珠送出去,所以她必须要抓紧每一刻钟才行,按理说根本不能有任何的浪费。” “既如此,她为何还要做多余的事,来完全隐匿自己进入佛殿的方式?无论她进入佛殿的方法是什么,想要如现在一样,彻底隐匿这个方法,都一定要在偷走紫檀云珠后,花费时间与精力进行处理,这明显和她当时时间紧迫的情况相矛盾。” “而这个贼人能做到连我都暂时发现不了她的手法,她必然十分机警,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所以她为何要这样做?”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手中的钥匙,目光越发幽深:“两种可能。” “第一种,她压根就没有进入佛殿……她可能是通过某种方法,隔空取物,将紫檀云珠偷出去的,因此压根就没有进来过,自然也就不会有进入的大殿的方法。” “但想要将紫檀云珠偷出去……” 林枫想了想,他看向静慈,道:“师太,案发当晚你们诵经结束离开锁门时,你可查看过紫檀云珠?” 静慈点头:“当然,贫尼亲自将紫檀云珠擦拭干净,不让其染上尘埃,这才离开的。” 也就是说,贼人不是在离开时趁乱就偷走了…… 林枫视线又一次仔细环顾佛殿,屋顶排除……门缝也不够大,窗户…… 他来到窗户前,拿着灯笼在窗户前一一仔细走过。 然后他摇了摇头,窗纸上没有任何孔洞,也没法让紫檀云珠通过。 而佛殿的其他地方,都是墙壁,更不可能有让紫檀云珠通过的孔洞,也就是说,贼人不可能在佛殿外,将紫檀云珠偷走。 “那就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在了半月庵的尼姑们身上。 贼人机警,却做了不该做的事,那恐怕只有一个理由了……她进入佛殿的方法,有着十分独特之处,而这个独特之处,会让她因此被怀疑,甚至直接暴露。 所以,她哪怕时间珍贵,也必须隐藏自己进入佛殿的方法,否则一旦被自己发现方法,她很可能瞬间就暴露! 可究竟是什么独特之法,能够让贼人暴露? 林枫眉头紧锁,皱眉不语。 孙伏伽等人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林枫的思考。 孙伏伽与林枫一起查过很多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枫眉头皱成这样,这让孙伏伽意识到,眼前看似简单的偷盗案,恐怕比越王府的案子还要复杂。 萧蔓儿也担忧的看着林枫,她很想为林枫分忧,可她也完全捋不清头绪,这让她不由对自己感到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擅长查案。 偌大的大殿内,在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气氛不由沉闷压抑了起来。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犯罪,现场就这些东西,一定有什么地方我忽视了……” “还有,贼人竭力隐藏的进入大殿的方法,应不是寻常人都能做到的方法,那样的方法没有独特之处,贼人也没必要隐藏……那么,什么方法,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林枫大脑一边风暴着,一边来回踱着步,从他进入半月庵开始的所有画面,在这一刻有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幕一幕于他脑海中重新闪过。 他就仿佛查看录像一样,几乎是一帧一帧的翻着。 忽然间…… 林枫踱步的脚突然一顿,他双眼猛然一瞪。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连忙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钥匙。 看着这两把从静慈手中得到的钥匙,他视线先扫过那一把表面完好无损,几乎没有使用过的钥匙,然后又迅速看向另一把钥匙。 看着这把因为经常使用,导致表面都被磨损的发光的钥匙,他眸中精芒剧烈闪烁起来。 “钥匙因为经常使用,都被磨得发光了……可是,刚刚我在进入殿门时,所看到的那把锁头,锁孔处却基本上没有丝毫划痕,当时我还感慨它和新的一样,可是,钥匙都这样了,锁孔怎么可能和新的一样?” 林枫猛的转过头,看向半开的殿门,嘴角终于重新上扬了起来:“有意思……怪不得我排除了所有可能,都找不到问题所在,原来问题压根就没有出现在我所想到的那些可能上。” “毕竟,谁能想到……贼人是打开了锁头,正大光明从门进入的,但偏偏出问题的,压根就不是钥匙,而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自语:“……锁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推理!嫌疑人浮出水面! 孙伏伽与林枫有着足够的默契,此刻见林枫视线看向殿门的方向,且嘴角扬起,脸上重新露出往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这让他心中一动,连忙道:“子德,你发现什么了吗?” 听到孙伏伽的话,萧蔓儿第一个露出期待之色,李泰静慈等人也都紧随其后,连忙看向林枫。 “知我者,孙郎中也。” 林枫笑了笑,只见他直接来到门前,然后将门上的锁给摘了下来。 看着手中充满着岁月沧桑,颜色早已因风吹日晒而变的浅了许多的锁,林枫眸光微深。 之前他之所以未曾思考过锁的事,是因为他来到这里后,第一个检查的就是锁,当时他并未看到钥匙,不知道钥匙已经磨损的十分厉害,而这把锁的表面看起来也完全符合用了许多年的情况,且锁的表面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整个锁很明显未曾被破坏过……这一切,都使得这把锁看起来毫无异常,使得林枫认定贼人并非撬锁而入,也就没有再去深思锁的问题。 可谁知,就是这把看起来毫无任何异常的锁,反倒是将自己给蒙蔽了。 若非他重新回忆所见到的每一个细节,将自己得到的所有线索彼此交叉验证,他仍可能被蒙在鼓里。 “子德,这把锁怎么了吗?”孙伏伽来到林枫身旁,看着林枫用带有深意的视线看着手中的锁,不由好奇询问。 林枫闻言,抬眸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觉得这把锁如何?” “锁如何?” 孙伏伽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枫手中的锁,皱眉道:“锁表面看起来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们所有人都被经验主义给欺骗了啊,贼人偷东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么偷配钥匙,要么暴力撬锁,根本未曾想过锁已经非是原本的锁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静慈,道:“师太觉得这把锁有没有问题?” 静慈不解林枫的用意,但仍是仔细看了看,然后不敢确定道:“没什么问题吧。” 静慈师太没有辨认出锁已经被换过了,是因为贼人放置了一个外观看起来一样的锁,还是…… 林枫说道:“师太,不知这把锁,和你们佛殿的其他锁,有什么区别吗?” 静慈师太摇了摇头:“我们的锁都是五年前统一替换的,所有的锁样式都一样,不过这些锁都会挂在殿门上,不会将其取下来,而钥匙也都会分开放置,所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果然……锁并不特殊,而且同一批采购,同样的样式,也就意味着就算将其他的锁拿过来替换,静慈她们也都不会知道锁被换过了。 不过眼前这把锁,应不是其他殿门的锁……毕竟它的锁孔太新了,分明没用过几次,看来偷紫檀云珠的贼人,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这把特殊的锁,无论静慈师太将紫檀云珠放在哪里,这把锁都能用,毕竟所有的锁样式都一样。 所以……即便紫檀云珠是被静慈师太临时决定换的位置,也丝毫不影响贼人的行动。 “但,这有一个前提……” 林枫想了想,他忽然将锁上锁,然后看向静慈师太,道:“师太,钥匙麻烦借我一下。” “好。”静慈自然不会犹豫,她迅速将钥匙递给林枫。 林枫拿起那枚磨损严重的钥匙,将其插进锁孔内,轻轻一转,便听一道清脆的“咔”声,锁舌弹开,锁头很容易就被打开了。 林枫取出钥匙,重新将锁上锁,旋即视线环顾众人,道:“不知你们谁身上带了钥匙?” “钥匙?”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钥匙,道:“我这种?” 林枫笑道:“没错。” 说着,他接过了孙伏伽的钥匙,然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这枚钥匙插进了锁孔内。 看着林枫这奇怪的行动,孙伏伽不由道:“子德,你是想用它开锁吗?可我的钥匙是开我府上卧房的锁的,不可能打开别的锁——” 咔! 可谁知,孙伏伽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就听到“咔”的锁舌弹开的声音响起。 然后他直接瞪大了眼睛,围观的李泰静慈等人,也都全是一愣。 “锁……开了!?”李泰不由失声道:“你都没用力,就开了?这把钥匙不是孙郎中府里的钥匙吗?怎么能打开这把锁?” 孙伏伽也有些懵:“我的钥匙这么厉害吗?” 听着众人的惊呼声,林枫神色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他丝滑的将钥匙取出,然后将两把钥匙置于众人面前,道:“诸位情况,这两把钥匙完全不同,可是却都能打开这把锁,这说明什么?” 李泰眨着懵懂的眼睛,猜测道:“一锁配二钥,说明这把锁想要三妻四妾?” 林枫:“……殿下真是个机灵鬼。” 他无视李泰独特的脑回路,向众人说道:“说明这把锁出现了问题。” “出现了问题?” 静慈连忙道:“什么问题?难道锁坏了?” 林枫摇着头:“它可没坏,毕竟它都没怎么用过。” “没怎么用过?”静慈说道:“我们天天都用它,怎么可能没怎么用过。” “是啊,静慈师太天天都用它,将钥匙都磨损的锃光瓦亮,可为什么……” 林枫直接倒转手中的锁,将锁孔对准众人,道:“它的锁孔,却毫无划痕,明亮如新?” “什么!?锁孔明亮如新?” 孙伏伽反应最快,结合林枫的话,在他看到锁孔的第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他终于明白了。 李震和萧蔓儿比孙伏伽稍迟了一下,但也很快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贼人是这样进入的!”萧蔓儿喃喃自语。 只有李泰还在那里用力抓着头发,觉得周围的人都是谜语人,全都欺负自己没那么聪明……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明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见不止李泰没明白,还有很多尼姑也都面露茫然,他不再卖关子,直接道:“钥匙都磨损的那么严重了,锁孔怎么可能明亮如新呢?所以很明显……这把锁,压根就不是这座佛殿原本的锁啊,它早就被贼人给偷偷替换了。” “什么?锁被替换了?”李泰一脸吃惊。 尼姑们也都惊呼连连。 “锁被替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完全不知道啊。” 静慈也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怔怔的看着林枫手中的锁,竭力去回忆这把锁与记忆中的锁有什么不同,可她完全没发现它们有什么区别,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锁已经不是原本的锁了。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通过刚刚的实验能够知道,这把锁与寻常的锁不同,任何一把能够插进去的钥匙,都能够将其打开,所以,贼人只需要将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原本佛殿的锁给换掉,那她压根就不需要偷取静慈师太的钥匙,只要她想打开,就能随时将佛殿的门打开。” “而这座佛殿的锁……” 他视线扫过半月庵的尼姑,最后落在静慈师太身上,道:“因为你们半月庵所有人都知道,钥匙只在师太手中,所以她们根本就不会用其他钥匙来尝试打开锁,同样的,静慈师太你到来后,伱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锁后,也同样不会去想这把锁还有其他钥匙也能打开。” “因此,纵使这把锁被贼人替换了,贼人也根本不用担心会暴露,毕竟其他人不会用别的钥匙尝试,师太你也不会怀疑,那谁又能知道这把锁有问题,谁又能知道它已经被换掉了?” 听着林枫的讲述,众人再去看林枫手中的锁,内心都十分复杂。 贼人偷换锁的方法复杂吗? 很明显,一点也不复杂。 但就是这简单至极的方法,却是将所有人都瞒住了。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贼人这是将人心算计的分毫不差啊,她将所有人的反应都考虑到了,因此才能让这般简单的方法,起到神效。” 林枫笑道:“越是简单的方法,往往越容易让人忽视,她就是利用了我们的惯性思维,从而让我们自己选择性的忽略锁的问题。” 孙伏伽点头赞同。 李泰左瞧瞧,右看看,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忍不住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被一把锁给骗了,不过这把锁也没什么特殊的,就算知道贼人换了锁,也还是没法找到贼人吧?” “这可未必。” “什么?”李泰连忙看向林枫。 静慈更是上前一步,焦急道:“林寺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迎着静慈紧张又期待的目光,林枫缓缓道:“刚刚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按照贼人当夜所做的事来看,她的时间很紧迫,根本不容她浪费分毫,所以她既然趁着法慧昏睡偷走了紫檀云珠,就该赶紧离开,为何还要想方设法的隐藏她进入佛殿的方法?” “她就不怕中途法慧醒来吗?她就不怕被巡逻的人遇到?她就不怕紫檀云珠还没有送出去,就被人发现紫檀云珠丢失了?一旦这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她都会第一时间陷入被动,甚至直接暴露。” “所以,她的行为,很明显与她的目的和当晚的情况相矛盾。” 众人闻言,仔细想了想,旋即皆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以当晚的情况,确实是贼人多耽搁一息时间,就多一息的危险,并且贼人隐藏她进入佛殿的事,也不会延长紫檀云珠丢失被发现的时间,只要法慧醒了,自然会第一时间查看紫檀云珠的情况,所以贼人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 “那她为何还这样做?”李泰忍不住询问。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结论:“我有两种猜测,但其中一种猜测已经被我排除,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 “什么?” “贼人所用的方法十分特殊,一旦被我们发现,就会让她有暴露的危险!” 林枫视线看向手中的锁头,道:“而这把锁头,恰巧符合我所推测的缘由。” 说着,林枫视线落在了静慈身上,道:“师太是在锦云袈裟丢失后,临时决定更换紫檀云珠放置之地的,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贼人不可能提前将这座佛殿的锁头替换。” “可是在师太将紫檀云珠换到这里后,就开始派人值守了,白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贼人绝不敢在大白天就来偷换锁头,可是晚上,又有人一直值守,她也就更没机会了。”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锁已经被换了,师太觉得,贼人是怎么换掉的?” 静慈能成为半月庵的掌门,佛法高深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她的自身能力,她可能没有林枫与孙伏伽探案经验丰富,但她绝对头脑敏捷,此刻在林枫前面的铺垫与提示后,静慈沉思片刻后,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而这让她表情顿时复杂到了极点,有着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矛盾之色,她声音沉重道:“白天既有人一直看守,也有信徒来回走动,贼人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换门锁,所以她唯一能换掉门锁的机会,只有……” 深吸一口气,静慈复杂道:“晚上。” “晚上?” 李泰听着静慈的话,皱眉道:“可是你们不是刚说,晚上也有人一直值守吗?” 林枫见李泰简直就是在静慈师太的心窝里插刀,忙接过话茬,道:“殿下还没明白吗?贼人为何要隐瞒她进入佛殿的方法?因为这会让锁暴露,而锁暴露了,就会让我们自然而然的想到她是何时,又是如何将锁换掉的。” “正如师太所言,白天她是绝对不敢去做的,所以只能晚上去做,可晚上也有人值守啊,我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值守之人说过锁的事,故此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说着,林枫视线,直接扫过静慈身后的一众尼姑们,缓缓道:“换锁之人,就是晚上值守之人!只有值守之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锁换掉,而不被任何人知晓!” “什么?” “值守之人!?”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李泰等人连忙将视线看向尼姑们,而半月庵的尼姑们,同样也满是惊愕神情,很明显,她们从未想过,贼人竟然会是这些天的值守之人。 静兰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真的确定?那个贼人,真的藏在值守之人中?能被我们安排去值守的,都是我们最信任的人啊。” 她虽然脾气较为冲动暴躁,但实际上是面冷心热,对手下弟子都十分照顾和信任,此刻一听贼人就藏在值守之人——她最信任的弟子中,她完全不能接受。 林枫迎着静兰不愿相信的神色,缓缓道:“我们是从锁的问题,一步步推理到值守之人的,这中间的过程,静兰师太可认为有存在不妥,或者牵强之处?” 静兰眉头紧锁,她沉默了半晌,旋即摇头:“没有。” “还有……” 林枫继续道:“刚刚我说过,贼人即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隐藏自己进入佛殿的方法,是因为她用的方法一旦暴露,会直接导致她也会暴露,也就是说,她所用的方法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只有她才能用……而换锁之事,按照我们的分析,只有值守之人才能做到,这正好与我刚刚的推断所互相验证。” 听着林枫的话,静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即便她再不愿接受,她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林枫从两个方面交叉验证了此事,足以证明一切。 见静兰不再反驳,林枫视线重新看向静慈,他向面色复杂,痛心失望之色夹杂的静慈说道:“不知值守之人都有谁?” 静慈深吸一口气,视线复杂的看向弟子们,沉默了些许,才说道:“因时间不长,所以值守之人并不多,算上法慧,也才不过三人罢了。” “三人吗?”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缓缓道:“那就请师太将她们三人叫出来,不出意外,这贼人……就在她们三人之中。”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萧蔓儿不由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之色,嫌疑人的范围确定了,代表林枫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 以林枫的本事,只要知道嫌疑人都有谁,那距离找到真正的贼人,就绝对不远了。 而李泰,则完全是另一副神情。 他双眼瞪大,一脸的吃惊之色,忍不住向李震小声道:“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才多久啊,静慈这些尼姑十几天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案子,林枫竟然直接将嫌疑人都找到了……真不是人啊。” “殿下慎言。” 李震一如既往的沉稳,提醒李泰道:“殿下身为皇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室,要冷静慎言。” “冷静?” 李泰闻言,不由瞥了李震一眼,道:“刚刚本王可看到你也双眼瞪大,一脸的惊愕和激动,你对林枫分明比本王还震惊,别告诉本王是我看错了,本王的眼睛可好好的。” 李震全身一僵,沉稳的表情瞬间凝滞,他看着李泰,李泰也盯着他,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李震默默的转过身,一张黑脸滚烫滚烫的。 他没法回答李泰,毕竟他刚刚真的没想到,怎么看怎么无解的局面,竟然被林枫以这样的方式强硬突破,这才多久啊,就不仅破解了贼人手法,甚至连贼人范围都缩小到了三个人,越王殿下说的没错……林枫真特么不是人,这就是个怪物!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李泰的震撼,还能这么审问? 没多久,就有三个尼姑被静慈叫了出来。 林枫看着眼前的三个尼姑,只见她们的年岁皆不算太大,最大的也就二十六七岁,最小的刚刚二十。 三人此时神情各异,左侧的静慈六弟子法敏双手合十,嘴唇不断开合,似在默念经文,强装镇定,中间的十弟子法慧低着头,俏脸难掩紧张,而右侧的尼姑乃是静兰的弟子法静,她年岁最小,此时双手抓着衣角,紧张委屈的好像都要哭出来一般。 林枫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将她们的神情收归眼底,然后温声道:“你们不用紧张,本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说完,他看向静慈,道:“不知她们三人都值守了多少天?顺序如何?” 静慈神情复杂的看着三個弟子,道:“法敏是第一个值守的,在贫尼说出以后需要人夜晚看守紫檀云珠后,法敏就主动站了出来,她说她武艺好,身体壮,比所有人都更适合做这件事,贫尼当时正在犹豫该让谁第一个做这件事,毕竟一夜不睡,还是很辛苦的,所以见法敏主动站出来后,贫尼很是欣慰,也就让她第一个做这件事。”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法敏,她打量了一下法敏,法敏的身体不能说多魁梧,但比起瘦弱的其他女子,确实也算强壮了。 且法敏站姿笔挺,腰背笔直,确实有练家子的功底。 他点了点头:“法敏值守了多久?” “三天。” 静慈说道:“夜晚值守很辛苦,所以我们半月庵的规矩,就是最多连续值守三天便换人,山门一直都是这样值守的,这里也就采用了同样的规矩。” 三天……林枫微微颔首,他没有进一步了解法敏的事,而是继续看向另外两人,道:“另外两位小师傅呢?” 静慈视线移向了右侧的法静,道:“法静是第二个值守的,在法敏值守结束后,贫尼就准备让法慧接替法敏了,可是贫尼还未来得及宣布,师妹就找到贫尼,说让法静值守。” “静兰师太?”林枫意外的看向外冷内热的静兰,便见静兰点着头,她仍未从刚刚的打击中走出来,声音不似往常那般中气十足,道:“是法静找的贫尼,她说值守佛殿之事很累很辛苦,不能一直让师姐的弟子去做,贫尼的弟子却在一旁舒服的休息,她说她年轻,精力好,能做好这件事,贫尼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也便同意了。” 林枫视线随之看向法静,法静二十出头的年龄,体型匀称,较为丰腴,看起来十分可爱,不过此时她双脚紧紧并拢,手指抓着衣角,嘴抿着,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样子。 “法静小师傅也是值守了三天?”林枫询问。 静慈点头:“不错,也是三天。” “法静结束后,就是法慧了,在法敏值守第一天后,法慧就找到了贫尼,主动向贫尼说她要接替法慧,法慧在贫尼的弟子中,一直都是最懂事,什么苦活累活第一个冲上前的,所以对她来找贫尼,贫尼也并不意外,便让她在法静之后来值守了。” 林枫对法慧有过交谈,算是最了解的,他点了点头,道:“法慧也值守了三天?” “不。” 静慈叹息道:“法慧值守的第二个晚上,紫檀云珠就丢失了,所以她只值守了两晚。” “也就是说,从这座佛殿投入使用,一共只有八个晚上?”林枫询问。 静慈点头。 八天,三个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是主动申请要值守的……林枫不知是该夸半月庵的尼姑们都很积极,还是该发愁她们这样做,完美的将贼人给隐藏了。 毕竟贼人想要更换锁头,偷盗紫檀云珠,必须得来值守,因此贼人一定会表现的十分积极,从而确保值守的机会落在自己头上,但现在……三个人都很积极,这就使得林枫没法从这一点上做出筛选了。 他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想了想,向静慈道:“麻烦师太先带人出去吧,然后本官会一个个的对法慧三人进行询问,其他事,等本官询问完她们再说。” 静慈自然明白林枫是想分辨出究竟谁是贼人,她没有任何迟疑,急于找回紫檀云珠的她,直接带着弟子们离开了佛殿。 李震来到殿门前,懂事的将殿门关闭,旋即转身看向林枫,孙伏伽等人也都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既然锁是重要线索,那接下来你询问这些尼姑,我带人去搜查她们房间,去找锁?” 林枫来到桌子旁,将灯笼放在桌子上,他视线扫过烛台,只见左边的烛台被蜡油给糊满了,而右侧的烛台几乎看不到蜡油,蜡烛烧得干干净净。 “奇怪,同样的蜡烛,怎么烧过之后的差距这么大?” 林枫心中一边疑惑,一边向孙伏伽摇头:“不必搜查她们的房间,贼人既然敢做这件事,就表明她已经考虑过我们可能会搜她的房间了,所以她绝不会将能暴露自己的东西藏在房间的。” “至于被换掉的锁……” 他缓缓道:“那是判断她手法最关键的证物,她更不可能放在轻易让我们找到的地方,所以她很可能已经将锁沉到了湖底,或者干脆埋上了,甚至可能直接跑到后山,扔到悬崖下面了……她有太多方法处理,根本不可能给我们找到如此重要证物的机会的。” 孙伏伽皱了皱眉,道:“那岂不是没法通过外物,来找到她了?” 林枫视线仍旧盯着烛台,说道:“别着急,先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只要有人说谎,就会有漏洞,有漏洞就可能会暴露一些我们尚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一切等我们问完她们再说。” 说罢,林枫看向萧蔓儿,道:“蔓儿,你帮我个忙,你去找一下静慈师太,向师太要两根这座佛殿的蜡烛,这灯笼的光太暗了,还是用蜡烛最好。” 萧蔓儿闻言,自然不会迟疑:“等我,很快回来。” 说着,她便快步离去。 看着萧蔓儿离去的背影,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旋即道:“李千牛,先让第一个值守的法敏进来吧。” 很快,静慈的六弟子,听到要值守佛殿后,就第一个主动站出来的法敏走了进来。 法敏在三人中年岁最大,也是最冷静的一个,她来到桌子前方停了下来,然后双手合十,向林枫行礼。 林枫微微颔首,温和道:“法敏师傅不必紧张,本官就是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 法敏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林寺正尽管询问。” 林枫直视着法敏的双眼,缓缓道:“法敏师傅值守佛殿的那三天,辛苦了一晚上后,白天都做了什么?” “白天?” 法敏没想到林枫会问白天的事,她说道:“白天自是在房内睡觉,师父知道小尼夜晚值守辛苦,所以白天就没有给小尼其他任务,小尼只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为晚上的值守做准备即可。” “三个白天,都在睡觉?” “没错。” “有人能证明吗?” “这……”法敏想了想,旋即摇头:“师姐师妹白天都有任务,她们都不在房里,没法给小尼证明,不过她们有时也会回到房间,每次她们回来,都能看到我在睡觉,小尼不知道这能不能算证明。”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点动,笑道:“本官会派人去找其他人确认。” 法敏点着头,神色没有任何担忧慌张,显得很是坦荡。 林枫想了想,继续道:“不知平日你在半月庵要做什么,需要接待香客吗?” “平日?” 法敏只觉得林枫的问话,似乎和紫檀云珠丢失的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不敢质疑林枫,只得道:“我们平日里主要是和师父师叔诵经,接待香客的事,基本上都交给下一代的弟子了,不过她们毕竟还小,所以还是需要我们这一代弟子看照的,因此我们每个月基本上都会有两天要在外面接待香客,其他时候,则在后院诵经礼佛。” 半月庵现在共有三代人,第一代是静慈与静兰,最大的管理者,第二代就是法字辈的,为静慈和静兰的弟子,是中流砥柱,而第三代,便是这些法字辈的弟子,年龄最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没超过十八。 香客自己就会烧香拜佛,极少会有闹事的,所以只需要第三代弟子在现场引导维持秩序便可。 林枫点头,道:“那不知在你值守之前,你是何时接待的香客?” 日期有些久远了,法敏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值守前的十天吧,那时锦云袈裟还没丢失呢。” 值守前十天……林枫微微颔首:“在那之后,伱就没有再接待过香客?任何一个香客都没有?” “没有。”法敏摇头:“一般情况下,除了我们在外看照弟子外,要想单独接待香客,需要香客专门提出要求才行,可香客提出要求的,基本上都是有很大的烦恼,而小尼修行尚浅,很难为她们解惑,所以她们多数都是找的师父或师叔。” 林枫明白了,就是香客信不过这些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尼姑,就算有需求,也会直接找佛法精湛的静慈或静兰,因此法敏她们除了每月两天在接待香客外,几乎是没法与香客见面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最后一个问题。” 法敏没想到这么快就最后一个问题了,有些诧异的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道:“你身上没有太多的嫌疑,所以没必要在你身上耽搁太多时间。” 听到林枫的话,法敏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林枫笑了笑,眼眸忽然深邃道:“你没有嫌疑,那么有嫌疑的就是法慧与法静了,法敏,若让你从她们中二选一,你觉得谁是贼人的可能性最大?” “什么?” 法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枫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林枫说道:“你要比本官更了解你的师姐妹,所以本官想听听你的想法。” 法敏眉头皱了好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还请林寺正谅解,两个师妹平常表现都很好,小尼实在是想不到谁可能会是贼人,若是乱说,那无异于对师妹是不公平的。” 说完,法敏就紧张的看着林枫,怕林枫责怪。 可谁知,林枫只是笑着说道:“是本官的问题唐突了,法敏师傅说的没错,无端说谁是贼人,很不公平。” 他看向法敏,脑海中将法敏刚刚的回答与反应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道:“好了,本官的问题暂时就这么多,你可以先去休息,若以后本官还有什么问题,再来找你。” 法敏闻言,长长松了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已经满是汗水,明明林枫对她很是温和,完全没有其他官员那样的盛气凌人,可她却反而要比面对其他官员时压力更大,她连忙点头:“小尼告退。” 说罢,她便在千牛卫的带领下离开了佛殿。 “怎么样?”李泰见法敏离去,迫不及待的向林枫开口询问:“法敏有没有嫌疑?是不是贼人?” 其他人也都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不紧不慢道:“别着急,待问完了三人后,再考虑谁有嫌疑也不迟。” 很快,第二个值守的法静也被带了进来。 林枫还是问的相同的问题。 而法静,也都没有任何迟疑的给出了回答。 “白天在休息睡觉啊。” “是否有人能证明?她们都和师父掌门诵经了唉,没人陪小尼一起睡觉啊。” “值守前最后一次接待香客,半个月之前了吧,正常来算,这两天又该轮到小尼了,但发生了紫檀云珠丢失的事,都没香客来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小尼。” “当然没有香客需要小尼专门接待,毕竟她们只会找掌门和师父,可不会找小尼。” 林枫见法静虽然对自己十分敬畏,但仍是口齿清晰,毫无迟疑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身上没有什么问题,如此看来,贼人就应藏在法慧和法敏之间,你要比本官更了解她们,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最可能是贼人?” “啊?” 圆脸的法静听到林枫的话,不由瞪大眼睛,道:“要小尼猜啊?” 林枫笑着点头:“别有压力,本官就想听听你们庵内人的想法。” 法静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嘟嘴道:“小尼觉得两位师姐都不可能是贼人,但若非要从中选一个……那小尼觉得,法敏师姐嫌疑可能更高?” “法敏?” 林枫微微挺直腰背,道:“为何这样说?” 法静说道:“紫檀云珠是在法慧师姐手中丢失的,若贼人是法慧师姐,那她完全可以等下一个值守时,再找机会去偷啊,何必在自己值守时偷,这不是明摆着要给自己增加嫌疑嘛。”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看着林枫:“小尼就是随口一说,如果错了,林寺正别怪小尼。” 看着法静小鹿般紧张的眼睛,林枫笑着摇头:“无妨,本官只是参考罢了,对与错都没事。” 法静这才松了一口气,林枫笑道:“行了,本官没有问题了,你先去休息吧,顺便将法慧叫进来。” 没多久,法慧走了进来。 看着因睡着而导致紫檀云珠丢失,至今为止仍十分自责,一直怀有郁气的法慧,林枫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法慧神情自责,语气发闷:“师父让小尼白天只需要休息即可,所以小尼一直在休息……” “有人能证明,那几天值守山门的师妹和我正好在同一个房间,所以她和我是一起休息的,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能为我证明……” “值守前最后一次接待香客,是在六天之前,法敏师姐值守的前一天和第一天……” “怀疑谁?” 法慧听到林枫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林枫看着她,说道:“你白天休息时有人证,这能确保你不会在白天时偷偷做一些偷盗的准备和善后之事,因此本官对你的怀疑是最轻的,而本官对法慧与法静不够了解,你身为她们的师姐妹,肯定对她们的性子,行事作风最熟悉,所以本官想知道一下你的想法。” 法慧闻言,犹豫了一下,旋即道:“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小尼怀疑法敏师姐。” “哦?” 林枫眉毛一挑,道:“为何?” 法慧抿了抿嘴,道:“往日遇到苦活累活,都是小尼第一个上,法敏师姐喜欢练武,并不喜欢做这些杂活,但这一次她比小尼都主动,回想起来,有些反常。” “行为反常……原来如此。” 林枫点了点头,他指尖轻轻磕着桌子,道:“说说案发当晚的事吧,你真的是不小心睡着的吗?当时外面在下雨,你还站在殿外,最多也就能不让雨水落到你身上而已,可雨夜更寒,按理说你应该更精神才对吧?怎么就会轻易睡着?” 法慧听到林枫的话,只是摇头:“小尼也不知道,我当时还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睡着,可就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至于为何会睡着,小尼也觉得奇怪。” 林枫想了想,道:“你当晚吃的东西,喝的东西,与其他人一样吗?” “一样,我们都是一起打饭,一起吃。” “这样啊……” 林枫微微点头,他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便说道:“好了,本官问完了,你先去休息吧,若有需要,本官会再唤你。” 法慧自是不会迟疑,跟着千牛卫就离开了。 见法慧离去,李泰完全坐不住了,他蹭的起身,来到林枫面前,瞪着那一双浓眉大眼盯着林枫,道:“林寺正,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谎。” “说谎?” 林枫瞥了一眼李泰,道:“殿下何出此言?” 李泰呲牙道:“你对每一个尼姑都说你最相信她们,还让她们那样高兴,那样感激你,还说你没有说谎?本王盯你很久了,你说谎时眼皮都不眨一下,说,你是不是经常说谎?” “刑狱人的事,怎么能叫说谎呢?” 林枫对李泰的质问淡淡回应:“这叫有技巧的审问,属于审问中的一环。” “有技巧的审问?”李泰一怔:“不就是说谎骗她们吗?哪有什么技巧?” 林枫闻言,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我不这样问她们,如何让贼人露出马脚?” “什么?马脚?”李泰懵了,他刚刚听的十分仔细,就想尝试一下自己能否发现谁是贼人。 结果别说贼人了,他甚至连谁有嫌疑都判断不出来,只觉得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可现在,林枫却说贼人露出马脚了……我读书不多,你可别骗我,李泰用质疑的神色看着林枫。 林枫身体后仰,缓缓道:“殿下可知,我为何第一个问题要问她们白天做了什么?” 李泰下意识摇头。 林枫说道:“换锁说来简单,可对一个女子来说,也不容易,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破坏原有的锁,将其打开,而这没有合适的工具是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贼人在行动之前,一定要提前将工具准备好,甚至还要练习,如此才能确保迅速破坏原有的锁,同时不会在门上留下痕迹,否则锁破坏了,门上也有痕迹了,那贼人的行动直接就暴露了。” “更别说,将锁换了后,还要将工具和旧锁处理掉,以免在紫檀云珠丢失后,被人搜到。” “因此,贼人需要独处的机会,而夜晚值守的白天,就是贼人最佳的机会。” 李泰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过来林枫为何第一个问题就是白天做了什么。 当时他还想,换锁的事发生在晚上,林枫问白天有什么用,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那你骗她们说你相信她们,这总该与换锁的事没关了吧?”李泰继续追问。 林枫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李泰很是茫然。 林枫叹息道:“殿下为何只关注那不甚重要的前半句,而不在意我后面的问题呢?” “什么?”李泰一愣。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我之所以说相信她们,是为了打消她们的戒心,真正的用意,是为了让她们回答后面的问题。” 李泰皱眉道:“她们怀疑谁?” 林枫点头,他看向李泰,道:“殿下可以想一想,如果殿下你是贼人,现在你存在的范围被我发现了,你和你的师姐妹被我怀疑,那你为了摆脱嫌疑,逃出法网,你会怎么做?” 李泰想了想,道:“隐瞒实话,欺骗你?” “这不够,我问完所有人,发现你们都没有嫌疑后,仍不会让你减轻嫌疑。” “那……”李泰又想了想,旋即眼眸忽然一亮,他想到自己府里,那个可恶的陆河泽的所作所为,道:“让其他人替罪?” 林枫笑了:“殿下明智!” “不错,让其他人替罪,或者说,让其他人的嫌疑高于你,那么你的嫌疑自然就小了。” “因此,我给出的这个问题,对贼人来说,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增加其他人嫌疑的机会。” “所以……” 他看向李泰,道:“贼人在听到我的问题后,一定会给出一个答案,一定会将我的视线,引到其他人的身上!” 李泰猛的瞪大双眼,道:“给出了的答案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法静,一个是法慧,但法慧白天休息是有人能作证,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可法静没有人证,所以……” 他一脸激动的看向林枫,不由道:“贼人出现了!贼人就是法静!” 他忍不住道:“真没想到,这个法静看起来那么可爱,内心竟如此阴险!” 李震等人闻言,也都精神一振。 他们没想到,真相来的如此之快,竟然真的被林枫三言两语,问出了贼人! 可谁知,就在李震振奋,李泰激动时,林枫却出乎他们意料的说道:“殿下你这样想,贼人一定十分感激你。” “什么!?”李泰一愣。 李震表情也猛的一怔。 他们连忙看向林枫。 李泰忍不住道:“林寺正,你什么意思?”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意味深长道:“殿下,你不会忘记我还有第三个问题吧?前面两个问题都有用,你不会觉得,这最后一个问题,我是随便问的吧?”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揭晓!偷盗者身份!智慧的碾压! “第三个问题……” 李泰有些发懵的看着林枫:“是否接待过香客?” 林枫微微颔首。 “可接待香客,与紫檀云珠丢失,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紫檀云珠是晚上丢的,又不是白天丢的。”李泰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林枫这个问题的用意。 林枫迎着李泰不解的视线,缓缓道:“殿下该知道,紫檀云珠已经被贼人运出半月庵了,而且应是当晚就被运出的。” “可当夜下着大雨,贼人时间又不多,还没有离开半月庵,所以殿下觉得,贼人是怎么将紫檀云珠送出去的?” 李泰这次反应很快,道:“那还用说,她自己送不出去,肯定有人来接。”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接应,对吧?” “没错。”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殿下觉得,贼人的同伙要接应,他是会在行动当夜去接应呢,还是天天都在外面等着?时刻准备接应?” 李泰皱眉想了想,道:“应该是行动当夜才去接应吧,天天去等着,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佛珠偷走?而且天天去,不怕被人发现啊。” 林枫笑着赞同:“殿下的想法和我一样,不过我会这样判断,有另一种原因。” “另一种原因?”李泰好奇道:“我的原因还不够周全?还能有什么原因?” 林枫笑了笑,说出了他的理由:“贼人无论是法慧三人中的谁,藏身在半月庵的时间都不短,她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偷取紫檀云珠才来到的半月庵,不可能等到现在静慈师太十分谨慎的时候才动手,肯定早就偷了,毕竟在锦云袈裟丢失之前,紫檀云珠晚上是没人专门看守的,要偷的话难度不说很低,也可以说基本上没有难度。” “可她早不偷,晚不偷,偏偏在看守最严密的时候偷,这明显是最不该选择的时机,但她偏偏就这样做了,毫无疑问,她这样做,必有特殊的缘由。” “还有,大家再想想,紫檀云珠一丢,隐藏在皇家密藏里的金珠之毒就出现了,这说明什么?” 李泰等人都蹙眉思索了起来,这时,孙伏伽心中一动,他说道:“说明贼人得到紫檀云珠后,就迅速通过紫檀云珠,找到了皇家密藏。” 林枫点头:“不错!可那紫檀云珠我也亲自见过,也仔细研究过一次,但不瞒诸位,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林寺正研究过,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李泰不由瞪大眼睛:“你这样的怪物都发现不了紫檀云珠里的秘密,他们怎么发现的?” 怪物? 林枫瞥了李泰一眼,继续道:“那紫檀云珠都已经在半月庵一百多年了,半月庵那么多人都见过,也没见她们研究明白,这足以说明紫檀云珠的秘密藏的很深,绝不是轻易能破解的。” “可紫檀云珠刚被贼人送出去,贼人就找到了皇家密藏,还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再结合贼人藏身半月庵数年甚至十几年,却在这最不该偷紫檀云珠的时候,偷走了紫檀云珠的事,我想,只能有一个解释。” 众人连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沉声道:“不出意外,贼人这些年,应是一直在偷偷研究紫檀云珠,正好在最近,破解了紫檀云珠之谜,而紫檀云珠怀有皇家秘密的事,并不算隐秘,知道者不少,关心者也不少,比如说我……所以,在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后,她怕紫檀云珠被别人抢走,这才在最不该行动的时候行动了。” 说到这里时,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孙伏伽知道贼人的背后,藏的是四象组织,而四象组织一直和林枫交手,他们很清楚林枫的本事,所以,林枫不仅知道了紫檀云珠的存在,还专门研究过,这绝对让四象组织心惊胆颤,生怕紫檀云珠被林枫抢走。 故此,在他们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后,哪还敢再耽搁,别说现在只是这些尼姑在保护,恐怕哪怕是禁军保护,他们也得出手去偷,毕竟不趁着林枫不在将其偷走,可能就又要被林枫给破坏他们的计划了。 思于此,孙伏伽已经几乎能确定,事实一定就如林枫所猜测的一样。 “那贼人非要等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再偷走?她先将紫檀云珠偷走,再去破解,不也一样吗?”一直沉默的李震,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林枫对李震的问题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问题一样,他看向李震,说道:“还是我刚刚那句话,紫檀云珠隐藏着与皇家有关的秘密,这件事并不隐秘,而凡是与皇家有关的,绝对会被多方关注。” “因此,一旦紫檀云珠丢失,绝对会牵动各方势力的神经,到那时,恐怕就不仅仅是半月庵的人要去寻找了。” “比如说这一次,静慈师太相信我,很果断的封闭了山门,禁止任何人进出,从源头掐断了消息源……可即便如此,蔓儿家也还是知道了紫檀云珠丢失的事,这足以说明有多少人在关注紫檀云珠了,但因为静慈师太干脆利落的结果,使得各方势力对详细情况知道的也不多,因此很难有针对性的去寻找。” “可是……”林枫声音低沉:“如果没有我呢?” 李震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林枫看着他,继续道:“如果没有我,静慈师太一定会先让庵内的尼姑去找,找不到肯定会找官府帮忙,到那时,全天下所有势力都会知道紫檀云珠丢失的详细情况。” “半月庵的尼姑能力有限,可各方势力的手段,却非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一旦他们出手,但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紫檀云珠……而那时,紫檀云珠一旦被夺走,可就未必会送回半月庵了,甚至哪方势力将其夺走的,都未必能被人所知。” “所以……” 林枫看着李震蹙眉思索的面庞,说道:“李千牛明白了吗?在没有破解紫檀云珠秘密之前将其偷走,承受的风险太大了,各方势力都出手,连能否保住紫檀云珠都是未知数。” “故此,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不偷,紫檀云珠放在半月庵,在各方势力的盯着下,没人敢轻易动它,要么偷,就确保偷走后,能直接找到皇家密藏,然后将密藏搬空,到时候再把紫檀云珠往出一扔用来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谁又能知道秘密被破解了?谁又能知道是谁破解的?就算后来有人也破解了,可皇家密藏已经被搬空,又有什么意义?” 李震怔怔的听着林枫的话,这才明白,自己想的还是太浅了。 父亲一直告诉他,遇事要往更深的层次去想,他以为自己经过这些年的训练,已经不弱了,可现在和林枫一比,他才发现自己和真正的聪明人比,还是太短浅。 他深吸一口气,沉沉点头:“林寺正这样解释,末将便明白了,如此看来,贼人就是将紫檀云珠的秘密破解了,然后才着急将其偷走的。” 林枫笑了笑,目光看向李泰,道:“理清了这个逻辑,那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 “贼人已经来半月庵至少数年了,而研究紫檀云珠绝非易事,所以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破解紫檀云珠的秘密,因此,在这种至少长达数年的破解过程下,她又怎么可能让她的同伙天天在外面等着接应她?就算半月庵的尼姑再不敏锐,长达至少数年天天来半月庵外面转悠,也该被发现了。” “更别说,其他势力肯定也会盯着紫檀云珠,若贼人的同伙天天去半月庵,她们肯定早就暴露了,以贼人的谨慎,又岂会做这种风险极高事?” 李泰闻言,不由张大了嘴,虽然林枫和他做出的判断都是一样的,可听到林枫的理由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判断完全是来源于自己的主观想法,是自己觉得那样不合理,才做出的判断。 而林枫呢? 摆事实,讲道理,用事实为基础,以逻辑进行推理,最终才得出结论。 自己主观的判断,完全可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出现错误,可林枫这种严谨到严苛的程度,绝不可能有错。 这一刻,李泰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枫能成为神探,而自己,却连林枫的话都听不明白。 林枫见众人认同了自己的话,继续道:“如我刚刚所言,贼人的同伙不可能天天在外面接应,正相反,他不轻易来半月庵,才更安全。” “所以,偷盗行动的主导者,必然是隐藏在半月庵的贼人,毕竟只有她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才能确定动手的时间。” “但半月庵的尼姑,轻易是不能下山的,那她要怎么和自己的同伙碰面,怎么去告知自己同伙的行动计划呢?” “这……”李泰皱眉思考。 孙伏伽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接待香客!” “接待香客?对!” 李泰双眼亮起,连忙道:“她们接待香客的话,就有和外面的人接触的机会!” 林枫笑了笑,道:“没错,接待香客……半月庵的这些法字辈的尼姑,每個月都有固定的两天,要出来接待香客,因时间完全是固定的,所以贼人的同伙,就正好有机会与之碰面。” “而只要能碰面,那么贼人就可以将自己破解了紫檀云珠秘密的情报,秘密告知自己的同伙,并且约定什么时间,如何接应。”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她们还真是将所有能利用到的都利用了。” 林枫笑道:“毕竟贼人想要好好隐藏,就只能利用接待香客的机会,并且这个机会确实最为隐秘与安全,两人只需要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下纸条,就足以完成情报的交换,谁又能知道她们是同伙?” “也是。”孙伏伽点头。 李泰皱眉道:“可她们三人都能出来接待香客啊,这也没法确定谁有问题吧?” “的确,她们都能出来接待香客,但她们的时间是不同的。” 林枫说道:“殿下可以想想,夜晚偷取紫檀云珠,不可控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天气的好坏,比如半月庵夜巡的规矩忽然改变,又比如紫檀云珠忽然更改放置的地方……这一切因素的发生,都可能使得贼人原本计划好的事遇到困难,可贼人与同伙碰面的时间一个月只有一次,根本没法将这些突发的事告知同伙,那就很可能会让他们的行动出现纰漏。” “因此,想要减少纰漏的发生,他们只能将碰面的时间与执行计划的时间缩短,越短,中间发生变故的可能性就越低。” “而法慧、法敏和法静三人中,法敏是在值守前十天,也就是案发前十八天接待的香客,法静是在值守前半个月,也就是案发前二十天接待的香客,法慧则是法敏值守的第一天接待的香客,算下来是七天之前,所以……” 林枫看向李泰,道:“十八天,二十天与七天,殿下觉得,谁最有可能是贼人?” “这还用说!” 林枫都把详细的时间说出来了,李泰要是再不明白林枫的意思,那就不是单纯,而是愚蠢了。 他说道:“一个十八天,一个二十天,这么长时间,长安城的戏台子都能换十家了,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太高了!所以毫无疑问,只能是七天!也就是说……” 李泰双眼瞪大,忍不住道:“贼人是……法慧!” “可她不是当晚值守之人吗?难道这是她监守自盗?” 李震等人内心一惊,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视线看着灯笼里跳动的烛火,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缓缓道:“其实七天的时间,我都觉得太长了,若是让我去做,三天内是最佳期限,超过三天我都觉得不够稳妥。” “但贼人的范围已经限定在法慧三人之中,所以矮子里拔高个子,只能是法慧!” 说着,林枫抬眸看向众人,道:“这一点,其实也有一些事能证明。” “贼人作案最关键的东西,就是那把特殊的锁头和换锁的工具,可贼人隐藏在半月庵内,且没有单独的房间居住,那这些东西,她就没有办法提前将其带进半月庵,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一个足够安全的,私人的,隐藏数年也不被发现的地方。” “而且,贼人之所以会换锁,最重要的事还是因为静慈师太将紫檀云珠更换了位置,在那之前,紫檀云珠一直都被放置在其他房间,那个房间又一直都无人看守,哪怕那个房间晚上会上锁,可贼人既然能经常去偷偷研究紫檀云珠,就说明她应该早就配到了钥匙,毕竟那时静慈师太还没有那么紧张,钥匙每个人都可能接触到。” “因此,这就说明一个问题……” 林枫缓缓道:“那把特殊的锁,就是为了应对静慈师太更换紫檀云珠位置所做的,而贼人又不能提前将锁藏进半月庵,所以她只能是在得知了紫檀云珠要换位置,才能联络她的同伙,从她的同伙那里得到新的锁和换锁的工具,也就是说,她接待香客的时间,至少要在静慈师太找工匠修葺佛殿,表露出要更换紫檀云珠的想法之后。” “而法慧三人里,只有法慧接待香客的时间,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其他两人接待香客时,锦云袈裟都还没丢呢,她们绝不会料到静慈师太在十几天后会更换紫檀云珠的位置。” 李泰完全听懵了,他觉得林枫原本的推断,就很无懈可击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能从其他方面来验证。 严谨……严谨的让他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不过李震却在沉思许久后,忍不住道:“林寺正为何就能确定,贼人之前偷偷研究紫檀云珠,是靠的偷配钥匙,而不是早早就更换了这把特殊的锁呢?毕竟这把锁任何钥匙都能打开,也不会有人怀疑那个房间的锁有问题吧?” “好问题。” 林枫对李震的独自思考很欣赏,他说道:“我有两点理由。” “第一,这座佛殿的锁,贼人没有钥匙,所以他想要换锁,只能用工具将原本的锁给破坏了,才能卸掉原本的锁,换上那把特殊的锁。” “因此,原本的锁,肯定坏了,而如果真的是李千户所言,特殊的锁早就用在之前的房间了,那么特殊的锁换过来后,之前房间的锁该怎么办?这座佛殿的锁已经坏了,肯定没法换过去用了,就算换过去还能用,佛殿的锁可不是这把锁一样能随便一把钥匙都开启,那把锁只能用自己的钥匙才行。” “所以,只要有人用钥匙一试,立马就能知道锁被换掉了,可现实却是,那个房间的锁仍旧在正常使用,根本就不存在原本的钥匙打不开的情况。” 李震瞳孔猛的一跳,他只顾着分析林枫话语里可能存在的漏洞,没有深思这些。 “至于第二……” 林枫将锁孔抬起,对向李震,笑道:“算是老生常谈了……这把锁的锁孔几乎没有划痕,说明它根本就没有被用几次,而如果它早就被换到那个房间了,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划痕?” 李震怔怔的看着锁孔,内心剧烈的跳动,他本以为自己思维敏锐,考虑事情足够周全,可谁知,和林枫一比,自己的想法竟全是漏洞。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色,敬意和佩服之色更重,道:“末将明白了,如此说来,这把特殊的锁,确实只能是贼人同伙给她新送来的,也就是说,确实只能是在确定紫檀云珠会更换位置后,为了应对这一点意外而专门准备的。” 林枫笑了笑,他不怕有人挑自己毛病,理越辨越明,若是自己辨不明,那就说明自己的推理存在问题,他需要立即更换思路。 他视线看向李泰,道:“越王殿下可还有其他想法?” 李泰连忙摇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笑话……他连李震提出的问题都没想到,只觉得林枫的话就是真理,哪还能有异议。 林枫又看向孙伏伽,孙伏伽自然更不用说。 “看来大家都赞同我的推理,那就很明显,贼人只能是法慧!” 李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可是法慧白天时,是有人证的啊。” 他刚刚之所以排除了法慧,就是因为法慧说白天时,有人陪她。 “人证?” 林枫缓缓道:“法慧说值守山门的人与她同吃同睡,同吃确实能算人证,可同睡就算不得人证了。” 他看向李泰,道:“越王殿下睡着时,会知道你府上其他人都做了什么吗?” “我都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是啊,同样的道理,与法慧一起睡觉的人,也一样不会知道在她睡着时,法慧做了什么,所以……” 林枫说道:“所谓人证,根本做不得真,而我会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根本就不是看谁有人证,我只是想看看,谁会强调自己白天一定在睡觉,谁会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毕竟只有贼人,才会明白我这样问的原因,才会想方设法减轻自己的嫌疑。” “而三人里,很明显只有法慧在这个问题上的话最多,她专门说有人陪她,还又加了一句同吃同睡,说的好像她们粘在了一起一样,为的就是引导我们,让我们相信她白天什么都没做,从而减少我们对她的怀疑,越王殿下会信她,就已经落到了她的圈套之中。” 李泰:“又是圈套……” 他心都累了。 本以为离开了越王府,没人会再算计自己了,自己可以舒舒服服的看戏,可谁知道,来到这里,竟还是被人算计引导…… 他很想说,你们这些玩谋略的,都太特么阴险了! 不过,他对林枫,也真的是彻底服气了。 本以为林枫那三个看起来和换锁偷紫檀云珠之事毫无任何关系的问题,是林枫随便问的,谁知每个问题,都是直指贼人的关键。 只要贼人想要摆脱嫌疑,只要贼人做了那些事,贼人就根本逃不出这三个问题编织的牢笼! 而法慧,看似回答的天衣无缝,将她自己完全摘了出去,可实际上,每个问题都踩中了林枫的陷阱,她越是想逃脱,越是耍小心思,就越如同陷入泥潭中一般,越挣扎陷得越深,最终……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逃无可逃! “差距太大了!”李泰心中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智慧的碾压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懵了!幕后之人是李世民!? 这时,佛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手臂挎着一个竹篮的萧蔓儿走了进来。 刚进入,萧蔓儿脚步就微微一顿,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目光从满是感慨震撼神情的众人身上扫过,见众人皆复杂的看着林枫,她心中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快步来到林枫面前,脸上有着期待之色,道:“有收获?” 林枫点头笑了笑:“蔓儿就是聪慧,我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 对自己的未婚妻,林枫一点也不吝啬溢美之词。 萧蔓儿嗔了林枫一眼,道:“有了更小的范围,还是已经确定贼人是谁了?” 林枫说道:“你与法慧熟悉吗?” “法慧?” 萧蔓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明亮的双眼不由露出不敢置信之色,道:“难道……你是说,贼人就是法慧?” 林枫知道隐瞒不了萧蔓儿,点头道:“至少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法慧的嫌疑远远高于法敏与法静。” “怎么会是她!?” 萧蔓儿放下了竹篮,脸上迅速浮现出意外、失望、不敢置信等诸多复杂神情,她知道,虽然林枫说的是法慧的嫌疑高于法敏与法静,但那只是林枫出于谨慎习惯性的言语罢了,林枫肯定是已经确定法慧就是贼人。