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从大师兄开始崛起》 第一章 规矩不能乱 2005年11月5日。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覆盖了整个京津地区。 持续的时间还特别长，从凌晨直到傍晚都不见一丝消散。 如此天气，走近道没问题，出远门可就太危险了。 但对于津城这座曲艺之乡来说，人们打发时间的去处还是很多的。 除了年轻人喜欢去的电影院，迪厅，酒吧等时髦场所，还可以去茶馆、票社听听戏，听听评书，或是一些别的曲艺表演。 尤其是今晚，他们可以选择的场所又多了一处。 华夏大戏院，德芸社相声专场。 相声，起于京城，聚于津城。 对于一帮生活在相声窝子里的老少爷们来说，这绝对算是心头之好。 况且从民国之后，相声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到现在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 相声专场的演出，想想，得有几十年没瞧见过了。 所以哪怕没有听说过德芸社的名头，但大家的兴致还是非常高的。 倘若要是人家的活使得好，那还真能一次性将瘾过足。 这不。 六点不到，华夏大戏院的入口处，捏着一张小票的观众开始陆续进场，男女老少都有。 整个剧场也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津城口音，很热闹，也很有腔调。 “劳驾，借光！” “受累您让我过去！” “我谢谢您嘞！” “介天气，似嘛回事吗？雪又不下，让人冷冷飕飕的。” “介德芸社似嘛来头，活使得恁么样呐？” 与剧场的热闹不同，一辆正往这边驶来的白色面包车内，气氛则显得有些沉闷。 车上四人。 坐在后排头顶桃心的小黑胖子，是德芸社班主郭德刚，旁边面相端庄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王慧。 前排开车的叫高峰，戴个眼镜，很斯文，他是津城本地人，也就是江湖上所谓的地头蛇。 而副驾驶位，则坐着一个年轻后生，他叫唐宇。 一米八的身形消瘦异常，脸庞倒是白净俊秀，尤其是跟当下年轻人不同，一套裁剪得体的白色中山装穿在身上，让他平添了几分儒雅和成熟，与十八岁的年龄不搭，但让人看着很舒服。 郭德刚看着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现在又重新聚首的徒弟，心中很是感慨。 “小宇，等忙完了这一场，我再单独为你摆桌，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唐宇回头微笑道：“不碍事，师父，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再者说戏大于天，这是正事！” 一句“戏大于天”，顿时让郭德刚眼圈有点发红，这是十年前他带着唐宇撂地讨营生时教过的话，没承想唐宇竟然一直记得。 “好孩子，好孩子！” 郭德刚说完伸手想去拍唐宇的肩膀，奈何胳膊太短，够不着。 唐宇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后一靠，终于让自己师父给拍上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与郭德刚相识这么多年的王慧，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丈夫的情绪这么激动了。 今天这还算是好的，昨天，当唐宇像孙猴子似的，突然在大戏院门口拦住郭德刚，直接磕头喊师父时，这爷俩可是当街抱头痛哭来着。 家里的弟子不少，但这么个相认法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弄得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昨天晚上，她也问过唐宇的事情。 “刚子，小宇这徒弟你是怎么收的，咋没听你提起过呢？” “唉，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十年前我在德州卖艺，偏巧遇到一个小乞儿快被人打死，就伸手把人给救下了，这个孩子就是小宇，后来见他挺机灵，嗓子也好，就带在身边传授手艺，虽然只是口盟弟子，但算起来，这还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 “呀，开山大弟子？既然这样，怎么又失散了呢？” “要不说这都是命呢，有一回我们爷俩去赶一个庙会，还没到地头就赶上了大洪水，当时场面那叫一个乱呐，我们扔下家伙事就开始帮忙救人，可谁知道等我回过神来，就再也不见了他，前前后后找了一个来月，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当时我还以为这孩子也被龙王爷给收走了呢！” “哦，这么说来这孩子也算难得了，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想着念着来找你。” “是呀，他一个人漂泊江湖这么久，指不定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呢，可是问他他又不肯细说，以后辛苦你多劳心照顾照顾吧。” “切，你哪个徒弟，我不是当儿子似的照应着！” 了解了大概之后，她越发觉得命运这事很神奇。 唐宇不细说，自然也有自己的苦衷。 前世迷恋相声这些曲艺，谁承想竟然有一天会发生穿越转生这种事。 人变年轻了不说，还落了一副条件极好的身体，身份上还跟郭德刚扯上了联系。 真可谓是，江湖漂泊今朝聚，再圆前世一梦行。 提一下，师徒之所以如此费尽周折才得以相认，因为十年前的郭德刚叫郭大刚。 众人心中各有事，说完几句便没再开口了。 行不多时，面包车停在了华夏大戏院的后门，这里直通后台。 车刚一停下，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一个光头胖子赶紧上前拉开车门，这是郭德刚的经纪人王海。 “刚哥，嫂子，你们来啦！” 为了今晚这场“省亲专场”的活动，王海最近半个月都在津城这边忙活。 就连郭德刚和王慧提前一天到，也是希望活动能顺顺利利地办好。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准备就绪，却被这场大雾打乱了节奏，演员到现在都还没有到位。 郭德刚一下车，便直接问道：“小海，他们现在人到哪儿了？” 王海一脸的苦色：“哥，我才撂的电话，雾太大，京津唐、京深、京承高速全都封了，最后实在没辙，只能让他们坐火车往这边赶了，5点50上的车。” 听闻，郭德刚脸上的焦急之色更浓。 王慧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刚子，照这个点，慊哥他们七点半能赶到就不错了，这至少还差着一刻钟呐！” “嗯。”郭德刚点头，“小海，你去找剧院说说，咱们晚一刻钟再开场。” “好，我这就去找他们经理！”王海立马应承，转头就走，嘴里还在嘀咕，“唉，咱的运气也忒背了些！” 第二章 救场如救火 郭德刚一行四人进门直接来到后台。 看到后台已经收拾完毕，只剩下两个工作人员，蹲在角落里往一块小黑板上写字。 唐宇打远就瞧见黑板上写的是欢迎词，内容是：热烈欢迎郭德刚先生来我剧院演出！ 两人一边描边上色，一边闲聊。 “这郭德刚是谁？” “不知道。” “八成又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吧？” “爱谁谁，人家烧钱关我们嘛事。” 郭德刚上前一步，拱手道：“谢谢，我是郭德刚！” 突然出声，吓了那两人一跳，转头看着进来的四人，一脸的尴尬。 听他们的口音，也是津城本地人。 津城人，全国有名的“卫嘴子”，就是爱说，从老到少都爱说。 能聊归能聊，但有一个点，人家说话做事讲究个敞亮，尤其是爷们，那更是把面子放在首位。 像这种背后编排人，还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的事，传出去，估计能臊得让他们把脑袋塞进裤裆里走道了。 郭德刚少年离乡，但也是津城人，还是个老江湖，哪里不懂这些。 旋即摆手笑道：“我也似津城银呐！” 身份一摆，意思就是，咱也是个敞亮人。 两人听闻，脸上更加羞臊，赶紧拱手道：“啊，您发财！” 说完，低头抬着小黑板跑了。 转眼，王海又急匆匆地掀帘子进来。 “小海，怎么样？” “这帮孙子忒不是东西了，态度刚硬的很，人家说了，说好七点一刻演就七点一刻演，只要到点，不管我们演不演，他们都会把灯打开，把幕拉开，这这这，这也忒店大欺客了不是？” 郭德刚心里一沉，这可大事不妙。 开灯拉幕，就得有人上场，可现在没人呐。 思虑片刻，没有退路了。 “小海，这边我来顶吧，你去盯着慊哥那边，一下火车赶紧把人接过来，千万别再出差子了！” “成，我去盯着！” 等王海走了，王慧这才问道：“刚子，现在这里就你一个人，这怎么顶呀？” “唉，没办法，我先上台唱段太平歌词，不行就再来一个单口，高低不能把场子弄砸了。” 王慧听闻当即摆手：“这可太乱规矩了，你跟慊哥是攒底的，开场就上，还连着几个节目，你就是再卖力气，都得让同行笑话一辈子，这不成呀。” 她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是津城曲坛的名角，怎么可能不懂津城曲艺圈子里的规矩？ 班主攒底又开场？ 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可能蒙也就蒙过去了。 但今时今地，这不行。 一来，津城是相声窝子，这里不但规矩大得很，而且遍地都是门儿清的懂行人。 二来，今天这场演出意义很不一般，不指望赚钱，只关乎脸面。 十几年前，郭德刚灰溜溜的从津城三次进京，吃苦受罪终于取得了一点成绩，这才有了今天回家乡的“省亲专场”。 要是不按规矩来，那他们忙活这么久，到底是来挣脸的，还是来丢脸的？ 郭德刚的脸更黑了，没有说话。 正当俩人为难时，久不说话的唐宇开口了。 “师父，师娘说得对，您离乡十几年现在荣归故里，正是光宗耀祖的时候，不能让他们看了您的笑话，要不，我和高师叔来开场吧？” 此言一出，众人满脸惊讶。 高峰更是一愣，赶紧摆手道：“啊，我还都不会呀！” 他辈分高，但正经学相声是近大半年才开始的事情，底子还很薄。 唐宇又问道，“师父，演出单子上定的第一个节目是什么？” 郭德刚缓过神来，迟疑道：“《西征梦》，你们会吗？” 唐宇点头，高锋摇头。 唐宇对高锋问道：“救场如救火，高师叔咱这样，我来逗，您来捧，跟着我说就成，包袱掉了也没关系，行吗？” 长辈不能上，小辈就得顶，何况唐宇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锋也只能点头。 唐宇又转身对王慧拱手道：“师娘，待会儿劳烦您给报个幕！” 王慧没有应声，只是一双眼睛看着郭德刚。 郭德刚也没有应声，眼睛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唐宇。 良久，问道：“孩子，你有把握吗？” 唐宇笑道：“师父，这么大的场子，咱肯定是没上过，但这么些年来，我可是一直跑江湖的，没少撂地。” “撂地”二字一出口，郭德刚心中凭添了几分信心。 撂地是最早的相声表演形式。 无论是庙会，还是赶集，反正找一块空地，往地上铺一块布，直接张嘴就来。 所以一直都说，撂地的营生“刮风减半，下雨全完”就是这个意思。 撂地太苦，后来相声才走进了园子，再后来就是上电视表演。 所以，现在的相声演员，除了那一批老艺术家，年轻人当中基本没有撂过地的。 而唐宇现在，还能通过撂地让自己没饿死，那指定手上得有几把刷子才成。 “成，慧呀，让俩孩子上！” 唐宇咧笑一乐：“得嘞，就等您点头了，师叔咱们赶紧换衣服！” 他开始摘手表，高锋开始摘眼镜。 这些东西，按规矩都是不能带上台的。 两人身高都差不多，从行头架上挑了两件银白色的长大褂。 唐宇先帮高锋从下面开始系扣子，穿好后，再帮他整理好边角。 每一步都有讲究，唐宇也都做得有条不稳。 这让郭德刚在旁边看得心中暗自点头，这孩子确实懂行。 等到唐宇自己穿大褂时，便亲自上前为他系扣。 “孩子，上台别慌，一切有我在呢！” “哈哈，争取不给您丢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有化装，光是大褂上身，唐宇整个人的风采又足了几分。 一切准备就绪，唐宇趁着空，开始挑重点的包袱给高锋说活。 谁使活，就得按谁的节奏来，所以他是主讲，郭德刚也站在一旁听着。 别看他一脸的平静，但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 转眼，时间来到7点15分。 灯光，幕布果然准时被打开，王慧没有犹豫，直接拿着话筒上台报幕。 “下面请欣赏相声《西征梦》，表演者：唐宇、高锋。” 台下坐着近千名观众，但掌声却是稀稀拉拉的。 这个时候的德芸社仅仅是在燕京有了点名气，出了京城就没几个人知道的，更别说眼光甚高的津城了。 何况，即将上场的又是两位听都没听说过的相声新人，能有几道掌声，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要不怎么都说津城的相声是最难说的呢？ 光靠卖脸卖骚，在别的地方可能行，但在津城肯定不行。 外行活糊弄内行人，把你轰下台都算便宜你了。 人家甚至不一定要求你的包袱有多好笑，但搭话、垫话、入活、正活、亮底，这些环节必须到位，必须专业。 这就是人家曲艺之乡的底蕴，打骨子里透出来的自豪。 第三章 西征梦 唐宇对这一切了然于胸，心中不失望，也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 当下出得“出将”门，右手中指第一小节一勾前襟，下摆离地一寸高，昂首挺胸的率先走上台，好似一个出征的大将军。 许是受他气场的影响，连带高锋脸上的紧张都消散了不少。 “好，两个都是好苗子！”入场口站着的郭德刚不由得赞了一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光这一亮相的架势，就能看出几分东西。 先不管活瓷不瓷实，只要敢上台，上台还能不怯场，尤其是气势还能出来，那演出至少就先成功了一半。 步伐不乱，四平八稳，两人走到话筒前。 唐宇逗哏位置，高锋站进桌子后面，当得是捧哏位置，两人都自顾自顾的调着话筒。 他们没有理会台下的观众，台下好些个观众也没理会场上的这两个年轻人。 台上台下，大家该干嘛干嘛，半点不相干。 其实唐宇是在趁着这个空，扫视观察台下的情况。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江湖人的基本功。 有时，不还得躲城/管呢嘛！ 片刻不到，话筒调试完毕，基本情况也已心中了然。 唐宇面带微笑，气沉丹田，直接一副津城腔，大声喊道： “津城的大爷大妈，叔子拜拜，婶子大娘，各位老少爷们，大家晚上好！” 口吐莲花春雷响，平地无风起三丈。 吐字清晰，声音洪亮，还颇带韵味，顿时将嘈杂的“嗡嗡”声给压了下去，直接将台下台上，包括后台的人都给震住了。 台下的观众纷纷把目光看向台上，后台不等郭德刚说话，旁边的王慧先是眼前一亮。 “好亮的嗓子！” 郭德刚也有点懵懵的应道：“嗯，确实是祖师爷赏饭！” 身体的底子让他满意，让他更满意的，是唐宇的技巧和手艺。 入哪座山吼哪种腔，进哪座庙拜哪尊神，这也是跑江湖的艺人最基本的功夫。 唐宇不是津城人，能把倒口，也就是津城方言模仿到这种地步，至少在“学”这一门上就下过功夫。 而且，他还懂得用气发音，这可是实打实的好本事。 “这些能耐，他都是打哪儿学的？” 台上的唐宇带着高锋一起作完四方揖，而后直接把手往袖子里一拢，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大半人不再吵闹，这就可以开始搭话探路，顺带继续圆粘儿。 “今晚来得人不少，没有一千估计也得有八百。” 高峰集中精神应道：“得有，这都是诸位捧场！” “是的，感谢大伙捧场，不过，我也得先跟诸位说一声抱歉！” “哦。” 高锋接得四平八稳，但不出彩。 他也没办法，一来现挂都是看碟下菜的，之前根本没法对活。 二来，高锋确实没有多少上台经验，不知道唐宇的包袱埋在哪儿，他根本不敢乱接。 唐宇扫了他一眼，开始自己找补。 “为什么没有开始表演，就要先道歉呢？” “对呀，为什么呢？”高锋赶紧顺茬接话。 “因为我的嗓门高呀。” “您确实有一副好嗓子，可这是好事呀？” 唐宇摇头道：“不，好嗓子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 “这怎么说呢？” “就像我刚才那一嗓子，就吵着了不少台下的朋友，比如正在打电话的，正在闲聊天的，还有在睡觉的，被我一嗓子，把他们的正事全给搅和喽。” 正话反说，一番打趣调侃，小包袱就出来了。 “啪啪啪~” 台下响起了一些掌声。 演出场所，关机、静音，保持起码的安静，这都是基本礼仪。 尤其还是京津地面，人们为了面子干的仗还少么？ 不少打电话的，闲聊天的，听闻都不好意思再继续，整个剧场顿时绝大部分人都安静了。 这种方式简单直接，但也容易得罪观众，唐宇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不敢再继续调侃。 “今晚来得人不少，可大家都不认识我们俩，上得台来，必须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应该的。” “我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我叫唐宇，是相声界的一名流氓！” “什么，流氓？” “啊，不对，是文盲！” “啪啪啪~”台下的掌声多了一些。 整句话的语气都很正经，就最后两个字调包了，再那么一抖一捧，包袱响了。 “咳！”高锋一挥手，马上又反应了过来，“咦？那也不对呀，您这满肚子学问，怎么就成了文盲呢？” 唐宇叹了一口气：“唉，没办法，还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吗？” 高锋满脸疑惑：“这文盲还有被人逼成的吗？” “当然有了，不信，您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高锋一板一眼的做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高锋，也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您诸位多捧。” “那高老师，按辈分，我得管您叫什么？” “叫师叔呀，我跟您师父平着辈儿呢。” 唐宇两手一摊：“大伙瞧见没有，他是我师叔，都自称是小学生，那我这种小一辈的，是不是只能当文盲啦？” 又是一个现挂抖完。 “啪啪啪啪~” 台下这帮口味刁钻的观众又送上了些掌声。 包袱还算比较密，使得活也算内行，听着感觉还行。 “哦，敢情您是这么论的？”高锋恍然大悟。 说起这个就来气，唐宇一脸愤怒道：“而且不要脸的可不止高老师一个人，像我师父郭德刚，我师大爷于慊，个个都自称小学生，我们怎么办，各位，完全没活路呀，像我这种一身本事，水平非常高的，都被人称为‘曼倩遗风，祖师爷转世’的相声大行家，一上台还是只能说自己是文盲！” “嚯，您比您师父还不要脸呐。” 唐宇突然贱兮兮的小声道：“哈哈，就是跟他学的。” “啪啪啪啪~” “哈哈哈~” “吁~” 掌声又多了一些，还有一些笑声，和互动的声音。 唐宇心中大定，成了，该入正活。 他很是不满的挥挥手，道：“在你们相声行当，我太受委屈了，我不干了，我要改行！” “哦，那您打算改哪行呀？” 唐宇抓住高锋的手臂，诧异的问道：“您不知道啊？” “我哪儿知道啊。” 唐宇赶紧抬头挺胸站好，双手举在额前开始扶帽，扶领口、双肩、扣子、衣边…… 虽然一切都是虚拟模仿的，但不得不说，他的动作还是非常标准的。 任谁打眼一瞧，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军人在整理着装。 “嚯，真像呐！”观众喝彩。 唐宇从上到下一套动作做完，立正稍息站好。 “您看我这身军装威风吧？” 动作标准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但问题就出在衣服上。 唐宇此刻身上穿得的件软踏踏的布大褂，跟军装的笔挺完全是两个极端。 可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差对比，莫名的滑稽感直接就出来了。 高锋调侃道：“嗨，您这是军装啊这是？” 唐宇气势一收：“我是一个军事家，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 “哎，都知道啊！” 唐宇说完，见人不信，一脸的着急，手脚并用直接往桌子上爬，可是偏偏又爬不上去，整个人就跟一只乌龟爬大石头似的。 “啪啪啪~” “哈哈哈~” “吁~” 互动的人更多了。 第四章 如饮美酒 高锋傻眼了，他没想到在台下安安静静的唐宇，在台上竟然玩得这么疯。 旋即心一横，他自己也放开了，赶紧把唐宇往下按。 还气急败坏的喊道：“下去，哪儿啊，这还演出呢？” 一个拼命往上爬，一个使劲往下按，台上顿时热闹了。 挣扎了一下，唐宇顺势下来站好，气喘吁吁的擦着汗，“我是军事家，哎妈呀，这个阵地太难攻了。” 高锋白了他一眼：“就您还军事家？我看您上炕都费劲！” “啪啪啪~” “哈哈哈~” “吁~” 表演的人滑稽，高锋这回接的也好，效果一下就出来了。 唐宇继续装傻：“你看，我这敬礼。” 一边说，一边敬礼，只是这次的动作就完全不标准了。 左手敬一下，右手敬一下，手掌握得跟猴爪子似的，还点头哈腰，活脱脱一副二狗子的模样。 “您干嘛呀？” “敬礼呐。” “您这是敬礼呀，我还以为您抽疯了呢？” 唐宇心中一喜，这高锋可以呀，越来越进入状态了。 果然，一逗一演一捧，又是一阵喝彩声。 唐宇愤怒道：“我今儿是没带着我那枪，我要是带着机关枪我早突噜你了我！” “您也得有那玩意啊。” “哼，手榴弹一块钱6个我先扔你一百块钱的。” “嗨，没那么便宜。” “不尊敬军事家，我们这到哪儿去，这个，乓！” 边说还用手指边比划往左边打步枪。 “打步枪呀。” 唐宇换一个手势，朝右边打手枪，嘴里喊道：“嘡。” “这是打手枪。” 接着唐宇双手持手枪，左右开弓，枪口却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嘡，嘡，哼，双枪手！” “嚯，你死不死呀，净朝自己脑袋上嘣了。” 唐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啊？” “啪啪啪~” “哈哈哈~” “吁~” 观众们越来越品出味了，这个年轻人肚子里有活。 嗓子好，表情动作学的也像，关键还能正能歪，演什么像什么，这就见功底了，很不错。 入场口的郭德刚脸上终于笑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不少。 唐宇又道：“看到了吧，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枪毙，也只有我们那儿才能训练出来我这种爷们。” “哦，那您是哪儿训练出来的呢？” “我是老和部队的，老厉害了……” 高锋拦了一手，问道：“什么部队您哪？” “老和部队呀。” “没听说过。” “哎，你不看新闻啊？” 高锋一愣：“新闻上有吗？” “当然啦，世界上，老和部队啊。” “什么老和部队呀，那叫维和部队。” “什么叫维和？” “维持和平呀。” “那老和呢？” “这我哪知道？” 唐宇白了他一眼：“老得维持和平哪。” “咳，您这部队怎么那么贫呢。” “啪啪啪~” “哈哈哈~” “吁~” 演出到了现在，不光台上的演员，就连台下的观众也都进入了状态，掌声开始变得热烈。 除了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普通观众其实是很简单的。 只要你活使得好，人家就会给你掌声。 哪怕是津城的观众，他们也只是对于演出水平的要求高了一些而已。 本质上，不还是来听乐子的吗？ 唐宇摇摇头：“唉，说实在的，我跟着外行没法说。” 说完，自己左右手开始转着圈提裤子。 高锋赶紧拦他：“哎，说相声在这，厕所在后面，您这是干吗啊？” “紧紧我这武装带。” “武装带都刹里头啦？” “您不知道啊，1997年，世界上这些法人们啊，都聚在一块。” “什么叫法人呢？” “各国负责人哪。” “那叫首脑。” 唐宇点头：“对，都守着这碗豆腐脑啊。” “嗨，吃早点哪。” “啪啪啪~” “哈哈哈~” “吁~” 观众又一波掌声送上，比刚才更热烈。 “大伙聚了一蕞儿啊，大伙开会，世界上乱，有这么几个捣乱分子，得找这么一帮军事方面有才能的人，聚在一起，组成老和部队，维持世界和平。” “哦。” “哎，这不吗，其中就包括我。” “您就是那老和部队里的？” “对呀，有我，当时就订了，得找一地方培训，找一国家。” “找哪啊？” “瑞士，可人瑞士不干，说我们中立呢。” “这是不掺和。” “找法国吧，法国也不成，那儿忒浪漫，怕我们去了尽忙着搞对象。” “您上那干吗去了。” “找rb，也不成，吃生鱼片怕闹肚子。” “嘿，全毛病。” 唐宇最后一扶掌：“有了，我们最后选了一个风景如画的四季如春的国家。” “哪啊？” “通县。” 包袱一出，全场笑了。 “噗~” “哈哈~” “笑死我了。” “吁~吁~” “通县啊？通县那是国家吗？” “通县怎么了，不许你侮辱通县，通县永远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嗨，这都不挨着。” “我喜欢在通县那个地方。” “喜欢就去吧。” “我们都跟哪，大伙聚一块，全世界挑来的啊，我们这一百来人聚在一块。” “上通县了。” “上课了，给我们上课这老师，美国五星上将詹姆斯下士。” 高锋拦了一手：“您先等会吧，这都五星上将了怎么还下士啊？” “他上完酱就下市场卖去呗。” “好嘛，卖大酱的啊。” “卖大酱干吗。老师，早上都站齐了，大伙先做操。” 唐宇说完，开始双手揉自己的眼睛。 “你们就练这个呀？” “对呀，眼保健操么，眼神好才能瞄得准嘛！” “嗨，净是歪理！” “哈哈~哈哈~” “太逗了。” “吁~吁~” 场子是越来越热了。 唐宇继续道：“操都做完了，得唱校歌。” “你们还有校歌？” “那当然，都站一块唱。”唐宇应了一句，直接开嗓唱道，“你本是，宦门后啊，上等的人品，吃珍馐，穿绫罗，百般的称心，想不到，你落得这般……” 这是评剧《玉堂春》里，苏三在关王庙见到王金龙时唱的词，而唐宇学的是最有名的白玉霜版的腔，非常的有韵味。 “好~~” “啪啪啪~~” 唐宇一唱完，不但那些小年轻在喝彩，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们，也纷纷开口叫好，算是头一回赢得了个满堂彩。 嘻嘻哈哈的，这些大爷可能还没太大感觉，但你要是喂上几句原汁原味的唱腔，那比喝上几杯烧酒还受用。 后台的郭德刚满脸的震惊：“我的天爷，这孩子身上还有多少本事？” “呵呵，我看呐小宇的手艺比你所有的徒弟都强！”旁边的王慧也赞道。 第五章 孙子为什么叫孙子 说好的校歌，谁知一开口竟然是评戏，高锋赶紧拦住：“行啦，别唱了。” 唐宇一甩胳膊，自顾自道：“还一高腔。” “什么高腔啊，这詹姆斯下士教这个啊？” “怎么？这我们校歌。” “校歌？评戏！” 唐宇继续道：“完事都回屋，学中国的古典兵法，一人发一本孙子兵法。” “哦，孙子兵法。” “对，就是这孙子写的，说实在的……” 高锋又拦了一手：“嗳~什么叫这孙子写的呀？” 唐宇疑惑的问道：“这不是孙子写的吗？” “这是古代伟大的军事家，叫孙武，人们因为尊敬他，所以称之为孙子。” “尊敬他，就叫他孙子？”唐宇一愣，转脸坏笑的朝观众大声问道：“大家尊不尊敬高老师？” 有反应快的，纷纷应声：“尊敬。” 现挂还能带出一次互动，唐宇乐了。 继续朝观众喊道：“我们这么尊敬他，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称呼一下他怎么样？” “好。”这回更多的反应过来了。 “来，一，二，三。” “孙子！”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好玩的观众拿出了自己最大的音量跟着喊，整个声音都快冲破屋顶了。 “哈哈~哈哈~” 观众喊完，自己都乐了，一脸的满足。 等动静小了一点，高锋委屈的像个小媳妇似的，郁闷道：“得，我自个儿找骂呢这是。” “哈哈哈~” 前面笑声没停，转眼观众们又乐了。 要不怎么说，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呢！ 唐宇继续道：“开个玩笑，古代圣贤，是必须尊敬的。孙子兵法学了有一年多，学完了就地解散。” 高锋一愣：“下那么大功夫学，完了就解散了？” 唐宇也一脸郁闷道：“啊，没有单位要我们哪。” “也是，收破烂的都不要你们这些玩意。” “哈哈哈~~” “吁~吁~” “啪啪啪~~” 唐宇道：“怎么弄啊这个，先解散吧。先找点事干吧，等世界需要你们的时候再找你们。都散了。” “都走吧。” “后来出事啦。美国有一大楼，夸－－－让人飞机给兑了。” “您这都是什么词呀，世贸大厦。” “兑烂了，急了，总统这才着急。急得啊，一天光去火药吃30来斤。” “嚯，牙好胃口就好。” “哈哈~哈~~” “啪啪~啪~~” 掌声又响起。 “找吧，找军事奇才。” “哦，找。” “全世界一片和平，哪找啊，不好找。” “人才少。” “最后总统有一个秘书叫王富贵。” “什么名字啊。” 唐宇道：“他跟总统说，华夏津城，有一个唐宇。” “哦。” “了不起，军事奇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炕认识小娘们，下炕认识鞋。” “嗨，您不愧是相声界的流氓。” “哈哈哈~” 唐宇和高锋前面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不管有没有名气，至少使得活有水准，所以观众愿意叫好，愿意捧场。 再加上后面这一段的包袱比较密集，全场的掌声、笑声根本就没有断过。 场上场下气氛相当热烈，演出还在继续。 唐宇自己的水平他肯定是清楚的，而让他更满意的是，旁边搭档高锋的表现着实不错。 先不管底子怎么样，至少心理素质就很过硬，二十多分钟的表演，竟然还能跟得上节奏，没让逗哏的话掉地上。 转眼时间过去半个小时。 唐宇得空扫了一眼后台，发现上场门后面不知道何时多了几颗脑袋，尤其是其中一个烫着卷发的大脑袋很有标志性。 这是德芸社其他的演员到了。 高锋也发现了这一点，拿毛巾连擦了好几把汗，貌似暗自松了一口气。 唐宇看到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演员上台，不到演完下场的那一刻，松懈就得出事儿。 他很自然的拍了一下高锋的肩膀，用眼神进行提醒。 “（河南口音）唐先生，咱吃饭去吧。 －－吃什么啊，我一点都不饿。 －－（河南口音）你来了，吃海鲜咧，点嘞龙虾，你喜欢吃龙虾么？ －－行，龙虾行，我吃你一顿。” 这一段唐宇一人分饰两角，总统是河南口音，他这次的倒口同样很地道，观众又是一阵喝彩。 “好东西。” “地下室是食堂，大玻璃柜子，大龙虾这么大个。”唐宇边说边比划。 “嚯。” “今儿我算来着了，玩命吃啊，我不就干的，光吃龙虾。” “吃饱了为止。” “我坐在这了，四个服务员搭着盘子。就这龙虾碟子1米4，大呀。光龙虾我算算一千来个，包吧，呵~” “麻辣小龙虾啊？” “这辣啊，呵，太辣了。” 高锋无语道：“这点出息。” “吃，高兴啊－－（河南口音）唐先生，先别忙吃，这个打仗的事情你算是应了？我说：我应了。（河南口音）委任令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一看，呵，委任令，39号半，不行，这不行，我穿41的。” “买鞋呢您这是。” “啪啪啪~~” “哈哈哈~~” “吁~吁~~” 这是一个传统段子里的经典老包袱，观众顿时又乐成了一团。 其他的演员一到后台，都在忙着换衣服，简单化装。 而于慊则因为来得路上不顺利，担心自己的搭档，所以一到后台，直接找上了郭德刚。 刚一在入场口站定，抬眼便看到了台上正在卖力表演的两个年轻人。 高锋最近几个月，基本上每个月都会从津城去燕京两趟，这他自然认识。 但另一个更年轻的，而且还是使着逗哏活的少年，他就不认识了。 于是，没管其他人，跟着郭德刚站在旁边考量起来。 谁知，这一看，不得了！ 他是越看心中越惊讶。 这个少年的台风很正，节奏拿捏很稳，而且表演时相当放得开，半分拘谨都没有。 如果是一个老演员做到这些，那很正常。 可关键是，这年轻人怎么看也不超过二十岁呀！ 这是谁？ 哪儿冒出来的？ 这简直是天才呀！ 终于，于慊没忍住，问道：“德刚，津城还有这么年轻的一好角吗，哪位名家调教出来的？” 郭德刚看着搭档，笑而不语。 因为是大胖脸小眼睛，这不笑嘛，倒还有几分班主的威严，可这一笑，那绝对不是温柔，而是猥琐。 俩人继续站在原地看着。 只见台上的唐宇说道：“正说着呢，听地面咚~~，突突突~~敌人进攻了。” “这就来了。” “真是欺负人哪，我在这他们都敢来，太明目张胆了，难道说不把军事家……”唐宇说到气愤处，还用巴掌朝自己胸口拍了几下，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咳~~咳~~” 一副再多拍几下就能把自己当场给拍死的模样。 “这军事家什么体格啊。” “吁~~~” “哈哈哈~~” 第六章 完美谢幕 “不把军事家当回事么？我去，推开我这龙虾盘子，迈步来到楼上，远处硝烟弥漫，这可不行，我什么都没带啊，万一伤着我怎么办呢。一回头，地上有一钢盔。德国钢盔，帽大沿小白地红花，拿起来扣在脑袋上，呵，这子弹打过来，当~~当……” 后面就不正经了，语调一转，山东快书出来了：“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哼完两句，又激动道：“我高兴啊！杀呀~~冲呀~~~加里得得” 最后几个字又变成了蹩脚的日语。 “这都什么文呢。” 这段说的很热闹，观众们直接乐疯了。 唐宇又道：“我正高兴呢，我媳妇起来给我一嘴巴，吃饱了撑得不睡觉，你顶个痰桶美什么？” “做梦啊！” 至此，底露了，这段耗时三十多分钟的相声也表演完毕，唐宇和高锋鞠躬下台。 “好~~~” “啪啪啪~~” “哈哈哈~~” “再来一个！” “流氓别走！” 近千个观众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有些人甚至站起来叫好。 这段相声的框架和梁子，往前追源，可以追到相声门的开山祖师爷穷不怕的《得胜图》那里，绝对算是最传统的段子。 底虽老，但大部分的包袱又被翻成新的了，这种新旧结合的方式，太符合津城观众的胃口。 有旧的腔调，还有新的笑点，能不喜欢吗？ 这可能也是郭德刚把它放在开场表演的原因所在吧。 作品没得说，相声门的说、学、逗、唱一样不落，绝对算是精品。 但好鞍也得有良驹来配，唐宇的一词一句一动一静皆有章法，绝对算得上是千里马一匹。 再加上旁边的高锋，虽然亮点不多，好歹也捧完了全场，还没有出大差错。 总体来说，完成度很好。 既让观众看到了德芸社的实力，也把场子彻底暖热了，为后面的节目开了个好头。 尤其《西征梦》还属于半个多小时的大活，完全给其他演员留足了准备时间，将一路上的仓促化解了大半。 无论怎么算，唐宇和高锋都算是超标准的完成了开场任务。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此刻，台下观众席的某处，几个身着唐装的男人，脸色却不太好看。 “不是说有场热闹可瞧么，这开场没嘛毛病呀？” “是呀，这俩后生打哪儿蹦出来的？” “量活的是名家范振钰门下，那逗哏的可就真没相过面了。” “他还真是郭德刚的徒弟么，之前怎么没半点风声呢？” “郭德刚现在的手艺这么高，都能调教出这么出彩的弟子来啦？” “哼，这势头可不对，他这次回津城来，莫不是来探路的？” “说不准呐，待会儿看情况吧。” “是呀，要是让他在津城打出了名声，那咱们这儿的规矩不全得被他搅和喽？” “嗯，京城的那几位最近活动的也很频繁呐，估计也快有动作了。” 说到这个，几个人纷纷点头，脸色稍微也好看了些。 自古武人相重，文人相轻，艺人相贱，不外如是。 只有坐在旁边的一位穿灰色夹克的半百老人，脸色忧郁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 …… 观众席的另一边，也有几个人在讨论，不过他们有男有女，衣服也是普通的衣服，没有明显的标志性。 “怎么样，我让你们从燕京过来没错吧？” “嗯，是不错，这德芸社的相声是跟电视上那些相声不一样。” “这是顶好的素材，我都跟进了好几个月了。” “老袁，你的眼光还真毒，这个可以宣传宣传。” “岂止是可以宣传呀，我打算联合文化圈内的一帮人，把它打造成一波爆点。” “哈哈，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这个热闹我不凑还不行了！” “算我一个吧，回头我写几篇稿子发一发。” “到时看吧，要是稿子的数量和质量都不错的话，我联系联系，看能不能走出版社的路子。” …… …… 上场无人能识君，下场如雷掌声送。 唐宇和高锋四平八稳的从“入相”门下得台来。 “师叔辛苦。” “先生辛苦。” 一众围在下场口学活的人见到唐宇和高锋，纷纷拱手见礼。 “大家辛苦！” 唐宇话刚一说完，便见旁边的高锋身体直接往下坠，好在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扶住。 “师叔，您没事吧？” “腿软了，抽筋！”高锋大口喘着气，满头细汗，表情里全是疲惫。 刚才的神经绷得太紧，尤其是唐宇的活还不是完全按照本子来顺的，这更加考验功力。 自己能全场磕磕绊绊的捧下来，他都觉得这简直算是一个奇迹了。 此刻，人一下台，神经放松，整个人就完全撑不住了。 同时他心里，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四岁的师侄，不由得更加佩服。 大师风范！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一个十四五岁脸上不少青春豆和雀斑的少年，和一个二十岁的大圆脸胖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高锋。 细看几眼，唐宇认出了这两人。 胖子显得有些木讷，正是岳芸鹏，也就是后来的小岳岳。 而麻脸少年则比较大大咧咧，是还没长大的烧饼，艺名叫朱芸峰。 看着眼前的两人，唐宇神情都有些恍惚。 时间，真他娘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小烧饼直接操着一副公鸭嗓说道：“快快快，快扶师叔坐下。” 小岳岳一听，有道理呀，赶紧把高锋往旁边的椅子上扶。 唉，这俩人，一个是大傻子，一个是二愣子。 唐宇摇头道：“别坐，你们架着高师叔出去走一走，先缓缓劲。” 烧饼和小岳岳虽然不知道唐宇是谁，但他刚才在台上淡定自如的风采，看得他们满眼都是星星。 高人呐。 绝逼的高人。 所以唐宇说话还是很好使的，两人又乖乖的把高锋架走了。 憨货都是实在人，脑子不灵光，就知道傻卖力气。 高锋的两条手臂，被他们俩一分，都结结实实的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只是两人身高相差的有点大，左高右低的，导致高锋差不多是斜着出去的。 不管这边，唐宇穿过过道，回到上场口。 弟子看活学艺只能在下场口蹲着，还不能出声。 上场口是只有身份高的，或是即将上场的演员才能待的地方。 所以哪怕现在后台涌进来二三十号人，但上场口依然算是最安静的所在，此刻就郭德刚和于慊俩人。 接班的何芸伟和李青已经上台，正在垫话儿。 第七章 抽烟与喝酒 垫话，就是把上一个节目的包袱再拿出来翻一翻，然后再顺着包袱过渡到自己的节目上。 只是他们压根就没听完唐宇和高锋的表演内容，所以这包袱翻的也一般。 郭德刚刚为上一个节目松了一口气，转眼又开始盯第二个节目，这是身为班主的职责。 开场这几个节目必须上心，等前面都铺好理顺了，后面的节目按部就班的演就行。 而于慊则显得比较随意，所以唐宇一出现，他便瞧见了。 跟驴嘴一样的厚唇大牙一咧，呵呵笑道：“爷们儿辛苦了，活真心使得不错呀！” 呃，再大的驴嘴，那也是师大爷。 唐宇赶紧拱手谦虚道：“师大爷辛苦，太仓促了，您多指点！” “师大爷”三个字一出口，于慊直接一愣。 这个称呼他可太熟悉了，整个德芸社后台的一帮子年轻后生，基本上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谁让郭德刚的徒弟多呢？ “你是德刚的徒弟？” 郭德刚转过头来，一脸得意道：“哈哈，慊哥，我这徒弟怎么样？” 于慊：“……” 打从认识郭德刚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家伙是个相声鬼才，谁承想现在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相声小鬼才。 难怪刚才老搭档一直卖着关子，敢情是这么一档子关系呀。 可这年轻人自己没见过呀？ 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一个徒弟？ 于慊顿时来了兴致：“德刚呐，一天不见，你这又是拐带了谁家的孩子呀？” “哈哈，拐带人口那是犯法的事，我这徒弟可是自己找回来的。” 接着，便满脸愈发得意的，开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介绍情况。 女人的腿，男人的嘴。 何况还是郭德刚的嘴，口吐莲花，得波得波的，把于慊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哪是介绍呀，完全是站在台下说上相声了。 勾引得他，都快忍不住要“嗯”“啊”“这样呀”的捧上几句了。 终于，郭大炮说完了，慊大爷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忍住了。” 但不得不说，唐宇和郭德刚这一段师徒故事，还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于慊拍着唐宇的肩膀，道：“好孩子，难得的缘分呐，赶明儿家去，让你大娘给你弄好吃的。” 唐宇笑道：“好，是得去认认大爷家的门。” “哈哈，真不错，抽烟么？” “不抽。” “喝酒么？” “不喝。” 于慊大手一挥，道：“嘿，没事，赶明儿大爷教你。” 唐宇：“……” 这边正聊着，王慧拎着一个银色大水杯过来。 “刚子、慊哥，小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我拿胖大海泡的。” 唐宇在台上说了半小时相声，郭德刚刚才现挂了一段传奇，于慊……于慊是烟抽多了。 两大一小，三人嗓子都渴得厉害。 唐宇恭敬的伺候两位长辈每人喝了两杯，自己这才连干了三大杯。 温热的茶水入喉，通体说不出的舒畅。 “小宇，渴坏了吧？”王慧笑问道。 唐宇笑道：“嗯，谢谢师娘。” “傻孩子，跟师娘还客气啥，没什么事的话，我来帮你量一下尺寸吧。” 见唐宇不明白。 旁边的郭德刚解释道：“这是你师娘的心意，无论谁学成了能上台，她都会送一件亲手裁剪的大褂。” 王慧也笑道：“什么心意不心意的，咱们手艺人都不容易，师娘就希望你们个个上台后都能成角成腕，也不枉这一番的努力不是。” 唐宇突然有点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在众弟子中威望那么高了。 喝完茶，缓过劲来，唐宇便老老实实地站好，让师娘帮忙量尺寸。 身高、臂长、腿长、胸围、腰围…… 好一会儿，上下左右都量完了。 “哎呀，模样俊，这身材板子也好，小宇你放心，以后师娘指定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可不能委屈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宇感觉王慧夸完自己后，还脸带幽怨的扫了旁边郭德刚几眼。 “辛苦师娘了，我去换衣服！” 如果绿叶太强大了，红花也可能死得很惨，唐宇告了一声辛苦后，赶紧闪人。 大褂，对于相声演员来说，就是门面，是吃饭的家伙。 所以它从裁剪，到折叠、脱、穿，哪怕就是平时穿在身上，都是有讲究的。 最简单的，就是当你大褂着身时，自己是不能坐、卧、躺、蹲的，这会把大褂压出褶子来。 自己本就是临时演员，开场属于意外后的救场，眼下这场也救完了，唐宇估计后面就没自己什么事情。 所以他直接把大褂脱掉，换上了自己的白色中山装，这样方便些。 换完装，唐宇在入场口的旁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同时打量着整个后台。 华夏大戏院其实只能算中型的场子，后台不大。 几十号人在这里忙活开来，都显得有些拥挤。 有烧水的，有化装的，有正在对活的。 唐宇看了一会儿，心中了然。 自己师父无论教导徒弟，还是当班主，都算很有一套。 整个后台，不管是谁，只要是身着大褂的演员，一律都站着的，而且小辈见到前辈都自觉的点头问好。 规矩，对于一个团队来说，是最重要的。 另外，那些正在对活的组合也很有规律，基本上都是老先生带小弟子，而且先生们还以捧哏量活的居多。 这样的搭档是最合理的，有老先生在台上帮忙量活，哪怕你嘴里说破了大天，人家也能随手捏几朵云彩帮你补上，这就是本事。 没过一会儿，下场口何芸伟和李青下台，这边上场口的郭德刚和于慊上台接着演出。 今晚的演出，他俩是撑招牌的，所以开场之后得上一次台亮亮相，然后就等到最后的大轴上场，掀一波高潮后直接收尾。 何芸伟走过来不见郭德刚，便直接远远地对正在忙活的王慧抱怨道：“师娘，这场子是不是没热好呀，怎么观众们都不买账呢？” 何芸伟刚一说完，整个后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好似时间凝固了一般。 