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旋即道:“我在半月庵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半月庵的所有人都相识,和法慧自然也熟悉。” “法慧是静慈师太的六弟子,地位很高,但她从不因为自己位次高就对其他人指指点点,正相反,她事必躬亲,任何苦活累活脏活,她都会第一个去做,在半月庵,她是公认的最勤劳的人。” “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很高,所以你说,她竟然就是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一时间,我真的很难相信。”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点了点头,缓缓道:“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她通过往日的行为,让她的形象在你们心中形成了固定的认知,所以哪怕这一次紫檀云珠是在她手上丢失的,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是她监守自盗,纵使是如此焦虑着急的静慈师太,也没有对法慧说太重的责怪之话,其他的尼姑同样也没有对法慧指指点点……她用多达十几年的时间,去为了这一次的偷盗做准备,连半月庵的人都没有怀疑过她,你一时间无法相信,也很正常。” 李泰闻言,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道:“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法慧,心思竟如此可怕,竟然用这么多年的时间,来为这一次的行动做准备。” 孙伏伽也难得赞同李泰的话,他看向林枫,道:“子德,现在我们已经确定法慧就是贼人了,那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将其抓捕?” 听到孙伏伽的话,李震顿时握紧了腰间刀柄,准备随时出去抓人。 可林枫想了想,却是摇头道:“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断,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法慧就是贼人,若贸然将其抓住,恐怕法慧也不会承认。” 李泰哼了一声:“只要能抓进大牢,还怕她一个弱女子不开口?所有刑具都上一次,我就不信她不开口。” 林枫瞥了李泰一眼,心道李泰是没有见过法慧的同伙,四象组织的这些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嘴都是最硬的,他们连死都不怕,还真的不怕什么刑具。 而且这次行动的关键,也不仅仅是为了揪出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而是要通过贼人,找到接应的同伙,继而确定紫檀云珠究竟是落到了谁的手上,紫檀云珠指向的密藏又在何处?又是谁从密藏里取出了金珠之毒。 所以,在找到其同伙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看向李震,道:“李千牛,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 李震闻言,直接拱手道:“林寺正请吩咐。” 随着林枫表现出来的本事越多,李震对林枫也越发的恭顺。 林枫道:“第一,你派人去搜查一下法慧的房间,以及法慧在半月庵经常所去的地方,虽然说本官觉得法慧在偷盗之前,应该将所有涉及到她秘密的东西都处理掉了,但还是去搜查一下吧,万一她没来得及处理干净,或者十几年的隐藏生涯,时间太久了,有所遗忘,那也许会直接成为我们最关键的证据。” 李震自是毫不迟疑,点头道:“末将明白。” “还有……” 林枫继续道:“伱去询问在法慧接待香客的那些天,其他也负责接待香客的人,问问她们,是否有香客会固定在每個月的那两天来半月庵,又是否有人见过法慧和谁说过话。” “法慧的同伙虽然藏得很深,但为了与法慧交接情报,每个月总要来半月庵一次,一次两次可能没人注意,但若数年都以这样的频率到来,可能就有心细的尼姑会注意到。” “所以去问问那些尼姑,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那这个人,很大概率就是法慧的同伙。” 李震眸光亮起,他迅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连忙点头:“林寺正放心,末将会亲自带人询问,若有这样的人,一定将其揪出来。” 林枫笑着颔首,他说道:“法慧准备的很充足,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所以我们只能抓住所有机会,用最笨的方法来调查了。” “林寺正觉得这是最笨的方法,可末将却觉得这是直指案子最核心的方法!” 李震即便内心有再大的波动,表情也仍是十分沉稳,他难得说了句奉承的话,然后道:“还有吗?” 林枫摇了摇头:“先去调查这两点吧,待结果出现后,我们再说其他。” “好。” 李震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待李震离开后,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枫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所有机会,可若结果不如人意,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将法慧抓起来,想办法撬开她的嘴了。” “但那是下下策,很容易打草惊蛇,让她背后的人有所防备……所以能不用这种下策,还是不用。”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忍不住吐槽道:“发现犯人,然后抓捕犯人调查,是其他衙门最正常的做法了吧?结果在你这里,就成下下策了。” 林枫哈哈一笑:“情况不同,自然不能进行比较。” 该吩咐的也都吩咐完了,林枫大脑终于有机会能休息一下。 他回过头看向眼前俏丽的萧蔓儿,问道:“怎么去这么久?静慈师太难道连两根蜡烛都舍不得?” “别胡说。” 静慈师太在萧蔓儿心中地位很高,她白了林枫一眼,旋即道:“这座佛殿的蜡烛因为要‘长明不灭’,所以是特制的,而平常这些蜡烛都放在侧殿,每晚会在静慈师太她们诵经结束后取来点燃,一点就是一夜,第二天清晨会正好燃尽熄灭。” “刚刚我去找师太时,师太说侧殿的蜡烛刚好在案发当夜用完了,因紫檀云珠丢失后,佛殿就被封禁了起来,所以一直也没补充新的蜡烛,师太听说你要用,专门亲自带我去了库房,给你拿了新的蜡烛,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视线不由看向桌子上的两个烛台,看着两个烛台蜡烛燃烧后完全不同的情况,他眯了眯眼睛,道:“当晚的蜡烛,正好是最后两根,就这么巧?” 萧蔓儿点头:“确实很巧。” 林枫笑了笑,道:“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特制的蜡烛,能一烧一整夜都不熄灭。” 说着,他从竹篮里,取出了里面的蜡烛。 而随着蜡烛取出,李泰只是瞥了一眼,双眼就猛的瞪大,意外道:“这么粗?” 只见林枫手中的蜡烛,足有两寸粗了。 这么粗的蜡烛,比正常人家成亲时所用的大粗红烛都厉害。 萧蔓儿道:“蜡烛不够粗的话,根本坚持不了一夜。” “那也太粗了,我的府里都没有这样的蜡烛。”李泰说道。 听着两人的话,林枫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蜡烛,只见蜡烛表面没有雕刻任何特殊的图案,触感温凉光滑,工艺细致,确实不是劣质蜡烛能比的。 但和正常蜡烛比起来,似乎除了粗之外,也没什么更特别的。 他想了想,道:“这蜡烛燃烧后,蜡油会洒满烛台,还是不会有什么蜡油?” “师太专门和我说过这些……” 萧蔓儿看向林枫,道:“师太说,这蜡烛是一个信徒制造的,这个信徒有一个制造蜡烛的工坊,专门为达官贵人的府里提供蜡烛。” “而这种蜡烛,目前只有半月庵才有,因这种蜡烛的蜡油不容易熔化,没那么容易向下滴落,燃烧后,烛台会干净如新,不会如普通蜡烛那样,烧完后表面都是蜡油,这与佛门的‘万物皆空’相契合,所以这个信徒只给半月庵提供这种蜡烛,来表明他的虔诚。” 这不就是内部特供么……不过这么粗的蜡烛烧完后,都不会留有一点蜡油,这技术有些厉害啊。 林枫想了想,取来一根蜡烛,将其放在了没有蜡油的烛台上,旋即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随着蜡烛被点燃,一抹亮意迅速盖过了灯笼的微光,使得原本有些黯淡的佛殿迅速亮了起来。 “这蜡烛比寻常蜡烛亮这么多?”孙伏伽原本没怎么在意蜡烛,毕竟蜡烛再特殊,和案子也没关,他年岁大了,精力有限,不会什么事都和李泰那样好奇,但随着蜡烛光亮碾压般的盖过灯笼的光,让他迅速提起了兴趣:“这蜡烛若用来读书写字,简直就是绝配。” 不愧是读书人,第一个想法永远是读书……林枫笑道:“若我们能找回紫檀云珠,静慈师太一定很感激我们,到时候孙郎中去让静慈师太牵线搭桥,或许也能得到这种内部特供的蜡烛了。” 孙伏伽闻言,眼眸不由亮了几分,到了他这个年纪,除了品级的提升外,也只有一生挚爱的读书之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见孙伏伽真的在考虑自己的话,林枫笑了笑,他缓缓伸了个懒腰,然后道:“接下来我们暂时没什么事要做,大家就抓紧时间休息吧,等有了结果后,若真的能找到法慧的同伙,那我们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休息的时间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眸光一闪,他明白林枫的意思,如果真的能找到法慧的同伙,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找到皇家密藏,乃至找到隐藏在幕后的主导者……到那时,就真的是分毫必争了,毕竟幕后主导者一旦察觉到事情超出掌控,必然会有所行动,而他们能否揪出幕后之人,看的就是谁更快一步。 所以到那时,别说休息了,估计连大喘气的时间都未必会有。 他点头道:“子德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找到法慧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真正的战斗,可还在后面。” ………… “林寺正。” “末将已经调查完毕了。” 林枫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才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他原本只是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一下子睡了整夜。 而叫自己的人,正是昨夜被自己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李震。 看着李震眼中血红的血丝,林枫知道,李震是完全熬了一整夜,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揉了揉脸颊,让大脑恢复到平常的活跃状态,然后道:“李千牛辛苦了,结果如何?” 听到林枫的话,倚靠着墙壁休息,也是刚刚醒来的李泰等人,也都一边龇牙咧嘴的转动僵硬的关节,一边满是期待的看着李震。 然后他们就听李震说道:“接到林寺正的任务后,末将先是向半月庵的人询问法慧除了自己房间后,经常会去什么地方,得知法慧会单独去的地方,除了房间外,就是半月庵的观音殿,然后末将便亲自带人在观音殿和她的房间搜查。” “结果……” 李震看着林枫,原本万年不变的沉稳木讷的脸色,在此刻,竟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还藏着一抹不知所措,道:“末将在法慧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暗格,在暗格内,发现了一个盒子。” 说着,李震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林枫面前的桌子上。 李震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啊……林枫看着桌子上的盒子,脑海中却是思考着李震为何会露出如此奇怪的表情。 李震的沉稳木讷,那是他的保护色,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保护机制,哪怕在自己有出乎他意料的时候,他最多也只是略微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可这一次……李震的脸色明显可见的凝重,自己甚至还看到了不知所措,而且这些神情,李震根本就没有和往常一样遮掩……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昨夜他还很正常。 难道……林枫视线深深地看着李震交给自己的盒子,心中猜测,是因为它? 李震肯定检查过盒子里的东西,所以是里面的东西,出乎了李震的意料?但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沉稳如李震,都不知所措? 林枫对这个从法慧房间搜到的盒子,兴趣完全被勾起来了。 他仔细打量着盒子,只见这是一个木盒,木盒不算大,长四寸,宽两寸,高一寸,它的表面刻有着繁复的花纹,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有着淡淡的檀香,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工匠打造的盒子。 “盒子很珍贵,绝不是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那种……” 林枫一边检查盒子,一边问道:“说说发现它的详细过程。” 李震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道:“我们一开始搜查法慧房间时,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盒子的存在,后来我们又去搜查了观音殿,结果也没有任何收获,得知这个结果后,末将心里十分不甘,因为这意味着林寺正的第一个方法要以失败告终,可我们又没有找到其他新的办法。” “所以末将就想,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搜查的不够细致,或者是法慧隐藏的太深,我们没有找到……故此,末将又搜查了一遍,而这一次,末将把法慧她们所住房间的所有东西,全都搬到了院子里,床榻,柜子,全都搬了出去,然后一个个的拆开,仔细的去搜查。” “结果……” 李震看向林枫,道:“在拆解法慧柜子时,末将才发现,在法慧柜子的底部,竟然还有一个夹层,只有将柜子里的衣物全部拿出去,将柜底的木板也拿出去,才能发现木板下,与柜子的最下方,存在一个夹层,这个盒子,就正好在夹层内。” 林枫知道虽然法慧是和其他尼姑一起住的通铺,但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柜子,用来装个人衣物,所以法慧即便不是住的单独房间,可柜子这样的私人物品,其他人一样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想了想,道:“夹层隐藏的很隐秘吗?” “很隐秘!”李震点头道:“我们第一遍也搜查过柜子,但完全没发现夹层的存在。” 林枫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就算有人偷偷打开法慧的柜子,也无法发现柜子里的夹层?” “没错,除非像我们一样拆了柜子。” 正常尼姑谁会拆柜子……看来盒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法慧的,那接下来,该打开盒子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旋即不再有任何迟疑,直接将手抓住盒子的盖子,然后用力一抬—— 花纹繁复的盖子,便轻松被他打开。 然后林枫视线,就向盒子内看去。 “这是?” 林枫愣了一下。 只见盒子内,赫然是一块黑色的,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安静的躺在里面。 而这枚令牌……他见过! 在他从慈州归来的路上,在神山县时,调查妙春院青楼女子翠云之死时,在青楼掌柜安神身上见过! 后来安神还帮他与四象组织战斗过。 因为……安神,是李世民安排在神山县的密探! 这枚令牌,就是李世民密探的身份证明! 而现在……这枚令牌,出现在了法慧身上…… 这意味着什么? 林枫不由回想起李世民在李泰身上的一系列反常举动,不由回想起身为李世民亲卫千牛备身的李震那不知所措的神情,不由回想起这个案子是四象组织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杀局…… 一切的不解,一切的迷雾,在这一刻,于林枫面前,轰然散开! 法慧,她是李世民的人! 而紫檀云珠是法慧偷的,所以…… 自己要抓的人,特么是李世民!?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李世民背刺,无解之局? “什么!?她是李世民的人?” 一间装饰奢华,十分宽敞的房间内,戴着面具的奎宿看着慢悠悠坐在桌子旁吃着早饭的昂宿,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发出了惊呼之声。 就在刚刚,昂宿禁不住他的旁敲侧击,终于说出了对付林枫最关键的杀招,而这个杀招,让奎宿完全懵住了。 他一度怀疑昂宿是不是为了应付自己,在随口胡诌。 “真的假的?她真的是李世民的人?”奎宿忍不住开口确认。 昂宿听到奎宿的话,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饭菜,才淡淡道:“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奎宿内心彻底掀起了滔天波澜,他忍不住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让李世民的人帮你?” 昂宿嘴角勾起,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你别管我怎么能让李世民的人出手,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咧开了嘴,露出了粘着菜叶的森白牙齿:“林枫查到最后,却发现做出了那一切事情的人,竟然是李世民的密探……你说,林枫会是什么下场?” 奎宿怔怔的看着得意的昂宿,愣了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说道:“还能如何?他必死无疑!” “查到李世民的身上,他难道敢将李世民抓起来?而不抓李世民,他一样没法向李世民交差!” “这是无解之局,他完了。” 看着奎宿眼中那复杂与震愕的神情,昂宿心中十分开怀,他只觉得这是自己今天所见到的,最让他高兴的一幕。 他淡淡发笑:“昨夜我就说过,林枫会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查案本事上。” “伱一直以为李泰是我用来对付林枫的杀招,见到林枫查明了李泰的真相后,就忙不迭的对我落井下石……可你哪知道,李泰不过是一个前菜罢了。” “若林枫破不了李泰的局,那他会倒霉,但未必真的会死……但现在,他破了李泰的局,反而真正陷入了我的杀招之中。” “李世民可和李泰不同,他查到李泰身上,和查到李世民身上,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说着,昂宿看着奎宿,用带着深意的话道:“你觉得,李世民为何会安排他的人进半月庵,这个秘密,他又是否愿意被其他人知道?” “林枫查来查去,不仅知道了李世民的秘密,还把矛头直指李世民……你觉得,李世民能容他?要知道,我们的这位陛下,下起手来,可连亲兄弟都不眨一下眼睛啊……” 奎宿听着昂宿的话,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下人端上饭后水果,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昂宿,奎宿用十分复杂的语气说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该不会,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是李世民所为吧?李承乾真的是李世民故意害的?” 昂宿闻言,只是随手拿起一小块切得十分整齐的苹果,他一边吃,一边淡淡道:“你不用管这是否真的是李世民所为,你只需要知道,林枫能查到李世民头上就可以了。” “所以,等着看好戏吧。” 他抱着膀子,视线看向外面初升的血色朝阳,似笑非笑道:“也不知道林枫现在有没有查到李世民的存在,若是查到了,那就有意思了,以他的智慧,绝对能意识到这是死局……可意识到又如何?这世上很多事,可不是单纯依靠智慧就能解决的。” “这一次,我赢定了。” ………… 与此同时,半月庵佛殿内。 林枫看着盒子里的令牌,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确认这是李世民密探的身份令牌的一瞬间,林枫就意识到,这是一個死局! 自己不可能去抓李世民,那无异于主动找死。 可如果自己不去抓李世民,那就没法向李世民交代,到时候李世民给的期限一到,自己一样要受罚。 更别说,自己查到了法慧上面,无异于已经明确告诉李世民,自己知道了李世民的秘密,李世民能留自己? 怎么想,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怪不得四象组织耗尽心机,也要把我引到这个案子上……” 林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悲观下去,若一直这样想,那死局,就真的死无可解了。 但要怎么解这个死局? 林枫眉头紧锁,心中仔细思索眼前的死局:“死局形成的关键,就是法慧是李世民的密探……所以,我需先确定,法慧究竟是否真的是李世民的密探。” “按照我原本的推测,法慧在动手之前,应该将一切有关她自身的秘密都消除才是,但她却将这最关键的,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令牌留在了房间……这一点,着实是奇怪。” “她究竟是自负的过头,以为不会有人能发现她藏起来的令牌,还是说……”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令牌,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有人藏在她柜子里,为的是让我误以为她是李世民的人?亦或者……是有人在她处理了令牌之后,又藏了进去,法慧并不知道这枚令牌的存在?” 他沉思了片刻,旋即看向表情和他一样,十分沉重的李震,道:“李千牛……” 林枫指着盒子里的令牌,道:“你可认识它?” 李震听到林枫的话,没有如以往一般干净利落的回答,而是抿了一会儿嘴,才摇头道:“不认识。” 放屁……林枫眉毛一挑,你若不认识,能是这种反常的表情? 看来李震不敢说实话啊……就是不知道李震是不想让李世民的秘密暴露,还是怕他和自己一样,落入死局。 这时,林枫见孙伏伽和李泰也凑了过来,想要去看盒子里的东西,他连忙伸出手,将盖子合了起来。 这盒子里的令牌就是一颗雷,谁看到谁倒霉。 自己独自承受这颗雷的危险就够了,没必要让其他人跟着自己一起倒霉。 “林寺正,你怎么把盖子合上了?” 李泰并不知道林枫是在救他,他好奇的看着盒子,道:“这盒子里装的什么?法慧把它藏的如此隐秘,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吧。” 是不一般……不一般到你兄长的昏迷,以及你的被诬陷,都可能是你老爹做的。 林枫没回应李泰,而是看向李震,道:“李千牛,除了这盒子里的东西外,不知你是否还有其他收获?”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不由皱了下眉头,李泰大大咧咧,没有意识到林枫的反常,可他心思敏锐,与林枫十分有默契,林枫的行为让他意识到林枫是故意不想让他们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为何会这样? 若林枫只是瞒着李泰,那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可林枫为何连自己也瞒? 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太过特殊,不能公之于众?还是有其他的缘由? 孙伏伽看向林枫,却见林枫故意避着自己的视线,这让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恐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而且这意外很严重,严重到林枫不希望自己继续趟这趟浑水。 “林寺正。” 这时,李震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孙伏伽的思绪,只听李震道:“末将有些事,想单独和林寺正说。” “单独?” 孙伏伽心中一动,难道李震知道林枫在隐瞒什么? 他未来得及深思,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越王殿下、孙郎中,你们跟着我辛苦肯定饿了吧,你们先去吃早饭吧,我和李千牛随后就到。” “饿?”李泰没想那么多,他摸了摸肚子,道:“本王还真饿了。” 孙伏伽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他知道林枫让自己等人吃饭是借口,和李震单独交谈是真……不过出于对林枫的信任和支持,哪怕他不解林枫为何要瞒着自己,还是配合林枫道:“好,我们先去。” 说完,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拉着李泰离开了。 很快,随着佛殿大门的关闭,殿内只剩林枫与李震两人。 林枫看着李震,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李千牛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震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道:“末将按照林寺正第二个方法,对半月庵与法慧一同接待香客的尼姑,进行了问询。” 林枫心中一动,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有收获?” 李震点着头:“半月庵香火不算差,平常香客数量不少,她们十分忙碌,难以分心其他事情,所以在末将刚询问她们时,她们都说并没有注意过这些,不过在末将要求她们必须仔细回忆后,她们说在她们的意识里,并没有发现有香客,是每个月都固定出现的。” 林枫安静的倾听,并未因为李震这样的话而内心有所变化,因为他知道,李震的话肯定没有说完。 果不其然,李震的声音继续响起:“末将在听到她们这样的回答时,心中十分不甘,因为这是这唯一能最快速度救下太子殿下的机会,所以末将想了想,又换了种方式询问。” 他看向林枫,道:“末将问她们,是否见到过,有相同特征的人经常出现,但这样相同特征的人,并非是同一人。” 林枫眸光微闪,道:“你是怀疑与法慧接应的人,可能会易容?” 李震点头:“没错,末将想,既然法慧都如此谨慎,那么与她接头的人,也必然十分谨慎,她们不可能没想过固定出现会被人注意到,所以,与法慧接头的人,有很大概率会易容前来。” “李千牛考虑周全。”林枫赞许了一声,道:“然后呢?” “然后……”李震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然后她们告诉我,她们还真的发现过这样的人。” 他说道:“她们说,她们在接待香客时,几乎每一次都能看到左手断指之人,但这些左手断指之人,长相都不同,穿着打扮也不同,所以她们还奇怪,为何断指之人这么多。” “左手断指?” 林枫眯了眯眼睛:“李千牛有认识的左手断指之人?” 李震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因断指之人不多,所以这些尼姑对这些断指之人的印象比较深,正好记得她们的长相,因此末将就让她们说出断指之人的体貌特征,然后命千牛卫里最擅长画像的人迅速描摹出了这些人的画像。” 说着,李震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 他将这些纸张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很快,五张画像,出现在林枫视线中。 林枫看着这些画像,发现这些人长相确实都不同,有人脸上有痣,有人眉宇间充满愁容,有人双眼明亮,看起来青春洋溢。 但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些人的样貌都有相似之处,眉骨位置,嘴唇薄厚,鼻梁高挺,耳朵大小……这些都一致。 他说道:“这些人就是同一人,易容可以改变她们的外貌和精神状态,但改变不了她们脸上骨头的位置,五官的方位……对于不熟悉她们的人,确实没法看出她们的问题,可当五张画像放在一起,仔细一比,就能知道她们的问题。” 听着林枫的话,李震不由道:“林寺正果真目光如炬,末将第一眼看到这五张画像时,完全没发现她们是同一人,还是画师指出她们眉骨、嘴唇之类的地方,末将才意识到,她们就是同一人。” 说着,李震从衣袖内,又取出了一张纸。 他将其打开,林枫发现这还是一张画像,而这张画像,与桌子上的五张画像都很像,若说区别……那就是素颜和化妆之后的区别。 “这是画师根据五张画像的相同之处,所画出来的画像……” 林枫道:“也就是说,这就是此人真正的样貌?” “没错。” 林枫仔细看了一眼这张画像,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从李震刚刚的反应来看,李震应该识得此人。 “李千牛认识她?”林枫直接开口询问。 李震抿着嘴,点了点头,他目光看着手中的画像,表情十分复杂,有犹豫,有不解,有茫然,就好像不知是否该告诉林枫一样。 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道:“陛下曾在长安微服私访过几次,末将负责保护陛下安全,跟随在陛下左右……然后,有一次,此人与陛下见过面。” 说到这里,李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因为他知道,以林枫的智慧,话语到此已经足够了。 林枫身体向后靠去,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声。 李世民微服私访,和此人见过……这足以说明,此人就是李世民的人。 而她与法慧接头,由此,也可以彻底确定……从法慧房间里搜到的密探令牌,无论那令牌是法慧留下的,还是其他人又放进去的,都改变不了法慧的身份。 法慧切切实实就是李世民的密探! 从昨夜法慧对自己询问的问题,所进行的回答也能看出,法慧在有意的逃避,有意的将嫌疑引向其他人……法慧确实就是偷换锁头之人。 实锤了……李世民逃不出干系了。 死局,真的是死局。 “李世民究竟想干什么……还有,这件事怎么就会被四象组织知道,还被他们当成了对付我的杀局?” “而且,还有奇怪之处……既然他们明知道这是李世民所为,又何必去陷害李泰?他们这不是在帮李世民隐瞒吗?以四象组织和李世民的关系,他们不该这样做啊。” 林枫眉头紧皱。 他发现,自己越是深入了解这个案子,越是感到无力和不解。 明明已经拨开云雾,看到了对面的路是悬崖峭壁,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可偏偏,在那悬崖峭壁的对面,又仍有一些云雾缭绕,让他无法彻底看清一切。 “李千牛。” 林枫大脑乱的厉害,需要一个人仔细捋一捋,所以他向李震道:“你辛苦一夜了,先去休息吧,本官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震闻言,神情复杂的向林枫点了点头,他知道,即便林枫不认识令牌,可从自己的调查中,也该知道这件事涉及到了陛下,所以他能想象到林枫现在内心该有多复杂。 “那末将就先告退,若林寺正有需要,可随时派人唤末将。”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离去,偌大的空旷大殿内,只剩林枫一人。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画像,回想着李世民在东宫单独召见自己时的画面,只觉得头疼的不行。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究竟想干什么?若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你又何必专门找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本事?” “还是说……” 林枫眯着眼睛:“你有什么苦心,就希望我查到你的身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谜团破解!李世民你清白了! 林枫此时的大脑,就和赵十五几天未洗的头发一样,乱成一团。 法慧、李世民、四象组织……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林枫是怎么捋,都无法捋顺。 他完全想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逻辑,能够让李世民和四象组织达成“友好协作”的关系。 四象组织的目标,和李世民完全是站在对立两极的,他们想要达成“拨乱反正”,缔造一个全新美好世界的目标,李世民就是横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障碍。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帮李世民遮掩这个明显能脏污李世民名声的事情。 同样的,自己从王府管家马远嘴里,套出了让李承乾昏迷,让东宫生变,就是四象组织为了完成他们终极计划必须要有的一环的秘密……所以李世民更加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四象组织完成这必要的一环。 但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和情报,却偏偏又证实,李世民和四象组织,偏就彼此为对方做了这件不该做的事。 为何会这样? 完全不合逻辑,完全没道理的事,为何就会发生? 是李世民和四象组织秘密达成了什么约定? 但若真的如此的话,李世民就没有任何理由专门找自己来查案了,更没有任何理由用少卿之位激励自己,让自己尽快破案。 李世民这是生怕他的秘密不被发现吗? 更别说……李世民这样一个宏图伟志的帝王,能和四象组织这样的阴沟里的老鼠达成约定? 不是林枫瞧不起四象组织,而是李世民身为历史上功绩能力足以位列前三甲的帝王,李世民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可若不是他们之间秘密有了约定,那为何彼此会做出完全符合对方利益的事? “想不通啊……” 林枫揉着额头,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是无数绑在一起的线头,这些线头彼此交叉环绕,完全打成了死结,他甚至连哪怕其中的一条线都捋不顺,更别说窥探全貌找到真相了。 嘎吱…… 这时,佛殿紧闭的大门被推开。 林枫下意识抬眸看去,便见萧蔓儿正拎着一個饭盒走了进来。 她看着林枫揉着额头愁眉不展的样子,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担忧和疼惜,萧蔓儿缓步来到林枫面前,没有询问林枫案子的事,而是轻轻将桌子上的画像收起,旋即将饭盒放在桌子上。 她一边取出饭盒里的碗筷,一边轻声道:“我见李千牛都去吃饭了,怕你又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想着给你送来,你不会嫌我打扰到你吧?” 林枫情商极高,自然知道萧蔓儿是担心自己,这才专门来看看自己。 他收起那些繁杂的心绪,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桌子上被萧蔓儿带来的馒头粥和咸菜,摸着肚子笑道:“太巧了,我肚子正好在向我叫屈,结果你就来给我送饭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萧蔓儿将筷子递给林枫:“心有灵犀?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林枫接过筷子,想了想,道:“你在想如何做,才能帮到我,让我不至于这么累?” “不是。”萧蔓儿摇头。 “不是?”林枫意外了。 他自信有一双识人的眼睛,以前对萧蔓儿心思,他一猜一个准,没想到这次竟然马失前蹄了。 然后他就听到萧蔓儿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提亲。” 林枫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萧蔓儿这是故意说让自己能高兴的话,让自己暂时从烦愁中抽离出来……林枫眉眼更加温和,眼前的姑娘为了能让他情绪舒缓一些,都说出这种话了,他还有什么奢求的。 他轻声道:“原本我想说,等我解决了四象组织的事情后,就去提亲,但我想了想,那太像立g了,不吉利,所以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距离最近的好日子,我就亲自去登门提亲。” 萧蔓儿本是开玩笑,为了让林枫转移下注意力,让林枫放松放松,谁成想直接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这让她既是高兴,又有些害羞……毕竟这显得自己好像有些急不可耐的要嫁人一样。 特别是在看到林枫那带着深意的笑容后,萧蔓儿更是脸颊发烫。 “伱……你好好吃饭啊,我一会儿再过来收拾。” 说罢,萧蔓儿再也承受不住林枫那含笑的神情,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看着重新关闭的殿门,林枫笑着摇了摇头。 但别说,有了萧蔓儿这一打岔,林枫的心情确实舒缓了很多。 为了不让萧蔓儿的真心白费,林枫即便并不觉得饿,但也还是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林枫视线一边随意的扫着桌子。 这时,他注意到昨夜自己点燃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 而果然如萧蔓儿所说,那么粗的蜡烛燃烧了一整夜后,竟然没有流下多少蜡油,烛台表面仍旧算的上干干净净。 还真有一种不染尘埃的出尘之感。 “这技术还真够厉害的啊……” 林枫一边感慨,视线一边看向了另一个烛台。 然后,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经过试验,他已经确定佛殿所用的蜡烛,确实不会流下太多的蜡油,可是……眼前这个烛台,却几乎被蜡油给包裹住了。 为何会这样? 是用于这个烛台上的蜡烛,是劣质品? 还是说……有其他的变故? 林枫想了想,几下将馒头塞进了嘴里,然后将烛台拿了过来。 他看着烛台上厚厚的一层蜡油,脸上狐疑之色更重。 “这蜡油流的……比普通蜡烛都要厉害啊,信徒给半月庵提供的蜡烛,主打的就是不流蜡油,所以即便它是个残次品,也不至于比普通蜡烛都差吧?” 一边沉思,林枫一边用手指将烛台上凝固的蜡油全部扣了下来。 然后,他将这些蜡油置于桌子前。 看着那堆放在一起,都能和半个馒头争锋的蜡油,林枫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喜欢用蜡烛玩的一种游戏。 只见他视线在桌子上扫过,在看到饭盒里的铁制汤匙时,林枫眼眸一亮。 他迅速将汤匙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汤匙,林枫点了点头:“正正好好。” 旋即便见他又拿起一根萧蔓儿带来的蜡烛,在没有蜡油的烛台上将其点燃。 然后他将汤匙拿起,用手指取来一些桌子上被他扣下来的凝固的蜡油,放到了汤匙上,之后便将汤匙置于蜡烛火苗的上方。 看着干净剔透的汤匙在火焰上开始变黑,汤匙里面的固态蜡油,也开始慢慢熔化。 没多久,固态蜡油全部变成了液态,并且开始渐渐沸腾,同时一些明显的烟雾从蜡油表面升腾而起。 林枫知道,蜡油要燃烧了……小时候家里贫穷,电还无法保证持续性的供给,所以经常会停电,因此蜡烛就是家家户户必用之物,而他最喜欢的,就是用蜡烛点蜡油,只觉得那格外有趣。 今天看到同样的蜡油,就突然手痒的不行,左右都是放松,不如回归一下童趣。 看着蜡油表面的烟雾越来越多,林枫心里竟难得有些期待,回归童趣总归是一件有趣的事,然后—— 砰! 就听一道声响,林枫的脑袋猛的砸到了桌子上。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林枫疼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整个人就是一懵。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同时自己刚刚想要回归童趣的汤匙和蜡油,也都因为自己忽然睡着,而洒落到了桌子上——不对,不是睡着! 林枫突然抬起了头,瞳孔骤然一缩!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在询问法慧时,法慧说,她在值守紫檀云珠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等到她醒来后,紫檀云珠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确定法慧就是那个偷换了锁头的人,所以林枫下意识就认为法慧的话,是为了摆脱嫌疑而说的谎言。 可如果……那不是谎言呢? 如果,她真的睡着了呢? 林枫视线在此刻剧烈闪烁,刚刚得以休息的大脑,直接疯狂运转了起来。 他转过头,盯着桌子上被洒落一片的蜡油。 看着那还未完全凝固的蜡油。 回想着刚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 林枫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全身都在此刻有些颤栗……那不是吓的,而是惊喜和激动。 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足以解释一切他之前完全想不通的事! 但这种可能是否真的如此,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林枫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汤匙,又重新用手指抓了一小块固态蜡油放到了汤匙上,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汤匙置于蜡烛火苗的上方。 看着汤匙里的蜡烛熔化,看着那蜡油开始沸腾,看着那蹭蹭冒出来的黑色烟雾,林枫先是屏住了呼吸,然后用力一吸那冒出的烟雾—— 砰! “嘶……” 又是同样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枫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趴在了桌子上。 但这一次,林枫眼中不再是茫然,而是耀眼的精芒。 “真的如此!真的是这样!” 林枫双手用力握成了拳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松开了双手,嘴角重新浮上了往日的笑容。 “有意思,这下可真的有意思了……” 林枫看着桌子上剩余的固态蜡油,眸光越发深邃了起来:“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法慧应该算未遂了……可如果她是未遂,谁又是真正的黄雀呢?” 指尖轻轻磕着桌子,林枫大脑迅速回忆起自己来到半月庵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所听到的每一句话,渐渐地,他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蜡烛的问题,让他想通了一些事。 可与之伴随的,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怀疑谁了…… “不行,我需要新的线索,否则即便想通了法慧的事情,可仍是无法向前推进……”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林寺正,你昨天吩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李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昨天吩咐的事……林枫心中一动,昨天刚到半月庵时,因想不通贼人是如何将紫檀云珠运出去的,所以林枫专门让李震派人下山去调查一些事情,以此来推测紫檀云珠运送出去的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而若能知晓紫檀云珠是如何被运出去的,那也许就能以此反推,找到真正的偷盗者。 思于此,林枫当即道:“李千牛请进吧。” 很快,门被推开,林枫这才知道原来门外不止是李震,更早出去吃饭的孙伏伽和李泰也回来了。 几人进入佛殿,李泰看着林枫面前点着的蜡烛,还有汤匙里的蜡油,好奇道:“大白天点蜡烛,汤匙里还都是蜡油,林寺正你这是干什么呢?” 林枫笑着摇头:“这事一会儿再说。” 说着,他看向李震,问道:“李千牛,如何?” 李泰闻言,也忙看向李震,他是知道昨天林枫让李震神神秘秘去调查的事的,当时他还向李震询问,想着李震能透露一些秘密给自己,可谁知李震就跟个木头一样,什么也不说,以至于现在他都仍不知道昨天两人说了什么。 李震听到林枫的话,没有如说法慧之事时那样犹豫,直接道:“林寺正昨天让末将安排人手,去山脚的村落,以及后山悬崖峭壁的山谷调查,就在刚刚,两队人手都返回了。” “去山脚村落和后山的山谷调查?”李泰一愣:“这和紫檀云珠丢失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林枫说道:“别急,先听李千牛说结果。” 李震继续道:“去后山山谷调查的人说,在山谷内,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长时间停留在那里的痕迹,没有发现火堆的痕迹,也没有发现能够避雨藏身的山洞。” “那山谷十分狭长,只有一条路进出,而正巧,那条进出的路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他们去村庄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在案发那段时间,是否见到有人进过山谷,但那个村庄的村民都说没有见到过。” 林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山脚村落呢?” 李震看向林枫,道:“去山脚村落调查的人,也一样挨家挨户的敲响了村民的房门,因为山脚是登山的必经之路,四周道路四通八达,所以居住的百姓比较多,即便这一队人手调查的距离更近,可花费的时间反而更多。” “最终,在他们挨家挨户询问后,终于从一个百姓那里,询问到了案发当晚的一个情况……” 林枫眸光一动,下意识挺直腰背,道:“什么?” 李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个百姓当日去山上打柴,因大雨导致山路难行,所以他直到天黑才下山。” “而就在他下山快到村子时,他发现有一道身影正好上山,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且雨水很大,上山之路格外难走,所以有人那时上山,这个百姓记忆比较深刻,不过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人距离他又不算近,他是依靠雷电才发现的那道身影,但并未看清那人衣着和长相。” 听着李震的话,李泰不由道:“案发当晚竟然有人上山……该不会那人就是法慧的同伙吧?可这个村民没看清那人长相,我们还是没法知道那人是谁啊。” “这调查没什么用啊。” “没用?” 林枫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他看向李泰,缓缓道:“殿下觉得没用,可在我看来,却是太重要的一个线索了,有了这个线索,我就足以确定真正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是谁了。” “什么?” 林枫的话,不仅让李泰愣住了。 便是沉稳如李震,默契如孙伏伽,都在这时怔了一下。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不由面面相觑。 “林寺正,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李泰忍不住道:“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不是法慧吗?你怎么还说这让你确定了真正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 孙伏伽和李震也紧紧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伸出手,指着桌子上那堆在一起的固态蜡油,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泰只觉得林枫越来越奇怪了,他说道:“当然是蜡油啊,还能是什么?” “那你们可知道这蜡油是哪里来的?”林枫又问。 孙伏伽视线扫过桌子上的烛台,心中一动,道:“从烛台上剥下来的?若我没记错,有一个烛台上应该落满了蜡油,可现在两个烛台都很干净。” 李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一个烛台落满了蜡油?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震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记得有一个烛台上的蜡油很多。” 李泰表情有些绷不住了,意思是只有我大大咧咧,啥也没记住? 看着李泰难绷的表情,林枫笑了笑,他说道:“没错,这些蜡油就是我从烛台上剥下来的。” “你们且看这个烛台……” 林枫指向右侧正点燃蜡烛的烛台,道:“这个烛台我昨夜使用过,当时我点燃了那么大一根蜡烛,而结果,蜡烛燃尽,可上面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蜡油。” “但左侧这个烛台……却是被蜡油落满了,你们可知为什么?” 李泰完全猜不到理由:“为什么?” 林枫说道:“殿下不妨靠近一点,我接下来会做一件事,殿下看过之后,自然便知。” 李泰闻言,下意识来到了林枫面前。 然后他就见林枫将那些蜡油放到了汤匙上,之后林枫又将汤匙放在烛焰上烤,看着蜡油熔化,看着呛鼻的黑烟冒出,李泰刚要忍不住想向林枫询问这是什么意思,然后…… 砰! 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后,他便发现自己竟是趴在了桌子上,若不是李震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自己,自己非要趴到地上不可。 李泰一脸茫然:“我怎么了?我记得前一瞬我还在看汤匙呢,怎么现在就趴在桌子上了?” 然后他转过头,就发现李震和他一样很是疑惑,可孙伏伽却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双眼瞪大,一脸的震惊愕然。 “殿下刚刚睡着了。”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睡着?” 李泰愣了一下:“我昨夜睡的还行啊?怎么会忽然睡着?再说我可从来没有站着睡着过。” “殿下不是睡着!” 这时,扶着李泰的李震声音忽然响起,他突然目光锐利的盯着林枫桌子上的那些细碎的蜡油,道:“殿下是被迷晕的!而刚刚殿下与我们所做唯一的不同之事,就是殿下靠近了汤匙,闻到了汤匙里这些蜡油熔化后产生的黑烟,难道……” 孙伏伽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便见林枫微微颔首:“李千牛果真思维敏捷,一下就发现了关键。” 他迎着众人视线,缓缓道:“没错,越王殿下根本不是睡着,而是被迷晕了,迷倒殿下的东西……就是这些蜡油。” “蜡油?迷晕我?”李泰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蹭的一下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无比警惕的盯着林枫桌子上的蜡油。 “殿下放心,我刚刚试验过,这蜡油只有熔化后,产生了黑烟,才会有迷晕人的能力,我刚刚故意远离了蜡油,它并未对我造成影响,说明它必须是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才有效果,所以固态下的它,没有任何威胁。” 哪怕林枫这样说,可李泰仍是十分谨慎的不敢再贸然靠近了,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为何这蜡油会有迷晕人的效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震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同样疑惑的看向林枫。 “这蜡油是我从烛台上剥下来的,很明显,它本身应该就是案发当夜被点燃的蜡烛。” “而这蜡烛燃烧,会产生让人昏迷的迷烟,所以它绝对不是正常生产出来的蜡烛,那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众人都思索了起来,连李泰也难得在动脑沉思。 林枫见状,继续道:“还有,蔓儿昨夜说过,案发当晚的蜡烛,就是最后两根,也就是说,那根拥有致人昏迷效果的蜡烛,是完全可以确定,一定会被选中,一定会在案发当晚被拿来使用的。” “大家不妨想想……” 林枫循循善诱道:“蜡烛有致人昏迷的作用,且一定会被人选中,而且还是在案发当夜被人选中,正巧当晚紫檀云珠丢失……这所有的事情综合起来,你们能想到什么?” 李泰还在沉思时,李震忽然抬起头看向林枫,他露出惊愕之色,道:“难道……这是贼人为了偷盗紫檀云珠,所做的准备?” “偷盗紫檀云珠?” 李泰连忙点头:“没错,肯定是这样!蜡烛让人昏迷,一看就不安好心,正好当晚紫檀云珠丢失了,只能是为了偷紫檀云珠。” 林枫听着两人的话,缓缓道:“可是如我们之前的推测,法慧已经偷换了锁头,她只需要在她值守时,在无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正大光明进去偷走紫檀云珠便可,她没有理由,更没有任何必要使用这种蜡烛。” “这……”李震猛的一愣。 他眼中眼球不断转动,在林枫这接连的提示与引导之下,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而这让他先是愕然怔愣,继而便满是无尽的惊喜,他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 林枫见李震的表情,就知道李震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对法慧来说,她只需要正常开锁偷走紫檀云珠即可,完全没必要做任何多余的事,这根能让人昏迷的蜡烛,对她而言,丝毫用处都没有……” “还有,你们不妨回忆一下法慧和静慈师太说过的话,她们都说过,在案发当晚,法慧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明明当时大雨滂沱,明明当时冷的不行,任何正常人都应该无法轻易睡着的,可法慧却说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通过对法慧的询问,你们也该知道,法慧心思机敏,绝不是那种慌乱之下会乱说一通的人,更别说,她的偷盗计划必定准备已久,所以,她怎么就偏偏会用这种一说出来,就不是那样让人容易相信的理由呢?” “哪怕她说当晚她坏肚子了,去茅厕耽误了些时间,都比睡着了要更容易让人相信。”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拍手掌,道:“对啊,她明明可以用更合适的理由的,那她为何不用?她是不是小瞧我们?” “不!我可不觉得她小瞧了我们。” 林枫缓缓道:“如果她小瞧我们,那就没必要将换锁之事藏得那么深,没必要在我询问她时,还想尽办法引我们去怀疑法敏。” “那她不是小瞧我们,为何她还用这样的理由?”李泰完全想不通了。 林枫看着李泰,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道:“如果……她没有说谎,她没有想欺骗我们,她说的就是实话呢?” “什么?实话?”李泰一愣。 然后他就听林枫道:“殿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不会忘记了吧?” “刚刚?本王不就是被你叫来,然后昏迷……” 话未说完,李泰忽然猛的一顿,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紧紧地看着林枫。 “看来殿下已经明白了。” 林枫缓缓道:“她睡着的情况,与殿下刚刚一模一样,而我们又能知道,这蜡烛不可能是她的,在当晚,又只有法慧才能进入佛殿,所以……你们说,这能让人昏迷的蜡烛,是为谁准备的呢?”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破解!李世民的谜题! 听着林枫那带着深意的声音,李泰的表情彻底变了,他双眼瞪圆,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嘴巴张大,声音在这一刻,都尖锐了起来:“法慧!?” “这能够把人迷晕的蜡烛,是为法慧准备的!?” 尖锐的音调,刺的众人耳朵都有些嗡响,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在意这刺耳的惊呼,哪怕是李震,都没有劝说李泰要维持皇家礼仪。 因为他也和李泰一样,内心正处于极大的波动之中。 只见他紧紧地盯着林枫,忽然上前一步,道:“林寺正,那蜡烛是为法慧准备的,意思是说……紫檀云珠,其实根本就不是法慧偷走的?” 哪怕他早已经猜出林枫的意思,可林枫不明确说出结果,他内心就没法完全放松。 毕竟,这直接涉及到太子昏迷,越王被诬陷的事,究竟是不是李世民所为。 这对最忠诚李世民的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孙伏伽一直没有说话,可视线也一直落在林枫身上,身为专业的刑狱官员,他太清楚这件事对半月庵案子的重要性,这直接关乎他们之前的方向是对是错,更关乎接下来的调查能否顺利,林枫的时间极其有限,他们禁不起大方向南辕北辙的后果。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一眼就看出了众人的内心想法,他没有卖关子,笑了笑,说道:“如我之前所言,在案发当夜,能打开锁,偷偷进入佛殿的人,只有法慧一个人……所以,有人专门在当夜,将这根特殊的蜡烛放到佛殿内,它除了针对法慧,我想不到还能针对谁。” “而既然它就是为法慧准备的,法慧又偷换了锁,能进入佛殿……你们说,当法慧按照计划,偷偷进入佛殿,想要对紫檀云珠图谋不轨时,她完全不知道佛殿内有一根能致人昏迷的蜡烛燃烧了许久,完全不知道佛殿内早已经充满了能让人昏迷的迷烟,那她进入佛殿,会发生什么事?” 李泰下意识道:“这还用说,肯定和本王刚刚一样,直接昏迷了。”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她会直接昏迷,那她昏迷了,也就代表使用这根特殊蜡烛的人得逞了,那你们说……法慧已经将门打开,还昏迷了,使用蜡烛的人,会做什么?” 李泰激动道:“偷走紫檀云珠!!这么说,紫檀云珠真的不是法慧偷走的,法慧竟然被陷害了!”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说法慧是被陷害的,并不妥帖,毕竟锁是法慧换的,当晚法慧也偷偷进入了佛殿之内……法慧对紫檀云珠的心思,也是司马昭之心十分明显。” “只不过她并未得逞,她没想到她螳螂捕蝉之后,竟然还有黄雀在后,故此……给法慧一个最准确的用词,她应是未遂!偷盗未遂!” “偷盗未遂?” 李泰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忍不住道:“还是林寺正严谨,没错,法慧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可和本王的章莫不同。” 林枫笑了笑:“法慧是不是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紫檀云珠不是她偷走的,那么,也就不存在她背后的人,得到紫檀云珠,破解了皇家密藏的可能了。” 说着,林枫带着深意的看了李震一眼。 李震一直在注视着林枫,此时看到林枫看向自己的神情,顿时就明白林枫这是专门对自己说的。 “林寺正这是在告诉我,即便法慧是陛下的人,可法慧没有得到紫檀云珠,那么陛下就不可能破解皇家密藏的秘密,也就是说,陛下和东宫的事无关,太子不是陛下害的,越王也不是陛下诬陷的,我可以放心了……” 李震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慌乱与无措,随着林枫这一个眼神,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满是感激的看着林枫,然后向林枫重重点头。 林枫微微颔首,事实上,李震能放下心来,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毕竟若李世民真的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李震可能只是会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李世民,可自己……那就是纯粹步入死局了。 到时候,他将面临抓李世民也不是,不抓也不是的前狼后虎的境地。 好在,被自己找到了突破口,知晓了隐藏在更深处的真相。 林枫看向众人,道:“我想,当晚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众人一听,忙收敛心绪,认真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真正的贼人,不知通过何种方式途径,不知在何时,知晓了法慧的真面目,知晓法慧对紫檀云珠图谋不轨,然后又恰巧知道了法慧偷偷更换了佛殿锁头的秘密,所以,这個贼人就想到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 “她利用佛殿每晚都会点蜡烛的习惯,提前替换了侧殿内的蜡烛,因为恰巧案发当晚侧殿只剩下两根蜡烛,所以只要她将其中一个正常蜡烛换走,就能确保有问题的蜡烛一定会被选中。” “然后,一切如她预料,静慈师太她们诵经结束后,点燃了那两根蜡烛……但因为这根蜡烛想要让人昏迷,需要足够的迷烟才行,所以蜡烛刚刚点燃时,迷烟的量不足以让人昏迷。” “再加上静慈师太她们点完蜡烛就走了,因此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蜡烛的问题。” 林枫视线看着桌子的蜡烛,漆黑的眸子在这一刻十分深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了当时的画面,在为他们解说,而非是推理一样。 “随着静慈师太她们离开,门窗紧闭,蜡烛持续燃烧,迷烟便彻底充斥在佛殿内,而这个时候……” 他转过身,看向佛殿大门,只觉得自己眼中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于暴雨之中,偷偷打开了门。 林枫继续道:“法慧利用自己偷换的锁,进入了佛殿内。” “因她对紫檀云珠图谋不轨,所以她肯定十分小心,进入佛殿内,第一件事就应是关闭佛殿的门,以防万一有人从外面经过,发现佛殿大门敞开,从而发现她的秘密。” “可是她没有想到,如果她开着佛殿的门,外面的空气进来,还能换走一部分的迷烟,让她不至于轻易昏迷,可她偏偏关上了佛殿大门,这就相当于将她自己关进了满是迷烟的密室内,她会怎么样,越王殿下已经为我们演示过了。” 李泰不由摆手道:“别提了,本王连三息都没坚持住,这迷烟效果太猛了。” 林枫太理解李泰了,毕竟他已经昏过两次了……当然,他和李泰会昏迷,是因为他直接将蜡油放在火上烤,烟雾冒出的速度远比蜡烛正常燃烧要快,而且他和李泰还几乎是鼻孔正对着这些烟雾吸入的,所以昏迷的速度,其实要比正常情况更快。 但法慧当晚进入佛殿时,佛殿内已经成为一个完全充斥着迷烟的密室,所以情况和自己也差不多,林枫估摸着法慧可能都来不及走到桌子旁,就会直接昏倒。 他继续道:“法慧刚进入佛殿,就被迷晕了,而这时,真正的贼人出现了。” 听到林枫这句话,几人内心皆是一凛。 林枫的声音,也更加低沉缓慢起来:“我猜,当晚,贼人应该一直在暗中盯着法慧,见法慧进入佛殿后,她应该就算着时间,随之也过来了。” “然后,在外面,透过门缝发现法慧昏迷了,她便直接打开了佛殿的门,让佛殿内的迷烟散出去一些后,她就屏住呼吸,迅速冲进佛殿内,将紫檀云珠取出。” “而法慧呢?不知睡了多久,终于醒来了,可当她醒来后,整个人应该就懵了。” 孙伏伽眸光一闪,沉声道:“她发现紫檀云珠不见了。” “不错。” 林枫道:“她迷迷糊糊起来,肯定第一时间去看紫檀云珠,但结果,她发现紫檀云珠消失不见了,那个时候,我想以法慧的聪明,应该已经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毕竟她也该知道自己没理由睡着的。” “所以,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想通一切的来龙去脉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林枫看向众人,道:“她根本不知道是谁算计的自己,而且紫檀云珠丢失,自己这个值守之人,必定难辞其咎,更为关键的是……她对紫檀云珠也有图谋,且已经实质上的行动了,佛殿大门的锁都被她给换掉了。” “故此,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认栽,甚至还要帮真正的贼人善后。” “毕竟佛殿的锁是被她给换掉的,如果被人知道这件事,那她绝对会被所有人当成贼人!如果紫檀云珠是她偷走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连紫檀云珠摸都没来得及摸一下,所以她怎么可能愿意为贼人背这样的黑锅?”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旋即视线看向佛殿大门,道:“当时静慈师太她们赶来时,佛殿大门完好无损的关着,锁头也是正常锁上的……难道这些,都是法慧做的?” 林枫微微点头:“法慧没办法,如果大门敞开,锁头的事必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那她就有暴露的可能,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为贼人善后,她重新关上了大门,重新将锁头上锁,然后还不能说出任何有关迷烟,有关贼人的事,否则没法解释为何佛殿内的迷烟能把她给迷晕。” “就这样……” 林枫感慨道:“贼人通过算计法慧,反倒让法慧帮她完成了最关键一环的善后事宜,使得她的存在,除了法慧外,没有任何人知晓,而法慧也不敢说出当夜发生的一切,所以贼人在我们眼中,就是完全不存在的。” “一个一丁点信息也不存在的人,即便我再擅长查案,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凭空毫无根据的去猜测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听着林枫这些话,李泰不由咽了口吐沫,本以为法慧就是极致的阴险狡诈之人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这些人,怎么这么会算计?” 李泰忍不住开口。 以前在越王府时,人人都夸他聪明伶俐,他也认为自己十分聪明,不比任何人差……可这一次离开越王府,跟上林枫,李泰怎么发现好像所有人都比自己聪明。 若不是跟着林枫,而是自己一个人调查这些,他估计自己一辈子都破解不了一个谜题,更别说和这些阴险的家伙斗智斗勇了。 这究竟是自己真的太蠢了,还是林枫接触的人都太妖孽了? 从小到大都十分自负的李泰,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林枫看出了李泰的自我怀疑,他笑道:“殿下不用妄自菲薄,殿下会觉得他们都很会算计,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些阴谋诡计的执行者和谋划者,我们找的就是他们,若他们不会算计那才奇怪。” 更别说,这些家伙,可都是四象组织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精英。 四象组织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们在自己手中吃了那么多亏,若这些人没些真本事,哪敢派来对付自己。 李震闻言,却是看向林枫,说道:“他们再会算计,可也还是被林寺正查明了一切。”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向李震,他没想到最沉稳,话最少的李震,竟然会主动称赞自己。 他笑了笑,道:“这也算我运气好,或者说,是为半月庵提供蜡烛的香客技术太厉害了,以至于贼人根本没有办法完美伪造出同样可以不流蜡油的蜡烛,这才让我发现了烛台上蜡烛燃烧后的差别。” “否则的话,没有这蜡油,我可能真的会无计可施。” 李泰听闻,却是道:“怎么会无计可施呢?若没有蜡油,你肯定要将法慧抓起来审问,法慧即便之前不希望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可当你将她抓起来后,她也会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肯定会说出当夜发生的事,你也一样能知道法慧是被利用的。” 可谁知,林枫还未回答,李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她不会说的。” “什么?”李泰一愣。 孙伏伽也有些不解的看向李震。 孙伏伽了解李震的性格,知道李震不是那种会乱说话之人,所以李震会这样说,肯定有其缘由。 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法慧在暴露后,继续隐瞒的理由。 难道…… 孙伏伽这时忽然想起李震从法慧房间里搜查到的盒子,想起林枫与李震的秘密交谈。 “难道和那个盒子有关?难道法慧的身上,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向自己点了点头,可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想法。 这说明什么,孙伏伽再清楚不过了。 林枫赞同李震的话,但不会说出其中的缘由。 这个秘密,恐怕林枫永远不会对外公开。 究竟是什么秘密,值得林枫这样保密? 孙伏伽想不通,林枫见孙伏伽绞尽脑汁的思考,也只能心中叹息一声,他不能将法慧的秘密告诉孙伏伽,这是为了保护孙伏伽。 毕竟这关乎李世民的秘密…… 李世民身为皇帝,为何会安排法慧这样一个尼姑隐藏在半月庵内? 很明显,能让皇帝在意的事,也只有皇帝的秘密。 也就是说,李世民的目标,就是紫檀云珠里藏着的皇家密藏。 而紫檀云珠是半月庵创立者带过来的,乃是半月庵的镇庵之宝,名义上这就是半月庵的东西,所以即便李世民想要紫檀云珠里的秘密,也不能以皇帝的身份直接索要,这会显得他十分贪婪,连子民的东西都抢,与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完全不符。 可紫檀云珠涉及皇家秘密,很可能是一批富可敌国的财富,这财富若落到不怀好意之人的手中,对大唐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李世民又不能放任紫檀云珠不管,他只能暗中派出法慧,进入半月庵,然后偷偷研究紫檀云珠的秘密,一旦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再想办法偷出紫檀云珠,找到梁武帝藏下的皇家密藏。 但无论李世民的出发点如何,他觊觎半月庵的紫檀云珠,并且为了得到紫檀云珠,实际付诸了行动的事,是实打实的……身为皇帝,觊觎子民的东西,还专门派人去偷,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可以想象,会对李世民的形象造成怎样的影响。 李世民是希望成为千古一帝的伟大君主,他自是尽可能让自己的形象伟岸,岂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故此,谁知道这个秘密,谁都可能会面临被李世民清理的危险……自己是被李世民专门选中做这件事的,在李世民选择自己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逃脱不开了,所以自己没得选,但他可以保护孙伏伽,让孙伏伽有的选。 而法慧,他是李世民专门安排进半月庵,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可以知道,她肯定对李世民绝对的忠诚,所以一旦她的问题被发现,为了保住李世民的秘密,为了维护李世民的形象,她会怎么做,也就不言自明了。 不是只有四象组织的成员才不畏死的,很多有信仰,够忠心的人,都不畏死。 所以李泰说,自己还能询问法慧……他想的太简单了,恐怕在自己派人去抓法慧的那一刻,法慧意识到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就会第一时间自尽,从而让她与李世民之间的联系,自她那里直接断绝。 只要她一死,想要从她身上查到李世民,就无比困难,更别说即便查到了,也可以说是有人利用法慧,故意抹黑李世民,反正法慧死了,死无对证,很多事情就随便可以说了。 至于紫檀云珠究竟是谁偷的,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是法慧第一要考虑的事了,更别说法慧也不希望自己在她身上有太过关注,太多调查,她只会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她死,一切结束,哪怕紫檀云珠再也找不到了,也好过牵扯出李世民来。 李震身为千牛备身,对李世民也是一样的忠诚,所以他知道,若自己遇到这种事,自己会怎么做,而自己会这样做,那法慧毫无疑问也会这样做,所以他这才毫不迟疑的告诉李泰法慧的选择。 思于此,林枫也终于明白在东宫时,李世民为何不见李泰,为何对自己隐瞒一些事了。 李世民既然早就关注了紫檀云珠,恐怕以他的情报能力,早已知道紫檀云珠背后隐藏的皇家密藏里,有金珠之毒这种东西了。 所以,在发现李承乾昏迷的情况后,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李承乾是中了金珠之毒,而李泰什么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李泰不可能背着他,从他手中抢走紫檀云珠,故此即便李泰嫌疑再大,李泰最多也就是被利用的份,而不会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既然李泰没问题,他就没必要去见李泰了,否则以当时李泰的情况,他怕自己一见李泰,李泰就会露怯,万一李泰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他又找不到证据证明李泰是被利用的,那李世民自己就会被架起来左右为难。 故此,还不如不见。 李世民没等自己主动自荐要求查案,反而是将自己召唤过去,就是急了……他清楚金珠之毒的期限,清楚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被利用,更清楚自己的人被利用,他也很可能会因此被针对,所以他等不及自己去找他,直接就将自己叫来帮他查案。 因为他相信自己能破解李泰被陷害的真相,更相信自己能查到半月庵来,他在东宫对自己说,只有自己能让他相信……现在想想,那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底子干净,更是对自己的安抚。 李世民那句话,其实是对此时此刻的自己说的。 他在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相信自己即便查出法慧的秘密,也会替他保守秘密,也会在帮他保守秘密的情况下,找出从他虎口夺食的贼人。 怪不得李世民直接拿少卿之位做奖励……那是封口费啊。 “难怪所有人都说君心深似海……”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谁能想到,李世民的一句话,是对未来的我说的?但无论怎样……李世民的谜题,终于破解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揭晓!真正的偷盗者身份!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明白了李世民问题所在,自己也识破了四象组织对付自己的最大杀招,可以说,这一次东宫案的最大危机,基本上已经化解七成了。 剩下的三成,就是找出真正偷盗紫檀云珠的贼人,并且通过她,找到接应的人,然后找到皇家密藏,找到金珠之毒的配方。 “法慧不是紫檀云珠的偷盗者,那真正的偷盗者是谁?” 这时,李泰的声音响起,他眉头紧皱,一脸认真思索但毫无收获的愁容,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根据锁头找出了法慧,结果现在好了,法慧被证明是偷盗未遂,是被真正的贼人利用的,那这岂不是代表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代表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毫无头绪的境地之中?” 听到李泰的话,孙伏伽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确实,从昨晚他们到半月庵开始,林枫的所有调查,都是从贼人如何进入佛殿出发的,所以林枫得到的所有线索,都基于此,指向了法慧。 但谁能想到,一个锁,竟然被两个人利用。 使得现在,他们对真正的贼人,一无所知,甚至若不是林枫对细节观察足够细致,发现了蜡油的问题,可能现在他们都仍不知道还有第二个贼人存在。 而真正的贼人足够谨慎狡诈,别说法慧不会开口,恐怕法慧就算开口,也无法给他们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想要找到这个贼人,难!比找出法慧要难的多。 法慧毕竟做了换锁的事,可这個贼人什么都没做,如何找到她的线索?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看着三人眉头不展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李泰见林枫发笑,不由一怔,他不解道:“林寺正,我们昨夜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调查又回到了原地,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就不怕我们被困死这里,你无法完成父亲的任务?” “调查回到了原地?” 林枫听着李泰的话,却是笑呵呵道:“越王殿下,这话我可从来没说过,你可别乱我军心啊。” “什么?”李泰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林枫这话的意思,他连忙看向林枫,道:“难道,你知道要怎么找到真正的贼人?” 孙伏伽和李震闻言,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然后就见林枫视线看向李震,笑着说道:“李千牛,还记得你刚刚给我带来的消息吗?” “末将带来的消息……” 李震心中一动,忙道:“兄弟们下山调查的事?”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孙郎中了解我,他知道我在查案时,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做任何与案子无关的事,所以我刚到半月庵,就让千牛卫的兄弟下山奔波,可不是闲着没事乱发命令。” 孙伏伽点了点头:“没错,无论子德的命令听起来多奇怪,可一定是与案子有关,甚至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李泰完全不知道这些,他连忙说道:“这么说,李千牛带回的结果,真的有用?” “可是……”他又皱起眉头:“李千牛不就是说了一下,后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进山的山脚处,有一个村民发现案发当晚有人上山吗?这真的有什么用处吗?” “更别说当时暴雨倾盆,天色漆黑,那个村民压根就没有看到上山之人的长相,他提供的信息十分有限,也就案发当晚有人上山,我们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胖,真能有用?” 林枫笑着说道:“是否有用,殿下听我分析便能明白。” 他小心翼翼将桌子上堆在一起的固态蜡油收好,这东西是十分重要的物证,可不能弄丢了。 然后他又吹灭了正在燃烧的蜡烛,才缓缓道:“你们还记得刚进入半月庵时,我向静慈师太询问的事吗?” “我专门询问静慈师太,当夜是否有人进出山门,半月庵的院墙是否出现脚印或者泥点子,墙下附近松软的泥土上是否留下了脚印之类的痕迹,结果静慈师太的答复都是没有。” 李泰想了想,连忙点头:“记得,可这又说明什么?” 林枫笑道:“这说明的事可相当重要了……” “在静慈师太发现紫檀云珠丢失的那一刻,静慈师太就命人封锁了半月庵,同时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也就是说,在那一刻开始,贼人便已经没机会将紫檀云珠运出去了,可我们是知道紫檀云珠已经被她的同伙得到了,那也就是说……贼人只能是在偷走紫檀云珠,到法慧清醒过来的那一段时间内,将紫檀云珠送出了半月庵。” “可刚刚我也说了,半月庵的院墙没有任何人攀登过的痕迹,墙下泥土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这说明当晚就没人靠近过院墙,那贼人是如何将紫檀云珠送出去的呢?” 李泰这一刻宛若接下了赵十五的捧哏任务一般,点头道:“对啊,贼人是如何将紫檀云珠送出去的?” 林枫缓缓起身,来到殿门前,他推开殿门,霎时间一股凉气直冲而来,让林枫更觉神清气爽。 他视线看向半月庵的后山方向,道:“半月庵的建筑很有特色,它三面是院墙,后面因连着山顶与悬崖,所以没有院墙。” “故此,如果说,贼人没有通过院墙将紫檀云珠送出去,也没人进出山门,那贼人就只剩下唯一一种运出紫檀云珠的方法了。” 孙伏伽眸光一闪,道:“悬崖?伱是说,她利用没有院墙的悬崖,将紫檀云珠送到了悬崖之下?” “这……还能这样?”李泰完全没想到悬崖还能被利用。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呢?只要贼人将紫檀云珠包好,然后从悬崖上往下一扔,那么紫檀云珠自然会落到悬崖之下……当晚下着大雨,天色漆黑,谁也没法站在悬崖顶部看到悬崖之下的情况,贼人同伙自然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收到紫檀云珠。” “当然……此事原理简单,可实际去做也不容易,这么高的高度扔下紫檀云珠,再有风雨之类的影响,再加上光线不明,很可能东西扔下去了,却找不到在什么地方……所以,为了确保不出现意外,他们肯定会多次的试验,在各种特殊环境下,一次次的试验,只有这样,在他们真正行动时,才能万无一失。” 李泰听着林枫的解释,仔细想了想,旋即点头:“这么一说,确实可行啊。” “但他们没有在后山发现任何异常。”李震接着开口。 林枫点头:“刚刚我说过了,贼人与其同伙想要万无一失,必然要在各种情况下多次练习才行,也就是说,其同伙绝对不止一次要去悬崖底下,而多次前去,便很难不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很难不留痕迹……毕竟他总要吃饭,总要休息,夜晚总要取暖。” “可……”林枫看向李震,道:“你的人去后山悬崖调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存在的痕迹,同时询问进入悬崖下方必经的村庄,那个村庄的人也说没有发现任何陌生人出现……在悬崖下方取走紫檀云珠的法子任何人都能使用,没有独特性,我们没法通过这件事推断出谁有嫌疑,所以他们没必要浪费时间隐藏自己的痕迹,所以可以确定,贼人与其同伙,应并非是通过后山悬崖运送的紫檀云珠,我的这个猜测可以排除了。” 李泰闻言,只觉得牙疼,他嘬了嘬牙龈,忍不住道:“你分析这么多,结果完全没用。” 林枫笑道:“怎么能叫没用?殿下不会认为查案就是我随便给一种可能,就是事实吧?” “真实的查案,就是如此,给出各种可能的推测,然后去一一验证,能够验证成功,那是幸运,验证失败,才是常事。” 李泰揉了揉脸颊,道:“我可受不了费了这么大劲,结果失败才是常事的事,看来本王不适合查案。”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继续道:“不过虽然这个猜测失败了,却也不是毫无用处,它能证明,贼人不是通过悬崖运出的紫檀云珠,而贼人又不能飞天遁地,所以她只可能是通过院墙和山门这两个地方送出紫檀云珠。” “这一点,正好另一队人马给出了验证。” 李震心中一动,沉稳说道:“村民的话。” 林枫颔首:“虽然村民没看清上山的人长相,但他却让我们知道,贼人同伙是从正面上山的,这与后山悬崖没有痕迹正好能相佐证,可以信任。” “但我们已经知道,贼人没有通过院墙运送紫檀云珠,那你们说……” 林枫看向李泰等人,循循善诱:“贼人还能从哪送出紫檀云珠?” 孙伏伽眸光一闪,李震直接出声:“山门!” “山门?”李泰闻言,不由凝眉道:“本王记得没错的话,静慈师太应该说过,当夜没有人进出过山门吧?” 林枫点头:“没错,静慈师太是这样说过,这是看守山门的尼姑告诉她的。” “但在我们刑狱领域,一直信奉一句话……那就是所有确定的不可能都排除后,那么剩下的事再不可能,它也一定是真相。” “后山与院墙,是我们通过调查确定贼人没有使用的,而贼人送出紫檀云珠的方式,只有后山院墙和山门三个,两个确定排除了,只剩下一个,真相如何,还用说吗?” 李泰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你是说……看守山门的尼姑在说谎!?” 林枫转过身,重新看向殿外,看向院子里站着的那些尼姑,缓缓道:“证据不会说谎,但人会……” 刚到半月庵时,他就意识到看守山门尼姑的供词,直接决定着自己接下来调查的方向,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才让李震派人去验证这个尼姑的供词。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切的关键,竟真的落在了这个尼姑身上。 林枫沉吟片刻,道:“有个方法,可以去验证我的推测。” “什么?”几人忙凑到了林枫身旁。 林枫道:“大家还记得我之前,为何能从法慧三人里,唯独选出了法慧吗?” 李震几乎没做回忆,便沉声道:“接待香客的时间。” “没错,就是时间。” 林枫看向三人,道:“虽然法慧不是真正的贼人,但因法慧与贼人的目标一致,所以找出她们的方法,其实都是类似的。” “法慧因静慈师太改换了紫檀云珠放置的佛殿,所以才想要通过换锁的方式,来方便她研究和偷盗。” “而如我之前所说,她只能在她值守的时候,才有机会偷换佛殿的锁……满打满算,法慧只值守了两天两夜,这个两夜还包括紫檀云珠丢失的那一夜。” “故此法慧能够换锁的机会,只有第一夜。” “而贼人利用法慧,迷晕法慧的方法,正好就是针对法慧能够进入佛殿而谋算的。” “也就是说……” 林枫故意顿了一下,给众人片刻思索时间,才继续道:“贼人只可能在法慧换了锁之后,才做出利用法慧的决定。” “而如法慧一样,贼人隐藏在半月庵内,与其同伙肯定也不能经常见面,但她正好在法慧换了锁的第二天晚上就动手了,且行动十分迅速,在法慧苏醒之前就将紫檀云珠顺利送出,这说明什么?” 李泰已经说错了很多,这让他都有些不敢轻易开口了,他小心翼翼道:“说明他们在行动之前碰过面?约定了具体的行动计划?” 林枫见李泰都不敢大声说话了,笑着说道:“殿下果真聪慧,一眼就识破了贼人的行动。” 李泰闻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腰杆都开始挺直了。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若两人没有提前约定,当夜大雨倾盆,贼人的同伙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逆向上山?又怎么正好就能从贼人手中接过紫檀云珠?所以很明显,他们必然细致约定过。” “刚刚我已经说了,贼人制定利用法慧的计划,只能是在法慧换锁之后,所以也就很明显了……” 他看向李泰三人,漆黑的眼眸充满着强大的自信,道:“贼人必定在法慧换锁之后,在蜡烛点燃之前,与其同伙见过面。” “而这个时间,只有法慧值守的第二天白天!” “所以……” 林枫视线落在了李震身上,道:“李千牛只需要派人去调查法慧值守的第二天白天,看守山门的尼姑是否与外人见过面,就能知道,我到底冤没冤枉她了。” 李震听着林枫的话,沉稳的眼眸中再度露出敬佩之色。 他本以为林枫在发现法慧是被利用的事情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困难时期,可谁知道,什么困难时期?林枫对贼人的怀疑甚至比法慧还要早!而且他更有验证推理的方法,一切根本从未脱离过林枫的掌控…… 在林枫身上,他罕见的感受到了面对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等人时的压力,这说明林枫虽年轻,可眼界之深,谋略之远,已经完全不差于长孙无忌这个层次的人了。 深吸一口气,李震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末将这就去调查!”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李震离开的背影,孙伏伽来到林枫面前,笑着说道:“看来李千牛对你已经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敬佩了,李千牛在宫里地位不一般,能与他结交,未来对你必是一大助力。” 林枫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与皇帝近卫拉近关系意味着什么。 宰相门前三品官,皇帝门前那都不知道是几品了。 林枫伸了个懒腰,直接走到佛殿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道:“又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我们抓紧时间忙中偷闲吧,等李千牛回来,我估计……”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猜到了些什么,缓缓道:“我们就得下山了,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 “原来是你的人,利用了李世民的人,我还真以为你把李世民给利用了。” 长安城,某座宅邸内。 戴着面具的奎宿听到灰衣侍从说出真相后,不由向正在书房内挥斥方遒的昂宿说道。 昂宿落笔如剑,笔锋十分锋锐,他一边写字,一边淡淡道:“我的人利用了李世民的人,不就等同于我利用了李世民?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那可大了。” 奎宿的面具只有两双眼睛露在外面,他双眸沉沉的盯着昂宿,道:“若你利用的直接是李世民,那林枫的确无论怎么厉害,都是绝路,因为他再怎么查,最终结果也都是李世民。” “可你的人,利用李世民的人……一旦被林枫查明真相,那林枫就极可能查到你的人,这样的话,林枫不仅死局解了,甚至都可能顺着你的人查到你身上来,你说有什么区别?” “笑话!” 昂宿将手中的毛笔一扔,看着漆黑的墨汁染黑纸张,冷笑道:“换锁的人是李世民的心腹,而这个心腹绝不敢让李世民的秘密泄露,所以即便林枫查到了她,她恐怕也不会给林枫询问她的机会,而直接自尽。” “到那时,林枫的所有线索都会止步于李世民的心腹,我的人甚至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林枫怎么可能会查到我的人?怎么可能会查到我?” 他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奎宿,道:“说到底,你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枫给你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以至于你把林枫都神化了。” “看着吧。” 昂宿咧嘴自信道:“李世民给林枫的期限不长,林枫现在肯定备受煎熬,毕竟他只能查到法慧,只能查到李世民,到时候我们就看好戏……看林枫是直接来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还是主动承受查案不力之罪,我想,那一定很有趣。” ………… 两刻钟后,半月庵。 林枫坐在台阶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都有些困倦了,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传来。 同时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林寺正,有结果了。” 这是李震的声音。 听到李震的话,打着哈欠的李泰第一个猛的睁开眼睛,继而是孙伏伽,而林枫则是仿佛对结果已有判断,一点也不好奇一样,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怎么样?”李泰最沉不住气,率先发问。 然后就见李震听在台阶前,双眼看着林枫,脸上难掩激动之色,道:“果然如林寺正所料,在法慧值守的第二天白天时,当晚负责看守山门的弟子法安,在师妹生病难以下山采买时,主动站出来帮助师妹,也就是说……她当天,下过山。”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机会!直捣幕后之人! 听到李震的话,坐在台阶上的李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激动的看着林枫,一脸的兴奋,道:“法安正好在法慧值守的第二天白天下过山,她真的见过外人……林寺正,你太厉害了,真的被你说中了!” 看着李泰激动的样子,孙伏伽笑着捋了捋胡须,他就知道,林枫要么不说,可一旦说了,必有万全把握。 李震此时也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枫,消息是他调查出来的,所以他的激动和振奋,要比李泰更早出现。 被众人激动注视,林枫笑了笑:“有意思,当晚就要辛苦的值守山门,结果白天不好好休息,还主动去帮师妹下山采买,还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师姐。” 李震点头,说道:“末将向其他尼姑询问过,她们确实都说法安平常很热心肠,很喜欢帮助人,因此这一次法慧要帮生病的小师妹下山采买,大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平常就喜欢帮助人……”林枫眸光微闪:“若真是热心肠也就罢了,可若是为了营造热心肠的形象,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随时‘帮’人下山干活,那心机可就十分的深了。” 说着,林枫看向李震,道:“调查过生病的师妹,是怎么回事吗?她是因何生病?什么时候开始生的病?” 李震说道:“自是调查了,那个师妹说她原本还好好的,结果当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忽然觉得肚子疼的不行,还恶心呕吐,难以正常行动,所以她没办法之下,准备向静慈师太告假,想着换其他人来替她下山采买。” “但还未等她去找静慈师太,法安发现了她生病,就主动说帮她去干活,因法安当晚要值守山门,按照半月庵的规矩,白天法安没有任何任务,只需要休息就可,所以她来帮法安,都不需要经过静慈师太她们调配,直接就能去。” “这个师妹知道法安夜里值守会十分辛苦,所以本不愿让法安为自己辛劳,但法安说其他尼姑都有任务在身,临时调配人员比较麻烦,她当晚是值守的第一天,所以还没辛苦疲惫,一点也不困倦,闲着也闲着,她去帮忙正好,因此再三思量后,这个师妹最终同意让法安帮忙下山采买。” 林枫点了点头,笑道:“有意思,临出发正好就生病了,结果全庵就法安一個闲人,这简直就是为她贴身准备的病。” 李震也点头:“确实巧的厉害。”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法慧在我们问询她时,她说第一天值守之后,她白天休息时,是与值守山门的人一起休息的,因此那人能为她证明白天她什么也没做……” “而法安恰巧就是法慧值守的第二天开始值守山门的,如果第二天没有发生紫檀云珠丢失之事的话,法安和法慧这两个利用与被利用者,可能也会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各怀心思的想让对方做自己的人证……只可惜,法安动手太快,让这件有趣的事没机会发生。” 孙伏伽想了想那个画面,也有些惋惜:“若真的发生这件事,她们的口供一定很有意思。” 林枫哈哈一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然后说道:“如此看来,法安是真正的偷盗者的身份,基本上就能确定了,当夜她看守山门,只要避开巡逻的人,就可以轻松的监视法慧。” “然后将法慧迷晕,取到紫檀云珠后,法安便返回山门,通过山门十分轻松的将紫檀云珠送了出去……因山门就是她看守的,所以她只需要说无人进出山门,便可完美的隐藏紫檀云珠是从山门离开的事实。” 李泰忍不住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我们遇到的这些小尼姑,一个个的,撒谎都不眨眼睛,本王愣是一个谎言都没识破。” 林枫笑道:“真正礼佛之人,自然会遵守戒律,可法慧也罢,法安也罢,她们来到半月庵的目标就是紫檀云珠,与礼佛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她们说谎,自然毫无心理压力。” 说着,他看向李震,问道:“法安下山采买,还有其他人陪同吗?还是只有她一人?” “还有其他人。” 李震道:“为了确保安全,她们每次都是三人一同下山,这样能彼此照应,出现意外也能更好应对。” “三人同行……” 林枫眸光微闪,道:“有没有问过其他两人,她们此行下山都去过何处,法安是否单独离开过?” 李震点头:“自是问过……她们说,此行下山她们一共去了三个地方,一个是购买蜡烛的作坊,就是提供佛殿蜡烛的这个香客的作坊,半月庵的蜡烛储备已经不足,需要购买新的填充,另一个则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购买用以抄录佛经的文房四宝,最后一个则是吃午饭的客栈。” “除了吃饭的客栈外,购买蜡烛的作坊与购买文房四宝的铺子,都是她们经常去的那两家,而整个过程中,法安都一直与其他两人在一起,并未单独离开过。” 三个地方,两个是合作伙伴的店铺,法安从未单独离开过……林枫摸了摸下巴,大脑迅速思索了起来。 法安没有单独离开过,说明她的同伙,很可能就是这三个地方的伙计之类的人,在招待她们时,趁着其他两人没注意,便与法安完成了情报的交换。 那究竟是哪个地方的伙计呢? 林枫缓缓走下台阶,一边踱着步,一边继续沉思。 购买蜡烛的作坊与购买文房四宝的铺子,是半月庵的合作伙伴关系,所以这两个铺子里的伙计,与半月庵的尼姑可能都相熟。 如果法安的同伙藏身于这两处之中……好处是只要法安下山采买,就能与其同伙接头,交换情报。 但半月庵的采购,绝不是经常有的,毕竟如半月庵这种地方,几个月都不下一次山才是常态,所以若法安只靠这种方法与其同伙接头,频率太低,遇到突发情况都难以通知,更别说法安也不能确保每一次都能下山。 而若是她的同伙趁着她接待香客时上山,因她的同伙与半月庵的尼姑经常见面,都熟悉了,一旦来到半月庵,便很容易被认出来,这样的话,就会有尼姑发现其规律性的上山频率,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所以这样来看……隐藏在这两个铺子里,并非最佳选择。 那么……难道是吃饭的客栈? 半月庵建在长安城外的山上,以这些尼姑的脚力,一来一回就得几个时辰,所以她们必然要在长安城吃午饭的……若在客栈的话,人来人往,情报密集,确实既适合收集情报,也适合在人多吵闹之地不动声色的交换情报。 思于此,林枫眸光一闪,他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震,道:“李千牛,不知法安三人在长安城吃午饭的客栈,是她们惯常去的,还是临时选的?” 李震说道:“她们没有说,应该是临时选的。” 见李震的回答,林枫便知道李震没有深究吃饭的事,他直接道:“劳烦李千牛将这两个尼姑请来。” 李震明白林枫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敢耽搁,忙道:“林寺正稍等。”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没多久,就有两个尼姑被带了过来。 这两个尼姑表情紧张,看着林枫等人的双眼,就如同小鹿遇到了危险时一样,有些湿漉漉的。 林枫声音温和,尽量降低音调,让两人放松,道:“两位小师傅不必紧张,本官找你们前来,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当日下山的事情,你们只需要如实回答便可。” 两人闻言,连忙点头。 林枫微微颔首,他看了孙伏伽一眼,不用林枫多说,孙伏伽就明白林枫的意思。 “这位小师傅,请跟本官过来,我们去那边聊聊。” 孙伏伽主动叫走了其中一位尼姑。 看着眼前剩下的尼姑,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开口道:“你们平常下山采买,可有固定或者习惯去吃饭的地方?” 这个尼姑声音很低,需要林枫仔细听才能听清:“有的,我们毕竟都是女子,去陌生的地方吃饭可能有危险,所以我们一般都会固定一个地方用饭。” “那你们当天去那个地方了吗?”林枫又问。 尼姑摇了摇头:“没有。” “为何没有?” “当天下山时,法安师妹不小心崴了脚,使得我们走路的速度减慢了一些,所以到了中午时,我们距离往常吃饭的地方还比较远,而我们当时走了一上午的路,肚子已经十分饥饿,因此法安师妹就提议说就近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填饱肚子,不用继续赶路了,我们也确实饿得不行,便同意了。” 林枫闻言,眸光陡然一闪。 果然……法安崴脚,导致速度减慢,继而使得她们在饭点时,没有抵达往日吃饭的地方,然后法安便顺理成章提出更换吃饭之地,因为她说就近找一家,只要那附近只有一家,便可确保无论是谁选的,都会选中法安想要的那一家。 同时若客栈是其他两人选的,那法安反倒会显得与此事无关…… 想到这里,林枫向尼姑继续问道:“不知那客栈是谁选的?名字叫什么?位置在哪里?” 尼姑说道:“是小尼选的……当时法安师妹说完后,小尼便张望寻找,没多久就发现了一家客栈,然后小尼就提议这个客栈。” “至于客栈的位置,它在昌明坊的后街,名字叫同乐客栈。” 还真是不出所料啊……林枫不知是不是与四象组织交手多了,对四象组织成员的一些习惯都了解了,这些家伙就是属不粘锅的,除非是没办法了,否则但凡可能引人注意或者怀疑他们的事,他们都一定会转借别人之手来做。 他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们到了那个客栈后,中途法安可曾去过茅房?可曾有什么人与法安不小心撞到过?或者有什么人与法安有过身体接触?” 尼姑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旋即眼眸一亮,道:“还真有!” “哦?” 林枫忙看向她:“什么?” 尼姑道:“在我们刚进客栈时,正好有一个人急忙往出走,与法安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当时都把法安撞倒了,不过那人连连道歉,态度很好,法安也没有因此受伤,便没有与之有什么冲突。” “那伱可认识此人?或者可记得此人样貌?”林枫又问。 尼姑道:“他就是同乐客栈的掌柜,法安与其撞过后,这个掌柜一直赔礼道歉,说是他不对,所以他专门给我们免了饭钱,小尼记得很清楚。” “客栈掌柜……”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当日应该不是法安与其同伙固定见面的日子,所以法安只能主动去找自己的同伙,她要去哪,与谁有过特殊接触,那谁就是她的同伙…… 如此说来,其同伙应该就是这个客栈的掌柜。 而法安与客栈掌柜撞到的同时,应该就已经把情报交换了。 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林枫对接下来的行动,也明确了。 他向尼姑点了点头,道:“本官的问题就这些,多谢配合。” 尼姑连忙摆手:“都是小尼应该做的,能帮到林寺正,是小尼的荣幸。” 林枫笑了笑:“小师傅去休息吧。” 尼姑在林枫面前只觉得压力巨大,哪怕林枫对她态度很是和蔼,可林枫的名,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让她只能仰望,她面对林枫,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此刻闻言,自是没有任何迟疑,向林枫行了礼后,便快步离去。 “子德,我也问完了。”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林枫看着孙伏伽脸上的笑容,笑道:“看来孙郎中有收获?”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一眼,旋即皆露出笑意:“你都已经知道了,还用问我?” 一旁的李泰左瞧瞧,右看看,他忽然发现孙伏伽和林枫的笑容怎么那么阴险,就像两个老狐狸一样。 接着林枫与孙伏伽便对了一下得到的情报,结果证明,他们得到的情报没有任何问题,两个尼姑给出的答案完全一致。 孙伏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他振奋道:“没想到,随着法安这个真正贼人的浮出水面,她的同伙也随之暴露了。” “紫檀云珠是被她的同伙带走的,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她的同伙,就能找到紫檀云珠,甚至都可能直接找到紫檀云珠里隐藏的皇家密藏,子德……” 他看向林枫,激动道:“你的任务要完成了。” 听到孙伏伽的话,李泰和李震也精神一振,连忙看向林枫。 李泰忍不住道:“我们这就要破案了?这也太快了吧?” “现在说破案还太早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毕竟我们不确定紫檀云珠是否还在她的同伙身上,以及他是否知道紫檀云珠隐藏的秘密。” “但不要紧。” 林枫看向几人,道:“法安是东宫案里隐藏最深,也是最关键的一环,现在她被我们破解了,就等于我们已经解决了大半的问题了,即便紫檀云珠不在她同伙手中,可只要我们能找到她的同伙,顺藤摸瓜,找到紫檀云珠也不是难事。” “也就是说……”林枫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距离真相,不会远了。” 有了林枫明确的答复,饶是沉稳如李震,也不免内心激动。 东宫案有多复杂,有多难以调查,他太清楚了。 先是李泰被陷害,再是半月庵法慧被利用,最后法安和其同伙才浮出水面……这其中的波折,他觉得就算话本都不会这般曲折。 所以林枫能在接到陛下之令后,以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能查到这种程度,他太知道有多不容易了。 但好在……终于要到拨云见日的时刻了。 “子德,那我们接下来?”孙伏伽看向林枫。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轻轻一笑:“这还用说?当然是下山,顺藤摸瓜,去好好查一查那同乐客栈了!” “半月庵被封锁,法安的同伙肯定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上,这是我们的机会,若我们运气好……” 林枫抬起头,眺望长安方向,缓缓道:“或许,我们能借此机会,直接查到他背后的,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也未必。” 他目光闪烁着凛凛精芒,低声自语:“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有机会找到你了!我倒要瞧一瞧,设下了这一切棋局的人……究竟是谁!”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定计!震动众人的谋算! 长安城,昌明坊后街。 距同乐客栈不到三十丈的一个隐蔽的巷子内。 一个便衣打扮的千牛卫来到巷子口,他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关注自己,便一头钻进了巷子内。 沿着巷子走三十余步,一转弯,就看到上百个腰悬配刀,身披黑甲的侍卫正站在那里吃着干粮,而在他们中间,是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 这个千牛卫没有任何迟疑,快步来到马车旁,拱手行礼,道:“林寺正,已确认同乐客栈掌柜吴峰目前就在客栈之内。” 他声音刚落,就见马车晃了几下,然后李泰的脑袋直接从车窗伸了出来:“真的?吴峰竟然没有藏起来?竟还敢招摇的在客栈待着。” 千牛卫见李泰询问,连忙道:“回越王殿下,末将等假装食客,专门进了同乐客栈用饭,客栈掌柜吴峰一直待在客栈招待客人,这是末将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李泰见状,迅速收回了脑袋,然后转头看向林枫,道:“这吴峰究竟是太自信了,还是胆子太大了,他的同伙法安比狐狸还狡诈,藏的那叫一個隐蔽,可吴峰竟然一点都不藏。” 李泰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子,猛然间在短短两天内,先后经历多个被陷害利用的事,使得他现在遇到任何人,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只觉得这都是诈。 他忍不住猜测道:“这会不会有诈啊?会不会这个吴峰也和章莫与法慧一样是被利用的,法安真正的同伙根本不是他?” 听着李泰的话,林枫不由笑了起来。 他笑道:“越王殿下会这样想,代表殿下足够谨慎小心,这没错……但有些事,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而不去深思背后的逻辑。” “什么?”李泰一怔。 林枫说道:“吴峰与法安不同,法安是半月庵尼姑,在紫檀云珠丢失后,会直接与我们接触,随时面临被我们发现而暴露的风险,所以法安必须要足够狡诈,必须会隐藏,可吴峰呢?半月庵甚至都没人知道吴峰的存在,他只与法安私下碰面,哪怕法安被我们抓住了,以法安这些人的嘴硬,法安绝不会轻易供出吴峰来。” “而法安不说,吴峰那就是个与半月庵,与紫檀云珠毫无瓜葛的无关人,谁又能知道他吴峰的存在?所以吴峰没有任何理由藏起来……更别说吴峰的表面身份是客栈掌柜,他天天都要招待客人,若他忽然消失了,那才反而会引人注意。” “故此……” 林枫带着深意的看着李泰,缓缓道:“吴峰出现在同乐客栈,那才正常,若他不见了,那才有问题……这代表我们这些人里啊,有人泄露了风声,让他提前察觉到危机跑路了。”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猛的抬起头,心中不由一凛。 他没想到自己觉得异常的,在林枫看来反而是正常,而自己认为正常的,那才是要出大事了。 但仔细想了想,还真如林枫说的那样,吴峰就该正常出现在客栈内。 他拍了拍胸脯,道:“还好还好,吴峰就在那,没有消失。” 李震听着林枫与李泰的对话,沉稳的眼眸不由闪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林枫说要下山后,林枫专门给了众人去茅房的时间,以林枫的话来说,接下来会一直赶路,不会有歇息时间,所以让他们提前去解决自己的事情,以免影响行动。 当时他觉得林枫思虑很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现在看来……恐怕林枫让他们去茅厕是假,试探他们是真。 林枫故意给他们私下离开的机会,为的恐怕就是看看是否有人会给吴峰传消息,这个吴峰是否会正常待在客栈内。 若此时吴峰不在客栈……那恐怕他们中,就有人存在问题了。 想到这些,李震不由深深的看了林枫一眼,与林枫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能感受到林枫的恐怖,林枫从不咋咋呼呼,大开大合的做什么,他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目的,都是在微风细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若谁真的有问题,恐怕最后怎么露出破绽的都不知道。 好在,他们所有人现在应该都经受住了考验。 “啧,李震心思还真够敏锐的。” 林枫瞥了李震一眼,就猜到了李震心中所想,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在试探李震他们,自己只是一个关心他人是否尿急的贴心人,他有什么错? “林寺正,既然吴峰就在客栈,那接下来就交给末将吧。” 李震与林枫猫在马车内啃着硬邦邦的干粮,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主动请缨:“末将一定将吴峰抓捕归案,绝不给他逃脱机会。” 谁知听到李震的话,林枫却是摇头,道:“别!你可千万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什么?”这次轮到李震怔住了。 李泰也有些懵,道:“林寺正,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你们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林枫迎着众人茫然的神情,笑着说道:“李千牛,请你务必一定,要让吴峰逃走。” 李震眉头紧皱,不解道:“为何?我们连法安都暂时不管了,不就是为了抓住吴峰吗?林寺正为何要让他逃走?” 林枫说道:“李千牛不妨回忆一下,我应该从未说过我们下山的目的是抓住吴峰吧?” “这……”李震想了想,眉头皱的更深,林枫还真的没有这样说过,但这不是共识吗?还用明说? 看着李震的表情,林枫就知道李震仍不明白自己的用意。 他缓缓道:“李千牛要知道,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抓捕什么法安的同伙,我们的目标,一直都很固定——那就是找到隐藏在皇家密藏里的金珠之毒的配方,救下太子殿下。” “而想要找到金珠之毒的配方,就必须先找到紫檀云珠才可!所以,我们离开半月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紫檀云珠的下落,而紫檀云珠在哪,目前只有吴峰知道,可是……” 他话音一转,看向李震,道:“吴峰会乖乖告诉我们紫檀云珠的下落吗?” “我们已经知道,藏身在越王府的陆河泽,也是吴峰他们的同伙,可陆河泽嘴有多硬,李千牛应该见识过,这些人嘴硬的,就算是死都不会开口,所以李千牛觉得吴峰会开口?” 听着林枫的话,李震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林寺正是说,即便我们抓住了吴峰,吴峰也可能与陆河泽一样不会轻易开口?” 林枫点了点头:“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我们大可慢慢的去熬他们,等什么时候他们意志崩溃了,还是有开口的机会,可现实,却是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 “即便我能承受超出陛下给我时间的代价,可太子殿下能承受吗?一旦过了最后期限,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去救太子殿下,到那时,恐怕不止是我,便是你们,也都无法承受陛下的怒火。所以,我不能拿能否撬开吴峰的嘴,来赌我们这么多人的命。” 未等李震开口,李泰一听林枫的话,就连忙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对对对,林寺正你可千万别赌,你一定要稳当的。” 他因送鸟的事,已经惹李世民不喜了,若是李承乾真的因此死了,李泰怕接下来就不是自己上位不上位的事了,而是自己会不会跟着李承乾一起去西天。 李震心中也同样一凛,即便他是李世民的心腹,他也不敢确定太子一旦身死,自己会不会被迁怒。 “故此,既然无法确定能否撬开吴峰的嘴,那我们何不改换一下思路,不去尝试撬开吴峰的嘴,而是尝试让吴峰亲自为我们带路。” “让吴峰为我们带路?”李泰一愣,他茫然道:“吴峰都不愿开口,怎么能愿意为我们带路?” 林枫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道:“那可未必。” “什么?” 林枫缓缓道:“吴峰现在还待在客栈内,说明他没有察觉到危机,完全不知道法安已经暴露了……因此,他还和以往一样,做着收集情报,以及等待接应法安的事。” “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大批官府的人气势汹汹的向同乐客栈赶去,且领头的人,还是去往半月庵调查的李千牛……” 林枫看向众人,似笑非笑道:“你们说,他会怎么办?” 李泰忙道:“那还用说,肯定是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赶紧逃跑啊。” “跑,往哪跑?” “这……”李泰试探性道:“往城外逃?逃出长安?” 林枫点了点头:“长安是朝廷的地盘,逃出长安,对他而言确实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样,是个好选择。” 李泰双眼迅速亮起,可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智慧感到自豪,就听林枫话音一转:“但,殿下也要考虑现实。” “嗯?” “殿下不会忘记,我们就是从城外赶回来的吧?” 林枫说道:“吴峰得知官府的人气势汹汹来抓他,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逃跑,但往哪逃,对他而言,是直接关乎他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他绝不会慌忙之下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因此,他一定会周密的进行考量,而他所能逃的地方,其实无外乎也就这么几种。” “第一……” 他看向李泰,道:“就是殿下所说的城外,只要离开了我们的地盘,他随便躲进山林里,都有脱身的机会。” “但如我刚刚所说,我们是从城外赶回来的,不说他往城外跑,会不会正好迎头撞到我们,就说我们的目标十分确定,就是要抓他,那我们会不会考虑他逃跑的可能?会不会怕他跑出城去,提前封锁城门?” “而一旦我们封锁了城门,他再往城外跑,是不是就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李泰想了想,旋即点头道:“还真是这样……一旦我们封锁了城门,他还往城外跑,到了城门直接就会被拿下。” 林枫说道:“官府抓捕贼人,惯用的就是先封锁城门,然后仔细搜查抓捕,只要吴峰不是一个蠢货,他就不可能忽视这一点。” 李泰道:“他能和法安完美配合,怎么可能是蠢货?” 林枫点头:“所以城外,可以排除。” 李泰这次再无迟疑的点头,赞同林枫的话,同时脸不由有些发烫,亏得不是自己带兵来抓吴峰,否则可能还没去抓呢,吴峰就被自己放跑了。 “而第二。” 林枫竖起两根手指,道:“吴峰会去往早已准备好的安全屋。” “如吴峰这样的人,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可能面临暴露的风险,所以他极有可能考虑过最糟糕的情况,极有可能提前为自己准备过退路。” “这个退路不会是他平常居住的地方,而是他从未示人过的地方,这样的话,遇到危险后,他藏身于此,才能有更大的机会逃脱。” 李震闻言,想了想,旋即点头:“从法安和陆河泽就能看出,他们这些人都十分谨慎狡诈,吴峰藏身在外,更加自由,他绝对考虑的会更加周全,所以他极可能真的有这样的藏身之处。”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安全屋之所以称之为安全屋,就是因为在吴峰看来,这里要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也就是说……” 他环顾众人,缓缓道:“他这些年来利用客栈收集的情报,他自身的秘密,可能都被他藏身于此。” “而紫檀云珠,我想,应该就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内,最大的秘密……那么伱们说,如果紫檀云珠还在他的身上,那么紫檀云珠会被他藏在哪里?” 李震猛的抬起了头,孙伏伽双眼也是陡然亮起,李泰更是激动的蹭的站了起来。 砰的一下! 脑袋重重的撞到了车顶。 但他顾不得脑袋的疼痛,一边捂着脑门,一边激动道:“这还用说,肯定就是安全屋!紫檀云珠如果还在他身上,肯定就在安全屋内!” 看着众人激动的样子,林枫笑道:“别忙着激动,我还有第三个可能呢,这个可能更值得你们高兴。” 还有更厉害的? 李泰等人一听,连忙直勾勾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主子的住处!” 李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孙伏伽则屁股猛的离开了座位,但视线瞥到正在双手捂着脑袋的李泰后,孙伏伽全身便迅速一顿,然后他感激的看了李泰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可孙伏伽的激动,却难以按捺的住:“子德,你是说……他能帮我们找到他的主子,这一切的幕后主导者?” 孙伏伽可是知道王俭被杀案与东宫案的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掌控,而林枫之所以会接下这两个案子,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揪出这个藏在幕后的家伙。 所以现在林枫说,吴峰可能会帮他们找到此人,孙伏伽如何不激动? 这绝对是他们和四象组织相斗以来,最大的一条大鱼! 林枫笑道:“孙郎中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吴峰发现官府的人去抓他后,必会意识到他们的事情败露了,所以如果他真的足够忠诚,将他主子的命看的比他自己都重要,那他就有一定概率会去找他的主子,告知他主子发生了意外,从而让他的主子及时作出应对。” 孙伏伽点着头:“没错,这种概率确实存在,就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种。” 林枫撩起车帘,听着不远处街道上热闹的声音,笑着说道:“无论是哪一种,对我们的好处,都远比抓住他好得多,我们接下来的进展,就全靠他为我们带路了。” “而至于他会选择哪一种,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林枫看向李震。 这一次,不用他再开口,李震直接道:“末将会先造声势,让他先于末将抵达客栈之前察觉到,给他逃跑的时间。” 林枫笑着颔首:“但李千牛也要注意,不要放水放的太厉害,稍微慢一步就可以了,不要慢的太多……否则以他们的机警,可能直接就会察觉到我们的意图,而一旦被他们察觉到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李震顿觉压力巨大,他知道这是林枫为他们找到的唯一机会,他不能让林枫失望,深吸一口气,李震直接道:“林寺正放心,末将明白。”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跳下了马车,然后便带着数十个千牛卫,迅速离去。 看着李震等人离开的背影,孙伏伽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回过头看向林枫,道:“子德,我们距离幕后主导者,终于越来越近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能不能一步抵达他的面前。”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他看向车外,感受着寒风拂面,缓缓道:“就算不能一步抵达他的面前,我们也不会远了……吴峰为他收集情报,二者必定经常联系,而安全屋在吴峰心中是最安全之地,所以他们之间来往的信件,或者其他东西,都可能被吴峰藏于安全屋中,故此……” 林枫看向孙伏伽,缓缓笑道:“即便吴峰没有直接带我们去找到他,可只要找到安全屋,我也一样能揪出他来。” “孙郎中,准备好迎接这条大鱼了吗?”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心头不由狠狠跳了几下,他咧嘴而笑:“早已等不及了。” 林枫笑了笑:“那我们就等着李千牛的好消息吧。” 