王慧站起身来，看了他好几眼，又扭头看了唐宇一眼。 接着不光对何芸伟，而是对所有人，语气坚定的说道：“场子没有任何问题，大家正常演就成！” 话音刚落，好似印证她的话一般，前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众人脸上的紧张之色顿时减轻了几分。 第八章 大师哥和二师兄 唐宇看着眼前这个矮个子的男人，心里直摇头。 个子不长也就算了，怎么脑子还不长呢？ 只要是吃相声这碗饭的，是人都知道津城的场子不好演。 后台这帮子年轻人，哪个现在心里不是或多或少的正紧张着，这位爷倒好，一下台就这么大声嚷嚷，这不是阵前乱军心是什么？ 还好，王慧虽然不是相声门里的人，但从小也是在台前幕后中长大的角儿，见惯了大阵仗，能兜得住。 “小宇，别往心里去哈。”王慧凑过来小声道。 唐宇摇摇头笑道：“师娘，我也长了一颗津城银的心呐！” 这学得是郭德刚前面刚进后台，对剧院那俩工作人员说的话。 王慧一听就乐了：“你这孩子！” 唐宇已经缓过劲来，闲来无事便跟着王慧，帮忙打理后台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很时髦的年轻人掀帘子进了后台，正是曹芸金。 王慧立马对他说道：“金子，你上哪儿去了，赶紧换衣服，下一场就到你了。” 曹芸金一脸的自信：“放心吧，师娘，耽误不了事儿！” 王慧嗔怪道：“你呀，赶紧的吧！” “哎，马上就换。”曹芸金应完声，开始换大褂。 唐宇看着德芸社，现在最具实力的两大弟子，心情有些复杂。 何芸伟，带艺入门，时间也早，虽然还没有摆知，但在众人心中已算是公认的大师兄。 曹芸金，入门后才开始学的手艺，但架不住人脑子聪明，而且很有相声天赋，现在妥妥的二师兄。 如果只论能耐，这俩人肯定都是好苗子，不然也不可能在一众弟子中率先冒了头。 但个性方面，那也是真有个性。 一个格局太小，心胸窄如溪。 一个意气风发，傲气冲云天。 不过，现在德芸社一切向好，俩人的毛病都还没放大化。 在小一辈弟子当中，这二位依然还是重点被捧的对象，只要有露脸的机会，郭德刚从来不会忘记他们。 只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的那些事情，此刻心里会怎么想？ 或者说，如果这二位要是知道德芸社最终能红透半边天，风雨飘摇时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当先知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唐宇心中有些想乐。 不过，自己这才刚来，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 他收起这些有的没的心思，继续老老实实的沏着茶。 台上的演出在继续。 郭德刚和于慊表演的是一段传统段子，叫《老老年》。 这段子是清末民间艺人口头创作的，具体的已经不可考了。 但哪怕过去了一百多年，就现在人的眼光来看，都得夸一句“脑洞奇大”，说着很热闹，非常的有意思。 发明东西，发明物件，被称为发明家，可段子里的家伙却是一个“历史发明家”。 什么叫历史发明家，人家不发明东西，而发明了一段压根就不存在的历史，就是这么奇葩。 这家伙为了让人觉得自己博学多知，发明了一段叫“秦始黑”的历史，然后拉住一个路人开始炫耀忽悠，起头说得有鼻子有眼，还真把人给唬住了。 可是说多错多，人家慢慢发现这家伙就是在吹牛皮，转折点就在于他说到“豆腐白给人吃”时，人家再也忍不了了，开始刨根问底追问，这位历史发明家被挤兑得没办法，又不能丢了面子，只能胡说八道的给自己圆起谎来了。 当然，最后的底，就是这家伙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承认“我混蛋”。 演出来到尾声。 郭德刚夸张道：“嘿，你跟我干上了，猪不吃豆?子。” 于慊捧道：“怎么？” “你这人浑蛋，猪不吃生豆?子，猪吃了它脑袋疼。” “不吃生的？我拿火把它煳熟了。” “浑蛋！它煳不熟。” “怎么煳不熟？” “那年没有火。” “啊？” 郭德刚突然醒悟了过来：“我浑蛋了。没火怎么做豆腐来着！” 《老老年》表演到此结束，两人鞠躬下台。 “好~~好~~”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郭德刚和于慊，不论是手艺，还是默契度，那绝对已经是顶尖的，再加上这段子本身就热闹，所以在他们的背后，是满堂的喝彩场，掌声久久不息。 见两人从下场口露头，唐宇赶紧把已经泡好凉温的茶杯递了过去。 “师父、大爷辛苦了，请喝茶！” 两人点头接过茶杯，慢悠悠地往上场口走去，郭德刚却只端着茶杯并没有喝，脸色有些担忧。 稍微避开人群，他轻声问道：“慊哥，台下坐着的那几位您刚才看到了么？” 于慊喝完一口茶，也没有问是谁，直接点了点头。 “怎么，担心他们闹事啊？” “嗯，说不好。” “不能吧，再怎么论这几位也算相声门里有头有脸的角儿，面皮总得要吧？” “唉，许是我心眼子太小吧。” 郭德刚摇摇头，这才开始喝茶，只是脸色并未好转。 唐宇一直跟在旁边照应，只带耳朵不带嘴。 这边下场，王海上台报完幕，转眼曹芸金和刘芸天上场，表演《托妻献子》。 唐宇站在台下瞅着。 不得不说，这两人虽然火候比郭、于组合还差点，但确实手上有活儿，而且很卖力气。 只要是相声演员，无论师承是谁，就没有不想在津城火上一把的。 尤其难得的是，这对搭档之间的默契度已经磨合出来了，逗的放得开，捧的也周全。 虽然总说，三分逗七分捧。 其实唐宇倒觉得，这压根就是五五开的事情。 逗捧之间，谁的功力次一点，出来的效果都得成倍的打折扣。 要不，为什么当初马三爷在老搭档去世之后，从此只说单口活呢？ 可能有感情的原因在，但其实最主要的是无人能捧，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玩一些单口活来得顺溜。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但郭德刚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因为台下的反应有点瘟，掌声远没有自己刚才在台上那会热烈，甚至连唐宇和高锋的开场都不如。 很快，《托妻献子》表演完毕。 曹芸金下台后来到上场口，皱着眉头问道：“师父，我哪个活没使好，您给指点指点。” 心高气傲之人，往往好胜心极强，就是不服输，或者说是人他就不服。 天王老子站在跟前，他都想先捅上几下再说。 郭德刚拍了拍他手臂，道：“没事，想要成角，都得有这么个过程，正常演就行了。” 他的话显然不是曹芸金此刻想听的，后者转身走了，只是眉头还依然皱着。 第九章 拿徒弟开涮 今晚的相声专场，时间是从7点15分开场，预计到10点多结束。 于慊还不时四处溜达一圈，或是出去抽根烟再回来，但郭德刚却是全程坐在上场口盯着。 今天的活动从筹备开始，就一直磕磕绊绊的，临了还遇到大雾，好在有唐宇带着高锋救了场。 但哪怕到此刻，他心里感觉还是不踏实。 除了开场唐宇的表现亮眼，还有就是他自己跟于慊上场时的氛围算正常，轮到后面这些小辈上场时，氛围就有些怪异了。 他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闪现出，那几位坐在台下的津圈相声同行。 很快，时间过了9点，整场的演出进度已经接近三分之二。 此刻，台上表演的又是何芸伟和李青。 “嘘~~嘘~~” 突然，台前传来一阵阵嘘声，这让后台顿时一片寂静。 这动静，可不是观众互动起哄，而是纯粹的喝倒彩。 正在旁边烧水的唐宇一听，心中一紧。 出事了。 赶紧走到入场口问道：“师父，大爷，怎么了？” 只听于慊摇头道：“芸伟和小青的活不至于这么次呀，怎么能接连两个包袱瘟了呢？” 唐宇看了一下演出的节目单，知道现在台上的节目叫《朱夫子》，也是一个传统相声段子。 段子当然是经典的好段子啦，但《朱夫子》有一个明显的特点。 那就是包袱少，行话叫“温活”。 表演讲究的是精雕细琢，观众听得是铺平垫稳，三翻四抖的这么一个过程。 简单来说，就是它不像某些段子一样，里面包含大量细细密密的小包袱，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你嘴巴别停一直往下说，就总有包袱能把观众逗乐。 而这类段子不是，它包袱少，每个包袱前面，都会有大量的，相当瓷实的铺垫。 所以你得切的好，铺的顺，到了关键点，再通过特定的语气表情把包袱一抖，捧哏在后面这么一接，包袱就响了，而且一炸就是“大雷子”。 这对表演者的节奏把控能力要求非常高，相当得考验功力。 往往是一些造诣极高的相声名家最喜欢的活，年轻演员很少敢碰的。 因为火候不到，容易演砸，太危险了。 它本来包袱就设置的宽，你要是有一个包袱不响，那前面好几分钟的内容就全打水漂了，跟念经似的，谁乐意听？ 现在听于慊的话，这次还是连续两个包袱没响。 这就更麻烦了。 相当于过半的词都废了，那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你到台上干嘛来了。 “温活”直接成了“瘟活”。 前后一琢磨，唐宇把其中的关节想明白了。 这时，旁边一直眯着眼睛的郭德刚说话了。 “也不能全怪孩子们，台下有人在搅和，这才让他们俩乱了心神。” 于慊自己也是老江湖，一点即醒：“人家干不过你这个当师父的，这是在拿你徒弟开涮了，唉，这不厚道呐。” 他的话算是说到郭德刚的心坎里了，只是又不好发作，有气都没地方撒。 此时此地，人家是掏钱买票的观众，是衣食父母，而你是台上表演的艺人。 不管什么原因，你自己在台上乱了分寸，那就是你不对，就是你手艺没学到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解释的。 说难听点，你就是家里死了老子娘，只要你还在台上，那就得继续乐乐呵呵的将节目演完，鞠躬下台之后，你别说抹眼泪了，你就是抹脖子上吊都由得你。 这就是所谓的戏大于天。 终于，郭德刚说道：“慊哥，下一场我们上吧，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欺负孩子们。” “咱哥俩上也行，只是有些落了下乘，要不让金子再上去试试，这孩子心气高，活也还不错，兴许能把场子扳回来呢。” 郭德刚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正因为他心气高，扳得回来还好说，这要是扳不回来，万一心里再落下毛病，那就真得被毁喽。” 他说话之前，其实已经拿眼睛扫了几眼，远处正在整理东西的曹芸金。 知子莫如父，晓徒莫如师。 他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自己徒弟什么性子，他这个作为师父的比谁都清楚。 要是曹芸金有把握的话，他早主动过来了，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虚的主儿。 “要不我来吧！” 郭德刚和于慊，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几句话这么一掰扯，唐宇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柿子挑软得捏，这是有人想通过这帮徒子徒孙，来砸德芸社的招牌。 长辈既使出头找回了场子，那依然还是代表着你德芸社后继无人。 这些规矩，不在乎的人，它连个屁都不如，而在乎的人，它就真的比天还大。 不巧，德芸社这个班子，就属于在乎它的这一类。 看看眼前这两位的表情，再看看后台这帮停下一切，眼睛一直往这边瞅的人就清楚了。 长辈不能出头，最厉害的两个小辈，一个正在台上挨嘘，一个头都快低到肚脐眼上了。 所以，唐宇开口了，还是简单的一句话。 “要不我来吧！” 声音不大，但架不住此刻的后台安静无比。 众人的目光随即纷纷投向了唐宇，就连一直在整理东西的曹芸金都抬起了头，满脸的惊讶。 前面的开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尾声，所以也不清楚当初唐宇是怎么上得台。 甚至其他人都还不清楚唐宇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年轻，活好，嘴里叫郭德刚师父，却又从来没见过。 不过，貌似几位长辈还挺待见他的。 此刻，一帮弟子中无一人敢出头时，这个人竟然敢站出来！ 怀疑，不解，诧异，震惊，佩服…… 百人百相，表情各异。 郭德刚盯着唐宇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问道：“孩子，你有把握吗？” 唐宇笑道：“试试呗！” 拿来节目单，下一个节目是《拴娃娃》，包袱多，容易响，算是比较好说的一个对口活。 可是等他扫视一圈后，顿时傻眼了。 全场都没找到高锋，连小岳岳和小烧饼这俩二货也不见人影。 不是吧？ 这三位出去走一走，不会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外头这么冷，不怕冻得慌么？ 而且这时间也太长了点，难不成三人直接从津城溜达回燕京去了？ 不再瞎猜，唐宇突然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人。 第十章 再次上台 唐宇面带微笑，径直走了过去。 “哥们儿，跟我上台把场子扳回来呗？” 曹芸金没想到唐宇会找上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扳？” “还能怎么扳，拿手艺扳呗！” 曹芸金眼睛一眯，脑子里在琢磨着什么，没有应声。 唐宇继续道：“我逗你捧，怎么样，敢不敢？” 扫视了一眼全都盯着自己的师弟们，曹芸金嘴巴一歪，道：“哼，这有嘛不敢的。” 性温之人当劝，性傲之人当激，这是有道理的。 两人来到郭德刚和于慊面前。 “师父，我逗他捧，下面的《拴娃娃》我们来，您看怎么样？” 郭德刚和于慊对视了一眼，这边刚要点头同意，旁边的曹芸金说话了。 “师父，照台前现在这动静，一段《拴娃娃》能扳得回来吗？” 曹芸金会没脑子吗？ 要是一段普通的段子就能镇得住场，这个风头他还能留给别人？ 前面之所以缩了，就是因为台前的“嘘”声越来越大，而自己又没有过硬的活拿得出手。 风口浪尖的，兜不住，占不到好处，那当乌龟就当乌龟吧，总好过被架在火上烤焦的强。 于慊道：“德刚，金子说得也有一点道理。” 郭德刚却摇头道：“现在已经着道了，我们不出马，靠你们想扳回来有点难，现在也别管这个了，只要你们上台把活使好，让他们看到德芸社的徒弟们手里有活就成。” 唐宇眼睛一直在看着曹芸金，只见他不但眼睛也一直在看着自己，同时脸上还若有若无的露出冷笑，一股子挑衅的味道。 他心中对这家伙的了解又多了一分，敢情这是位逮谁跟谁较劲的主。 不过，不得不说，抛开这点子小心思，曹芸金说的在理。 人家毕竟一直在园子里演出，对这些问题的判断确实比自己要准。 唐宇直接对他笑道：“《大保镖》你能捧得下来吗？” 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 这句话不知道在相声门流传多少年了，但从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 因为它有道理呀，还反驳个屁呀！ 不说《文章会》，单说《大保镖》。 这可是一段公认的，最完整的相声。 不但人物丰富，故事线完整，而且包袱、贯口、身段一样不缺，最难的，也是在身段的表演。 你想要成为大师，《文章会》《大保镖》绕不过去。 以前拜师学艺，倘若你想要尽快出师去挣钱，在师父面前表演《文章会》《大保镖》，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同样的，今天这场子，如果想要扳回来，拿《文章会》《大保镖》来表演，是最保险的。 当然，前提是你得把活使好。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唐宇这个小年轻，竟然一言不合就敢搬出相声界的镇门之宝。 于慊提醒道：“爷们，这段子难度不小，你可得想好喽！” 郭德刚心里即郁闷又心疼，自己这从天而降的徒弟到底有多少本事，他自己都还一头雾水。 唉，这师父当得！ 可是看到唐宇一而再，再而三的敢站出来给班子解围，心里又心疼得不行。 当然，还有担忧。 “小宇，活不利索咱也别勉强，大不了这一趟只当是白来了就是。” 唐宇笑着摇头，眼睛依然只看着曹芸金。 曹芸金缓了半晌，醒过神来：“成，逗活来不了，捧活没问题。” 唐宇一拍巴掌，对王海道：“海叔，麻烦您帮忙报个幕，相声《大保镖》，表演者：唐宇、曹芸金。” 见郭德刚和于慊都没再吭声，王海赶紧应道：“好。” 唐宇这边刚换好大褂，下场口何芸伟和李青就下来了。 “师哥辛苦！” “师叔辛苦！” 面对众人的问好声，他俩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满脸的晦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这边王海已经上台报幕：“接下来，请欣赏相声《大保镖》，表演者唐宇、曹芸金。” 唐宇从旁边多带了一把扇子握在手上，深吸一口气，抬步上台。 跟王海交错时，他还对两位年轻人握了握拳头：“小宇，小金加油。” 唐宇笑着点头，依然是标志性的中指勾前襟，下摆离地一寸高，犹如将军般的气势。 只是这一次上场，台下的嘘声还不时在响起，比开场那会儿还不如。 唐宇逗哏位，曹芸金捧哏位，两人在调试话筒。 唐宇一边调话筒，好似不经意的抬头随意说道：“哈，还嘘呢，我可提醒大家啊，厕所已经被挤爆了，谁要是再被旁边的嘘声勾搭出尿意来，您就直接脱裤子朝他脸上滋，当然尿自个儿裤裆里也成！” 还是小唐先生上场的风格，有问题直接调侃，不磨叽！ 旁边的曹芸金也语气随意的捧道：“嚯，那不得被骚死呀！” “那我们也管不了呀！”唐宇随意应道，继续调试话筒。 果然，这么一提点，有些观众开始下意识的寻找自己旁边谁还在发出嘘声的。 那些跟着起哄的人，被人家这么一瞧，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场面的顿时消停了不少。 “哈哈~~哈哈~~” 也有少部分观众被逗乐的。 唐宇没理他们，依然自顾自的调话筒。 前面的逗哏是何芸伟，个子太矮，导致话筒压得太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宇拔了几次愣是没拔起来。 同时他嘴里也没闲着：“唉，这一场我就不该上来，这么矮的话筒，让我师父上来多好，调都不用调。” 郭德刚又矮又黑，还胖，这些标签可是太明显了，唐宇调侃的就是他的矮。 旁边的曹芸金接话道：“你不想拿工资啦，他可是在上场口看着呐！” “怕什么，我可是军事家，不给钱，我拿枪突突了他！” 上一场的效果不好，唐宇干脆直接翻自己开场时的包袱。 “哈哈~~哈哈~~” “吁~~吁~~” 观众跟着起哄，把前面低迷的氛围冲散了不少。 曹芸金一愣，问道：“您还是军事家？” “那当然啦，开场时我已经跟大伙汇报过的。” “老和部队！” “孙子写得兵法！” “相声界的流氓。” 台下有些喜欢热闹的观众，开始跟着翻包袱。 听到有人喊“流氓”，唐宇当即不干了。 一脸郁闷的朝台下喊道：“谁喊我流氓的？谁，敢不敢站出来。” “我！”台下一个男观众举手。 “呃，大哥没事了，您坐稳喽！”唐宇立马就怂了，又嘀咕道：“怎么就没有漂亮姑娘喊呢？” 他可是用气发音的，还对着话筒，那声音能小得了？ “流氓！” “我也喊了！” “你就是流氓！” 台下不少女观众开始起哄。 “呃，也算了，你们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不扛揍！”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观众其实是很简单的，花钱来听乐子，仅此而已。 别有用心的人也只是少数，他们也只能在你出了小错的时候带带节奏，然后等着你自己乱节奏，最终出大错，把演出搞砸。 当你自己活稳的时候，他们也不容易搞事情。 说来说去，拼得还是过硬的手艺。 第十一章 大保镖 上台来不断砸现挂，一番插科打诨，嘘声没有了，观众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一部分，场子算基本恢复了正常。 就这些东西，说是手艺，那也算手艺。 说有多么高深的门道，多么玄乎的技巧，自然也谈不上。 你脑子转得快，心态稳得住，跟观众像朋友聊天似的，让他们放松下来，相互逗一逗闷子，效果就出来了。 后台的人，眼睛可都一直盯着台上呢，实在是前一场给大家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呃，提一下，高锋、岳岳、小烧饼，三人在唐宇一上台就回来了，烧饼嘴里还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 此刻见唐宇轻描淡写的，就自己完成了前面的搭话。 有人惊讶不已，有人若有所思，但心中都带着震惊。 “这孩子是个帅才呀！”于慊赞了一声。 郭德刚脸上又开始乐了，“慊哥，您说得对！” 后台之人尚且如此，更别说站在一旁的曹芸金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旁边这人的功力，心中收起了轻视之心。 其实说实话，老一辈没法比，小一辈当中，哪怕就是何芸伟，他都瞧不上。 可是现在，对手出现了。 他喜欢那种把对手踩在脚下的感觉，很爽。 所以，他心里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逗我捧，我也得跟你同台较量较量。 唐宇见情况已经好转，开始入活了。 “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大家肯定把我忘记了，所以上得台来，还是得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得介绍。” “我叫唐宇，是德芸社的一名相声演员，也是相声界的一名文盲。” “吁~~吁~~” 观众开始起哄。 曹芸金也跟着起哄：“大家对您的介绍很不满意呀，我们允许您重来一遍！” “重新介绍！” “再来一遍。” “是流氓！” 唐宇脖子一梗，喊道：“我偏不。” “就要。” “必须是流氓。” 唐宇一脸绝望的望着天空，随即道：“谁再逼我，我立马死这儿，你们信不信？” “不信。” “哈哈~~哈哈~~” 玩闹过后，开始说活了。 “我旁边这位，叫曹芸金，曹老师。” “对，是我。” “接下来，由我们哥俩给大家说段相声，叫《大保镖》。” “没错。” “相声门自古有句话，叫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 “这是句老话了。” “为什么会用一个‘怕’字呢？” “为什么呀？” “就是因为这两段相声是最难说的。” “是这么回事。” “所以呀，今天我们作一个相声界的小辈，斗胆在这里说上一说，让诸位行家尝尝。” “大家多鼓励！” “说得好呢，您给喝个彩，说得不好呢，诸位老少爷们也多担待！” “提点后辈嘛！” “旧社会都说，武人相重，文人相轻，艺人相贱，咱们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小子以为这些说法也得改改了，好歹也得与时俱进嘛。” “是这么个理儿。” 唐宇在说后面几句话时，眼睛可是一直盯着台下那几位穿着唐装的观众，他早就瞅准了这帮子人。 所以明示也好，暗示也罢，反正这几句就是说给你们听的。 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点到即止。 “与时俱进，社会太平，咱们过得都是好日子，所以这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 “是的。” “无论干哪一行，哪一业，都得有个好体格。” “哎，身体得好。” 唐宇转头对曹芸金问道：“您看我身体怎么样？” 说着虚握拳头，朝自己胸口拍了几下，接着开始咳个不停。 “咳~咳~” 曹芸金头往后仰，审视一番，瘪着嘴道：“啧啧啧，您这身体太一般啦，能站稳当就不错喽。” 唐宇一愣：“啊？” “嗯，差点儿。” 这番动作唐宇在前面就表演过，一咳起来，就真跟得了肺痨，快咳死的模样，活灵活现的。 “啪啪~~啪啪~~” “吁~~吁~~” 观众买账，开始鼓掌。 唐宇不服气的问道：“您知道我干嘛的吗？” “这我可不敢说。” “哼，练家子。” 曹芸金满脸诧异道：“什么，就您哪？” “对，练武的。” 曹芸金笑道：“就您……练武的？” 说完，冷不丁的直接一巴掌，用力拍在唐宇的肩膀上。 这下的动作很突然，事先毫无征兆，原本的本子里也是没有的。 简单来说，这就是曹芸金使的现活。 捧哏演员也分几种，有平稳型的，有进攻型的。 显然，以曹芸金的性格，他绝对属于进攻型的。 好在，唐宇的反应也快。 肩膀受力，当即顺势一低，再由低到高这么一抬肩膀，跟太极似的。 曹芸金也是个戏精，手臂往上一甩，像是被震开得一样。 “哟，您还真有功夫呀？” 唐宇接话：“那当然。” 虽然观众看起来，好似事先排练过的一样，但后台的郭德刚和于慊还是看得摇头。 郭德刚道：“这活多余了。” “是呀，小金这性子，你可得多注意注意。” 表演这种故事型，有身份设定的段子，演员要做到的就是模仿到位，把观众代入到这个故事当中来。 所以最忌讳的，就是莫名的耍宝搞怪。 一个动作，可能就把前面营造的氛围直接破坏掉了，人家出戏了，你就是白忙活。 台上的曹芸金，看到了唐宇眼神里的警告，心里顿时觉得无趣。 继续说道：“您都练过什么呀？” 唐宇一脸得意道：“我练过兵刃和拳脚。” “喔，兵刃都练过什么？” 唐宇张嘴就来：“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十八般兵刃我是样样……” 曹芸金捧道：“精通？” 唐宇嘴一瘪：“稀松。” 这里的节奏很快，包袱出来的也急，但逗、捧之间配合的不错。 尤其是唐宇前面的这小段贯口，七十个字一气呵成，中间连气都没有喘半口，这靠得就是超大的肺活量硬撑下来的。 而且不但连贯，更难得的是唐宇把腔调和韵味，还拿捏了个十足。 这第一段贯口，就展现出了他的好手艺。 “好~~好~~”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有腔调，有包袱，台下观众顿时纷纷喝彩。 话不用聊透，活无需使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人群中津圈的几位相声同行，在随意拍着巴掌的同时，脸色又开始不太好看了。 “这小辈功底很扎实呐！” “是个好苗子，再摔打摔打，完全可以成角了。” “唉，可惜呀，怎么这么好的苗子跑到他门下去了呢？” “开场是这个年轻人，现在又是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让他们看准一点，别做得太刻意了，不然狐狸没捉到，还惹上一身骚！” “嗯，你们都是年轻人，顺便对比对比手艺，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旁边一位年轻人赶紧点头：“好的，我这就给他们发信息。” 第十二章 师父郭桃心 不管台下台后人的反应，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曹芸金说道：“稀松平常啊？那可不怎么样。” 唐宇接话道：“稀松平常啊，那是他们。” “哦，那你呢？” 唐宇摇头晃脑道：“嘿，你把这些兵器拿来，摆在我的眼前，我一样一样都能把它……” “练喽？” 唐宇老神在在道：“卖喽。” 曹芸金惊讶道：“卖……卖废铁呀？那我也会呀！”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一阵掌声响起。 过了前面的铺垫，后面开始包袱也密了。 关键是整个台下的观众，又开始进入了欣赏节目找乐子的状态，这是好事。 台上演员活使得好，愿意卖力气，台下的观众愿意捧，这种氛围才能出好效果。 不然，段子再好都白瞎。 唐宇继续道：“不是，卖弄卖弄，练两下子。” “喔，是这么个意思。” “对，这是兵刃。 “那么拳脚呢？” 唐宇一脸得意道：“那会得也不少啊。” “您都练过什么拳？” 唐宇气沉丹田，摆好架势：“什么大红拳、小红拳、地躺拳、通臂拳、一宗拳、二元拳、三趟拳、四通锤拳、四把岳家拳、五占拳、五虎爬山拳、六合拳、六合八法拳、七圣拳、七星访友拳、八仙拳、八极拳、九进飞龙拳、十把内外拳、十二钩拳、十三太保拳、十三抓少林拳、一十八内闪翻拳、二十四擦马拳、三十六匕首拳、七十二横拳、小石拳、一百零八罗汉拳。” 同样是腔调十足，吐字清晰，一气呵成。 而且这段贯口，唐宇是直接改了的，用的不是原段子里的小贯口，而是换成了《论拳》里的这段，字数直接翻了一倍不止，达到了近一百五十字，难度直线上升。 他是为了显摆能耐吗？ 当然。 他就是为了显摆能耐。 台下不是有人想通过小辈砸德芸社的招牌么？ 不是欺负德芸社小辈中无人么？ 来呀。 来起哄呀！ 来嘘我呀！ 你要能挑出这段贯口的毛病来，老子跟你姓。 唐宇贯口刚刚说完，还没等喘匀了气，台下顿时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好~~好好~~” “啪啪啪啪~~” “再来一段~~” “过瘾~~” “厉害~~” 好些观众都是直接站起来喝彩的。 其实普通观众听贯口，根本就不管你念的是什么内容，只要你的嘴皮子利索，速度快，吐子清，腔调足，他就能感觉到过瘾，掌声自然而然的就来了。 后台的众人同样被惊呆了。 于慊吧唧着嘴，道：“嚯，小宇这是下大本钱啦，真心不错呐！” 郭德刚感觉自己有点飘忽忽的，这徒弟可真是太出彩了。 台下彬彬有礼，台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喜爆发。 台上的曹芸金也被震住了，一时间都忘记接话了。 唐宇貌似很习惯处理这种状况，拿话提醒道：“怎么样，上百种拳法我都会。” 曹芸金醒过神来，赶紧捧道：“嘿！听您这一说，还真像个练家子。” “练家子呀，得投名师、访高友。” “这话没错儿。” “提我，提我差点儿啊。” “是吗？” “嗯，要提我师父，哎，提我师父，可是大大的有名。” “哦，您师父不是郭德刚吗？他也是练家子？” 唐宇心中一愣，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竟然又开始砸现挂了。 “不是，郭桃心是我的相声师父，我还有武术师父。” 曹芸金拦了一手：“您等会，您刚才管郭德刚叫什么？” “郭桃心呀，怎么啦？”唐宇疑惑道，还用手指了指头顶，比划着，“头顶，桃心，您没瞧见呐？” 曹芸金害怕的往后台瞧了几眼，语气坚定道：“没瞧见，我只看到了他如高山一般伟岸的身躯！” 这是一个双料包袱。 唐宇前面的“桃心”调侃的是郭德刚的发型，后面曹芸金“伟岸的身躯”调侃的是他的身材。 虽然出戏，但好歹包袱响了。 “哈哈~~哈哈~~” “吁~~吁~~” “郭桃心，哈哈笑死我了。” “啪啪~~啪啪~~” 掌声稍弱，唐宇继续说活：“说我武术的师父吧，先不说名字，只说他的家乡住处，就吓你一溜跟头。” “嗨，那值当的吗？您说他是哪儿的人吧。” “我师父家住在京西北宣平坡的下坎儿，有个虎岭儿，他老人家就是那个地方的人。” “行了行了，就甭“他老人家”了。不虎岭儿吗？我知道那地方，大概有个百十来户人家吧，净是卖粽子的，对吗？” 唐宇摇头道：“你这话不通情理，不通情理。” “怎么不通情理啦？” “百十来户都卖粽子，卖给谁去呀？” 曹芸金一愣，点头道：“也是，反正那地方卖粽子的多。” “哈哈~~” 有部分观众乐了。 唐宇又道：“再说了，你听我师父这名姓，他也不像卖粽子的。” “哦，他叫什么名字？” “姓江。” “姓江。” 唐宇点头道：“对，他老人家姓江名米，字小枣儿。” 曹芸金一愣，疑惑道：“嗨，还是粽子啊！江米小枣儿嘛。” “哈哈~~哈哈~~” “吁~~吁~~” “啪啪~~啪啪~~” 观众乐了。 唐宇继续道：“江师父在社会上很有名气，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那可不，到五月节谁不得吃几个？” “啪啪~~哈哈~~” 又一阵掌声，笑声。 唐宇生气了：“你捣乱是怎么着？” 曹芸金翻了一个白眼：“呵，本来嘛。” “我是说他武艺高强，威震江湖！” “哦，有能耐。” “一共才收俩徒弟。” “都谁呀？” 唐宇手指头指向了自己，道：“我跟我哥哥，给我们哥俩都起名字了。” “那你们哥俩叫什么名字？” 唐宇一脸认真的介绍道：“我哥哥叫白糖的，我叫馅儿的。” 曹芸金惊讶道：“嚯，敢情俩小粽子呀！” “哈哈~~哈哈~~” “吁~~吁~~” “啪啪~~啪啪~~” 掌声、笑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我们哥俩跟我师父学会了各种武艺，什么叫猫窜、狗闪，兔滚、鹰翻，骆驼纵，蛤蟆蹦，全会了。” “敢情都不是正经人呐？” 又是现捧。 “哈哈~~啪啪~~” 掌声响起。 “切，你个外行人哪懂这个呀，这是学这些动物的绝招。”唐宇接得很自然。 “学这有什么用啊？” “学会文武艺，货卖与识家。” “哦，有人请你们吗？” 第十三章 地球是圆的 唐宇不屑道：“这还用说呀！” “是啊？” “有这么一天，我们哥俩在家正练武呢，来了一个生人叫门，‘请问，这儿有江米小枣的门徒白糖的跟馅儿的吗？’我说‘对呀！我就是那馅儿的，白糖的也有，在里边呢。’” “好嘛，来了买粽子的了。” 这里既有包袱，还能体现演员的活。 唐宇是一人分饰两角儿，年轻伙计的声音是很尖细的，以此区分开角色。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这个名字取得确实很有笑点，唐宇的描述时的语气表情也很形象，观众人又乐了。 他继续道：“这是兴顺镖局子的人来下请贴，他们老掌柜请我们哥俩去保镖。” “保镖？” 唐宇斜着眼看曹芸金：“保镖懂吗？” “您说说。” “这个有钱的人哪，出门带着金银财宝，怕这路上不安全，就得找镖局子，镖局子请我们这些能人给他护送……保镖。” “哦，那你们去不去呢？” “废话，不去我吃什么呀？保一趟镖也挣不少钱哪！” 曹芸金点头：“哦，是是是，要碰上劫道儿的你们哥俩顶得住吗？” “您这叫外行话，外行了。” “怎么了？” “哪儿那么寸呐，让我赶上啊？一般来说，保十趟镖不一定有一趟能碰上劫道儿的。” 曹芸金拦了一手：“不是，那万一要碰上呢？” 唐宇梗着脖子，问道：“那万一要碰不上呢？” 他这模样，活脱脱像个斗急眼了的公鸡，曹芸金败下阵来。 “您这不抬杠吗！侥幸心理。” “哈哈~~啪啪~~” 部分观众鼓掌。 “人家派车接来了。” “那就看看去吧。” 唐宇一挥手：“去吧，到镖局子门口一下车，老掌柜带着很多人在那儿候着呢，抱拳拱手‘二位壮士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这里也是一人分饰两角儿，唐宇这回用的是苍老的声音来区分老掌柜的角色，而且手上的动作也学得古代礼仪。 “瞧瞧，人家这多客气！” 唐宇也手带动作，道：“我也赶紧还礼呀，‘岂敢岂敢，我们哥俩来得慌，也没给您带点儿土特产来。’” 曹芸金笑道：“是啊，应该带几个粽子来嘛。你们那儿可不就出这个？”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模仿的到位，捧哏也接得好，观众自然买账。 行家们还知道，接下来才是到真正考验演员手艺的时候了。 “进了大门，宽阔的院子，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镖局子嘛。” “正房五间待客厅，上边儿是酒楼，头里有个平台，那楼梯呀在紧后头。 “喔，前边没有楼梯儿。” “老掌柜走到平台下，‘二位壮士，随我楼上饮酒！’上楼他可不走楼梯。” “那怎么上去呢？” “咳，倒是有点功夫。说完话这么一矮身儿，使了一个‘旱地拔葱”’，噌！上去了。” “嘿！还真有两下子。” “我当时噗哧一乐。” “哎，您乐什么呀？” 唐宇不屑道：“这算得了什么呀！” “哦？您怎么上去呢？” “瞧我的！亮亮我的功夫。” 曹芸金指指唐宇：“咱看看他。” 唐宇不再说话，开始做动作。 但见他头摆正，百会微上顶，躯干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腋窝微向外撑开，两手左右一上一下伸开，在沉户坠肘下保持圆话自然的圆弧状，庄正大方又舒展的动作摆成。 这不是戏曲中的云手，而是标准的武行动作。 “嚯，还拉个云手。” “好~~啪啪~~” 有懂门道的观众叫好鼓掌。 唐宇依然不说话，又做了一个变式动作，有板有眼的。 曹芸金捧道：“嘿！好！” 唐宇剑指指向半空，大喝一声：“噌！上去了。” 曹芸金一脸期待的问道：“您也上去了？” “我那鞋上去了。” “嗨，鞋上去啦？！” “嗯，我没钉好鞋带儿。” 曹芸金一挥手：“好嘛，傻小子。” 这里是《大保镖》第一次亮身段的活，以埋着的包袱收尾。 唐宇的表情动作使得很老到，旁边的曹芸金也是一个戏精，捧的时候表情也夸张，内心戏一看他脸就能明白。 “好~~好~~”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台下，不管老少，所有人观众喝彩，又是一个满堂彩。 唐宇：“我说，‘来人！’” “干吗？” “搬梯子给我够鞋。” “哎，不不，怎么还搬梯子呀？” 唐宇扫了他一眼：“废话，不穿鞋怎么练？上去扎了脚呢？” “嗨，您贫不贫呐！” “哈哈~~啪啪~~” 小包袱响了。 “梯子搬来立好，我说‘行了行了，不麻烦几位，自己来。哥哥，别愣着，上！’我们哥俩顺着梯子全爬上去了。” “这倒省事了嘛！” “到上边我一瞧啊，嗬！摆了这么一桌全羊席。” “好。” “吃啊！” “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掌柜说‘请二位壮士非为别事，今有南路镖、北路镖、西路镖都有人敢保，惟有这东路镖贼人太多太广，不知二位可愿意去呀？’” “哦，问你们哥俩敢不敢去。” “我说‘老英雄。’” “啊。” “休要长贼人的威风。” “是！” “灭我们自己的锐气！” “对！” “不就东边儿有贼吗？” “不怕他！” “咱往西边儿走啊。” “行啊！”曹芸金顺嘴说道，很快醒过神来，拦了一手，“哎，西边儿上哪儿去啦？” “绕过去呀，地球不是圆的么？” 这一段两人的语速都偏快，一人接一句往下顺的。 而且念词也有讲究，比如里面的“贼”得念“则”的音，像“老英雄”这些词，也得拿戏曲里的腔，而不是大白话。 “好~~好~~”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曹芸金扯了一下唐宇的袖子：“没有从西边儿绕的，就得往东走，迎贼而上！” “迎贼而上？” “对了！” 唐宇一脸紧张害怕的表情：“那要碰上呢？” “废话！您是干吗的？不是保镖的嘛！” 唐宇表情一变，换成了嬉皮笑脸，道：“说句笑话。” “我说的呢！” “老掌柜说‘二位不必谦虚，请楼下过过汗儿吧。’” “好。” 唐宇拉住曹芸金，疑惑的问道：“什么叫‘过过汗儿’啊？” “又叫亮亮镖，看看你们哥俩有什么武艺。” 唐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继续认真道：“下楼，老掌柜站起身走到平台边儿上，他使了一个‘燕子三抄水’，轻如落叶下去了，落地倒是连点儿声音也没有。” “这叫轻功啊。” “您想他这岁数，他练多少年了！练到这份儿说得过去。” “哎哟！” 唐宇抬手虚摸胡须，评头论足道：“可以，可以，还不错。” “那您怎么下去吧？” “我呀，站起身走到边儿上往下看了看。” “您看什么？” 唐宇惊讶道：“嚯，够高啊！” “那是啊。” “我使一个……” 曹芸金又一脸期待问道：“使什么？” “我来一个……哎呀，不行！我这儿憋着尿呢。” 曹芸金一挥手：“嗨……！” 唐宇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压分量了，这怎么练哪？我说‘伙计，带我们哥俩上厕所。哪儿？啊？楼底下？你带路。’我们哥俩跟着伙计打楼梯下来了。” “好嘛，他又绕过去了。”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观众乐了。 第十四章 高潮 台上越说越热闹，台下越听越入迷。 所有人都已经将前面的喝倒彩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完全沉浸在新的包袱，新的故事里。 终于，《大保镖》说完了在院子里练把式，每介绍到一种兵器，演员手上就得比划出它的架势，很考验手艺。 接下来开始看镖……倭瓜镖，说话就要出门上路了，也来到整个段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了。 唐宇道：“我们哥俩押着这镖车，出了燕京齐化门，走八里桥奔通州，由土坝过河，走燕郊、夏垫、丰润、玉田、边山、枣林儿、段家岭、榛子岭，到榛子岭天黑了，依着我哥哥要打尖住店。” “那就歇会儿吧。” “我说‘不行。’” “怎么着？” “住店更不安全，咱是连夜而行！” “艺高人胆大！” “虽说是道路崎岖，所幸有朦朦的月色。” “还能看见点儿。” “走到半夜，过一道黄沙岗，前边儿一片密松林。这时候就听‘柔……啪’一声箭响，呛啷啷啷一棒铜锣响娇脆，哎呀！” “怎么了？” 原本紧张快节奏的描述中，唐宇竟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唱腔：“原来有了贼（则）了~~” 曹芸金无语道：“嗨……您就甭上口了，不就有贼了吗？” 后面开始描述与贼相遇，气氛更紧张，语速更快，两人必须得对接的顺溜。 “有贼了！” “怎么办吧？” “我们哥俩跑到前边儿一瞧啊。” “啊。” “嗬！好家伙。” “怎么意思？” “由打树林里，噌噌噌噌！窜出二百多名喽罗兵。” “这么多人？” “一人一把鬼头刀，燕别翅排开，灯笼火把是照如白昼。” “嚯，瞧这阵势！” “当中有个骑马的黑大个儿，手拿镔铁大棍，口念山歌词。” “怎么说的？” “呔！” “嘿！” “呔！” “嘿！” 唐宇顺着调，但把词一换：“儿子！” “哎哎！”曹芸金也顺势接话，转眼反应了过来，拦了一手：“这怎么回事这个，占我便宜呐这是？” “不是，这贼是爷儿俩一块儿出来的，让小贼儿回去呢。”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好~~好~~” 这个包袱出来得突然，立马让观众乐了。 唐宇继续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一棍一个不管埋！” “嚯，多厉害！” “我哥哥一瞧有贼。” “嗯！” “只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挡里一使劲，噗啦啦~~！” 曹芸金赶紧问道：“出马了？” 唐宇面无表情的说道：“拉屎了。” “拉啦？” “哈哈~~” “啪啪~~” “吁~~” 包袱又响了。 唐宇捂着鼻子道：“我说‘哥哥，怎么这么臭啊？’，我哥哥‘念疃，抛闪了。’” “嗨！就甭调侃儿啦！” 唐宇面目严肃，大喝一声：“小小的鼠道毛贼，竟然气得我兄长拉屎！” “那是气的吗？那是吓的！” “哥哥你且退后。” “啊！” “待小弟前去送死！” “好~”曹芸金反应过来了，“嗨！送死像话吗？那叫擒贼受死！” “来人！” “啊！” “拉过我的牛来！” “拉过你的……哎，不不不，不对不对，人家上阵都骑马。” 唐宇扫了他一眼：“我没骑过马，怕不稳当啊。” 这一段的包袱比较密集，而且设置的很巧妙，观众的笑声就一直没断过。 都说讲笑话最厉害的人，肯定是听众乐疯了，你依然是一本正经，其实相声演员同样如此。 “那也没有骑牛的呀！” “哎，骑牛仿古。” “哦，这还仿古？” 唐宇点头道：“想当初，前七国‘孙庞斗智’，那孙膑就骑牛。” “就是给你们老和部队写兵法书的那孙子？” “噗~哈哈~~” “笑死我了。” “啪啪~~” 小包袱还是响了。 唐宇听闻也是一愣，这家伙脑子确实转得快，冷不丁的又在翻前面的包袱。 “那是武圣，人家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咱得恭敬一点。” “好嘛，理儿都让你占了，孙膑那牛是五色神牛，能腾云驾雾。” 唐宇反问道：“您看见了？您看见了？您亲眼得见？” “没有。” “废话，反正都是牛呗。” “好，牛牛牛，牛。” “拉过我的牛。” “嗯！” “抬过我的扁担来！” “好。”曹芸金反应过来，赶紧拦了一手，“不不不，不像话，不像话！人家上阵使刀使枪，哪有使扁担？” “仿古啊。” 曹芸金满脸的疑惑：“这也仿古？” “‘三打祝家庄’，那石秀就使扁担。” “唉，石秀的扁担暗藏着兵器，里边还有一杆枪呢。” 唐宇一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都一样，一个地方买的。” “嗨。”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好~~好~~” 观众又在乐。 “都有枪。” “那没有问题了。” “当时我是骑着扁担抱着牛。” “好样的！”曹芸金顺势喝了一声彩，但一想又不对，“不不不，不像话！那叫抱着牛骑着扁……嗨！我这也错了。骑着牛抱着扁担。” “哈哈~~” “啪啪~~” “太可乐了。” 这些可是经典段子里的经典包袱，表演到位，不愁你不乐。 忍不住的。 毕竟身体是很诚实的。 唐宇也醒过神来：“哦，对！我举起扁担，大喝一声‘好贼呀，好贼’！” “是！” “我放下武器，你饶我不死！哇呀呀呀……”唐宇说着错乱搞笑的词，吼着架子花脸生气时的腔。 “好厉害！”曹芸金又拦了一手，“行了！别哇呀了！” 唐宇疑惑道：“怎么了？” “您这还没打就投降啦？” “谁投降啦？” “您投降啦，您说的，还‘我放下武器，你饶我不死’这像话吗这个？” 唐宇继续一副傻愣愣的表情：“怎么了？” “还怎么了？反了！” “反了吗？” “那可不！” 唐宇一挥手：“反了呀，我这是给他个台阶，你要是那懂事的，你让我过去不就完了么？” “没那事儿！”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观众又跟着乐。 唐宇道：“嘿，也别说，我遇见这贼呀，是个狠心贼。” “多新鲜哪！” “人家压根不听我这套。” “就是。” “他抡起大铁棍，照着我脑袋‘呜~~’一下子砸下来了。” “快躲吧，你呐！” 唐宇摇头：“哪能躲呀？” “那怎么办？” “我呀。”唐宇开始加上动作，“把扁担一横，来个‘力托千斤闸’，迎他的铁棍，就听‘咔嚓’（河南口音）一声。” “铁棍飞了？”曹芸金紧张的问道。 唐宇点头道：“扁担折了。” “好……啊，折啦？” 唐宇一挥手：“折了没关系呀。” “这还没关系？” “我把那花枪可就抽出来了。” “哦，对！有枪。” 又开始比划动作：“我一转身给他来个‘回牛枪’。” “多漂亮……不对，那叫‘回马枪’。” 唐宇认真的解释道：“我骑的是牛。” 曹芸金一拍脑门：“嗨，我把这茬给忘了。”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第十五章 板回了场子 唐宇继续说道：“这贼手还真快，唰~一把把那枪头给攥住了。” “哎哟，您得跟他夺呀！” “贼说‘你拿过来！’” 曹芸金跟着紧张：“您可得抓住喽！” “我说‘行，给你吧。’” 曹芸金一脸震惊：“您撒手啦？” 唐宇委屈道：“我劲儿小夺不过他呀。” “您瞧这要命劲儿啊。”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吁~~吁~~” 观众喝彩。 唐宇无奈道：“没兵器，我空手啦。” “那催牛快跑吧！” 唐宇摇头道：“这牛也是头缺德牛。” “怎么个意思啊？” “这节骨眼儿不但不跑啊，它往那贼跟前凑。” “哈哈，这牛也吃里爬外。” “完了完了，坏了坏了。”唐宇满脸的绝望，继而一句唱词送上，“吾命休矣！” “等死吧，您呐。” 唐宇一脸的害怕，抱住自己的脑袋正往地上蹲呢，突然一抬头，嘴里开始哈哈大笑。 曹芸金疑惑道：“您怎么又乐了？” 唐宇当即站了起来：“我这背后还背着双刀呢。” “那管什么用啊？” “这下我不怕他了。” “怎么呢？” 唐宇得意道：“我这点儿功夫全在刀上呢。” “是吗？ 唐宇模仿着从背后摸上了刀把，手臂用力一提，两把刀全抽出来了，再“唰唰”的使了一个刀花。 “这回用上了。” 唐宇边动作边说：“我左手刀磕开贼的铁棍儿，右手刀使了个‘海底捞月’，就听‘砰哧’一声，红光迸溅，鲜血直流，斗大的脑袋掉在地下叽哩咕噜乱滚！” 曹芸金一脸的惊喜：“您把贼杀了？” 唐宇笑道：“我把牛宰了。” 曹芸金一推唐宇：“嗨！” 亮底，《大保镖》至此表演完毕，演员鞠躬。 二十多分钟，完完整整，顺顺溜溜，没有任何的意外。 相声门里的说、学、逗、唱四门功课在里面反复的出现，整个的热闹劲可不比一台大戏的动静小。 只是相声演员没有别的依靠，全靠动作、表情，还有一张嘴。 没点本事，是很难演出效果来的。 俩人刚一鞠躬，台下多半的观众纷纷起立喝彩。 “啪啪~~啪啪~~” “好~~” “吁~~吁~~” “再来一段！” “别走呀，流氓！” 观众们确实看得过瘾，懂行的你可以品腔调，尝味道，外行的你也能瞧热闹，听笑料。 总之，不管你的口味高低，这段《大保镖》绝对能满意你的需求。 从观众们的反应可以看的出来，唐宇和曹芸金的这一版本，显然是相当出彩的，绝对达到了精品级别。 任务圆满完成，场子也彻底的扳了回来。 有了这个节目效果垫底，没有人再敢小视德芸社的弟子，因为小辈里面有能人。 想用小辈来砸德芸社招牌，那纯粹就是一个笑话。 果然，台下那几位津城同行，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 前面刚开始表演时，他们看出了唐宇的功底不错，所以提醒了一嘴。 此刻，他们还真是庆幸当初的提醒。 不然，同来的小辈们要是对这种水平的表演，还不管不顾的去喝倒彩，那传出去，整个津城同行的脸面都会被丢光。 这活使得，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口齿清晰，表演大方，还只是基础。 关键是唐宇对于节奏的拿捏，以及各种身段、动作的模仿，别说小辈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说手艺在唐宇之上。 可问题就在这里呀。 他们个个都是半辈子，或是大半辈子浸淫在这一行当的人。 而唐宇呢，顶了天也就二十岁。 太年轻了。 正常二十岁的小辈，别说那些表演经验，以及信手捏来的手艺，就光是能不能将《大保镖》的本子吃透，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唐宇他偏偏就做到了，而且还达到了一个完全可以跟他们比肩的程度。 这不由得他们不震惊！ 天才呀。 绝对的相声天才！ 庸才遍地如鸡狗，人才少有似百灵，天才罕见若龙凤！ 天才的出现，只能说是老天爷的安排。 祖师爷赏饭，这是谁都抢不走的。 半晌，几人神色有些落寞，相互对视了一眼，起身准备离场。 旁边的年轻人见长辈要走，也赶紧起身准备跟上。 谁知，其中一人扭头脸色阴沉道：“你们留在这里，好好跟人家学学手艺，同样都是后生晚辈的，差距太大丢得可是祖师爷的脸。” 长辈的脸色不善，年轻人不敢说话，缩着脖子又坐了回去，同时还掏出手机，给其他人发信息。 与这帮人不同，旁边那位穿灰色夹克的半百老人，对此好似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一般，始终一脸平静的坐着没动。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起身了。 步伐悠悠，走的却不是门口方向，而是后台。 …… …… 上场嘘声喝倒彩，下场起身送掌声。 在身后雷鸣掌声的背景衬托中，唐宇四平八稳地下得台来。 下场口聚集的一帮师兄弟，见俩人露头。 “啪啪啪~~” 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犹如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 在传统行当里，师门的感情还是比较深的。 唐宇为整个德芸社挣了脸，那所有人脸上都有光。 更何况，相声演员，凭的是手艺吃饭。 作为同一辈的师兄弟，唐宇露的这手活，直接将他们征服了。 对强者的崇拜，是人性的本能。 身后掌声送，身前掌声迎，人生在世求名利，爽透心里半边天。 这种感觉真心不错，唐宇转头对曹芸金笑了笑，这让后者心里更加吃味。 说实话，曹芸金确实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刚上场时，他就想着跟唐宇同台较量一番。 可是越到后面，他就越感觉到无力。 连他突然砸出来的几个现挂，唐宇都能接得不露痕迹，这手艺不消说，肯定在自己之上。 这让一向傲气的曹芸金很受打击。 可是话又说回来。 毕竟是唐宇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这才让德芸社的名声没受损。 而只有德芸社的招牌在，郭德刚不倒，他们这些还未出师的徒弟才能跟着沾到光。 最直接的例子。 德芸社不时接到的那些商演，人家金主冲得不就是这块招牌来的么？ 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以他的脑子，这点关系还是拎得清的。 所以，他心里除了受挫之外，还存着一丝感激。 五味杂陈，心情很复杂。 众人一边鼓掌，同时也纷纷见礼。 “师哥辛苦！” “师哥辛苦！” 唐宇双手合一，点头笑道：“大家辛苦！” 第十六章 意外的贵宾 略过人群，唐宇竟然看到师娘王慧也站在旁边，正满脸笑意的迎着他们，手上还拿着一黑一白两个保温水杯。 让长辈相迎，这礼数算是比较重的。 唐宇赶紧过去，低头道：“师娘，您怎么站这儿呢？” 王慧笑道：“你们俩孩子很不错，懂得帮师父分忧。” “这不是应该的么？”唐宇应道。 “是呀，师娘。”曹芸金也附和道。 看得出来，曹芸金对于王慧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从来没有半点轻视之色。 “哈哈，都是好孩子，来，赶紧喝水吧，台上说了这老半天。” 黑色的旧水杯递给了曹芸金，白色的新水杯递给了唐宇。 王慧又说道：“这是我刚才出去帮你买的杯子，保温效果挺好，我看你喜欢穿白色衣服，所以也特意挑了个白色的。” 唐宇心中一暖，“谢谢师娘。” “嗨，都是一家人，以后想吃啥穿啥，缺什么物件，你就跟师娘说，人太多有时我也顾不过来。” 旁边的曹芸金也说道：“师娘人很好的。” “哈哈，就你嘴巴子甜，你们歇着吧，我去张罗张罗！” 王慧说完转身又去忙活，曹芸金也喝着茶离开了。 唐宇没有走，留在下场口跟大家一起学活。 手艺这东西，永远都是学不完的。 看到不好的活，自己可以对照反省，看到好的活，直接吸收利用。 几口茶下肚，喉咙舒服了不少。 因为唐宇临时决定上的场，所以演出的顺序被打乱了。 此刻，在台上表演的是孔芸龙，主要使得的是贯口活。 唐宇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考量着。 突然，他发觉发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 扭头一看，正是小麻子脸烧饼，旁边还凑着一张愣愣的大屁股脸。 唐宇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想找高锋帮忙量活来着，可那会儿没找着他们人。 此刻的三人倒是都在。 高锋是近视眼，这会儿又把眼镜给戴上了，见唐宇在瞧他，还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德芸社整个年轻演员当中，还没见谁能把《大保镖》完整顺下来的，更别说把活使出彩。 唐宇这得算头一份。 所以他心里，把唐宇又高看了几分。 没等烧饼说话，唐宇先问道：“你们仨刚才干嘛去了？” 烧饼嘴巴一咧，操着公鸭嗓兴奋道：“大梨糕呀，高师叔带我们去吃大梨糕了，您吃过没，可好吃了。” 大梨糕属于津城冬季出名的特色小吃，虽然名字中带“梨”字，可跟梨没什么关系，它是糖稀经过发酵膨胀制成，倒是有点像“吹大梨”的感觉。 坊间还有一句顺口溜，叫什么“大梨糕大梨糕，小孩吃了不摔跤。” 唐宇听闻一乐，敢情这家伙还是一个小吃货呀。 不禁打趣道：“比你脸上的芝麻还好吃？” 朱芸峰之所以得了“烧饼”这么个名，就是郭德刚看他一脸雀斑给起的。 这是他最不乐意听人家提的事情，一听就炸毛。 当即急眼了：“师父都说，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您不能取笑我。” “哟，师父的话你倒是记得蛮清楚嘛！” “那是，规矩记得熟，本子我也记得熟，再过段日子都可以登台表演了。”烧饼一脸的得意。 唐宇揉了一把他的头，笑道：“哈哈，这么有能耐啦？” “嘿嘿，还成还成。”这家伙倒是不客气，接着又问道，“您是什么时候拜得师呀，我怎么从没见过您呢？” “我嘛，十年前就认识师父了。” “十年前？”烧饼满脸的惊奇，掰着手指头一算，“哇，那时我才五岁呐！” “哈哈，那时我也才八岁呀。”唐宇笑道。 “师哥，您今年才十八岁？”旁边的小岳岳问道。 “对呀，比你还小两岁。” 此言一出，小岳岳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 没法比呀！ 自己这入门一年多，天天不是背贯口，就是打杂。 就连后入门的孪芸平，都只打了七天杂，便开始上台，更别说眼前的唐宇了。 他是咋学得本事呢？ 我可以直接问他吗？ 他好不好说话？ 小岳岳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 而他的喂狗兄弟烧饼则满脸的崇拜之色，很是兴奋。 “师哥，您这么小的年纪，怎么有这么大能耐呀？” 烧饼这句话，可算是问出小岳岳的心声，赶紧支棱着耳朵听。 “别偷懒，把基本功练扎实了，有你们出头的日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烧饼又追问道：“只是这样吗？” 这个答案显然让他很不满意，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绝招呢？ 唐宇肯定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岳岳，脸上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俩二货熬上几年之后，都是能火起来的角儿，现在都还没开窍呢。 唐宇也不点破，继续看台上的演出。 同时还偶尔为他们讲解一下，使贯口活的技巧门道，这让小岳岳和烧饼心中大喜。 烧饼开心道：“您这师哥还真不一样，一点都不拿架子的。” “怎么，当师哥的就一定要板着脸吗？” “那，那当然啦，你看大师……” 说到一半，烧饼赶紧收住话头，脖子不自觉的往后缩，还四处扫视了一圈。 看着烧饼小心翼翼的模样，唐宇心中了然。 他八成说的是何芸伟和曹芸金吧。 唉，这德芸社的后台，氛围貌似不太和谐呀。 三人话没说几句，唐宇抬头，突然看到一位年过半百，身穿灰色夹克的老人掀帘子进了后台。 老人相貌很是普通，他瞅了几眼，只觉得很眼熟，却又一下没想起来。 旁边正在忙活的王慧刚好抬头看到了来人，顿时就激动了。 “少马爷，您怎么来啦，快请坐，我给您彻茶！” 唐宇听到师娘嘴里喊出来的“少马爷”三个字，心中猛一拍脑门。 这个名头，在如今的相声门里，几乎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不夸张。 相声泰斗马三爷的长公子，人称“少马爷”。 少马爷出身相声名门，深得家传相声的真髓，传统相声艺术功底极其深厚，说学逗唱那是无一不精。 所以，无论从辈分上，还是手艺造诣上，都绝对属于相声界最高的。 第十七章 为德芸社站台 而且这位少马爷还非常的有个性，一生不追逐名利，行事相当低调。 别说相声演员，哪怕是任何行业的演员艺人，一生追求，不都是“名利”二字吗？ 所以这位特立独行的少马爷，又被称之为相声江湖中的“独行侠”。 唐宇只听过这位的名头，根本没机会得见真容，所以认不出来。 他又掐着手指头，在心里算着相声门里的辈分。 马三爷属于相声门第五代名家，这位少马爷自然就属于第六代传人，硕果仅存的大师。 师父郭德刚属于第八代，自己这是第九代。 这一算，他有点傻眼了。 师父都得管少马爷叫师爷，那师爷再长一辈，该叫啥来着？ 只是没等他多琢磨，上场口的郭德刚和于慊，早已经一脸激动，而且态度十分恭敬的迎了过去。 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此刻却像年轻人似的小跑着。 一到跟前，直接九十度鞠躬行大礼。 “师爷，怎么还惊动您了呢？” “师爷！”于慊也叫道。 少马爷对于慊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郭德刚，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 “好，你这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真不错啊！” 郭德刚再次鞠躬道：“师爷您取笑了，一点小成绩而已。” 说话的同时，两位长辈也伺候着少马爷入座。 郭德刚接过妻子沏好的茶，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少马爷面前。 少马爷喝了一口茶后，抬头又扫视着整个后台。 “弄出这么大一个相声班子，你了不起呀！” “不敢不敢，您多指导班子的工作。”郭德刚说完，朝众人招手，“都过来给师爷、师祖爷见礼！” 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是传说中人物出现，众人早就已经在远远的看着了，只是不敢过去打扰长辈说话。 此刻一听，纷纷围在郭德刚身后，同样九十度鞠躬行大礼。 “师祖爷好！” “师爷好！” 如果按照古礼，给辈分这么高的长辈见礼，是得跪下磕头的。 不过现在毕竟已经是新社会了，跪拜礼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还保留着。 “好好好，人才济济的，都很不错。”少马爷满脸笑容的虚抬双掌。 众人这才重新站直了身子，纷纷好奇又崇拜的看着这位大人物。 少马爷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唐宇身上。 “年轻人，你叫唐宇？” 唐宇赶紧拱手应道：“是的，师祖爷。” 少马爷点点头：“嗯，你的活不错！” 唐宇笑道：“您太捧了。” “哈哈，今年几岁啦？” “刚满十八。” 少马爷听闻满脸的感慨：“真不错呀，舞象之年就能把《大保镖》使出彩来，难得难得！” 此言一出，郭德刚心中大喜，赶紧拱手道：“有您老这句金口玉言，这孩子以后的路也好走些。” 角儿，都是需要人来捧的。 得有钱财上的，也得有名声上的，缺一不可。 少马爷一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德刚呐，你自己的手艺不错，还能调教出小宇这样的徒弟来，也很难得了。” “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争气！” 寒暄完了，该办正事。 少马爷道：“好了，你安排安排，我上台露一下面吧！” 他不喜欢闹腾，也不在乎名利，但不代表他不在乎相声门的传承和发展。 一切，都是尽力而为罢了。 听闻少马爷竟然愿意上台，郭德刚和于慊心里可是激动坏了。 少马爷是谁？ 那是相声界图腾般的存在。 只要他往台上那么一站，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对德芸社的名誉都是最有力的支持。 不敢怠慢，郭德刚虚托着少马爷的手臂，往台上请。 唐宇作为小辈，跟在后面照应着。 隔开人群，便听少马爷小声道：“津圈里也就这么点子事，你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好。” 郭德刚一点即透，赶紧点头应道：“是，我记住了！” 唐宇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前面表演被带节奏的事儿，只是说得比较隐晦罢了。 台上的孔芸龙本来使得就是贯口活，不太长，此刻刚好也说完下台。 王海一报完幕，这边少马爷和郭德刚直接登台亮相。 见他们穿过了出将门，唐宇赶紧回到下场口学活。 听这种师祖级人物的现场，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啪啪~~啪啪~~” “少马爷！” 人家不愧是大蔓儿，这刚一露面，全场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而那些津圈留在现场学活的相声门小辈，却纷纷大吃一惊。 什么情况？ 德芸社的相声专场，少马爷上台，郭德刚的背后还有这位爷撑腰么？ 眼前这一幕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公开站台，力挺德芸社和郭德刚。 除此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是大事儿，一众小辈赶紧掏出手机，或打电话或发短信，给长辈们汇报。 片刻后，却纷纷将手机揣回了兜里，老老实实的继续看演出。 台上，只见少马爷站在了话筒前，而郭德刚则恭敬的站到了捧哏位。 等掌声稍落，少马爷开始说话了。 这种临时安排的节目，自然不可能来一段什么大活的，甚至连小活也不一定使，主要是讲几句而已。 “我是在德刚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这孩子是真的不错，尤其是在传统相声功底方面，三十岁的人，使得出六十岁的活儿，他说过的活，我再怎么说也不可乐了，他说的比我强，找机会我也得跟他多学习学习。” 捧场归捧场，但少马爷却直接语出惊人。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吓得旁边的郭德刚更是赶紧连连鞠躬，这老爷子也太捧我了吧！ 一向脸皮赛城墙的他，难得的有些发红。 “当年津城曲艺团没留德纲，这是一个很大遗憾呐，诸位也都瞧见了，他现在一个人都能顶得上一个团了，这是很有能耐的。” “那时我就说，他二十年后一定会条好汉，可现在呢，这才过了十五年，他就已经成角儿了，想来，这一路走来，他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所以说起来，这些也都是他应得的。” “而且我认为他做的事，走的路是对的，把相声带给了更多观众，这对相声门来说，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 第十八章 大轴表演 少马爷是真的对郭德刚很欣赏。 说话没有任何委婉，就是简单直接，赞不绝口。 尤其还是相声人的嘴，那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根本不用虚词，人家是有理有据的。 不水！ 这种场合，这种言词，郭德刚哪里敢随便接话茬，只能不断鞠躬表示感谢，头都快低到桌面以下去了。 开始是脸红，后面是眼圈不自觉的红了。 男儿不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 不容易呐。 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家乡的温暖。 后台一众年轻弟子，听到少马爷如此夸赞自己的师父，个个一脸的自豪。 唐宇没有笑，就这么平静的看着。 而师娘王慧，则在众人不注意时，转身躲到一旁抹眼泪。 她学艺成角之路算是比较顺利的，没有体会过郭德刚的坎坷。 但当郭德刚跟她说起自己以前的经历时，却每次都让她心疼的直掉眼泪。 同样，也正是他身上的这份才气和毅力感动了她，不然，她不会在自己事业、年华最巅峰时选择隐退，从此一心帮扶着丈夫的事业。 唐宇拿着纸巾走过去，一言不发的递给了王慧。 她一扭头，唐宇便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和眼泪。 台下观众的掌声持续不断，最后少马爷即兴唱了一段《探晴雯》，这才鞠躬下台。 “啪啪~~啪啪~~” 掌声热烈，经久不息，这即是送给少马爷的，同样也是给郭德刚的。 前面大家只是觉得郭德刚的活好，但现在有了少马爷这番话作为背书，台下无论是业内的，还是业外的，无人不对这个小黑胖子更加高看了几分。 都是吃这碗饭的，自然知道戏大于天的道理。 演出还没结束，少马爷下台后直接挥挥手，潇洒的离开了。 没有助理跟随，没有小辈伺候，一如他的名号……独行侠。 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说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江湖路远，殊途同归，能当得起一个“侠”字的又有几位呢？ 台上的王海，又在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相声《我要旅游》，表演者：郭德刚、于慊。” 话音刚落，郭德刚和于慊平复好心情，再次上台。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们这是开始攒底，进行大轴表演，最后收尾结束今晚的活动。 而这个叫《我要旅游》的段子，也是郭德刚自创的。 属于精品段子，包袱很密集，手艺展示也不缺，尤其是它的节奏欢快讨喜，很适合拿来推高潮。 前面有唐宇的《大保镖》扳回了场子，后面有孔芸龙“贯口王”的过渡，尤其是少马爷的亮相，更是将气氛推到了一个新高潮。 整个相声专场，后面这段时间的场子都热得不行。 在热烈的掌声中，两人上台站好了位置，郭德刚开始搭话。 “心情很激动，感谢长辈的赞誉，也感谢诸位衣食父母的捧场，很惶恐！” 于慊捧道：“嗨，你这脸皮子什么时候变薄了。” “哈哈~~哈哈~~” “吁~~吁~~” “啪啪~~啪啪~~” 正热情高涨的观众，直接被逗乐了。 这就是功力。 相声可不需要那么多的抒情，散文才需要。 它只是一门把人逗乐的手艺。 于慊这么一捧，顿时话风就变了，后面也刚好可以开始使活。 “津城是我的家乡，可在外面的时间呆的时间更多，所以上得台来，再向家乡的父老亲人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得汇报汇报。” “我叫郭德刚，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旁边这位……” 他的话还没说完，台下的观众就有了反应。 “吁~~吁~~” “郭桃心。” “郭桃心。” 也不知道是哪位观众挑得头，转眼统一了队形，很是热闹。 郭德刚被观众们喊得一脸郁闷，还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这二位可都是属泥鳅的，大风大浪都闯过，这种小场面根本不算个事儿。 果然，郭德刚还没开口，旁边的于慊已经揶揄上了。 “您这徒弟还真孝顺呐，还帮师父起名字！” 郭德刚看了于慊一眼，悠悠地道：“您说的是我那倒霉催的流氓徒弟？” 徒弟调侃师父，师父反手就抹了徒弟一脸泥。 “哈哈~~哈哈~~” 现挂一砸，小包袱一抖，台下的观众更乐了。 演员在台上，一定不能死板，得懂得灵活变通。 既然观众主动勾搭了唐宇《大保镖》里的包袱，那他的垫话，就得顺杆子爬才算是聪明的做法。 “前面呢，是我的两个徒弟，不自量力给大伙说了一段《大保镖》，看来大伙都记得挺清楚的，孩子们说得好与不好的，您诸位多捧多鼓励。” “俩孩子说得不错，手里有活。” “孩子嘛，总得多去尝试，吃了苦招了骂，慢慢地也就进步了，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是这理儿。” …… 台上的两位默契十足，风轻云淡的侃侃而谈，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似的。 举重若轻，这是需要功力的。 尤其郭德刚此刻的心情正好，现挂砸个不停。 于慊属于“万能捧”，什么词儿都能兜得住，还能出彩。 这对黄金搭档引导着观众，掌声不断，笑语不停。 这让在台下学活的唐宇，看得是津津有味。 什么叫水平？ 这就是高水平的表演。 时间缓缓而过。 很快，这段相声来到尾声，快要亮底了。 只见郭德刚说道：“很可乐，动不了啊，关够了，放出来，在街上溜达吧，好，看俄罗斯，银装素裹一般，到处都是白雪。” 说完又开始抖包袱：“好一派北国风光哎，俄罗斯上，好风光，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他真的是一个相声鬼才，前面是毛大大的诗，朗诵的一本正经，后面立刻又转了唱腔，用的还是民谣的调。 好似什么素材，都能通过他那张嘴给揉和到一块儿，这是真本事。 于慊赶紧拦一手：“行啦，您怎么总忘不了山东枣庄这点儿事啊？” 郭德刚一扭捏：“讨厌，我给你上课呢，就你这样的，你在国外出点儿事没人救你，我这么灵我跟那儿还迷过路呢。” “迷过路？” “废话，林子大了，哪国迷路的没有？我在俄罗斯我喝多了，我迷路了，我找不着住哪儿了，好在人家有警察，我说劳驾，我跟您说点儿事儿，那警察客气啊‘啊，先生，什么事儿啊？’” 前面正正经经的，转眼又冒出一嘴陕西方言的倒口。 “上西安转一圈啊？” “讨厌，我道儿迷惑了，我想回哪哪儿，您告诉我吧，‘奥，你是听真的你是听假的？’真的怎么说，假的怎么讲？‘真的给我一百块钱，假的5毛’我一想这谁不得听真的吗？给100块钱，告诉我，我听真的。” “恩。” “听真的？我也不认识。” 表演完毕，两人鞠躬行礼。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好~~好~~” “桃心，再来一段！” “再来一段！” 台下的观众热情鼓掌，纷纷叫好，大声起哄，动静久久不停。 第十九章 返场开始 郭德刚和于慊转身没走到一半，客串主持人的王海上台一拦，俩人转身又回到了话筒前。 这在行话中，叫“返场”。 就是你一大段正活表演完了，观众想再听你说一段，就用热烈的掌声进行挽留。 或是有观众送了花篮之类的礼物，演员为了感恩回馈观众，继续表演一小段。 以前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演员表演之前，都会点名说一句“感谢xxx先生的捧场”，然后才开始说活。 而返场的活，都是唱一小段，或是说一小段等等，基本几分钟就完事了。 当然，返场也是讲究规矩的。 哪怕是观众再热情，演员也不能留在台上不动弹，接茬继续说。 这样会显得你顺杆子爬，太不谦虚。 所以此时，就需要主持人代表观众上台来拦一下，或者告诉演员一声，后台谁送了礼物。 演员呢，这才借由头折回来继续表演。 往高大尚了说，有点像古代皇帝登基，得先来个“三辞三让”，以显盛德。 而相声门里的返场，意思也差不多。 大家这么台前幕后的一互动，观众的面子，演员的艺德，所有人的面子里子就都全乎了。 当然了，能享受返场礼遇的，那无一不是名家大蔓儿，或是活使得相当出彩的演员。 没几把刷子，谁乐意真心实意的捧你嘛？ 像前面唐宇上场表演的两大段正活，下场时也有这种呼声，只是时间上不对。 头一个《西征梦》，那是在开场，这个时候要是返场，一来后面的节目时间安排全乱了，二来开场就把观众推得高潮跌起，那后面的演员就很难上场了，压力太大。 第二次《大保镖》，属于下半场，后面的大高潮可是得留给压轴大蔓儿的，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所以两次都没有顺着观众的意思安排返场，这里面都是有讲究的。 郭德刚和于慊回到话筒前。 还是郭德刚先用贱兮兮的语气搭话：“大家不要这样嘛，演出完了还不让我走，我媳妇还在炕头上等着呢。” 于慊捧道：“这是大伙儿喜欢您嘛！” “嘿嘿，你们只是喜欢我，我媳妇可是需要我，这还属于刚需！” “您这不叫刚需，应该叫需刚，需要郭德刚嘛！” “哈哈~~哈哈~~” “吁~~吁~~” 这两个老司机，骚包的表情，再配合着说些半荤不素，带点颜色的话，观众直接就乐疯了。 返场的活其实是很灵活的，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跟观众互动得多。 有时，如果观众配合的好，你站台上直接跟大家互问互答，再顺便往里面塞几个包袱进去，让观众开怀大笑几波，也算是一个小返场。 当然，敬业的演员，自己愿意卖力气的话，一般是会说上一段几分钟的小活，来报答观众的。 郭德刚在台上，一直是位将观众看得很重的演员。 果然，等观众的笑声小了一点，他便开始说活。 “天也不早了，既然大伙愿意听，那我们就再多说一会儿。” “感恩观众嘛。” “说点什么好呢？就说我旁边的这位吧，于慊于老师大伙也都熟悉。” “您捧我了。” “于老师跟我可不一样，我为了吃上一碗饭，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人于老师不是，人家是有钱人呐。” “有点小钱而已。” “不，家里可趁老钱了，富九代。” “嚯，我家都富九代啦。” “那当然，别人富二代，富三代就了不得了，搁您这儿是富九代，祖辈往上倒九代，个个都是大财主。” “……” “去你的吧！” 一段七分多钟的小段表演完，两人再将鞠躬。 “啪啪~~啪啪~~” “好~~好~~” 台上两人的活刚一使完，观众顿时暴发出满堂喝彩声，经久不息。 得，看样子返一次场还是谢不了幕。 同样的流程，郭德刚和于慊又开始了第二次返场。 “天色不早了，您诸位也不让我回家，既然在台上，那总得干点正事吧，表演点什么节目好呢？” “大伙喜欢什么，您就给来什么呗！” “这个难为我了，台下上千的观众，我要一个个问过去，都得问到明年去了。” “您死不死呀。” 这时台下观众们，有搭茬的。 “唱一段！” “唱一段！” 观众跟演员之间，就是这样。 大家对你熟悉了，就知道你的绝活在哪里，观众自然就会有“单点活”的愿望。 郭德刚笑着点头道：“我听见有朋友说唱一段，好，既然大伙爱听，那我就唱一段吧，唱一段我最不拿手的小段糊弄糊弄你们。” “您倒给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 “吁~~吁~~” 观众笑着起哄。 “我来《四郎探母》中的一个小段《叫小番》，给大伙尝尝，唱得好不好的您多批评！” “这可是好活，很见手艺。” 说罢郭德刚身体绷直，眼睛聚光，左右手一抬一定，一个唱腔起始动作完成。 静中有动，气韵连贯，画面美观。 呃，画面美观划掉！ 动作标准，确实很有神韵。 他最初因为说相声吃不上饭，可是搭人家的班子唱过四五年的戏，这些身段自然是信手捏来。 “好~~好~~” “啪啪~~啪啪~~” 光是一个身段动作就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郭德刚调整好气息，张嘴便唱： 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门叫小番 旌旗密布立马横刀在阵前 遍野狼烟遮不住的漫天风雪 长枪折戟低头在金色麦田 金戈铁马呼啸而过的狂野 气吞万里的极限 风卷黄沙竹笔写下的一切 …… 嗓子好确实是郭德刚的优势，唱高音跟喝水一样简单。 再加上了深厚的戏曲功底，那腔调韵味拿捏的十足，听着让你头皮发麻的同时，耳朵里却是相当享受。 而偏偏台下坐着的，又恰好是最懂欣赏曲艺的这类观众。 所以，郭德刚《叫小番》最后一句“从手中滑过的血腥长夜”刚唱完。 “啪啪~~啪啪~~” “好~~好~~” “好嗓子！” “这调门儿真高呀！” “这味儿忒足了！” “来着了！” 台下观众纷纷起立，拍着巴掌喝彩。 要不怎么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呢？ 有些人听戏曲能听得当场睡着，愣将国粹当成了催眠曲。 有些人却能听得晚上睡觉，都还在吧唧着嘴，哼哼唧唧地，直到被老婆一脚揣下床才得以消停。 第二十章 师大爷的外号 台上的郭德刚和于慊再次鞠躬谢幕。 把人弄高潮不容易，可要是敢在高潮上直接停活，那被一巴掌拍死都没人同情你。 所以郭德刚和于慊，只能顺势继续第三次返场。 三。 在华夏文化里可是一个极具魔力的数字。 什么事不过三呐，天地人三才呀，约法三章、一气化三清、三宫六院、三思而后行、三顾茅庐、三生石等等。 无论是神话，历史，还是文学，总之相当常见。 在相声门里，也有个跟“三”有关系的讲究。 叫“返场不过三”。 这个规矩传承到现在，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这里规定返场次数不超过三次，倒也没有那么玄乎的道理。 相声门的艺人，吃得都是开口饭。 微薄的收入，全仰仗观众们捧场。 所以前辈们就想着，对观众得吊着一点胃口，不能一次性喂饱了，不然下次人家就很难再来捧你的场。 另一个原因，就是控制演出的时间和节奏。 到了现在，可能很多人已经不再管它是因何而起的，只是都自觉的遵守着。 郭德刚作为一个传统观念很深的相声演员，自然不会轻易破坏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前面已经返场了两次，那这最后一次机会，按他的习惯都会让徒弟上来露露脸。 此刻，他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的观众。 “第三次了哈，天也不早了，您诸位还不肯走，小心回去睡地板。” “嗨，这您就甭管啦。” “前面呢，说也说了，唱也唱了，那这次我也偷偷懒，找个徒弟上来给大伙使使活。” “合着您是这么当师父的呀？” “哈哈，别羡慕，大伙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点谁上来，由您各位定。” “这是尊重观众。” 往常跑穴，他都是轮着带徒弟出去的，所以就自己直接点将上台。 但今天不一样，徒弟们来得有点多，由他定还不如由观众点，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后台的众人，除了唐宇不清楚这个惯例，其他人可都清楚。 此刻，纷纷一脸期待的等待着观众点角，尤其是曹芸金和何芸伟。 只是现在，他们期待的同时，眼角都有意无意的向唐宇扫上几眼。 作为艺人，谁不想多一些露脸的机会呢？ 何况，这还是在津城。 台上于慊的话音刚落。 “流氓！” “流氓！” “……” 有一个观众带头，其他人纷纷跟上队形，喊声震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作风案件呢？ 郭德刚哈哈大笑，还戏谑道：“这都什么倒霉名字呀。” 台下的唐宇整理了一下大褂，不顾何芸伟和曹芸金吃味的眼神，直接上台。 上得台来，向郭德刚和于慊先鞠躬行礼，这是规矩。 接着，他想往旁边站，谁知被于慊强拉进了两人中间。 这时，台下的掌声刚一消停，突然有一个人大喊了一声：“流氓。” 正在调整话筒的唐宇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表情：“谁呀？” 这家伙就是一戏精，傻愣愣的模样，直接把观众逗乐了。 “哈哈~~哈哈~~” 唐宇继续装傻：“说我呐。” 观众边笑边起哄。 “就说你呢！” “流氓！” 唐宇一听，马上气急败坏的朝郭德刚叫屈：“师父，他们骂我，您管不管？” 郭德刚笑骂道：“瞧你这作死的样。” 这两师徒一逗一捧，把观众的笑点勾出来了。 “哈哈~~哈哈~~” “吁~~吁~~” 唐宇见师父不理他，又转身拉住于慊的袖子，扯着嗓门喊道：“驴大爷，您给管管呐！” 他上台表演可都是用气发音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有反应快的观众已经在乐了。 于慊赶紧问道：“等会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唐宇一愣，一嘴的大舌头，脸上还疑惑道：“驴大爷呀。” “爷们，我姓于。” “对呀，是驴呀。” 于慊恼怒道：“是于，y~u于。” “对呀，我说的就是y~u驴，不信您问问大伙，y~u念什么！” 起哄的观众赶紧七嘴八舌的接话头：“驴。” 唐宇很不满意的摇头：“一点都不整齐，来，一二三……” “驴~~” 这下的声音整齐划一，不比刚才他们喊“流氓”来得小。 “不错不错，大家都跟我一样，是个文盲！” “哈哈~~哈哈~~” “吁~~吁~~” “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呐！” 见于慊一脸的气急败坏的表情，唐宇赶紧道歉。 “开个玩笑，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但我觉得台上也不能这么说长辈。” 于慊终于脸色缓和了：“嗨，这才像话嘛！” “是是是，您说的对！”唐宇恭敬的认着错，旋即表情严肃认真的说道，“向各位隆重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大爷……驴鞭！” 于慊可是号称闭着眼睛捧哏的主，见唐宇此时正正经经地模样，也没作他想。 等唐宇话音刚落，便下意识的捧上了：“对，是我。” 台下台下，谁都没意识到唐宇竟然在这里又埋着包袱。 而且最后两个字，他还是单独拿出来说的，声音又响又快。 直接把师大爷于慊给坑进去了。 前面有了“于”字和“驴”字的铺垫，观众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于慊……驴鞭。 咦，念快一点发音还挺像。 “哈哈~~哈哈~~” 大家直接在座位上捂着肚子笑。 “驴鞭，哎哟，笑死我了。” “哎呀，不行了。” “这家伙太坏了。” 于慊也反应过来，脸都绿了。 见唐宇一脸无辜的模样，他直接朝郭德刚喊道：“姓郭的，你到底管不管！” 谁知郭德刚竟然悠悠地道：“慊哥，您最近肾不是不好嘛！” “哈哈~~哈哈~~” “驴鞭~~” “补肾~~” 观众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于慊气得挥舞着手骂道：“你们师徒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是怎么着？不干了，我要回燕京！” 说完，竟然真的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下了台。 这下不禁观众愣住了，就连唐宇都没搞清楚什么回事。 不会吧？ 师大爷该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但见郭德刚一脸的笑意，半点都不在意。 同时仔细一看，他发现连快要下台的于慊，背后的手指也在比划着ok的手势。 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凑到郭德刚身边，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师父，您的计划真不错！” 郭德刚得意的笑道：“那是，把你师大爷挤下台去，整个舞台就是咱爷俩的了。” 观众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演员们提前设计好的呀。 “哈哈~~哈哈~~” “吁~~吁~~” 其实感觉最爽的，还是唐宇。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说相声说得这么爽的。 功力。 这就是功力。 根本不用对活。 你怎么抖包袱，人家都能兜得住，而且接得是又快又准，还相当出彩。 这就好比在大草原上开汽车，你闭着眼睛开，都不用担心掉河里去。 同时，他也很快琢磨明白了。 师大爷之所以下台，其实是台上的群口活不好使，尤其是之前没有对过的活，演出效果容易打折扣。 关键是照顾自己还是一个新人，怕自己不好使活，人家这是在给自己腾舞台空间呢！ 第二十一章 凤鸣九天 等观众们的掌声小了一些。 郭德刚又道：“行啦，少爷，这都上来半天了，也没见你干点正事，准备给大伙表演点什么呀？” 唐宇顿时开始扭捏，像个小媳妇似的，还连羞带怯的不时拿眼睛扫着郭德刚。 “不敢说。” “瞧你这作死的样，刚从泰国回来的还是怎么着？” “吁~~吁~~” 观众在起哄。 唐宇又道：“我想当师父，您来当徒弟。” 郭德刚骂道：“你这是要造反呐，不干啦，我也要回燕京。” 说完，也转身走人，不过步伐不快。 唐宇赶紧上前拉住他。 郭德刚顺势回来，郁闷道：“好好说话，不然罚你三天没饭吃。” “师父，我问您，师父的手艺好，还是徒弟的手艺好？” “那还用说，当然是师父的啦。” “嘿嘿，那可不一定！” 郭德刚都被气乐了：“哟呵，长能耐啦？” 唐宇一拍巴掌：“对喽。” 这已经在入活了，郭德刚哪里还不明白徒弟的意思，他这是憋着大招呀。 “你这不要脸的本事跟谁学的，说说吧，哪儿就能耐比我大了？” “嘿嘿，哪儿都比您能耐大，相声有四门功课说学逗唱，您随便挑。” “吁~~吁~~” “比一个！” 唐宇的表演可乐，而且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呀，观众哪里能忍得住不起哄。 见观众呼声这么高，唐宇还一脸得意的向四方拱手行礼。 “多谢多谢！” 郭德刚气急败坏道：“你挑活吧，比什么？” “嘿嘿，您刚才唱了一段《四郎探母》里的小段，大伙都知道您的调门高，我就跟您比这个嘎调。” 这是要来正活了。 观众们一听，顿时更来劲了。 刚才郭德刚冲透脑门的嘎调，可还余音在耳呢。 多少年了，都没有听到过这么透亮的音色。 过瘾！ 这下更好了，这个年轻人竟然也要唱嘎调。 而且瞧他这一脸自信的模样，指定得有两下子吧？ “来一个。” “唱一个。” 郭德刚顺势接话：“行吧，那你唱一段给大伙尝尝。” 谁知唐宇竟然摇头：“来不了。” “嘿，少爷你有谱没谱啊？” 唐宇不好意思道：“我不会前面的，得您给起个头，垫个高腔，我再顺着您搭的梯子往上爬。” “成。” 这毕竟是返场的小活，前面的入活已经铺垫得足够了。 郭德刚没有犹豫，直接摆好身段，张嘴就来。 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啊~~门…… 高潮马上就要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唐宇把高腔再往上拔，这才是最过瘾的部分。 “好！”唐宇直接拍巴掌叫好，还品头论足道，“嘿，您这嗓子真亮呐！” 众人顿时傻眼了。 尼玛，等半天，就这？ 老子连气都已经憋上了，生怕错过一丝半点的，你竟然让我听这？ “吁~~吁~~” 众人不甘心的开始起哄。 郭德刚也气愤道：“我用你捧我吗。” “您唱得这么好，我当然得给您叫好啦！”唐宇理直气壮道，接着又指向观众，“我可不像他们，一点礼貌都不懂。” “噗~” “好无耻呀！” 不少观众直接破防，又气又乐被折腾个半死。 “我唱得好有什么用，你得唱呀。” 唐宇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对，我把这茬给忘了，您再来。” “有准话没？” 唐宇保证道：“有，这回指定靠谱。” 郭德刚再次摆好身段，开腔唱道： 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啊~~门…… 众人再次屏住呼吸，等待高潮。 然而。 “叫小番。” “噗~” 观众再次感觉要吐血。 因为唐宇根本不是唱得高音，甚至他都没唱，直接给朗诵了出来。 太无耻了。 “吁~~吁~~” 观众无语的同时，也搞明白了。 这年轻人只是在抖包袱而已，根本就不会唱。 其实也对，郭德刚的调门，在相声门里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 怎么可能随便来个年轻人，就能唱出比他还高的调门？ 郭德刚又被徒弟给坑了。 “你玩吧，我跟你丢不起这人。” 说完转身就走，唐宇又赶紧过去拉住他。 “师父，哎，别走呀，您听我解释解释！” 回到话筒前，郭德刚没好气的说道：“你还要点脸不要？” 