孙伏伽闻言,也与林枫一起看向巷子口的方向,满脸期待。 就这样,过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道身影忽然自巷子口出现,然后飞速向他们冲来。 “林寺正!” 这身影一边跑来,一边大声道:“吴峰已顺利逃走!” 听到此人的话,孙伏伽顿时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笑着放下车帘,道:“走吧,看看我们的朋友吴峰,接下来会贴心的带我们去哪里。” 李泰听着林枫这云淡风轻的话,再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时间不由心潮澎湃。 他以前只以为战场杀伐,建立不世之功才会让人热血沸腾,可现在……他却觉得,无声的智慧,没有硝烟的碾压,更让他热血沸腾!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消息传来,四象的惊慌! 长安城,某座宅邸内。 水波荡漾的湖边。 昂宿再度带着钓具来到了这里。 看着昂宿不紧不慢的拿出蚯蚓,将蚯蚓穿到鱼钩上,又慢悠悠的将鱼竿抛进湖里,戴着面具的奎宿眉头不由紧皱:“你一天就没别的事可做吗?若你技术好也就罢了,可你昨天一天也就钓上来一条鱼,那条鱼还小的连做个鱼汤都和清水煮的没什么区别,你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钓鱼佬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他冷哼道:“你懂什么钓鱼?昨天那只是我发挥失常,你等着吧,今天我一定能钓满这个鱼篓。” “而且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李世民躲起来不见人,早朝都停摆好几日了,萧瑀他们又忽然开始了什么扫除贪腐的行动,他们这行动来的突然,毫无预兆,我们暂时无法判断他们为何突然抓什么贪腐,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为了对付我们才搞这么一出,所以我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除了钓鱼外,我还能做什么?” “更别说……” 他视线抬起,望向被风吹动,不断起着涟漪的湖面,道:“现在我最重要的任务,是对付林枫,所以我只要盯住了林枫,确定能将林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够了,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别说钓鱼了,就算我天天睡大觉,四象星主也不会说什么,反倒会赞扬我遇事不惊。” “否则的话……” 他向后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你一样足够勤奋,不远千里赶赴慈州截杀林枫……伱倒是辛苦了,可林枫一根毫毛都没掉,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星主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昂宿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再一次揭开了奎宿的伤疤,让奎宿面具之下的双眸迅速冷了起来。 看着舒舒服服坐在这里钓鱼的昂宿,再想想自己风餐露宿的辛苦,奎宿冷哼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能如此轻松,还不是白虎星主为你提供了便利?若没有星主帮你,法安会听你调遣?皇家密藏会任由你予取?” 昂宿呵呵笑了一声:“奎宿,你什么时候如此幼稚了?星宫什么时候还看过程如何了?只要我最终能解决掉林枫,谁会在意我是怎么做的?” “更别说……” 他转过头,又一次似笑非笑道:“你带去截杀林枫的那些人,真的全是你自己这些年培养起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白虎星主帮了你多少,可是你不中用啊,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林枫都杀不了,最后让白虎星主如此失望,星主这才将解决林枫的重任交给我。” “所以,我还得托你的福呢,若没有你,皇家密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落在我的手中?如此想想,你还是我的福星呢。” 听着昂宿用讥讽的语气说自己是他的福星,奎宿只觉得心里恶心的厉害。 他冷哼道:“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林枫的事,现在可还没出结果呢,你和林枫交手也不是一次了,你该知道林枫的本事,法安的确隐藏的很深,但隐藏的深,不代表林枫就真的发现不了她,一旦她被林枫找到了,那你距离林枫可也就不远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 可谁知,听到奎宿的话,昂宿却是淡淡开口:“法安有暴露的可能,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那你……” “呵。” 昂宿呵笑一声:“法安暴露了,又如何?林枫抓住了她,又如何?” “什么?”奎宿一怔。 就听昂宿道:“法安是白虎星主亲自选中的人,她的信仰,她的意志都是经过星主考验的,所以你应该能知道,她的骨头会多硬,她的嘴会多硬。” 奎宿听到这句话,表情迅速有了变化。 他太清楚“星主考验”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他们星宫因为有着最伟大的信仰,在成事之前绝不能暴露任何机密,所以关键位置上的成员,都要经过一次次的考验,才能就任。 而他们的考验,又根据不同人给出的考题,有不同的难度。 其中最难的,就是四象星主亲自给出的考验,那种考验,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但只要能通过,他们对组织的忠诚根本就不用怀疑,就算是死,都绝不会背叛星宫,并且这些成员,未来的发展也必定比普通成员好得多,等新的世界到来后,封侯拜相也不会是梦。 如他,如昂宿,都是由白虎星主亲自考验的。 所以他太明白这四個字的意义了。 昂宿见奎宿不说话,就知道奎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淡淡道:“所以,即便林枫抓住了法安,他得到的,要么是一具尸首,要么就是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不会开口的木头,那他得到法安又有什么用?” “别说通过法安找到我了,他连自己的命都可能保不住了……毕竟李承乾能活的日子也就那么多天,法安不会开口,他只能眼睁睁守着法安,看着李承乾彻底死去,到那时……” 昂宿重新收回视线,慢悠悠的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看着在鱼钩旁游来游去,就是不咬钩的鱼,眉头皱起,道:“李世民震怒之下,你说……林枫是死是活?” 奎宿听着昂宿的话,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神情不断闪烁,而最终,沉寂了下去。 虽然他很不愿承认,但昂宿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比自己当时的情况好太多了。 他将自己代入到了林枫的身上,去思考自己面对昂宿这样的对手该怎么办,结果……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相信法安不会开口,就如同相信倘若自己落到林枫手上,自己也不会开口一样。 林枫抓到一根木头,真的于事无补。 找到法安,看似有了飞跃的进步,可实际上,却是真正绝望的到来……他只是想想,就能知道林枫会有多绝望。 无解啊! 奎宿心中不由感慨,他本想要亲自去报仇,去解决林枫,可现实不允许……这个仇,恐怕得来世遇到林枫再报了。 “主人,不好了!” 可就在这时,就在奎宿心中感慨没机会亲自报仇,昂宿正纠结于为什么这些鱼就是不咬钩时,灰衣侍从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 他因心中焦急而导致声音尖锐,一嗓子起来,直接将那些围着鱼钩转来转去的鱼给吓跑了。 看着马上就要上钩的鱼被吓跑,昂宿双眼顿时冒出火来,他冷声道:“慌什么慌?我怎么告诉你们的?在我手底下做事,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昂宿的话还未说完,灰衣侍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主子不好了,林枫他们下山了,并且直接派人去同乐客栈,去抓吴峰了!” 啪的一声! 昂宿手中的鱼竿瞬间掉落湖面,啪的溅起了些许水花。 他整个人也在这一刻,蹭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吴峰?林枫去抓吴峰了!?” 昂宿猛的转过身来,双眼瞪大,眼珠子都仿佛要掉出来,死死地盯着灰衣侍从。 灰衣侍从连忙点头:“不错……但好在吴峰反应迅捷,先一步逃了,可林枫的人已经开始全城搜捕。” 奎宿看着昂宿前一瞬还在教育灰衣侍从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结果下一瞬,他比灰衣侍从还要惊慌,这让奎宿迅速从其中嗅到了特殊的意味。 他看向灰衣侍从,问道:“你们说的这个吴峰是谁?” 灰衣侍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昂宿,见昂宿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才小声道:“他就是接应法安的人,主子也是从他手中,得到的皇家密藏的秘密。” 刷的一下。 奎宿瞳孔也在这一刻骤然一缩。 他猛的看向昂宿:“你不是说法安不会开口吗?” 昂宿显得十分暴躁,他来回踱步:“法安就不该开口的啊,你不也认同我的判断?” 奎宿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确实,他也相信法安不会开口。 可是,林枫都特么找到法安的接应人吴峰了,如果不是法安开的口,林枫怎么找到吴峰的? 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奎宿和昂宿,根本就没想过……林枫会直接绕开法安,直捣黄龙! 耗费时间审问一根木头? 林枫与四象组织交手都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无用的事? “主子,吴峰是直接听你命令的,若他真的被林枫抓住,主子你会不会有危险啊?”灰衣侍从忍不住开口。 昂宿眉头紧锁。 如果是之前,他会说他相信吴峰,因为吴峰也和法安一样,是白虎亲自考验过的人,就算被抓,也不会轻易供出他来。 可现在……林枫都来抓吴峰了,让他对法安都不敢信任了。 他哪还敢信任吴峰。 “立即派人……” 昂宿目露杀意,他猛的转过身看向灰衣侍从,冷冷道:“除掉他!一定要在林枫抓到吴峰之前解决他,然后一把火将吴峰烧毁,绝不能给林枫留下任何能够通过吴峰找到我的机会!” 灰衣侍从见状,不敢耽搁,连忙道:“小的明白。” ………… “林寺正,吴峰的藏身之处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马车行驶在狭窄的巷道内,车轮压在不算平整的石板上,不断发出嘎吱的声响,驾车的千牛卫一边小心的控着方向,一边道:“这个吴峰十分谨慎,哪怕在逃命,他也没有直接去往他的住处,而是在周围的巷子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才一溜烟钻进了他的住处。” “若不是我们千牛卫有精通追踪方面的人才,还真可能会跟丢了。” 听着千牛卫的话,两只手死死抓着窗框,胃里翻涌仿佛随时都会排山倒海的李泰,忍不住道:“这些家伙都是属狐狸的吗?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狡猾?” 想他堂堂大唐最受宠的皇子,什么时候出行不是路平车稳,何时遭受过这种罪?直到此时此刻,李泰才知道原来自己竟会晕车。 “呕……” 他将脑袋伸出车窗,一阵干呕。 林枫笑着拍了拍李泰的后背,道:“若他们不属狐狸,那早就暴露了,也不会舒舒服服活到现在,还在朝廷眼皮底下偷走紫檀云珠了。” 皇城脚下,各方势力汇聚,眼线无数,吴峰能在这样的地方,一直安然无恙的为四象组织收集情报,还能定时与法安碰头,不够谨慎怎么能行? 而且吴峰的藏身之处越隐蔽,吴峰越小心,林枫的心里反而越放松。 因为吴峰这样的行为,完全验证吴峰要去的地方,在吴峰心目中地位极高,是吴峰认为足够重要和安全之地,这地方不是安全屋,就肯定是吴峰主子的住处。 “吁——” 正思考间,马车来了一个急刹,突然停了下来。 砰的一下,脑袋还在外面的李泰反应不及,砰的撞到了窗框上。 这撞得李泰直接干嚎一声,他捂着脑袋,一脸怒意:“干什么?你们千牛卫驾车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不会慢慢停吗?” 然后他就听千牛卫的声音响起:“殿下恕罪,非是末将想要突然停车,而是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 李泰愣神的间隙,林枫已然伸出手,将车帘挑了起来。 然后林枫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的院子里,有冲天的浓烟升起,同时杀喊声直接传来。 林枫眉头微皱,道:“那座院子是不是就是吴峰的藏身之处?” 千牛卫连忙点头:“没错。” 李泰这时也发现了院子里的情况,他不由道:“那院子怎么走水了?而且怎么还有杀喊声?难道是吴峰在那里还藏了帮手?” 林枫眉头紧皱,说道:“应该不是吴峰做的。” “不是吴峰做的?”李泰一愣。 林枫道:“没有我的命令,李千牛不会私自去抓吴峰,而李千牛不出手,吴峰就不可能知道他已经被包围了,所以他不会无缘无故去放火,毕竟他绕来绕去,小心翼翼来到这里,是为了躲藏,而不是放火让自己暴露。” 李泰眨了眨眼睛,觉得林枫说的很有道理,他道:“那不是吴峰放火,李千牛他们更没理由放火啊,还能是谁放的火?” 林枫眼眸微眯,他眺望前方的浓烟,沉声道:“若我所料无错的话……应该是吴峰背后的主子。” “什么?吴峰的主子?” 林枫微微点头,道:“我们抓捕吴峰的行动并没有故意藏着,所以消息定然已经传开,吴峰的主子必定知道,他也必然有所行动,要么接应吴峰,要么……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李泰瞪大了眼睛。 林枫看着李泰,笑了笑:“很难想象吗?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自己的安全远大于手下人的命,如果吴峰被抓会威胁到他,殿下觉得他会舍不得吴峰的命?” 李泰表情一变再变,一时沉默。 林枫继续道:“吴峰去的地方无论是他的安全屋,还是他主子的藏身之地,很明显都只有他和他的主子知道,所以他现在会面临这样的危机,只能是他主子所为,也就是说,他主子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放火烧房,从而彻底断了吴峰与他的联系,让我们没法通过吴峰查到他。” 李泰眉头紧锁:“吴峰若真被杀了,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算计了?” “无妨!”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惊慌,反倒慢慢勾起了嘴角,他看向千牛卫,问道:“你们追踪吴峰到达这里时,应该还没有起火吧?” 千牛卫连忙摇头:“没有,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李千牛他们抵达这里时,一切正常,那就说明吴峰主子安排的杀手还未来得及行动,而等杀手开始行动时,李千牛他们早已跟着吴峰盯着这座院子了,但凡院子里有一点不对劲,李千牛绝对会当机立断下令出手。” “正因此,我们才会听到这杀吼声……这代表李千牛没有等我,已经根据实际情况出手了。” “还有,那个院子……” 林枫抬起手,指着前方冒着黑烟的院子,道:“你们看,虽然院子里冒出滚滚浓烟,但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炽烈的火焰,没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这说明火焰还未来得及大范围烧开,就已经被控制住了,这也足以证明李千牛他们出手的很及时。” “所以,眼下的情况,最糟糕的,就是吴峰已经被他的主子给解决了,但这座房子没有被烧毁,那么无论这里是安全屋,还是他主子的藏身之地,都代表这里所有的情报,所有重要的线索,都不会出现问题。” “至于吴峰……貌似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必须要活捉,必须要撬开他嘴的吧?故此他生与死,对我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更别说,万一吴峰比较幸运,没有死呢?”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嘴角笑意更深:“如果吴峰没有死,那就更有意思了。” “我们需要的情报,线索,都还会保留,同时……他也会知道,他的主子放弃了他,你们说,这种情况下,吴峰还会如以往一样忠诚吗?还会如以往一样不愿开口吗?” “还有……” 林枫嘴角扬起,继续道:“吴峰的主子在知道我们抓捕吴峰后,就迫不及待派人来追杀吴峰,这也能证明吴峰一定与其联系紧密,通过吴峰,很可能直接找到他……更为关键的,他不仅仅要杀吴峰,还要放火烧房子,都这个时候了,他能把杀吴峰与放火之事放到一起做,也能证明眼前这个房子,在他眼中和吴峰一样有威胁。” “换句话说……” 林枫看向李泰,沉声道:“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我们跟着吴峰没有错,在这里,一定能找到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不由张大了嘴,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一件超出预料的意外,可落在林枫这里,反倒成为一件好事了。 幕后之人明明想要断绝林枫的搜查,结果却反而帮林枫确定了行动的准确性! 他看着林枫,只觉得林枫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就好像在林枫面前,没有任何事能让林枫感到困恼一般。 “报——” 这时,一个千牛卫迅速策马赶来。 他连忙停在马车前,然后向林枫拱手行礼,道:“启禀林寺正,半刻钟之前,李千牛忽然听到院子里发出吴峰的惊呼声,李千牛担心发生意外,来不及等待林寺正,便直接下令冲入院子。” “冲进院子后,李千牛便发现吴峰正慌忙向外跑来,而在吴峰身后,是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杀手,这些杀手一边放火,一边追杀吴峰。” “李千牛见到后,立即派人将吴峰保护了起来,同时命人救火杀敌,最终经过半刻钟的战斗,这些黑衣人尽数被诛,起火部分也已经被熄灭,只有少部分房屋受损,而吴峰,也安然无恙,已经被我们抓了起来。” 听着这个千牛卫的话,李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林枫。 就见林枫笑呵呵道:“殿下,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错,吴峰还活着,那接下来……” 他眺望那仍旧冒着黑烟的院子,缓缓道:“事情的发展,恐怕会比我们预料的还要顺利,这一切……” 他笑了笑:“都要感谢他背后主子的无私奉献啊!” (本章完) 第三百章 惊悚发现!恐怖的情报! 碾压着地面发出隆隆声响的车轮缓缓停了下来,赶马的千牛卫声音随之响起:“林寺正,我们到了。” 挑起车帘,林枫视线向前看去。 便见眼前是一座看起来毫不显眼的普通民宅,宅子院墙墙皮已经开始脱落,布满了岁月的斑驳痕迹,宅门洞开,里面可见千牛卫的身影在来回走动。 林枫转过头,视线向周围移去,便见附近的宅院都是相同格局,且有很多院门布满灰尘,明显已经许久没被打开过,荒废了许久,他微微点头,缓缓道:“环境清幽,来往人群不多,不显山不露水,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通过千牛卫的话,林枫已经知道,这里除了吴峰外,只有那些个前来杀吴峰的杀手,再无其他人,所以很明显,这里不是吴峰主子的住处,而是吴峰为自己准备的安全屋。 孙伏伽跟着林枫下了马车,他环顾一圈,点头赞同:“还真是丝毫特点都没有,若不是吴峰为我们亲自带路,想找到这里可不容易。” 林枫笑了笑:“走吧,去看看这里的情况。” 几人迅速走进了院门,刚进入,就见李震带着人快步走来。 “林寺正。” 李震向林枫拱手行礼。 林枫看着衣衫沾染了些许血迹的李震,赞许道:“幸亏李千牛果断动手,否则一旦吴峰身死,这里被烧毁,那我们所有的努力,可能真的就要付之一炬了。” 李震除了林枫展露出出乎他意料的智慧外,表情都是十分沉稳木讷的,哪怕被林枫夸奖,他也是一脸的平静,道:“林寺正将吴峰交给末将,那就是信任末将,末将岂能辜负林寺正的信任,只可惜……” 他抬起头看向林枫,道:“末将来的终究还是迟了一些,贼人是从房间内部放的火,使得房间内部有一些书架被烧毁,书架上面的书簿纸张也烧毁了一部分。” 林枫闻言,心中一动:“他们从房间内部放的火……说明他们在杀吴峰之前,先潜入了房间里,这房间里的东西,比他们杀吴峰的优先级还要高……” “难道……”他看向李震,猜测道:“这个房间里,藏着十分重要的秘密?” 李泰等人一听,也都连忙看向李震。 然后他们就见李震沉稳点头:“没错,这个院落共有三個房间,一间卧房,一个厨房,还有一个是书房,而书房内有许多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簿。” 说着,李震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簿,双手呈递给了林枫:“这是末将从中取的一本书簿,林寺正请看。” 林枫接过书簿,视线向书簿封面看去。 便见书簿的封皮是灰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有用黑色墨迹所写下的一个名字——房玄龄。 “房玄龄?” 看着这个名字,林枫眸光一闪,他迅速将书簿翻开,视线向上看去。 然后,林枫瞳孔陡然跳了几下,他一页一页将其翻过,很快看到了最后。 啪! 林枫合上了书簿,眸中神色剧烈闪烁。 “子德,这书簿上写着什么重要秘密吗?” 孙伏伽见林枫这不同寻常的表情变化,连忙询问。 林枫闻言,迎着孙伏伽探寻的神色,他压着语调,说出了让所有人吃惊的话:“孙郎中,就算不能找回紫檀云珠,仅仅是找到这里,我们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孙伏伽一听,内心不由狠狠跳了起来,他了解林枫,知道林枫绝不会乱说大话,所以林枫会给出这样的评价,只能证明……林枫手中的书簿,吴峰的这个藏身之地,真的藏着十分恐怖的秘密。 他连忙道:“怎么回事?这书簿里究竟写着什么?”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将书簿递给了孙伏伽:“孙郎中看看就知道了。” 孙伏伽连忙接过书簿,在看到封面上“房玄龄”三个字时,孙伏伽表情就有了变化,而等他看完了书簿里的所有内容后,脸色便彻底无法保持冷静了。 看着孙伏伽表情的变化,林枫沉声道:“这个书簿内,详细记载着魏国公的情报,魏国公自贞观元年开始到现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甚至为陛下提出的国策建议,也都详细记载,并且在这些记载后面,还贴心的标注哪些事可以用来攻讦魏国公。” “而这还只是满屋书簿里的一本罢了。” 一边说着,林枫视线一边抬起,他看着前方被火焰熏黑的房间,看着房门打开,千牛卫们进进出出搬运书簿的画面,缓缓道:“你说,这么大一个房间,能容纳多少本书簿?而这些书簿,又会藏着多少人的秘密?” 孙伏伽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 跟着林枫视线,孙伏伽也看向前方被熏黑的房间,他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这里装的难道都是朝廷命官的情报?他们能搜集到这么多情报,得花费多少功夫?又想要干什么?” 林枫接回书簿,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簿,指尖轻轻在封面上擦动,声音低沉:“连魏国公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人,都能被他们记录的如此清楚,孙郎中觉得其他人能比魏国公更好?” “所以很明显,其他人的情报,只会更详细,更清楚。” “而他们不仅是记载情报,还在情报的后面贴心标注,什么事可以用来攻讦魏国公……” 说着,林枫视线从书簿抬起,与孙伏伽对视,似笑非笑道:“孙郎中不会觉得,那是他们读书写下的心得感悟吧?” 孙伏伽瞳孔剧烈收缩,他忍不住道:“他们难道想要掀起整个朝廷的风暴?还是想要胁迫这些官员,让其成为自己的棋子?” 一旁的李泰听着孙伏伽和林枫的话,早已经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来到这里,就是抓住吴峰,找到紫檀云珠,然后找到皇家密藏就完事了,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可谁知道,紫檀云珠还没影呢,反倒听到了这足以动摇整个朝廷的话。 而他身为皇子,即便他经历的风雨再少,也知道孙伏伽所说之事一旦发生,会有多可怕。 他忍不住道:“吴峰背后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后知后觉的李泰,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调查一群怎样疯狂可怕的人。 李震没有说话,可他双眼也紧紧盯着林枫,很明显,他也和李泰一样,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东宫案背后隐藏着四象组织的事,目前是机密,林枫还不准备公开,他缓缓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收集这些情报究竟想干什么,但毫无疑问,只要这些情报在手,他们随时都可以在朝廷掀起一股足以震动整个大唐的风暴,甚至可以在朝廷秘密推动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 林枫举起手中的书簿,看向众人,道:“这就是情报的力量!而他们耗费巨大的心思,打造这样一个情报中心,肯定不是摆在这里欣赏的,也许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也许他们即将行动,但能预见,一旦他们动用这些情报,就绝对会是天翻地动的大事!” 李泰的汗毛都因林枫这句话而竖起来了。 饶是沉稳如李震,表情也要失去管理能力了。 孙伏伽眉头紧锁,他是唯二知道这些情报是四象组织搜集的人,再联想到四象组织筹谋了数年的计划即将行动,他的内心就不由揪了起来。 一种风雨欲来山崩地陷之感,悚然降临。 “那要怎么办?”李泰已经慌了。 毕竟这是直接关乎他们李家天下的事。 众人也都同样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不幸,但也幸运。” “不幸的是,我们直到今日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幸运的是,我们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看向几人,沉声道:“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永远是未知,未知的敌人,未知的手段,永远让人防不胜防。” “而一旦我们知道了敌人想要做什么,一旦知道了敌人的手段,那棋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 林枫视线重新落到了眼前的书房,道:“我才说,即便没有紫檀云珠,可我们能找到这里,能发现这些书簿,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枫已经完全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一听林枫的话,哪怕林枫没有给出更详细的解决办法,可李泰的内心,却已然轻松了不少。 饶是李震,表情都没有绷的那么紧了。 李泰连忙点头:“对对,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书簿,已经知道他们的手段了,只要告诉父亲,父亲绝世无双,一定能完美解决。” 看来李世民在李泰心中的地位很高……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李震,道:“吴峰呢?” 李震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伸出双手,用力拍了几下。 就见两个千牛卫,押着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子走了过来。 此人身高七尺左右,体态较胖,穿着商人惯用的华服,圆脸,眼睛不算大,若是笑起来,定会显得十分和气,不过此时,他眉头皱着,嘴角向下抿着,脸色十分难看,已经很难看出他是一位天天以笑待人的客栈掌柜了。 “你就是吴峰?”林枫慢悠悠开口。 吴峰听到林枫的话,只是仰起脖子,冷哼道:“落到你手里,算老子运气差!你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话来,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子若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姓吴!” “放肆!” 李震见吴峰对林枫如此无礼,直接用刀鞘用力一击,吴峰便承受不住,吃痛一声跪倒在林枫面前。 “哼!” 吴峰即便是跪着,也仰着头,一脸冷笑道:“老子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放肆?林枫,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能找到我来,但任凭你再聪明,只要我不开口,你也拿我没辙!” 见吴峰一开口就如此硬气,李泰不由心中感慨:“还真是什么都被林枫给预料到了,果然,这个家伙就不会乖乖开口,亏得林枫提前想到了这些,没有直接将吴峰抓起来,否则,这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找到了。” 孙伏伽和李震对视了一眼,也都微微点头,甚至有点想笑。 吴峰的确十分硬气,可殊不知,他早就被林枫给看穿了。 “够忠心,本官就欣赏伱这种忠心耿耿,不惧生死之人。” 林枫看着硬气的吴峰,没有丝毫气恼,他说道:“不过,本官觉得你很不值啊。” 吴峰眉头拧了起来。 就听林枫继续慢悠悠道:“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你的主子若对你足够的好,那你对他忠诚,天经地义,可是……” 林枫话音一转,双眼忽然盯着吴峰,语调开始有了变化:“现实情况,却是你的主子在知道你有危险后,第一想法不仅不是保护你,帮助你,反而是派人来杀你灭口。” “你说,你一腔热血,肝脑涂地,结果换来的却是你主人毫不犹豫的抛弃与灭口,你说他配你这样的忠诚吗?你说你因他而死,值得吗?反正本官觉得不值,你觉得呢?” 听着林枫的话,吴峰冷笑的表情开始僵硬。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表情显得有些游移不定。 林枫继续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本官相信你足够聪明,肯定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是白来的,包括忠诚……你为何要忠诚于你的主子,总要有原因吧?” “是你主子给了你未来的保证?还是他帮过你,让你感恩戴德?亦或者他给了你足够的利益,让你愿意为其效力?” 吴峰视线闪烁,已经开始渐渐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这让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孙伏伽等人知道,林枫已经开始触及了吴峰的内心。 他们都屏息凝神,安静的去看林枫与吴峰的交锋。 林枫将吴峰的变化收归眼底,继续道:“如果是他给你未来的保证,那我想,你现在应该能看清他是什么人了,他在你最危险的时候,选择杀你灭口,而非救你,你还能信得过他的保证?” “而如果是他帮过你,那我想再大的帮助,也抵不过你的命吧?再大也就是救了你的命,而现在他想要你的命,所以一命抵一命,你已经不欠他的了。” “至于利益……你若不配合我,你命都要没了,你还有机会收到利益?” “所以……” 林枫看着吴峰,直接将吴峰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他缓缓道:“吴峰,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很幸运,提前发现了你主人真正的嘴脸,而我又正好愿意给你机会,你若能抓住,你就能活,而其他人……早已经被洗脑了,他们根本认不清现实,只能任由机会白白溜走,最后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结局,你难道想要和这些愚蠢蒙昧之人一起去死?” 吴峰听着林枫话,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全身在这一刻都在剧烈颤抖。 那明显是心防受到剧烈冲击的结果。 李泰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敬畏的看了林枫一眼,林枫一直说这些贼人狡诈多端,善于玩弄人心……可他觉得,这些人加起来,在控制人心上,都不是林枫的对手。 瞧瞧吴峰刚才有多坚定,再瞧瞧他现在被林枫三言两语说的有多动摇,就能知道林枫有多恐怖了。 “我……我并非感恩,也非利益,我是有信仰的!”吴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咬牙开口。 “信仰?” 谁知林枫闻言,却是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吴峰紧盯着林枫。 却见林枫突然一步上前,直接来到吴峰面前,然后在吴峰紧张的注视下,林枫猛的低下头,在吴峰耳畔冷冷道:“吴峰,差不多得了,我给你面子,给你找台阶,你顺着台阶往下走就够了,别蹬鼻子上脸,万一我真的觉得你不会开口,直接送你去死,你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吴峰没想到林枫刚刚还谈笑风生,下一瞬就说出这般翻脸的话,这让他一愣。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林枫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你跟我谈信仰?如果你真的为了信仰愿意去死,那刚刚你发现你主子的人来杀你灭口时,你为何还要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杀你的!” 刷的一下。 吴峰双眼猛的一瞪,眸中瞳孔骤然一缩。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已经重新直起身体,那双漆黑的眸子,就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秘密的神力,只是被林枫淡淡注视,吴峰就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林枫看穿了一般。 林枫嘴角勾起,淡淡道:“你既听过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从细节处窥探全貌,所以你觉得你的行为,你真正的心思,我能看不透?” “我知道你不想死,我也知道你想要台阶,我更知道你想要待价而沽,希望你能从我这里换来更多的好处与承诺……但人要知足,我能给你的已经都给了,你若再不知足,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吴峰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整个人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充满了惊恐。 他没想到,林枫竟然什么都知道,而现在,自己的底线已经完全暴露在林枫面前,他还怎么和林枫斗? 颓败,沮丧,恐惧,敬畏……诸多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内心。 林枫抱着膀子看着他,缓缓道:“吴峰,你该庆幸,这些情报引起了我的兴趣,否则,你连这个机会都未必会有……毕竟,我既然能故意放你离开,让你为我带路来到这里,你就该知道,我之前就没想过给你开口的机会。” 吴峰听到这话,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能从客栈跑出来,原来李震能及时出现救下自己,都是林枫算计的。 他竟然早就落在了林枫的棋局中。 吴峰不由闭上了眼睛,他竭力的想要稳住自己的内心,可颤抖的手,无法控制的面部表情,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沉默了许久,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而这一次,他低下了头,再无刚刚的冷笑与高傲,仿佛心中的气泄了,道:“你想知道什么?” 听到吴峰的话,李泰等人不由大喜过望。 他们没想到原本以为最难开口的吴峰,竟然愿意主动开口。 林枫竟然真的将吴峰的嘴给撬开了! 看着内心防线彻底崩溃的吴峰,林枫毫不意外,他平静道:“有一部分书簿被烧毁了,你可有办法将其复原?” 复原? 都烧毁的东西,怎么复原? 李泰不明白林枫怎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可谁知,吴峰却出乎他意料的说道:“这些情报都是经过我的手整理的,可能一些细节我不记得,但大体情况我都知道,我可以为你重新写一份。” 听到吴峰的话,李泰不由瞪大眼睛:“还真的能复原?这岂不是说,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想要烧毁这些书簿,结果都白费力气了?” 林枫笑了笑:“倒也不能说白费力气,毕竟还要劳烦我们弃暗投明的朋友重新书写。” 吴峰不知道林枫怎么就能知道自己可以复原,这正是他敢和林枫讨价还价的重要依仗,这里的所有东西,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可惜,林枫早已看穿了他的底线,他已无力讨价还价。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白虎!昂宿!大鱼出现! 烧毁的情报能够复原,也就意味着躲在吴峰身后的幕后之人最后的行动,也失败了。 杀人灭口没有成功。 销毁线索也没有成功。 形势在此刻,已然彻底改变。 林枫看着做出倒戈决定后,就十分积极主动的吴峰,心中点了点头,询问吴峰能否复原情报,其实只是他的一个试探。 吴峰直截了当的说能复原,那就代表吴峰确实不再有所保留。 听着林枫的话,吴峰全身都不由颤栗发抖。 而眼下……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昂宿。”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微微点了点头,他与林枫有着足够的默契,所以他知道林枫为何要说这些话。 他来到林枫面前,道:“这就是末将在吴峰床榻下面找到的盒子。” 李泰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吴峰:“你收集的情报,你会不知道它们要用来干什么!?你觉得本王会信你的话?” 林枫想了想,他抬起头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也在认真查看这些信件,他说道:“怎么样?见过这两种字迹吗?” 林枫明白李泰的意思,但他通过对吴峰的观察,确实没有发现吴峰任何说谎的下意识动作和微表情,再结合吴峰目前的处境,吴峰应该没有隐瞒和说谎。 吴峰忙点头:“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林寺正,白虎只是让我负责日常的情报收集之事,很少让我做其他事,他给我的这些信,几乎都是每一个季度正常的问询之事,询问我情报收集的如何,是否有需要组织帮助的地方。” 可在场众人,都早已先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以至于全场只有他一人表现出震惊的样子,显得他格外的突出。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说道:“我会命人去尽可能搜集所有朝廷官员,以及这些官员亲眷、下人的字迹,然后一一进行比对,一旦有所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除了中间有一封信,是交代吴峰以后也要听从昂宿吩咐外,其他的内容都是如吴峰所说,是常规的问询,没有任何关于白虎自身身份的信息。 李震也眉头紧锁,可那沉稳的眼眸里,却已经露出了沉思之色,很明显他已经在考虑,吴峰所在的势力是什么势力,长安又有哪些势力,既如此神秘,又实力恐怖,更敢胆大包天的对皇家与朝廷动手…… 孙伏伽笑着摇头:“你与我,何必说这些。” 林枫看向吴峰,道:“你第一个主子和第二个主子的代号是什么?”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等人也都再度盯向吴峰。 林枫眸光一闪,他就知道吴峰一定能给他惊喜。 若他们一直猜不出来,林枫不会主动告诉他们这些,毕竟四象组织的事,在朝廷算一个半公开的秘密,朝廷没有主动公开过四象组织的存在,自己也不会主动说出四象组织,可若是他们自己能猜出来,林枫也不会藏着掖着。 他面对李泰的质疑,只是耸了耸肩,道:“我既已经选择投向林寺正,便没有任何隐瞒的理由,无论你们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情报会用来干什么。”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犯下这一切罪行的人是谁,整个人震惊的不行。 但林枫却只是平静注视着吴峰,那模样,似乎对吴峰的回答并不是太过意外。 里面都是给吴峰交代的任务,有杀人的,有偷盗东西的,还有专门调查某些人的情报任务,任务十分丰富,足以看得出来这一年,昂宿究竟做了多少事。 吴峰想了想,然后道:“都是男子,他们当时都披着黑袍,我不知道他们胖瘦,但他们个子都很高,都有八尺左右,至于声音……” 饶是李泰,都从未对任何人这般好奇过,他太想知道让他兄长昏迷,然后陷害他,又利用他的心腹,甚至跑到半月庵偷走紫檀云珠,做出了这一系列谋划的人,究竟是谁! 可是,又一次让他们失望,吴峰再一次摇头:“不知道。”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吴峰,笑道:“你不是对你的主子他们很忠诚吗?那为何他们要求你烧毁这些信件,你却没有烧毁?” 林枫笑了笑:“也是,到时候我会找萧公,让他们也帮你搜集,这样效率会更高。” “这里的信有三十五封,其中二十五封是白虎给我写的,有十封信是昂宿所写。” 吴峰比起四象组织的其他人,心思更活络,小心思一大堆,若不能完全震慑住吴峰,吴峰未必会实打实的听话。 “一个主子在我来到这里后,就一直统领我,而另一个主子,则是在一年前,才与我接触,偶尔指使我为他办事。” “立功的证据?” 吴峰负责四象组织在长安城最大的情报网络,任何官员遇到的事,都绝对瞒不过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发现有谁是因为他的情报出的事……那这只能代表一个可能! 那就是……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深邃:“四象组织在故意避免使用这些情报,他们收集这些情报,根本就不是为了短期目标……五年多的时间,如此多的情报,他们竟能忍住一个也不使用,其目的,毫无疑问,是不希望有人发现他们在秘密收集情报,不希望有人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更不希望有人因此而有所戒备。” 李震眸光陡然一闪,这代号,果真是四象组织! 犯下了东宫案,谋划了这么多的势力,竟然真的是四象组织! “你不清楚?” 那接下来,他便可以进入正题了。 林枫一眼就洞穿了吴峰的心思,他淡淡道:“说到底,是你知道你的这些主子都是个什么心性,你怕他们到最后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吧?” 吴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不由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可在触碰到林枫那窥探一切的眼眸后,又是心中一惊,连忙重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林枫对视。 林枫笑了笑,继续向吴峰说道:“如你所说,一开始白虎直接领导你,后来在一年前,换了昂宿领导你?” 正巧林枫视线也瞥了李泰和李震一眼,见李震用震惊的神色看着自己,林枫便知道,李震应该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四象组织在谋划了。 吴峰只有面对林枫时,才会有一种完全被压制的恐惧感,可面对其他人,他就毫无紧张了。 他看向吴峰,扬了扬手中的书簿,道:“这些情报你们收集多久了?目的是什么?” “白虎!昂宿!” 吴峰有了林枫刚刚的敲打,更加不敢迟疑,他连忙点头:“没错。” 连李泰都明白这些情报的恐怖之处,所以他们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吴峰背后的主子,究竟想干什么。 “但这两个主子,除了第一面我们是面对面见的外,其他时候他们都是用书信与我联系,而即便是第一次面对面,他们也都戴着面具,所以我不知道他们的长相,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也就是说,四象组织四象星主以上的人,几乎不可能抓住他们的辫子,想要找到他们,只能通过直接对他们负责的二十八宿才行。 吴峰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一咬牙,说道:“第一个主子,是白虎!第二个主子,是白虎尊主座下七宿之一的昂宿!” 林枫继续道:“你负责情报方面的任务,所以你应该能与我一样,看到许多寻常人看不到的阴暗面,能够知道人心是最无常与叵测的,知道所谓的言语承诺是最没有效力的,因此你才会留下这些信件,因为这是身为下属的你,唯一能够为自己的未来所做的事。” 林枫点了点头:“确实,四象组织的人,一个个都狡猾的要命,更别说是奎宿甚至白虎这个层次的人了,但既然我们得到了与他们直接相关的字迹,还是不能放过。” 吴峰摇头道:“不能说换了昂宿,是白虎让我也听从昂宿的命令……但我还是要继续听从白虎的命令。” “一個也没有。”吴峰道:“我记忆力还可以,每个人的情报我都清楚,如果谁因为我的情报出了事,我会第一时间知晓,但这五年多的时间,我确实没有发现有谁,是因为我的情报出事的。” 林枫本以为四象组织为了他们的计划,让前大理寺丞奎宿在大理寺隐藏六年,然后在慈州秘密掠人挖矿数年,就已经准备的足够充分了。 林枫没有拆穿李泰的挽尊,点头附和:“越王殿下聪慧过人,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他只觉得林枫好像真的有看穿一切的之力一般,否则的话,林枫怎么就能完完全全看穿自己的全部心思,使得自己在林枫面前,根本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李泰听着吴峰的话,整个人先是一怔,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直接瞪大眼睛,指着吴峰道:“你们……你们是四象组织的人!?” “这四象组织,还真是组织严密,每个成员都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彼此之间互不了解,只能看到局部而无法感知整体……这样的话,便既能保证局部运转,又能保证有人出事后,无法影响整个组织的计划。” 他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 林枫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繁重的工作量,他说道:“那就辛苦孙郎中了。”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越是紧要关头,自己就越要冷静,否则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若先乱了阵脚,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白虎?昂宿?” 吴峰回答道:“他们要求我每次看完后,都要立即焚烧,但……我没有。” 故此林枫这就是故意在震慑敲打吴峰,让吴峰更清楚的明白处境,别在林枫面前玩小心思。 林枫道:“一个也没有?”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等人也都紧张的看向吴峰。 “不知道!?”李泰大叫一声:“你给你主子做了这么多事,你的主子都要杀你灭口了,结果你却说不知道他是谁?” 吴峰点着头:“这些任务对我来说不算困难。” 林枫点头:“也就是说,白虎和昂宿都能命令你,你全都要听?” “是。” 林枫闻言,直接来到一旁的石桌前,然后将信件全部展开,一一铺在桌子上。 林枫仔细看了一遍这些信件,他发现这些信件的内容,基本一致。 “这就是这五年多的时间内,你和白虎与昂宿来往的全部信件?”林枫向吴峰询问。 “而昂宿,他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收集的情报要直接上交给白虎,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和昂宿无关,昂宿联系我,都是其他事需要我去做,他给我写了十封信,就代表我在这一年内,为他做了十件事。” 之前信息太少,他没有深思,可随着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李震心中终于有了一些猜测:“难道……” 可谁知,吴峰听到林枫的话,却是摇起了头:“我是贞观元年的五月被调遣来到这里的,之后便开始负责情报的收集任务。” 而且既然李震已经猜到了,那自己也就不用继续隐瞒,可以更直接的询问了…… 林枫眉毛一挑,道:“白虎领导你快六年,才写了二十五封信,而昂宿领导你不过一年,却写了足足十封信……看来这个昂宿,让你做了不少事啊。”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李震,都不用他开口,李震便重重点头:“末将去取!” 李泰左瞧瞧,右看看,见只有自己震惊惊呼,其他人都和没事人一样淡定从容,他耳朵不由一烫,眼皮瞬间跳个不停……很好,又是只有自己最后知道,又是只有自己显得最笨,你们都欺负我,回去我就告诉父亲! 他默默的收起了震惊的表情,然后抱着膀子,挽尊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其实本王早就知道了。” 白虎果真没有单独要求吴峰去做任何与其相关的事。 他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故意压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我知道,那不是他们真正的声音,他们在故意隐藏自己的声音。” “但我只是负责收集情报,同时将重要的,特别的情报进行标注,至于这些情报收集后,会用来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将这些信件取出,粗略数了一下,信件的数量足有三十多封。 思索间,李震的声音响起,孙伏伽连忙看去,便见李震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 沉吟片刻,林枫视线看向右侧,便见桌子的右侧,是另一种字迹,一共十封信,乃是吴峰的新主人昂宿所写。 林枫视线再度回到桌子上的信件上,他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偷取紫檀云珠的任务,是谁交给你的?” 这一刻,饶是林枫,内心都不由一紧。 林枫看着这些具体的任务,眼眸眯了眯,他说道:“昂宿给你的这些任务,你都完成了?” “而现在……他们的终极目标,就要行动了。” “交给我吧。” 吴峰看向自己的卧房,道:“我卧房的床榻下面,有一块砖能够撬动,在那块砖的下面,是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就是这些年他们与我联络的信件。” 孙伏伽和李震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也好。”孙伏伽点头。 冷静下来后,林枫再度看向吴峰,虽然吴峰不知道这些情报的用途,但通过他针对性的询问,也还是从侧面有了判断。 “果然……”林枫眯了眯眼睛,白虎这个层次的人,不会直接下场做事,真正执行具体任务的,是奎宿昂宿这个层次的成员。 林枫沉吟些许,旋即心中一动,他看向吴峰,道:“伱收集情报近六年时间,这六年时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收集的情报,有被用过的迹象?” 这十封信,可就比白虎的信精彩多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不过是自己查到的部分罢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搜集了足足六年,人数一眼根本数不清的情报! 如此多的前期准备,每一个准备又都超出常人想象……这四象组织究竟想干什么?而如此充分的准备,他们一旦行动,又会有多么恐怖? 林枫的内心,不由感受到一抹沉重,越是了解四象组织为了他们计划所做的准备,他就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与一个怎样恐怖的势力为敌。 林枫接过盒子,旋即将其打开,便见盒子里放着一沓信件。 说罢,李震便快步离去。 “林寺正。” 李泰听着吴峰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和自己的手下见面,还戴着面具……你们这究竟是什么势力?要不要这么小心谨慎啊!” 既然吴峰主子与吴峰见面时那样谨慎神秘,吴峰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他又何必在吴峰暴露后,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灭口? 很明显,他定然认为,吴峰还是有机会能够帮自己找到他! 关键之处……或许就是这些被吴峰留下的信件! “那些信件在哪?”林枫询问。 林枫不说还好,一说李泰脸都跟着红了。 吴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忠诚的是星宫的信仰,而非是白虎或者昂宿……至于我为何没有烧毁,因为这些信件能够证明我为星宫的大业做了什么,一旦星宫有朝一日大业成功,那这些信件就是我立功的证据。” 吴峰说道:“我有两个主子。” “他们能如此隐忍,很明显,为的是更为久远,更为恐怖的目标!他们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如雷霆炸裂,地覆天翻般恐怖!” “你和他们都见过面,虽然他们蒙着面,但声音你应该记得吧?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应该也能知道吧?” 李泰死死地盯着吴峰,可吴峰表情坦然,完全没有心虚的样子,这让李泰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吴峰的话是真是假了,他不由转过头看向林枫:“林寺正你看?” 而有了判断,自己也就有了应对的立足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旋即目光凛然,开门见山,直捣黄龙询问:“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孙伏伽摇了摇头,他说道:“没见过……不过我也并不是所有官员的字迹都见过,而且这些信,未必是白虎和昂宿亲自所写,他们可能找人代笔了,所以我没见过也正常。” 吴峰皱眉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还真是不出预料,四象组织的这些高层,一个个比狐狸都要狡猾谨慎……林枫点了点头,不再执着于白虎与昂宿的体态特征,转换了方向,道:“你说你和他们沟通,都是依靠的书信,那些书信还在吗?” 左边的部分,是同一种字迹,一共二十五封,按吴峰所言,是四象组织四象星主之一的白虎所写。 深吸一口气,林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枫视线紧紧地盯着桌子上那十封信,缓缓自语:“奎宿这个‘已死’之人,我还需要他为我引路,所以白虎这条大鱼,只能靠你揪出来了……” 林枫一把按住桌子上的信件,沉沉吐出了两个字:“昂宿!”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破解!书信里的秘密! 寒风瑟瑟,将桌子上的信件吹的来回翻动,林枫不得不命人取来一些石头,才将这些信件压住。 看着这些想要逃走却没法逃走的信件,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说说紫檀云珠的事吧,紫檀云珠现在在何处?你是否知道紫檀云珠里隐藏的秘密?”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等人连忙再度看向吴峰,这个问题才是他们此行来到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吴峰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我从法安那里收到紫檀云珠后,就躲在了长安城外的山林里,等到第二天早上城门开启,我便立即进入了长安城,然后就将紫檀云珠交给了昂宿,所以现在紫檀云珠应该在昂宿手中。” “交给了昂宿?” 李震是最担心李承乾安危的,此刻听到紫檀云珠没在吴峰手中,他显得有些焦急:“你不是说你和昂宿只见过一面吗?你不是说你和他都是书信沟通吗?那你是怎么将紫檀云珠交给他的?” 吴峰没有直接回答李震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看向林枫,林枫见状,淡淡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吴峰得到了林枫的准许,这才说道:“在长安城东的新昌坊内,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当铺,名叫合悦当铺,我与白虎和昂宿的信件往来,都是通过这个当铺中转的。” 合悦当铺? 林枫说道:“紫檀云珠你也交给了这个当铺?” “没错,我没法直接联系到昂宿,只能让当铺转交。” 林枫点了点头,旋即他直接看向李震,道:“李千牛!” 不用林枫多言,李震便直接点头:“末将这就亲自带人赶去这個当铺。” 说完,他没有丝毫耽搁,生怕去的迟了会发生意外,迅速就转身带人策马离去。 看着李震离去的背影,孙伏伽凑近道:“伱说,还能来得及吗?” 林枫指尖在信纸上轻轻划过,摇了摇头:“如吴峰所言,这个当铺与昂宿和白虎的联系,比吴峰还要紧密,而昂宿都知道安排杀手来杀吴峰灭口,我不觉得他会忽略当铺掌柜这个连他住哪都可能知道的人。”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他们不可能会犯这样致命的错误。” 李泰一直在伸长耳朵偷听林枫与孙伏伽的话,此刻闻言,他不由说道:“既然你知道来不及了,为何还让李千牛去当铺?” 林枫看向李泰,只是平静道:“万一呢?” “什么?”李泰一怔。 林枫缓缓道:“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筹谋了足足六年,而我们发现他们的存在才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的差距让我们完全处于不利境地,且现在我们只看到了这些机会,所以想要缩短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别说那只是我的推测,哪怕当铺真的证实没人了,我也得让人掘地三尺,去仔细搜查一番,但凡有万分之一发现他们线索的可能,我也不能放过。” “殿下……” 林枫语气低缓,这特殊的语气让李泰内心都不由跟着悬了起来,就听林枫道:“用诸葛孔明的话来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四象组织所做之事你也看到了,他们所图绝对十分恐怖,一旦被他们得逞,你能想象会是什么结果吗?所以你说,我该不该让李千牛去当铺?” 李泰双眼瞪大,脸色迅速发白了起来,他听着林枫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点头:“该,该,当然该!” “李千牛他们人手会不会不够,用不用我们再多调一些人?”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先让李千牛他们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再根据实际情况安排人手也不迟。” 李泰哪还敢有半点反对,忙重重点头。 等待李震结果的间隙,林枫视线重新看向吴峰,他继续自己的问话:“紫檀云珠的秘密,你是否清楚?” 李泰和孙伏伽闻言,也都迅速将视线落在吴峰身上,越是知道四象组织的恐怖,他们就越迫切的想要找到对付四象组织的突破口。 可吴峰似乎只会摇头,他说道:“法安只是让我将紫檀云珠交给昂宿,并没有告诉我紫檀云珠的秘密是什么,我得到紫檀云珠的那个晚上,也仔细研究了一番,可那紫檀云珠除了刻有佛像和祥云图案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特别的地方,所以我也不知道紫檀云珠的秘密是什么。”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了一下,道:“法安不是只能和你联系吗?她不是通过你将紫檀云珠的秘密转交给昂宿的?” 吴峰摇头:“法安若不能下山,确实只有我会在固定的时间和她碰面,彼此交换情报,但她若下山,那她就可以绕过我,与昂宿和白虎传递情报……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传递情报的,他们有自己的方式。” 听着吴峰的话,林枫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昂宿与白虎,对你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啊。”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他们让你烧毁书信,你却偷偷将书信留着,他们知道你心思不少,对你有所防备也正常。” 吴峰闻言,不由瞪大眼睛,一脸意外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状,笑道:“怎么?你不会觉得你所做的事,能瞒过白虎或者昂宿吧?” “你的意思是说?”吴峰表情不由一变。 林枫微微颔首,淡淡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留下了这些书信,而这些书信是唯一与他们自身有直接关系的东西,存在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可能,他们又何必专程来杀你灭口,何必杀你不够,还要烧毁你这里?” “明明你是不知道他们身份的,就算你暴露,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安危,你就没深思过,他们为何非要做这些额外的事?” 吴峰忍不住道:“难道他们不是怕我被抓,泄露了星宫的秘密?让你们发现这些情报?” 林枫平静道:“泄露星宫的秘密?你除了知道自己一直在收集情报外,你对星宫还知道什么?我问你的问题,你自己伸手数数,你究竟回答了几个?” “这……”吴峰仔细想了想,然后不由露出尴尬之色,自己似乎真的对星宫的秘密一无所知,自己知道的,都是最浅的那一层。 “至于这些情报……” 林枫视线看向被千牛卫不断搬出的书簿,道:“哪个势力不收集情报?你们会收集情报再正常不过了,知道你们收集情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收集这么多情报要干什么……而这个……” 林枫瞥了一眼吴峰,道:“你知道吗?” “我……”吴峰沉默了。 林枫说道:“瞧,你什么都不知道,星宫的秘密也罢,这些情报也罢,你都不知情,你觉得他有必要费尽心思杀你灭口?有必要烧毁这里?” 吴峰紧紧抿着嘴,沉默了些许后,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必要。” “所以很明显……”林枫看着沉默的吴峰,缓缓道:“他杀你也罢,烧毁这里也罢,只能是因为其他的事,而你所做的,唯一与他们有直接关系的事,除了那些书信,还有什么?” 吴峰内心彻底悚然了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将这些事隐藏的很好,可没想到,白虎和昂宿竟然什么都知道。 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睿智,可在林枫白虎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眼中,自己就和一个傻子一样滑稽可笑。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法安会找我来取紫檀云珠,是因为她当天下山,只能找到我?” 林枫说道:“法安之所以会选择那天下山,是因为她在前一晚发现了能利用的人,那是她觉得行动的最佳机会,所以她的时间很紧迫,而她还想要不被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以她当日的情况,顺水推舟以吃饭为借口去找你,是最稳妥的办法。” 吴峰这才明白一切:“也就是说,如果她时间充裕,紫檀云珠甚至都不会经我的手?” 林枫没有说话,但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吴峰不由咧嘴自嘲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聪明,还在为未来考虑,现在我才知道,我聪明什么啊,我以为自己被重用,可实际上,他们压根就没真正信任过我……而我不被他们信任,我又怎么可能有未来?他们果然只是在把我当牛做马,然后随时准备将我一脚踢开!” 一旁的李泰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他没想到四象组织这些成员彼此之间的心思,竟然能复杂到这种程度,原本他以为自己和其他皇子的相处方式已经够复杂了,可和吴峰他们一比,他忽然觉得自己兄弟们的明争暗斗,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 林枫看向吴峰,说道:“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对他们还有用,所以你能活到这个时候,还能清醒过来,而你星宫很多人,根本没这个机会。” 吴峰冷笑道:“同乐客栈的情报网,是我一手组建起来的,一旦没了我,他们连给我们提供情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可不是还有用?” 怪不得白虎和昂宿明知吴峰违背他们的意志留下了书信,都没有除掉吴峰,看来是他们没法全面接手吴峰的情报网,只能暂时留着吴峰……不过吴峰也不是纯粹的小绵羊,他留下书信,本也是不信任白虎和昂宿,所以他们这些人,只能说半斤对八两,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林枫想了想,继续向吴峰问道:“你掌握庞杂的情报网,可听说近期有什么密藏被发现?” “密藏?”吴峰皱眉想了想,然后摇头:“未曾听说。” 没有听说……林枫摸了摸下巴,看来昂宿在行动时足够小心谨慎,故意避开了所有势力的探查,连他们自己的情报网络也避着。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脸色彻底凝重了起来。 吴峰虽然还活着,他们虽然借助吴峰找到了这里,可是情况却丝毫都没有好转,反而是随着对吴峰问话的越来越多,情况越发糟糕了起来。 紫檀云珠在昂宿手中,而吴峰对紫檀云珠的秘密和皇家密藏的事情毫不知情。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活捉吴峰,找到这里,根本对紫檀云珠的事没有一点助力。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希望,在此刻,戛然破灭! “这下麻烦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吴峰一问三不知,虽然紫檀云珠是被法安送到了他的手上,可他却几乎相当于没有参与此事,他根本帮不到我们任何忙,线索又一次断了!而这一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新的线索了……” 听到孙伏伽的话,李泰内心瞬间一惊:“没有新的线索了……这怎么能行!” 在知道敌人是四象组织后,李泰就明白,眼下的事,已经不仅仅是为李承乾了,更是为了他们大唐的安宁,为了他李家的江山。 所以一听线索断了,他们没法继续追查四象组织了,他第一个就慌了。 越是了解四象组织的所作所为,他心中就越是对这个组织感到恐惧,不能解决他们,亲自和林枫经历了四象组织诸多阴谋的他,估计以后都没法安心入睡了。 可谁知,听到两人话的林枫,却是不仅没有丝毫凝重,反而是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孙郎中太悲观了,谁说我们线索断了?” “什么!?”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猛的抬起了头。 李泰更是先是一怔,继而连忙惊喜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你!?” 吴峰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然后就见林枫向众人笑了笑,说道:“情况不是很明显吗?紫檀云珠我们已经很清楚,它目前就在昂宿手中,所以我们去找昂宿不就好了?” “可吴峰不知道昂宿是谁,我们怎么去找昂宿?”李泰忍不住询问。 吴峰也连连点头。 昂宿在他眼中,和白虎没什么区别,都是既神秘又强大,他跟了昂宿足足一年,都不知道昂宿是谁,住在哪里,林枫这才听到昂宿的名字多久啊,怎么就可能知道? 然后,吴峰就发现林枫看向了自己,林枫笑着说道:“这都要感谢吴峰。” “什么?我?”吴峰一愣。 林枫笑道:“你难道忘记我刚刚是怎么说的了?昂宿为何非要杀你灭口,为何非要烧毁这里不可?” “这……”吴峰突然瞪大眼睛,道:“那些书信?” “书信?”李泰和孙伏伽一听,视线都迅速落在了石桌上的书信上。 吴峰也看向那些书信,皱眉道:“这些书信我看了很多遍,也找寻过这些笔迹的主人,但我通过这么强大的情报网,都没有找到笔迹的主人是谁,你刚刚不也不知道这笔迹是谁的?而这书信的内容,也完全没有提及昂宿的身份,你怎么通过它找到昂宿?” 李泰觉得吴峰说的很有道理,也十分疑惑的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平静道:“笔迹是孙郎中擅长的领域,我并不擅长,所以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我所看重的,是这些任务的内容!” “任务内容?”众人一听,都忙仔细去看纸张上的内容。 林枫道:“四象组织的人因为要保持自身的隐蔽,要确保有人发生意外,也不会导致整体的崩盘,所以他们的任务,都是具体到人的,只让这个人去做,而不会让其他人参与,这样的话,即便是这个人任务失败了,也不会牵连其他人,不会暴露四象组织更多的秘密。” “所以,昂宿交给你的任务,绝对与他是有关系的。” 吴峰闻言,却是道:“可是我也暗中观察过这些任务,这些任务很多都彼此毫无任何关系,就算我任务完成,也不是同一人受益,怎么看,都找不到它们之间任何的内在联系,更不像是一个人会做的任务……毕竟我们四象组织的任务,都是成系统的,不可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更别说昂宿这个级别,更不会做这么多杂乱无章的任务。” 李泰听到吴峰的话,内心不由一沉。 难道林枫这一次猜错了? 可还未等他来得及失望,就听林枫的笑声响起:“这样才对,也必须该这样。” “什么?”众人又是一怔。 吴峰皱眉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便见林枫看着他,说道:“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昂宿知道你心思很多,对你不是那般信任,所以你觉得,他会不防着你一手?他明知道你拥有强大的情报网,不会对你小心一些?万一被你的情报网查到了他,那他岂不就危险了?” 吴峰视线疯狂闪烁,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道:“难道!?” 林枫知道吴峰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微微点头,道:“没错,昂宿对你有所防备,而他的任务还需要你完成,岂会不作出一些应对?” “所以,这十个任务,肯定有与他息息相关的任务,但更有与他毫无任何关系,完全是用来蒙蔽你视听,防止你通过这些任务找到他的任务。” “也就是说,这十个任务,能有一半与他相关的,那都算他不够小心谨慎,我想……” 林枫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书信,道:“这十个任务里,应该最多也就有三个任务能与他有关。” 吴峰听着林枫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我就说……短短一年时间,就让我为他做了十件事,这频率着实有些高了,毕竟白虎六年都没让我做任何事。”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多数都是针对我的,是专门为了蒙蔽我的!” 李泰听着林枫与吴峰的话,不由咽了口吐沫,刚刚他还在感慨昂宿与吴峰的相处很复杂,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心机与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真的能通过这些书信,找到昂宿?” 吴峰与孙伏伽闻言,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笑着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看向吴峰,道:“你对这些任务最熟悉,你又掌握着几乎所有官员的情报……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帮我仔细筛选这些书信里的任务,然后找到每个任务背后的受益人,或者与之相关的人都有谁,最后将这十个任务的相关人员汇总,只要有人在这些任务中出现的次数不止一次,那么他……” 众人紧张的盯着林枫,就见林枫嘴角微微扬起,缓缓道:“就是昂宿!”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确定!昂宿身份!终于找到你了! 见林枫三言两语,几乎就将昂宿锁定,吴峰不由再度咽了一口吐沫,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加敬畏。 越是和林枫接触,他就越能感受到林枫的恐怖,同时越是对自己向这样的林枫投诚而感到庆幸。 他不敢迟疑,连忙道:“林寺正稍等片刻,小人清楚的记得所有任务内容,而且之前也专门偷偷调查过这些任务的后续情况,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找出所有相关的人。” 林枫满意点头:“若真的能助我们找到昂宿,你便是戴罪立功,以后审判时,本官可以承诺,会对你从轻处理。” 吴峰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他连连点头:“林寺正放心,小人绝不让林寺正失望。” 说完,他便一头扎进了那些书信中。 看着吴峰忙碌,林枫没有打扰吴峰,而是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孙伏伽与林枫来到一旁,他低声道:“怎么了?” 寒风瑟瑟,林枫紧了紧宽松的袖口,他看向忙碌的吴峰,道:“可以让人去将法安抓捕归案了。” “之前我们没有抓法安,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怕打草惊蛇,但现在有了吴峰的指认,昂宿也已经知道我们快要查到他了,也就没有这些顾虑了,该将这些犯下了罪行的人绳之于法了。” 孙伏伽眸中冷芒一闪,他冷笑道:“我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向林枫道:“法慧呢?她怎么办?” “法慧……”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然后道:“你不要动她,她的事,我会亲自禀报陛下,由陛下决断。” 陛下…… 孙伏伽心中不由一惊,他之前就意识到法慧的情况不一般,可没想到她竟会达到需要惊动陛下的程度! 而这也让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苦心,他知道,需要惊动李世民的秘密,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林枫不告诉自己,是在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他深吸一口气,沉沉点头:“我明白。” 林枫见孙伏伽明白自己的苦心,笑了笑,他与孙伏伽是知己,所以他不希望自己与孙伏伽之间有间隙,能告诉孙伏伽的,他不会隐瞒。 “还有。” 林枫压低声音,继续道:“奎宿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孙伏伽摇了摇头:“盯着奎宿的探子没有传来消息,想来是奎宿一直没有离开那座宅邸……” 说着,孙伏伽声音更低:“你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昂宿?” 林枫看着吴峰拿起毛笔,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人名,他眸光渐深,道:“奎宿是在我开始入局后,才去的此人宅邸,这个时间点确实很值得推敲……不排除此人就是昂宿,所以孙郎中接下来最好增派人手去盯着,如果此人真的是昂宿,一旦他发现我能够识破他的身份,感受到了危机,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或者干脆直接逃跑。” “我们好不容易才拥有指向他的直接证据,若在最后关头让他跑了,那可就真的是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孙伏伽心中一凛,他迅速道:“我这就增派人手,让他们盯紧了奎宿和他,绝不给他逃的机会。” 说罢,孙伏伽又看向林枫,见林枫没有其他交代,便迅速转身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去的急促背影,看着吴峰写写停停的忙碌身影,再去看李泰伸长脖子抓耳挠腮来回踱步的样子,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天意如何了……谁能笑到最后,马上就要揭晓了。” ………… 湖面上,一根鱼竿在随波流动。 一条鱼在鱼饵周围转了又转,它似乎是觉得没有危险了,便张着嘴,一把将鱼饵咬住……然后,它便被鱼钩瞬间钩住了。 只是大鱼上钩,却没了抓着鱼竿的人。 永不服输的钓鱼佬,此时早已离开了岸边,返回到了他的房间内。 奎宿倚靠着门框,抱着膀子看着翻箱倒柜的昂宿,他面具之下的眼睛露出冷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林枫,我也早就告诉过你尽快将所有与这次行动有关的人都解决掉,结果你自负狂妄,一個劲的嘲讽我是被林枫吓到了,不听我的劝告,现在好了吧?你想解决掉自己的尾巴,却已经做不到了。” “现在林枫已经查到了吴峰,以林枫的本事,撬开吴峰的嘴,从吴峰那里查到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昂宿……” 他平静道:“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之前你说我是丧家之犬……那现在,恭喜你,也要加入丧家之犬的行列了。” 砰! 奎宿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猛然飞了过来。 不过奎宿早有准备,侧过脑袋,轻松躲过了这只飞来的茶杯,使得茶杯砰的砸中门框,瞬间碎成一片。 奎宿看向昂宿,便见昂宿双眼通红,脸上哪还有之前钓鱼时的闲情淡然,他死死盯着奎宿,抬起手指向外面:“滚!你给我滚!” 奎宿耸了耸肩,也不动怒:“林枫很快就要来了,你不说我也要走,毕竟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林枫困死在这里。” 说着,奎宿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哦对了,如果你真的落在了林枫的手里,记得不要说出我来……” 奎宿脚步一顿,转过头,面具之下的眼睛冰冷刺骨:“否则你的私生子,恐怕会先你一步上西天。” 昂宿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宛若雷击一般,瞬间呆立原地。 奎宿的声音仍在继续:“说来你还真是够狡猾的,你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会导致满门斩首的下场,所以为了给自己留下血脉,专门在外面偷偷养了个私生子,想着哪怕星宫失败了,你也还有血脉活着……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们所有人在加入星宫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与星宫的命运绑在一起了,星宫成,我们成,星宫亡,我们亡……如你这样朝三暮四,还给自己留退路,我们怎么和李世民斗?” “不过我很善良,哪怕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也还是愿意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可是……我对你如此善良,你也得对我有所回报啊,你说是不是?” 昂宿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竟然会被奎宿知道,此刻受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奎宿的威胁,他既是感到屈辱,又无可奈何。 他咬牙冷冷道:“你放心吧,我对星宫的信仰,和你一样,如果我被抓了,我不会说出任何秘密……更别说,我现在也要走了,林枫刚刚找到吴峰,而吴峰对我一无所知,他想要通过吴峰找到我,说不得还需要多少时间。” “只要我现在一走,林枫就算真的通过吴峰知道我的身份,他也抓不住我!” 奎宿点了点头,笑道:“够果断,你能如此果断放弃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真的可能有逃掉的机会,就如我一样……林枫的确聪明,但他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聪明就有限度,所以他至今为止,都还不知道我还活着。” 昂宿冷声道:“我星宫大业即将完成,只要星宫大业一成,我失去的,马上就会成倍回来,我有何舍不得的?” “倒也是。” 奎宿点着头,他看向昂宿,话音忽然一转,道:“不过你既已经不在现在的官职上了,那你和我其实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你和我一样是丧家之犬,结果手里还握着那么多的力量,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昂宿目光瞬间一寒,他冰冷盯着奎宿,道:“你什么意思?” 奎宿咧了咧嘴,森白的牙齿在刺目阳光下显得格外森寒:“用你未来可能唯一的血脉,换你一半的力量,你不亏。” 昂宿顿觉一股寒意直冲脑海,看着奎宿眼眸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奎宿来找自己的目的! 奎宿早就认为林枫能够识破自己的计划! 奎宿早就将自己的软肋拿捏住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看林枫笑话的,他是在等自己最虚弱的时刻,趁虚而入,从自己手中抢走自己的力量,来补充他全部折损在林枫手中的力量! “奎宿,你当真卑鄙!”昂宿咬牙切齿道。 奎宿笑吟吟道:“我可是一直在提醒你林枫的可怕,是你自己不听啊……所以你落得现在的下场,能怪我吗?” “另外,我劝你最好收拾的快一点,万一林枫来的时候,你还没走,那你恐怕连成为我这样的‘丧家之犬’都做不到了。” 说完,奎宿便再无耽搁,直接大步离去。 看着奎宿离去的得意背影,昂宿牙齿都要咬碎了:“奎宿,他日我必报此仇!” 说完,他恨恨的看向吴峰安全屋的方向,他知道此时此刻,林枫就在那里,他满是怨恨道:“林枫,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岂能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而逃命,若不是你,我岂会被奎宿这个卑鄙小人逼到这种程度……他日,奎宿我要杀!你我更要挫骨扬灰!” “想要抓到我……下辈子吧!” 昂宿直接背起包袱,看着身后的灰衣侍从,道:“走!” ………… 吴峰藏身的宅邸内。 吴峰还在忙碌,林枫则在一旁闲适的喝着茶。 而李泰则左转一圈,右走一圈,他见林枫悠哉的喝茶,终于忍不住,来到林枫面前,道:“林寺正,你就不着急吗?” “急什么?” 林枫平静道:“事情要一点一点做,饭要一口一口吃,急这种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万一昂宿察觉危险,跑了怎么办?紫檀云珠可还在他手里,他一旦跑了,我们岂不是就找不到紫檀云珠了?” 林枫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泰一眼,他没想到李泰竟会想到昂宿会提前逃跑的可能性,他顿时有些欣慰,就好像是一个笨学生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下,终于得到了成长一样。 他说道:“可殿下,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我们能想到的方法,能抓住的机会,也都抓住了……现在于我们而言,除了等待结果外,没有别的事能做了……所以反正都是等结果,何不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促不安,有任何积极的作用吗?” “这……” 李泰愣了一下,他仔细想了想,然后下意识点了点头。 的确,他虽然急躁的来回踱步,可实际上,与林枫闲适喝茶所做的事,本质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了等待结果……可林枫精神与身体最后都得到了恢复,而自己,似乎除了更加烦躁外,什么也没得到。 林枫笑着说道:“殿下不妨也坐下来喝杯茶?这茶水味道不错,咸香四溢,或许一杯茶后,结果就会有了。” 李泰转圈转累了,还真的有些口渴。 他听着林枫的话,就如同一个乖学生一样,下意识乖乖坐在了林枫的身旁,学着林枫捧着茶杯,品茗香茶。 而他这杯茶还未喝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泰下意识看去,旋即双眼迅速亮起:“李千牛回来了!” 只见李震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大步迈进了院子内,见到林枫后,不用林枫开口,他便说道:“林寺正,末将抵达合悦当铺后,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 “结果怎么样?”李泰满是期待的询问。 却见李震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当铺已经空了,里面不仅找不到任何人影,连当铺里的东西,也都被搬空了。” 他看向林枫,道:“我们翻箱倒柜,几乎掘地三尺,可仍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们能撤离的如此干净,恐怕根本不是今天撤离的。” “不是今天撤离的,怎么会!?”李泰瞪大了眼睛。 林枫则指尖轻轻点着茶杯,眸光深邃的盯着茶杯里转动的茶水,缓缓道:“看来是白虎出手了。” “白虎!?”李泰满是惊愕:“你是说,这是白虎做的?” 李震也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微微颔首:“吴峰与当铺,都与白虎和昂宿有着直接联系,一旦这两处暴露,对藏在它们身后的昂宿与白虎,必然有所威胁,所以在发现吴峰暴露后,昂宿第一时间选择杀人灭口。” “同样的,昂宿会在此时对付吴峰,就说明他足够自信,认为我们不可能查到吴峰,而当铺比吴峰藏的还要更深,所以他既然都没有提前解决吴峰,又怎么会提前让当铺的人撤离?” “因此,当铺撤离之事,应与昂宿没有关系,我想……” 他看向两人,缓缓道:“应该是白虎比昂宿想的更多,也更加谨慎,他在引我入局后,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提前就堵住了我通过当铺找到他的机会……而吴峰这里,白虎从未让吴峰做过任何收集情报之外的事,吴峰对其身份也丝毫不知,所以哪怕我们找到吴峰,也无法通过吴峰找到他,因此他才会只将当铺撤离,而留下吴峰。” “当然,这也和吴峰的价值与当铺不同有关,当铺只是用来联络他们的中转站,撤掉也就撤掉了,可吴峰还要负责情报的收集,而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能完全取代吴峰的人,因此只要不是确定吴峰真的会暴露,白虎也不会贸然对吴峰动手。” 李泰听着林枫的话,顿觉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这个白虎岂不是比昂宿更加阴险狡诈?如果吴峰也有白虎的情报,如果吴峰不负责情报,吴峰岂不是早就死了?” 林枫笑道:“白虎毕竟是四象星主,四象组织地位前五的存在,更加狡诈不很正常?若他不够谨慎狡诈,又如何统御如吴峰这样心思极多的下属?恐怕早就会被反噬了吧?” 李泰不由咽着吐沫,眉头紧锁:“这下麻烦了,白虎亲自出手,当铺完全被搬空,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 李震也有些愁容,他接到林枫的命令,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就是怕迟了会让当铺的人有所反应,先他一步逃了……可谁能想到,人家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撤离了,他此行毫无收获。 林枫见状,却是笑道:“别急着发愁,我们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吗?等这条路有了结果再愁也不迟。” “另一条路?”李震一怔,他离开的早,并不知道林枫让吴峰所做之事。 李泰见李震终于有不知道的事了,自己终于不是最懵懂不知的人了,他便连忙拍着胸膛,道:“本王知道,本王告诉你。” 然后李泰就十分详细的,将林枫对那十封书信的推断,以及让吴峰所做之事告诉了李震。 李震听完后,刚刚沉下的眼眸迅速亮了起来,他猛的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激动与期待,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迅速的找到这样一条路。 “结果如何?”李震连忙询问。 李泰道:“这不还没有结果——” “有结果了!” 李泰话还未说完,只听吴峰的声音迅速传来。 他愣了一下,旋即忙激动看去。 李震和林枫视线也都迅速转去。 就见吴峰拎着一张纸,小跑似的来到林枫面前,他语速极快,道:“林寺正,小人不负林寺正所托,已经将这十个任务所有相关之人找了出来,并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进行了比对!” “结果呢?是否有重合的人?”李泰最沉不住气,连忙询问。 然后就见吴峰重重点头,他看向林枫,脸上充满着震撼与敬畏,说道:“果真如林寺正所言,有人重合了!” 说着,吴峰便双手托着纸张,呈递给林枫:“林寺正请看。” 林枫迅速接过纸张,旋即视线向上落去,吴峰继续道:“这十个任务里,有三个任务的相关人员重合,其中一个任务的受益人直接就是他,而另两个任务他藏的很隐蔽,受益人一个是他的学生,一个是他的子嗣,若非林寺正给出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小人绝对无法从这繁杂无序的任务里,找出他来!” 李泰一听,彻底激动了起来:“竟然真的有!” 他忙看向林枫,问道:“是谁?” 李震也没想到会瞬间峰回路转,饶是沉稳如他,此刻也难掩兴奋,视线紧紧的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发现,林枫的表情有些奇怪。 林枫不是如他们一样找到了昂宿的激动,也不是终于拨云见日得以找到真相的兴奋,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就好像林枫早就知道昂宿是此人一样。 “还真的是你啊!”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起来:“奎宿还真为我带了一个好路,第一个给我送来的大鱼,就是你——昂宿!” “子德!” 就在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从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迅速看去,便见孙伏伽正疾步行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迅速在林枫耳边低声道:“奎宿离开了那座宅邸,然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我们的人正在跟踪他……你说,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真的就是昂宿?” 听到孙伏伽的话,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孙郎中,去掉‘会不会’吧。” “什么?”孙伏伽一怔。 他下意识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吴峰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昂宿……就是他!”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契机到来!覆灭四象组织的机会! 长安城西,丰邑坊。 靠近城门延平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内,一个衣着朴素,胡子花白,佝偻着背脊的老者,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延平门前,就发现往日松散的延平门,不知何时被重兵包围,所有要出城的百姓都要进行极其严格的盘问与搜查,进度十分缓慢,使得出城的队伍已经排到数十丈之外。 看到这一幕,灰衣下人不由向老者低声道:“老爷,他们查的很严,我们还要出城吗?” 老者抬起头眺望城门,就发现守城的将士不仅要搜查包袱衣服,还会用力去拽百姓的头发胡子和脸,他皱了皱眉,那看起来毫不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沉。 “回去吧。” 他直接转身,道:“短时间内不用考虑出城了。” 灰衣下人闻言,不敢耽搁,连忙扶着老者返回巷子。 巷道很深,弯弯曲曲,初入时还有一些行人,可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行人不知何时已经完全不见,一眼看不到头的曲折巷子内,安静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踏踏”响着。 “奇怪。” 灰衣下人一边走,一边道:“刚刚去城门时,这条巷道内人不少啊,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听到灰衣下人的话,老者脚步忽然一顿。 他刚刚一直在皱眉思索着什么,没注意周围的情况,此刻闻言,才察觉到往日热闹的巷子,此刻竟如此安静。 他视线向四周环顾,只见四周别说人影了,连往日趴在墙角伸着舌头睡觉的狗也不见了。 “不好!” 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都不用下人搀扶,迅速直起他那佝偻的背,急促道:“快走!” “快走?” 可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了过来:“也对,你该去西天了,确实得快点走。” 倏地一下!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老者和灰衣下人便全身一震,他们连忙循声看去。 然后,他们瞳孔便都剧烈一缩。 只见一侧的院墙墙壁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着夜行衣,脸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这些人肩膀上扛着大刀,阳光照在这些刀面之上,闪烁的寒光冰冷而刺目。 “你们是谁!?”灰衣男子看到这些黑衣人,不由面色一变。 他连忙抽出腰间武器,挡在老者面前,十分紧张的看着墙壁上的黑衣人。 “我们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居高临下,冷笑地盯着老者,用揶揄的语气道:“昂宿星君会不知道我们是谁?” 老者听到他们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面色阴沉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奎宿还是白虎?” “我现在不过是稍微遇到了一些困境罢了,你们就迫不及待来杀我灭口,你们就不怕此事被其他星君知道,会寒了他们的心?” “而且林枫压根就不知道我在哪,我根本就没有到绝路,你们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听到这话,那张青面獠牙面具下的眼睛,露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他咧开嘴,发出杀机四溢的声音:“你该明白我们的规矩,我们只是负责做事的,至于你该不该杀,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能和伱说这些废话,已经是看在你是星君的面子了。” “那么……” 刷的一下,肩膀上的大刀被他甩动,直指下方的老者,森然道:“废话说完了,你是准备自己了结呢,还是准备我们送你上路?” 老者脸色瞬间灰败了起来。 他愤怒的全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原本想过可能发生这种事,可一想到奎宿都还活的好好的,自己应该也不会被灭口,但谁能想到……自己任务刚失败,半個时辰都还没到呢,组织灭口的人就已经找上门来。 愤怒,失望,绝望……诸多情绪,瞬间直冲脑海。 “老爷,快走!” 这时,灰衣下人忽然一把将老者推开,他吼道:“往外跑!跑到人群里,他们就不敢动手了,快跑!” 听到下人的话,昂宿不由怔怔的看了灰衣侍从一眼,但很快,眼见那些黑衣人跳下墙壁,他一咬牙,便一边转身向外奔去,一边喊道:“活下来!我等你!”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惨叫。 昂宿愣了一下,连忙下意识转身看去。 然后他表情彻底绝望了。 只见他的心腹,在这短短时间内,就被那些黑衣人给砍的全身是血,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竟是连几息时间都没有为自己争取到。 为首的黑衣人拖着染血的大刀向他奔来,同时狞笑道:“至今为止,星宫要解决的叛徒,还没有能逃得掉的,你觉得你能逃得掉?” “叛徒?” 昂宿听着这个称呼,看着身首异处的心腹,不由面露悲戚,他自嘲道:“在半个时辰之前,我还是位高权重的星君,结果半个时辰之后,我就成为了叛徒……” 他眼见黑衣人迅速向自己靠近,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眼看着这些黑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闻着刀锋上那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在知道吴峰暴露后,立即命人去灭口的事。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感觉。 他只觉得,这都是报应。 自己要灭口其他人,现在轮到自己了。 辱人者,人恒辱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报应,这都是报应。” 他看着这些杀机森然的黑衣人,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杀吧!你们杀了我,迟早你们也会落得我现在的下场!若早知道,早知道你们如此无情无义,我就该倒向林枫的,我还逃什么逃啊,落到林枫手上,都比现在要强——” 咻!咻!咻! 可就在这时,昂宿的吼声尚未结束,便听数道破空之声自他身后陡然传来。 还未等昂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数根箭矢从自己身后的半空中激射而来,直接射中了那些举着大刀,要杀自己灭口的黑衣人! 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之声,伴随着黑衣人的惨叫声陡然响起。 然后,他们痛苦的面目扭曲,旋即……砰砰倒地! “怎么回事?” “昂宿有埋伏!?” “敌袭!” 黑衣人们追杀昂宿的脚步戛然而止,他们满是警惕的看向昂宿,向昂宿的后方望去。 而昂宿,整个人也都完全懵住了。 他逃的匆忙,毫无准备,这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所以……在组织要灭口的情况下,谁还会来救自己? 他也下意识回头看去。 轰隆隆…… 然后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队身披黑甲,手持横刀的千牛卫,直接策马杀来。 为首的千牛备身李震扬起刀锋,吼道:“林寺正有令,杀无赦,一个不留!” “杀!” 千牛卫们纷纷大吼,瞬间冲到了昂宿面前,可昂宿还未来得及惊恐,就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管自己,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直接就从自己身旁掠过,杀到了那些黑衣人中。 千牛卫是拱卫皇宫的禁卫,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此刻又占据人数与战马的优势,对付这些黑衣人,完全如砍瓜一般,摧枯拉朽,气势无匹! 眼见着刚刚高高在上,说要送自己上西天的黑衣人,迅速被砍倒,被杀的丢盔弃甲而逃,昂宿直接怔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的内心极其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千牛卫来了,代表自己不会被灭口。 可也还是千牛卫来了,代表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自己,没机会逃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 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昂宿闻声,连忙抬起头看去,就见一行人正沿着巷道向他慢慢走来,而为首之人,不是那自己日思夜想都想要除掉的林枫,又是何人? 在被追杀之前,昂宿对林枫只有怨恨与仇恨,在他看来,自己会落得这般境地,荣华富贵都要抛弃,都是因为林枫,是因为林枫挣扎不愿被自己算计而死,都是林枫的错。 可现在……自己效忠的组织要杀自己,反倒是林枫及时救下了自己,以至于他对林枫内心十分复杂,既有痛恨怨恨,也有救命的感激,而他在此刻,内心混乱的,甚至都分不清哪种情绪占据上风。 林枫来到昂宿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打扮的昂宿,他笑着说道:“易容水平不错,若本官与你在大街上相遇,还真的没法一眼认出你来。” “那么……” 他看着眼前之人,缓缓道:“我该称呼你为四象组织的昂宿星君呢,还是该称呼你为……吏部侍郎郭平德郭侍郎?” “什么!?” 跟在林枫身侧的李泰听到林枫的称呼,不由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老人,道:“你说他是谁?郭平德?他是郭平德!?” 吏部侍郎,四品大员,李泰自然认识。 可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眼前之人和郭平德有任何相似之处。 而他更不敢相信,堂堂四品大员的郭平德,竟然会是四象组织二十八星宿中的昂宿,更不敢相信……东宫所遇到的所有事,自己被陷害的事,竟然都是这个郭平德在暗中掌控。 明明在他的印象中,郭平德是一个勤勤恳恳,做事低调的好官啊! 老者打扮的昂宿瞥了一眼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李泰,眼中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他视线上移,落到了林枫身上,表情这才有所变化。 只见他抬起手,一边用力抓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感慨道:“我以为吴峰多少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我以为我先一步逃走,你就算从吴峰那里查到了我的身份,短时间内也无法抓到我……可现在,我才知道,我纵使见你破了我那么多谋划,也仍是小瞧了你。”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白色的胡须全部抓下,也已经用吐沫将脸上的老年斑全部擦掉,而随着妆容的改变,一个正值中年的英俊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眼前这张和刚刚那老态龙钟完全不同的脸,李泰只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这张脸和之前的老者是同一个人! “郭平德!竟真的是你!?父亲那般重用于你,将吏部重任交给你,你竟心思如此歹毒,你对得起父亲吗?” 李泰忍不住开口质问。 可面对李泰愤怒的质询,昂宿只是平静道:“我若说对不起,你就会放过我吗?” “我……”李泰瞬间被昂宿问的哑口无言。 这心眼不太大啊……林枫看着昂宿,笑道:“你也该庆幸你小瞧了我,否则我若没有及时赶到,那你刚刚就真的去西天了。” 昂宿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你说的没错。” 林枫说道:“我能这么快找到你,与吴峰的弃暗投明有直接关系,而吴峰会弃暗投明,皆是因为你的杀人灭口……他通过这件事,明白了依靠你们组织,完全没有任何未来,只有本官才能救他。” “现在你所遇到的事,与吴峰一样……所以。” 林枫降缓语气,双眸平静的看着昂宿,道:“你想要与吴峰一样弃暗投明吗?” 昂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没有立刻回答。 李泰忍不住道:“你还犹豫什么?你们组织都要杀你灭口了,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肯定被砍成了肉泥,他们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对他们忠诚什么?你脑子有问题吗?” 谁知昂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倒想有问题了,只可惜,我没有问题。” “什么?”李泰一愣,没明白昂宿在说什么胡话。 可昂宿已经不再理睬李泰,他看向林枫,说道:“很遗憾,吴峰是吴峰,我是我,吴峰会投靠你,我不会。” “你救了我,我对你感激,但这不意味着我就要背叛星宫,这条命是你救的,你随时可以拿走,但你若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关于星宫的秘密,我劝你不要枉费心机了,我不会说的。” “你!!”李泰气急。 他本以为昂宿与吴峰一样被他们从刀锋下救出,也会与吴峰一样,迅速被林枫说动,然后弃暗投明,直接将星宫的秘密都告诉他们。 可谁知道,昂宿却做出了与吴峰完全不同的决定。 而且吴峰做出这些决定时,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冷笑与嘲讽,这说明他有着足够的冷静,是真的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这种决定,非是吴峰当时失去冷静与怀有心机的决定能比的。 “林寺正,怎么办?”李泰忍不住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昂宿,而昂宿则毫不躲闪的与之直视。 “我尊重你的选择。” 终于,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昂宿声音冷静,林枫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气急败坏。 他说道:“不过我终究是救了你,怎么你也该有些回报吧?” 昂宿这次很痛快,他将肩膀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放在地上,道:“紫檀云珠就在这里,有了它,足以让你向李世民交差。” 说着,昂宿表情再度露出复杂之色,他看着林枫,摇头叹息道:“为了对付你,我做了那么多筹谋,设计了那么多陷阱,我觉得就算是孔明在世,入了我的棋局,也别想活着出去……可没想到,你竟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将我的谋划全部破解,输给你虽然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我也不能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太多了,你就是个怪物!” 听着昂宿对自己的评价,林枫笑了笑:“敌人称我为怪物,是对我最大的褒奖。” 言罢,他直接摆手,道:“带下去。” 千牛卫得令,迅速将昂宿绑了起来,然后以重兵将其押走。 李泰见昂宿被带走,再也等不及了,他一个健步就冲到了昂宿的包袱前,直接将包袱打开。 然后迅速翻动包袱,没多久,他双眼便迅速亮起。 “找到了!” 一边说着,李泰一边将手从包袱里收回,这时林枫和孙伏伽就看到李泰的手上,正拿着一串充满着岁月痕迹的佛珠。 “子德,怎么样?是紫檀云珠吗?”孙伏伽没见过紫檀云珠,连忙向林枫询问。 李泰和刚刚返回的李震闻言,也都紧张兮兮又充满期待的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笑着点头,道:“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回它了!” 听到林枫这话,在场众人顿时露出了激动与兴奋之色,李泰高兴的手舞足蹈,孙伏伽也笑着捋着胡子,而李震,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一身的担子卸下了:“太子殿下有救了!” 李泰看着手上这一长串佛珠,回想着自己和林枫经历的诸多事情,忍不住道:“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这辈子就没经历过这么多不容易的事!” 林枫笑道:“经历过困难,在收获时,才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李泰闻言,连忙重重点头。 但很快,他又叹息道:“只可惜我们好不容易将谋划这一切的昂宿抓到,可昂宿却不愿背叛四象组织,这个结尾还是太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龇牙咧嘴的抱怨声音。 李泰下意识循声回头看去,然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直接愣住了。 只见在他身后那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原本那些被如同砍瓜一样砍倒在地的黑衣人们,竟然都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而搀扶他们的,赫然是刚刚斩杀他们的千牛卫。 并且这些黑衣人,还在龇牙咧嘴的抱怨这些千牛卫太用力了。 孙伏伽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同样露出意外之色:“子德,这是?” “放心,不是诈尸。” 林枫看着那些身上染血,龇牙咧嘴起身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昂宿这种地位的四象成员,嘴只会比其他成员更硬,而他是我目前唯一有机会找到白虎的人,所以我自然得想些办法,来让他更容易开口。”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则眸光一动,不由道:“你是说……这些黑衣人,压根就不是四象组织用来灭口昂宿的人?而是你派人假扮的?” “假扮的!?”李泰一愣。 林枫笑道:“孙郎中果真慧眼。” 他点头道:“没错,从来就没有四象组织的杀手来灭口……或许四象组织也派人灭口了,但速度没有我们快,不过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昂宿相信这是四象组织派来灭口的人就足够了。” 李泰终于明白了:“所以,你是为了让昂宿以为四象组织放弃了他,让他和吴峰一样憎恨四象组织,从而达到让他与吴峰一样弃暗投明的结果?” 林枫微微颔首:“殿下聪慧。” 李泰不由咽了口吐沫,只觉得眼前的林枫更恐怖了,毕竟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考虑到抓住昂宿之后的事,并且提前做出谋划。 而这个谋划,不仅昂宿被骗了,连他这个自己人也完全被骗到了。 他刚刚真以为是他们赶来的及时,将昂宿给救了!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道:“昂宿真的完全被你骗到了……只可惜。” 李泰皱眉叹息:“昂宿却没有做出和吴峰一样的选择,你的谋划白费了。” “谁说白费了?” “什么?”李泰连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面带深意的看着李泰,道:“殿下难道忘记了昂宿刚刚的话?” “昂宿的话?” “殿下质问昂宿是不是脑子有病,昂宿说……他希望有病,但是没病。” 李泰皱眉道:“这有什么特殊的吗?” 林枫说道:“殿下还记得我们没有出手之前,昂宿的怒吼吗?” 李泰想了想,旋即瞪大眼睛道:“他说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投向你……难道!?” 林枫微微颔首,他指尖摩挲着佛珠,沉思道:“我的计划是成功的,昂宿对四象组织失望透顶,他是真的不愿效忠四象组织了。” “可他却说不愿投向你啊?” “我想,他应该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泰一怔。 林枫沉吟道:“他说他希望自己脑子有病,但他没病……这应该是他表现无力的一种反应,所谓脑子有病是什么?是他可以什么都无所顾忌,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那样的话,他就能投向我了,但他脑子没病,所以他没法按照他的想法行事,故此……若我所猜没错,他应该是有什么软肋被四象组织给拿捏了,因为那软肋,他不敢背叛四象组织。” “这……”李泰眨了眨眼睛,他前思后想,只觉得好像真的是那样。 昂宿的反应,确实不像是继续忠诚四象组织的样子。 “那他的软肋是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不知道……但可以试着找一找。” 说着,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来到一旁。 孙伏伽低声道:“子德,怎么了?” 林枫道:“孙郎中,传令下去,盯紧了奎宿,特别要记下奎宿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孙伏伽心中一动:“你难道是怀疑?” 林枫点了点头,他眸中闪过沉思,道:“奎宿是四象组织里与昂宿最后见面的人,且两人一起待了两天一夜,如果说昂宿有什么交代,或者四象组织对昂宿有什么约束的话,奎宿是最可能知情的人。” “所以盯紧了他,或许他能帮我们找到昂宿的软肋……昂宿在我的谋划下,内心已经有了松动,一旦我们能找到她的软肋,他极可能会开口,一旦他开口,那个时候……” 林枫抬起头,看向那被风吹散的云朵,缓缓道:“或许就是揭晓白虎身份的时机!而白虎身为四象之一,又是长安城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推手,若能找到他……” 孙伏伽听到这句话,饶是沉稳如他,也不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双手下意识握拳,视线紧紧盯着林枫……就听林枫道:“四象组织的神秘面纱,或许就将彻底掀开!我们与他们的胜负手,也许就在此刻!” 倏地一下,孙伏伽瞳孔剧烈跳动,这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激动与振奋! 他明白了林枫的意思,更知道林枫这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神秘莫测的庞然大物,这个在长安地下世界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组织……林枫,竟真的找到了覆灭他们的机会!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机会,真的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找到!皇家密藏! “好!我这就去吩咐!” 孙伏伽用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情绪,他知道即便机会就在眼前,但也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将其抓住才行,急不得。 他又向林枫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四象组织的成员各个都十分谨慎狡诈,我们只做必须做的事,多余的事一件也不要做,否则一旦被他们察觉到,打草惊蛇,那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 孙伏伽心中一凛,他重重点头:“放心,我会亲自盯着此事,绝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 林枫笑了笑:“我既将此事托付给孙郎中,自是相信孙郎中。” 说完,他与孙伏伽重新返回众人面前,然后林枫就见李泰和李震直接将昂宿的包袱倒翻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看着地面上那一堆金银珠宝,林枫笑道:“这昂宿倒是积攒了不少家底。” “贪官一个!只靠他的俸禄,他绝不可能有这么多金银珠宝。” 李泰仍旧对昂宿刚刚怼自己感到气愤。 林枫笑着不说话,看着李泰与李震翻来找去,他顿时明白二人在寻找什么。 “怎么样?”林枫询问。 李泰将那些金银珠宝翻了个遍,然后眉头紧皱的抬起头,向林枫摇头道:“没有找到,没有金珠之毒的药方,也没有任何关于紫檀云珠秘密的东西,他的包袱里除了紫檀云珠,就是这些金银珠宝,再无任何其他东西。” 听到李泰的话,孙伏伽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说道:“没有金珠之毒的药方……糟了!难道金珠之毒的药方被他藏起来了?甚至被他毁了?” “什么!?” 表情万年不变的李震听到孙伏伽的话,瞳孔瞬间放大,他对皇室最为忠诚,最担心李承乾安危,此刻一听金珠之毒的药方可能被藏起来,甚至被毁掉,心迅速就紧张了起来:“这怎么办!?若找不到金珠之毒的药方,太子殿下该怎么办?” 李泰也是内心大惊,金珠之毒的第二种毒毕竟是他给李承乾的,李承乾一旦出事,他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放心吧,金珠之毒的药方,应该没有被毁掉……或者说,没有被全部毁掉。”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慢悠悠响起。 听到这闲适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沉重语气的话,众人先是一怔,继而便猛的抬起头,忙看向林枫。 李泰忙道:“林寺正,你说金珠之毒的药方没有被毁掉?真的吗?” 李震紧张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林枫迎着众人紧张的视线,用让人安心的温和语气说道:“你们难道忘记昂宿刚刚的话了?” “昂宿的话?“众人面露疑惑。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我在救了昂宿后,对他进行了招揽,他虽然心动,却拒绝了,但他的这种拒绝,你们也看到了,非是他坚定的就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只是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罢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痛恨要杀人灭口的组织,还是更加倾向于我这個救命恩人的。” “因此,说他是知恩图报也罢,还是为了在我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以后有机会投靠我,所留下的后路也罢,他在拒绝我的同时,还是给了我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重要的信息?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大脑都下意识回忆起刚刚的事。 忽然间,李震眸光一闪,视线迅速落在了林枫手中的佛珠,道:“紫檀云珠?” “对啊!”听到李震的话,李泰也想了起来:“当时你说你救了昂宿的命,昂宿怎么也该表示一下……然后昂宿就告诉你,紫檀云珠在包袱里。” 林枫笑道:“其实紫檀云珠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有了紫檀云珠,足以让我向陛下交差。” 他看向李震几人,缓缓道:“我们都知道,东宫案这一系列事的背后,都是昂宿在主导的,因此他最清楚我需要什么,所以他的这句话,就很值得推敲了。” 孙伏伽视线闪烁了几下,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所以,你是说……在皇家密藏内,我们能找到金珠之毒的药方?” “真的吗?他没有将金珠之毒的药方从皇家密藏里拿走?”李震忙问。 