唐宇一脸无辜道：“师父，这事儿可不赖我，是您起得调门儿太低了，我只学过唱高调门儿的活，低的我可不会！” 其实这两遍，郭德刚确实是将调门儿往下压了一点。 因为他不知道唐宇的底在哪儿，所以先给兜住了一些。 “吁~~吁~~” 观众一见唐宇这副不要脸的模样，又开始纷纷起哄。 同时，也更加肯定了他就是抖包袱而已。 台下的观众看不到演员的小动作，可同在台上的郭德刚可是瞧准了。 唐宇微微露出来的手指对，正在往上戳。 秒懂。 郭德刚心里有数了。 “行，事不过三，你要再耍我，回家我让你跟狗住一窝去。” 唐宇赶紧指天发誓：“保证，我拿我驴大爷的药效担保。” “吁~~吁~~” “哈哈~~哈哈~~” “驴鞭！” “药效！” 众人不再对唐宇的唱小番抱希望，只是单纯的跟着起哄。 其实抛开高腔不讲，他时不时砸出来的现挂还是非常可乐的。 话里话坏都透着一股子蔫坏。 不管观众的反应，郭德刚这回恢复了自己的正常调门。 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啊~~门…… 唱腔确实有味道，听几遍都不觉得腻。 观众们已经不管唐宇这个家伙了，在郭德刚话音刚落时，直接开始鼓掌叫好。 “啪啪~~啪啪~~” “好~~好~~” 谁知，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更高调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叫小番~~~~！” 气冲云宵胜仙语，凤鸣九天惊仙魂。 掌声瞬间消失。 全场寂静无声。 台前幕后，一千多人，连句咳嗽声都没有。 所有人都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无论你是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甚至有人连拍到一半的巴掌，都忘记了放下。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在台上那个年轻人身上。 眼睛睁得老大，却眨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此刻，不管你懂不懂曲艺，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年轻人。 心里都只剩下一观点：太好听了！ 第二十二章 推师父一把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 《唱小番》的高腔唱完，唐宇顿时气势一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 可是全场依然一片寂静，银针落地可闻声。 这里可不是什么学堂考场，而是演出的现场。 太诡异了。 终于，又是漫长而又短暂的十秒钟过去。 “啪啪！” 不知道是谁率先醒过神来，鼓了一下掌。 “啪啪~~啪啪~~” “好~~好~~” 旋即，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观众们纷纷起立，使劲的拍着巴掌，大声的喝着彩。 好似不如此，便无以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激动。 不光台前，甚至透过帘布，还能听到从后台传出来的掌声。 郭德刚同样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徒弟，一起为他鼓掌。 唐宇面带微笑，不断朝四方鞠躬行礼，包括师父和后台的同门。 掌声，是对演员最好的礼物，也是最高的荣耀。 当然，唐宇当得起。 不为别的，就凭这一嗓子都当得起。 《唱小番》的嘎调，是一个相当讲究的活。 它本是出自京剧名段《四郎探母》，可是很多专业的戏曲演员，也不敢随便碰这活。 因为它太难了。 唱得好，能让你赢得满堂彩，唱得不好，它会让你整出戏直接砸在场上。 那它难在哪里呢？ 不消说，高音是其中之一。 它的味道，讲究的是在高音区内，用又亮、又长、又足的调子，来抒发四郎延辉回营探母刻不容缓的那种强烈的情感。 这是挡门石，直接就将普通演员拦在了门外。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你在高音的最后，还得再来一个九十度的升kes。 这才是难上加难，最见功力的地方。 唐宇做到了。 他从丹田发气，再出腹入胸，入喉，最后结合头腔共鸣，将“叫小番”三个字一气呵成的唱完。 没有投机取巧，在“小”字上用转音换气，也就是没有垫虚字儿，而是直接翻五度上去了。 旱地拔葱楼上楼。 清脆、婉转、干净、嘹亮，犹如雏凤初鸣。 关键是，在带给大家高音的震撼同时，却丝毫不会觉得刺耳，这就是来自于艺术的享受。 可能在韵味和身段上，比人家专业的戏曲演员还差些火候，但这高音绝对只高不低。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掌声持续了两三分钟，观众们纷纷出声挽留演员。 唐宇鞠躬鞠得头都晕了，但瞧着这阵势，还是下不了台。 还是那句话，在高潮的时候停活，会被人拍死的。 郭德刚显然也被这阵势给惊到了，脸上开始有些着急。 返场不过三，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可眼跟前，已经是第三次了，谢不了幕咋整？ 唉，这潮被弄得太高了也是个麻烦事儿！ 唐宇脑袋晕晕乎乎的，他有点没搞明白，自己师父怎么还不走。 此时，不是应该鞠躬离场，然后准备第四次返场吗？ 站着一动不动是几个意思？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凑过去小声提醒道：“师父，第四次返场呀！” 郭德刚听闻，脸色都变了。 这徒弟也太大逆不道了吧，连祖宗的规矩都敢破坏？ 唐宇也是机灵之人，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此刻的郭德刚，还没有进化到几年后那个敢返场二十多次的状态。 得，我帮帮你吧！ “师父，您一路走到今天，最终靠得是谁？是同行捧的，还是观众捧的？” 左手是相声门里的人和事，右手是热情如火的观众。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同样也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对于他来说，可谓是直击七寸。 用他自己未来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愿意给他们当狗，可他们怕我咬人，就把我轰了出去，结果我成了一条龙。” 这是一句细品，能让人动容的话。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可不是一个呆板之人。 果然，郭德刚稍一琢磨，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唐宇鞠躬下台。 往回走的同时，他也对角落里的王海比划手势。 两人相识时间不短，王海虽然有些发愣，但意思还是明白了，赶紧走过来一拦。 师徒俩又顺势回到了话筒前。 郭德刚人虽然回来了，但心里总还是有些疙瘩，脸色难得有些严肃。 “诸位，咱现在可是第四次返场了。老话说，返场不过三，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可是大伙实在太捧场了，衣食父母大于天，我不能对不起您诸位，今天没办法，我们爷俩就破次例，继续给大伙多说一会儿。” 说完，带着唐宇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 “好~~好~~” “啪啪~~啪啪~~” 观众里面懂行的太多了，听闻直接叫好。 看着郭德刚无奈又敬业的表情，唐宇心中有些小得意。 哼哼，有了这第一次，就不怕您没有第二次。 师父，祝您从此在返场的路上越走越远吧，哈哈！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既然知道了未来的事情，那好的方面加加速，不好的方面尽力阻止，这样不是很好么？ 他爱相声，德芸社就是自己背后的大树。 它越强大，越枝繁叶茂越好。 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呐！ 唐宇越想越觉得可乐，心里的笑意直接似有似无的露在了脸上。 这让郭德刚一愣。 什么情况？ 我这儿正在说着严肃的事情呢，怎么瞅着你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幸灾乐祸呢？ “来吧，少爷，大伙这么捧你，你再给大家来段什么活呢？” 郭德刚一问完，台下的观众接茬了。 “唱一个。” “再唱一个。” 这个年轻人的嗓音可是太让人着迷了，此刻哪有放过的道理。 唐宇笑道：“诸位老少爷们，柳活咱就等下次吧，相声门里四门功课，说学逗唱，我给大伙说一段贯口，您诸位给指点指点。” 一听唐宇不唱了，不少观众有些失望。 唐宇继续道：“哈哈，贯口呢，咱也不挑简单的说，我给诸位来《开粥厂》里的最后一段，叫‘年单子’怎么样？” 此言一出，观众里好些人都吃了一惊。 《开粥厂》是马氏相声中，非常经典的大贯口段子，很有难度。 大贯口，字数多就不用讲了。 《开粥厂》更难的地方，在于其中的词，无论从字意，还是音调上来讲，都算是不那么顺溜的一类。 大师马三爷年轻时说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没使这活。 而传人少马爷又不常露面，有一身的能耐，但也表演的少。 其他的相声演员，一般也不敢碰。 所以算算时间，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段活了。 “啪啪~~啪啪~~” “好，来一段！” 观众买账了。 对于相声，他们就像美食家，去到哪方水土得尝什么吃食，门儿清。 第二十三章 专场落幕 而郭德刚听闻之后，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这孩子太会来事儿了！ 前面少马爷只身前来为德芸社站台，这是大情分。 谁知，唐宇这边，竟然转眼就来上一段马派相声中的经典名段。 明面上谁都不会点透，但懂的人自然懂，这是在替马派相声扬名。 人家少马爷承情也好，不在乎也罢，但这是德芸社的态度，是敬意！ 自己这徒弟不简单呐！ 性格上温文尔雅，做事却又能思虑的如此周全。 难怪于慊会评价他是：帅才！ 不管台下台上人的想法，等观众的掌声稍弱，唐宇调整好节奏开始表演。 “给鲜果供一堂、素供一堂、酥油月饼一堂、面鲜一堂、灶王前一样儿三碗、重素墩一对、大双包一对、小红包一对，以上共六堂。” 他一开口，全场直接安静一片，偌大个剧场，只有他一个声音。 这一句刚刚念完，观众们顿时满意了。 心里暗道：“就这个味儿！” 台上正使着活呢，谁也不敢出声，只是纷纷点头继续欣赏。 “供碗儿二十八个、供花儿六堂、红石榴花儿五朵、祭财神羊肉一块。外要一把红头绳儿、一包年饭果儿、外边挂灯钱、一个铺垫儿、五副春对儿、街门对、屋门对、佛前对、财神对、灶王对、福字儿、佛字儿、横批儿、斗方儿……” 贯口，名字里之所以带一个“贯”字，要的就是连贯，就是一气呵成的那股劲儿。 但吐字清晰，语言流畅，只是最垫底的要求。 你念的同时，还得讲究情绪饱满，运用好气口，让语气轻重、快慢的节奏适当。 最终做到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犹如断线珍珠落玉盘似的好听。 随着唐宇嘴里一个字一个词的往外吐，此刻观众们的耳朵里，就有这种清脆美妙的感觉。 《年单子》虽说只是《开粥厂》中的最后一段，但那也有近七百字。 想说得好，说出味道来。 方法无它。 一靠气口，二靠熟背，两样都得过关。 没有捷径，只有靠下苦功夫。 “……二斤黑黄酱、四两芝麻酱、半斤水疙疸、半斤咸胡萝卜、一包酱菜、四两卤虾油、一罐腊八醋、一包花椒、一包大料、一包五香面儿、一包红曲、五斤大八件儿、二百素元宵、还有一副扑克牌。” 终于，五分钟不到，整段贯口活全部使完。 “好~~” “过瘾！” 顿时，观众再次起立，如雷的喝彩声充斥着整个戏院。 有些年纪大一点的老观众，则是满脸的感慨。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么利索的活。 这孩子的活使得太好了！ 未来，必定又是一位大蔓儿。 全场的叫好声不断，只是没有人再喊“再来一个”。 四次返场已算破例，观众们爱听相声，也懂规矩。 郭德刚和唐宇鞠躬敬礼之后，所有演员上台谢幕。 从持续不断的掌声中，可以看得出来，今晚的演出，观众是满意的。 今晚这相声专场算是来着了。 憋了那么多年的相声瘾，今晚可算是好好的过了一把。 地道！ 痛快！ 过瘾！ 当鲜红的幕布缓缓拉上之时，观众们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 结束了。 再美好的夜晚，也都已经结束了。 但可以肯定得是，德芸社这三个字，已经在观众心中印出了痕迹，也在这曲艺之乡撒下了种子。 与普通观众们不同，那些留在现场的津圈相声门小辈，脸上的表情则有些莫名。 不，准备来说是有些兴奋。 因为他们抓到了德芸社一条大尾巴……四次返场！ 遵守百年的老规矩，这个德芸社竟然敢打破？ 太没有艺德了！ 台前的人自顾散去，幕布后的演员们，也纷纷下台。 长尊有序，这也是规矩。 只是所有小辈弟子，都默契的没有争先，留着路让唐宇跟在长辈们后面下台。 同时，大家看向他的眼神，或多或少的都带着尊敬。 这是对强者的尊敬！ 唐宇在后台刚一露面，王慧就把新泡好茶的水杯递了过来。 “赶紧多喝一点水润润。” 唐宇道了一声谢，没再客气，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前面是《唱小番》的嘎调，后面又念了一大段贯口，都是费嗓子的活。 而且两活接得又密，他完完整整，利利索索的表演完，嗓子确实已经到极限了。 见到唐宇的这副模样，王慧满眼都是心疼。 “你呀，那么拼命做什么？” 一杯见底，唐宇打了一个饱嗝。 笑道：“今天的场子不一样，不卖大力气帮师父长长脸，这说不过去呀！” “唉，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王慧接着又道，“这里没条件，等回了家，我给你熬几碗冰糖梨水，嗓子可得保养好，这是最要紧的。” “哈哈，那敢情好，师娘记得多放冰糖。” “成，你先歇着吧。” 唐宇没歇，换完衣服，直接来到正在喝茶的郭德刚和于慊面前。 “师父，大爷辛苦！” “少爷，挺有能耐的嘛。”郭德刚笑道。 “师父，您取笑了，光靠身板子可不行，那些身段唱腔什么的，我都还泥得很。” “哈哈，回头我教教你。” 郭德刚是越看自己这个徒弟越满意，能耐不小，心态还好，不飘，这很难得。 唐宇点完头，看向于慊，他其实是来找于慊的。 “大爷，刚才在台上拿您抖包袱了，我给您赔……” 没等唐宇把话说完，于慊直接一挥手。 “嗨，这都不算事，要是涮我就能让观众满意，你把我涮成火锅都成。” 唐宇听闻，脸现坏笑：“真的？” 于慊直接乐了，扭头对郭德刚道：“我就说这孩子是块说相声的料吧，你瞧他这德性，指不定脑子里憋着我什么坏呢。” “哈哈。”郭德刚也乐了，又对唐宇交待道，“要使坏你得到台上去，台下可不许乱了规矩。” “那不能！”唐宇摇头，“您二位歇着。” 等唐宇离开后，郭德刚又对于慊道：“这孩子刚来，我合计着摆几桌给他接接风。” “也成，还是到我馆子里来吧。”于慊应道，“不过，有个事我得多一句嘴。” “什么事，慊哥，您只管说。” “小宇现在还只是你的口盟弟子吧？” “对呀。” “今儿晚上我仔细考量过他，活是真心不错，小辈里我还没见过手艺比他强的，所以还只是口盟弟子的话，这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呐？” 郭德刚一愣，琢磨了片刻后，道：“慊哥，您提醒的对，无论从手艺，还是心性，我都得给他一个正正经经的辈分，容我安排安排，给他摆知赐字吧！” 一个小时后，一辆大巴车缓缓驶离了华夏大戏院。 车上的唐宇，望着窗外飘飘扬扬地雪花，长呼了一口气。 “我这应该算是正式踏入了相声圈吧？” 第二十四章 可怜的大林 清晨六点。 唐宇一觉醒来，看着跟自己同挤在一张床上的郭奇林，有些无语。 也不对，应该是自己挤在了人家的床上。 小岳和烧饼几个师兄弟，住在庞各庄那边的小院里。 自己则被带到了小区这边，跟师父一家子住。 烧饼本来是一直跟郭德刚住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跑到了庞各庄。 而且昨晚分别时，还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笑。 当时，唐宇没明白，但现在他可全明白了。 年仅九岁的郭奇林，体重已经长到了一百二三。 整张床，他愣是一个人至少占了三分之二。 胖也就算了。 他还打呼噜，跟播大喇叭似的。 打呼噜就打呼噜吧，睡着了也听不见。 可他偏偏睡觉还不老实，一个大屁股喜欢拱来拱去的。 天可怜见。 三次。 唐宇昨晚被拱下地三次。 他可一直都是独自生活的，哪见过这阵仗？ 所以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遭老罪了。 不过，好处也有。 被窝挺暖和的。 唐宇不懒床，利利索索地穿好衣服起床。 来到阳台，发现雪还在下，估计是一夜没停。 楼下的树上，地面，四处都被铺上了白白的，厚厚的一层。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唐宇深呼吸几次后，开始练功。 “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艺人就是这样。 除了自个儿得有悟性，还得用心，得勤快，半点松懈不得。 以前相声门里的徒弟学艺时，师父们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所以，以前学艺辛苦是辛苦，但出师之后的演员身上，那基本也是个个有真本事。 同样的，哪怕你成角成腕了，基本功也不敢落下，得时刻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 有前世打下的基本，唐宇当然不用再看本子了。 爱相声，却又不能说，所以他就只能靠背段子来过过干瘾。 日积月累之下，甚至不管是不是德芸社的段子，他都背了不少。 但有一样，就是表演的经验技巧，磨了几年，也算不错，但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比小辈们不差，但离真正的大师，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任何一位大师，都是从台上摔打出来的。 不磨不成器！ 一段《报菜名》练完，唐宇又继续练《八扇屏》《地理图》，后面又是绕口令。 晨功一个小时，这是最基本的。 临近七点。 王慧起床了。 都说，家里只要女主人起床，那全家肯定都得跟着起床。 “大林，起床啦，还上学呢！” “刚子，买包子去。” 在阳台上的唐宇，赶紧拉开门进来。 “师娘，我去吧！” 王慧摆摆手：“不用，你刚来，地儿都不熟，继续练功吧！” 说完，她就钻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唐宇没有继续练功，跟着进了厨房里帮忙。 半小时，早餐准备好了。 小圆桌前，唐宇请师父、师娘入座，郭奇林请唐宇入座。 抬眼见郭德刚点了头，郭奇林这才敢坐下。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抓起肉包子，不敢咬得太大口，但下嘴的速度可着实不慢，跟老鼠咬门框似的。 头一回见师父家这家教，唐宇倒觉得有趣。 郭奇林见唐宇在看自己，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赶紧把头低下去。 唐宇心中一叹：生于老郭家，这孩子的童年真可怜！ 不再看郭奇林，怕他更尴尬。 郭德刚喝着粥，细嚼慢咽地吃着包子。 “小宇，怎么样，跟师父这儿住得还习惯吧？” 唐宇没来得及说话，王慧却开口了。 “大林，昨晚上你没把你师哥挤下床吧？” 郭奇林嘴里早已经塞满了包子，见大人突然发问，赶紧几口咽了下去，噎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抬起头来，一脸迷茫道：“没，没有吧？” 唐宇瞧他这副可怜模样，哪里还敢说实话。 “没有，师父师娘，我昨晚睡得挺好。” 郭德刚仿佛信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继续吃早餐。 而旁边的王慧，则脸上憋着笑，还没好气的白了大林一眼。 知子莫如母。 烧饼为什么跑掉了，她可是清楚得很。 不过，她也确实心疼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见唐宇在帮忙打掩护，也就没有将话点破。 父严母慈！ 可能这才是合理的家庭环境吧？ 吃完早餐，王慧送大林去上学，这个可怜蛋还在读小学四年级。 郭德刚坐在椅子上，唐宇在旁边帮忙泡茶。 “小宇呀，十年前我收你为口盟弟子，这么多年，你自己也学了不少本事，现在还愿不愿意正式叩我呀？” 唐宇心中一喜，自己在相声专场这么卖力气，果然入了师父的眼。 赶紧点头：“当然愿意啦，您收我就叩。” “哈哈，好，跟我来！” 相声门的徒弟分很多种，有学徒、儿徒、口盟弟子、入门弟子等等。 学徒跟学生差不多，是最生分的，要么交学费，要么帮忙做活，同时学些手艺。 没有时间限制，你学一半走人也行。 哪怕是出科之后，也不一定能拜师，当然你也可以去拜别人为师父。 比如像小岳，早已经赐了艺名，但还是只能算作这一类。 口盟弟子，就是口头上收为徒弟，对外也可以以师徒相称，但还没有正式的仪式，入不得家谱。 只有入门弟子，才算是最正儿八经的徒弟。 得晓知同行，宴请宾朋，举行摆知仪式，正式赐字，也得录入自己这一支的相声门家谱。 以后徒弟扬名也好，败脸也罢，都跟师父有密切的关联。 甚至可以说，师徒之间情同父子都不为过。 不但得替师父传承师门，百年之后还得给师父师娘养老送终。 其实真就是一家人了，一辈子的情分，割不断的关系。 郭德刚心情大好，带着唐宇进了书房。 屋内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唯独坐北朝南处摆着一张颇大的红木书桌。 桌面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郭德刚也不言语，直接铺开宣纸，开始润笔。 唐宇见状，赶紧帮忙研墨。 纸已平，笔已润，郭德刚握笔沾墨，开始飞龙走凤。 片刻后，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八个大字。 【云鹤九霄，龙腾四海】 不得不说，郭德刚的字虽然算不上名门大家，但也颇有味道。 “小宇，这八个字，是张先生在很早的时候赐给我的，你看看。” 唐宇点点头：“意好，形也好！” “哈哈，意当然好啦，形嘛，你就别拍马屁了，我还不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吗？” “嘿嘿，确实有味道嘛！” 郭德刚又在旁边空白处，继续写下三个小字。 【唐云宇】 他放下笔，望向窗外的雪景，道：“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应情应景应时应人，好！” 唐宇拱手道：“谢谢师父赐名！” “挑选个黄道吉日，为你们摆知。” “听师父安排。” 还未摆知，这个名字就暂时不合适用。 不过，唐宇心中又咯噔一下。 你们？ 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 莫不是蝴蝶效应产生了？ 第二十五章 张半仙 中午早早的吃过午饭。 王海开车，把郭德刚、唐宇送到了天桥德芸社。 燕京天桥、津城三不管、金陵夫子庙、魔都城隍庙，号称民国时期四大繁华之地。 眼前的天桥，自然比那会儿要讲究得多，但依然声名在外。 德芸社赁下的这栋两层小楼，就是民国老戏楼改建的。 改动颇大，不过好歹保留了浓郁的艺术风格，整体味道还在。 千把来平方，三百个客座！ 就民间园子的规模来讲，算是大的了。 园子大门之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正是由马大师亲题的“德芸社”三个字，很有力道。 起头的“德”字，少了中间的一横。 这可不是错别字，而是效仿古法书写的。 大概以清朝的《康熙字典》分界。 之前，无一横的属于规范体，有一横的反而是异体字。 《康熙字典》问世以后，以皇权颠倒了民俗，完全反了过来。 只不过，书法家们还是以古法书写居多，没理会那个劳什子皇权。 所以，天桥德芸社，无论是场地，还是门面，都满是传统艺术的氛围。 唐宇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生活在民国也不错。 长衫旗袍，诗书佳人，想来该别有一番味道。 当然，得躲着点儿枪炮，别被一枪打死了。 可能也正是他对传统文化太痴迷，没几个姑娘受得了，才导致他前世今生都孑然一身吧？ 绕前门，到后巷，师徒二人下车。 从后门进场，发现人已经来了不少。 除了小一辈的演员，还有老先生也在。 这里是德芸社自己的场子，是演出的主阵地。 周一休息，周二到周日每天开下午场和夜晚场。 下午场是两点到五点，演出三个小时。 此刻，离开场只剩下个把小时。 小岳和烧饼正在台前归置桌椅，打扫卫生。 后台的演员们，有的在化装，有的在对活。 众人各司其职，前前后后都在忙碌。 可在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个清瘦老头，独自坐在椅子上品茶。 郭德刚进来，第一眼便瞅到这位老爷子，赶紧恭敬的走过去。 “张先生，您今儿个怎么过来啦？” 唐宇一瞧那人，脸上笑了。 坐在椅子上都能看得出，这老爷子左肩高右肩低，干瘦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坏笑。 张纹顺。 德芸四老之一，也是最早的创始人之一，对德芸社的发展可谓居功至伟。 同样，这也是个传奇老头，很有个性。 他原是燕京大栅栏金店张家的少爷，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出身。 可福没享几年，等他渐渐长大，家道却中落了。 接着是求学，考上了师专。 那个年代，师专可是不容易考上的。 但他又不安分，因为太爱相声，竟然弃学从艺，进了曲艺学员班。 从人人尊敬的老师，投到艺人行当，说难听点，下九流。 破天荒。 让人大跌眼镜！ 当艺人就当艺人吧，他勤奋用功，学得好，说得也好，好歹给自己找了一个铁饭碗。 铁饭碗，就是金饭碗，人人都看得比天还大。 可他依然不安分。 愣是因为爱情，将铁饭碗给扔了，都不带犹豫一下的，而且转眼就娶了那姑娘。 估计除了那姑娘，没人能理解得了。 得，生活没着落。 他开始给人家当锅炉工，添煤、铲灰，卖大力气。 有一段时间，还找了份倒土的活。 就是半夜里，守在街道边，等着收土车来，再把各家放在门口的脏土一桶一桶往车上倒。 愿意卖力气，可挣不来钱。 没办法，他只好下海经商，当起了“倒爷”。 脑子灵光，也赶上了好时候，没几年功夫，直接赚了个盆满钵满，让还在曲艺团端铁饭碗的同事羡慕不已。 从此开始折腾生意，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可谁承想，这老了老了吧，命运又让他遇到了郭德刚。 出于对相声的热爱，也是对朋友的义气，出钱、出人、出力，挥洒一腔热血为郭德刚，为德芸社保驾护航。 瞧瞧。 这老爷子就是个折腾的主。 从少到老，随便哪一段单独拎出来，都够很多人活一辈子的。 见郭德刚进来，张纹顺脸上笑得既欣慰，又很不正经。 “哈哈，吃多了，出来消消食，你猜怎么着？我闭着眼睛走道，一睁眼，竟溜达到这里来了！” 郭德刚跟他虽然差着辈分，但脾气相投。 “您还有这功能呐？老实交待，一路上撞坏了多少根电线杆子？我好给人赔钱去。” “德刚呐，听说你新得了一个很不错的弟子？”张纹顺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其实说话之际，他的眼睛早已经瞄向了唐宇。 “哈哈，您老这耳朵还真灵！”郭德刚笑道，“也不算新收的，十年前的事儿，这回好不容易才找了回来，等挑个好日子摆知！” 转身又对唐宇道：“来，小宇，这是张纹顺先生，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唐宇一个箭步，上前拱手见礼：“师爷好，我叫唐宇！” 张纹顺打量了唐宇一番，这才笑道：“嗯，不错，面相很善！名字里也透着缘分，唐宇，云字科，赐字之后便是唐云宇，又是云字科大弟子，帮助德芸社开疆拓宇，好兆头！” 见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唐宇拱手道：“师爷过奖了。” “听说你小子在津城的相声专场表演得很出彩呐？” “嘿嘿，还不是有师父和师大爷在后台坐镇，我才敢在台上瞎折腾嘛！” “嗯，居功不傲，不骄不躁，心性也不错，来，我给你看看手相。” 说完，不等唐宇反应，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有模有样的看起来。 唐宇一愣，这老爷子还有这本事，张半仙吗？ 片刻后，便听张纹顺点头沉吟。 “嗯，从手相上看，事业线很长，财运很旺，正财、偏财都会有大收获，是个富贵之命！” “咦，这生命线怎么这么奇怪？” “前面早早的断了，后面怎么又给接续上了？” 郭德刚许是早已经习惯了，可唐宇却愣愣的不敢插嘴。 尤其是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子。 不是吧？ 这老爷子莫不成还真有两下子，连穿越重生的事儿都能看得出来？ 没管别人，张纹顺又仔细瞧了半天，最后恍然大悟道：“噢，这中间还藏着一根隐线呐，是不是遭过大难？” 提起这茬，郭大炮又开始来劲了。 将唐宇以前被拐、乞讨、遇洪水失散等等的事情，活灵活现的说了一回书。 听得张纹顺频频点头：“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容易呀。” 唐宇也觉得不容易。 能把自己这么玄乎的事情，都说得有理有据，这个师父果然没有拜错。 第二十六章 后台（修） 张纹顺兴致不减，继续帮唐宇看手相。 “嗯，这感情线嘛，墙内桃花艳艳然，墙外芳草自来香，爷们，你可得守住喽！” 唐宇无奈一笑，点点头。 老爷子一辈子义字当先，同样对感情也是从一而终。 还不是贫困中患难，而是富贵路上度一生，这点犹为难得。 很值得人敬佩！ 可张纹顺对唐宇的态度则不满意，旋即脸色变得严肃。 “爷们活一世，对父母尽孝，对朋友尽义，对妻子尽忠，这才不枉这七尺之躯。” 得，这老爷子来真的。 唐宇赶紧点头道：“成，师爷的话，我记住了。” “德刚呐，这孩子无父无母的，你即是师，也是父，以后得管紧点，别出岔子喽。” 被点名了，郭德刚也认真应道：“老爷子，您放心，有我和慧在，会紧着他的道走！” 唐宇更无奈了，这爷俩一唱一和的。 影都还没见着，怎么就说得跟真的一样呢？ “师父，师爷，你们放心吧，这么多年没人管我，我到现在不也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么！” 郭德刚一愣。 这小子说得是真的假的？ 长得明明比我好看，怎么可能还没摸过姑娘的手呢？ 就我长成这副模样，想当年…… 啊呸，当年我也没摸过姑娘的手。 对，没摸过多少。 张纹顺听闻，这才满意了。 “这好，这就对了嘛，人生得一良伴足已，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喽！” 张半仙终于放开了唐宇的手，继续自己喝茶。 唐宇倒是看着老爷子，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神色。 03年他因为食道癌做过一次手术，不过那回是良性的。 手术后恢复得也不错，便又继续登台演出。 可眼下，张纹顺一身体面的休闲西服白衬衫下，身体却消瘦得有点异常。 一米七多的个头，体重估计只有百来斤吧。 唐宇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得，您老给我看手相，我也给您断回病。 他笑道：“师爷，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呀？” 张纹顺一愣，笑道：“挺好的，能吃能睡，下馆子涮羊肉，我一顿都能来上一斤多呢。” “那喉咙呢，最近有没有偶尔感觉到不舒服？” “咦，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医？” 唐宇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旋即笑道：“哈哈，我哪会什么医呀，就是走南闯北的，有点见识罢了。” “嗨，小毛病，可能是息肉、喉痹治之类的，中药我都吃好几副了。”接着又一脸得意道，“方子可是我自己开得哟！” 唐宇无语了，这老爷子的心还能更大点么？ “师爷，咱是相声行当，人家才是正经吃巫医饭的，这一码归一码，您好歹让人诊诊脉呀。” 张纹顺更得意了：“哈哈，你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前些年的癌，邪乎吧，我愣是自个儿先诊断出来了。” 唐宇又笑道：“您是咱德芸社的定海神针，得空还是上医院全面查一查吧，您硬硬朗朗的，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才放心不是！” “不去，现在已经有起色了。”谁知老爷子竟然摇头，旋即挥手起身，“就这吧，人也见着了，我还定了位子泡澡呢，走啦！” 说完，背着双手，悠悠地出了后台。 旁边的郭德刚没有动弹，看了唐宇半晌。 “小宇，你刚才是话里有话吧？” 唐宇没有隐瞒，一脸严肃道：“是的，师父，我原先遇到过一个老人，跟师爷这情况太像了，最后是癌复发，还转成了恶性的，这是大病，早发现早治疗！” 郭德刚一听，眼圈就红了。 吓得唐宇赶紧劝道：“师父，您先别急，我的意思也只是说，上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这样妥当些，真有没有这病还两说着呢！” 郭德刚用力拍了拍唐宇的肩膀，没有说话，抹了一把眼睛，赶紧掏出手机，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唐宇心中一叹，但愿这提醒真能起到作用，让老爷子多活几年吧！ 蛮有意思的一个老头。 难得了！ 没过一会儿。 郭德刚跟人打完电话，便领着唐宇，给其他几位没去津城的老先生一一见礼。 邢纹昭、李纹山、王纹林，再加上已经溜达着去泡澡的倔老头张纹顺，四位文字辈的老先生，就是有名的“德芸四老”。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四位不但手上都有自己的绝活，而且他们在德芸社的作用，可不止手艺上的事那么简单。 没有大辈坐镇的班子，你活越好，反而越受排挤。 要不怎么总说，相声是“牛皮无义行”呢？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溜溜达达的转了一圈。 郭德刚不再管唐宇，进了自己单独的休息室。 德芸社的后台，徒弟是不能跟师父一直待在一个房间的。 一圈下来，唐宇也对德芸社的后台更加了解了。 目前主要上台的演员，有何芸伟、李青、曹芸金、刘芸天、栾芸平、孔芸龙、徐德谅，还有老先生们或单口，或评书，或给年轻人量活，灵活搭档着上台演出。 林林总总，就这十几个人轮轴转。 郭德刚和于慊不会每天都上场，同样高锋也一个月才来两回，演几场就又回津城继续学手艺去了。 卫生双侠、看狗兄弟、愣傻组合小岳和烧饼，压根就还没有上场的机会。 烧饼还小，连倒仓期都还没过。 相声演员吃得是开口饭，靠得就是一副嗓子，好与坏直接关系到一辈子的发展。 而小岳呢？ 年龄倒没问题，可就是活儿太泥了，整个师兄弟们中的吊尾车。 跟他一起从饭店入门的孔芸龙上台了，比他晚进来的栾芸平打了七天杂，也上台了。 还有刘芸天，现在在台上的活已经很稳当了，跟曹芸金连默契都配合出来了一些。 就小岳，上班端茶倒水搞卫生，下班照顾那三十多位狗大爷。 别说上台了，后台徐德谅等一些说话有分量的人，甚至都嫌弃到了让郭德刚开除他的地步。 唐宇合计着德芸社后台的情况。 算来算去，发现班子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 准确来说，是缺少手里有活，又对班子忠诚的人。 这很危险。 最直接的，就是后来接连发生的出走事件。 瞧瞧吧。 走得可都是目前的台柱子，而且人数还多，整个班子不伤筋动骨才怪！ 这是个大问题。 唐宇当然不能直接去跟别人说，班子未来会怎么样？ 但他心里清楚，万事有因也有果。 有些事，可能可以改变，也有可能依然改变不了。 但自己总得做些什么才行。 不然，即知未来，却无动于衷，那不是白瞎了老天给的这一次机会？ 何况，他确实爱传统艺术，也喜欢德芸社这样氛围的班子。 或者可以说，除了少数人，班子里的大部分人，从老到少，他都很喜欢。 相声门是牛皮无义行，但德芸社却多少有些不一样。 有人情味儿！ 即做艺，也做人。 既是班子，也是一个大家庭。 挺好！ 能在自己喜欢的大树底下乘凉，这是很开心的事情。 所以，大树不能倒，还得多多的开枝散叶才好！ 第二十七章 人是复杂的 唐宇一边琢磨，一边往回溜达。 来到后台入口，抬眼便见何芸伟进来。 他刚一露面，后台的氛围顿时一冷。 小辈们纷纷主动打招呼，甚至连手上、脚上的动静都小了一些。 没人吆喝，所有人都自觉的里外透些许小心。 何芸伟扫了唐宇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对其他人也是“嗯，啊”的应付几声，惜字如金！ 唐宇可不吃这一套，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他懒得干！ 微微摇头，没有说话，一脸平静的往下场口走去，准备学活。 演出名单前面已经排完，郭德刚也没有单独说话，他暂时不用上台。 唐宇当然知道师父的用意。 自己这初来乍到的，先把人缘、地头混熟了再说。 尤其是观众。 一方水土一方人，你得先了解观众，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口味，乐意听哪类包袱等等。 有了这个底之后，你才知道该怎么使活。 这个顺序可反不得。 就跟追漂亮姑娘差不多，追人家的人多了，凭什么最后就你能嘿嘿嘿嘿。 得懂人家，能打动人家，最终…… 所以好演员，得有察言观色的能耐，很重要。 最好的办法，多学多看多琢磨呗！ 转过一道弯，便是下场口。 下场口旁边也有两个小房间，用木板隔开，是公用的。 平时对对活，演出累了休息休息都成。 唐宇刚一到门口，却听到右手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来。 “说了多少遍，别咬字呀，你嘴里塞裤衩了是怎么着？” “……” “就这两段活，练一个月没长进，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 “我再教你一遍，半个月还练不出，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听声音是曹芸金的，貌似很气愤。 只是不知道，他在训谁？ 听人墙根儿，可不是君子所为。 唐宇没多作停留，在下场口找了一个好位置。 很快，两点到了。 台下三百个座位，来了得有两百多号人。 上座率比夜场差，但也算不错。 现在的德芸社，还在腾飞之初，远没火爆到一票难求的地步。 而且，今天还不是周末。 工作之余找乐子行，可把乐子当成正事的人，除相声演员还有谁？ 主持人报完幕，“贯口王”孔芸龙上台，演出正式开始。 正当唐宇准备集中精神观察观众反应时，旁边小房间的门被拉开。 他一扭头，正见曹芸金黑着脸出来。 见到唐宇，脸色稍微有些缓和，但也只是点点头便走了。 没过片刻，小房间里又出来一个人。 唐宇见了，有些意外。 原来刚才在房间里挨训的人，竟然是小岳。 曹芸金训斥小岳，还是因为手艺上的事儿？ 坊间传闻，不是说小岳给曹芸金点头问好，人家都不搭理他吗？ 挨完训的小岳，苦着脸，跟个受气包似的。 关好门，也凑到下场口学活。 “师哥辛苦！” “小岳辛苦！” 两人刚打完招呼，烧饼也来了。 清静的下场口，由两人变成了三人。 烧饼见到唐宇，一脸的幸灾乐祸：“嘿，师哥，昨晚掉地上几次了？” 唐宇转头白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懒得理他。 倒是对旁边的小岳问道：“你们那儿还有床位吗？” 小岳手指指着烧饼，老实道：“本来还有两个，他来了之后就没了。” 得，师父家这是伙食太好了，还是怎么着？ 这一个二个的，就没个正常体型的小孩吗？ 算了，跟大胖林先凑合着过吧。 见小岳的脸上依然满是苦色，唐宇问道：“怎么，挨骂了？” 小岳摇摇头：“不怪曹师哥，是我自己太笨了。” 哟，这语气里，没听出来对曹芸金有怨气呀？ 反倒对他自己的不争气，倒是怨气满满。 唐宇来了兴趣：“他主动找得你？” “嗯，曹师哥不时会抽空教教我。” “曹师哥也教过我，他可凶了！”旁边的烧饼也凑热闹，接着又一脸得意道，“后面我就躲着他走，嘿嘿，再没让他抓过包。” 唐宇突然问道：“那何师兄呢？” 两人同时摇头，烧饼还撇了撇嘴，感觉很嫌弃的样子。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三言两语一搭话，唐宇心中对何芸伟和曹芸金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怎么说呢？ 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完全的好人。 人得方方面面来看，很复杂。 哪怕这二位，对于德芸社，照老郭的话来说，都算是叛徒一流。 但其中也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就拿对待师弟这一点来说。 何是眼里完全没这些人，只顾着自己的名与利。 而曹芸金呢？ 狂是很狂。 一来，是他手艺过硬，能撑得起来。 19岁的年纪，就有了现在的能耐，有了现在的名声。 恃才傲物，也算有自己狂的本钱。 二来，是他这人打骨子里的性格导致的。 说话做事，台上台下，都能看得出来这个调性！ 比自己有能耐的人，不服气。 比自己能耐小的人，瞧不起。 但对于身为师兄的责任，他该做的还是做了。 就连被人嫌弃成这样的小岳，还有上不了台的烧饼，他都愣是一个没落下。 那其他师弟，有没有受过他的指点，不用想都知道啦！ 当然，方法上确实糙了点。 他属于，活我会教你，能学到多少，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 达不到我的标准，我就直接开骂，不会管你受不受得了。 就像小岳，这家伙哪里有他的悟性那么高？ 教来教去的，可不就只剩下挨骂的份了吗？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岳和烧饼，对曹芸金的态度，除了怕，还有几分敬意！ 老话可是常说，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 艺和春，指的就是手艺、经验。 当然，现在规矩没那么大了。 但谁又敢说，人家教你手艺，就一定是应当应分的事儿？ 琢磨着曹芸金，唐宇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种动物，它可跟这位爷太像了。 野马！ 健壮有力，奔跑如飞，却又桀骜不驯！ 收服了，开疆拓宇，一员悍将。 要是弄不好，踢门撞墙，战火连天，就像前世一样。 唐宇正想着，旁边的小岳说话了。 “师哥，您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第二十八章 小岳的阴影 唐宇转头看向小岳，只见他脸上除了不自信，还是不自信。 这状态不行。 相声，单口活一个人，对口活两人，群口活基本也就三四个人。 而台下的观众，却是百人、千人、甚至是上万人。 什么时候，都是人少单挑人多。 这要没有几分“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怎么镇得住场？ 说文雅一点，这需要超强的自信。 说糙一点，你得脸皮够厚，得有颗大心脏。 当然，这也不是天生的，得多练！ 没作多想，唐宇试探的问道：“小岳，要不这几天我带你上场练练吧？” 小岳一听，赶紧摇头摆手。 “我，我不敢上台，会砸场的！” 唐宇没好气道：“你不上台，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砸场呢？” 烧饼也帮着腔：“就是，岳哥，跟师哥上，我们院里就数您最用功了，有什么好怕的！” 还别说，烧饼这家伙脸皮倒是挺厚的。 小岳却红着脸，低下了头。 憋了半天，最后声音细若蚊蝇道：“我以前上场就演砸了，还让观众给赶下了台。” 唐宇一愣，记忆中貌似听说过有这么回事。 “来，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小岳耷拉着脑袋，小声道：“就今年年初，师父带着我们去魔都演出，曹师哥说带带我，让我帮他量段活，我很开心。” “上台后一开始我还能跟得上，可是到后面就不行了，他的语速太快，我一紧张把词给忘了，观众们再一起哄，我脑子里全是嗡嗡声，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上场几分钟就给人赶下了台。” “我在台下明明把词儿都背熟了，可上台就不行。唉，还是我太笨了，师哥们也说我笨！” 