林枫微微摇头,道:“他既然要让人去根据药方寻找药材,制配金珠之毒,就不可能不取走药方……但以他当时的情况,他更不可能骗我,所以我想,金珠之毒的药方很可能不止一份,他带走了一份,但至少还有一份留在皇家密藏之内。” “对对对,肯定就是这样!” 李泰连忙点头,林枫已经用无数次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智慧,所以他的话一落,李泰根本一点怀疑都没有。 但李震却并未松开皱起的眉头,他看向林枫手中的紫檀云珠,仍旧神情凝重:“即便真的如此,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毕竟紫檀云珠的秘密我们没有解开,而解不开它的秘密,我们就不可能找到皇家密藏。” “这紫檀云珠传世已经百年,多少人日夜钻研,甚至林寺正也查看过……可结果呢?除了四象组织外,所有人都没有破解紫檀云珠的秘密,而眼下我们时间已经不多,那么长的时间,都没人能破解,我们只有短短几日,当真能破解?若破解不了,即便我们知道金珠之毒的药方就在皇家密藏内,又有何用?” 听着李震的话,李泰内心也不由一紧。 是啊,即便知道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皇家密藏又如何,他们根本就没有破解紫檀云珠里隐藏的秘密啊。 孙伏伽皱眉想了想,向林枫道:“要不然我们再见见昂宿?既然昂宿有所心动,或许我们多找他几次,他就会说出紫檀云珠的秘密。” “对,昂宿肯定知道这个秘密。”李泰双眼亮起。 可他话刚说完,就被林枫否定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李泰一愣。 林枫沉声道:“如果昂宿愿意告诉我们,那他之前就会说,但他没有说,就说明他对我的心动与感激,只能让他做到主动交出紫檀云珠,与将解决问题的关键信息告知我这两件事,更多的,说他有软肋不敢说更多也罢,说他想再看看我的本事,然后再考虑是否投向我也罢……总之,问他,他也绝对不会说的,反倒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与一些想法,这就反而不妙了。” “那要怎办?” 李泰焦躁的用力抓了抓脑袋,他有些烦躁的来回转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就要在这最后一步折戟?” 李震低着头,死死地咬着牙。 孙伏伽也不由露出愁容。 正如李泰所言,他们能来到这里,找到紫檀云珠,真的是历经千辛万苦,眼前也真的就是最后一步了……若真的止步于此,他们岂能甘心? 忽然,孙伏伽抬起了头,看向林枫道:“要不我们想办法撬开法安的嘴?紫檀云珠是法安破解的,若能撬开她的嘴,我们一样可以迅速知道紫檀云珠的秘密,知道皇家密藏藏于何处。” “没错!” 沉稳的李震难得用极快的语气道:“法安与昂宿不同,我们没必要考虑法安的想法……” 他看向林枫,说道:“而且我们也可以再用一次对付昂宿的法子,来对付法安……末将这就可以安排人假扮四象组织的人,去假装杀法安灭口,从而让法安对四象组织失望……到那时我们再神兵天降,救下她,她肯定会对我们感激,也许就会开口。” 李泰听到李震的话,双眼也迅速亮了起来:“这个法子肯定能行,虽然重复了,可法安又不知道我们用过这个法子,昂宿这么狡猾都中招了,法安肯定也会中计。” 便是孙伏伽,在沉思些许后,也点着头,表示赞同。 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行得通的办法了。 “子德,你觉得呢?”孙伏伽向林枫询问意见。 李泰和李震也都忙看向林枫,林枫现在是他们的主心骨,林枫不开口,他们便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然后,他们就见一直盯着手中紫檀云珠的林枫,缓缓抬起了头,见众人看向自己,林枫想了想,然后道:“可以一试,但未必能成功。” “为什么!?”李泰皱眉询问:“法安再狡猾,也比不过昂宿狡猾吧?” 李震和孙伏伽也十分不解。 林枫点头:“确实,法安再狡猾,也就和昂宿差不多……可是这不代表,一样的计划,在他们身上就会有同样的效果。” 李震蹙眉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能感受到李震的焦虑,这让他对李震对皇室的忠心,有了更深的感知。 他说道:“李千牛不妨想一想,为何在伱们假扮四象组织的杀手去灭口昂宿时,昂宿会毫无任何怀疑的相信?” “这……” 李震皱眉想了想,然后道:“因为他了解四象组织,他在知道吴峰暴露后,就迫不及待派人去杀吴峰灭口,所以现在他暴露了,四象组织会灭口他,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认为这本就理所当然。” “有理,但不是重点。” “什么?”李震一愣,他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很周全了,怎么还不是重点? 林枫不再卖关子,他说道:“重点,是昂宿就没想过,会有人假扮他们四象组织的杀手,来对他杀人灭口。” “那他为何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李震抿着嘴,随着林枫的话思索了起来。 林枫缓缓道:“因为在昂宿的认知里,他的逃走时间,是早于我发现他身份的时间,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我不可能知晓他的行踪,而对他行踪最熟悉的,只有四象组织。” “所以,一个不知道他行踪的我,又怎么可能提前安排人假扮四象组织的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来灭口呢?” 李震听到林枫这些话,双眼忽然瞪大了起来,表情迅速一变,看着李震的神情变化,林枫就知道李震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继续道:“而法安呢?她已经被我派人抓起来了……即便我没有抓她,可她身处的半月庵,也一直被我们的人包围。” “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派杀手去灭口?” “四象组织就这么胆大包天,明知我已经重兵抓住法安的情况下,还敢派人来灭口?更别说这根本不是胆大包天的事,而是愚蠢与否了,这里是长安城,是我们的地盘,法安又是最精锐的千牛卫看管,更有我亲自谋划,别说法安只负责紫檀云珠这一个任务,对其他的事全然不知,就算法安知道的比吴峰还多,四象组织也绝不敢轻易冒险,万一法安是我扔出来钓鱼的,是陷阱怎么办?四象组织现在到了关键关头,会这么冲动不谨慎?”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四象组织都不会轻易来灭口!而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若真的有杀手来杀法安灭口了,法安会怎么想?她会与昂宿一样,毫不怀疑这些杀手的身份吗?” 李震沉默了。 他很想挑出林枫的毛病,证明他们还有机会撬开法安的嘴,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找不到任何能反驳林枫的地方。 的确,法安与昂宿处境不同,四象组织会杀昂宿,但绝不会轻易对法安动手。 一旦真的有杀手来了,事情明显反常,法安岂会不怀疑? 无力,沮丧,诸多负面情绪如潮水般袭来,使得原本沉稳的李震,都罕见的说出颓唐的话:“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就任由太子殿下出事吗?” 李泰和孙伏伽也脸色难看的不行。 可谁知,林枫却是在此时笑了起来:“我应该没说过我要任由太子殿下出事的话吧?” “什么?”众人听到这笑声,不由愣了一下。 最熟悉林枫的孙伏伽只是略微怔愣一瞬,便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道:“子德……难道,你有办法?” “林寺正有办法?”李泰和李震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李震下意识上前一步,紧张又期待道:“真的吗?” 林枫笑了笑,道:“刚刚李千牛有一句话,说错了。” “什么话错了?”李震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说道:“李千牛刚刚说紫檀云珠破解不了,我们得到紫檀云珠也没用……” “这难道不对?” “当然不对……”林枫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深意道:“毕竟……我已经破解了它的秘密,它怎么会没用。” “什么!?你破解了它的秘密!?” 李震全身都是一震,既激动,可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自己听错了。 林枫笑了笑,道:“不用怀疑你的耳朵,我确实已经知道紫檀云珠的秘密是什么了。” 得到了林枫的再次确认,李震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 这让他只觉得久旱逢甘霖,激动的差点叫出声来。 李泰也激动不已,他忍不住道:“可你之前不是没有破解吗?” 李震也忙看向林枫,他之所以刚刚会如此焦虑悲观,就是因为林枫说过没有破解紫檀云珠的秘密,如果知道林枫已经破解了,他何必那样焦虑? 林枫笑道:“在这一次得到紫檀云珠之前,我确实不知道它的秘密是什么,但现在嘛……我已经知道了。” 听到林枫的话,在场众人不由懵了一下。 李泰不由道:“也就是说……林寺正你是,在得到紫檀云珠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才破解的?” 林枫笑着点头。 众人见状,更加懵了。 从林枫得到紫檀云珠到现在,有半刻钟的时间吗? 更别说林枫一直都在为他们解惑,只是低头看了紫檀云珠那么几眼罢了,这就破解了那么多人,长达上百年都破解不了的秘密? 真的假的?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笑了笑,道:“其实我是取巧了,若是让我一点一点破解,说实话……说不得多久,我才能破解,但若让我以查案的角度,去推演昂宿他们是怎么利用的紫檀云珠,那对我来说,就不算多难了。” “查案的角度?”众人仍旧十分茫然。 他们不明白这和查案有什么关系。 林枫见众人茫然的神情,直接举起了手中的紫檀云珠,道:“你们不妨仔细瞧一瞧,这紫檀云珠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李泰刚刚已经仔细看过紫檀云珠了,那紫檀云珠说起来,除了年头有些久,上面雕刻的佛像有些栩栩如生外,他并没有发现紫檀云珠还有什么特别的,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让工匠给自己制造更多更漂亮的。 而李震和孙伏伽,则在听到林枫的话后,全都凑近了紫檀云珠,仔细的查看。 可他们看了半天,也只是大眼瞪小眼,没有发现紫檀云珠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枫见状,笑着说道:“不要在意它的工艺如何,我可不像孙郎中,读了那么多书,有鉴赏的能力……去看细节,看表面,就和查案一样,找线索,找不该存在的东西。” “细节……不该存在的东西……” 听着林枫的提示,孙伏伽仿佛心有所悟,他再度凑近了紫檀云珠,眼睛几乎都要贴上了,视线一寸寸的扫过紫檀云珠,而就在这时,他眼眸忽然一动,道:“难道……是墨迹!” “什么?墨迹?” 李震和李泰都是一怔。 孙伏伽抬起手,指向佛珠上雕刻佛像的那些线条,道:“你们看这些线条的凹陷处,上面都有些漆黑的痕迹,那不是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更像是墨迹。” 听着孙伏伽的话,李震和李泰也都有目的的看去,很快李泰就惊讶道:“还真是如此,这也太不明显了,我刚刚完全没发现。” 李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忙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不知林寺正上一次看到紫檀云珠时,紫檀云珠是否有墨迹?” 林枫笑着说道:“紫檀云珠是半月庵的至宝,每天都有人专门清理,连灰尘都没机会落到上面,又怎么会有墨迹?” 林枫这话,已经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们,墨迹就是关键! 孙伏伽心中一动,沉思道:“所以……这些墨迹,是被四象组织得到后出现的!难道……这就是他们破解紫檀云珠秘密的关键?” 李震和李泰闻言,精神都不由一震,他们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轻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向众人讨要文房四宝。 李震迅速为林枫准备好了一切,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将绑着佛珠的线割断,旋即将佛珠一一取出,按照顺序摆在了桌子上。 而后,他找了一圈,旋即眼眸亮起,拿起了一枚佛珠,李泰踮了踮脚尖,凑近看了一眼,他发现林枫挑出的佛珠上,正刻有佛祖的佛像。 林枫说道:“想要在佛像的线条凹陷处留下墨迹,那就必须让整个佛珠都沾上墨水才行……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所有佛珠的佛像线条上都沾有墨迹,这就说明所有的佛珠都被沾过墨水。” “而紫檀云珠是四象组织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上面藏有重要秘密,他们肯定会小心翼翼的保护它,以免紫檀云珠藏有的秘密被破坏,因此他们不可能会不小心让整个佛珠都沾上墨水,所以……这些墨水,只能是他们故意让佛珠沾上的。” “那四象组织为何要这样做呢?” 众人闻言,也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过他们还未想明白四象组织的意图,就见林枫有了行动。 只见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然后将墨水用毛笔小心翼翼涂在了佛珠的佛像上…… “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四象组织这样奇怪举动的意图,可当我再更加仔细观察佛像和上面的祥云后,我忽然发现佛像与祥云的线条并不是一齐的,而是有的高,有的低……这就会导致,如果这些线条沾上了墨水,那么在它们触碰纸张后,就会有的线条能留下印记,而有的线条因触碰不到纸张而什么都留不下。” “也就是说……佛像与祥云,不会完整的留在纸张上,比如这样……” 说着,林枫直接将佛珠有佛像和祥云的部分重重按在了纸张上。 等他将佛珠取走后,众人连忙上前看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纸张上留下了一些看起来很不规则的线条图案,果真如林枫所说,根本不是完整的佛像与祥云。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这完全看不懂啊!”李泰更加茫然了。 林枫笑道:“急什么……这佛珠不还有这么多呢吗?等我将其全部印在纸上也不迟。”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按照顺序,陆续将其他佛珠也涂上了墨水,然后向纸张按去。 同时道:“佛以释迦摩尼为始,所以这些佛珠应该以佛祖佛像为起始,然后按照顺序依次向下……” 慢慢的,林枫严格按照顺序,一个个将佛珠进行拓印,终于…… 最后一颗佛珠,被林枫重重按下,随着林枫将其拿起,众人皆下意识向前靠近,目光连忙向纸张看去。 然后…… 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震惊震撼之色! “这……这……” 李泰忍不住惊呼出声:“舆图!所有的佛珠拓印之后,彼此相连,竟然……竟然是一幅舆图!” “难道……难道……” 他连忙看向林枫,咽了一口吐沫,既激动又紧张,声音都在发紧:“这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皇家密藏的舆图?” 众人听到李泰的话,也都下意识看向林枫,李震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双手下意识握拳,孙伏伽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轻轻一笑:“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座皇家密藏,终于揭开神秘面纱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金钗之秘!跨越八百年的算计! 两天后。 金州,安康郡。 数百身骑骏马,披甲执锐的将士,正护送着一辆马车,急行在盘旋而上的山间官道上。 马蹄踏地,宛若奔雷一般轰鸣,不仅将附近的鸟儿吓飞,也让来往的百姓急忙跑到路边,紧张又好奇的注视着这支突然到来的气势不凡的大军,同时议论纷纷。 “这是哪来的大军?看起来好生威武。” “而且他们和寻常大军不同,披的是黑甲,一看就很不一般。” “更不一般的是大军里的那辆马车,正常行军,谁会坐马车?很明显,这辆马车里面的人肯定是大人物。” “没错没错,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来了我们安康郡,竟然会有这么多精锐将士护送。” “吁——”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吁”声响起。 那急速前行的大军,突然在这些百姓面前停了下来。 百姓们顿时噤了声,他们脸上不由露出惊慌之色,生怕是自己的声音被马车里的大人物听到,冲撞了大人物。 只是他们等了许久,马车内都没有任何人走出,这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好奇了起来,既然不是他们冲撞了大人物,为何大军会突然停下?这支大军来到他们这穷乡僻壤,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议论声再度出现。 而此时,被百姓们关注的马车内。 坐在外面赶车的李震撩起车帘,看向马车里的众人,他视线先后从因晕车而不断干呕的李泰身上、因长时间赶路觉得身子骨要散了而不断捶腰捶腿的孙伏伽身上扫过,最后视线落到了闭眼假寐,抓住所有时间休息的林枫身上,道:“林寺正,我们找不到路了。” 听到李震的话,好不容易止住胃里翻涌的李泰忙抬起头,道:“你说什么?找不到路了?怎么会找不到?舆图不是都有了吗?” 只觉得腰都要断了,而不断更换坐姿的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同样不解。 “舆图和路对应不上?”这时,林枫睁开了眼睛,开口询问。 李震没想到林枫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他连忙点头,道:“不错,在舆图里,前面左转应该是一条路,可现在前面左转是一条河,根本就没有任何路,想要去到河对面,需要在山上绕一圈才行,但这与舆图的路线就完全不同了。” “路变成了河?怎么会这样?” 李泰直接挑起窗帘,将脑袋从车窗伸了出去,向前面望去,果然,前面只有一条通往右侧的路,左侧只有一条十分宽敞的河,而那河上连座桥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路了。 他收回脑袋,看向林枫道:“还真是这样,左侧根本没路……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舆图有问题吧?” 林枫摇着头,一边面露思索,一边道:“舆图若真的有问题,我们不可能按照舆图如此准确的找到这里,应该不是舆图的问题。” “不是舆图的问题?那还能是什么的问题?” 李泰皱眉道:“那条大河就摆在我们面前,难道还能是大河的问题?是大河不该存在?” 虽然李泰这话有些杠了,但不能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连李震都下意识点着头,毕竟舆图是人绘制的,存在画错的可能,但大河那可是自然的伟力,它一直就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是大河的问题? “为什么就不能是大河的问题呢?”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两人一愣。 李泰忍不住道:“林寺正……你不是开玩笑吧?大河就一直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李震也说道:“会不会是梁武帝在命人雕刻佛像时,工匠不小心雕刻错了?” “李千牛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 林枫笑了笑,道:“那不好验证,而最容易验证的,就是大河是否有问题。” 两人都听懵了,舆图是否画错了不好验证,大河反而好验证?这怎么验证? 他们完全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而这时,他们就见林枫转过头,看向大唐百科全书孙伏伽,道:“孙郎中,你是否知道,在近百年内,这安康郡地界,是否出现过大型的地震?” “地震?”孙伏伽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地动?地牛翻身?”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地动。” 孙伏伽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记得这百年时间内,确实出现过不少次大大小小的地动,但安康郡是否发生过,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当时朝代更迭很快,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山贼土匪横行,使得地方官也都不好好干活,以至于该记载的县志要么没有记载,要么在战火中焚毁,这安康郡的县志,就属于焚毁的那一种,中间有数十年的空白,所以你问我安康郡是否出现过地动,我不敢乱说。” “焚毁了啊……” 林枫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倒也无妨,县志能毁,可人毁不掉,人的记忆更毁不掉。” 说着,林枫直接下了马车。 他视线扫过道路两旁向自己好奇张望的百姓,想了想,旋即向一个年龄最大,胡子都花白的老者走去。 “小民见过上官。” 老者见马车里下来的大人物径直来到自己面前,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急忙行礼。 林枫上前一步,扶住了老者的双臂,声音温和道:“老人家不用多礼,本官乃大理寺正林枫,此次奉命前来安康郡调查一些事情,现在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要向老人家请教。” “大理寺正林枫?” 老人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忽然间他抬起头,一脸惊喜道:“神探林寺正?你是神探林寺正?” 林枫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人认识自己,他笑道:“老人家知道我?” 老者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林寺正断案如神,破了那么多悬案大案,为那么多人沉冤昭雪,说书先生天天都在酒楼说你的事迹,我们都知道你是我大唐最公正无私的好官。” 被人当面这样夸奖,饶是林枫脸皮很厚,此时也不免觉得有些发热。 他咳嗽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正事,道:“老人家,不知你是否知道,最近这百余年内,咱们这安康郡地界,是否发生过地动?” “地动?” 老者只是略微回忆了一下,就点头道:“当然发生过,还发生过不少次呢。” 真的发生过地动……林枫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不知这些地动里,是否有威力很强的那种?强大到……” 林枫转过头,抬起手,指向道路左侧的大河,道:“强大到地形改变,山路摧毁,河床出现?” “林寺正怎么知道这条大河是后出现的?”老者听到林枫的话,有些意外。 “这大河真的是后出现的?以前没有!?” 跟着林枫来到这里的李泰闻言,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李震也是面露惊容。 老者佝偻着背脊,浑浊的双眸看向奔涌的河流,缓缓道:“那还是我小时候,大概六七岁的年龄吧,我们安康郡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地动,一夜的时间,我们所有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大地出现裂缝,原本在这里……” 他抬起手,指着河流上方的位置,道:“原本这里,是一座小山,山上还有一条直通对面的路,可一夜之间,这座山就直接消失了。” “那一场地动,让我的亲人死了七成,牲畜更是无一生还……惨烈啊!真的太惨烈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放眼望去,一切化为虚无的画面。” “而这大河……” 他看向宽阔的河水,语气有着解不开的愁绪,纵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十余年,可仍是无法抚平心中的伤痕,他说道:“就是在那次地动后出现的……山峰消失,河水出现,整个天地都被重塑了。” 听着老者的讲述,李泰不由倒吸冷气,只是听着,他就感到发自内心的颤栗,若是亲自经历这种事,他估计自己恐怕到死也不会忘记。 “竟然真是如此……这大河真的是后来出现的!” “如此说来……” 李泰忙看向林枫,道:“舆图果真没错!果然是大河的错!” “大河的错?”老人有些茫然,他说道:“是地动的错啊,不是大河害的我们家破人亡。”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泰就要开口说话,却见林枫向李震要来了舆图。 他仔细看了一眼舆图,然后将舆图递给老者,道:“老人家,伱看看这舆图,你知道这舆图里标记的地点,在什么地方吗?” 一场地动,已经使得大地被重塑。 地形已经改变,再按图索骥,便很不准确了。 老者仔细看了一眼舆图,想了想,旋即抬起手,道:“我也不是太敢确定,但应该差的不大……你们沿着这条山路向前走十里,然后左面有一个树林,你们直接穿过树林小路……” 很快,老者就十分详细的为林枫指明了路。 林枫认真记下后,拱手道:“多谢老人家指路。” 老者哪里受过林枫这种大官这样的尊敬,连忙摆手:“是小老儿有幸,能帮到林寺正。” 林枫说道:“是我有幸才对。” 说着,他又道:“我还有個问题,想问问老人家。” “林寺正尽管问。” “最近一段时间内,不知老人家是否在附近见过一些陌生的面孔?” “陌生的面孔?” 老者想了想,旋即道:“还真有,就在我给你指路的附近,有一次我上山打柴,发现了好几个陌生人,不过他们态度不太好,我不敢得罪他们,就连忙走了。” “难道……那些陌生人就是!?”李泰惊喜看向林枫。 林枫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嘴角勾起笑意,道:“这下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说着,他看向李震,道:“李千牛,对于路线还有问题吗?” 李震连忙摇头,他已经将老者的话完全刻在了脑子里,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遗忘。 林枫点了点头,他再度向老者拱手,道:“多谢老人家,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就先告辞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登门感谢。” “不用不用,小老儿也没做什么。”老者连连摆手。 林枫笑了笑,不再耽搁,迅速返回了马车。 很快大军便再度启程,马蹄踩踏地面,溅起漫天尘土,就仿佛是黑云登山,有龙蛇腾雾。 按照老者的指路,大军又前行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林寺正,我们到了。” 听到李震的话,林枫三人迅速下了马车。 然后他们就见到他们正停在半山腰上,山峰高耸,树林茂盛,还有许多野草杂生,若是夏天这里肯定生机勃勃,但寒冬将至,天地凋敝,使得这里反而显得有些悲怆。 李泰视线扫视了半天,不由道:“这也没有密藏啊?” 林枫笑道:“密藏密藏,岂会放在明面上让你一眼看到?如果密藏这么容易被找到,那早就被人发现了,岂能留到现在?” “倒也是。” 李泰点了点头,道:“那密藏究竟被藏在哪了?该不是被藏在了这座山里吧?” 李震沉吟道:“周围只有这座山能藏东西。” “这座山这么大,我们怎么找?总不能将山给挖了吧?”李泰忍不住道。 李震蹙起了眉头,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现在他们已经能确定,皇家密藏一定就在眼前的山里,可是究竟在山的什么位置,怎么找到,他却想不到方法。 李震没了主意,只能再度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们怎么找密藏?” 李泰和孙伏伽闻言,也都连忙看向林枫,遇到这种棘手的事,他们已经有了习惯,下意识就觉得林枫肯定能解决。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笑了笑:“很简单,让人去搜山便可。” “搜山?”众人一愣。 林枫笑道:“怎么?觉得没技术含量?” 李泰挠了挠脑袋,道:“能搜到吗?林寺正刚刚不还是说,密藏被藏的很隐秘,表面根本看不出来嘛?这百年来,不断有人在这座山上走来走去,如果真的能轻易找到,早就被发现了吧?” 林枫说道:“殿下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那是之前了,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并不同。” “不同?”李泰不解。 林枫笑了笑:“殿下难道忘记了?这皇家密藏不再是之前一直无人发现的状态,在这段时间,四象组织已经找到了它,并且取出了里面不少东西。” “搬运东西进进出出,他们绝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更别说在四象组织看来,这皇家密藏远离长安,藏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很难被人发现,所以他们应也不会耗费太多精力放在处理痕迹的事情上。” “因此……” 林枫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山峰,缓缓道:“只需派人仔细搜查这座山,去寻找我所说的人为造成的痕迹,只要找到这些痕迹,那么皇家密藏的入口……必在那里!” 听着林枫的话,李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李震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干什么?搜山!” 很快,精锐的千牛卫便顿时四散开来。 李震亲自出马,数百个千牛卫依次排开,然后一同向前搜查而去,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纵目望去,便见整座山上都是千牛卫的人影,给李泰的感觉,就仿佛这不是几百个千牛卫,而是几千上万一般。 “一定要找到,佛祖保佑一定要找到。” 李泰心中焦急,根本待不住,不断的来回转圈。 孙伏伽则和林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李泰焦急的样子,孙伏伽笑道:“越王殿下这几天真是改变很多,以前的越王殿下,绝不会跟着我们这样辛苦奔波。” 林枫闻言,赞同的点头,他们这一路确实辛苦,因为安康郡距离长安有一段距离,林枫时间又紧迫,耽搁不得,所以他们这一路一点都没有休息,怕战马扛不住,就提前传出消息,命令驿站就近调配马匹,然后到了驿站后迅速更马匹,从而确保他们的赶路不受影响。 这样下来,两天两夜的时间,别说李泰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子了,连林枫身体都快扛不住了。 可即便这样,李泰也没抱怨过一句,确实和他在东宫刚见到李泰时,变化很多。 “困难使人成长,偶尔经历一些困难,不算坏事。”林枫笑道。 孙伏伽也点着头。 他看向眼前被寸寸搜查的山峰,感慨道:“不过这梁武帝还真是能藏,谁能想到,他会将复国的密藏,藏到远离皇都健康的边境安康郡?” 林枫轻轻拨动紫檀云珠,指尖感受着紫檀云珠温润的触感,笑着说道:“这就是梁武帝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若他藏下皇家密藏的秘密泄露,肯定会有许多人觊觎他藏下的皇家密藏,到那时,他们肯定会四处搜查,想要找到皇家密藏的下落。” “而健康身为皇都,他又一直没有离开健康,自然会是最引人怀疑之地,就算那些人去找,也会在健康附近去寻找……所以他将皇家密藏藏在远离皇都的边境,自然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也更加安全。” “即便最后边境丢失也无所谓,毕竟那个时候连他都不能保住梁朝了,若边境被他国抢走,反而对他的后代来说更安全,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他藏下的皇家密藏,早就到了别国的土地上。” 孙伏伽连连赞同,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感慨道:“自古帝王之心最难测啊!” 林枫笑了笑,原本他对这句话感受不深,但这一次调查之事,将李世民都牵扯进来了,让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君心之深果真深似海! 思于此,林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只见他握紧紫檀云珠,目光看着认真搜山的千牛卫们,道:“孙郎中,寻找皇家密藏的波折,让我突然对金钗有了一些想法。” “金钗?” 孙伏伽一愣,他没想到林枫会突然提起金钗。 就听林枫缓缓道:“金钗与紫檀云珠有许多相似之处,都藏着皇家秘密,而且秘密的传说都是与宝藏有关。” 孙伏伽点了点头:“确实。” “紫檀云珠距离我们不过一百余年的时间,不算久,可金钗如果真的是吕后所留,那时间可就不是百余年能比的了。” 孙伏伽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八百余年。” “没错,八百多年……”林枫转过头看向孙伏伽,道:“而紫檀云珠所藏的皇家密藏,时间不过百年罢了,就因为发生地动而导致舆图难以使用,若不是附近还有亲历当年地动之人,我们可能连地动发生都不知道,更别说按照舆图找到这里了。” “那你说……” 林枫语速变缓,却让孙伏伽下意识提起了精神:“吕后所留的宝藏,都过了八百年了,即便金钗里藏着和紫檀云珠一样的舆图……可八百年,说不得发生了多少次地动,附近的人肯定早已过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我们还能找到吕后宝藏吗?” “这……”孙伏伽眉头皱了起来,他沉吟些许,摇头道:“很难!八百多年的时间,时间太久远了,中间说不得发生过多少次的意外,记忆可能早已断档。” 林枫点着头:“是啊,时间一旦久远,舆图就有概率失去它的指向作用……而身为一个国家权利最高的人,他们不可能会考虑不到这些。” “只是梁武帝当时醒悟的太迟了,在他准备皇家密藏之时,就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很短,他只能慌忙之下,以最快速度为后人留下复仇的机会。” “但……吕后呢?” 林枫看向孙伏伽,语速更慢,语气也跟着加重了起来,使得孙伏伽下意识直起了腰背,呼吸都屏住了。 就听林枫继续道:“吕后在刘邦死后,一直掌权,她可没有如梁武帝一样变得昏庸,正相反,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她一直都很精明。” “所以,她绝对会更早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身后的势力考虑,那你说……她有着足够的时间,有着充分的权利去筹备,那她还会如梁武帝一样,去留下很可能会因时间问题,而导致无法准确找到宝藏的舆图吗?” “这……”孙伏伽瞳孔骤然一颤。 林枫仍在继续道:“还有,吕后将金钗分散,也有些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孙伏伽不解。 “问题不小。”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紫檀云珠,眼眸越发幽深,道:“首先,她为了确保后辈有人被找到而牵出其他人,所以专门让这些人彼此都不知晓其他人的下落,只留下一个关键人,用在以后时机成熟时寻找其他人。” “这不是很谨慎?”孙伏伽道。 林枫点头:“确实,这样做很谨慎……可如果这些人每个人都携带金钗的话,还谨慎吗?” “什么!?”孙伏伽一怔。 林枫看向孙伏伽,说道:“孙郎中不妨想想,如果这些后辈,真的有人被抓了,那他们身上的金钗肯定也会被抢走……到那时,金钗少了一个,岂不是就是说吕后所留下的舆图,或者其他指向宝藏的线索也跟着断了?” “这……”孙伏伽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枫点头道:“看来孙郎中已经明白了……吕后将藏有宝藏秘密的金钗分散,不仅不会更稳妥,反而会因此增加更多的风险……毕竟十二个人,谁能确保所有人都会足够谨慎,谁能确保这十二个人永远不会有人暴露?而一旦有一个人暴露,那吕后所为后辈谋划的一切,就直接断了,以吕后的本事,她真的会做这么不保险的事吗?” 孙伏伽瞳孔剧烈跳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那砰砰之声,仿佛如擂鼓一般在耳边响起。 他知道,这是自己受到刺激后的身体反应。 他很明白林枫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更明白林枫这句话,要推翻什么。 林枫双眸定定地看着孙伏伽,声音微沉,道:“原本我对此虽有所怀疑,但毕竟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没有证据,所有人又都这样说,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可今天亲自寻找皇家密藏,我亲自经历了同样的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留下金钗,留下舆图这种方法,隐患远比我原本想象的更多。” “而以吕后这样的人物,她以一介女流之身份,掌控朝野上下那么多年,我不信她会忽视这些隐患。” “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在孙伏伽紧张的注视下,缓缓道:“我怀疑……那些金钗,恐怕有问题!要么,金钗的秘密就不是吕后宝藏!要么,金钗的存在……” 孙伏伽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就听林枫道:“恐怕只是障眼法!” “它们的存在意义,就不是为了找到吕后宝藏,而是为了……欺骗你我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双手紧紧捏着紫檀云珠,沉声道:“在我们竭力寻找金钗的那一刻,就已经步入了八百年前吕后所设下的局!”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结案!一切终了! 山风呼啸,卷起地面的砂石冲天而起,干秃秃的树木张牙舞爪的摇晃,与人等高的枯草齐齐折腰,仿佛在朝拜着它们的帝王一般。 孙伏伽被吹起的砂石击打脸庞,一张脸顿时火辣辣的疼,可他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往日从容平稳的声音此刻因情绪剧烈变化而刺耳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金钗就没有任何用处?若真的如此,那传说中的吕后宝藏,又会以什么方式传承下来?她的后辈又该如何找到?” 林枫宽大的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不紧不慢的拢起衣袖,目光看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山峰,缓缓道:“如我刚刚所说,任何舆图之类的方法做指引,都可能会随着时间的延长,随着意外的发生,而导致不再准确,吕后无法确定她死后,她的后辈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再度让吕家君临天下,所以她不能赌,故此……我想,她很可能就没有留下如紫檀云珠这样隐藏着舆图的宝贝给后辈。” “不是紫檀云珠这样的宝贝,也不是舆图……那还能是什么?他的后辈什么都没有,怎么去找她留下的宝藏?”孙伏伽眉头紧皱,完全想不通这一点。 “孙郎中钻牛角尖了啊。”林枫面带深意的看着孙伏伽,道:“为何孙郎中就觉得,吕后必须要留下紫檀云珠这样的宝贝,必须要留下舆图来指引藏宝之地呢?” “什么!?”孙伏伽怔了一下,但与林枫的默契,让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言外之意。 他蹭的站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不妨再回想一下我们听到的关于金钗的传言,传言说,吕后知道自己掌权后,得罪了太多人,所以为了防止自己死后,自己的家族遭遇灭顶之灾,自己死后不得安生,她找了十二个家族里最优秀的后辈,让他们各自带着金钗藏匿到大江南北,然后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让他们重新汇聚,通过金钗找到她留下的宝藏,从而让吕家夺取天下。” 孙伏伽点着头,这是他们目前得到的,关于金钗的唯一情报。 “而刚刚,我已经讲述了吕后这样做的不合理性,这十二人中任何一人出事,都会导致金钗无法凑齐,使得金钗的秘密彻底无法复原,吕后有那么充分的时间做准备,不可能允许这样大的隐患存在。” 孙伏伽继续点头,他对此完全赞同。 “可事实上,这个传言存在问题的地方,其实根本不仅仅只有这一处。”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还有别处?”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视线,缓缓点头:“吕后将金钗给了十二个人,这十二枚金钗又没有等级差距,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她将自己的期望,均等的放在了这十二个人的身上……换句话说,这十二人,都是她选择的继承者,可孙郎中啊,你读过那么多的史册,你该明白,当巨大财富与权利的继承人不明确指定一個人时,当继承人有很多,且每个人都有资格时,会发生怎样的事。”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一变。 这都不用依靠他熟读的史书了,单他亲自参与过玄武门之变这个经历,他都能想象到,吕后宝藏这样一个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东西,不仅外人会觊觎,知晓内情的人,同样会眼热……所以,当十二个人都有资格继承吕后宝藏时,他们绝对会彼此争的头破血流。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亲情在巨大的财富与权利面前,更是经不起考验。 饶是寻常人家的亲兄弟,还会为了继承父亲的遗产而你死我活,更别说这几乎能比肩帝位的吕后宝藏了。 不过孙伏伽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说道:“虽然吕后找了十二个后辈,但这十二人里,有一个人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金钗关键之人?”林枫道。 孙伏伽连忙点头:“不错,根据你的推断,这十二人里,十一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藏匿情况,只有金钗关键之人才知晓,这足以证明金钗关键之人的地位,要高于其他十一人。” “的确,金钗关键之人的地位,要比其他十一人高,但传言里,可曾明确了此人就是吕后钦定的继承人?其他十一人必须要听从他的号令?” “这……”孙伏伽皱了皱眉头,然后道:“传言里倒是没有这些。” 林枫说道:“没有明确,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会愿意将可能君临天下的机会拱手相让?” “更别说,就算明确了又如何?历朝历代里,夺嫡之争还少吗?只要利益足够大,取而代之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手握金钗,那就是吕后给的身份,有这层身份在,取而代之也就有了立足之根基,毕竟都是吕后选的人,你不行,担不起重任,凭什么我就不能取而代之,代你继承先祖的遗志?” 孙伏伽沉默了。 不用往前看历朝历代的历史,只看他亲自经历的玄武门之变,不就是李世民取代早已确定了身份的李建成而代之吗? 正如林枫所言,利益足够大,且有正统的身份在,真的什么都可能发生。 更别说,金钗十二人,关系还远没有李世民与李建成亲近。 “所以……” 林枫说道:“从各方面来看,吕后当时找来十二个后辈,让他们都有继承的权利,这本身就有着大问题。” “吕后处于皇室,她要更清楚这种类似‘夺嫡’之争的残酷和必然,所以她在找来这十二人时,就该想到,这些人会争的你死我活,到最后,别说实现她的愿望,为她光复吕家了,这些人不自相残杀到四分五裂,都算幸运了。”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着头:“伱说的没错,别说十二个人这么多的数量了,哪怕她只找来两个人,都可能没有好下场。” 林枫笑了笑,道:“以我们这种不精于皇家算计的人,都能想到的事,吕后肯定心里门清……所以孙郎中觉得,她既清楚这些,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那她还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 孙伏伽已经完全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沉声道:“所以你觉得,这十二人,就与那十二金钗一样,也是障眼法?” 林枫不再卖关子,直接点了头:“我怀疑,这十二人,都不是她真正选择的继承人!” 孙伏伽下意识握了下拳头,眼角控制不住的跳动,他忍不住道:“她费尽心机,找到十二个人,给他们十二金钗,让他们藏匿到天涯海角,还专门不让他们彼此找到对方,只让一个人知晓所有人的下落……她筹谋的如此完善,结果到最后,竟然都是假的!金钗是假的!人也是假的!她心机当真太过狡诈了!”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轻轻捻动佛珠,抬起头向空中望去,目光幽深,视线就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八百多年前那个以一介女子身份,掌权的人人畏惧的吕后,声音悠悠远远:“吕后深知自己掌权时造了多少孽,深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深知吕家跟着自己,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所以,她为自己留下的希望火种,再如何谨慎其实也都不值得意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十二人就是她留给外人的墙……如果真的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他们的目标只会放在寻找这已经隐藏到天涯海角的十二人,和寻找十二金钗的事情上,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人都是鱼饵罢了,吕后真正的鱼,早已经隐藏在更深处了。” 虽然这只是林枫的推断,可以孙伏伽的经历,以他对林枫智慧的信任,他觉得这就是事实。 他忍不住道:“怪不得吕雉能以女子之身,掌控天下如此之久,她心机当真是深似海啊!” 林枫赞同的点了点头,女子先天就比男人更难掌权,所以任何一个能够掌权的女子,都远比常人所想象的更加恐怖。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孙伏伽,道:“因此,我猜测,吕后在找到那十二人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她能够真正信任,并且真正将光复吕家希望的重任所托付之人。” “而她既然有了明确信任之人,也就没有必要还要留下什么线索,让后辈去寻找宝藏了,所以……我想,她应该直接将宝藏,交给了此人!这样的话,宝藏已经在她后辈的手中,就算时间再延长,就算再发生什么地动之类的意外,因为宝藏一直在她后辈手中,那宝藏就不会因此而难以被找到。”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不由抿了抿嘴,他沉默片刻,叹息道:“看来是我们都想复杂了,谁能想到,她会直接将宝藏交出去。” 林枫笑道:“就如很多案子,作案手法越直接了断,就越不容易留下线索,而越复杂,看起来谋算很多,但实际上,却是做的越多,环节越多,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也就越多。” “所以,孙郎中觉得吕后这样做太过简单直接,但殊不知,这就是最稳妥的方法,如梁武帝这种留下紫檀云珠的法子,那才容易出问题。” “不过梁武帝毕竟处境与吕后不同,他清醒的太迟了,当时身边又没有足以托付复国重任的人,所以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广撒网了,他想的就是万一有哪个子孙后代出息了,破解了紫檀云珠的秘密,找到他留下的皇家密藏,光复大梁成功,那也就不枉他留下这个后手。” 孙伏伽赞同的点着头,说道:“确实,两人处境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想了想,孙伏伽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他看向林枫,沉声道:“若十二金钗都是假的,这十二人都是假的,那我们一直以来对金钗传承家族的判断,是不是也错了?” 林枫轻轻摩挲着圆润的佛珠,沉吟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之前我们所想的,是金钗有一部分在我们手中,一部分在四象组织手中,那么金钗传承家族,就不可能找到吕后宝藏,也就不可能拥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拥有动摇天下的力量。” “可现在……”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不能不怀疑,他们早已通过吕后宝藏,秘密掌握了恐怖的力量……而现在,他们派后人前往长安,所图和力量,恐怕不比四象组织差。” 孙伏伽内心陡然一沉。 原本他以为,金钗传承家族是这些势力中最弱的一个,毕竟四象组织就迫害了他们不少,还有几枚金钗也被西域商人势力夺走,连林枫都因普光寺案抓了一个金钗传承者,金钗家族怎么看怎么弱,就算他们有算计,估计也不成气候。 可现在,林枫却突然告诉他,吕后留下的金钗家族,可能早已通过吕后宝藏,秘密的掌握了恐怖力量……一下子,最弱的金钗家族,危险程度瞬间就足以和四象组织比肩!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隐藏的甚至比四象组织还要深! 哪怕在刚刚,他还在小瞧金钗家族,一想到金钗家族实力如此之强,自己和其他人却都小瞧轻视他们,若金钗家族真的有什么恐怖的谋算,突然动起手来……孙伏伽都不敢去想,会是什么结果。 一瞬间,孙伏伽脑门上就满是冷汗。 轻视敌人乃大忌!特别是这个敌人故意示弱,无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实力之时,轻视他们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所有的大忌,自己等人都犯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脑门的冷汗,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皱眉道:“既然金钗家族实力如此之强,为何还会出现金钗被夺走的事?” 林枫摇头道:“纠正孙郎中一个小错误……不是金钗家族实力如此之强,而是隐藏在金钗家族之后的真正继承者实力很强,金钗家族只是为了遮掩他存在的障眼法罢了。” “有了这个前提,我们就能知道……金钗家族只能算真正继承者的附庸,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起到的作用都是替他遮掩,而他及他的家族,也肯定会暗中观察考验这些金钗家族,通过他考验的,才有机会知晓真正的秘密,从而真正加入他的势力,而没有通过他考验的,那很可能就会被彻底放弃,那个时候,这些金钗家族就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自生自灭了,与他没有直接关系。” “因此,我们能发现,有些金钗家族发展的很好,已经成为世家中的一员,有些金钗家族却穷困潦倒,甚至金钗不知何时已经被夺走了……被他放弃的家族,就算覆灭了他也不会在意,这反倒能帮他示敌以弱,帮他藏的更深,他又何乐不为?” 孙伏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本以为和林枫与这些势力交手这么多次,早已经对这些势力足够了解……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知道的,竟只是人家想让自己知道的部分而已。 他忍不住道:“这些家伙,当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林枫闻言,不由笑道:“若简单,也不可能秘密传承八百余年,还能存在了。” “倒也是。”孙伏伽点头。 “不过事情倒也没有太过糟糕。” 林枫向孙伏伽说道:“无论是金钗家族势力也罢,还是吕后继承者势力也罢,说到底,他们都是源自吕后的势力,本质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实力要比我们原本预料的更强,所图更大……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与他们的交锋,他们仍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陈家与杜家是金钗世家的事,仍不知道我们已经在秘密调查陈家与杜家的人,而陈家与杜家实力不弱,他们若想做什么,肯定是要利用陈家与杜家的。” “所以,我们只需要盯紧陈家与杜家,就有机会提前查明他们的意图……优势仍在我们!”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精神不由一振。 林枫说的没错,他们已经知道了吕后势力的底细,可吕后势力对他们所知道的事一无所知,所以优势仍在他们手中,事情远没到最糟糕的情况。 而这一切……孙伏伽看着林枫,脸上带着感慨,这一切都是林枫在一次次与金钗家族交锋中,所慢慢积累起来的优势。 若没有林枫与他们的交锋,若与他们交锋的不是林枫,孙伏伽真的不敢想象,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说到底,幸亏他们有林枫!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会加派人手紧盯陈家与杜家,紧盯陈淼与杜成,一旦有任何异常,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林枫笑着点头:“自该如此。” 他眺望周围高耸的山峦,说道:“没想到,又冒出了一个吕后继承人的神秘之人,这长安城的大戏,有趣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起来了。” 孙伏伽可不觉得这是有趣的事,他只觉得头疼。 四象组织都将手伸到东宫了,这明显已经开始疯狂起来了,而这还只是他们最终行动的一个准备罢了……他都不敢想象四象组织最终的谋划会有多恐怖,结果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隐藏更深的吕后继承者……孙伏伽觉得亏得自己经过大起大落,内心已经被练的很强大,否则,他怕自己的心脏都要承受不住。 “找到了!!!” 就在这时,两人交谈刚刚结束的下一瞬,一道激动的呼声,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与孙伏伽闻声,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连忙循声望去。 就见高他们二十余丈的山壁上,一个千牛卫正用力的挥舞手臂,大吼道:“入口在这里!” ………… 林枫等人迅速赶到了入口处。 一到这里,林枫就发现这是一个山洞的入口,但入口这里被碎石给堆满了,而在碎石的附近,能看到不少被人踩出的脚印,入口两侧的山体上,也有着明显人工凿开的痕迹。 李震看着这些脚印与山体上的痕迹,双眼迅速露出激动之色,道:“果真有人为痕迹……” 他连忙看向林枫:“林寺正!” 林枫笑了笑,道:“李千牛还等什么?” 李震一听这话,顿时道:“快搬走这些石头!” 很快,千牛卫们就迅速上手,没多久,入口处的碎石就被搬开。 李震看向林枫,见林枫点头,他便不再有任何迟疑,直接带着人,持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李泰见状,也要跟着前往,却被林枫伸手给拦住了。 李泰不解看向林枫,便听林枫说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宜冒险……且先等李千牛他们探查一番,若没有问题了,再进去也不迟。” 李泰闻言,不由向漆黑的山洞张望了一下,他觉得林枫有些过于谨慎了,这里都被四象组织的人搬过了,就算有机关,也该被破坏了,还能有什么危险—— “啊!!” 可就在他想法出现之时,山洞内忽然出现惨叫的声音。 接着兵器交戈的砰砰之声便不断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惨叫与战斗之声,让李泰表情瞬间一变,他不由瞪大眼睛道:“这……这……” 便听林枫轻笑道:“殿下放心,李千牛足够谨慎,这惨叫声应该不是他们的。” “不是他们的,难道……” 李泰想到了一种可能。 林枫点头:“应该是四象组织的人的,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找到这里,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要么还在继续搬运这里的财物,要么会派人看守这里,防止有人发现这里的秘密……但我们到这里后,却没有发现四象组织的任何身影,而我们来的很突然,中间没有任何消息泄露,他们不可能提前知晓。” “所以,他们会不见,只能是慌忙之下堵住入口,然后藏在里面,以图在我们进入时,突然袭击我们,给我们致命一击!” 李泰瞳孔瞬间一缩,他听着山洞内的杀吼声,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同时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感激……若林枫没有拦住他,他真的毫不知情的走进去,说不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时,山洞内的声音渐渐消失。 没多久,一个千牛卫从山洞走出,向林枫行礼道:“林寺正,危机已经解决,李千牛说你们可以进入了。” 李泰闻言,忙看向林枫,就见林枫轻笑点头:“殿下这次可以放心进入了。” 李泰早已对所谓的皇家密藏好奇的不行,此刻闻言,再也等不及了,直接就冲进了山洞内,林枫和孙伏伽对视一眼,也笑着跟了进去。 山洞很长,起初是自然的山壁,但随着深入,林枫便发现山壁内侧有了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他心有所悟:“看来梁武帝藏财宝的地方,是先利用了天然的山洞,然后再进行的人工开凿与加固……” 道路蜿蜒,越往后越狭窄,到最后,道路狭窄到只允许一人弯腰前行。 “我们到了!” 李泰激动的声音响起,林枫抬眸望去,只见李泰的前面,是一座石门,而此时石门正洞开着。 几人迅速穿过石门,之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只见石门之后,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之内,摆放着许多箱子,这些箱子有的打开,有的闭着。 而打开的箱子内,满是金银珠宝,翡翠玉石,还有一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黄金打造的佛像。 在石门的附近,有着二十余具尸首,这些人皆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被毁,看不清长相,此刻倒在血泊之中,死相狰狞。 李泰看到这些面容狰狞扭曲的尸首,不由咽了口吐沫,一看这些尸首的位置,他就能想到这些四象组织的人,肯定是藏在石门附近进行偷袭,一旦自己真的毫无准备前来,肯定会被他们一刀砍死。 而林枫和孙伏伽,则好像没看到这些尸首一样,面不改色的穿过尸首,来到那些箱子旁。 孙伏伽看着地面的痕迹,道:“子德,你看。” 林枫点了点头:“地面有箱子的压痕,可箱子却不见了……看来四象组织果真是已经搬走了一部分,看这些痕迹,差不多搬走了一半。” 孙伏伽随手拿起一个佛像,道:“纯金的……都说梁武帝因信佛而生活朴素,可他是朴素了,但为了信佛,却耗费巨大,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信的虔诚,还是本末倒置。” 林枫看着那一箱子纯金佛像,笑道:“他是否本末倒置不知道,但他为后人留下的财富是真的多。” 孙伏伽不由点头:“若能得到这些财富,足以打造一支几万人的大军了。” “而吕后的处境,比梁武帝好得多,真的不敢想象,吕后会留下多少财富?”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夜光杯,他指尖从夜光杯上划过,缓缓道:“总之不会比这个少就是了。” 说着,林枫随手将夜光杯扔回箱子里,他看向这些箱子,道:“立即清点所有物品,同时搜查……是否有金珠之毒的药方!” 听到林枫的话,李泰也顾不得这些吓人的尸首,连忙跑了过来,道:“对对,快找找,是否有金珠之毒的药方。” 他生在皇家,对财富不是那么敏感,可金珠之毒的药方却关乎李承乾能否活着,自己能否继续受到李世民的宠爱,这远比这些财富更重要。 而李震,根本不需要李泰的话,在林枫话音落下后,就已经命人开始搜查与清点。 很快,千牛卫们便将这些箱子一个个打开,进行搜查。 李泰紧张的看着这些千牛卫的行动,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孙伏伽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双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饶是表情木讷内心敏锐的李震,都忍不住来回踱步,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回想这一路,他们当真是历经坎坷,从东宫,到越王府,到半月庵,到长安城……最后,又两天两夜奔波到此。 他们真的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真的将所能做的事做到了极致。 这里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若在这里都找不到金珠之毒的药方,那他们真的会崩溃。 一时间,除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外,整个溶洞再无任何声息。 就这样,过去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忽然间……一道声音响起:“林寺正,你快看,这是不是金珠之毒的药方?” 听到这声音,众人猛的抬起头,全都迅速看去。 就见一个千牛卫,快步跑到林枫面前,将手中的一张布帛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布帛,视线直接看去…… “怎么样?”李泰最沉不住气,见林枫看去,就忙不迭开口询问。 孙伏伽也紧紧盯着林枫,李震更是一步上前,来到林枫面前。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视线从布帛上抬起,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旋即露出笑容,道:“此案已结!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晋升!大理寺少卿! 三天后,东宫大殿。 李世民端坐于主座之上,腰背笔直,眸色深沉,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珍贵的水果与糕点,可是他双眼却没有在这些寻常百姓一辈子也吃不上一个的珍贵美食上停留一瞬,而是从始至终,都紧盯着殿内胡子花白的孙思邈,看着孙思邈拿着一块布帛,不断翻着医书,脸上表情虽然如往日一般深不可测,但他那置于桌子上的手指却不断磕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此时,大殿之上,不仅有忙碌的孙思邈,还有其他四人。 ——抓耳挠腮,不时偷偷去看李世民,脸上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紧张情绪的李泰。 ——表情沉稳,站在大殿上便仿若标枪一般一动不动,可视线多次向孙思邈飘去,显示出其内心并不冷静的千牛备身李震。 ——因长途跋涉而腰背酸痛,不得不偷偷改换站姿,同时视线紧盯孙思邈,面露期待之色的孙伏伽。 以及……打着哈欠,唯一没有去看孙思邈,而是闭目养神,十分松弛,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林枫。 林枫等人找到了梁武帝留下的皇家密藏后,就立即命人清点里面的物资,清点完毕后,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 此时也是刚刚才抵达长安城不久。 原本林枫是想要去皇宫直接向李世民复命,但还未到达皇宫,在半路上,就被宫里的宦官给截住了,宦官告诉林枫,说李世民在东宫等着他。 这让林枫顿时意识到李世民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然后他们就迅速改换路线,来到了东宫。 到了东宫后,他就将在皇家密藏里找到的药方交给了孙思邈,让孙思邈判断这药方究竟是否是金珠之毒的药方,以及是否能根据药方配置出相应的解药…… 偌大的大殿内,除孙思邈翻找医书的动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孙思邈的结果。 李泰眼见孙思邈半天没有声音,着急的都恨不得去帮孙思邈翻书,从他来到这里后,李世民就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心都凉了半截,他现在就希望孙思邈赶紧宣布这药方就是金珠之毒的药方,然后宣布能救李承乾,让他好有机会补救,否则李承乾一旦真的死了,他估计自己后半生也要完了。 孙伏伽此时也有些着急,毕竟孙思邈的结果,将直接决定着林枫是否完美的完成了李世民的任务,一旦完成,那等待林枫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功劳,可一旦失败……那林枫这些天的所有努力,与四象组织所有的斗智斗勇,都白费了,林枫将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两个结果,云泥之别,这让经历了人生太多次浮沉的孙伏伽,都没法冷静。 李世民深沉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他将众人脸上的紧张期待与焦虑神情收归眼底,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当他视线落在林枫身上时,见林枫闭目养神,表情泰然,一直未变的神情略有异样,他仔细打量了林枫一下,似乎在判断林枫这从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冷静,片刻后,眸底终于有了一抹变化。 只见他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陛下。” 而就在这时,一直忙碌的孙思邈忽然合上了医书,他抬起头,轻唤了一声李世民。 李世民视线迅速转到了孙思邈身上,李泰等人更是紧紧盯着孙思邈,他们知道,孙思邈的声音响起,代表他已经验完了药方,已经有了结果。 李承乾是死是活,林枫他们多日的努力是否值得……在这一刻,终于要迎来最终结果了! “如何?”李世民声音平静,可他那藏于衣袖内的双手却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然后,就见胡子花白,却毫无老态的孙思邈拱手笑道:“回陛下,林寺正的辛苦没有白费,此药方正是金珠之毒的药方。” 听到孙思邈的话,李泰双眼迅速亮起,李震更是下意识要挥舞手臂,可一想到现在的场合,连忙压下了刚刚抬起的手臂,孙伏伽也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悬起的心,一瞬间落了地。 “那孙郎中能否根据药方,配制出解药,救醒太子殿下?”孙伏伽连忙追问。 找到金珠之毒的药方只是第一步,能否救下李承乾,才更重要。 孙思邈轻笑颔首:“我的第一位授业恩师就是南梁太医,他在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不少医书,那些医书有很多,都是他们太医自己研究的成果……而正巧,这金珠之毒就是南梁时期出现的,里面的药理恰巧和我的恩师给我留下的医书有相同之处,所以……” 他看向李世民,道:“只要有药方,我就有办法配制相应的解药,陛下只需等待两日,我便能给出解药的药方,然后让太子殿下连续服用,短则七日,长则半月,太子殿下必然苏醒。” 孙思邈的话落下的一瞬间,整个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了,但下一瞬……便如笼罩头顶的乌云刹那间散去,便如久旱的田野突然迎来暴雨,李泰脸上的紧张表情迅速转为激动与惊喜,继而欢呼出声:“我们做到了!兄长有救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沉稳的李震此时也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不由连连点头。 唯有亲自参与过林枫的调查,才能知道这一刻的结果有多不容易。 他只觉得,人生如果说一定要经历一些坎坷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案子,足以承担大半。 真的太不容易了!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真的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孙伏伽这一刻被喜悦笼罩,顿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他满是激动的看着林枫,脸上满是为林枫而高兴的笑容。 而林枫,也睁开了双眸,见孙伏伽对着自己发笑,他也笑着点头,在他看来,完美的完成任务固然值得高兴,可有一個能因自己变得更好而发自内心高兴的知己,更值得高兴。 孙思邈被众人喜悦的情绪而感染,笑着捋了捋胡子,虽然不知道林枫他们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可他能想象到,这一路一定充满坎坷,好在,结果是好的。 连表情一直古井无波的李世民,此时也不再绷着脸,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好!林枫,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真做到了!” 林枫行礼道:“陛下如此厚信微臣,臣自当肝脑涂地,好在臣较为幸运,没有辜负陛下之信任……” 说着,他视线又看向为自己立下大功而发自内心高兴的孙伏伽等人,继续道:“而且这一次臣能完成任务,也是多亏了孙郎中、李千牛和越王殿下的帮助,若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臣也无法这般迅速找到金珠之毒的药方,更无法救醒太子殿下。” 听到林枫的话,李震等人皆是一愣。 他们意外的看向林枫,完全没想到林枫会在这个时候,在李世民面前提起他们的功劳。 如果说东宫案是一块完整的糕点的话,林枫不提起其他人,那么林枫就能独占这块糕点,这糕点足以让林枫吃的很饱……可现在林枫却提起了其他人,无论他们究竟做了多少,在林枫提起他们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林枫愿意将糕点分出去一部分给他们。 而结果,就是他们也都能分得一部分功劳,可林枫的功劳相应就少了。 在朝廷里,抢功的事情他们见的太多了,可如林枫这种,在这种滔天大功上,还主动往出分的,真的就太少见了。 更别说,他们都没想过要分取功劳,毕竟他们很清楚,他们之所以能粉碎四象组织阴谋,找到金珠之毒的药方,都是依靠的林枫,林枫几乎是以个人的智慧,完美碾压四象组织的……所以纵使林枫独占功劳,他们也不会感到不服气,反而认为那就是林枫应得的。 即便是从小被宠坏的李泰,都不嫉妒林枫。 可谁知,他们不觊觎功劳,林枫却主动给他们功劳,哪怕是纯粹看热闹的李泰都被林枫提了名字……这让李震和李泰,愣了一下后,便不由露出感激与感动之色。 他们如何不明白林枫这样做的目的,林枫这是在帮李泰,让李泰在李世民面前能有一个将功补过的好印象,是在帮李震争取功劳,让李震不白辛苦一趟。 原本他们就对林枫的本事感到敬佩,而此刻……更是为林枫的品性感到敬重。 至于孙伏伽,只是看了林枫一眼,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太了解林枫了,林枫从来不是那种自私之人,哪怕此刻正是林枫争抢少卿之位的关键时刻,可林枫也绝不会因此就独吞功劳。 李世民视线扫过众人,只是看李震几人的反应,他就明白林枫的分功,并非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李震他们完全不知道林枫会提及他们的名字……这让李世民心中微微点头,暗道:“有能力,不贪心,难得难得。” 本就对林枫很欣赏的李世民,此时更为欣赏了。 他缓缓道:“你们的付出,朕自是清楚,有功谁也少不了,所以不用你分出功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抢也抢不了。” 林枫连忙点头:“陛下说的是。” 李世民视线重新看向众人,他先看向李泰,沉默片刻,旋即道:“滚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许出门。” 李泰愣了一下,继而迅速大喜。 他就怕父亲不理自己,父亲一旦理了自己,给了自己惩罚,也就代表惩罚结束后,事情也就过去了,自己被利用害了兄长这事,算是揭过了。 他连忙道:“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说着,他生怕李世民反悔,迅速转身向外走去,路过林枫身旁时,李泰向林枫重重点头,表示对林枫的感谢,然后就快步离开了大殿。 李泰离开后,李世民不用再维持父亲的威严,表情更加温和了。 他又看向李震与孙伏伽,道:“伱们的功劳朕会让吏部记下,到了年底吏部考核后,朕会根据你们的功劳,对你们进行新的安排。” 听到林枫的话,李震和孙伏伽连忙行礼谢恩,李世民这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年底会对他们有新的人事任命,若功劳足够,晋升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对他们自然是极大的惊喜。 特别是孙伏伽,他本来放弃这次大理寺少卿的竞争,心中是有些落寞的,毕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重返四品。 可他没想到,因与林枫并肩作战,自己反而在这里找到了晋升的希望,这让他如何不兴奋。 他下意识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偷偷对他挥了挥手臂,孙伏伽心中顿时涌过一阵暖流,就如林枫立功自己发自内心的高兴一样,自己有了晋升的希望,林枫也一样对自己发自内心的高兴。 “最后是你,林枫。” 李世民的声音继续响起,孙伏伽忙抬起头再度看向李世民。 就见李世民直视着林枫,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温和,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语气:“你与四象组织斗智斗勇所做的一切,朕都已经知道了,林枫,你以超出常人的智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睿智,粉碎了四象组织的阴谋,抓住了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救下了我大唐的太子,所立之功,足以达到晋升之标准。” “而前大理寺少卿王俭被贼人所害,大理寺事务繁重,不可长时间空缺大理寺少卿这关键之职,同时大理寺卿萧瑀、刑部尚书戴胄与御史大夫魏征又对你连连称赞,联袂推举你……经朕斟酌思量,你之能力足以胜任大理寺少卿之位,你之品性朕亲眼所见,你之功劳也足以晋升,故此……” 李世民露出笑容,缓缓道:“即日起,便由你接任大理寺少卿之职!” 刷的一下! 随着李世民声音落下,孙伏伽顿时看向林枫,那张疲惫的脸庞上,有着隐藏不住的激动! 做到了! 林枫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在激烈的竞争中,夺得了大理寺少卿之位! 在自己告诉林枫,自己会放弃少卿之位的竞争时,林枫曾向他许诺,林枫说,不会辜负自己的放弃……而今,他真的做到了! 连李震,也都不由露出震撼之色。 毕竟,他很清楚林枫压根就不是原大理寺丞,这说明林枫只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介乞丐,先后跨过大理寺正与大理寺少卿的门槛,一跃成为了朝野上下举足轻重的四品重臣,真正的国之重臣! 别说林枫原本不是官员了,就算是真正的朝廷官员,除了大唐建立之初,以及玄武门之变大赏功臣外,也没有人能做到在短短数月内,连续晋升的。 多少人从六品到五品,要熬几十年。 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机会从五品到四品。 可林枫,只是几个月罢了,就做到了太多人一生都做不到的奇迹,他如何不震撼? 而林枫,这个在今天,注定会让朝野震动的人,此时也不由心潮澎湃。 在调查王俭案时,林枫不断被四品的高履行刁难,虽然说他凭借头脑,完美的解决了高履行的刁难,可心里仍是感到很不舒服,官大一级压死人,纵使他有着很高的名望又如何?纵使所有人都尊敬的称呼他为神探又如何?在四品的高履行眼中,五品就是能随意欺辱的蝼蚁。 所以为了他看重的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抢功,来找自己麻烦,就因为他是四品,自己是五品。 而现在……自己这个蝼蚁,终于成为了和高履行一样的四品大理寺少卿。 到了这个阶段,能够压得住自己的人,真的是一眼就能数得过来了…… 以后再查案,就不是高履行找自己麻烦,而是自己是否愿意搭理高履行了。 自己终于成为了大唐真正的重臣,真正意义上,走进了大唐的权力中枢。 他深吸一口气,旋即十分正式的向李世民行礼:“臣,谢陛下!” 突然间,一缕阳光穿过窗柩,照到林枫身上,在孙伏伽等人视线中,林枫就仿佛披上了一身金色的盛装,似乎天地都在为林枫而庆贺。 他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忽然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念头:这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四品,绝不会是林枫的终点! 而林枫的终点在何处,他们完全看不到……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暴露!四象之朱雀! 长安县县衙,县令办公房内。 长安县令周贺林头疼的看着恩师之子,礼部郎中房遗直,忍不住道:“什么光的反射?什么力的相互作用……师弟,你的问题我实在是解决不了啊。” 房遗直身着宽松儒袍,正埋头于书册之间,此刻听到周贺林的话,抬起头蹙眉道:“你与林寺正不都是负责查案的吗?为何林寺正什么都懂,师兄却不懂?” 周贺林:“……” 林枫那特么是妖孽,是怪物,谁能和他比? 周贺林也奇怪了,就算是天才,能精于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得了了,纵观历朝历代的天才人物,哪个不是精于某一方面的,可林枫呢? 查案的天赋就不说了,古往今来没一个能比的。 现在更是连天文数理也都十分精通,甚至连他们公认的最有希望成为最年轻大儒的房遗直都尊崇有加,说林枫是怪物真的一点都不扒瞎。 见周贺林不说话,房遗直不由叹了口气,失望的摇了摇头,继而又沉默的低头去翻书册。 这一幕,让周贺林眼皮不由一跳……房遗直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破案上输给林枫就已经够心塞的了,你这个自己人,不仅不安慰自己,还露出那种表情,你这胳膊肘是不是有些拐的过分了。 周贺林心中郁闷,不由道:“我承认,林寺正的确本事很强,可有时,本事并不能代表一切……就如林寺正现在的处境,他未来是死是活,可都还未必呢。” 房遗直闻言,低下的头重新抬起,他蹙眉道:“林寺正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贺林看向房遗直,道:“师弟应该知道,林枫正在调查太子殿下昏迷之案吧?” 房遗直点头:“没错,可我听说,林寺正已经有些收获了。” “没错,林寺正确实是有些收获了。” 周贺林点着头,可话音很快一转,道:“但这与他最终的结果,却没有任何关系。” 房遗直皱眉看着周贺林,便听周贺林道:“东宫案的关键,不是说要揪出谁来,而是要救醒太子殿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只要太子殿下醒了,林枫即便抓不到贼人,也不会有事,可如果太子殿下没有醒来,就算他破了再多难题,抓了再多人,也毫无意义。” “可直到今早,我也没有听说林枫做了什么能让太子殿下苏醒的事,更别说,林枫自五日前离开长安,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陛下给他的时间,也不过几日罢了,现在他的截止日期马上就要到来了,但他甚至都还没有回来。” 他看向房遗直,声音低沉道:“殿下可知东宫案这么好一个立功的机会,恩师为何不推荐我去调查吗?” 房遗直皱眉摇头。 周贺林说道:“第一,这個案子之复杂,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敢在东宫作案,敢拿越王殿下当替罪羊,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可以想象查案难度何其之大!第二,时间紧迫,太子殿下昏迷不醒,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太子殿下就没救了,一旦太子殿下出事,即便案子查的再努力,也没有任何意义,陛下定会龙颜震怒,到那时,查案之人必会被迁怒!” “而第三……” 他深吸一口气,道:“就算找到幕后之人,就算知道太子殿下因何昏迷,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能救醒太子殿下,万一没有解药呢?万一有其他的意外呢?最后责任还不是要落在查案之人的头上?所以,这个案子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一旦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意外,都必死无疑!” “师弟。”周贺林双目微沉,他向房遗直道:“我知道师弟对林寺正很有好感,但也正因此,师弟要有心理准备,林寺正接下这个案子,不是什么好事,连恩师都将这个案子视如蛇蝎,这本就足以证明此案有多危险了。” 房遗直听的心中不由一沉。 他可以不相信周贺林的判断,但不能不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 “东宫案竟如此之难吗?”他声音沉重。 周贺林感慨道:“师弟没见连长孙平安也都没有伸手吗?长孙平安身后可站着长孙家那么多聪明人呢,这个案子但凡在他们看来有任何希望,师弟觉得长孙平安会放弃?” 房遗直脸色越发沉重,他忽然站了起来:“我去找父亲,林寺正是一个好官,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事。” “没用的。” 周贺林闻言,却是直接摇头:“这是关乎太子,我大唐储君的生死之事,就算恩师也无法插手,所以林枫是死是活,只能靠他自己……可他往日查案几乎都在一天内就能侦破,这一次却是足足七天也没动静……难啊!” “难啊!!” 砰! 可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突然冲进了县令周贺林的办公房内。 眼见房门被手下的衙役无礼撞开,周贺林眉头一皱,就要出声呵斥。 可他呵斥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响起,就听这个衙役急声道:“东宫传出消息……陛下有令,大理寺正林枫破获东宫案,救下太子,功勋卓著,故卓令林枫接任大理寺少卿之职!” “周县令,大理寺少卿有结果了!林枫成了新的大理寺少卿!!” 刷的一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房间里的两人,在这一刻直接愣在原地。 周贺林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他忍不住道:“你,你说什么?” 衙役忙重复道:“陛下有令,林枫破案有功,即日起接任大理寺少卿之位,林枫成了新的大理寺少卿。” 砰的一下,周贺林猛的起身,因起来的太着急,直接将凳子碰倒在地。 房遗直在这一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不由转头看向周贺林,道:“师兄,你不是说林枫很难吗?你不是说林枫现在情况很糟糕吗?伱不是说长孙家都看不到希望吗?怎么林枫忽然成了大理寺少卿了?” 周贺林没法回答,毕竟他特么也想知道啊! ………… “什么!?林枫破了东宫案?成为了新的大理寺少卿!?”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高履行办公房内,传出了高履行那不敢置信的声音。 前来禀报消息的侍从连忙点头:“没错,这是东宫传出的消息,不会有错。” “怎么会?他不是今早还没有返回长安吗?”高履行手上的笔因震惊而跌落在桌子上,笔尖的墨在洁白的卷宗上染出一团墨迹。 可他顾不得这些,只是双眼紧盯着侍从。 侍从说道:“小的打听过了,林枫他们为了赶时间,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行动,而是先行一步返回长安,且抵达长安后,没来得及去任何地方,就被陛下派人叫走了,以至于关于他们回来的消息无人知晓。” 高履行眉头紧皱,道:“林枫离长安而去,为的应该是寻找能够让太子苏醒的法子……所以即便他真的将法子带回来了,也不过是能让太子苏醒,可隐藏在东宫给太子下毒的人,林枫应该没机会寻找吧?怎么就能算他破获案子,结案立功?” 他一直在紧盯着林枫,林枫做的所有事,抓的所有人他都知道,但这里面,明显没有东宫里的人,林枫也没怎么在东宫调查,所以在高履行看来,林枫根本就不应该算完成任务。 侍从偷偷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小的听说……东宫里有人被陛下秘密带走了,之后这个人就下落不明,所以小的斗胆猜测,可能……是陛下已经揪出这个贼人了。” 倏地一下,高履行瞳孔骤然一缩。 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忽视了这位文成武就天下无双的帝王,他竟是忘了……东宫所有人,都是李世民亲自安排的,东宫布满了李世民的眼线,只要李世民知道贼人是怎么下手的,时间足够,就肯定能揪出这个人来。 毕竟李世民根本不需要和林枫一样,要寻找什么证据……李世民只需要知道哪个人可能有问题,只是一个猜测与怀疑,就足够了。 若是往常,李世民可能不会亲自动手,但这次直接涉及到了李承乾的生死,震怒之下的李世民,岂能真的干等着林枫的结果?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算是林枫与李世民配合完成的,谁还敢去质疑结果? 而一想到自己之前为了长孙平安对林枫的敲打,高履行脸色就不由一变。 他可以不在意五品的大理寺正,但绝不能不在意与自己同级别的大理寺少卿。 “走!” 忽然,高履行起身,他直接向外走去。 侍从见状,连忙道:“主子是要?” “还能干什么?”高履行烦躁摆手:“当然是准备贺礼,去恭贺本官的同僚!” ………… 林枫宅邸。 马车还未到达宅邸门口,就停了下来。 “林寺正,我们可能进不去你府上了。”李震的声音在外响起。 马车内的林枫闻言,一脸茫然:“为何进不去了?” 说着,他挑起车帘,向自己宅邸门口看去,然后整个人不由一怔。 只见他的宅邸大门,已经被围的里三圈外三圈,许多仆从打扮的人争先恐后的向他的宅邸挤去。 自从他搬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子德,看来你晋升大理寺少卿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孙伏伽看着宅邸门口的盛况,笑着捋着胡子,道:“不过这些人的动作还真够快的,我们不过是在东宫耽搁了一小会儿罢了,他们就已经来到你家为你庆贺了,想来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将贺礼准备好了,无论是谁成为大理寺少卿,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前去庆贺。” 听着孙伏伽的话,再去看门口那些仆从争先恐后往府里递去一个个盒子的样子,林枫不由心生感慨,这就是大理寺少卿,朝廷的四品命官啊!在东宫时,他对自己晋升大理寺少卿还没有明显的感知,可此刻……他终于切实的感受到,自己和过去真的不同了。 林枫想了想,向孙伏伽请教道:“孙郎中,你说这些贺礼,我该收吗?” “为何不收?” 孙伏伽笑着说道:“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而不是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供奉,不用担心,你光明正大接下就可,你要不接,他们还以为你瞧不起他们,或者故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反倒会影响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你也需要记下谁送了你什么,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还回去的。” 有了孙伏伽这句话,林枫便彻底放心下来。 孙伏伽看了一眼热闹的大门,笑道:“看来今天我是不能去你府里喝茶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得闲了,我再陪你好好庆祝。” 林枫看着门口那些吵吵闹闹的人,自己都头疼,他点头:“也好,孙郎中跟我奔波了多日,是该好好休息,待得闲了,我亲自登门。” 说着,林枫直接跳下了马车,他向李震拱手道:“这些时日多谢李千牛的配合与帮助,待得空,我请客,咱们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 若是之前,李震肯定会直接拒绝,他深记自身禁卫职责,几乎不与外廷官员深交,但与林枫一起历经千辛万苦的查案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却是点头道:“好。” 林枫笑了笑:“那就说定了,改日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他看了一眼门庭若市的宅邸大门,想了想,直接绕了一个圈,转到后门返回了宅邸。 这几日的奔波与查案,让他十分疲惫,他是真的没心思和这些人再周旋了。 “义父?” 林枫刚从后门进入不久,就碰到了在院子里练武的赵十五和赵斜阳两人,赵十五看着林枫偷偷从后门进入,有些意外道:“义父怎么不走正门?” 林枫摆手道:“若走正门,一个时辰我都进不来,还是走后门清净。” 赵十五想了想门口的情况,顿时了然的点着头:“倒也是,这些人刚来时,还是我开的门,当时我没想到外面会有这么多人,我一开门,他们直接就冲了进来,若不是我有着一膀子力气,肯定都得被他们撞飞。” 赵斜阳也笑道:“那场面,直接把我们都弄懵了,好在是管家经验丰富,带着其他人堵住了大门,然后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这才没让他们真的把我们大门挤坏。” 说着,赵斜阳小心翼翼的看向林枫,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不敢置信,道:“您真的是大理寺少卿了?” 林枫自然明白赵斜阳的意思,他笑着说道:“如果是假的,外面那些家伙会争先恐后的来送礼?” 赵斜阳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激动。 他毕竟是林枫亲自带到长安城的,属于林枫的嫡系,原本他想的就是林枫足够年轻,本事也大,一旦熬个几年,林枫得到晋升,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可他没想到,何须几年啊,自己跟林枫到长安城这才多久?林枫竟然就得到了晋升! 大理寺少卿,四品重臣啊,以前自己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大人物,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自己的主子,这一刻赵斜阳只觉得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林枫。 赵十五见赵斜阳那般激动的模样,只是嘿嘿笑着,他跟着林枫的时间最久,对林枫也是最崇拜信任的一个,所以他忽然得知林枫晋升的消息时,不仅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都迟了,自己义父早就该是大理寺少卿了。 两人跟着林枫进了房间,赵斜阳十分有眼力见的为林枫倒了杯水,双手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然后看向两人,道:“让你们查的事,如何了?”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和赵斜阳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了起来。 林枫见状,心中一动:“看来有收获?” 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确实有收获。” 他看向林枫,道:“义父让孩儿夜里去挖郜峰的坟,孩儿胆子比天还高,自然无所畏惧!”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会强调什么,看来让赵十五深夜挖坟,确实给赵十五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林枫道:“说结果。”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深吸一口气,道:“孩儿将郜峰的尸首挖出,按照义父的交代,仔细检查了下郜峰的心脏,结果……” 他看向林枫,说道:“孩儿果真在他被刺伤的心脏伤口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一边说着,赵十五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物,交给林枫:“义父,就是此物。” 林枫视线看去,旋即眉毛不由一挑。 只见赵十五递给自己的,是一小段草梗,草梗是很常见的那种,郜峰死前被关押的大牢里,就是铺的这种干草,所以很明显,这草梗应是郜峰在大牢里就地取材找到的。 此时草梗表面被鲜血沾满,猩红一片。 而草梗的上下两个切口,下面是自然的结节,而上面则被一块血肉堵住——这使得草梗直接变成了一个能够阻绝血液的密闭容器。 林枫眯了眯眼睛,想了想,旋即直接用力,一把将草梗捏碎。 随着草梗被捏碎,赵十五和赵斜阳下意识踮起脚尖看去。 然后…… “草梗里有东西,是纸条!?”赵十五惊呼出声。 赵斜阳也是一脸意外:“郜峰竟然藏了一张纸条……这么说来,他死前的自残行为,根本就不是发疯,而是为了划伤心脏,将这纸条藏进去,从而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这纸条的存在!?”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这得多痛苦啊!” 他没法想象,郜峰在做这件事时,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而他更没法想象,郜峰究竟要藏下什么秘密,需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林枫听着两人的话,缓缓将纸条打开。 只见这纸条很小,小到小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而这极小的纸条上,正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血红的字——朱雀! 看到这朱雀二字的一瞬间,林枫瞳孔就是一跳。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郜峰究竟在驿站里,发现了什么秘密,也明白了为何郜峰非死不可! 郜峰若不死,他家人一个也别想活! 而他又不愿就这样死去,所以他在临死前,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留下了这张纸条,并且在大牢留下了那样一行血字! 他不是在痛骂王俭,他是在告诉别人,他自己的心里有秘密。 只可惜,这件事有那么多人知道,可只有自己,破解了郜峰的秘密! 郜峰是因为知道了朱雀的秘密而死,而他又是在驿站里知道朱雀的秘密的,也就是说……朱雀,一定在那段时间,去过驿站! 想到这里,林枫直接看向赵斜阳,道:“你的结果如何?你此去驿站,可有发现?”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刺杀!昂宿的价值! 听到林枫的询问,赵斜阳没有丝毫迟疑,直接点头:“确有收获。” 林枫眸光一闪,当即正襟危坐,身体略微前倾,双眼紧紧盯着赵斜阳,道:“说说看。” 赵斜阳不敢耽搁,迅速道:“下官接到林寺正……不对,是林少卿的命令后,便立即着手准备,等到宵禁解除后,就化妆易容,秘密地赶赴郜峰之前所在的驿站。” “可下官还未到达驿站,就在驿站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人。” 林枫眯了下眼睛:“奇怪的人?” 赵斜阳点头:“下官虽然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山县县尉,但也因此经常与三教九流接触,什么样的人是老实本分的百姓,什么样的人面善心狠不是善类,下官基本上扫一眼,就能从他们的神态举止上判断出来,虽不敢说每次都对,但十次里,对上七次八次还是不难的。” “而下官在那驿站附近,发现道路两旁田地里劳作之人,动作迟缓,干活一点也不麻利,而且还不时抬起头向路上瞄来瞄去……现在即将寒冬,一旦天降大雪,万里冰封,便伸不出手来劳作了,可以说,现在还在田地里干活的百姓,那都是在与时间争抢。” “因此,他们都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恨不得白天晚上都在田地里干活而不休息……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干活磨磨蹭蹭,怎么可能舍得浪费宝贵的时间这看那看?” 林枫迅速明白了赵斜阳的意思,他双眸深邃,大脑浮现出赵斜阳描绘的矛盾景象,道:“所以,你认为,那些农夫,根本不是真正的农夫?” 赵斜阳忙点头,顺便拍林枫一个马屁:“林少卿明察秋毫,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林少卿。” 林枫笑道:“少废话,继续。” 赵斜阳迅速转回正事,继续道:“在出发之前,林少卿就叮嘱下官要万分小心谨慎,切不可暴露行踪与目的,所以下官在察觉到这些人的异常后,便当即改变了主意,不直接赶赴驿站,而是装作路过驿站,以免被他们发现下官的目标就是驿站。” 林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将赵斜阳从神山县带到长安,就是看准了赵斜阳这股聪明劲。 赵斜阳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有着一套赵十五这种行伍出身之人所不具备的行事经验,正好可以弥补赵十五的不足,补全自己团队最后一块空缺的板块。 现在看来,自己果真没有选错人。 “下官离开驿站的区域后,就发现这种奇怪的人消失了,经过下官的观察,我发现他们只存在驿站周围,似乎目的就是监视驿站,监视有谁会去驿站。” 赵斜阳看向林枫,继续开口:“这让下官知道,下官不能直接去驿站打探情报了,否则下官打探情报的一瞬间,就可能被他们盯上。” 赵十五完全不知道赵斜阳经历过这些,此刻闻言,他不由道:“那你要怎么完成义父的任务?” 赵斜阳笑了笑,道:“不去驿站,不代表就没法打听了。” 他说道:“能去驿站借宿的人,都是朝廷命官或者身份特殊的人,而这种人敢去驿站,就绝对不是掩人耳目偷偷出行的,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是光明正大,完全不遮掩自己行踪的。” “而对寻常百姓来说,若看到了这种身份地位极高的人,肯定会印象深刻,并且会在好友家人面前吹嘘,说自己看到了谁谁谁,以获得朋友家人艳羡的目光……所以,想知道谁在那段时间去了驿站,根本就不用专门去驿站打探,只需要在去驿站必经的村庄县城稍微打探一下,有哪些大人物在那段时间经过,就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事!” 赵十五听着赵斜阳的话,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在说,本以为赵斜阳和他一样都是头脑平平之人,却没想到赵斜阳竟背着他偷偷长了脑子。 这一番思索与应对,便是林枫都表示赞许。 “你的处理之法十分得当。”林枫点头道:“那结果呢?” 赵斜阳得到林枫的称赞,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他在神山县时,也被手下人经常称赞奉承,可他们几十人十几年的称赞,给他的动力,却远比不得林枫这一句赞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沉声道:“结果,当真被下官,打听到那段时间,有一個大官,很大很大的官,从距离驿站四十里的县城经过,返回长安……而那条路,必经郜峰所在的驿站。” 林枫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纸条,道:“谁?” 赵斜阳小心翼翼向外看了一眼,林枫见状,直接道:“十五!” 赵十五二话不说,当即来到门前,一把将门打开,却见外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赵十五道:“安全。” 赵斜阳似乎心有不安,仍是不敢大声开口,他直接向前俯身,然后在林枫耳边,小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刷的一下! 在赵斜阳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林枫瞳孔就骤然一缩。 他双眼紧紧盯着赵斜阳:“确定是他?” 赵斜阳重重点头:“下官当时听到这个名字,也吓了一跳,生怕弄错了,所以又找了不少人打听,结果都是一样,在那段时间,只有他经过驿站。” 林枫双眼剧烈闪烁,他眉头紧皱,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转动。 他虽然对四象星主的地位有过猜测,却也没想到,朱雀的身份能高到这种程度。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不觉得意外,毕竟只有这样的身份地位,才能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敢在李世民眼皮底下搞事情。 而且……虽然他历史成绩不太好,却也记得,此人在历史上,似乎就不安分。 “朱雀竟然是他……” 林枫双眼眯起,眸中精芒闪烁……而四象星主的地位相同,也就意味着其他三人,至少也该是朱雀这个等级的人,这样一看,偌大的大唐,这种级别的人,数也都能数得过来了。 同时…… 林枫双眼向门外看去,他视线穿过敞开的门扉,看向门外那不知多高的苍穹,心中忍不住震动:“四象星主的地位都如此之高了,那在他们之上,真正掌控星宫的紫微呢?身份又该多高?” “且紫微星……这个名字啊……” 林枫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四象组织的恐怖,比他预料的还要强……但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朱雀的身份,算是自己一个最大的优势。 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肯定是四象星主都要行动的。 所以,朱雀必然不会闲着。 因此,只要自己盯紧了朱雀,哪怕在他们动手之前无法查明他们的计划,可只要知道朱雀做了什么,也就还有机会做出应对。 可以说,在知道朱雀身份的这一刻起,自己与四象组织的交锋,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处于被动了。 “形势,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林枫重新睁开双眸,他直接看向赵斜阳,道:“这件事,这个人的名字,从现在开始,从你的记忆里抹去……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不许再谈论此事任何一个字!” 赵斜阳心中一凛,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查到的事,究竟有多危险,他连忙点头:“林少卿放心,下官现在就已经忘记之前做了什么,就算赵十五将下官打死,下官也记不起来了。” 赵十五:“……” 丫的关我什么事? 林枫知道赵斜阳能分辨轻重,叮嘱了一句,也就不再废话。 他直接起身,道:“你们跟我走一趟。” 赵十五连忙跟上,好奇道:“义父,我们去哪?” 便听林枫沉沉道:“入宫,见陛下!既然是他,那我们就必须得提前做出部署,否则……死我们可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嘴角微微勾起:“知道是他,那我们也就可以进行筹谋……这盘棋,也该我们开始落子了。” ………… 翌日,午时的阳光穿过窗柩,将林枫从睡梦中唤醒。 伸了一个懒腰,林枫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日见完李世民,从宫里回来后,林枫实在是抵不住身体的疲惫,随口扒拉一碗饭,就睡去了。 而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七个时辰,这些天奔波的疲惫,直接被一扫而空。 咚咚咚。 这时,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赵十五的声音传来:“义父,您醒了吗?孙郎中来了。” 孙伏伽? 自己这年轻的身子骨,都睡到现在才缓过来,孙伏伽按理说应该休息的时间更长才是,怎么这时来找自己了? 林枫心中疑惑,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衣服穿好,然后打开了门。 打开门,看着外面站着的赵十五,林枫刚要询问孙伏伽的来意,突然愣了一下。 只见赵十五的衣袍上,正沾着猩红的血迹,且赵十五的身上,还隐隐有血腥味散出。 看着赵十五衣袍上的血迹,林枫眉头迅速皱起,道:“十五,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怎么有血迹?你受伤了?” “血迹?” 赵十五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襟,这才发现自己前襟上确实沾了点血迹。 他摇头道:“义父放心,这血不是我的,我没受伤。” “不是你的,那是?” “哦,是刺客的。” “刺客!?” 见赵十五轻描淡写的说出刺客二字,林枫眼皮不由一跳。 就听赵十五道:“刚刚前来给义父送贺礼的下人里,隐藏了几个刺客,他们跟着人群偷偷摸摸进了咱们府里,意图谋害义父,不过昨晚萧公就为我们府里增派了许多人手,暗哨一堆,所以他们还未来得及靠近义父伱的房间,就被发现了。” “正巧当时我在附近练武,发现他们后,就顺手解决了他们……真别说。” 赵十五随手擦了擦前襟还未干涸的血迹,道:“他们本事还真不弱,竟然能接下我三招。” 林枫:“……” 以前怎么没发现赵十五这么不谦虚? 林枫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不对劲,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刺客就敢直接前来行刺,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胆大包天了?” “这个啊……” 赵十五说道:“应该是实在没办法了吧。” “实在没办法?”林枫不解。 就听赵十五道:“义父昨晚睡得沉,可能不知道……” 他看向林枫,道:“昨天晚上,也有刺客前来行刺,而且足足有三拨人刺客。” “三拨!?”林枫心中一惊。 三拨刺客,与一拨刺客,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要么代表来刺杀自己的,不止一个势力。 要么代表对方已经疯狂,不杀自己誓不罢休! 无论哪一种,都证明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会是谁要杀我?四象组织?还是其他势力?亦或者高履行长孙平安这些被我战胜的手下败将?”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他看向赵十五,道:“然后呢?” 赵十五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没有然后……都已成为我们的刀下亡魂,连吵醒义父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赵十五的话,再去看不远处院子门口一脸笑意向自己点头的管家和护院,林枫心中不由生出一抹极强的安全感。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周围已经汇聚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以至于有人想害自己,却甚至连吵醒自己都做不到,就已经被解决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他们的尸首呢?” 赵十五道:“在隔壁的院子。” “可知道他们的身份?” 赵十五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 他看向林枫,道:“不过孙郎中正在检查那些尸首。” 林枫眼眸转动,有人要杀自己,自己必须得知道对方是谁,否则连防都没法防。 正好孙伏伽也在检查尸首,他当即道:“走,去见孙郎中。” 两人到达隔壁院子时,林枫便见院子的地面上,正整齐摆放着至少上百具尸首。 这些尸首无一例外,全都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可以想象,在夜色的掩映下,他们会是怎样心狠手辣的暗夜使者。 而孙伏伽,此刻正一一摘下这些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仔细在他们身上搜查。 “孙郎中。”林枫快步走了过去。 听到林枫的声音,孙伏伽直起腰来,笑着看向林枫,道:“没打扰你的清梦吧?” 林枫笑道:“我正好刚刚醒来,孙郎中来的不早也不晚。” 孙伏伽哈哈一笑。 林枫视线看向那些被揭开黑布的脸庞,只见这些人长相普通,皮肤黝黑,属于扔到人群里,毫无存在感的那种。 他说道:“孙郎中可有什么发现?” 孙伏伽摇了摇头:“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特征,长相也没有特殊之处,没法判断他们的身份,想要知道他们是谁,看来只能通过笨办法,画出他们的画像,找人辨认了,但……” 他看向林枫,沉声道:“既然这些人敢在长安城对你动手,恐怕就算有画像,短时间内也没法确定他们的身份,而即便是确定了,也未必有用。”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无论是谁要对自己出手,他们敢在长安城天子脚下动手,就绝对有把握,即便这些人失败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背后的主子。 林枫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沉思片刻,道:“能判断出这三拨人,是否是一伙的吗?” 孙伏伽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一伙的……否则第一拨人失败后,他们就该知道你的宅邸守卫森严,非是等闲能够突破的,所以后面即便再安排人,也该是两拨人凑到一起,以数量争取机会,而不应该再分开,一波一波前来送死。” 林枫点了点头:“孙郎中说的有理……” 但事关自身安危,只靠推理可不够。 林枫必须要有确切的线索来支撑这些判断…… 想了想,林枫直接来到这些尸首前,开始仔细检查这些尸首。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都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他们知道林枫在寻找线索,而这正是林枫最擅长的,他们无法从这些黑衣人身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不代表林枫就发现不了。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林枫将所有人都看过后,缓缓直起腰来。 “怎么样?”赵十五连忙询问。 孙伏伽也满是好奇的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点着头,露出笑意:“孙郎中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伙人。” 孙伏伽心中一动:“找到证据了?” 林枫笑了笑,他说道:“刚刚我检查了下这些人的鞋底,我发现有一些黑衣人的鞋底沾有一些黄沙,而其余黑衣人的鞋底都是黑土,这说明他们的藏身之地,或者出发之地不是同一处。” “然后,我又仔细检查了下他们的手,我发现他们的手上都有茧子,可是这三拨人手上茧子的位置与厚度却不同,之前我在查案时解释过,手上茧子的位置与厚度,都是由平常训练和武器的使用所决定的……而这三拨人里,有两拨人内部,所有人的茧子位置与厚度大体相同,可这两拨人之间又有着明显区别,这足以证明他们的训练方式和使用的武器是不同的。” “但最后一拨人,手上茧子的位置和厚度,内部人之间却相似的没有几个,又与另外两拨人截然不同。”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道:“义父的意思是说……有两拨人,他们都是一起训练过的杀手,而最后一拨人,没有一起训练过?” “别急,我还有第三点发现。” “而第三点……” 林枫视线看向这些黑衣人的脸庞,道:“这些人的长相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他们皮肤的晒黑程度,以及粗粝程度不同……晒黑程度与粗粝程度,是由他们长时间所处之地的阳光气候风沙所决定的,阳光越毒,风沙越大之地,皮肤就会越黑,脸庞也会越粗糙,显得越是粗犷,这三拨人中,两拨人里,他们内部人之间的皮肤状况基本上一致,而彼此之间又截然不同,这可以证明他们应长时间处于某一地,最近才来长安。” “可最后一拨人……”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看向身后被摆在地面上的尸首,蹙眉道:“他们的皮肤情况却乱七八糟,各种特点都有。” 赵十五连忙询问:“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茧子与皮肤情况这两点,足以证明这三拨人里,有两拨人在某一处秘密训练过,他们都是各自势力自己训练出来的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最后一拨人,他们之间茧子也不同,皮肤情况也不同,说明这个势力在长安的力量不够,他们很可能是从各地临时抽调过来的人手,或者干脆,是重金收买的杀手,而非是幕后主子的自己人?”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不由张大了嘴巴,这些人都是他带人解决掉的,可他对这些人毫无任何感知……结果自己义父就这么一小会儿,不仅判断出他们分属不同的势力,甚至还将他们是怎么训练的,怎么来的都分析出来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义父,真是这样吗?” 林枫笑了笑,点头道:“就是如此……而且,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各自属于哪些势力了。” “什么!?”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和孙伏伽都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饶是孙伏伽,都忍不住失声道:“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林枫勾起了嘴角,道:“虽然他们背后的主子,在竭力的隐瞒他们的身份,可他们的身体特征,却非是人为能够隐藏的。” 说着,他指向一堆人,道:“这些人手上的茧子,我见过。” “你见过?在哪?”孙伏伽忙询问。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不仅我见过,孙郎中和十五也见过……” “我们也见过?”孙伏伽不由皱起了眉头,赵十五也蹙眉开始回忆。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们调查普光寺案时,从郑县返回的路上,暂住的山庄里,我们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并且利用那次机会,钓了一次鱼,剿灭了四象组织不少杀手……而那些杀手手上的茧子情况,就与这些黑衣人一样!” “这……”赵十五连忙跑过去,仔细又看了一遍这些人手上的茧子,然后他蹙眉回忆了一会儿,旋即道:“好像,真的差不多。” 赵十五记忆没有那么好,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对习武的事还是较为敏感的,此刻在林枫的提醒之下,终于有所发现。 “茧子相似,那也就是说……”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惊呼道:“他们是四象组织派来的杀手?” 孙伏伽脸色也瞬间一变。 林枫笑道:“这些杀手是昨夜的第一拨……啧,看来四象组织现在对我,是真的恨到极点,要除之后快了。” “而他们明知长安城,不是最好的动手之地,却还是迫不及待的动手……” 林枫看向两人,缓缓道:“看来,我应该真的是威胁到他们了……否则的话,他们绝不会如此冲动,而之前他们没有这样对我,却在我解决了东宫案后对我如此迫不及待,如此说来,他们有如此大的变化,关键就在东宫案里。” “想想东宫案中,我做了什么事,能让他们感受到这样大的威胁……” 忽然,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昂宿!” 孙伏伽不由猛的直起腰杆,双眼瞳孔下意识微微放大:“难道昂宿真的!?” 林枫嘴角勾起,笑了起来:“之前我还不确定昂宿能有多大作用,可现在,在他们贴心的帮助下……我确定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破解!四象组织与金钗家族秘密揭晓! 想到这些,林枫眸光忽然一凝,他忙看向孙伏伽,道:“若真的是因为昂宿,那他们都敢这般疯狂的对我展开刺杀,岂会放过昂宿?” 孙伏伽心中一惊,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你是说……他们会对昂宿下手?” 林枫缓缓点了点头,他说道:“孙郎中在来时,可曾听到大牢发生意外的消息?” “大牢发生意外?” 孙伏伽摇了摇头:“未曾,今日的长安城比往日都要安静的多,东宫案解决,陛下重新开始常朝,萧寺卿他们抓捕贪腐的行动也差不多结束,该抓的官员都抓了,所以今天算是长安城动乱之后恢复正常的第一天,除了我来到你这里后,听说有刺客来刺杀你外,整个长安都没有任何其他异常之事发生。”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不由笑道:“如此说来,我还真够荣幸的,是唯一被特殊对待的那个?” 孙伏伽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皱眉道:“四象组织是怕你撬开昂宿的嘴,所以要杀你,但究其原因,还是昂宿对他们的威胁更大,那他们为何只来杀你,不去杀昂宿?” 一旁的赵十五也觉得奇怪。 “两种可能。” 林枫冷静道:“要么,我猜错了,他们要杀我,并非是因为昂宿,昂宿知道的事情未必触及核心,或者他们信任昂宿,觉得昂宿不会开口。” “要么……” 林枫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眼眸眯起,缓缓道:“他们昨夜已经动手了,可他们失败了,萧寺卿有意按下这些消息,使得大理寺大牢的意外未被传开。” 孙伏伽沉思片刻,旋即点头赞同林枫的推论。 赵十五忍不住道:“那会是哪种?” 林枫摇了摇头:“我连昨晚有人来刺杀都不知道,自然不会知道会是哪种情况……不过这很好验证,一会儿我正好有事要去找萧公,见到萧公后,一问便知。” 说完,林枫视线继续看向地面上的另外两伙刺客的尸首。 他说道:“接下来是另外两伙刺客的身份。” 孙伏伽和赵十五闻言,忙再度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缓缓道:“虽然我记忆力比较好,可我只直接接触过四象组织的杀手,所以哪怕还有一伙刺客手上的茧子也很有特点,但我也没法使用相同的法子,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那怎么办?”赵十五一惊。 林枫笑道:“别着急,虽然他们身上最大特征的茧子没法利用,可是他们身上,仍是有能够让我利用的东西。” “什么?”赵十五好奇询问。 林枫笑了笑,直接来到一伙刺客的尸首前,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遍,然后低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武器。 “它!” “刀?”赵十五一愣:“这刀有什么特别的吗?这不就是很普通的大砍刀吗?因其打造简单,砍杀利落,所以很多山匪势力都喜欢用这样的刀,这刀并不罕见,义父能根据它知道哪个势力?” 孙伏伽是文化人,对这种杀人之器并不了解,但听到赵十五的话后,他便明白这把刀的常见。 而只要常见,就没法通过它,去判断具体的使用者都有谁。 林枫笑道:“我这细胳膊细腿,丝毫不通武艺,自然对什么武器常见,什么武器罕见的事不了解,所以我也是听到你的话,才知道它常见的……但我所言,其实并非是这把刀。” “什么?不是刀?”赵十五都懵了,只觉得义父的话很奇怪,他忍不住道:“义父明明拿着刀,说是它,怎么又不是刀了?” 饶是与林枫有着足够默契的孙伏伽,此时也都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你是武者,所以伱见到武器后,关注的重点是这把武器是否锋利,是否好用,是否常见……可我不是武者,我是一个查案之人,而我最擅长的,是观察细节,因此……当我看到这把武器后,我不会知道它有什么特性,是否常见,我只会观察它的细节,它的表面有什么特点,它是否与我见过的其他武器有不同。”