唐宇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还没找到状态，就是老话说的还没开窍，等你开窍了，以后也能成角的。” 小岳一听，猛然抬头看向唐宇，眼睛发光道：“真的？” 唐宇肯定的点点头。 小岳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站起来郑重的对唐宇鞠了一躬。 哽咽道：“师哥，您还是第一个说我能成角的人，谢谢您！” 唐宇哈哈一笑，再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还想上台吗？” “想！”小岳直接点头，可是很快又摇头，“可，可我不敢，您是不知道，我每次在舞台上打扫卫生时，看都不敢看台下一眼。” “这又是为什么？” “就是，我只要从台上往下看，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椅子，就好像都有人，都有声音，我耳朵里全是那些嗡嗡的声音，腿都站不住。” 唐宇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小岳之所以上不了台，是因为段子记不住，词跟不上。 可照现在看来，他的问题，其实是心里落下了毛病。 而且问题还挺严重。 像他说的这些话，外人听起来可能觉得过于夸张。 但作为艺人来说，是真的很常见。 除了对舞台恐惧，还有对观众恐惧，对笑声恐惧，对高腔恐惧，对音乐恐惧，对台词恐惧等等。 反正只要跟演出相关的事情，都有可能让演员产生恐惧心理。 也不止是相声演员，比如戏曲演员同样如此。 如果哪一天，有人在正式的演出中，一个高腔没有唱上去，演砸喽，那这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再将这个高腔唱上去。 甭管你在台下重新练了多少回，练得有多么利索，但只要上台，你一唱到这里嗓子就会哑，跟嘴里塞了棉花似的，跺着脚都唱不上去。 这就是心理作用。 心理可是会影响身体的功能，如条件反射一般。 同样，一个演员，只要落下了这样的毛病，那就不完整了。 包括状态、自信、记忆力、反应速度，方方面面都会大打折扣。 当然了，这种恐惧的阴影，也是因人而异的。 有些人可能前一天在舞台上演砸了，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可以继续上台表演。 而有些人，可能得花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十几年去调整。 最悲哀的艺人，是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儿，最终只能转行另谋生路去了。 唐宇知道小岳最终是能自己克服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火。 只是，时间上太长了。 现在德芸社总共也没几个人，但凡能上台的，都被郭德刚扔上台在打磨着。 就这小岳，还在自己的坎上熬着。 他自己的内力冲不破，那就需要外力帮助。 唐宇知道，如果尽快帮他拔除这个根，那用不了多久，德芸社必将再添一员大将。 人就是弹簧，你压制的越狠，那反弹起来，效果就越惊人。 这是他的坎，是祸也是福。 就这在众师兄弟中特有的经历，也会让他对班子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很宝贵。 唐宇琢磨了片刻，问道：“你能不能跟师父请到假？” “请假干嘛？” “你先别问这个，只说能不能请到假，三天、五天的都成？” “我试试吧，可我走了，活怎么办？” 唐宇瞄了一旁边的小胖子：“活让烧饼先顶几天，刚好也让他减减肥，你看他都胖成什么样了。” 烧饼从小调皮捣蛋，脑子可不笨，俩师哥这是要有行动呀。 “好呀，你们不带上我，我给师父打小报告去。” 唐宇笑着解释道：“这回没办法，是正经事儿，下回一定带你。” 烧饼哪里肯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干！” 看到他这副尿性，唐宇就来气，这就是欠收拾。 旋即，抬手直接在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看把你能耐的，你再说一遍！” 打完说完，唐宇自己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我现在怎么看见胖子，就压不住火呢？ 难道我也落下病根啦？ 烧饼脖子一缩，被拍傻眼了。 他没想到师哥里最和善的唐宇竟然这么厉害，当即就怂了：“我干。” 转眼又没脸没皮的笑道：“嘿嘿，师哥，您可得说话算数，下回一定得带上我。” 瞧他这欺软怕硬的德性，唐宇又乐了，这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熊孩子。 “成，说不定到时让小岳请你吃肯德基都有可能。” “真的！”烧饼眼睛一亮，“我绝对保密，谁打小报告谁不是好兄弟！” 旁边的小岳傻眼了，呢喃道：“我，我没钱呀，一个月就两百！” 唐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唉，这个憨货，自己有没有本事帮他开窍哟？ 第二十九章 中年老头 第二天一早。 唐宇和小岳，师兄弟二人各自背着一个包，相伴着离开了小区。 假请了三天，外带周一不开场，相当于有四天时间。 唐宇没说话，懵懵地小岳也不敢开口，只低着头跟在后面。 小区某栋楼房的一处阳台上，郭德刚和王慧正站那里，看着两个徒弟的身影渐行渐远。 王慧有些担心道：“刚子，小宇和小岳出去旅游四天，一人才给二百，会不会太少了？” 郭德刚却笑像条老狐狸：“手艺人到哪都饿不死，二百不少了。” 王慧白了自己丈夫一眼：“俩孩子是去旅游的，难不成你还让他们钱花没了，当街卖艺去？” “哈哈，他们可不就卖艺去了么，旅游只是他俩扯得幌子。” “真的假的？小岳的手艺不是还没学成吗，你就敢放他出去？” 徒弟的手艺还没学到家，师父是一定不会让他上台的。 一来，怕砸了自己的招牌，让同行笑话。 二来，也怕丢了祖师爷的脸面，对不起供桌上的牌位。 “没事，有小宇在，这孩子稳当。” “这倒是。” 郭德刚又意有所指道：“有些事儿，我作为师父的不好做，他来做反而顺当些！” 他此刻心里，对唐宇更满意了。 才来没两天，也没有当面问过自己德芸社的情况。 自己在后台那么转溜几圈，就能摸得清情况，还能拿得出自己的主意来。 这太难得了。 说来说去，他自己也才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呀！ 见自己丈夫心中有数，王慧也不再提这茬，反而提了另一个话题。 “刚子，张先生的身体真有毛病？” 郭德刚脸上的笑容马上化为阴沉。 “唉，不知道为什么，经小宇这么一提醒，我当时心里就预感很不好，昨天我跟燕子交待过了，让她这个礼拜内一定得拖老爷子去医院查一查。” 王慧旋即从后面抱住自己丈夫，安慰道：“结果还没出来，你也别太担心了！” 女人的温柔，永远是男人坚强的动力。 只是这次，换来的是一声无尽的叹息！ …… …… 中午时分。 延县汽车站。 唐宇和小岳从一辆小巴车上下来。 看到招牌，小岳直接就问：“师哥，您怎么带我来延县呐？” 唐宇平静道：“是师父交待的。” 小岳一愣：“啊，师父为什么让我们来延县？” 唐宇没有回答，心中也正无语呢。 自己师父，就是一个中年老头。 中年的年龄，老头的见识，心思鬼精着呢。 昨晚自己跟他请假时，啥也不说。 可到今天早上临了要出门了，他却左一句延县风景好，右一句延县人气旺。 自己又不是小岳，那么傻。 所以他便将目标定在了延县。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原本想事成之后，再交待的一点小计划，早被人家给看了个通透。 中年老头！ 难怪他长得这么显老，貌似都没见他年轻过。 延县的车站不大，但人却不少。 旅客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行礼，脚步匆匆的或来或去，甚至偶尔还能瞧见几个外国人。 唐宇打量了片刻四周的环境，心中很快就服气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得辣，延县是个不错的来处。 不再心里跟郭德刚较劲，唐宇抬步往大街上走。 “小岳，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玉子、板、大褂都在。” “好，你来德芸社这么久，最熟的段子是什么？” “太平歌词。” “哪段最熟？” “《太公卖面》。” “好，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找个地方练练。” 兜里没几个钱儿，两人各自一碗清水挂面算是解决了午餐。 出了小面馆，一路兜兜转转的来到一处公园，叫湖东公园。 环境不错，树木很多，公园中央还有一个湖，天这么冷，倒也没结冰。 围着湖东公园，四周建有不少的新旧小区。 这里，很自然得也成了大家消食锻炼的场所。 就像现在，天气不算暖和，但人也不少。 不过，年轻人少见，多是一些老头老太太。 下棋、散步、锻炼筋骨，或是带孙子孙女遛弯的。 四处看了个大概，唐宇带着小岳来到湖边一处小凉亭。 放下背包，唐宇道：“就这儿吧！” “师哥，我们来这儿干嘛？” “练功呐，自己准备准备，准备好了，就挑你拿手的活使劲练。” 小岳虽然搞不清楚唐宇要干嘛，但他知道所有的师哥里，就眼前这一位最待见自己。 当下不犹豫，放下包，解开脖子上的扣子，开始深呼吸顺顺气。 只是准备了半天，结果看到远远近近的有不少人，他又有点发怵了。 往常他可是净挑人少的地方练。 而第一次上台被轰后，他一见人就紧张，最后干脆躲到角落里，对着墙根练来着。 这个时候可不适合磨叽。 唐宇直接催促道：“没事，当他们不存在，赶紧的！” 小岳用力点点头，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最后，脑子难得的灵光一闪，竟然转身面朝湖心，还把眼睛给闭上了。 唐宇瞧他这副模样，有些想笑，但最后也没纠正。 唉，算了，能张口就行！ 小岳终于开始唱了： 石崇豪富范丹穷 甘罗运早晚太公 姜太公当啊~年不得济 宰卖牛羊做着经营 太公卖牛羊把价涨啊~ 太公卖羊牛把价升 姜太公牛啊~羊一起来卖 殷纣王传旨意他断了杀生 这位姜太公 处在了万般 无计可奈 卖白面肩呐~担八股绳 …… 不得不说，小岳的基本功还是有的，而且嗓子也很不错。 哪怕现在没有打玉子伴奏，这段太平歌词被他唱出来也算颇有味道。 可见，他平时确实下过苦功夫，用心学了。 手艺可不就是靠练出来的吗？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练出不了活。 午后的公园，空旷而又安静。 小岳这一开嗓，声音直接传出了很远。 远远近近的老人们，开始是被吓一跳。 怎么了？ 哪儿传来的动静？ 可是细听几句之后，发现这是有人在唱曲。 延县虽处郊县，但好歹同属天子脚下。 即便人家不懂行，那还能没听过吗？ 尤其是这些老一辈人，活得年头长着呢。 以前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要是哪天赶集，能遇到一两个卖艺耍把式的，那今儿这集就算赶着了。 肯定得乐乐呵呵地，听上那么一时半会。 甚至十里八乡中，哪个年轻后生如果有唱曲的能耐。 那不得了，一家子不但吃喝不愁，就连到了娶婆娘的年纪，都不用愁。 媒婆能把他家的门槛给磨平三寸，最后可着劲，挑一个最水灵的姑娘娶回家。 这是能耐，很受欢迎的能耐。 第三十章 最美的舞台 谁的驴，谁能骑。 小岳这个笨办法还挺适合他自己的，竟然越唱越有状态。 四周听闻动静的老人，有些也慢慢地围了过来。 没办法，年纪大了，耳朵可不太好使，凑近了才能听得清楚嘛。 站着继续听上那么几耳朵，老人们脸上乐了。 哟，这个年轻人竟然唱得不赖嘛。 有几分味道！ 挺耐听的！ 耳朵是享受了，可是腿骨又不得劲。 于是，要么就近找个石头蹲，要么打开自带的小马扎，开始坐在旁边听。 人围得越来越多，但整个场面却一直很安静。 这就是老观众的好处，知礼，稳当，不会咋咋呼呼。 唐宇就这么在旁边站着，没有吭声。 一段《太公卖面》唱完，小岳没有停顿，又接着唱《韩信算卦》。 那汉高祖有道坐江山 有君正臣贤万民安 那有一位三齐贤王名叫韩信 他灭罢了楚国把这社稷安 这一日 闲暇无事跨雕鞍在那街前散逛 他见一座卦棚儿摆在了路南 在那卦棚里坐定了一位道长 那仙容道骨骨道非凡 九梁道巾头上啊戴 有那八卦仙衣在这身上穿 …… 终于《韩信算卦》也唱完了。 连续两段活，小岳停下来缓口气儿。 谁知，他这边刚一落音。 “好！”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突然叫好。 见其他老人纷纷瞧向自己，大爷不服气道：“听戏听曲，人唱的好就得叫好，懂不懂？” 哦，对。 这老头见过世面。 其他老人纷纷跟着叫好，鼓掌。 “好~~好~~” “啪啪~~啪啪~~” 小岳前面只顾自己练功，哪里知道后面已经围了人。 听到动静，赶紧回头，直接被吓了一跳。 我的乖乖，十几位爷爷奶奶辈的观众正对着自己喜欢叫好呢。 虽然有些在漏风！ 小岳脸一下子就红了。 红了的，不光是脸，还有眼圈。 天可怜见。 头一回有观众为自己叫好！ 头一回有观众将掌声送给自己！ 手足无措的小岳，赶紧向老人们鞠躬致谢。 “我唱得不好，您诸位多担待！” 刚才那位见过世面的大爷又说话了：“不，年轻人，你唱得很好。” 小岳赶紧摆手鞠躬：“不，大爷，我唱得不好！” 大爷不服气了，语气更坚定道：“不，你就是唱得很好。” “不，我真的唱得不好！” “……” 一老一小，就跟说对口活似的，你一句，我一句，谁也没少说一句。 唐宇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尴尬呀。 “小岳，得尊敬长辈！” 小岳一愣，对呀，自己跟一个老大爷较什么劲呢？ 赶紧点头道：“对，大爷您说得对，我唱得很好！” 可话刚说完，一想，这意思也不对呀？ 这副傻愣愣的模样，直接把老人们逗乐了。 老人们在笑，可小岳又懵了。 他们为什么会笑，笑点在哪儿？ 终于场面消停了不少，其中一位年纪更大的大妈，抖索着嘴唇说道：“年轻人，你能不能再大声一点呐，我听不清呀！” 小岳一愣：“还唱？” “唱，好听。” “对，多唱几段。” “你唱得可好了，跟收音机里的一样。” “要大声一点哈，我耳朵也有点聋！” 小岳脸上又惊又喜，最后扭头看向旁边的唐宇，唐宇笑着对他点点头。 他笑道：“好，既然大爷大妈们喜欢听，我就多唱几段。” 说完，开始调高分贝唱其他的曲目。 声音提高了，状态更好了，韵味也浓了。 唐宇心中松了一口气。 总算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一点自信的表情。 而且他估计，小岳打从来到了德芸社，应该都没体会过被人需要的滋味吧？ 尤其还是被观众需要的滋味。 这是演员最需要的。 无论是新人，还是大蔓儿，只要是演员，就需要。 没有观众的认可和鼓励，演员是不可能成角的。 时间缓缓而过。 就连唐宇都没有想到，小岳这一唱，竟然就是一个下午。 所有会的曲目都唱了一遍，有些还不止一遍，因为观众喜欢听，单点的活。 嗓子唱渴了，有大爷递上来的水杯，里面是浓香四溢的菊花茶。 累了，就坐在地上，跟他的观众们聊聊天，说说学艺的事，说说家里的人。 说得哭了，有大妈递过来的纸巾，还有大伙安慰鼓励的话语。 不渴了，不累了，抹干净眼泪了，小岳又站起来继续唱。 演员和观众的距离从未有过的近。 演员愿意唱，观众愿意听，我用心，你真诚，就是这么简单。 大概没有人会认为这里算是一个舞台。 没有暖气，没有灯光，没有地毯，甚至连座椅都没有，也没有人卖票和买票。 观众们也只是十几位老人家，但他们却给予了作为观众所能给予的最好的报答……掌声。 真诚的掌声！ 唐宇觉得，这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舞台。 而小岳也在这个最美丽的舞台上，在一个小县城，一个公园里，一个湖边的凉亭，在寒风瑟瑟中，完成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首次演出。 横在他心里的高山，矮了几分。 挡在他面前的深沟，平了几分。 临近傍晚，告别了由十几位增加到几十位的观众，唐宇和小岳离开了湖东公园。 “师哥，今天下午我太高兴了。” 一下午，唐宇都是不远不近的坐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领到了起点，剩下的路还是得自己去走的。 显然，他有所收获了。 唐宇饶有兴致的笑问道：“哦，为什么高兴呢？” “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好，很舒服，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小岳嘴笨，但唐宇知道他的意思。 “小岳，演员和观众之间，就是这么简单，以后你只要在台上，记住今天下午这种感觉，你就一定能成角。” “真的？好，我信师哥！”小岳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师哥，你在台上表演时，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呀？” 唐宇笑道：“对呀，不光是我，师父和大爷他们在台上时，也一样。” “唉，我其实心里很羡慕你们的，随便说一说，观众们就能使劲鼓掌，太厉害了。” 唐宇直接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状态，你可别往回捯！” “哦，对，我也懂了一点这种感觉，我不会忘记的。” 天色将晚，气温更低，雪又在开始下。 “太冷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暖暖身子。” 第三十一章 撂地 片刻后，一条小巷里，两人在一家小旅馆住下。 晚饭不用买，刚才有位大妈送了一大包饺子，两人就着热水直接填饱肚子了事。 小旅馆很破旧，屋里的暖气也老化了，顶不了多大事儿。 单间，一张床，两条被子。 唐宇和小岳，一人身上裹了一条，就这么坐着说话。 “师哥，我们明天去哪里？” “找个地方撂地演出吧！” 小岳一惊：“撂地？” “对，我这次带你出来，其实是想让你体验一下撂地的感觉，从最简单的舞台开始，再重新爬上去，底下有根了，你也就不会再摔得这么惨。” 这确实是唐宇的计划。 他琢磨过，小岳之所以第一次上台会表现得这么差。 说白了，就是差距太大。 上台之前，他只是一个性格内向，学历、能力、家庭出身，哪哪都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扔在大街上没有人会多看一眼，扔在工地上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可是上台之后呢？ 灯光、舞台、掌声、上万观众的注视…… 对于他来说，瞬间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跟一步登天感觉没什么两样。 说不紧张，死人都不会信。 再加上，曹芸金的手艺比他高出几个层次，性格又傲，怎么可能会顾及太多小岳的上台感受？ 而商演的观众们，更不是医院的病人。 遇到实习医生，被多戳两针，也不好发作。 人家可是花真金白银，买了票才能进来的。 那是衣食父母，是上帝。 上帝会有耐心么？ 上帝会愿意被当作你练手艺的工具么？ 所以，内外因一相加，小岳被人轰下来，自然而然的结果罢了。 不稀奇！ 时间可以抚慰一切，但时间也不等人。 为了让他尽快找回自信，那只有剑走偏锋……撂地。 小岳本就是市井街面上的普通人，人太多，舞台太高档，他会不知道先迈哪条腿。 但这种简单、接地气、踩在地面上的舞台，却能让他更有亲近感。 今天下午，在经历短暂的适应后，他不就摸到了一点门缝么？ 这也证明了唐宇分析的靠谱！ 从小舞台到大舞台，才是合适他走的路。 这是适合草根的路。 良久，小岳疑惑的问道：“师哥，那咱们今天在公园里表演，算不算撂地呀？” 唐宇笑道：“也算，也不算。” 见小岳听不懂，唐宇又继续解释。 “说它算呢，因为撂地，就是随便找一个有人的地方，直接开口说活，三个观众也演，十个观众也说，观众跟演员之间，也就是一个手臂的距离，这跟今天下午是一样的。” “说它不算呢，因为撂地可不是练功，它是为了挣钱吃饭，咱得靠手艺挣观众的赏钱，老话讲的是，平地抠饼，对面拿贼，这是有难度的，不比在大舞台上表演轻松。” “所以，在使活上讲究的多，你得有章法……” 接下来，唐宇便开始代师授课，给小岳从头到尾讲撂地的章程和规矩。 唉，听不懂，就多讲几遍嘛！ …… …… 延县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旅游资源很丰富。 最著名的八达岭长城，就在县内，所以人气也旺。 天刚蒙蒙亮，师兄弟二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旅馆。 六点出发，到七点多，他们来到长城脚下的一个小镇，叫梁镇。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县城里人气当然更旺了，但不是还有保安和城、管么。 活使到一半，或是刚使完，可能还没等你“开杵门子”，就是张罗着向观众打钱。 人家一来，你就得跑路。 全白忙活！ 所以，唐宇不但得离开燕京城，也得离k县城，小镇上才是此行的目的地。 找人问路，两人来到集市上。 运气不错，今天刚好赶集。 街面上店铺全部开张，路边卖菜的、卖衣物的、卖旅游纪念品的，林林总总的都在张罗着。 等他们吃完早餐，就近找了一块空地。 借旁边店家的铲子和笤帚，在雪地里整理出一块圆形的实地，就像一张饼。 如果是没雪的季节，艺人一般会用粉、灰、沙子之类的东西，也划出这么一个圈，跟西游记里孙猴子给唐僧画的差不多。 演员站在圈里使活，观众围在圈外听乐子，听着觉得不错，便会打赏几个小钱。 手艺人的吃食，全从这块小饼里挣出来的，这就叫平地抠饼。 小岳很卖力气，把四周一大片雪全清理干净了，只留了一圈残雪当线。 演出场地，这就算是可以了。 唐宇又客气的跟人借来了一张桌子，往上面铺上一块红布，折扇、手绢、醒木，演出道具按顺序归置好。 一个最简单的相声舞台，便立在了街边。 九点已过，街面上人来人往，已经开始变得热闹。 对于旁边这两个穿着大褂的年轻人，路人们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停步。 撂地练摊的，得靠吆喝。 马无夜草不肥，财不吆喝不来。 小岳的嗓子不错，也得多些机会开口，这开场的活他来。 只是这家伙临了又有点发怵，张了几次嘴，愣是没声。 唐宇用力拍了一下小岳的肩膀，让他浑身一激灵。 “怎么样，爷们，又不坚挺了么？” 小岳有点难为情的挠了挠头，不敢接茬。 “嘿嘿，教你一招。” “师哥您说。” “你别看年轻人，只瞅那些大爷大妈试试。” 小岳开始满大街找老头老太太，眼睛慢慢发光。 唉，还好他长得丑，不然容易惹出麻烦来。 片刻后，小岳惊喜道：“咦，师哥，我没那么紧张了。” “哈哈，好，放松点，我很看好你哟！” 唐宇笑着站到一旁。 小岳还不错，至少不犟，说的话愿意听，这就有办法调教。 开场活不能温，得有动静，最好的办法就是……唱。 昨晚唐宇就已经定好了，小岳唱他拿手的太平歌词《秦琼观阵》。 《秦琼观阵》说的是，秦琼秦叔宝因在潼关三挡靠山王杨林，与其结下了大仇，后来秦琼在登州遇见了杨林，杨林摆下一座连环阵要害秦琼，最终秦琼又被瓦岗众英雄所救。 一波三折，故事很精彩。 京剧、河北梆子、单弦、评书、西河大鼓、太平歌词等等，各种表演形式都有，剧目名气很大。 观众喜欢听，小岳也拿手，光昨天下午都练了三遍，所以适合拿来圆粘。 小岳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直接开始唱。 隋炀帝无道行事凶 弑父夺权理不公 他欺娘戏妹把伦理来丧 他鸩兄图嫂把那纲常扔 有许多老忠良辞别了王的驾 他们一个个退归林下隐蔽身形 在朝中宇文化及老奸佞 还有一个杨素有一个杨龄 那靠山王摆下一座四门兜底锁子八卦连环阵 他要害秦琼他个命残生 秦叔宝困之久哉馒寿馅儿 里七层我个外八层围了一个不透风 这头层兵弓箭手枪衬着藤牌手 二层兵鸟枪手拧着眉啊瞪着眼点火绳 …… 第三十二章 便秘的脸 一段颇有韵味的唱腔，在嘈杂的集市中，显然很突兀，但也压下了一大片声音。 “哟，这是有人唱曲儿呀？” “好多年没见人卖艺啦。” “这是老活，听着还不错嘛！” “差点火候呀，要是味道再足点就更美了。” “瞅瞅去！”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天南海北，总有喜欢凑热闹的人，围观的人开始出现。 其实艺术的起源，都是凑热闹凑出来的。 没有人们的这股子好奇心，百艺百行，什么门类都得黄。 就比如说相声门。 最初也是某个前辈，手上没啥手艺，实在被饿得不行。 某一天，满是浆糊的脑袋竟然灵光一闪，琢磨出一个挣饭钱的新门道来。 走到大街上，开始给人说笑话。 哟，这可新奇。 好事者一凑热闹，听上那么几耳朵，还真给听乐了。 心情不错，顺手将自己还没吃完的半个饼子赏下。 前辈正饿得慌呢，哪里还会嫌脏，一口塞进肚子里去。 身上有了力气，笑话说得也更可乐。 赏一个饼子不嫌少，扔十个大子儿不嫌多。 您图个乐呵，我挣口吃食。 就这么的，相声出现了。 后来，入行的人越来越多，光靠说笑话已经挣不来钱。 怎么办？ 继续琢磨呗。 一门功课，两门，三门……直到十二门功课琢磨完，相声也就形成了一门独立的手艺行当。 学我的手艺，守我的规矩，磕磕绊绊地，一直传承到了现在。 圈子里的小岳还在继续唱： 四面八方那兵大乱 在那西南方闯进了一位美英雄 您要问来的是哪一个 王伯当闯进了阵救了秦琼 秦琼观阵一个小段儿 我愿诸君加官晋禄指日高升！ “好~~啪啪~~” 一段《秦琼观阵》唱完，观众们开始叫好，场子有了热气儿。 小岳圆粘的效果不错，四周围着得有小二十位男女老少，有一位汉子脖子上还骑着个小娃娃，小家伙的一双大眼睛，正布灵布灵地往里瞅。 只是一个大妈都没有。 大妈们哪儿去了？ 这不，正远远地站着，往这边瞧呢嘛！ 估计是瞧小岳的眼神不对头，给吓得不敢往跟前凑。 观众们鼓掌，小岳连连四方作揖。 曲唱完不算完，还得有说词。 只听他说道：“相声门学徒岳芸鹏谢谢各位衣食父母捧场，学艺不精，刚才一段《秦琼观阵》唱给大伙尝尝，好与不好的，您诸位行家多指点多包含，多捧多鼓励，谢谢啦！” 说完再次鞠躬、作揖。 “啪啪~~” “不错！” “再来一个。” 小岳直起身子又道：“好菜不怕晚，好活在后头，接下来，由我跟我师哥为大伙卖卖力气，表演一段相声《拴娃娃》，您诸位多捧！” 说话的语气、感情还差点，但好歹词儿都记下来了，也不枉他反复背到深夜才睡。 拴娃娃。 是北方民间的一种活动。 旧社会的民间，逢到二月二龙抬头赶庙会，往往能看到各种活灵活现的泥娃娃。 人们为了祈福求子，就会把一段红绳，拴在自己相中的泥娃娃脖子上，然后带回家。 这就叫“拴娃娃”。 相声《拴娃娃》的梁子也正是源于此，传统的段子。 但在电视上一般看不到，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封建迷信，而且艺人们为了让段子更可乐，加工了不少伦理包袱在里面。 园子里演应该没人管，但被新派相声占据的电视，肯定就没它什么事儿了。 可这段子可乐呀，尤其是一些糙话俚语，最适合撂地表演。 田间地头，市井里坊中，大伙叨来念去的，不就是吃香喝辣，传宗接代这些事儿吗？ 唐宇使活，小岳量活，一逗一捧各自站好。 “相声门学徒唐宇。” “相声门学徒岳芸鹏。” “给诸位衣食父母鞠躬！” 唐宇道：“刚才我师弟唱了一段太平歌词，《秦琼观阵》，唱得还不赖，有腔有调的。” 小岳按本子正经的捧道：“您捧我了。” “我师弟不简单呐，今天活到61，总算把这段给练出来了。” 小岳拦上一手，老老实实道：“师哥，没，没61。” 唐宇一愣：“没有61吗？” “没，只有20岁。” 唐宇掰过小岳的脸，好奇的仔细打量了几下，最后一脸嫌弃道：“咦，大屁股脸，真丑！” 小岳满脸的委屈，那股子傻气都在冒泡了。 这垫话的包袱，他们昨晚设计好了。 那些需要表情、动作、台词的包袱，试过几次之后，小岳使不出来效果。 就现在这一版本，效果还不错。 本色出演嘛！ 很自然，很逼真。 观众们哪知道这些呀，演员上台都不靠演出来得吗？ 一瞧小岳这傻模傻样，心里还暗道，这小胖子演得不错，确实可乐。 “哈哈~~” “是好丑！” “又丑又傻。” 小岳悟性不高，但确实用心。 一边表演，还在一边学习。 此刻，有些恍然。 我这样，观众们就能乐吗？ 唐宇拍了一下小岳的手臂，继续道：“为什么我师弟才二十岁，就能唱得这么好呢？” “为什么呀？” 唐宇叹了一口气，道：“唉，还是因为你长得丑呗。” 他见观众听这个包袱有反应，便又翻了一遍。 小岳表情更拧巴了。 还别说，他感觉自己做这样的动作，确实没有什么难度。 唐宇赶紧道：“对对对，就是这张脸，大屁股脸外带便秘的模样，诸位好好瞧瞧！” “哈哈~~” “啪啪~~” 唐宇正经道：“他唱得好，原因就在这儿，孔夫子为此还留下了一句顶顶有名的话。” 小岳心情很复杂，幽怨的眼神扫了一眼自己师哥。 不是吧？ 以后，我就得靠这个吃饭吗？ 但也不敢分心，赶紧顺茬接道：“什么话呀？” 唐宇摇头晃脑吟诵道：“子曰：长得丑才能唱得好，越丑越好！” “噗嗤~” “哈哈~~” “这人嘴太损了。” 观众们乐得不行。 三翻四抖，一个包袱翻了三次，还是连得这么密，再玩就得老了。 一听鲜，二听味，三听势。 四听……四听，人家得骂娘！ 活不能使老了，这是一个尺度把握的问题。 好在，观众笑声已经过了三遍，场子也热得差不多，可以入活。 唐宇脸上满是感慨道：“其实不满诸位，我师弟小时候可不这样，那是又俊又聪明！” 一听这词，小岳开心了。 从小到大，可还没谁当人夸自己“又俊又聪明”的。 明知是演出，听着也舒服。 第三十三章 小岳的进步 小岳赶紧捧道：“是吗？” “你小时候最招人喜欢，好玩极了！” “那倒是。” 唐宇左右手伸出食指，横向比划了一小段：“我记得你这么高的时候……” “我是那腊头儿？” “什么呀？小辫儿，小辫儿这么长。” “嗨，您到说清楚喽！” 唐宇继续道：“好玩儿！哎，有一年你爸爸带着你洗澡，还记得吗？” “那么多年了，我哪记得！记不清楚了！” “年头太多了，到六十了吗？” “对！”小岳顺势接道，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对，我才二十呀！” “哈哈~~” “啪啪~~” 观众又乐了，再次鼓掌。 “好玩！大池子里边儿，连蹦带跳，撩水，高兴！” “爱玩儿！” “他爸爸说他，‘芸鹏，芸鹏！淘气！下回不带你出来了！’就他这一句，大伙儿全乐了。” “我说的什么呀？” “你不带我出来，我妈带我出来！” “嗨！” “多聪明！” “我这还聪明呐！” “早年间，你爸爸有钱，专门有一间屋子用来堆大子儿。” “嗨，干嘛不换成银子呢？” “这不显得多么？”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观众们乐了，同时也在心里感慨。 “地面上的活，就是比电视上那些有味道。” “有点以前那些老艺人的感觉。” “一板一眼的，说得还行。” 唐宇又道：“那个时候，还没有你，你们家这房子……” 师兄弟二人，照着本子有模有样的往下顺。 观众们不时的叫好声，也吸引了更多人过来。 小岳感觉，自己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心情竟然没那么紧张了。 即便围得人越来越多，即便他们就凑在自己眼跟前，连鼻毛都瞅得清楚，自己也不那么紧张。 不但不紧张，那一波接一波的掌声，反而感觉很享受。 这种感觉……真好！ 唐宇倒没什么感觉，这种活，他一个人都不知道使过多少回了。 不过，让他满意的是。 小岳在进步，很明显。 前面的垫话，他都靠着自己丰富的经验，提前设置好了包袱，就怕现挂小岳接不住。 所以从头到尾，都算是有本子的。 而小岳的表现不错，始终也都接得有板有眼的。 他本子记得熟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地面上表演，没有大舞台上的压迫感那么强。 虽然你得让人掏钱，也不是个简单的事，但感觉不一样。 有了这个基础，小岳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为演员，身为相声演员的感觉。 有成就感。 这是最难得的。 都说干一行，爱一行。 其实是爱一行，才能干好一行。 唐宇也为他高兴，心里又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枉自己费得这一番心思。 不过，这可还不够。 唐宇开始顺着本子的同时，开始砸现挂。 本子是死的，现挂才是活的。 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位成角的演员，都有属于自己明显的特点。 要么特有的表情，要么专属的包袱。 这比本子，更容易让观众喜欢上你。 太重要了，必须锻炼。 唐宇脑子一转，包袱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多钱，推牌九也输不完呐，可自个儿没儿子呀，等自己死了，这传给谁去呢？” “我爸爸那不得急死呀。” 唐宇点头道：“就是呀，这急得我哟……” 小岳一愣，咦，现挂。 我的天呐，师哥怎么砸现挂了？ 本子里没写，我该怎么接？ 我该怎么接？ 唐宇表情加剧，又说道：“这可急死我喽，家里趁老钱了，可没儿子呀。” 他这是在通过加剧表情，旧话重提，既让观众看不出来破绽，也是在给小岳多留了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要是小岳再接不上来，他就不能再等了，得自己圆过去，只当没这个包袱，继续往下表演。 电光火石，短暂又漫长。 终于，唐宇等到了。 小岳拦了一手，犹豫着接茬道：“师哥，这不对呀。” 唐宇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表情却是一愣：“怎么不对呢？” 接话了就好办，他又继续引导小岳接词的方向。 小岳顺势问道：“咱前边不是说我爸爸着急吗，怎么转眼就变成你着急了呢？” 唐宇继续装傻：“有吗，不都一直说你爸爸着急的吗？” 小岳摇头道：“不对，不对。” “那要不，咱重新说一遍，重新捋捋？” “成。” 唐宇重新开始，跟倒带似的，完全重播，这也需要功力。 “这么多钱，推牌九也输不完呐，可自个儿没儿子呀，等自己死了，这传给谁去呢？” “我爸爸那不得急死呀。” 唐宇点头道：“就是呀，这急得我哟……” 小岳赶紧拦了一手，道：“停停停，还说你不是占我便宜！” “啊！”唐宇这才反应过来，旋即一挥手，“别在乎这些小事。”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观众们顿时乐了。 头一回抖这包袱，小岳接得词太磨叽了，行话叫“不脆”，观众们很难有乐的冲动。 不过，唐宇不在乎。 他本来就是在帮小岳练手艺的，你没看，打头介绍时，他们都没报“德芸社”的招牌么？ 现在好了，第一次现挂，总算是响了。 相信经历了这次的过程，小岳心中肯定是有收获的。 他只是不自信而已，又不是真的大笨蛋。 小岳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不但开心，还很受鼓舞。 我终于接上了一个现挂。 原来现挂就是这样接的呀！ 唐宇继续道：“没儿子呀，这得想招呀。” “是的。” “你妈~也急。” 又来了？ 小岳脑子转得更快。 “你妈！”小岳顺势一推唐宇，“前头占我便宜不算，这会儿还骂上街了！” 观众们又笑。 市井不是艺术殿堂，在街面上撂地，文雅的包袱不吃香，就是这种俗一点的包袱最容易响。 不过唐宇心中暗自点头，是因为小岳终于开始上道儿了。 量活的第一步，你必须保证逗哏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掉在地上。 哪怕他就是心念一动，临时加的词，你也得有反应。 不需要你句句口吐莲花，哪怕“嗯”“啊”应上一声，或是做个合适的表情动作都成，就是不能冷了场。 有了这个垫底，再琢磨着怎么把词捧出彩来。 不过，这是第二步，功力提升之后的事儿了。 “得想招呀。” “是呀。” “有一回你妈……” 这回小岳的反应又更快了，听闻就急。 没说话，但表情有了，一副想要揍人的模样。 唐宇脖子一缩，赶紧改口道：“你母亲，你母亲总行了吧。” “这行。” “啪啪~~哈哈~~” 这回的包袱，很脆，观众们直接乐了。 第三十四章 撂地结束 不自信的人，做什么都别扭。 当人有了自信之后，那哪哪都会顺当得多。 演员，要得就是这种状态，不然别说出彩，连活都使不顺溜！ 这不行。 小岳看到了唐宇眼神的鼓励，不自觉的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给自己加油。 段子继续往下顺，小岳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不时，表演来到了尾声。 但听唐宇道：“念完‘如意求子金刚经’，您母亲烧香拜佛，回到家去，后来怎么样？” 小岳接着：“怎么样？” “您母亲怀胎有孕，有您了！” 小岳满脸惊喜：“有我啦？” “有您了。” “有我了。” “您母亲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大……哎呦！坏了！您母亲摸不着肚脐眼儿了。” 小岳一挥手：“嗨！” “怎么办这个？” “这是怀孩子？” “这是气臌！” 小岳一推唐宇：“去你的吧！” “好~~~” “啪啪啪~~~” 两人鞠躬下台，唐宇见有一个男人要走。 赶紧开口道：“唉，那位大哥您别走啊！您看我们哥俩水平吧一般，但是我这儿真卖了力气了，一脑门子汗。您要是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您口袋儿不方便的话，就当给我们哥儿俩站脚助威了，我这儿也谢谢您嘞！” 唐宇嘴里说得客气，但抄起旁边的小筐，双手抓着便伸到了那人前面。 卖艺求赏钱，这是自古的道理。 不丢人。 它跟乞讨又不一样。 乞讨，缺胳膊断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你得扮上。 越可怜越好，就靠这个博取别人的同情好讨钱。 自己不付出，只挣钱。 而卖艺人，则有自己的骨气和讲究。 早年间，日子过得苦。 有些老艺人大年三十吃不上一顿饱饭，被逼的没法子，正月初一直接披麻戴孝，摔碟子哭他死爸爸，就为逗别人一乐挣两个钱吃饭。 就算苦到这种地步，艺人也不会伸手去讨钱。 依然凭得是本事，靠得是手艺挣钱。 观众们看得精彩，听得开心，打赏仨瓜两枣的，就算是捧场了。 所以，乞讨要钱时，人家掌心是朝上的，意思是白拿白给。 而卖艺人接钱时，手掌心必须朝下。 我卖力气，您买乐呵，咱这做得是买卖，拿钱应当应分。 谁也不占谁便宜，谁也不吃谁的亏。 果然。 那人犹豫了一下，碍于情面，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扔进了筐里。 唐宇微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继续打钱。 “诸位老少爷们，南走一千，北走八百，我们哥俩初来贵宝地，凭三寸巧舌，求一碗稀粥，累得是满头大汗，只为您舒心一乐，您诸位都是走得仁义路，住得礼义堂，个顶个的好朋友，多捧场，多鼓励，十块八块不嫌少，五十一百不嫌多，给得是好运，赏得是财神，我在这儿祝各位好朋友，紫气临门，又儿孙满堂，万财入宅，是健健康康……” 这就是相声十二门功课中的开杵门子。 唐宇使得是仁义纲，就是通过讲道理，捧观众，用祝福话来打钱。 其他的还有人情纲，如果手艺人就是在自己家乡演出，都是乡里乡亲的，用这个，好说话。 还有乞怜纲，如果演员是老带小演出，可以用这个，人们对弱小，本能的就会多几分同情。 此外，还有绝户纲，你不给钱，我就骂人，骂到你给赏钱为止。 走江湖的人，那嘴皮子可利索着呢，骂起人同样一套一套的。 当然，这种艺人，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做得一锤子买卖。 今天在这儿演出，明天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全国地方大着呢，走一辈子都走不完。 各种五花八门的纲口都有，每一种的说词也都不一样。 唉，其实说来说去。 前辈们挖空心思，也只是为了一口饱饭而已！ 想想，还是很可怜的。 头一回打钱，叫头道杵，后面还有二道杵、三道杵。 一般的撂地，演出一个多小时，前后打完三道杵，差不多也就收摊了。 唐宇打完头道杵，数都没数，直接把小筐里的钱往包里一倒了事。 当着观众的面数钱，这是撂地时很忌讳的事情。 能站在地面上听你使活的人，大部分也是普通人。 你这一场下来，赚得钱顶人家好几天的工资，人家心里能舒服吗？ 明抢是不可能的，但等你后面再打钱时，人家就不会痛快的给了。 当然，这也难不倒艺人们。 有些人眼力够好，也有经验的人，只用大致瞅上几眼，直接就能把筐里的钱估得八九不离十。 再通过艺人之间的黑话，告诉搭档这道杵赚了多少赏钱。 要是赚得多，大家够分，那直接收摊子回家也行。 只是小岳不懂这些，唐宇也就懒得说了。 头道杵打完，俩人继续演出。 不过，这回调换了位置。 由小岳逗，唐宇来捧，主要使得是柳活儿。 作为一个好的相声演员，逗和捧哪怕不能都精，但至少都得会。 唐宇这是在变着花样，让小岳多一些锻炼。 …… …… 三天时间，缓缓而过。 唐宇带着小岳，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个镇子一个镇子跑。 为什么要这样折腾？ 北咸南甜，东酸西辣，不同的地方，观众的口味不一样。 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多换换场子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总得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同时，他们每次使得活也不一样。 相声门的功课，说学逗唱、逗活、捧活，轮番着上。 台上表演，台下说活，哪里不好就教，就改，反复的练。 除了相声功课，还有撂地的江湖规矩。 开场、圆粘、打钱、察言观色，唐宇示范完，后面都由小岳来完成。 效果不好，没关系，换个场子继续来。 舞台没有好舞台，只是观众换了一茬又一茬。 总之，怎么能锻炼人，就怎么来。 值得一提的是。 他们第三天表演完，被一个男人请到家里去住了一宿。 因为第二天，刚好是他们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 寿宴很热闹。 老寿星白发胜雪，红袄着身，高坐正堂，到场贺寿的亲朋邻里，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舞台是来不及搭的，唐宇也不在乎。 带着小岳，就在人家的客厅当中摆上桌子表演。 得，这回的舞台更简单，连个圈都没有了。 大伙有年头没见过地面上的活了，兴致很高。 左肩膀挤右肩膀，前脚跟踏后脚跟，呼啦啦地围在周围。 场中唐宇和小岳的脸上，都能感觉到观众们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 依然是小岳逗，唐宇捧。 挑吉祥的活使，最后满堂喝彩。 主家很满意，一人封了一个五百块钱的大红包。 中午吃完席面，两人直奔延县汽车站。 假期已过，该回燕京了。 第三十五章 回家 下午。 一辆小巴车，咯吱咯吱地，又从延县向燕京城开去。 车上人不多，唐宇图清净，带着小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他脸上有些疲惫，正在打盹。 教人手艺，可比自己使活累多了。 不但得注意观众们的反应，还得注意小岳的状态。 同时，也要随机应变地调整包袱，让他不断有机会接受新的锻炼。 就跟老武师一样，需要趁着小徒弟不注意的地方出招，这样才能提升得快。 而且唐宇这副身体，嗓子是不错，但体质还是差了一些。 许是从小营养不良落下的根，这得长久的调养。 小岳则全然不同，这几天是一天比一天兴奋。 脸上已经很少看到苦色了。 不过，笑起来也是一副傻样儿！ 没救了。 他坐在旁边，不时的看向唐宇，见他在休息，不敢打扰，只得转头看窗景。 可他显然没有心思看风景，不等片刻，又转头回来看唐宇醒了没。 就这几天，只有他自己知道，长了多少能耐。 不是关于段子的，段子他早背熟了不少。 是关于使活方面的技巧。 表情、语气、动作、心态、抖包袱、接包袱。 说不清楚，在哪一时哪一刻，学到了什么。 只是知道，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好多东西已经懂了。 小岳对于相声，对于演员，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有热情，那么喜爱。 当然，他是一个实在人。 他清楚，这一些的改变，都是旁边这个满脸疲惫的师哥引导的。 就像一个引路人，带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出了这么一大截。 小岳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的包。 里面有八百块钱，是这趟出门撂地挣的。 师哥一千，他自己八百。 他本来是不想要这钱的。 可师哥说：“卖得是手艺，凭得是能耐，上台就有资格分钱，走到哪儿这个道理都讲得通。” 小岳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学艺这么久，头一回从观众手里挣到了钱。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八百块钱这么简单，这是对自己手艺的肯定。 当然，还有师哥看得起自己。 