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大刀,他视线看向这把刀,缓缓道:“你们不妨仔细观察一下这把刀,不要去关注它武器的特性,只需将它当成一個正常的铁制品,你们能发现什么?” “不当成武器,而是当成铁制品?” 赵十五抓耳挠腮,头脑简单的他,仍未明白林枫的意思。 可孙伏伽却在此时眸光微闪,在林枫的不断提示下,他似乎心有所悟,连忙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林枫手中的刀。 忽然间,孙伏伽双目一定,他紧紧盯着刀身,道:“刀身蒙尘!” 然后,他连忙转头看向林枫,道:“子德,这刀身有问题!?” “什么?刀身?”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向刀身看去,只见阳光的照耀下,这把刀的刀刃闪烁着刺目的寒芒,可刀身却如孙伏伽所言,有些暗沉,给人的感觉,当真仿佛是蒙尘一般。 林枫见两人看向刀身,不再卖关子,他说道:“与其说刀身蒙尘,不如说在铁矿石冶炼的时候,工艺水平有限,使得矿石里面的杂质没有除得干净,最终导致在打造武器时,让这些武器的颜色显得有些黯淡,不如我们大唐行伍中的武器那般明亮。” “矿石冶炼?杂质?” 赵十五表情充满着茫然,想他习武这么多年,用过的武器少说也有十几把,可他完全没想过这些武器的来源,什么铁矿石的冶炼,什么矿石里的杂质……正常人谁会想这些啊? 饶是极富学识的孙伏伽,此刻也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多读圣贤书,对这种武器的冶炼,真的没有关注过,以至于他听林枫的话,也觉得有些高深。 林枫见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完全没考虑过这些,他笑道:“你们不用去管矿石冶炼的事,你们只需要知道,以我们朝廷工部掌握的冶炼技术,打造出来的武器,绝对要比这些武器坚硬明亮的多,而这也便证明……这些武器,绝非朝廷官方所打造的!同时‘盐铁’之事,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经营,这说明什么?”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突然瞳孔一跳,道:“难道……这些人也是四象组织的人?” “什么?四象组织?” 经过孙伏伽的提醒,赵十五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忙道:“对啊!我们在慈州,不就发现四象组织偷偷挖矿……他们挖矿肯定要偷偷冶炼,所以这些武器,绝对是他们的!” “不!不是他们的!” 可赵十五的话音刚落,就见林枫摇起了头,他微微向四象组织刺客尸首的方向挑了挑下巴,道:“你们可以去看四象组织这些杀手的武器,他们的武器无论光泽,还是硬度,都与我们朝廷官方打造的武器没有任何区别。”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都连忙循声看去,然后两人都是一怔。 果然,正如林枫所言,四象组织所用的武器,与林枫手中的武器,存在十分明显的区别,如果这些杀手都是四象组织的人,不说武器是否相同,至少打造武器的材质应该一致。 “不是四象组织的,还能是谁的?而且四象组织也确实偷偷挖矿了啊?”赵十五完全想不通了。 孙伏伽眉头也紧紧皱起。 林枫缓缓道:“还是两种可能……要么四象组织挖的矿不是铁矿,要么四象组织拥有的冶炼工艺,与朝廷现在的水平完全一致。” “会是哪种可能?”赵十五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四象组织杀手的武器,眸光渐深:“无论是哪种,都算不得好事。” 孙伏伽听到林枫这意味深长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变几分。 林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说回这把武器的事吧。” 他看向两人,道:“从这把武器的冶炼工艺上能看出,它肯定是有人偷偷私自冶炼的,但因技术水平较差,使得冶炼出来的铁颜色显得暗沉……当然,颜色暗沉,并不影响使用,所以该用其打造武器,还是会打造的……” “而这种颜色暗沉的武器,恰巧……”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也见过!” “什么?义父见过?”赵十五一愣。 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微微颔首,道:“其实你们也见过……不过当时夜色漆黑,我们又刚刚经历过十分惊险的一夜,所以你们可能没有关注。” “夜色?”孙伏伽皱眉沉思,可仍是没想起林枫说的是哪个夜色。 林枫见状,也不吊他们胃口,直接道:“你们可还记得我们在神山县时,与奎宿的斗智斗勇?” 神山县? 孙伏伽和赵十五忙点头,他们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夜林枫有如诸葛在世,将西域商人势力、金钗家族势力和李世民的密探当成棋子,与追杀过来的奎宿执子对弈,那一夜之惊险与精彩,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难道……”孙伏伽说道:“你在当晚,见过这种武器?” “真的吗?”赵十五忙询问。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去到任何地方,我都会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将周围所有的人和物了然于心,当晚也是一样,当时,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前去收尾,杜成正好带着杜家护院,在收拾战场……而就在那时,我注意到杜家护院的武器,似乎比其他人的武器要暗沉一些。” “不过当时夜色漆黑,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光线不好的原因,此时亲眼看到眼前这把武器,再回想当夜我的所见,我终于能确定,那不是夜色的问题,那些武器就与这把武器一样,本身就暗沉!” 赵十五双眼直接就瞪大了起来,惊呼道:“所以……这些杀手,是金钗家族的人!?” 孙伏伽也眸光一凛:“他们竟也要杀你!” 林枫眼眸眯起,沉吟些许后,神色也有些疑惑:“按理说,金钗家族应该与我是仇恨最少的一个才对,我破坏了很多次四象组织的计划,也坏过西域商人势力的谋划……可唯独,没怎么对付过金钗家族,而且我们反而明面上关系和睦,杜成和陈淼还都是跟我来的长安,所以这金钗家族为何要对我出手?并且还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 孙伏伽也想不通。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林枫看向孙伏伽,语气忽然严肃了几分,道:“最重要的,是这些武器,是这些杀手!” “武器,他们自己偷偷冶炼的!” “杀手,他们自己亲自训练的!” “孙郎中……”林枫的语调有些低沉,让孙伏伽和赵十五只听林枫的语气,就不由感到心中紧张,只听林枫沉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孙伏伽瞳孔微微收缩,他活了半辈子,经历可谓丰富,更别说他还亲历过隋末唐初这段混乱的时期,对某些事,要比赵十五这些年轻人更敏感。 此刻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思绪不由就飘到了一件事上,他看着林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难道……四象组织也罢,金钗势力也罢,都已秘密培养了自己的兵力?” “什么!?兵力?”赵十五表情瞬间一变,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他连忙看向林枫,想得到林枫确切的回答。 然后,他就听林枫缓缓道:“正常情况下,他们需要武器,只需要购买就可以了……以陈家和杜家的势力,购买一些武器绝对不困难,他们何必要亲自冶炼呢?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冶炼矿物,一旦被发现,诛九族都有可能!” “所以,他们放着更安全的事不做,反而要去冒险,只能表明……要么,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让外人知道他们购买武器,他们怕被朝廷关注……要么,他们需要武器的数量太多了,多到根本没法通过正常渠道购买,只能偷偷冶炼。”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亦或者两种情况皆有,都意味着他们不安好心,所图极大!” “还有……” 林枫视线看向地面上的这些尸首,道:“刚刚我已经从他们手上的茧子,以及皮肤情况分析过了,手上的茧子一致,代表他们都经过完全相同的训练!而皮肤情况一致,代表着他们之前绝对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在同一地,长时间生活。” “两点结合,可以知道,这两个势力,都在某一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长时间秘密的训练着一些人!” “如果四象组织和金钗势力训练的只有杀手还好,他们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杀手基地,专门培养死士杀手……可如果,这些杀手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呢?如果他们偷挖矿物,亲自冶炼武器,就是因为需要的数量太多呢?那结果,就真的不敢深思了。” 林枫出于谨慎个性,没有直接点头赞同孙伏伽的话,可他话里话外,所表达的想法,也明显倾向于孙伏伽的话,这让赵十五脸色彻底变了:“如果他们真的都偷偷的养了私兵,而且数量不少……那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林枫冷笑道:“何为紫微?金钗传说里,吕后的意志又是什么?十五,这还用猜吗?” 赵十五顿觉一股凉意直窜天灵盖,他不由咽了口吐沫,道:“他们,难道想造反?” 林枫没有回答,这已不需要回答。 而且这在林枫看来,一点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敌人要如何做。 他看向孙伏伽,声音低沉道:“孙郎中,如果来长安的人,只有这些杀手也就罢了……可如果,还有更多的人呢?这长安,还会有多少时日能保持今日的宁静?” 孙伏伽内心倏地一沉,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枫道:“他们现在敢对我肆无忌惮的出手,就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基本上不需要再继续隐藏的时刻,再联系到四象组织筹谋六年的计划即将实施,四象组织也安排人手汇聚长安……”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查出他们的计划才行,否则他们若真的养了大批私兵,他们一旦动手,后果不敢设想!” 孙伏伽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我们得怎么做?” 赵十五也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沉默些许,旋即道:“以我们现有的情报,不足以推测出他们的计划,我们必须获得新的情报线索……昂宿是一个突破口,而金钗势力里,陈淼和杜成是一个突破口。” 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我们为了寻找梁武帝的皇家密藏,离开长安多日,不知奎宿是否有新的行动?陈淼和杜成又是否有什么动静?”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微微点头:“这正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林枫眸光一闪,不由露出一抹喜色:“他们真的做了什么?” 昨天他们刚返回长安,按理说孙伏伽怎么也得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可他今天就来找自己了,而且他的目的还是为了奎宿与陈淼他们,这足以证明一定有不同往日的事发生。 孙伏伽没有着急回答林枫,而是转头向院子外看了一眼,只见院子外此时正站着一些护卫,这是萧瑀昨夜得知有人来刺杀林枫后,立即派来保护林枫的人。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向赵十五道:“十五,你让这些兄弟去休息一下。” 赵十五心中一动,连忙点头:“孩儿明白。” 很快,他就来到院门前,将那些护卫弄走,然后他自己守在了门口。 林枫见状,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可以放心说了。”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向林枫道:“首先是奎宿……我们的人按照你的吩咐,对奎宿盯的更紧,奎宿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频率如何,他们都更加细致的进行了记载。”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林枫,道:“这是我们探子的记录。” 林枫闻言,直接翻开册子,孙伏伽的声音继续响起:“在昂宿落网后,奎宿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在我们离开长安的前两天,一直躲在他的住处,根本不敢出来。” “但两天后,他似乎觉得风头过去了,离开了他的住处,可他却没有再去任何人的宅邸,后几天,除了采购生活物资外,就是去一座酒楼喝了两次酒。”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奎宿的行踪很简单,可正因这样,我反而觉得奇怪,按理说昂宿都暴露了,他又是最后见到昂宿的人,他就不怕昂宿供出他没死的秘密吗?他就不想和其他同伙商量后续该怎么办?但他除了前两天小心翼翼的躲藏外,后面还有闲心去喝酒,着实古怪。” 林枫仔细看过探子的记录,道:“他在同一座酒楼同一个位置喝了两次酒……这有些奇怪,查过那座酒楼吗?” 孙伏伽点头:“查过了,那座酒楼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奎宿喝酒时,他附近没有其他客人,没有人与他接触或者交流过,他也没有与任何人有过身体接触,能够排除他在那里与人交换情报的可能。” 林枫沉吟片刻,眸光忽然一闪,道:“让人去查查那座酒楼对面的几座宅邸。” “酒楼对面的宅邸?”孙伏伽一怔。 林枫道:“书册记载,奎宿两次坐的位置,都是二楼靠窗的位子,而那里,是观察对面宅邸视野最佳之地……所以如果不是酒楼有问题,他也不是与人交换情报的话,那他只能是为了观察对面宅邸的情况。” 他看向孙伏伽,道:“正如孙郎中所言,奎宿是与昂宿最后见面的人,他不可能不担心昂宿会说出他的秘密,所以他肯定要做点什么……而之前我们与昂宿接触时,我也判断过,昂宿很可能有什么软肋,被四象组织拿捏,所以即便昂宿心里已经背离四象组织,但仍不敢彻底背叛四象组织,仍不敢什么都说。” “综合这两点,我有理由怀疑……奎宿现在所做的事,与昂宿的软肋有关!他很可能在确认昂宿的软肋是否正常,然后以此来判断昂宿是否出卖了他的秘密。”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双眼陡然一亮,他不由拍着手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我这就让人去查!” 说着,孙伏伽就要转身离开,林枫见状,忙拦住孙伏伽,道:“孙郎中别着急,你不还要说陈淼与杜成的事?先把他们的情报告诉我也不迟。” “对对对。” 孙伏伽太着急了,都忘了第二件事。 他忙看向林枫,说道:“陈淼与杜成离开长安了。” “什么?离开长安了?”林枫颇为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我们返回长安后不久,他们就离开了。” 林枫眯起了眼睛:“有意思……我们刚回来,他们就走了,然后当晚他们势力就派人来刺杀我,这是怕我死不了,怕我查到他们身上?” 他看向孙伏伽,道:“他们既然离开长安,那就说明他们来到长安的目的已经达成……不知道我们调查东宫案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做了什么?” 谁知孙伏伽却是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孙伏伽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簿,道:“你看看吧,这是探子对他们两人行踪的记录。” 林枫接过书簿,迅速将其打开,他一边看,就听孙伏伽一边说:“他们两人除了按照来时的借口拜访相关的人外,就是乱逛,今天去这里,明天去那里,看起来就像是来长安游玩一般,并且两人所去之地,没有重合之处,所拜访的人也完全不同,我实在是难以从他们的行踪上,从他们所做的事情上,发现丝毫异常。” 林枫看着书簿里两人去过的地方,不由挑眉道:“特种兵式旅行啊,这去的地方未免过多了……” 特种兵式旅行? 孙伏伽没明白这个名词,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他们去过的地方确实比较多,但也正因此,更像是来游玩的,看起来毫无目的性。” “不,可不是毫无目的性……”谁知林枫听到孙伏伽的话,却是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他们的目的性可太明确了。” “什么!?”孙伏伽一怔,他连忙看向林枫:“怎么说?” 林枫说道:“孙郎中带了长安城的舆图吗?” “舆图?”孙伏伽摇头:“未曾。” 林枫点了点头,他直接向赵十五喊道:“十五,去为我取一份长安城的舆图和笔墨过来。” 没多久,赵十五就将东西取来。 林枫直接将舆图展开,平铺在地面上。 然后他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道:“只是单纯去看文字,很难瞧出什么,但若是将他们这些天的行踪给画出来,那有些事,就很明显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用毛笔,将陈淼与杜成的行踪标记了出来,并且将他们的形状用线连接。 很快,舆图上就出现了两个圈。 林枫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请看,将他们两人的行踪画出来后,我们能看到,两人虽然行踪没有交叉,可他们却是都在长安城的西南区域走动。” “陈淼的足迹遍及丰邑坊、长寿坊、崇贤坊和待贤坊,而杜成所去之地,却是集中在延福坊、永和坊、永平坊和永安坊中,如果将这些坊连接起来,就能发现它们正好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可这个圆里,唯独一个坊,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触及的!” 孙伏伽双眼盯着长安城的舆图,看着林枫所画的几个圈,双眼瞳孔猛的一跳,不由道:“嘉会坊!难道……”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连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微微点头,他嘴角勾起:“明白了他们的轨迹,就能知道,我们要看的,不该是他们去了哪里,而是他们在那片区域,故意避开了哪里!” “他们一直绕着嘉会坊转圈,却偏偏就不进去,要说这不是刻意为之的,我想孙郎中也不能相信,而这嘉会坊内,除了平民居住外,只有一个最特殊的地方!” 孙伏伽双眸剧烈跳动:“灵安寺!”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所以,孙郎中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去查查那几天灵安寺内有哪位大人物在求香拜佛,就能知道……” 迎着孙伏伽激动的视线,林枫缓缓笑道:“杜成与陈淼这些金钗家族专程派到长安的人,究竟是来朝见谁的!”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意在林枫!昂宿开口!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原本疲惫的身躯都轻松了许多,难题的解决,总是能让人精神大振。 他看着林枫,脸上难掩感慨与赞叹……四象组织的威胁,金钗势力新的秘密,就如同阴霾一般笼罩着他,让他只觉得眼前的长安都仿佛被一抹血色笼罩,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但好在,他的身旁有林枫! “我这就去下令……不,这两件事我亲自去查!” 说着,孙伏伽见林枫没有别的交代,转身就要疾步离去。 可他刚走两步,却忽然顿了一下,他转过头道:“对了,还有最后一伙杀手呢,这些杀手又是哪个势力的?” 林枫笑了笑,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他们就是普通的杀手。” “普通的杀手?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生计的杀手。” 孙伏伽视线不由看向地面上的这些尸首,道:“确定?” 林枫说道:“他们所用的武器各不相同,手上的茧子、肤色情况也都截然不同,这表明他们与训练有素的前两伙杀手完全不同,没有被一起训练过……还有,我刚刚在检查他们的尸首时,在他们一些人的身上,搜出了毒药、迷药之类的东西,也有几个人身上有我的画像,这符合杀手杀人不择手段的特点,也符合收钱办事,替人杀人的特性。” 孙伏伽了然点头:“如此说来,确实应是普通的杀手,就不知……他们是被谁雇佣而来的。” 林枫笑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西域商人势力。” “西域商人势力!?” 孙伏伽一怔:“当真?” 林枫笑道:“我在几个人身上搜到了钱袋,而他们的钱袋里,有这个东西……”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如同变戏法一般,手往下一甩,一個钱袋便从他宽松的袖口飞出,正好被他掌心稳稳抓住,然后他将钱袋打开,手指向里面一抓,抓出了一把珍珠。 看着林枫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孙伏伽不由茫然的眨了眨眼,他明明是亲眼看着林枫检查这些尸首的,可他完全不知道林枫竟然藏了一个钱袋,什么时候的事?林枫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藏下钱袋的? 只是此时他来不及思考这些,注意力便被林枫手中的珍珠吸引了。 他凑近看了看,只见这些珍珠不算大,可通体澄澈,十分澄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竟闪烁着一道微弱的红光,看起来颇为神异,而这种珍珠,他见过…… “这……这是不是和我们从慈州回来时,搭乘的西域商人商队里,他们运送的珍珠一样?” 林枫笑着点头:“孙郎中果然也注意到他们运送的东西了。” 孙伏伽道:“毕竟当时你怀疑那支商队与西域商人势力可能有关,我岂会一点也不关注?” 林枫笑了笑,他捏起一枚珍珠,对着阳光看去,看着毫无杂质,却又反射一缕红芒的珍珠,缓缓道:“在解决了奎宿对我的追杀后,我问过商队首领,他告诉我,这种珍珠产自西域,且产量不高,每一年也就能有个几百枚,因此价格很高,在西域诸国都是紧俏之物,在我大唐也就更为稀少贵重了,所以他才会想办法弄了一些,就指望着来大唐靠其赚大钱。” “而这些杀手,他们身上只有一个钱袋,钱袋里没有任何铜板,只有这些珍珠……他们铜板都没带一个,更没理由随身携带这样的珍珠,毕竟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将这种极其珍贵的珍珠当钱花,更别说他们每个人钱袋里的珍珠数量都还一致,所以很明显,这些珍珠应是他们在来刺杀我之前,才收到的。” “换句话说,这应该是雇佣他们之人给他们的定金。” 说着,林枫看向孙伏伽,意味深长道:“那孙郎中觉得,什么人会拿这种在大唐十分罕见,产自西域的珍珠当定金,而不是拿正常的金银珠宝当定金呢?” 孙伏伽眸光闪烁着寒意:“这还用说,只有西域人……而你得罪的西域势力,只有西域商人势力,看来他们对杀你之事应该准备的比较匆忙,以至于这些珍珠都来不及出手换成正常钱财,所以只能用这些珍珠当定金。” 林枫将这些珍珠重新收回钱袋,平静道:“这些珍珠毕竟太过珍贵,普通人买不起,豪门贵族心思多,就算能买得起也不会一口气买太多,更别说还是在萧公他们抓捕贪腐官员的关键时期……所以啊,他们卖不掉才正常。” 孙伏伽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他语气忽然有些异样,道:“萧公他们抓捕贪腐官员,是因为你破解了西域商人势力的秘密,找到了那些贪官……而也正因萧公他们抓捕贪官,导致大唐官场人人自危,谁也不敢露富,所以他们自然不敢轻易购买这些珍贵的珍珠,又正因为他们不敢买,导致西域商人势力只能拿这些珍珠来当定金……也正因此,让你通过珍珠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他忍不住看向林枫,道:“这还真有一种因果循环之感,仿佛一切都注定一般。”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想了想,旋即抚手而笑:“孙郎中说的没错,这就是天意!” 虽然说天意有些玄乎,可孙伏伽真的觉得这就是天意……否则的话,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所有的事都连在一起,正好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条,帮林枫识别了要杀他之人究竟是谁? 四象组织,金钗势力,乃至现在的西域商人势力……他们都隐藏的极深,可偏偏林枫就正好在与他们的接触过程中,掌握了一些信息,正好又能通过这些信息识别这些杀手背后的主子,使得林枫不至于被刺杀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孙伏伽怎么想,都觉得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在护佑林枫一般。 他收敛情绪,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这三方势力,没想到会在同一晚对你出手……不知道他们这是暗地里有所勾结,还是因某种默契而出的手。” 林枫摇了摇头:“应不是勾结,否则的话,就如你之前所言,四象组织的杀手失败后,他们就该知道我的府里守卫森严,那他们就不该继续一个一个出手,而应该是联手一起来了。” “但他们为何都会选择在昨夜动手,我也想不通。” 孙伏伽很少见到会有林枫想不通的事,他想了想,道:“无论原因是什么,伱现在都处于危险之中,以后出门,务必要多带护卫,切莫粗心大意。” 林枫笑道:“孙郎中放心,我这人最惜命了。” 孙伏伽知道林枫谨慎的性子,他点头道:“那就不耽搁了,我去调查奎宿和陈淼他们的事,一有消息,我会立即告知你。”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待孙伏伽离开后,守在院门的赵十五才返回,他看向林枫,道:“义父,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想了想,旋即道:“叫上斜阳,再多叫些护卫,我们去大理寺。” ………… 大理寺官署。 林枫刚到大理寺,就发现进进出出忙碌的大理寺众人,忽然有如被点了穴一样,全都愣在了原地。 然后下一刻,这些同僚,便都连忙向林枫行礼。 “见过林少卿!” “林少卿不是昨日才回到长安吗?那么辛苦的查案,林少卿怎么不多休息几日,要是累坏了,谁来带领我们查案啊。” “是啊,林少卿公务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下官可还指望跟着林少卿好好干活呢。” “林少卿不顾身体安危,一心醉于公务,此等勤劳,着实让下官发自内心的敬仰,下官一定紧随林少卿脚步,呕心沥血,夙夜不寐。” 听着同僚的话,饶是林枫长袖善舞,也不由愣了一下……着实是自己调查东宫案之前,这些同僚都还和自己插诨打科,尽聊荤段子,结果现在自己来了,一个个却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直接把自己当成指路明灯了。 不过很快,林枫就反应了过来……自己身份地位不同了,往日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同僚,现在都不敢再放肆了。 他们没变,自己也没变,但因彼此之间的地位已经宛若云泥,使得很多事都变了。 明白了这些后,他和以往一样笑了笑,道:“本官能有今日,全赖大家平日的配合,所以今晚本官请客,宴请大家,诸位同僚可一定要赏脸啊,我们到时候不醉不归!” 听到林枫的话,这些大理寺官员双眼都是一亮,林枫主动宴请他们,无疑是林枫在向他们释放善意,表明即便林枫升了官,也都仍是看好他们,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他们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点头应下。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萧公在吗?” 有官员连忙道:“就在办公房内。” 林枫笑着拱了拱手,旋即直接向萧瑀办公房走去。 没多久,他就到了萧瑀的房外,可他还未来得及敲门,就见门被打开了,一道身影从门内走出。 这身影刚踏出办公房的一瞬间,视线就发现了林枫,然后他直接一愣。 不仅是他,便是林枫也是微微怔了一下。 旋即,林枫就笑了:“熟人啊……韩寺丞,多日不见,可还好啊?” 对面之人,正是大理寺丞韩克己,在林枫刚刚穿越到大唐时,林枫最大的竞争者。 在那时,为了大理寺正之位,韩克己和林枫也是争锋相对,明争暗斗。 可谁能想到,只是短短几个月后,林枫就已经成为了大理寺少卿——大理寺的二号人物,与韩克己过往的竞争,此时回想起来,反倒成为再也回不去的有趣回忆了。 韩克己听着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十分复杂,敬畏、局促、紧张等神情不断在眼中浮现,但很快,这一切就化为了下官对上官的尊敬,他连忙行礼:“见过林少卿,回林少卿的话,因林少卿断案如神,为大理寺解决了很多难案悬案,使得下官等人肩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所以下官过的尚好。” 林枫闻言,心中有些感慨,随着自己晋升大理寺少卿,昔日那个自负狂妄的韩克己,此时都会奉承了……他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努力,本官升了少卿,大理寺正之位就又有空缺了,接下来谁会接手,可还未必。” 听到林枫的话,韩克己双眼不由瞪大,他自然知道大理寺正之位又空了,但一想到他与林枫之间的恩怨,韩克己的心就已经死了,可谁知道,林枫却在他面前,专门提起了此事,这意味着什么,不容他不多想。 林枫见韩克己那意外的神情,轻笑道:“之前在大理寺,唯一能与本官竞争的人也就只有你,所以你的本事和能力,本官自然是清楚的……而本官一向对事不对人,以前你与本官竞争,那很正常,毕竟本官也是一路争到这里的,更别说你和本官竞争的手段正大光明,没有去用那见不得光的法子,因此你放心,只要你的品性与能力足够,本官不会拦着你。” 韩克己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太清楚林枫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意图了……林枫既是在安抚他,也是在对他释放善意,这证明林枫不仅不会为难他,反而可能会招揽重用他,他连忙向林枫道:“林少卿心怀坦荡,心胸豁达,下官敬佩,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兢兢业业,不让林少卿失望。”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去忙吧。” 韩克己没有任何迟疑,向林枫又行了一礼后,便大步离去。 看着韩克己急忙离去的背影,林枫摇了摇头,他也不再耽搁,见眼前的门开着,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拱手道:“萧公,我来了。” 萧瑀温和的笑声传出:“进来吧。” 林枫当即大步向门内走去。 他刚进入办公房,就见萧瑀正笑呵呵的看向自己,道:“现在的你,还真有种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样子了。” 林枫笑道:“和萧公相比,我这最多只是一叶扁舟,而萧公撑的那是能装数百人的超级战船。” 萧瑀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还是那么会说话。” 他看向林枫,道:“不过你做的很对,你刚刚升任大理寺少卿,很多人都在关注着你,对过去得罪过自己的人表现出豁达的态度,能让其他人更加安心,此事传出去后,足以让你拥有心胸豁达的美名,过去不看好你的那些官员,也能放心向你靠拢。” 林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瑀知道林枫心思聪颖,官场这些门道,不用自己多说,他让林枫坐下后,问道:“陛下不是准许你休息几日吗?怎么今天就来大理寺了?”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敢问萧公,昨夜大牢是否出现过意外?” 萧瑀眸光一闪,他眼眸盯着林枫,道:“猜出来了?” 果然! 林枫点头道:“毕竟四象组织都派刺客去暗杀我了,而真正能威胁到他们,让他们秘密暴露的,该是关在大牢里的昂宿才对,所以他们都去杀我了,岂会放过更重要的昂宿?” “有道理,但……”萧瑀看着林枫,摇头道:“没有全对。” “什么?”林枫一怔。 便听萧瑀说道:“我听说你昨夜的情况了,四象组织为了杀你,安排了足足三十多个武艺高强的刺客……可是他们对付昂宿,却只是安排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买的狱卒。” “那个狱卒平常隐藏的很好,哪怕我们抓了四象组织的其他成员,他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以至于本官都没发现他的问题……不过你派人将昂宿送过来时,专门让人叮嘱我保护好昂宿,所以为了能贴身保护昂宿,我专门安排了一些心腹伪装犯人,就在昂宿的牢房两侧。” “因此,在那个狱卒趁着夜色想要对昂宿不利时,他刚要打开昂宿牢房的门动手,就被我的心腹发现了,然后我心腹迅速大喊出声,其他狱卒闻声赶到,直接将其抓住……昂宿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林枫一边听着萧瑀的话,大脑一边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沉思片刻后,他微微蹙眉道:“筹谋的太不充分了,连个策应之人都没有,这么重要的事,却如此不谨慎……不像是他们的习惯。” 萧瑀点头:“没错,本官在接到抓住他的消息时,也一度觉得这过于简单轻松了,我当时还怀疑这会不会是四象组织的某个阴谋,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其他对付昂宿的行动。” “而反观你呢?” 萧瑀看向林枫,道:“我给你安排的人手,都隐藏在暗中,四象组织根本不知道你宅邸的详细情况……所以,在他们看来,你的护卫也就是赵十五他们几个,因此四象组织派出了三十多个经验丰富,配合默契的刺客,能够刺杀你的概率其实不低,这足以看出他们对你的重视。”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萧瑀说自己说的有道理,是因为四象组织确实也想对付昂宿,可萧瑀又说没有全对,是因为四象组织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远大于昂宿……自己刚刚说,昂宿是最能威胁四象组织的人,也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可从四象组织的行动来看,这很明显反了。 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自己比昂宿,在四象组织眼中,还要重要。 可自己对四象组织的秘密仍一无所知啊?就算朱雀的身份,目前也没人知道自己知晓了,自己怎么就会在四象组织眼中,比昂宿威胁还大?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昂宿知道的秘密并不多?没有触及四象组织的底线? 还是说,他们掌握着昂宿的软肋,笃定昂宿不敢说? 所以能灭昂宿的口最好,不能灭,也能借此机会警告昂宿,让昂宿明白处境? 林枫皱眉想了想,旋即直接道:“萧公,我要见昂宿。” 萧瑀闻言,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只是起身道:“走!” 两人迅速离开办公房,向大牢走去。 一边走,林枫一边道:“萧公,不知慈州的那些矿物找的怎么样了?可找到加工它们的工坊?” 萧瑀眉头蹙起,摇头道:“说来奇怪……我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去找,甚至陛下也借了我一部分力量,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找,愣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些矿物的踪迹,而且我们也将长安附近的所有工坊都秘密搜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林枫眼眸眯起,漆黑的眸子不断闪过思索之色,片刻后,他缓缓道:“那就只有三种可能。” 萧瑀看向林枫,便听林枫徐徐道:“第一,我的推理错了,那些矿物没有送到长安附近。” 萧瑀皱眉道:“你的推理我看过,环环相扣,还有证据,应该不会有错。” “这世上没有一定不会错的推理……不过这种可能性确实比较低,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够我们满大唐的去搜寻了。” 萧瑀脸色凝重的点着头。 “而第二。” 林枫继续道:“四象组织已经察觉到你们的搜查,并且有能力知晓你们搜查到了哪一步,从而针对你们的搜查做出应对,总是先你们一步将线索处理干净,使得你们的探子毫无收获。” “这……”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道:“虽然我相信我的探子和陛下的人,但的确有这种可能……” “至于第三。” 林枫抬起头看着出来迎接他们的牢头狱卒,缓缓道:“四象组织处理矿物的手段,超出常规想象,根本就没有借助那些工坊,所以你们怎么查,也查不到。” 萧瑀看向林枫,道:“手段超出常规?” 他不解道:“除了交给工坊处理,还能有什么手段?那矿物可不是说冶炼就冶炼的,没有相应的材料器物,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根本做不到……而这些,只有工坊才行。” 林枫摇了摇头:“我只是根据你们现在的情况,来分析几种可能性,但线索太少,具体是哪种可能性,他们又是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能确定。”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但四象组织不知何时就会动手,时间每过一天,危险就多一分,他心中着实是有些焦急。 林枫看出了萧瑀的焦虑,他说道:“萧公莫急,虽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但这不意味着接下来我们也不知道。” 萧瑀心中一动:“你是说?” 林枫直接迈步进入大牢:“或许昂宿,能给我们惊喜。” 在牢头的带领下,林枫和萧瑀很快来到了昂宿的牢房。 刚到牢房,林枫眉毛就不由挑了一下,道:“萧公,你们怎么把昂宿给弄成了这样?” 只见大牢内,昂宿双手与双脚被铁链锁着,而铁链的另一侧直接绑在了栅栏上,使得昂宿根本动都动不了一下。 且昂宿的嘴被一块布塞着,看到林枫后,只能瞪大着眼睛呜呜叫着,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萧瑀眉头也皱了一下,他看向牢头,道:“怎么回事?” 明显他也不知道为何昂宿会是这个样子。 牢头连忙道:“萧寺卿,林少卿……这可不是下官故意折磨他,而是昨夜昂宿在被贼子刺杀后,就突然发疯一样,用脑袋撞墙壁,想要自尽,下官知道他是重要囚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可我们又不能时刻拦着他,所以只能先将他这样绑起来,让他冷静一下,免得他真的自尽,就麻烦了。” “自尽!?” 听到牢头的话,再去看昂宿那瞪大眼睛,用力挣扎的样子,林枫大脑便有如一道闪电,瞬间闪过! 他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没有猜错! 昂宿果然知道四象组织重要的秘密! 而四象组织昨夜只派了一个人来杀昂宿,也并非他们不够小心谨慎! 正如自己之前的推测……对他们来说,那个狱卒能否成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昂宿知道四象组织派人来杀他就够了。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告诉昂宿……他必须死的信号! 如果昂宿没有被狱卒杀害,那他就该知道,四象组织希望昂宿去死,无论昂宿是忠诚于四象组织,还是昂宿有软肋被四象组织拿捏,昂宿都没有别的选择……组织让他死,他必须死! 所以,在四象组织派来的狱卒失败后,昂宿自己就开始寻死! 想明白这些,林枫双眼骤然亮起,他最怕的就是昂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又白忙活一趟。 而只要昂宿知道四象组织的秘密,那自己就有机会,问出这个秘密来。 现在,有了自己伪造四象组织灭口的事,又有四象组织这一次的亲自灭口,相信昂宿对四象组织肯定再无忠诚可言,有的只有恨意。 那昂宿仍寻死……只能是因为他的软肋。 所以只要自己能查明他的软肋是什么,那就能撬开昂宿的嘴! 而这件事,自己已经在做了…… “林少卿!” 这时,一个狱卒忽然跑了进来,他向林枫一拜,道:“林少卿,大牢外有人说奉孙郎中之命,有封信要给林少卿。” “孙郎中?” 林枫眸光一闪,难道…… 他连忙接过信件,然后迅速将其打开,视线直接向信上看去。 片刻后…… 林枫缓缓合上了信,他抬眸看向仍在剧烈挣扎的昂宿,嘴角微微扬起,轻笑道:“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软肋,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终于知晓!四象最深机密!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回响着锁链与地面碰撞的声响,被堵住嘴的昂宿死死地盯着林枫,他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响,双手双脚用力的挣扎,就仿佛有什么话要向林枫说一般。 林枫深深看了昂宿一眼,缓缓道:“开锁吧。” 牢头自是不敢忤逆林枫之令,连忙取出钥匙将大牢的锁打开。 林枫平静走了进去,他来到昂宿面前,看着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癫狂的昂宿,道:“取下他嘴里的东西。” 牢头有些犹豫:“万一他咬舌?” 林枫平静摇头:“放心吧,我不来,他可能会咬舌,但我来了,他不会有咬舌的机会。” 更别说,咬舌又不会死人,血液倒灌喉咙影响呼吸,那才可能会致人死亡……可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可能会让昂宿有血液倒灌的机会。 牢头见林枫这样说,也便不敢再耽搁,连忙取下了昂宿嘴里的布条。 而随着布条的取出,只见昂宿双眼怒视着林枫,疯狂怒吼道:“林枫!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骗我!你在骗我!!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怒吼,双手双脚一边向林枫挣扎,只是绑着他的锁链比他胳膊都粗,使得他别说伤害林枫了,连靠近林枫分毫都做不到。 牢头见状,忙吼道:“住口!昂宿!林少卿亲自来大牢见你,那是你的荣幸,你休要放肆!” 萧瑀看到这一幕,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 不过林枫却好似没感受到昂宿的怒火一般,他只是看向牢头,道:“你们去忙吧,若有事,本官会让人唤伱。” 牢头闻言,哪敢不从,他连忙道:“那下官就先行告退,若萧公与林少卿有事,尽管唤下官,下官会立即赶来。” 林枫笑着点头:“好。” 牢头不再耽搁,连忙将其他狱卒叫走。 很快,附近便只剩下林枫、萧瑀和赵十五与赵斜阳四人。 林枫给赵斜阳使了个眼色,不用他开口,赵斜阳就主动来到牢房外,向两侧看了看,然后向林枫点头:“附近没人了。” 林枫这才重新看向仍旧双目冒火般死死盯着自己的昂宿,笑道:“这是昨晚来杀你的狱卒,告诉了你真相?” 昂宿那般仇视自己,还喊自己卑鄙骗了他,更是要杀自己……这与当日被自己救下来时的表现截然不同,所以很明显,他应该是知道了当时灭口的真相,知道那根本不是四象组织派出的杀手,而是自己演的一出戏。 昂宿死死地盯着林枫,他没有反驳林枫的话,而是牙齿都要咬碎了:“林枫,你当真阴险卑鄙!亏我当时还感激你,认为你救了我……结果,那竟都是你卑鄙的手段!” “若早知你如此卑鄙,我就不该告诉你紫檀云珠的事!” 林枫缓缓道:“确实,我骗了你……但结果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昂宿表情一顿。 林枫看着昂宿,淡淡道:“你如此愤怒,无非就是我当时让你认为你的星宫抛弃了你,可在经过昨晚的事情后,你觉得星宫没有抛弃你?” “我……”昂宿声音一滞。 “我让人演戏灭口,可终究是没有伤害到你分毫,可是你忠诚的星宫呢?他们可不是来演戏的,他们昨夜是真想把你给弄死。”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昂宿,将昂宿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根据昂宿的反应调整话术,刀刀插昂宿的心,他继续道:“若不是我专门请萧公派人保护你,你昨夜就真的已经死了!所以,往根上说,昨夜还是我救了你。” “你瞧……” 林枫双手摊开,道:“昨夜之事,和当日我抓你之时发生的事,是不是一模一样?你的星宫要杀你灭口,结果我救了你……区别,只是时间早几天晚几天罢了,所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件事的本质,有变化?” 昂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本能觉得林枫这话奇怪,可又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萧瑀看到这一幕,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几分……论起诡辩来,昂宿和林枫真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这不?昂宿已经被林枫给绕进去了。 而以林枫的本事,昂宿没有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就已经没机会再清醒了。 “更别说……” 林枫声音仍旧继续,他看着蹙眉的昂宿,冷笑道:“我可从来都没有让你处于真正的煎熬之中……但你的星宫呢?他们杀你不成,却反而强迫你自尽,啧……” 林枫啧啧称奇道:“本官查过这么多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堪称冷血到极点的人!本来他们杀你,就已经是他们抛弃你在先,可结果你没死成,他们竟还有脸,去让你自杀……你说说,这究竟是哪的道理?而更可笑的,是你都已经看清他们的嘴脸了,却仍是真的愿意听他们的话去自尽,之前你和我对弈时,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对手,怎么现在,你竟能蠢成这個样子?” “你知道什么!?” 昂宿被林枫刺激的双眼瞳孔都在跳动,他表情有些狰狞,额头青筋直露,他摇着头,声音充满着无力:“你以为我想吗?你骗我,我想杀你!他们都来杀我了,我更想杀他们!” “可是……” 他抬起头,双眼无力紧闭:“我没办法啊,我不能不听啊!” “不能不听?为何不能不听?”萧瑀听着昂宿的话,眉头皱了起来:“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没用的,已经迟了。” 昂宿摇着头:“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必须得死!” 萧瑀见昂宿这样的表情,脸色十分难看,昂宿越是这样,萧瑀就越是知道,想要让昂宿开口越困难。 很明显,四象组织一定拿捏住了昂宿的命门,使得昂宿不得不听,而现在昂宿说已经来不及了,证明即便昂宿说了,他们也没机会为昂宿解决问题,而解决不了,昂宿就不可能开口。 死循环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萧瑀心中沉重。 可谁知,就在这时,林枫平静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来不及?那你未免太小瞧本官了。” “什么?”昂宿愣了一下。 就听林枫淡淡道:“不就是你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被他们带走了嘛,值得你这般绝望?” “什么!?” 刷的一下,昂宿仰头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 他瞬间看向林枫,整个人的表情都是不敢置信与发懵的:“你……你……你……” 萧瑀看到昂宿的表情,也迅速反应过来……林枫竟然真的知道昂宿的问题是什么,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昂宿玩的这么花? “怎么?本官知道这些很值得意外?” 林枫看着昂宿不敢置信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昂宿,你都知道当日那些杀手是本官派出去的了,那你难道就没想过,本官怎么就能准备的那么充分,在你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你难道就没想过,本官找到你的时间有些过于提前了?” “这……” 昂宿怔愣住了。 他昨夜从来杀自己的狱卒那里得知那是星宫对自己的第一次灭口后,他就只顾着痛恨林枫欺骗他,痛恨林枫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完全没想过,按照时间来计算,林枫是不该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对自己进行埋伏的…… 毕竟自己当时是在知道灭口吴峰的人失败后,就当机立断撤离的,林枫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识破自己的身份。 可是,林枫又确实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逃跑的事,甚至还有心思准备陷阱给自己…… 林枫究竟怎么做到的? 忽然间,昂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是因为奎宿!?” 林枫嘴角勾起,笑道:“终于想明白了?” “真的是因为他!?” 昂宿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是因为他,知道了我逃跑的事……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从吴峰那里知道的我。” “这么说,奎宿……他,他已经背叛星宫了?” 林枫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毕竟我和他之间的仇,与你不同,他多次要置我于死地,我们这种仇是化解不开的。” “那是?” 林枫笑道:“还没明白吗?我和他仍是敌人,不过……” 他带着深意看着昂宿,缓缓道:“现在他可是我的宝贝,毕竟……我还需要通过他,来帮我寻找更多的你们星宫的成员呢。” 昂宿瞳孔一缩,表情彻底变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道:“所以……你是知道他假死脱身的事?并且一直派人跟踪监视他?他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 林枫笑着点头:“你终于答对了。” 昂宿听着林枫的话,不由回想起奎宿见到他时,那因假死脱身成功而无比得意的表情,想起奎宿说林枫完全被蒙在鼓里,又一次被他欺骗的话……现在他才明白,究竟是谁欺骗了谁啊! “奎宿,你特么究竟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怪物当替身啊……” 林枫看着昂宿那怀疑人生的表情,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与奎宿的事,那你觉得,我知道你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很难吗?” 昂宿神情一变,他连忙看向林枫:“他们有没有被带走?” 他对林枫知道自己私生子的事,已再无怀疑,现在他只想知道自己最疼爱的私生子的情况。 林枫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他轻轻摆了摆,道:“这是我刚刚接到的情报,上面写的就是关于你私生子的事。” 昂宿紧盯着林枫手中的信,就听林枫道:“信上说,你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在不久前,被人带走了。” 昂宿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不过林枫的声音仍在继续:“但……我的人已经通过昂宿,关注了他们,所以他们正好知道你的女人和私生子被带到了哪里。” 仿若绝望后突然迎来希望,昂宿有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林枫,道:“救他们!我求求你救他们!只要你能救下他们,我什么都说!我保证不隐瞒!” 可谁知,林枫却摇头:“我不能救。” “什么!?”昂宿内心一寒。 林枫道:“我若救了他们,四象组织立马就会知道你已经完全投向我了,而你身为二十八宿之一,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他们会担心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从而很可能会改变计划……”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我们对他们的情况已经了解的足够多,再有你的帮助,我很可能对他们的所有计划彻底掌握,而这样的话,我就能提前做出筹谋,继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如果他们改变计划,那我无异于过去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但他们未必会给我那么多的时间。” 昂宿根本听不进林枫的话,他说道:“那我夫人和儿子呢?难道我就任由他们去死?” “昂宿,你怎么变得如此愚蠢!”林枫突然加重语气,大喝一声。 昂宿一愣,下意识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我若真的救了他们,四象组织立马就会知道你背叛了他们,你要比我更了解你组织的狠辣,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会放过你的女人和私生子?” “这……”昂宿有如被一桶冰水,瞬间淋下。 他手脚冰凉……没错,他就是四象组织的中高层,所以他太了解四象组织了,一旦真的被组织认定是自己背叛了,导致他们准备数年的计划功亏一篑,组织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而林枫能保护他妻儿一时,不可能保护一世……只要被四象组织找到机会,他们只会死的更惨! 林枫看着昂宿苍白的脸庞,道:“你终于恢复一些理智了……所以,只有四象组织真的覆灭了,你的孩子才有机会安然无恙的活着,否则,他们只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整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整日都要担惊受怕死亡随时会到来的日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四象组织就会找到他们,而那时……恐怕他们想死都难。” 昂宿全身都在发抖,看着昂宿这般模样,林枫心中不由有些感慨,昂宿这样的人,对待下属,对待敌人,说杀就杀,毫不心慈手软,比刽子手还要冷血……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还能为了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和私生子失去分寸,甚至去死!人性,人心,当真是复杂到极点。 “不过虽然我不会现在救他们,却也不会让他们有事。” 林枫讲完了大道理,话音直接一转,昂宿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我会让人时刻关注他们,若四象组织真想对他们动手,我的人不会坐视不理。” “但我觉得,只要你还没死,你的女人和私生子,就不会有事……毕竟四象组织还想通过他们拿捏你,让你不敢开口,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到了行动的时刻,我想他们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所以……” 林枫看着昂宿,道:“你昨夜想要自尽的行为,当真是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你以为你在救你妻儿,殊不知,你那才是真正在害他们!你没用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的妻儿?” 昂宿在林枫的呵斥下,已经恢复了冷静,此时听到林枫的话,他只觉得无地自容,他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萧瑀见状,忍不住道:“你既然这么在意你的私生子,为何你不早说?你若说了,子德早就将他们救走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不用昂宿回答,林枫便淡淡道:“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所犯罪行有多严重,他担心他的家人会受到牵连,所以他不说,他还可能有个后,他若说了,他怕自己连个传宗接代的私生子都可能没了。” 昂宿全身忍不住的发颤,他只觉得这世上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林枫那双眼睛。 “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承诺,若你接下来能积极配合本官,能帮本官覆灭四象组织,那本官可以向你保证,你的私生子也罢,还是你其他的亲人也罢,他们都会因为你的戴罪立功而从轻发落。” 昂宿全身猛的一震,连忙抬起头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平静道:“你现在可以考虑,是否愿意相信我……” “我相信你!” 未等林枫说完,昂宿就连忙开口,他说道:“我哪还有别的选择能选……而且,与你的这次交手,让我对你有了足够的了解,我相信你的品性。” 林枫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毕竟你也该知道,留给我对付四象组织的时间可不多了。” 昂宿深吸一口气,沉沉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对白虎知道多少?”林枫直接开口。 昂宿摇头:“白虎十分神秘,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我只知道他在朝中地位很高,可以轻易影响一些朝局走向,但他具体是谁,我不确定。” 萧瑀听到昂宿的话,眉头皱了一下:“地位很高,还能影响朝局走向……这地位,不亚于六部尚书,以及我们这些寺卿了,难道白虎是我们三品官员里的人之一?” 林枫倒是并不意外,毕竟他是知道朱雀身份的,与朱雀同级别的白虎,自然也不会差。 “你们四象组织筹谋六年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萧瑀闻言,双眼连忙看向昂宿,这也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饶是心大的赵十五,此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们就见昂宿摇了摇头:“具体的计划,我也不清楚……这是星宫最重要的事,绝不能有一点问题出现,所以即便是我这种星君,也只知晓我负责的那一环的情况,至于完整的计划,只有四象星主级别的人才清楚。” “不过……” 未等林枫和萧瑀失望,昂宿就话音一转,道:“在一次白虎召见我们七个星君时,他曾不小心透露过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林枫下意识身体前倾,四象组织这么希望昂宿去死,必然是昂宿有威胁到他们的地方,所以这个消息,很可能就是关键! 萧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样紧盯着昂宿。 昂宿深吸一口气,道:“太子一直不好的怪病……是白虎亲自所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