无论是手艺的提升，还是来自同门师兄弟的关心，他都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真切，如此强烈。 小岳正感慨着，唐宇没睁眼，却说话了。 “你屁股下有钉子。” 小岳一愣：“没有呀。” 唐宇语气坚定道：“肯定有。” 小岳一听，赶紧站起来，扭头看看，疑惑道：“真没有。” “那你扭来扭去的干嘛！” “哦~” 唐宇没再睡了，看着小岳。 累归累，但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这家伙总算是提前开窍了。 “人跌倒一次很正常，但不能再跌倒第二次，第三次。” 小岳点点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小岳又摇摇头。 “你现在完全具备了上台的能力，回到燕京，你就记住这几天的感觉，不要再退缩了，也别再让人瞧不起你了，明白吗？” “师哥，我懂了。”小岳认真的点头。 回到燕京，已是傍晚。 小岳回庞各庄，唐宇回到了小区。 推门见大林正在写作业，师母王慧在收拾家务，嘴里还哼着小曲。 两世为人，貌似都没享受过家庭的温馨。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好。 听见开门的动静，王慧一回头：“咦，小宇，你回来了？我刚才还琢磨，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见你人影呢？” “师娘，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有，给你热着呢，洗下手，我给你端！” 饭桌前，唐宇吃得狼吞虎咽，王慧也坐在一旁看着。 “慢点吃，这几天很辛苦吧？” “还好，中午还吃了席面呢。” “哟，这么有能耐呀？” “那是。” 唐宇开始一边吃饭，一边挑挑拣拣地，将这几天的经历，给师娘白话了一些。 他之前，没有提前跟师父交待，其实是担心小岳调教不出来。 现在好了，这家伙绝对脱胎换骨，自己的目标圆满达成。 而且，师父这个中年老头，前面不就早猜到了么？ “就这几天工夫，小岳都能上台啦？”王慧惊讶道。 唐宇点点头：“嗯，应该问题不大，如果这样都还上不了台，那他就真得改行算了。” 王慧对唐宇竖起了大拇指：“小宇呀，难怪你师父和师大爷，都说你是个帅才！” “哟，他们背地里这么捧我吗？” “得意吧？” “哈哈，还好，其实主要是小岳自己肯用功，底子也不错。” “这孩子确实能吃苦。”王慧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得算他的贵人！” 相声演员要想成角儿，靠得是三分能耐，六分运气，一分贵人扶持。 也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少一样，后面的路都截然不同。 唐宇笑笑没有说话。 吃完饭，他把包里的一千块钱掏出来，递给王慧。 “师娘，这是这几天挣的。” “哎呀，我不要这钱，你自己收着。” “我这不是还没出师吗？” 学相声，规矩上讲究“三年学艺，两年效力”。 唐宇其实也没搞明白，像自己这种奇奇怪怪地情况，到底该怎么论。 不过没关系。 师娘人很不错，他想象中的母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挺好！ “那也不要，你自己收着当零花钱，不够再跟我说。” 唐宇没再客气，重新收回包里。 “大林，找个时间，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旁边正在写作业的大林，猛然抬头，喉咙都不自觉得蠕动了几下。 “还吃呀，再不减肥，道都走不动了。”旁边的王慧不干了。 唐宇撇过头，对大林眨了几下眼睛。 大林瞬间秒懂，微微点头，貌似对上了某种暗号。 收拾完碗筷，王慧从房间拿着一个袋子出来。 “小宇，我昨天刚把你的大褂裁好了，也是挑得白色，试试看合不合身？”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唐宇，闻言大喜，赶紧起身。 “谢谢师娘。” 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可不止一件大褂。 还有两件白色小褂，两双黑色千层底，就是布鞋。 这上台的行头，一下子就全齐活了。 而且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纯手工做的，很讲究。 “师娘，这得花不老少钱吧？” “嗨，大褂和小褂是我自个儿买料子裁的，花了几天工夫而已，千层底是从津城那边的老人手里买的，能花几个钱，快试试吧？” “哎！” 唐宇赶紧回房间换衣服。 片刻后再出来，整个人的风采又完全不同。 飒飒白衣，公子丰神如玉。 谦谦儒士，君子国士无双！ 王慧直接眼前一亮：“好，衣衬人，人托衣，好一个俊后生呐！” 郭奇林也凑热闹：“师哥，你好帅呀！妈，赶明儿，您也给我做一套，我穿着它去上学。” “去，你先把这一身肉减下来再说。” 大林一听，默默的低下了头。 太伤人了。 逼急了我，我就去减肥！ 王慧帮唐宇整理好衣服，打量了片刻，点头道：“嗯，不错，起先我还怕这色不合适，现在看来刚刚好！” “师娘，是您的手艺好！” 唐宇确实很喜欢这衣服。 “哈哈，净挑师娘爱听的话说！” 第三十六章 凑对儿 第三天。 中午刚过。 唐宇拎着袋子，便到了天桥剧场。 郭德刚让他歇了一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好。 而这两天，郭德刚在燕京电视台，忙着录一档节目。 今天一大早，又出门了。 所以唐宇这是一个人转公交车来的，头一回，时间没控制好，来早了。 一进后台，发现就一个瘦高个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远远地点头打招呼：“高师叔辛苦，您比我还早来？” 高锋扭头见是唐宇，脸上笑了。 他可是对这个小师侄印象深得很呐。 不光是他，就连整个津城相声圈，唐宇都有了一点名气。 实在是在省亲卖场上，唐宇使得活太出彩了。 这让他成了不少师父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这点活都使不好，人家连《大保镖》都整得利利索索的。” “调门，调门哪儿去了，那个姓唐的小辈，可是唱得了嘎调的。” 唉，也不知道这无形中，给唐宇平白拉了多少仇恨？ “我昨儿个就来了，没见着你。” “哦，有点累，昨天歇了一天。” “听说你带小岳出去了一趟，不容易吧？” 唐宇一愣：“这您都知道？” “哈哈，这不有烧饼呢嘛，后台还会有谁不知道的？” 唐宇心里叹了一口气。 得，这就是个大嘴巴，狗屁的好兄弟。 “对，出去溜达了一圈。” 高锋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效果不错呀！” 唐宇又一愣：“这您也知道？” 难不成又是烧大嘴巴？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不是只跟师父聊过这事吗？ “哈哈，不是有这个吗？”高锋笑道。 唐宇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恍然大悟，谦虚道：“嗨，那是他自己争气！” 墙上正挂着今天的演出名单。 开场头一个，就是岳芸鹏。 同时这一栏里另一个名字，是他自己。 岳芸鹏攒开场，自己跟他搭档，其实都是唐宇的建议。 撂地跟剧场演出，各方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好不容易把小岳往前推了几步，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又给倒回去了。 所以，他计划是再带小岳几场。 等他过了这段关键的适应期，稳住喽，后面再自己慢慢去磨舞台经验。 唐宇看到这个演出表，倒是来了兴致。 其他的不说，只看有年轻人的组合。 何芸伟、李青。 曹芸金、刘芸天。 徐德谅、王纹林。 这三组合作的时间长，算是比较稳定，相对成熟的搭档。 可剩下的栾芸平、孔芸龙，还有旁边的高锋则不同。 他们几位，都还是临时凑对儿配搭档的。 这不好。 不利于演员的发展。 作为相声演员，搭档太重要了，就跟找媳妇差不多。 你要是有合拍的搭档，那两人之间使活就能琴瑟合鸣、滴水不漏，配合得天衣无缝。 表演时，逗得舒服，捧得也舒服，观众们听着更舒服。 哥俩相互托着捧着往上走，很容易就能打出名声来。 可合拍的搭档不好找。 不但得俩人王八看绿豆，先对上眼儿才行。 还得考虑到，俩人的能耐、性格、风格，甚至说话的语气、音量，还有身材的高矮胖瘦，最好都能做到一唱一和的效果。 这是最完美的！ 不然，好不容易磨出默契来的搭档，最终也得裂穴。 相声门里因为拆对、裂穴，导致名声一落千丈的演员，还会少吗？ 裂穴的原因，更是五花八门。 有因为名的，有因为利的，有因为勾搭人家媳妇的。 所以，搭档很重要。 敬业的相声演员，对此都是非常慎重的。 毕竟，一合作可能就是小半辈子，或是大半辈子，换谁谁不慎重？ 尤其是对于年轻演员，更是如此。 初吻、初恋、初拉手、初那什么。 可懂？ 汗，说歪了。 主要是年轻演员，更需要磨合，得磨出默契来。 这是临时找老先生量活，绝对练不出来的。 就像郭德刚和于慊，别看他们现在默契得，跟对方肚子里的虫一样。 可他们在正式搭档之前，也是合作着横扫过燕京郊县的，他们不还戏称自己是“郊县天王”吗？ 没有那些大大小小舞台上的合作经验，也到不了现在这程度。 高锋见唐宇在看演出表，自己也凑在后面瞧着。 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唐宇回头一看：“师叔，怎么了您这是？” “我师父和你师父的意思，是我以后得常驻这边演出，多积累经验，可这搭档……” 高锋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只拿眼睛一个劲得往唐宇身上瞟，眼神火热火热的。 那意思就是，“你懂的”“你明白了吧”。 唐宇顿时头皮一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瞧的。 唐宇哪里会不明白高锋的意思？ 他却笑道：“师叔，咱俩搭倒是能搭，不过，咱们的路数有些冲突，我再给您推荐个人，您琢磨琢磨？” “谁？”高锋一愣。 后台这么些人，他可熟得很，也没感觉出谁跟自己合拍的呀？ 就唐宇出现后，才让他眼前一亮。 唐宇嘴里吐出三个字：“栾芸平！” 高锋听闻，脸上更疑惑了。 “他跟我合拍吗？” 唐宇笑道：“哈哈，祝您二位早日成为老艺术家！” 说完，他愣住了。 自己这怎么搞得跟拉皮条，啊不对，跟媒婆似的呢？ 高锋同样一愣，吃惊道：“咦，我师父也说我适合走老派的路子。” 唐宇当即就不笑了。 啊，不能让人发现我是神棍啊！ “那什么，师叔，您先歇着，我找小岳对活去了。” 唐宇赶紧闪人。 路已经指了，什么时候走，还得看人家自己的意思不是？ 不过嘛，缘分这东西，那可是玄妙得很呐！ 早点儿把这一对儿凑起来，对德芸社的班子又是一分助力。 不错。 唐宇没有再耽搁。 下午场上台的活，都还没整利索。 这可是自己在德芸社剧场的首秀，很重要。 同样的，这对小岳也很重要。 小岳在哪儿？ 不用问。 往台前一瞅，便能看到两个正撅大屁股，在卖力打扫卫生的看狗兄弟。 “小岳，弄好了赶紧来对活儿！”唐宇招呼了一声。 小岳远远地应道：“来喽！” 烧饼却不干了：“啊，别走呀，还有两桌的椅子没摆呢！” 唐宇懒得理这个家伙，说话太没溜儿了。 拿纸和笔，自顾自的来到旁边小房间里，开始整理段子。 第三十七章 太新鲜了 不一会儿。 小岳推门进来。 “师哥辛苦！” “辛苦，来吧，咱俩说说活儿。” 小岳一脸的兴奋：“成，我听您的。” 他太高兴了。 昨晚听到师父同意他上台的消息，激动的半宿没睡好。 唐宇却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以后使逗活还是捧活？” 术业有专攻，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方向最好尽早定。 小岳迟疑一下，最后老老实实地摇头。 “这事也没那么复杂，按你自己的本心来，你打心里喜欢哪一类？” 小岳琢磨了片刻，道：“师哥，我喜欢逗哏，就像您跟师父一样，把全场的观众逗得哈哈大笑，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行，那一会儿你来逗哏。” 小岳赶紧摆手道：“啊，不行，我还是来捧哏吧。” 唐宇看了他几眼，猜到了这家伙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捧哏词儿少，容易上手？” 小岳点头：“嗯。” “其实你想错了，早年间的逗哏一般都是小辈，或是手艺泥一些的人来，而捧哏呢，反而都是师父、大爷辈的人来，哪怕是两个同辈上台，也是手艺好的来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岳摇头，看着唐宇，等着他说答案。 唐宇却笑道：“答案你自己琢磨吧，老不喜欢动脑子可不行，等你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也就清楚自己要逗还是要捧了，咱干一行得爱一行，多琢磨，脑子才能越来越灵光。” 见小岳半懂不懂，唐宇也不管他。 “那今天我来逗，你来捧，等你感觉好了，咱再对调。” “行。” 唐宇和小岳关上门，开始在小房间里说活。 这个时候，别人是不能随意去打扰的。 这是后台的规矩。 …… …… 时间缓缓而过。 后台的人越来越多，连郭德刚和于慊都来了。 今天是礼拜六，正是票卖得最好的时候，一天两场的票能卖得一张不剩。 这还不算完，夜场更火。 坐票卖完后，连站票都能卖出去不少。 什么叫站票？ 就是没座儿了，自己得拿个小马扎，搬个塑料凳，找过道、边角的空地坐着看。 没那么舒服。 所以，周末两天，没事的演员都得到剧场来。 台前热闹，后台也热闹。 只是今天，在热闹客气之中，还多了几分议论声。 小岳要上台了！ 大家相互认识的日子，可不是一天两天。 你有几斤，我有几两，彼此都知根知底！ 可现在，演出名单中，小岳这个吊尾车竟然要上场了？ 大半年前在魔都商演的事儿，大家可还记着呢。 而且打从魔都回来，小岳的活变得更加不利索。 要不然，怎么会十天半个月，就被曹芸金抓到屋子骂得飞起来呢？ 又怎么会有人隔三差五的，嚷嚷着要开除他呢？ 不就是都觉得他没戏了么？ 班子是大家一起赚钱的地方，容不下没能耐的人。 直到前几天，后台突然不见了小岳。 有些人还以为，他真是被开除了。 后来听烧饼传播的消息，才知道他是被唐宇带走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俩人去干嘛。 当然，就一个只会打杂的师弟，不值得他们在意太多，转眼就被抛到脑后。 可谁知，这出去没几天，一回来竟然敢上场了。 还是攒开场。 要知道，一场相声表演一般有六七个节目。 谁先出场，谁后出场，这都是有安排的。 不是谁想先演就先演，谁想后演就后演。 尤其是整场表演中，那四个关键节点，更是有讲究。 开场、中场、倒二和攒底。 开场，整个演出头一炮。 上场演员得起到两个作用。 一是，督促观众们，该找座找座，该关手机关手机，不管有什么事，赶紧弄完，好好坐下来欣赏表演。 二是，弄出动静来，把观众们的注意力往台上引，带到表演的氛围中来，为后面的演出热好场子。 虽说开场，确实基本都由新演员和小徒弟上台。 但也不会让手艺最泥的人上，不然达不到热场的效果。 就像前面经常负责开场的孔芸龙，手艺不能说很高吧，可人家有一个拿手的贯口活，能镇得住场。 可今天，他被排到第二去了。 换成了小岳和唐宇。 唐宇的手艺，他们很服气，没话讲。 可加上一个小岳，那就完全不一样。 手艺泥得跟泥汤似的，就这么几天工夫，再涨能涨到哪里去？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对口活就两个人，谁的作用都很大。 一拉垮就是半边天，这样的后腿，谁能带得动？ 真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唐师兄是怎么想的？ 更奇怪的是，连一向谨慎的师父，竟然也同意这样的安排。 搞不懂。 想想都新鲜。 唉，要不说人的眼光，多少都是带着颜色的呢？ 他们其实是已经习惯了打杂的小岳，而不是相声演员小岳。 或者说，在有些人心里，从来就没有把小岳当成一个相声演员来看。 …… …… 两点差一刻。 小房间里。 唐宇将纸笔一收：“小岳，所有的包袱都记住了吗？” “嗯，师哥，我都记住了。” “别紧张，李老太太的寿宴上，几百号人你也使过活，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批观众而已。” 小岳点头：“我知道了，要是紧张，我就看大爷大妈！” 唐宇：“……” 最后他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演员艺人的解压方式，可远不止黑猫白猫那么简单。 有吃糖的，有喝水的，有做俯卧撑的，有穿着裙子倒立的，有掐别人大腿的，还有掏耳屎鼻屎的。 小岳只不过是奇葩海洋中的一朵小浪花而已。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淡定一点！ 何况，这貌似还是自己当时出得主意！ “好了，没多少时间，咱换衣服。” 两人开始换大褂。 小岳看到唐宇这一身崭新的大褂，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行啦，别羡慕，我昨天跟师娘上街，已经帮你买好了料子，过几天你就会有自己的新大褂。” “真的，什么色的？”小岳眼睛发光。 这可不是一件大褂这么简单。 师娘送出的大褂，既代表着长辈的关心，更代表着师父对自己手艺的认可！ 所以后台的徒弟们上台，翻来覆去，最喜欢穿的，还是师娘做的那一件。 小岳多少回做梦，都梦到自己穿着师娘做的大褂，在台上接受万千观众们的欢呼。 只是每回醒来后，发现只有湿了的枕头。 “保密！”唐宇偏不遂他的愿，“保证你会喜欢的，哈哈！” 两人换好衣服。 想要俏，一身孝。 哪怕小岳长成这样，一身银白色的大褂上身，整个人都立刻精神了许多。 第三十八章 攒开场 穿好行头，两人推门出来。 烧饼正蹲在门口，等着他们。 “哇，师哥，岳哥，你们好帅呀！” 唐宇笑道：“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听墙根儿啦？” 烧饼赶紧摇头：“不是，要听也不听您这儿的，我喜欢听小翠那里的。” 唐宇一愣：“小翠是谁？” 小岳解释道：“我们院隔壁那家新娶的小媳妇。” 唐宇：“……” 我去，这都什么倒霉孩子呀？ 师父都不带管管的吗？ 唐宇当即不想说话了，带着小岳走人。 只不过，身后传来了烧饼的声音。 “师哥加油！岳哥加油！” 唐宇没有回头，嘴角却一咧，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 后台的众人见他们露面，纷纷目光略带异样的瞧着。 小岳有点发怵，唐宇随意的扫了徐德谅等人一眼，拍了拍小岳的后背，领着他往上场口而去。 一转弯，却见师父郭德刚和师大爷于慊正站在上场口，笑盈盈地迎着他们。 两人赶紧拱手道“辛苦”。 “师父，您的节目录完了？” 郭德刚点头道：“嗯，俩少爷，怎么样，活都准备好了吗？” 唐宇没说话，只看着小岳，让他说。 这家伙估计心里很怕郭德刚，每次见面都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 “嗯，师父，准备好了！”小岳低着头小声的应道。 郭德刚心思剔透，直接走上去，张开双臂拥抱着小岳，还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孩子，放开胆儿去说，台上有你师哥在，台下有我在，天塌不了！” 小岳哪受得了这个，眼泪顿时就在眼眶里打圈，却又不敢让它流下来。 懂得珍惜的人，都是得到最少的人。 于慊得知小岳捧哏，开始拉着他，临时传授一些简单实用的小技巧。 很快，两点到了。 “下面请欣赏相声《歪唱太平歌词》，表演者：唐宇、岳芸鹏！” 《歪唱太平歌词》，是一个很特殊的本子。 你唱一段也行，唱几段也可，内容可长可短很灵活，而且都是基本功，合适开场，也合适小岳。 台上幕一报完，俩人不再犹豫。 唐宇一撩白袍，打出将门上台。 小岳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心里直嘀咕，师哥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旋即深吸一口气，也有样学样，一撩大褂，迈步跟上。 俩人刚一亮相，台下观众就有了反应。 “啪啪啪啪~~” “哇，好帅呀！！” 唐宇一见这动静，心中更放松了。 这就是熟场的好处。 观众们都是奔着德芸社招牌来的，哪怕不是熟客，至少来之前也多少对德芸社有一点了解。 不说狂热追捧吧，至少不排斥，能接受。 不然，自己掏钱买票，然后来看自己讨厌的演出，那不成神经病了么？ 而像之前在津城的相声专场，那就属于生场。 演出之前，谁也不认识谁。 演员和观众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一切的了解都是从头开始，所以演出的压力会更大。 来到话筒前站好位，唐宇一边调整，一边随意说话。 “感谢，感谢。” “谢谢大家！”小岳也学着样。 小剧场，又是自家的园子，规矩会少一些。 搭一搭话，既可以拉近跟观众的关系，也可以试话筒音量，以及感觉自己的嗓子舒不舒服，有问题可以喝口水，清一清痰之类的。 这些都是舞台上的小窍门！ 这两人一上台，后台不少人的心都牵动了。 有好奇的，有想瞧热闹的，纷纷凑在下场口看着。 上场口的两位同样也在盯着。 于慊道：“有把握吗？” 郭德刚摇摇头，其实他的心比谁都更悬着。 片刻后，两人调整好话筒，鞠躬敬礼，演出正式开始。 “感谢大家热情的掌声，这是我们哥俩头期~站在这个舞台上表演……” 小岳赶紧一拉：“您先等会儿，头七，咱俩？” 唐宇一愣：“对呀，头期。” “合着咱俩都死七天啦？” “什么死七天啦，要死你死去，别拉上我。” “吁~~吁~~” 第一个包袱，观众们就乐了。 小岳不干了：“不是您说的头七吗？” “唉，头期，头一期，第一回，头期，有问题吗？” “哦，这么个头期！”小岳恍然大悟，又嘀咕道，“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观众们又乐了，纷纷叫好鼓掌。 “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封建迷信要不得！”唐宇嫌弃道。 “得，他还怨上我了！”小岳委屈道。 “怎么，神呀鬼的，难道不是迷信吗？” 小岳脸上更委屈了：“成，您是师哥，您怎么说都对。” 观众们瞧着小岳的表情就乐了。 唐宇道：“咱俩是头一回在这里表演，大家肯定都不认识我们……” “流氓！” 突然，台下有一个男人大声起哄。 其他观众一愣，唐宇更是一愣。 哟，这还见着熟人了。 当即笑问道：“大哥，您看过我们在津城的省亲专场？” “看过了，好看，特意找过来的。”观众答道。 唐宇朝那人拱拱手：“我谢谢您这么捧我们，不过，您在津城骂就完了，怎么还追到燕京来骂呀，您这可太不厚道啦！” 其他观众依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个男观众哈哈大笑。 “不怨人家，您长得就欠骂！”小岳悠悠地捧了一句。 这让唐宇眼前一亮，小岳长能耐啦！ 观众们又乐了。 唐宇继续道：“上得台来，得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唐宇，是相声界的一名文盲……” 台下的那位男观众又接茬了：“是一名流氓！” 其他观众这才反应过来。 文盲？ 流氓？ 哟，原来是这么个包袱呀，好玩！ “流氓！” “相声界的流氓！” 不少人跟着起哄。 唐宇满脸无语道：“大哥，您看，您把我的底都刨了，您是花钱上这儿说相声来了吗？” “吁~~吁~~” 观众们更乐了。 这个开场可太有意思了。 介绍都还没介绍，包袱就一个接一个，比以前的开场有意思多了。 唐宇重新顺词：“我叫唐宇，是相声界的一名文盲，之所以说是……” “流氓！” “流氓！” 观众们新听到一个包袱，哪里会放过他。 唐宇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转着圈看台下的观众。 他越吃瘪，观众就越来劲。 片刻后。 他喊道：“行啦，你们赢了，我认怂还不行吗，我重新介绍，行不行？” 观众们停下来，等着他承认自己是流氓。 “我叫唐宇，是相声界的一名，一名流氓！” 原本语气还正常，只是后面越说声音越低，脸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当说“流氓”二字时，已经委屈得快要哭了。 一句话说完，唐宇突然一挥手。 哀嚎道：“不干啦，你们太欺负人啦，师父，您骗我，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我被人欺负啦~~” 他一边哀嚎，一边哭哭啼啼地往台下走。 第三十九章 我怎么也跑偏了 台下的观众愣神之后，顿时轰堂大笑，都乐疯了。 小岳赶紧上前拉住唐宇。 回到话筒前，他还捧道：“师兄，忍忍吧，咱就是这个命呐！” 要不说，一朝顿悟，立地成佛呢？ 小岳开窍之后，时不时都能给人惊喜。 竟然接连两个现挂，都接得不错。 果然，瞧着台上演员委屈巴巴的模样，观众们相不乐都难。 掌声稍停，表演继续。 “我师父姓郭，名德刚，字桃心，号桃心公主，天天头顶一个桃心的就是他。” “嚯，您可太敢说了。” 观众们头一回听说有人这样介绍郭德刚的，又乐得不行。 “我旁边这位大屁股脸……算了，长得太恶心，介绍不下去，我们今天……” “哈哈~~哈哈~~” “吁~~吁~~” 观众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人太可乐了，句句包袱，这谁受得了？ 小岳拦了一手：“师哥，不带这么损人的，我也是头一回上台，您得介绍我呀。” 唐宇看着小岳：“得介绍？” “对呀，正正经经的介绍，也让观众认识认识我。” 唐宇转头看向观众，问道：“你们想认识他吗？” “想~~” 观众们起哄，永远不怕事大。 “成，那你们准备好袋子，一会儿别吐在地上。” “吁~~吁~~” 唐宇正色道：“这是我师弟，叫岳芸鹏。” “对，是我！” 唐宇表情不变：“性别不详，年龄61，未婚不孕不育……” 小岳一听傻眼了，赶紧阻拦：“不是，您等会儿！” 唐宇不理他：“体重250，脸围360，臀围720……” 小岳急了，伸手要去唐宇的嘴：“停停停，别说啦。” 唐宇一边推开小岳，表情正经得不像样子，继续自己的胡说八道。 “身高一米二，脑袋长一米，脖子以下只有0.2米……” 小岳脸都绿了，见阻拦不住，干脆一挥手，也往台下走。 委屈巴巴地哀嚎：“不干啦，我也不干啦，师父，师哥太埋汰人啦，我要回家……” 台上热闹，台下的观众又笑疯了。 唐宇赶紧也把小岳也拉回来。 一脸疑惑道：“我说错了吗？” 小岳喊道：“您才知道呀？” “成，我不说，您自己介绍行吧。” 小岳来劲了：“我叫岳芸鹏，性别不详，年龄61……嗨，我怎么也跑偏了。” “哎哟，不行了，我这肚子，哈哈！” “哈哈~~~” 台下观众笑声就没停过。 下场口的人则直接看傻眼了。 这还是那个吊尾车吗？ 这还是那个岳芸鹏吗？ 怎么放得这么开？ 前后完全是两个人呐？ 这开场的气氛拉得也太高了吧，一会儿我上场该怎么演？ 最后纷纷将目光聚集在，那飒飒白袍的唐宇身上。 大家又不傻，自然知道小岳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源于这个少年。 虽然不清楚唐宇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这是另一种本事！ 上场口的于慊笑了。 “德刚，小宇这一手能耐太棒了，就几天工夫，愣是让小岳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嘿嘿，还成还成！”郭德刚笑的很得意。 “真不错呀，小宇这一来，就帮你去掉了一块心病，自己活好，还懂得调教人，不简单呐，不简单。” “嘿嘿，一般一般！”郭德刚笑的相当得意。 “要不是他跟你定了名分，我都想收他为弟子了。” “嘿嘿，没门没门！”郭德刚赶紧摇头。 说完了唐宇，于大爷又说小岳。 “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小岳，我怎么感觉他老往左边那老太太身上瞟呢？” 郭德刚：“……” 我该不该照实解释呢？ 台上的唐宇对这开场的效果很满意，趁着掌声没停的工夫，对小岳眨了眨眼睛。 小岳同样心中兴奋，微微点头回应。 这感觉太棒了！ 原来在这种舞台上，我也能把活使好？ 原来师哥说得是真的，这里就是换了一批观众而已。 小岳越琢磨越有信心，不用看老太太，心情都不紧张了。 笑声稍弱，该入活了。 “行啦，我们这情况太复杂了，大伙记住我叫唐宇，他叫岳芸鹏就成，以后请您诸位多捧场多鼓励，我带着师弟给衣食父母鞠躬啦！” 说完，两人退后一步，鞠躬行礼。 观众们热烈鼓掌，起哄的声音少了。 老观众们知道这是要入正活。 “今天由我们哥俩来给大家说一段《歪唱太平歌词》。” “对。” “《太平歌词》许多人都知道，是咱们相声四门功课，吃喝嫖赌中的内容。” “不对，师哥，您等会儿。” “怎么啦？” “您刚才说咱们相声四门功课是什么？” “吃喝嫖赌呀？” “噗~~” 观众们瞬间破防。 刚以为要唱了，没说几句正经话，包袱又来了。 小岳疑惑道：“谁教您的这是？” “我师父，师大爷，都这么教我的呀。” 小岳顿时急了，抬脚又往台下走。 唐宇赶紧拦住：“不是，您干嘛去，这还表演呢？” 小岳激动道：“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啦？” “凭什么你学吃喝嫖赌，我就得学说学逗唱，我得去问问去。” “哟，敢情您也想学吃喝嫖赌呀？” 小岳大脸一红，扭捏着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啊！” 这家伙又贱又可乐，观众们正乐得不行。 突然，观众席中传来一声大动静。 “啪，扑通！” 寻声望去，原来是有把椅子不结实，被那位观众笑来笑去，把椅子坐塌了，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宇眼尖，反应也快，直接朝后台喊道：“师父，快来，有人把我们的椅子坐坏了，让他赔钱！” 旁边的工作人员知道唐宇这是在提醒自己，赶紧端把新椅子过去，给人赔礼道歉。 那位观众心情正好，当下也没计较。 “咱乐归乐，安全第一，最好脖子以下保持不动，我也代表德芸社向这位大哥道个歉，散场后找工作人员，要一神秘礼物。” 小岳捧道：“什么礼物这么神秘？” 唐宇正经道：“您的初吻呀！” “哈哈哈~~” “不行了，我要吐了。” 观众们继续乐。 那位大哥，直接喊道：“不要，我不要啊！” 唐宇嘿嘿一笑：“不要不行，进了我们德芸社的门，就是我们德芸社的人，必须收下！” “吁~~吁~~” 观众们继续起哄。 “刚才是开玩笑的，吃喝嫖赌是不对的，咱们相声的四门功课，是说学逗唱。” “对。” “而唱这一门，指得就是唱《太平歌词》。” “没错。” “所以咱们今天就唱上几段，给大伙尝尝。” “等老半天了都。” “我们水平也有限，准备的就是《歪唱太平歌词》。” “算是基本功，拿手。” “为什么叫歪唱呢？” “为什么呢？” “当然是歪着嘴巴唱了。” 第四十章 比谁的嘴更歪 唐宇前面本来前面都说得挺正经，谁知这句话一完，他直接把嘴巴一歪，跟中风了似的。 “嚯，您这都病成这样了，还上台呢？ 观众又起哄，乐了。 “谁病了，谁病了，我这不是比划一下，让大伙明白么？” “您还是不比划得好。” “怎么得？” “歪唱太平歌词就是歪着嘴唱呀，您可太胡说啦。” “不是歪着嘴巴唱吗？” “驴才歪着嘴呢，这里的歪唱，是指改编的意思。” “哟，您懂得不少呐？” “那当然，这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 “您会唱？” “会唱。” “那咱俩来比试比试，让大伙当一回裁判。” “这有什么呀，没问题。” “成，那您先来。” “好，我给大伙来一段《白蛇传》。” 小岳说完，调整好气息，直接张嘴就唱： 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 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清香 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 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那秋观明月如同碧水 冬看瑞雪铺满了山岗 我表的是蛾嵋山白蛇下界 在上天怒恼了张玉皇 怒冲冲差法海就临了凡世 …… 小岳在卖力的唱，唐宇这时没有捣乱，就安静在一旁看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亮相，不能给观众留下只会搞怪耍宝抖包袱的印象，还得露几手绝活。 从前面的内容也能看得出来，他把本来“一头沉”的本子，也就是由逗哏说大部分台词的本子改了。 给小岳的捧哏角色，加了不少的台词和表演内容进去。 虽然还没有达“子母哏”的程度，但早已经不算“一头沉”的段子。 他自己是第一回，小岳同样也是第一回。 他们都需要更多的展示，好让观众记住自己。 同样的，到了这里唱曲的地方，他也改了一个比赛的桥段，让两个人都能有机会亮亮嗓子，卖卖能耐。 …… 你与我扶养这小儿郎 忙把娇儿递过了去 霎时间佛钵放了豪光 白娘子压在了雷峰塔 终朝每日受凄凉 好可叹十八年灾数才满 许梦娇中状元在这雷峰塔下见了亲娘。 一曲唱罢，观众们纷纷鼓掌叫好。 “好~~” “啪啪~~啪啪~~” “这唱得真不错！” “这人叫岳芸鹏是吧？” 小岳拱手致谢。 旋即一脸得意道：“师哥，我这段《白蛇传》唱得怎么样？” “切，不怎么样。” “各位，瞧仔细喽，他这是嫉妒了哈。” “我会嫉妒你。” “哈哈，要不咱到这就算了吧，鞠躬下台，免得您尴尬不是。” 唐宇一甩袖：“哼，瞧我的，我给大伙来一段《五龙捧圣》尝尝。” 说完，撩起大褂从内口袋里掏出一副玉子。 小岳一看傻眼了。 “不是，师哥，您没说可以打玉子伴奏呐？” “您问了吗？” 小岳：“我……我……” 他被噎得话都说不了来了。 就是这副傻模傻样的表情，太可乐了。 “吁~~吁~~” “这人太坏了，哈哈！” 观众们又在乐。 唐宇左手一夹玉子，直接打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 没有拖沓，气沉丹田，直接开唱： 心内不明何必点灯 不孝顺父母你是念的什么经 他打僧骂道你是斋的什么素 他咒风骂雨你是充的什么僧 齐州府代管齐州县 那齐州县代管何家营 何家营有位何屠户 那每日里宰杀度过了经营 要买他一斤多给四两 …… 郭德刚的嗓子是德芸社最好的，而唐宇的嗓子比他师父的还要好。 整个后台，老的少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属于头一把好嗓。 此刻，一开腔，直接让观众们眼前一亮。 刚才的大胖子唱得就已经不错了，此刻这个高高瘦瘦的演员，竟然唱得更好。 有懂点门道的观众，还在心里分析。 嗯，这玉子打的又脆又准。 各种虚、实、重、柔音转换的恰到好处，尤其是这鼻腔音拿捏得更到位。 懂行的瞧点门道，不懂行的瞧点热闹。 但都能听得出来，这唱腔韵味很足。 好听。 这德芸社的演员，果然个顶个的有活儿。 这票钱没白花。 记住这两人了，下回来还听他们的相声。 …… 在这桃源深处隐蔽身形 若问那何爷是哪一位 这古西天十八罗汉第二名 若问小五猪哪五个 它本是上天造孽五条龙 我一言唱不尽这五龙捧圣 我是愿诸位那阖家欢乐 喜气盈盈！ 一曲唱毕。 观众们纷纷鼓掌叫好！ 唐宇也拱手致谢。 “怎么样，瞧瞧这掌声，这肯定得算我赢吧？” 小岳不服气道：“这不算，您有玉子，占我便宜了。” 唐宇一摇头：“算了，我不跟您这大爷计较。” 小岳拦了一手：“谁大爷啦？” “您开场不是承认都61了么？” “我……我那是嘴快！” 观众们又乐了，这大胖子笨嘴笨舌的样子算是独一份儿了。 唐宇道：“既然你不服气，我有一个更公平的方法，指定能立马分出输赢。” “什么办法？” “咱们还是比谁的嘴更歪吧。” 小岳一推唐宇：“去你的吧！” 开场表演完毕。 两人鞠躬，在热烈的掌声中下台。 事了拂身去，身后留下一片已经热好的场子。 从入相门下台，刚一露面。 烧饼直接窜过来，递上两个水杯：“师哥，岳哥，你俩太棒了！” 唐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师哥辛苦！” “小岳辛苦！” 其他人纷纷拱手见礼。 不但向唐宇，也向小岳。 表情认真，态度诚恳。 唐宇笑着回礼，而旁边的小岳则有点手足无措，一一拱手回礼。 “师哥辛苦！” “师叔辛苦！” 每个人都单独回礼，生怕落下了谁。 可怜的孩子，这算是他头一回，得到其他师兄弟的尊敬吧？ 唐宇拉着小岳穿过人群，走到旁边小房间的门口。 “你就别去见师父了，进去歇一歇吧！” 小岳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推门进了房间。 果然，门刚一被关上，唐宇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呜咽声。 叹了一口气，他抬步向上场口走去。 人总是需要发泄的。 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 来到上场口。 “师父，师大爷！” 郭德刚点头道：“小岳呢？” “我让他去小房间里休息了。” 话不用说透，都是明白人。 郭德刚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吃这碗饭，就没几个顺当的，不过，这也是好事，棱角磨掉了，以后的路会更长些。” 于慊的话让唐宇深以为然。 大爷就是大爷，世事看得通透！ 不提小岳，于慊咧着嘴微笑，上下打量着唐宇。 “爷们儿，很不错，这场活，大爷给你打个90分！” 唐宇惊讶道：“啊，我还以为有110分呢？” 郭德刚一拍他的后脑勺。 笑骂道：“别看你师大爷平时对谁都乐乐呵呵的，他的眼光高着呢，没几个人的活能在他这儿及格的。” “嘿嘿，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嘛！” 说完，唐宇脸色一正，向于慊恭敬的拱手行礼。 “师大爷，请您给指点指点！” 于慊笑道：“成，不过咱爷俩单论，不用这么多礼，自在一点我舒服。” 唐宇看了自己师父一眼，见他没反应。 这才点头道：“行，听大爷的。” “这就对了，你大娘念叨了好几次，说想见见你，怎么着，明儿个家去吃午饭？” “成，不过先说好，我可是空手上门呐！” “哈哈，嘴别落家里就行。” 开完玩笑，两位长辈开始指点唐宇手艺上的不足。 比如哪些地方可以顺势引导观众进行互动，将氛围带得更热。 哪句词说完最好多停顿几秒钟，好给观众们反应的时间，等待他们的情绪跟上来。 等等。 都是一些微小的细节，但唐宇听得十分认真。 手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磨得就是细节，跟武侠小说里的江湖高手打架似的。 不老说，高手过招，争得就是那一招半式么？ 教的尽心，听的用心，爷仨说得很投入。 第四十一章 烧饼的毛病 下午场演出没有结束。 唐宇、小岳、烧饼三个人就溜了号。 拐出后巷，老远便瞧见了正蹲在绿化盆后面的郭奇林。 人太胖，绿化盆都挡不住。 说不清是怕，还是敬，反正大林在他爸爸面前，就跟个小姑娘似的，羞羞答答地不敢喘大气儿。 这不，都说好趁着今天周末有空，几个人去吃肯德基。 但他宁可在外边挨冻，也不敢进后台。 “大林，大林，屁股，屁股露出来了！”烧饼咋咋呼呼地喊道。 郭奇林窜出来，一脸害羞的对三位师兄拱手行礼。 “这儿没长辈，咱自在一点。”唐宇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烧饼作为长期的床友，直接上前搂住了大林。 看得出来，这哥俩关系确实不错。 只是想搂紧。 难。 都太有弹性了。 俩皮球，你搂紧个试试？ 行不多时，一里多地，肯德基店到了。 三胖在前，一瘦在后，直接推门进去。 只是这组合怪异了点，一进门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是唐宇。 高高瘦瘦的，还一身白色中山装，更与这洋快餐的场合格格不入。 “哟，还有人穿这衣服的？” “别说，还挺有味儿的。” “有点小帅，嘤嘤嘤！” 唐宇不会在乎众人的小声议论，其他三人就更顾不上这些了。 气势凶凶地冲向点餐台，那架势犹如饿狼扑食。 别看后来的这几个人都名利双收，但这会儿其实是很穷的，有时口袋里连钢镚都没有。 小岳每个月固定工资200块，剩下的两个连固定工资都没有。 偶尔从师父、师娘那儿，能得到十块八块的零花钱。 平时只能瞧着别人吃，自己只有咽口水的份儿，所以唐宇干脆偷偷的带他们出来解解馋。 转眼，可乐、鸡腿、鸡翅、汉堡堆满了小桌子。 薯条？ 没那事儿。 没点肉味，谁稀得吃？ 大林原本按规矩，想跟师兄们客气一下的。 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完，烧饼和小岳手里的鸡腿就只剩下了骨头。 吓得他赶紧加入战场。 不就是吃嘛，谁还比不过谁？ 三人狼吞虎咽，净挑肉多的吃。 “别抢。” “这是我点的。” “这是师哥请得客。” “吃饭就是说相声，得嘴快。” “就是，这里可不论辈分！” 唐宇吃完一个汉堡，一个鸡腿，就吃不下了。 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面。 不时，嘴里一边嚼一边嚷嚷的烧饼，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家伙说话太有特点了。 操着一副公鸭嗓，而且说话还喜欢用力。 什么时候说话，都跟吵架似的。 所以他只要一开口，脖子边的血管就会一鼓一凸的。 先前，唐宇没有仔细观察过。 现在坐下来，离得近，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还是在倒仓期。 倒仓期，是曲艺行当用的一个名词。 白话来讲，就是变声期。 一般从十二三岁开始，到十五六岁结束，每个小孩都会出现的一种现象。 普通人，变声过后，嗓音变亮或是哑，基本也不影响工作生活。 但对于吃开口饭的手艺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 嗓音透亮，那你高音低腔，随便来，未来的路就宽。 嗓音沙哑，戏曲门肯定是混不了的，相声门勉强能混，但唱这一门功课就废了。 想想看，同样身为相声演员，在舞台上你愣是比别人缺一门，吃亏不？ 再严重一点的，如果连清晰度都不行，那你干脆趁早改行，留下来也是耽误一辈子时间，没什么用。 所以，只要是混这些行当的，就没有人敢轻视的。 唐宇想半天也没想明白，烧饼的嗓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底子不好，说话的习惯也不好。 这条路走不长。 烧饼被唐宇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师哥，您盯着我看干嘛？” 唐宇问道：“你平时说话也这样？” 烧饼更疑惑了：“哪样？” “就是用肉嗓子说话，还不控制音量。” “不用肉嗓子说话，难不成用屁股说话？” “噗~”小岳很适时的放了一个屁，用行动捧了一回哏。 唐宇：“……” 我去，这都是什么狗屁师弟？ 有谱没谱？ 小岳满脸通红的往卫生间跑，嘴里还咬着半块鸡翅。 “哈哈哈哈~”烧饼笑得很无良。 得，这就是个给点颜色，敢开染房的主。 哼哼，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唐宇心中恨恨，语气悠悠地道：“别笑了，赶紧吃吧，最后一次放纵，以后不许再吃这种油炸的东西了。” “啊！”烧饼傻眼了。 唐宇又道：“这两天搬回师父家住吧，我教你一点活。” 烧饼瞄了大林一眼，头当即摇得像拨浪鼓。 “不回去，打死不回去。”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师父的话你也不听？” “师父没叫我搬回去呀？” 唐宇笑道：“等会儿他说不定就会叫的。” 烧饼顿时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师哥说的话靠谱，说等他们回来有肯德基吃，这不就吃上了么？ 现在师哥说自己要搬回去，那师父就肯定会叫自己搬回去。 虽然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反正就得回去。 想到又要跟大林在床上挤来挤去，他觉得手里的汉堡，都吃着没那么香。 而且师兄还发话，以后不能吃肯德基了。 这更让人难受。 不行，我得赶紧多吃几块。 想罢，下口更狠了。 唐宇不管他，小孩子嘛，总得有松有驰才行。 吃完晚饭，大林回家，其他三人回剧场。 一到后台，唐宇便直接敲响了郭德刚休息室的门。 “进。” 他推门进去，发现郭德刚和于慊正在喝茶。 唐宇是头一回进这个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 发现没什么可看的，太简单了。 桌子、椅子、沙发，全都是木头的，还是最普通的一些木料。 只有墙上的两幅字，衬托出几分艺术的气息。 “师父，大爷，歇着呢。” 郭德刚招呼道：“小宇，来坐吧，一起喝口茶。” 于慊一愣，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搁以前，徒弟小辈们进来，无论是谁，站着说事，说完直接走人，还从没见他招呼谁坐下来喝茶的？ 这开山大弟子的牌面，果然不一般呐！ “谢师父！” 唐宇坐下，主动接过茶具，利索的给长辈们倒茶。 “师父，是这样的，我刚才跟小岳和烧饼出去吃……吃面条。” 啊，还好反应快，不然顺嘴就出卖兄弟了？ 可一抬头，却见郭德刚正戏谑的看着自己。 唐宇老脸一红，有些尴尬。 郭德刚一挥手：“行啦，都吃进肚子里去了，我还能让你们吐出来不成。以后少吃点油炸的吃食，对嗓子不好，大林也不能再胖了。” 唐宇：“……” 这中年老头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被盯梢啦？ “嘿嘿，我以后注意点。” “好了，吃饭怎么啦？” “哦，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发现烧饼的嗓子很不对劲呀？” 郭德刚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转为了愧疚，没说话。 唐宇一愣。 什么情况？ 自己说错话啦？ 第四十二章 开场专业户 倒是旁边的于慊笑道：“德刚呐，你这徒弟收得还真值，懂事儿，刚帮你解决了一块心病，转眼就琢磨上了另一块心病。” 唐宇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郭德刚叹了一口气：“唉，不怨你，我是怨自己啊。” 端起茶怀，喝了一口，郭德刚又继续说道： “那会儿烧饼刚来，半大小子浑不吝，天王老子都得管叫他爸爸，性子真是野得没边了，可又什么能耐都没有，这哪成呀？” “我既然把他收下了，就得对孩子的爹妈负责，对孩子负责，所以我琢磨着先磨磨他的性子，也得让把基本功练好，我就天天逼他背贯口、绕口令，还有唱太平歌词。” “我自己不在家时，就让你师娘帮着监督，从早到晚的练，练不好，我就拿板子打他，不给他饭吃。” “后来，他的性子收敛了很多，基本功练得也扎实，我当时还挺满意。” “可是，我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了他倒仓的问题。” “等我醒过神来，这孩子的嗓子已经给练伤了，也就是你现在瞧见的这个样子，唉。” 郭德刚越说越懊悔，脸色越来越伤心。 唐宇还是头一回见师父这样，当下也不敢乱接茬。 于慊安慰道：“德刚呐，你这也是无心之过，你生在津城，打小跟着梨园行的老先生学活，人家是有经验的老先生，悄没声的照顾你滑过了倒仓期，那会儿你也是头一回有徒弟倒仓，没人跟你提过这事，你又哪里能想到呢？” “唉，可毕竟是耽误了这孩子呀。” 郭德刚依然对此耿耿于怀，将错全归到了自己身上。 唐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烧饼的公鸭嗓是这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说道：“师父，大爷，我有个法子，您二位给帮着琢磨琢磨，看成不成？” 郭德刚眼光一闪：“什么法子？” “对，说来听听。”于慊也凑过来。 “我表演时，都是用气发音的，这您二位应该听出来了吧？” “嗯，这是好能耐呀。” 于慊却摇头：“不对，小宇的发音方法，我感觉跟戏曲门那帮人的不一样，有区别。” 唐宇笑道：“大爷好眼力，我这是跟一个老道士学的，从道门内功中演化出来的一个小窍门，算不上大能耐，但对咱们手艺人却很实用，得打小练，慢慢养成这种说话发音的习惯。” 郭德刚点点头：“艺不轻传，学人家本事，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行！”唐宇笑着摇摇头，“烧饼今年已经15岁了，再一晃就得过倒仓期，到时什么都晚了，所以我琢磨着，赶紧教一教他这窍门，说不定能起到一点效果，所以先来问问您二位长辈的意见？” 郭德刚和于慊眼前一亮，相互对视了一眼。 于慊道：“我觉着可以试试。” 郭德刚却道：“艺不轻传，人家教你能耐，这是情分，咱不能不懂规矩，你要不先问问那位道长的意思？” 唐宇摇头道：“江湖偶遇，他算卦，我卖艺，相伴了一程，我连他的来历都不知道，没法子联系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教吧，要是有缘分再遇到他，咱备一份厚礼答谢人家！” “成，听您的。” 郭德刚旋即拉住唐宇的手，正色道，“孩子，不管有没有效果，师父都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可说得太重了！ 唐宇赶紧起身，恭敬道：“师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十年前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早让人给打死了！” 郭德刚眼圈一红，也站起来，拍着唐宇的肩膀道：“好孩子，是师父说话见外了！” 看着这师徒二人动了感情，于慊也一脸的唏嘘。 “德刚，孩子们要练嗓子，你那小楼房可不合适呀？” “慊儿哥您说得对，我那儿确实不合适，我让慧给他们再赁一个地儿。” 于慊一挥手：“嗨，再找什么呀，我那院子宽敞，让孩子们到我那住一段日子得了。” 郭德刚连忙摆手：“不行，嫂子这正怀着孕呢，烧饼这孩子又跳脱，别给磕着碰着喽。” “注意一点，不碍事，再说我跟你嫂子都喜欢热闹，人多一点，吃饭都香。” “那成。”郭德刚不再客气，“小宇，到了你大爷那边，你得管着点烧饼！” “好，师父，我心里有数！” 于慊又道：“让小岳也过来吧，他这刚摸到一点边，正好跟着小宇再学学，把底子垫瓷实一点，你往后也省心。” 郭德刚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 “成，收拾屋子的杂活，你让嫂子直接使唤他们，要是受不了闹腾劲，就言语一声！” “就这么着吧！”于慊没所谓道。 “我现在给慧打电话，让她把他们的东西归置归置，礼拜一过去！” 郭德刚说完，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安排。 于慊突然凑过来，满脸神秘兮兮的表情。 “爷们。” “大爷，您说。” “有个事儿，我得提前跟你打好商量。” “商量什么，您只管吩咐。” “那个，回头到家了，你得找机会跟你大娘说自己好酒，最好说打小在酒缸里泡大的，没问题吧？” 说完，于老头挤眉弄眼的，一副“你懂的”的样子，还不自觉的咽了几下唾沫。 得，大爷这八成是被大娘禁酒，给馋坏了。 抽烟、喝酒、烫头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 唐宇心里乐了，只能无语的点头答应。 于慊拍手大笑：“好孩子，到时大爷给你们弄海鲜大餐！” 等这边的事情定完，夜场的演出也即将开始。 开场头一炮的，还是唐宇和小岳。 长辈们对午场的开场效果非常满意，郭德刚干脆把俩人暂时定为了开场专业户。 中场是何芸伟、李青上台。 这个时候演出过半，观众们的热情也开始疲软，所以中场得负责将气氛重新带起来，掀上一波小高潮。 如果达不到这个效果，那在行话就叫“塌腰”，很影响后面演员的演出。 所以，中场对演员的要求比较高，既得有手艺，也得有人气，不然镇不住场。 而倒二，也就是压轴的表演，由曹芸金、刘芸天这一组负责。 这个时候得负责把场子的氛围稳住，保持在一个比较火热的状态，为后面的大轴上场作铺垫，为大轴压场，这就是所谓的“压轴”。 所以，这个时候上台的演员，也代表着他们的地位在整个后台排老二，人气和能耐仅次于大轴。 由此可见，曹芸金在郭德刚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最后的大轴，不用说，当然是郭德刚和于慊了。 同末的演出安排大致是这样，如果有特殊情况再临时调整。 唐宇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刚来。 有手艺，但是名气上确实还不如人家。 郭德刚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这些事儿考虑得比谁都周全。 唐宇和小岳在夜场的表演没太大难度，是他们撂地时使过的活，上场直接来就成。 一回生，二回熟。 再加上小岳现在的状态越来越正，最后又是满脸喝彩，完美的完成了开场任务。 观众们已经对“流氓唐宇”和“大屁股脸岳芸鹏”，都有了初步的印象。 至少知道德芸社的演员当中，有这两人的存在。 第四十三章 海鲜大餐 周一。 半晌午不到。 王海已经开车将师兄弟三人，送到了于慊家。 “大爷，大娘，我们来啦！” 人刚一条腿迈下车，烧饼就开始扯着嗓子在喊。 身后的唐宇直接就是一巴掌。 “又喊，刚说的话就忘啦！” 烧饼脖子一缩，咧嘴笑道：“忘了，忘了，嘿嘿！”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 门后站着一位长相清秀，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不用猜，她就是于慊的妻子，白慧明。 “大娘！” 三人赶紧打招呼。 白慧明笑盈盈地招呼道：“都快进来吧，老于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 “大娘，我可想您啦！” “就知道贫嘴，想我也不来家看我！” 烧饼的性格外向，到哪儿都熟络的很。 小岳内向得多，凑在旁边跟着笑。 “你就是小宇吧？”白慧明看着唐宇问道。 “对，大娘，我叫唐宇！”唐宇点头，又将手上的几个大袋子一抬，“头一回认门，只买了一点零嘴，您可别怪我呀。” 东西不少，补品、水果、烟酒，各式各样，花了好几千。 “嗨，你这孩子，来大娘这儿还买什么东西呀！” 白慧明瞧着唐宇相貌俊秀，温文懂礼，心里也觉得这孩子讨喜。 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于慊总说唐宇，年纪不大，人却很稳重！ “别搁外边了，都进来！” 众人进门。 于慊家确实很宽敞。 两层小洋楼，还外带一个颇大的院子。 院子里花花草草，归置得有模有样，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打理的。 藤架的木梁上，还挂着一些鸟笼子等各种五花八门的物件。 于大爷好玩，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慊从厨房里出来。 “你们都自己归置吧，别累着你们大娘了！” 唐宇一看，乐了。 此刻的于慊，套着一件绿色碎花布围裙，手上还抄着一把勺子。 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台上相声名角的风采，妥妥地家庭煮夫一个。 唐宇笑道：“大爷，您要是穿这身上台说相声，可比大褂亮眼呐！” “去，又涮我！”于慊一挥勺子，笑骂道，“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对唐宇眨巴两下眼睛。 唐宇秒懂，微微点头。 “小白，你歇着吧！” 于慊满意的叮嘱了一声白慧明，这才转身回厨房。 白慧明说话温软，人也贤慧，慢慢地踱着步子，在一旁指点几人收拾屋子。 于慊两口子住楼下，方便白慧明活动起居。 唐宇便做主，把小岳和烧饼全带到了楼上。 一人一间屋子，很快都收拾好了。 原本寂静的于家，顿时添了不少热闹。 小岳人很实在，也勤快，转眼便干上了他的老本行，开始楼上楼下的打扫卫生。 唐宇则钻进了厨房，给于慊帮忙打下手。 只有烧饼，跟个猴子似的，里里外外窜个不停。 “大娘，这饼干我能吃吗？” “大爷，冰箱里怎么还藏着三只螃蟹，要不咱一块儿蒸了吃吧？” “大娘，您慢点儿，我给您倒水！” 跳脱归跳脱，但对于白慧明还是挺照顾的。 一来嘛，他跟老于两口子确实熟。 二来嘛，嘿嘿，师父和师哥的双重叮嘱，他不敢不听。 他现在算是整明白了。 这二位，可都是敢动手揍自己的主儿。 惹不起呀！ 唐宇剥着蒜，想起于慊交待的事儿还没办完。 受人之托，总得忠人之事嘛！ “大爷，我带了两瓶郎酒，也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惯？” 正在煮汤的于慊，赶紧回过头来朝门外瞅了瞅，没见白慧明。 这才小声笑道：“嘿嘿，家里有更好的酒，茅台。” “那酒被大娘藏哪儿啦？” “外头，客厅，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最底下那一格，上面拿东西盖着了。” 唐宇：“……” 情报都搜集到这种程度啦？ “大娘这怀着孕呢，您喝酒不影响她吧？” “没事儿，她是怕我喝完酒，睡觉时压着她肚子，现在不是白天嘛，嘿嘿。” 唐宇点点头，朝门外喊道：“烧饼，过来！” “师哥，什么事？”烧饼跑进来问道。 唐宇搂着他的脖子，在耳朵边吩咐了一番。 不一会儿。 便听到烧饼在客厅里咋呼道：“哎呀，师哥，我找到大爷藏的好酒啦，是您最爱喝的茅台！” 正在客厅歇息的白慧明走过来，问道：“小宇，你也喝酒呀？” 唐宇愣愣的点头：“啊，哦，对，喝一点。” “成，那一会儿多喝几杯，你们今天刚好也歇息！” “谢谢大娘！” “嗨，在大娘这不用客气，你只当自个儿家我才高兴呢！” “哎！” 中午不到。 餐桌上摆满了鱼、贝、虾、蟹，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让人看着食指大动。 别说，于慊不只相声说得好，厨艺也是一流。 色、香、味俱全，一样不落。 烧饼笨手笨脚地搀扶着白慧明坐下。 唐宇道：“烧饼，你手脚可得给我轻点。” 白慧明笑道：“没事，烧饼这是越来越懂事了。” “嘿嘿，还是大娘知道护着我，我现在办事可溜了，连师父都夸我！”烧饼顺着杆子就爬，没羞没臊的。 众人坐下。 白慧明亲自给唐宇倒酒，对于慊干巴巴瞅着的眼神，好似没有看见一般。 “大娘，您坐着，我自己来！”唐宇赶紧站起来恭敬的道谢，接过酒瓶。 “大爷，您爱喝酒，我给您倒上吧？” 于慊一听心花都开了，脸上却满不在乎。 “我现在都戒酒了，不过嘛，来点就来点呗！” 说完，还一个劲的拿眼睛瞅白慧明的反应。 唐宇见大娘没吭声，赶紧给于大爷倒满。 于慊的动作也快，刚一倒完，杯子就已经端在了手上。 瞧他这一副酒鬼投胎的模样，唐宇又给小岳倒上了。 自己白酒都没碰过，哪里能招架得住这个老酒鬼，所以拉一个垫背的先。 兄弟嘛！ 一般别出卖，到顶不住的时候再出卖。 谁知烧饼不干了，眼睛咕噜噜的盯着酒瓶。 得，又是一个酒鬼。 可他还在倒仓期呀，这能行？ 唐宇正待拒绝，谁知于慊说话了。 “他是东北爷们，少喝一点吧，没事！” 都是不怕事大的主，唐宇也懒得管了。 四杯酒，一杯水，五人举杯。 “大爷，大娘，我们哥仨敬您二位！” 杯碰酒干！ “嘶~” “哈~” “啧啧啧~” “咳咳~~” 其他人喝得有滋有味，只有唐宇被呛得满脸通红。 他抹着眼泪，心中无语。 造孽呀！ 大爷出得这是什么馊主意，太没溜了！ 瞧唐宇这副狼狈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好酒之人的风采。 白慧明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边拍着唐宇的背，帮他顺气，一边白了于慊一眼。 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想喝酒就言语，瞧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 “嘿嘿~~”于慊只能咧着嘴赔笑。 “大娘，没事，是我自己想喝的。” “你呀，咱只吃菜，别搭理你大爷了。” 这下好了，分工明确。 唐宇和白慧明只吃饭菜，再没碰过一下酒杯。 老酒鬼于慊，带着小岳、烧饼两个小酒鬼，倒是你一杯，我一杯，爷仨喝得不亦乐乎。 第四十四章 风云渐起 下午。 不出意外，一大两小全都喝醉了。 唐宇一个一个背回房间，照顾他们躺下。 又把碗筷全部收拾完，这才算了事。 不到练功的时候，大娘白慧明也出去溜弯了，唐宇直接来到于慊的书房。 打开电脑，开始上网。 他没有玩游戏的习惯，而是在看讯息。 05年的网络还没有普及。 如果偏远一点的地方，小孩可能连电脑都没听说过。 聊天用qq，网络水军只活跃在几个论坛和各种博客、行业网站上。 其他的信息唐宇不感兴趣，他只逛相声曲艺类的网站。 因为有些事情，他得确认。 不多时。 一个《某郭姓相声演员欺师灭祖的无耻行径》的标题，赫然印入眼帘。 看到标题，唐宇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赶紧点开文章，从头到尾阅读起来。 很快，一遍看完，唐宇的表情有些凝重。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文章的内容，没有意外，就是在骂郭德刚。 缘由嘛，正是德芸社月初，在津城省亲专场的事情。 先是批评郭德刚，竟然让学艺不精的弟子上台表演，让整个现场“嘘”声四起。 愧对观众，愧对祖师爷，愧对这个行业。 为了卖票赚钱，丝毫不讲艺德，无耻之极。 可对于唐宇两次上台，赢得满堂喝彩的事情，半句都没有提。 不过，这些还是开胃小菜，后面才是重头戏。 接下来的大半篇幅，火力则全部对准了“四次返场”的行为。 从相声门的起源，开始讲行业的规矩。 讲那些顶顶有名的大蔓儿，为了遵守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放弃了什么，受了多少委屈等等。 总之，谈古论今，旁征博引，最后给郭德刚扣上了一顶“欺师灭祖”的帽子。 同样，对于观众们当时的热情，以及郭德刚第四次返场前说的话，只字不提。 唐宇看完后，只有一个评价：写得太专业了。 他用脚趾头都能看得出来，这文章是出自同行之手。 除此之外，文章下面的评论不少。 大部分是普通网友，但其中也有好些个，相声门内有头有脸的角儿。 各人身份可能不一样，但言词的调性很统一。 都对郭德刚这种，不遵守祖宗规矩的行为，批评、谴责、愤慨。 甚至好多话，骂得相当粗俗，相当难听！ 照他们的意思，郭德刚就是整个相声门的罪人，他要再不去祖师爷面前自杀谢罪，天理都难容。 这个时候的网络世界，远没有后世那么复杂。 所以经历过后世洗礼的唐宇，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就是有人在炮制热点。 接着，他又用“德芸社”和“郭德刚”的标签，开始全网搜索。 很快，不少类似的帖子，都纷纷弹了出来。 一条一条大概浏览了一遍，唐宇发现这股热点，已经隐隐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这不得不防。 现在的郭德刚，正是三十多岁的当打之年，远还没修炼到韬光养晦的境界。 相声说得好，骂起人来那也是一绝。 骂你十分钟，人家都不吐一个脏字的。 就这么有能耐。 骂人如果有级别的话，他指定是宗师级。 全国十几亿人口，有一个算一个，估计也找不出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完了，唐宇掏出手机给郭德刚打电话。 片刻后。 唐宇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不知道师父正在忙什么，没接电话。 唐宇没了再玩电脑的兴致，直接关机走人。 他刚从书房出来，便见于慊也打他房间里出来。 睡了半下午，酒已经醒了，脸色很正常。 “大爷，您醒啦！” “嗯，爷们，走，咱到院子里喝茶去。” 小茶台旁，两人坐下，唐宇熟练的泡着功夫茶。 “大爷，刚才您睡觉时，我上了一会儿网。” “嗨，多大点事儿，想玩就玩呗，不用跟我说。” “不是，我刚才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消息，对我师父很不利。” “哦，说来听听。” 唐宇一边泡茶，一边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于慊听得很认真，没有插嘴。 等唐宇说完，他也没说话，只是喝着茶，在思考着什么。 同时，他脸上没了平日的乐乐呵呵，这也不常见。 良久，他问道：“爷们，你年轻，脑子也灵，你的看法呢？” 唐宇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是同行搞得小动作，怕我们德芸社抢他们碗里的食儿。” “嗯，你分析的靠谱，看起来是这么回事！”于慊点头同意，旋即又道，“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应该不太碍事吧？” 老一辈的人就是这样。 别说于慊，包括郭德刚，都对新兴事物，少了一点敏感度。 这很正常。 唐宇摇头道：“大爷，这事只是开始，我估计后面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会消停！” 于慊一愣，满脸惊讶：“有这么严重？” “嗯，大爷，您可不能小看网络的力量，消息传播得快着呢！而且这还只是导火索，后面指不定会吸引什么妖魔鬼怪掺和进来呢？” 这些话，唐宇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实在没办法去指名道姓，说一些具体的事情。 这会把人吓死的！ 于慊自然不知道唐宇在担心什么，但他也是老江湖。 凭着自己混迹多年的经验，心里隐隐有一个判断。 那就是：唐宇说得对！ 不管是网络也好，现实也罢，归根结底不都是这一帮子人么。 人性是不会变的。 相声门里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是不会变的。 自古如此！ “那你给你师父说过这事没？” “还没呢，刚才想打电话跟他说来着，可他没接！” “没事，许是在忙呢，明天到后台，咱再聊这事。” “成，听您的。” 随后，于慊一挥手，脸上又恢复了乐乐呵呵的表情。 “来，咱喝茶，这可是我托朋友买的，好茶，你要是喝不出好来，我可给你换茶末子去！” 唐宇当即呡了一口，摇头晃脑道：“嗯，醇香浓郁，很……很……很好的茶！” “哈哈哈，编呐，有能耐接着编呐！” 唐宇就佩服于大爷这股子乐呵劲，很有境界。 要不郭德刚怎么总说，于慊看得通透，这一辈子活得值呢？ “大爷，现在有空，您能不能指点指点我手艺呀？”唐宇也放开心思，趁机学手艺。 于慊摇头道：“不教，我可没你师父会得段子多。” “嘿嘿，他的我也学，您的我也学，都想学。” “哈哈哈，要是别的年轻人呢，我还会劝一劝他别贪多嚼不烂，至于你嘛，我懒得废口水，成，我就跟你说说量活的门道吧。” 斜阳之下。 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一老一少开始传授着手艺。 于慊为人豁达，没有藏私，将量活的心得倾囊相授。 唐宇求知若渴，悟性也高，一边勤快的伺候着茶水，一边听得是频频点头。 连溜完弯回来的白慧明，见此也只送上了一盘水果，没有再打扰他们。 时间缓缓而过，斜阳变成了夕阳。 突然，唐宇的电话响了。 第四十五章 没被折腾走 唐宇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不耐烦的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郭德刚打来的。 “喂，师父！” 说完这一句，后面他就没再说话，一直安静地听着。 只是，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最后，才应了一句：“行，师父，我现在马上过来。” 于慊疑惑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呼！”唐宇长吐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张先生的病复发了，正在医院手术！” 于慊一听，脸色顿变，半晌，才缓过神来。 “走！” 直接回屋拿了车钥匙，两人急匆匆的往外走。 临出门，于慊才想来给妻子打招呼。 “小白，我们有事出去一趟，晚饭我让小孟送过来。” “好，开车慢点！” “歇着吧。” “小宇，看着你大爷一点！” “知道了，大娘！” 爷俩上车，一脚油门，直接上路。 唐宇的心情很复杂。 哪怕他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听到确诊的消息，心情还是很不好。 旁边的于慊，脸色更差，眼圈都红了。 他对于张纹顺的感情，肯定没有郭德刚深。 但张纹顺对于德芸社，意义太特殊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德芸社的今天。 做人得凭良心呐！ 整个班子，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算是沾了他的光，受了他的恩？ 更何况，于慊还是一个厚道人！ 唐宇很理解大爷此刻的心情。 甚至刚才师父在电话里，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他也理解。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 认识的这些长辈，都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车子越开越快，唐宇不敢再让于慊开了，他的状态不对。 “大爷，停车，赶紧停下来！” 唐宇喊了两遍，于慊才回过神来，乖乖的靠边停车。 两人换了位置，唐宇开车继续往医院赶。 “大爷，您记得给大娘送晚餐，她可不能饿着。” 于慊又木讷的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安排好送餐，两人谁都没心情说话。 终于。 大半个小时，两人赶到了医院。 问过前台，唐宇扶着于慊直奔二楼手术室。 一出电梯，发现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认识的，都是德芸社的人，连师娘王慧都来了。 不认识的那些，估计是张家的亲人朋友。 气氛很压抑，所有人脸上都一副焦急悲伤的表情。 郭德刚双手捂着脸，坐在椅子上，王慧在旁边照应。 众人见到于慊，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好，小辈们赶紧过来帮忙扶他。 安排好于慊坐下，唐宇走到郭德刚和王慧旁边。 “师父，师娘。” 王慧点头。 郭德刚抬头看着唐宇，唐宇便看到了他通红的双眼。 “他们两个呢？”郭德刚声音低沉的问道。 “中午喝多了，酒还没醒！” 郭德刚一听脸色顿变，怒吼道：“让他们赶紧滚过来！” 情绪激烈，声音很大，也很突然。 全场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保持安静！”有护士直接出声警告。 唐宇小声应道：“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郭德刚情绪已经失控，他不敢耽误，赶紧跑到一边给大娘白慧明打电话，让她叫醒小岳和烧饼。 安排完，唐宇挂了电话，心中有些感慨。 很多事情，他都了解。 但自己还是低估了郭德刚对张纹顺的感情，不然拖也得把那两人拖过来。 就现在这样，等小岳和烧饼一会儿过来，还指不定会被骂成什么样呢？ “小宇。” 身后突然传来王慧的声音。 唐宇转身：“师娘。” “别怪你师父，他心情不好。” “师娘，我没怪师父，是我办事不周全，应该把小岳和烧饼一起带过来的。” “傻孩子，你做得已经够好了。”王慧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宇又道：“师娘，您一会儿劝着点师父吧，我们之前是真不知道师爷手术的事儿。” “唉，这不怪你们，我跟你师父也是午后才得到的信儿。” 唐宇一听更疑惑了：“不对呀，师娘，师爷这检查，出结果，安排手术，不可能是着急忙慌的事呀？” “今天手术，是早就定好了的，只是张先生让家人瞒下了，你师父每天打电话去问情况，都没露口风！” 唐宇很感慨：“八成是老爷子不想影响班子演出吧？” “你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唐宇一想，又觉得不对。 突然，他浑身一颤：“现在这该不会是手术出问题了吧？” 果然，王慧点点头。 “嗯，手术出了点问题，结果不好说，这才赶紧给你师父打了电话。” 唐宇愣愣地点着头，但心中真有一万只草尼玛在奔腾。 凌乱！ 原本的张纹顺是08年才去世的，现在要是因为自己的提醒，把老爷子提前给折腾走了。 那……那这玩笑可就开大喽！ 好心办了坏事，不还是坏事么？ 半晌，他也想开了。 医门的事自己是不懂，但有病早治，这总应该没错吧？ 唉，没法说，但愿结果是好的。 不作他想，唐宇回到走廊，照顾几位长辈。 没过多久，小岳和烧饼也到了。 脸上很紧张，但已经看不出酒气。 这是唐宇特意交待过的，出门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洗涮干净，别再触了师父的霉头。 不过，让唐宇意外的是。 郭德刚看到俩人，只是脸色依然阴沉得厉害，却没有再发火骂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的。 大家不懂医，再焦急，也只能多瞅几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 终于。 “啪嗒~” 一声轻响，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拉开。 医生率先出来，后面还有护士推着的病床。 躺在床上的张纹顺，正闭着眼睛。 唐宇看到白布没有盖住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爷子没被折腾走。 焦急的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大夫，我爸怎么样了？”一位中年妇人问道。 一听称呼，唐宇就知道这位是张纹顺的女儿，张得燕。 按辈分，自己得叫声师姑。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点头道：“手术时出了一点突发状况，不过还好，整体算是很成功的。” “太好了，谢谢您！” “辛苦您了，大夫！” 拨云见日，众人脸上的悲伤之色顿减，纷纷道谢。 但医生看到这么多人，很不满意。 “都别围着了，小李，赶紧把病人送到监护室。” 没人敢挡道，病床很快被推走了。 郭德刚也吩咐道：“燕子，这里有我，你过去照应你爸吧。” 张得燕犹豫了一下，抹着眼睛走了。 同去的，还有王慧和其他一帮子人。 第四十六章 这可怎么办 拥挤的走廊，转眼只剩下了郭德刚、于慊和唐宇。 “大夫，张先生现在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呀？”郭德刚焦急的问道。 医生许是见惯了家属这副表情，耐心的解释道： “这类病最难的，就是早期不容易发现，所以幸亏你们发现得早，癌细胞还没扩散，如果再晚一段时间确诊，那整个扁桃体摘除都可能起不到太大作用。” “现在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不会影响到病人正常说话，但切忌不能用嗓过度。当然了，我说的这些也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具体的嘛，还要看病人后面的恢复情况！” 医生说完就走。 郭德刚和于慊，听完之后，身上顿时被卸了力，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弹。 他们不懂，但至少明白，张纹顺这是先闯过了一关。 唐宇心中，更是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有惊无险，也算是帮到了老爷子。 唐宇蹲在跟前照应，缓过神来的郭德刚，突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折腾到半夜，张纹顺总算醒了。 话还说不了，人也很憔悴，但老爷子很乐观，还俏皮的朝大伙眨巴着眼睛。 医生检查过，说情况暂基本稳定了。 众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安排好张得燕和王慧，轮流照应，其他人都各自回家。 …… …… “起床。” 第二天一早，唐宇准时起了床。 大师兄醒了，那小师弟们自然是没得懒觉睡。 小岳还好，他自己平时早晚功课都不应付。 只有烧饼，睡眼惺忪，闭着眼睛走道。 直到被唐宇在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整个人才清醒了。 转眼，师兄弟三人就在院子里开始做功课。 唐宇念的是定场诗，昨天于慊教过的。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医院。” 定场诗，是相声十二门功课之一，跟正经的古诗有些不同。 先是内容，如果是现有的诗句，那就得改动，得把包袱融合进去，让整个诗句俏皮、好笑。 其次是腔调，念诗的语气，也跟朗诵不同，得带些滑稽感的味道。 练这门功课，最难的就是腔调。 唐宇很有耐心，反反复复地练习。 直到一个小时后，做完自己的功课，他这才转头看向小岳。 “南边来了他大大伯子家的大搭拉尾巴耳朵狗，北边来了他二大伯子家的二搭拉尾巴耳朵狗，他大大伯家的大搭拉尾巴耳朵狗，咬了他二大伯……” 小岳在练习绕口令，表情很认真。 但唐宇闭着眼睛听了几句，还是发现了问题。 方言口音。 小岳打小习惯了说河南话，入门之后确实也改善了很多。 普通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懂行的人一听就能挑出毛病。 这不行。 相声演员，就指着这个吃饭呢！ 让人挑出毛病来是不行的。 别以为成百上千的观众坐在台下，听到包袱跟着起哄，大家嘻嘻哈哈的，人家就只是普通人。 大错特错。 人家在剧场里只是普通观众，这没错。 但在剧场之外呢？ 你哪里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座山上的虎，哪条河里的龙？ 穿个拖鞋来听相声的，他也有可能是语言类的行家里手。 所以，敬业演员，对观众永远都是心怀敬畏的。 同样，对自己的手艺，一定不会得过且过，而是精益求精。 一段绕口令，练一辈子都练不到头。 也只有这样的演员，未来的路才能走得长远。 唐宇走过去：“小岳，注意你的方言口音，再来一遍我听听。” “哦，好。”小岳点头，“南边来了他大大伯子家的大搭拉尾巴耳朵狗……” 又一遍听完。 “小岳，师父有没有跟你讲过，河南口音跟普通话的区别？”唐宇问道。 小岳脸红了，小声道：“讲过，可有些我听不懂，我，我也不敢问。” 得，就知道他是这个性子。 “下次有听不懂的就问，他又不会吃了你，我现在跟你简单讲讲吧。” “成，师哥，您说。” “从河南话转到普通话，其实是有优势的，为什么呢？因为河南话大部分的读音跟普通话是一样，它们只是音调不同而已。比如，‘你好’，普通话都是三声，但你们那里却都读一声，对不对？” 小岳听闻，眼前一亮，点头如小鸡啄米。 “所以呀，这就是规律，而且这类的字很多。你得分类，第一类，就是我刚才讲的这种，你只要注意的它的音调就成；第二类，那就是读音完全不同的字，这个数量不多，你可以去找师父要这种书，专门练。” “好，我记住了。”小岳应道。 “有一个技巧，你可以试试，在做功课的时候，无论是贯口，还是绕口令，其他的也一样，你分三步来练，你先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把音调咬准喽，然后再慢慢加快速度，练熟，最后加上表演的其他要求。” 小岳闻言大喜，道：“好，我听师哥的，就照您说的来练。” 当即又练开了。 “南~边~来~了~他~大……” 唐宇听了几个字，见小岳确实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向另一边的烧饼走去。 小岳这还只算查缺补漏，磨的是细节。 只有烧饼这个家伙，才最让人头疼。 烧饼眼珠子一直在乱瞅，见师哥过来了，赶紧卖力的念道： “打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了个喇叭，打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了个獭犸，提着獭犸的喇嘛要拿獭犸换别着喇叭的哑巴的喇叭……” 唐宇瞧他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就来气。 “你给我再这么喊一句试试！” “呃，忘记了，嘿嘿。” 烧饼赶紧压低声音，继续念，眼睛依然不老实的直往唐宇身上瞅，估计是随时准备缩头。 唐宇不管他的小心思，只管观察他说话发音的习惯。 看了一会儿，很不满意。 他现在倒觉得，烧饼的嗓子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不只有师父的原因。 这家伙，应该是打小，就形成了这样大嗓门嚷嚷的习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再麻烦，也得先扭转他的习惯，不然压根就没后面的事。 就像人家练武术，如果连马步都扎不稳，还谈什么厉害的招式？ 有用吗？ 扯蛋！ 可这又该怎么来训练呢？ 第四十七章 拿我唱歌呢 唐宇也是头一回教这个，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白慧明也起床了，众人见礼。 唐宇也道：“大娘早，是不是我们吵着您啦？” “唉，没那事儿，最近胎动的厉害，睡不好，你们接着练，我出去溜溜弯。” 白慧明笑盈盈的说完，就出了门。 看着她消失的背景，唐宇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烧饼，你学一下大娘说话给我听听。” 烧饼：“……” 不是吧，师哥，您不是要教我绝活吗？ 咋让我学女人说话呢？ 我可是纯爷们呐！ “磨叽什么，麻溜的。” 唐宇很坚持，再次催促道，这就是他想到的招。 白慧明活泼开朗，但说话却很有女人味，温温软软的，跟烧饼的大嗓门，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高一低、一硬一柔，一男一女，压根就没有对付的地方。 但就因为两种声音不对付，唐宇才打算这么来。 不下猛药，难见成效。 烧饼见唐宇半点不妥协，心里相当得郁闷。 得，师哥的话得听。 不然，挨揍的还是自己。 抬眼看天，琢磨了半晌。 终于，烧饼开口了。 “老于~” 唐宇：“……” 他当即被定在原地，瞪大双眼瞅着烧饼。 此刻，他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让烧饼学女人说话，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个聋子呢？ 好恶心！ 让人想吐！ 不过，恶心归恶心，但音量总算是降低了一些。 最明显的，就是没见他脖子上的血管，再鼓起来。 唐宇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够柔，不够软，再来。” “老于~” “还是不够，控制呀，你得控制你的音量。” “老于~” “对，有进步，再精准一点。” “老于~” …… 就这两个字，师兄弟二人却跟它们卯上劲了，一遍又一遍地练。 真到练起功来，烧饼还是靠谱的。 唐宇怎么提醒，他就怎么调整。 后面，为了让自己能模仿的更像，连白慧明的语气、动作、神态都加上了。 只是苦了唐宇。 不但耳朵在受罪，连眼睛都被辣得不行。 场面很诡异，很让人无法理解的训练方式。 终于。 “臭小子，一大早拿你大爷当歌唱呐，有规矩没规矩？” 两人一回头，发现于慊已经起床，正疑惑的看着他俩。 “大爷，是师哥让我叫的，这可不怨我！” 一聊天，烧饼就没溜了，毫无义气的推唐宇顶缸。 唐宇气得，直接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瞪了他一眼。 “嘿嘿，大爷，这不是帮烧饼训练嗓子么，就他这个大嗓门，练起来有点难，得先学会控制好自己的音量，这不就让他学大娘的声音么。” “嗨，学就学呗，可你好歹换几句呀，这一大早的，光听他喊‘老于’了。” 唐宇转身对烧饼喝道：“听到没，你就不能换一句么？” 得，眼前两位，没有一个惹得起。 烧饼又抬头望天，脑子里琢磨着，换哪一句呢？ 旋即，他眼前一亮。 抻身段，摆动作，指捏兰花，满脸含羞带臊，俏生生的吐出两个字。 “死鬼~” “噗~”于慊和唐宇当即吐血。 良久，于慊犹豫的问道：“你，你大娘对谁说过这词儿？” 烧饼摇头道：“没有呀，我跟我师父台上学的。” 唐宇：“……” 我师父有这么骚的时候么？ 同时，他仿佛听到了某颗心脏回归原位的声音。 于慊一挥手，笑骂道：“年纪轻轻的，多学点好，别净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吃完早餐。 师兄弟三人继续练功。 开始是各练各的，后来就变成了众人一起围观烧饼。 就连一向喜欢外出的于慊，都瞧着新鲜，难得的坐在旁边，边看乐子边喝茶。 院子里不但有这四位，大娘白慧明得知烧饼在模仿自己的声音后，也躺在躺椅上瞧热闹，不时乐得咯咯直笑。 不过，人家可是正主，没听几句就受不了了。 “烧饼，大娘说话有这么难听么？” “来，我再说几遍，你听仔细喽！” “嗯，还是不像，我说话可没那么粗嗓子。” 得，这凭白多出来半个师父。 唐宇肯定是不会阻止的，他要的就是让烧饼模仿得像。 模仿得越像，就说明他对自己声音的控制力越强。 烧饼的心脏，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四双眼睛都瞅着他，有时众人看得可乐，纷纷哈哈大笑。 可他呢，没过多久，便已经能做到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这本事，让小岳看得很羡慕。 他比烧饼懂事多了，知道这是在练手艺，自己也跟着默默的学。 不过，玩闹归玩闹。 于慊可是见多识广的主，不时也提点意见，指导一二。 一上午，大伙都算没闲着。 烧饼被训练的效果，还是有的。 学得当然还不像啦，但已经有了控制音量的意识，这就是进步。 唐宇没客气，发现这招有效后，反而更狠了。 直接要求他最近一段时间，从早到晚都必须捏着嗓子说话。 什么时候，能做到将控制音量当成身体的本能，什么时候才算完。 烧饼没有抗议。 师大爷这不老神在在的坐着呢嘛。 抗议也无效。 而且他可不是傻孩子，知道师哥这是为自己好。 身为相声门里的人，谁又不想早点上台，以后有个好发展呢？ 吃完午饭。 于慊开车，带着哥仨来到天桥剧场。 一行四人，打后门来到后台。 这个点的后台，人是不会少的，众人都在准备着午场的演出。 几他们进来，其他人纷纷主动打招呼。 于慊就不用说了，哪怕他不乐意管事，但众人对他的这份尊敬，在后台绝对排前三。 而小岳呢，自从他上场把活使得有模有样后，其他人便不再小瞧他了。 不是说他的活有多溜，关键大家发现他在台上自带喜感，很有观众缘。 这点对于相声演员来说，很重要。 烧饼岁数最小，也赶紧给众人主动问好。 “师哥辛苦~” “师叔辛苦~” 只是他一开口，众人傻眼。 什么情况？ 被骟啦？ 大家终于憋不住了。 “哈哈，烧饼，你这作得什么妖？” “准备演小太监去吗？” “来，我这有条裙子，你穿正合身！” 面对众人的打趣，烧饼下巴一扬，满脸的傲娇和得意。 “哼，这是大师兄教我的。” 众人当即就不笑了。 第四十八章 神奇的存在 唐宇是谁？ 目前德芸社后台中，最神奇的存在。 在师父郭德刚自己才十几岁的时候，就收了他当徒弟。 开山大弟子的资历，没有人能比得了。 前几天还听说，郭德刚竟允许他在休息室里，跟长辈们一起喝茶。 啧啧啧，这得多大的面子呀？ 最让人觉得神奇的，其实还是现在后台的三大谜团。 其一，小岳是怎么被他调教出来的？ 众人很好奇。 可明面上问，不合规矩。 私底下打听，又没地方问得着。 其二，提醒张纹顺去看病。 这事有准信。 唐宇第一天来后台，见到张纹顺，没聊几句，就让他赶紧去看病。 结果，这一查，不得了。 还真有大病在身。 尤其是医生说发现得及时，起到了大作用后，大家更是好奇得紧。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三，就是高锋和栾芸平凑对儿。 高师叔说，最开始也是唐宇的建议。 他便找到栾芸平聊了一下，接着又趁着昨天休息，俩人试着对活看看感觉。 结果，这一对就是一整天，最后发现，俩人还真合拍。 这不，今天的演出表上，他们的名字就写在了一起。 正式开始搭档演艺的生涯。 看人这么准，唐宇又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现在瞅着烧饼这怪模怪样，众人猜测，德芸社后台很可能，即将产生第四大谜团了。 烧饼的嗓子，大家都清楚。 这事儿，连郭德刚都没办法，他能调教出来吗？ 拭目以待吧！ 不过，这回还好。 就在大伙的眼皮子底下，多少还能瞧着一点。 众人的好奇心，被勾搭起来了。 不过，对于唐宇的问好，态度上则恭敬了许多。 唐宇纷纷回应，打完招呼后，微笑地看着站在一起的高锋和栾芸平。 “师叔，芸平，二位这大喜的日子，不发喜糖么？” 相声搭档，拿来比喻两口子的玩笑，演员之间常开。 这种玩笑，外行人不懂，也只有同道中人才能理解得了。 栾芸平这人，比较严肃和耿直，哪怕心里很高兴，也只是脸上笑笑而已。 高锋不一样，笑道：“哈哈哈，馆子你定，我们请客！” “哎呀，有好吃的呀，我也要去！” 一个小麻子脸突然凑过来，听到有大餐吃，顿时把唐宇的要求给抛到了脑后，又嚷嚷上了。 看到唐宇脸色不善的瞅着自己，赶紧缩着脖子，换了腔调。 “忘了，忘了！”他小声小气的解释完，将脸转向高锋和栾芸平，“师叔，师哥，能不能带上我呀！” 栾芸平当即摇头：“不行，听你说话我吃不下！” 唐宇看得很无语。 这家伙开玩笑，脸上怎么也没表情呢？ 扳着脸说这话，那还叫开玩笑么？ 唉，德芸社的后台，就是老奇葩，带着一帮子小奇葩！ 下午还要开场。 唐宇开始换行头。 “师哥！” 突然背后有人说话，唐宇一回头，发现竟然是贯口王孔芸龙。 就是跟小岳原先在同一家面馆打工，又一同进入德芸社的那位。 “三哥，有事？” 唐宇跟孔芸龙接触的不多，有些疑惑的问道。 “哎呀，师哥，您可别叫我三哥，这是他们闹着玩叫的，搁您这儿可不敢当！” “哈哈哈，他们能跟你闹着玩，我就不成么？” “呃，您是大师兄，您说了算。” 唐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硬，不愧是练了八年武术的人。 “不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哦，那个，师哥，我这儿现在也是单着，您看，您是不是？”孔芸龙吞吞吐吐地说道。 唐宇一愣，什么意思？ 是想让自己跟他搭档吗？ “三哥，我现在还在跟小岳搭呢。” 孔芸龙连忙摆手：“不不不，师哥，我知道您现在没有空，只是想问问，您觉着咱后台，有没有谁跟我能搭的。” 唐宇：“……” 真把自己当媒婆啦？ 不过，他还是眯着眼，回忆了一下。 “三哥，你找芸杰聊聊看呗！” “芸杰？”孔芸龙一愣。 唐宇点头道：“对呀，你瘦他胖，你长得鬼精鬼精的，像个小老头，他长得慈眉善目，像个老太太，你们这一凑就是老俩口，多般配呀？” 孔芸龙：“……” 大师兄就是这样分析着，给人凑对儿的？ 这么神奇？ “不是，师哥，我是认真跟您请教的，您这……”孔芸龙无语道。 唐宇笑道：“嘿嘿，跟你开个玩笑，你擅长贯口，口条、嗓子都是优势，芸杰呢，人家可是打小练青衣出身的，那唱功绝对是一把好手，所以你们的特点很吻合，以后可以重点练一练考验唱功的活，甚至子母哏都能使出彩来，你琢磨琢磨，这是不是一个方向？” 这回唐宇是认真的在帮他们分析，孔芸龙也认真，边听还边琢磨。 片刻，他眼前一亮，一拍巴掌。 “对哈，师哥您的眼光还真毒，厉害！” 唐于一挥手：“嘿嘿，还成，前面说的玩笑，其实也是原因之一，你们俩站一块，你刚硬他圆柔，从身形上看，确实也合拍，不信，你们回头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谢谢师哥指点！” 孔芸龙经唐宇一指点，找到了自己以后发展的方向，对着唐宇一揖到地，行了一个大礼。 唐宇扶他起来，却也算受了这一礼。 指点迷津，受得起这一礼。 孔芸龙转身，正准备走人，却被唐宇再次叫住。 他回头，见唐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直犯嘀咕。 “师哥，您还有话交待？” 唐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个三哥，以前有一个老道士跟我讲过一种面相，我瞅着跟你有几分像，所以有几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孔芸龙一愣，师哥连相面也懂？ “师哥，您说，我听着。” 唐宇又道：“这种命相呢不太好，命途多舛，一生多劫，得万事小心点才好，你懂吗？” “不懂。”孔芸龙直接摇头，“怎么个小心呢？” 得，又是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家伙。 “就是说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到你这儿，都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比如骑摩托车、自行车在路上跑，逢年过节时点火放炮，又或者是喝酒跟人打架等等，总之你有功夫在身，也不要逞能斗狠，遇事呢稳重一点。” 话不是好话，听起来感觉跟咒自己出事似的。 不过，人家是师哥，也算是关心吧。 孔芸龙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师哥，那我先去忙了。” 察言观色知本心，看着他的背影，唐宇叹了一口气。 没用呐。 忠言逆耳，谁都只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这是人的本性。 得，自己这回的神棍，白装了。 如果孔芸龙能避开他那些扫把星附体的奇葩事，成为一个好角不成问题。 唉，后面看吧！ 第四十九章 您这是贱 唐宇换好大褂。见小岳正在角落里背词，他走了过去。 “词没问题吧？” 小岳扭头，道：“师哥，等会这场真让我来逗呀？” “对呀，怎么了？” “我，我怕镇不住场。” 唐宇一挥手：“没事，照着本子顺，关键的包袱抓住了就行，我也在台上呀，你怕什么？” 小岳点头道：“好吧，那到时您可得帮我兜着点。” “成，把心放开，让大伙好好瞧瞧你逗哏的能耐，说活吧。” 无人打扰的角落，师兄弟两人开始认真的说活。 唐宇承认，自己是有点心急了。 自从在网上看到不好的苗头后，就开始有点急。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是站在楼顶的那一个。 不过，还好。 小岳本就有逗哏的潜质，自己这也只算是推他走得更快一些罢了。 逗和捧，属于一棵树上的两根枝，同根同源，但方向不同。 年轻演员，总得做出选择的。 让小岳多逗几回，说不定他就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感觉。 等他确定了自己的表演风格，那就真的算是上路了。 这种事，唐宇只能引导，没办法代替。 哪怕他就是告诉了小岳，你适合贱萌贱萌的风格。 有啥用？ 关键是得他自己，把贱萌的效果表演出来才行。 贱人多了，各有各的贱，里头是有差别的。 而且，他跟着于慊也学了几手，对量活的门道又多了几分理解，正好练练手。 后台的众人都在忙碌。 郭德刚上午去医院看望张纹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不过，他和于慊今天没有上场的安排。 大轴是曹芸金和刘芸天，压轴的换上了徐德亮这组。 唐宇和小岳还是负责开场，这是按小岳的节奏来定的。 两点一到。 午场演出正式开始，两人相跟着上台。 “啪啪啪啪~~~~” 他们刚一露面，观众们便送上了不少掌声。 园子表演的特点，就是熟客比较多。 一些住的不远，又好这一口的观众，基本上隔三差五的，都会花上几十块钱来听个热闹。 所以，几场演出下来，不少人都认识了这两个活不错的年轻演员。 唐宇和小岳站好位置。 “德芸社相声演员岳芸鹏。” “德芸社相声演员唐宇。” “给诸位衣食父母鞠躬！” 俩人退后一步，鞠躬行礼。 重新站好，小岳开始说话。 “今天下午的演出，还是我们哥俩来开场。” “对，专业户嘛。” 小岳扭头看着唐宇：“什么户？” “开场专业户呀” “吓死我了！”小岳一拍胸口，又嘀咕道，“我还以为是养猪专业户呢。” “那也有可能。” “嘿嘿，不会，不会，咱这儿哪有猪呀。” 唐宇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岳，悠悠道：“有一只。” “噗~” “哈哈~” 有脑子反应快的观众先乐了。 小岳疑惑道：“是吗，猪搁哪儿呢？” 说完一个劲的左观右看，四下寻找，最后还掀开桌子的红布，伸头进去看。 唐宇瞅着小岳道：“猪头正搁桌子底下呢？” “哈哈哈~~~” 观众顿时乐了。 小岳反应了过来，顿时急眼了：“师哥，咱上台之前可是说好的，这场我来逗，您给我好好的捧一回。” “我这不正捧着呢嘛……二师兄。” 正当观众们乐着呢，谁知小岳看了唐宇半晌，突然满脸扭捏，一拍唐宇手臂。 “宝贝儿~别闹！” 唐宇一看，开心了。 要不怎么说，你贱，不怨你。 那是打骨子里带出来的玩意儿。 小岳的表情，这就开始有点贱萌的味道了。 “你恶不恶心呀？” 小岳继续耍弄：“宝贝儿~我这是可爱，你看。” 说完，双手托着下巴，小眼睛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更加变本加利了。 唐宇受不了：“人家那是可爱，您这是贱。” “吁~~吁~~” “不行，我要吐了。” 观众们纷纷起哄。 小岳谁也不理，唐宇不理，观众也不理，自顾自的玩得正嗨。 唐宇实在受不了，朝后台喊道：“师父，快派妖怪来把二师兄抓走。” 观众们乐归乐，但也被恶心得不行。 有人起哄大喊：“不行啦，我要退票。” 小岳听闻心中一喜。 师哥还真厉害，连观众的反应都能提前预知。 于是，他表情不变，把脸对准了出声的观众，赶紧把包袱抖出来。 “宝贝儿，卖票口在那，退票口在阿富汗，您退去呀。” “噗~” “哈哈~~” “吁~~吁~~” 观众们听完又无语，又乐得不行。 唐宇往旁边退了一步，捧道：“列位，大伙要是想扔裤衩子，可瞅准了扔。” 小岳恢复了正常：“您不护着我一点吗？” 唐宇摇头道：“我也想扔，只是今天忘记穿了。” 观众们都要被他俩给笑死了，整个场子的氛围完全热得不行。 垫话完成，就该入正活了。 后面又是《太平歌词》的选段，《韩信算卦》。 大概是讲，齐王韩信，路遇一摆卦摊的道长，于是进卦棚请他给自己卜算。 道长是神似所化，很有本事。 掐指一算，直接告诉韩信，他的阳寿本来有七十三年，但由于做过五件损阴德的事，被折去了四十年，如今只能活到三十三岁。 这五件事，便是九里山埋母、问路断樵、设九龙埋伏计、逼霸王乌江自刎和受汉高祖二十四拜。 韩信也因此悟到天命不可违的道理，最后怅然而归。 这次的选段全是由小岳一个人唱，唐宇当着自己的捧哏，没有抢他的风头。 不多时，唱词来到尾声。 那五八损去你四十年的寿 我的将军想你还能寿活着多少年 那闻此言这三齐贤王长叹气 说看起来啊争名夺利也是枉然 这韩信抬头再一看 可不见这卦棚在哪边 那一片青云飘飘去 这老道飘飘摇摇上了九天 那我一言唱不尽这韩信算卦 我可愿诸位那福如东海是寿比天齐 一段唱完，唐宇和小岳鞠躬下台。 下场口学活的众人，纷纷见礼道“辛苦”。 只不过，听到台前如雷的掌声，他们心里直犯愁。 压力太大了。 自打开场换了这二位，那回回都能把氛围掀得这么高。 这一回两回还成，可回回都这样，谁受得了？ 但这个口又不好开。 唐宇就不用说了，现在小岳不但捧得有模有样，谁承想，他这逗哏的活竟然更有味道。 唉，没招。 自己还是赶紧努力提升手艺吧，不然以后在班子里能不能混得下去，都还两说着。 这就是鲶鱼效应。 原本垫底的人，都在发力推动。 那就由不得你不动了。 第五十章 有记者上门 应付完众人，唐宇和小岳往旁边走。 “感觉怎么样？” 小岳脸带喜色：“师哥，您给我指的路子还真有效，我使起活来感觉挺顺当的。” “找到了感觉就好，加油！”唐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手艺得多练，多琢磨，最好多弄一些自己能拿捏住的方式出来，到时你离成角就不远了。” “嗯，我指定好好练。” 小岳对待手艺的态度是可以的，唐宇暗自点头，心情不错。 开窍了的小岳，又有了提升。 这次还不是敢不敢上台，这种低级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了表演风格的层面。 相声门的表演，主要风格分为四种：帅、卖、怪、坏。 帅，不是说演员长得帅，而是台风动作潇洒，表演大方。 卖，就是台风稳健，演员愿意卖力气。 怪，演员的风格独树一帜，很有自己的特色。 坏，逗哏经常拿搭档砸挂、抓哏，戏耍他。 比如郭德刚，就是典型的坏，慊大爷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没逃脱过他的那张嘴。 而现在，等小岳的风格成熟后，那四种表演风格之外，就会多出一种……贱。 大众娱乐时代，这个很吃香。 交待完小岳，唐宇便朝上场口走去。 现在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演出完去找长辈指点指点手艺。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那么多徒弟，自己的嘴巴也得勤快一点。 多问，多听，多学，手艺才会保持不断的提升。 吃老本，不是长久之计呐！ 一转弯，只见于慊坐在那儿喝茶。 “大爷辛苦。” 于慊笑道：“又有进步啦。” “嘿嘿，还成，我师父呢？” “今儿个还没露面呐，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唐宇点点头：“大爷，您再给指点指点手艺呗！” 于慊这边刚要开口说话。 “大爷，大爷。”烧饼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爷们，后头有狗撵是怎么着？” 烧饼喘着大气道：“有记者，门口有记者。” “记者？”于慊一愣。 唐宇也问道：“大爷，是我们请来的？” 于慊摇头：“没听你师父说过请记者呀。” 几人没再耽误，从后门出后台，转到前门。 老远便见四个记者，在门口转悠，遇到进出的观众，不时还拉着人家采访几句。 众人搞不清楚他们的路数，于慊开始给郭德刚打电话。 唐宇站在旁边，边看边琢磨。 这些无冕之王，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要是没有什么值得报道的新闻，你请都请不来他们。 可德芸社有什么新闻呢？ 前后一琢磨。 就自己知道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因为月初的津城相声专场，不少人在网上骂郭德刚。 昨天晚上在医院，不适合聊这些，今天还没跟郭德刚照上面，他也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过这事儿。 此外，就是张纹顺在昨天进行了手术。 因为老爷子做手术的事，把记者吸引过来，想想这可能性都不大。 现在的德芸社，远还没有火得大红大紫。 就算把所有人加一块儿，人家也未必有兴趣报道，更别说只是一位老先生生病而已。 那就还是第一件事，引起了某些媒体的关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来采访的调性，可就很微妙了。 新闻这东西，最早都讲究什么实事求是等等。 可现在嘛？ 用热点来形容，可能更准确一些。 尤其是网络兴起之后，早就变味儿了。 不讲真相，只做热点。 怎么能吸引眼球，就怎么来，复杂得很。 这边正琢磨着，于慊打完了电话。 “大爷，我师父接了吗？” 于慊点头：“接了，他正往回赶呢。” 唐宇一听，心里反倒有些担心。 因为张纹顺的事情，师父现在心情正不顺畅呢？ 这要是人家记者拿不好听的话一勾搭，他没压住火，准得当场吵起来。 火上浇油！ “大爷，您手机借我使使呗。” 唐宇自己用的还是便宜的老式手机，慊大爷人家可是最新款的翻盖手机。 接过手机，他便开始上网。 昨天查过的那些网站，唐宇都还有点印象。 很快。 不少信息，都弹了出来。 粗略一看，发现这股风头果然更热了。 尤其是一篇刚上传不久的帖子，让唐宇看得更无语。 标题是《郭德刚艺德散尽，将德芸社创始人气上了手术台！》 点开一看。 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上，只有内容全是胡说八道。 说郭德刚背离了祖师爷的传承，不守相声门的规矩。 所有德芸社的元老非常不满，天天在后台吵架，郭德刚一意孤行，死不悔改。 最后身为创始人之一的张纹顺，被气得晕了过去，直接送医院做手术，这才抢救了过来。 郭德刚已经众判亲离，德芸社也即将散伙关门等等。 但不得不说，人家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张纹顺昨天才做的手术，这边马上就有了反应。 同时，这也更麻烦。 传播消息，最怕的就是这种半真半假的玩意儿。 真真假假，让普通人搞不清楚，很有迷惑性。 唐宇看完之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好多传统艺术，都已经没落的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相声呢，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希望，就开始小动作不断。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但愿这些记者，不是火上浇油来了。 不多时，一辆黑色夏利停在了唐宇他们身后。 一转头，见郭德刚推门下来。 “师父。”唐宇和烧饼鞠躬打招呼。 “德刚，你请记者了？”于慊问道。 郭德刚摇头道：“没这事，我也正纳着闷呢！” “师父，网上有些消息，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唐宇提醒道。 “网上？”郭德刚一愣。 于慊道：“孩子昨天跟我说过，你再给你师父说说。” 唐宇赶紧把手机的一些消息翻给郭德刚看，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尤其是看到那条最新的消息，眼瞅着又要压不住火了。 郭德刚仿佛自言自语道：“看来那些人给我递的话是真的。” 唐宇一听，心中了然。 年轻人有年轻人了解信息的渠道，老一辈人自然也有他们的方式。 郭德刚一挥手：“走，会一会这些记者去。” 唐宇赶紧一拦，道：“师父，要不您回后台歇着，让我去吧？” 郭德刚当即摇头：“他们八成是冲着我来的，别把你给沾上了。” 说完，径直朝正门走去。 其他几人赶紧跟上。 第五十一章 我们要火了 果然。 那几位记者见正主一露面，直接围了上来，把话筒伸到郭德刚跟前。 其中一位女记者率先发问。 “郭先生，我是星娱报的记者，请问德芸社内部是否出现了分歧？” 这个问题可真是要搞事的节奏，问得相当不客气。 郭德刚看着她，僵硬的微笑道：“您这是听谁说的呢？” “网上不都在传吗，你们行业内好多人也在说呀。” “哦，既然他们这么清楚，那您可以直接找他们采访呀！” 另一个男记者也问道：“听说张纹顺先生生病了，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郭德刚道：“我只是个说相声的手艺人，张先生为什么生病，您应该向大夫请教吧？” 这就是郭德刚的风格，只要他不乐意，就永远能把你噎个半死。 但这不行呀。 网上的舆论不对头，如果这些报纸再一起哄，那德芸社的人心都可能会动的。 唐宇对于慊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点头回应。 趁着还没人提问，唐宇抢先一步。 “各位记者朋友，我师父昨天一夜没休息，您诸位多体谅，有什么问题，我来回答吧。” 后面的于慊也赶紧把郭德刚带走，几位记者哪里会管一个小年轻说的话，想跟上去拦，却被烧饼的大屁股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给挡住了。 几人无奈，只能转身回到唐宇面前。 他们见唐宇年轻，心念一动。 郭德刚那条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那这个小年轻的嘴肯定好撬一点吧？ “请问你在德芸社是什么职务呢？” 唐宇笑道：“我只是德芸社的一个普通演员。” “你们德芸社内部是不是在闹矛盾？” “没有，我们德芸社一直都是团结一心的。” “张纹顺先生生病是不是因为对郭先生的做法不满意所致呢？”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唐宇一听乐了：“您生过病吗？” “生过呀。” “那请问您生病又是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身上的原因啦。” 唐宇双手一摊，没有说话，只看着那记者笑。 “请问你对郭先生四次返场，破坏行业规矩的做法是怎么看的？” “我们德芸社的宗旨，永远是戏大于天，观众第一。” …… 十几分钟后，几位记者乱七八糟的问题问了不少。 唐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 “行了，我代表德芸社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以后欢迎各位常来……听相声！” 说完，鞠躬走人。 站在后巷拐弯处的郭德刚，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背着手进了后台。 几位记者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无奈。 走了一条老狐狸，来了一条小狐狸。 老狐狸话里话外，语气中还着火药味儿。 这小狐狸更绝。 话说的不紧不慢，很有耐心。 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微笑，对人很客气。 但面对各种坑，人家的回答，却是句句打官腔，愣是让人抓不到半点尾巴。 打官腔？ 唐宇当然是在打官腔啦。 面对媒体，不打官腔，难道还掏心掏肺么？ 就在刚才郭德刚站过的位置，停下来的唐宇见几位记者终于走了，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背着手进了后台。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这两家小报上的报道内容，就变了味。 说郭德刚因为班子内讧，心情奇差，急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面对记者的采访时也是态度强硬，说话冷嘲热讽。 而且端着架子耍大牌，最后竟然让一个普通演员出来代替发言。 不得不说，实体报纸，哪怕它只是小报，但在这个年代还是很有公信力的，至少比网络上的帖子让人信服。 网上的舆论，则纷纷截图报纸上的内容，发帖呼应。 网络、地面的报道一相加，整个舆论终成气候。 接下来的几天，更不断有各种记者，出现在德芸社。 唐宇开始还能应付，后面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郭德刚直接挂出了“谢绝采访”的告示牌，对内要求全员禁止接受采访。 但哪怕整个德芸社，无一人接受采访，第二天同样会有报道问世。 终于，坎坷中一路走来的德芸社，迎来了它又一次的危机。 这次的危机与以往不同。 以往是因为没有观众，票卖不出去，大家赚不到钱吃饭。 但这次，则是因为德芸社被人关注到了。 哪怕是一片骂声。 但它就是被很多人莫名的关注到了。 整个后台的气氛都压抑了几分，唯独一个人除外。 他就是唐宇。 这一天，他再一次敲开郭德刚休息室的门。 一进门，见两位半老头依然在喝茶，只是脸色都不好。 郭德刚没心情说话，只是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 唐宇接过茶具，给长辈倒茶。 “师父，大爷，您二位还急着呢？” 郭德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整个后台，也就这个徒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不过，他没觉得不舒服，反倒觉得他跟自己透着一些贴心。 尤其是唐宇来了之后，办得这些事，桩桩件件他都满意。 很满意。 郭德刚故意板着脸道：“太闲是吧？前面扫地去。” “嘿嘿，师父，大爷，现在不应该是您二位上火，而是咱们班子要火了。” 于慊道：“你说的对，咱这园子都快着火了。” 唐宇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 神秘兮兮道：“您二位瞧瞧这个。” 郭德刚和于慊，有些疑惑的展开报纸。 不时，内容看完，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终于都露出了笑容。 这份报纸叫《文化报》，名气也不算大。 但最有意思的，是上面的内容。 它没有跟随主流声音，骂郭德刚和德芸社，反而通篇都是褒奖、夸赞之声。 还写得文采斐然，有理有据的，一看就是做足了功课的人写的。 甚至把“省亲卖场”的现场照片，都当成了证据给印了上去。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唐宇和曹芸金使《大保镖》时的，另一张是郭德刚和于慊大轴上台时的。 两张照片，都能清晰得看到观众们满堂喝彩的场面。 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弄到的照片？ 郭德刚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不容易呀！ 被人天天指名道姓的骂了这么久，总算是听到了一声夸奖。 哪怕声势不大，哪怕只有一声，但好歹有了，不是么？ 郭德刚在心里感慨完，抬眼看着始终面带微笑的唐宇。 这副心性，在一众弟子沉闷中，显得尤为难得。 “小宇呀，22日准备为你们摆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唐宇见郭德刚突然提起这茬，问道：“您是不是觉得这个情况不合适呀？” 郭德刚点点头：“是呀，多事之秋，看来只能缓一缓，另选日子啦。” 唐宇一听便明白，多事之秋，一是指外部的风头不对，二是指张纹顺刚好住院。 “成，听您安排！” 这事，只能听长辈安排，哪怕唐宇有不同的想法，但作为小辈也不能多嘴。 第五十二章 这肯定是反击 第二天上午。 做完早课的唐宇三人，跟着于慊上医院去看望张纹顺。 老爷子恢复得不错，现在已经转到正常的病房，医院也解除了探望限制。 不多时。 众人来到医院，打听后，找到了住院部张纹顺的病房。 推门进去，见郭德刚和张得燕，正坐在病床左右。 老爷子眼尖，唐宇他们一进来就被瞧见了。 活动不方便，只是微微抬抬手，同时还眨了几下眼睛。 不过，看得出来，他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张得燕赶紧起身招呼。 “张先生，您感觉好点了没？”于慊凑过去。 “师爷，我们来看您了。” 张纹顺声若蚊蝇，含糊不清的哼哼了几声作为回应。 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唐宇把水果和营养品放在桌子上。 张得燕嗔怪道：“这么多东西，哪里吃得完呐！” 她现在看到唐宇，真是打心里觉得亲切，这可是老张家的大恩人呐。 唐宇看了一眼于慊，笑道：“没事，师姑，我大爷付得钱，他老有钱了。” 于慊跟着嘿嘿直笑。 唐宇凑到床前。 “师爷，您可得早点好起来，我还想您带我去涮羊肉呢。” 张纹顺抓住唐宇的手，又嗯嗯啊啊的哼了几声。 又把唐宇给听傻眼了。 老爷子在说什么？ 他只能求助的将眼光投向张得燕。 张得燕道：“我爸是说，小宇你22号就要摆知了，以后得尊师重道。” 唐宇觉得很神奇。 师姑是怎么听得懂的？ 旋即，他将目光投向了郭德刚。 便见郭德刚微微的摇头，当下心中了然。 师父这是怕老爷子担心，瞒下了改期的消息。 谁知张纹顺身体虚弱，但脑子可清醒得很。 一瞧这师徒的小动作，便发现了不对劲，又哼哼了几声。 张翻译道：“郭子，我爸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郭德刚笑道：“哪有什么事儿呀，都好着呢，就等您出院呢。” 张纹顺摇摇头，脸上有些生气，眼睛一个劲的盯着郭德刚，半点不移开。 得，这回不用翻译，也知道老爷子不信。 郭德刚叹了一口气，便只能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怕老爷子动怒，事情都说得轻描淡写。 张纹顺何许人也？ 那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主，猜不到十成，还能猜不到八成么？ 当下脸色大变，很是气愤。 吓得郭德刚赶紧握住他的手。 “张先生，您别动怒，气不得呀！” 劝完，眼圈都红了。 一路走来，张纹顺在他心中的地位，料来已经不比父亲低了。 众人都知道老爷子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气性大着呢。 怕有闪失，也纷纷开口劝道。 张纹顺不管，语气激动的哼哼个不停，连手臂都抬高了几分。 “我爸说，日子别改，不用顾及他，人家这都欺负上门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办得热热闹闹，让那些人好好瞧瞧。” 郭德刚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赶紧点头如捣蒜的应承下来。 “成成成，先生，我听您的，您消消气，别让我的心揪着呐！” 老爷子这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 …… 很快。 郭德刚即将于22号摆知，正式收徒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开。 相声门的某些人，纷纷震惊不已。 舆论声势的形成，可不是鼻子上的饭粒，一摸就能掉进嘴里。 这里面，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力气的。 原以为，通过这种无形的打压，能让德芸社的人产生分裂。 最差的，也得让郭德刚的名声臭大街，从此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手艺人，能调低么？ 不能。 手艺人不吆喝，饭都没得吃。 这样一来，德芸社迟早还是只有散伙这一个下场。 谁承想，在外部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德芸社没有选择低调，反而还如此高调的举行摆知仪式。 这是郭德刚的反击吗？ 对，这肯定是反击。 于是，不少人的眼珠子又开始在转动了。 当然，世间万物，有阴必有阳，阴阳相生，方成世界。 有些观点不同的人，也敏锐的看到即将到来的风雨，不由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冈。 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外部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整个德芸社的后台，沉闷的气氛却一扫而空。 师父终于要开始收徒啦！ 有了这个开头，那后面不是人人都可能有机会么？ 尤其是这次名单内的几位徒弟，更是兴奋不已。 唐宇、何芸伟、曹芸金、栾芸平、孔芸龙、岳芸鹏。 一共六位，即将成为云字科的首批入室弟子。 唐宇的艺名，原本郭德刚赐为“唐云宇”，可谁知师爷侯耀纹不满意，他老人家要亲自给唐宇赐名。 师父赐字，师爷赐名，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呀！ 哪怕唐宇最终的艺名被叫“唐云狗”，那此狗也绝非土狗，而是相当有意义的相声狗。 开个玩笑。 唐宇自己心里，倒是拎得很清楚。 这与其说是自己的面子，不如说是沾了师父郭德刚的光。 他太清楚，师父在师爷心中的分量了。 其他弟子哪懂这些？ 他们只看到了，即将降临在唐宇身上的这份风光。 羡慕！ 羡慕不已。 可也只有羡慕的份。 没招呀。 开山首徒的身份搁在这儿摆着呢，唐宇的手艺搁这儿摆着呢。 比什么都比不过，满腔羡慕也只有化为尊敬。 或者，某些心里不服气的人，则有意的避开一些唐宇，少打照面罢了。 唐宇对自己的艺名，有些期待。 毕竟，在这相声门内，就相当于自己的大名、学名。 小孩子上学之前，你可以叫八蛋、屎坨、饭团、邓画片，但上学之后，不都得叫什么张耀祖、李东军之类的么？ 手艺人也一样。 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所有场合都必须以艺名示人。 这既是对祖师爷的尊敬，也是别人对自己的尊敬。 唐宇除了得能正式拜师高兴，还为这批徒弟拜师时间提前了高兴。 当然，还有小岳这家伙总算赶上了这第一趟车。 既然知道事情是有利的，那为什么不把它往前推呢？ 唐宇心中，忍不住的有点小得意。 蝴蝶效应，咱就是那只蝴蝶。 一只也许在未来，能掀起更大波澜的蝴蝶！ 传统的艺术，太需要一艘船来领航了，一艘更大的船。 当然，未来到底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包括唐宇自己。 但翅膀已经开始挥动，一切拭目以待吧！ 第五十三章 三爷驾到 11月22日。 小雪。 忌：开光。 余，诸事皆宜。 这一天，注定会被载入德芸社的历史，在其中留下浓重的一笔。 而位于大栅栏街的光洋酒店，今天也格外的热闹。 从一早开始，便偶尔能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对准酒店门口的水牌拍照。 水牌的大红纸上，写着“德芸社拜师宴”几个墨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更多的人和车陆陆续续到达。 门口迎宾的人，有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有德芸社的人，个个都满脸堆笑。 宾客到来，便引入宴客厅内。 别看酒店档次不高，但宴客厅还算宽敞，零零总总的摆了不下三十桌。 早来的宾客，有的已经入座，正嗑着瓜子。 有的则站在旁边，拉着熟人闲聊。 同时，也能见到德刚社的人，作为东道，在其中穿梭照应。 但如果细看，便会发现众人中，不见了郭德刚夫妇，还有唐宇等六位即将拜师弟子。 酒店的一间客房里，这些人却一个不落，全都在这儿。 郭德刚和王慧一身相配的绣金唐装，如果再配上一副墨镜，那活脱脱是黑老大的形象。 年轻人时髦一点，像何芸伟、栾芸平等人，则西装、领带、皮鞋的打扮。 小岳没有西装，穿得还是师父郭德刚当年结婚时的那一套，短了点，但很喜庆，整个就一新郎官的模样。 只有曹芸金和唐宇两人不同，他们穿得是纯色中山装。 颜色一银一白，一个眼神犀利，一个面若春风，其人性格，由此也可看出一二。 一屋子的人，都穿戴的很得体，有模有样。 但不少人的衣服，一看质地就一般。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相声演员，他们即将得到属于自己的师承名分。 郭德刚拜在侯氏门下，他们则将拜在郭氏门下，成为整个相声门真正的第九代艺人。 没有名分的相声演员，被人称作“海青”，或者“海青腿”。 意思就是：外行人。 行走江湖，处处会被人排挤。 甚至要是你的活太出彩，挡了人家的财路，那眼红的同行是可以当面砸你的场，没收你吃饭的家伙。 如此被人欺负，你还不敢反抗，因为人家背后是整个相声门在撑腰。 反过来。 等摆知过后，那无论同行喜不喜欢你，这个名号是无法被抹杀的。 那你行走江湖，靠相声手艺吃饭，就名正言顺了。 搁以前，哪怕你有一天，真落魄到流浪街头，当地的同行也不能不管。 人家会管你饭，给你凑盘缠，好让你不至于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 没有人敢不尽这个责任，因为他自己也有徒子徒孙行走江湖。 哪怕就是到了现在，虽不至于这么惨，但这个东西依然重要无比。 要不然，郭德刚早年一身手艺，为什么还是靠相声混不到一碗饭来吃呢？ 不就是因为缺了这个么？ 屋子里，没有外行人。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很重要，包括郭德刚。 他抬眼扫了一圈，眼众人都已收拾停当，又再次叮嘱道： “今天来的，都是同行，而且好多都是长辈先生，出去之后，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不能失了礼数。” 众弟子应声：“知道了，师父。” 他说完，又将目光看向了唐宇。 “小宇，你作为大师兄，等下按司仪的指引，带好头。” “我明白，师父！”唐宇点头。 他嘴应声，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这件事因为自己的关系，提前了近一年。 德芸社远还没大火起来不说，现在偏又赶上了同行发难的档口。 那这个摆知仪式，还能像后世那样，高朋满座，热热闹闹吗？ 外行人，看不透内行事。 自己真正混迹相声门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他有点摸不准整个相声门的脉！ 想罢这一点，他的目光又有意无意的扫向其他几位，心里同样很感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有些事阻止不了。 只能以后见机行事，帮师父兜着一点吧！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唐宇发现郭德刚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人。 或许，能把某种艺术钻透的人，很少是硬心肠的。 最简单的。 现在身处的这家酒店，它的不远处就是广德楼剧院。 这是巧合，还是有不同的意义呢？ 没过多久。 烧饼敲门进来。 “师父，师爷快到了！” 郭德刚当即站起来，稳步的朝外走去，其他人也紧跟其后。 来到一楼门口，一辆轿车刚好过来。 停车推门，便见一位五十多岁，背头边分的老人打车上下来。 正是师爷侯耀纹，人称“三爷”。 他原本正带队在外地演出，接到信之后，紧着赶回来的。 虽然精神头不错，但脸上却难掩疲惫之态。 郭德刚一见三爷，赶紧小步跑过去，扶着他。 “师父，为了我的事，让您一路奔波，弟子有愧呀！” 三爷却很高兴：“哈哈，你的大日子，赶多少里地我都得来。” “师爷。”唐宇几人鞠躬见礼。 三爷扫视一圈，满意的直点头。 “好，不错，都是好苗子！” 最后他又将目光看向唐宇：“你就是老大？” 唐宇赶紧躬身道：“是，师爷，我就是唐宇。” “嗯，听你师父跟我念叨好几回了，现在见到了，不错，果然一表人才呀！” 唐宇笑道：“您过奖了！” 门口不是说话之地，几人簇拥着，把三爷请进了宴客厅。 进门一瞧，唐宇有些吃惊。 好多人。 估计得有两三百人，而且好多都是相声界的名家大蔓儿。 像宝字辈的常先生，其他的还有谢先生、师先生、奇先生等等。 当然，还有侯家二爷。 穿貂戴金的，一身富贵样。 更多的人，唐宇的功课没有做到位，基本都对不上号。 但只瞧人家的做派，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除了这些艺人，还有不少记者。 也不知道是邀请的，还是自来的。 散在四处，个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 三爷一露面，原本热闹的大厅，很快安静了下来。 基本上，所有的同行，都纷纷起身打招呼，里外都透着亲热劲。 看到这一幕，唐宇心中了然。 只要有三爷在，无论什么时候举行摆知仪式，都肯定是高朋满座，不会无人到贺的。 爷孙三辈人，一路介绍，一路招呼。 最后，终于请三爷在主桌坐下。 仪式即将开始。 第五十四章 艺名唐云风（修） 宴客厅正前方，搭了一方小舞台，铺着红地毯，很喜庆。 舞台上放了五把太师椅。 中间两把，是师父和师娘受礼时坐的。 左手边三把，是引、保、代三师受礼时坐的。 背后的墙上，正好挂着今天摆知的横幅。 整个布置不算炫丽，但也已经算是不错了。 自从改革新风吹满地的风潮刮过之后，像这样传统的摆知仪式已经不多见了。 吉时已到。 宾客落座，司仪上台主持。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上午好！” “今天是2005年11月22日，这是一个吉祥的日子，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这是一个神圣的日子，今天也是郭德刚先生收……的日子，我们有幸见证这充满意义的一刻……” 主持人情绪饱满，语调昂扬。 不过，他可能是习惯了给人家主持婚礼，所以说的词，带着一股子结婚时的味道。 尤其是本该念新郎新娘名字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七个名字，他连语气都迟疑了一下。 实在是，有哪个司仪主持过，一夫六妻，七个人的婚礼呀？ 站在一旁的唐宇，倒是应该感谢这位貌似跑错了场的司仪。 因为他终于听到了师父、师爷赐给自己的艺名——唐云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 师爷是看出来了什么，还是只是对这一科弟子寄予厚望呢？ 或者，他想寄予厚望的，还是师父郭德刚吧？ 老爷子用心良苦呐！ 不过，他到是喜欢另外几个字……云淡风轻。 可要做到这点，难呐！ 自己还有得努力！ 揣测完长辈的用意，唐宇又在心里念叨了几遍。 最后，面露微笑，满意的收下了这个艺名。 一名定，终身随。 从此之后，自己便是唐云风了。 终于，主持人讲完了自己的开场白，正戏开始上演。 “有请师长上台！” 众人纷纷掌声。 郭德刚和王慧率先上台。 作为主角的郭德刚，竟然一脸的平静。 唐云风看得出来，师父这是装得。 此刻的他，心里指不定感慨成什么样子了呢？ 要是没人瞅着，说不定又得哭了。 而师娘王慧则面带微笑，这是由衷的笑。 四周的记者，纷纷对准舞台，开始“咔咔咔”的照片。 紧随其后的是引师李青、保师刘际、代师于慊。 提一下，刘际刘先生，为郭德刚师兄，同拜三爷门下，后来也接任了三爷兼的说唱团团长职务。 引、保、代三师没有了以前的实际用意，现在作为象征意义居多。 但唐云风知道，师大爷这代师的责任是跑不了的。 自己现在不正跟他学习着嘛！ 不把他一手“万能捧”的能耐学完，这事儿不算完。 五位长辈坐定。 司仪又喊道：“弟子上台！” 唐云风左右看了一眼师弟们，见众人都齐整，这才带头上了台，居于当中。 “向师父、师娘敬茶！” 礼仪小姐们身穿旗袍，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唐云风不敢乱看，老老实实地端了一盏茶，恭敬的递到师父面前。 郭德刚点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再递回给唐云风。 接着又是向师娘敬茶。 王慧脸上保持着微笑，但眼圈有些红了。 多少年了？ 当初自己谢演嫁给郭德刚时，也才27岁。 一结婚，就当了这帮大大小小的徒弟们半个妈。 天可怜见！ 一个大姑娘，又哪里懂得怎么给人当妈哟！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 不懂，也得学着懂。 一路磕磕绊绊地，竟然就到了今天，喝这杯礼茶的日子。 所有的往事，仿佛都发生在很久之前。 所有的点滴，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就发生在前一刻钟。 唐云风心思剔透，微笑道：“师娘，辛苦您了！” 有了大师兄打样，后面的师弟们，每个人给王慧敬茶时。 也都笑着，说一句：“师娘，辛苦您了！” 王慧脸上笑得更开心了，但眼泪却也没有掉下来。 今天，是自己丈夫和这些徒弟们大喜的日子。 不兴见眼泪！ 至少，师娘不许哭！ 一人六杯茶，每一杯都轻呡一口。 没有人会傻乎乎全部喝完的，不然谁憋得住？ 司仪继续道：“弟子向师父、师娘行礼！” 众人双脚并拢，腰板挺直站好。 “一鞠躬！” …… “再鞠躬！” …… “三鞠躬！” 众弟子恭恭敬敬地鞠完三躬。 唐云风心中有点无语，这礼仪虽然没错，怎么还是有一种，送师父师娘上路的感觉呢？ 但他的脸上未露分毫异样。 后头，可是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呢。 “礼毕，师父赐宝！” 六个长方形的灰色木盒送过来，一人一个。 说是赐宝，盒子里面装得，还真是宝哦。 红布、折扇、手绢、醒木。 这四样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意义可不一样。 接过这些东西，便代表着，师父是把一个饭碗赐给了你。 天南地北，你以后就可以靠这门手艺吃饭了。 同时，这些东西上面，都绣着，或是刻着师父的艺名。 这也是一种师门的传承。 相声门的艺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得到这些东西。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弟子们摆知过后，都会将它珍藏起来，没人舍得拿出来用。 “弟子献礼！” 接了师父赐得饭碗，弟子就要回礼。 这个没有明确规定送什么，纯粹看个人心意。 其他人送的什么唐云风不知道，但他自己给师父的是一套文房四宝，给师娘的是一个玉镯，都是顶好的东西。 “礼成！向三师敬茶！” 师父师娘这边完成了，几人又转到左边，向三师敬茶、鞠躬，再送一份轻一点的礼物。 三师不用送小辈礼物，他们只管收就成。 哦，有。 慊大爷背着人向唐云风眨巴几下眼睛，抛了半个媚眼，算不算？ 又是一句“礼成”，这下真的算是礼成了。 众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此刻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台上长辈们纷纷站起来，工作人员把椅子全部撤走。 “下面，有请郭德刚先生讲话！” 郭德刚点头微笑，接过话筒，正要准备讲话。 突然，他脸色大变，将话筒一扔，直接往台下跑去。 唐云风扭头一看，也赶紧跟着跑了过去。 其他就坐的嘉宾，纷纷露出满脸惊讶。 因为一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人，竟然出现了。 第五十五章 开过光的嘴 在众人的注视下，宴客厅的入口处，一辆轮椅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轮椅上的人，虽然憔悴，却满脸带笑。 面对众人或惊讶，或不解的目光，他毫不回避。 就这么一脸坦然，却又眼神犀利的回应着。 张纹顺到了。 谁都没有想到，做完手术，正在医院休养的张纹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上穿得厚实，再加上两条被子裹着，把小小的轮椅塞得满满当当。 张得燕站在轮椅后面，脸上是小心隐藏着的无奈。 郭德刚跑到跟前，哽咽道：“张先生，您怎么来啦，您这，您这……” 说到后面，他自己已经说不下去了。 张纹顺现在可以说话了，只是有些费力。 他抓着郭德刚的手，笑道：“得来，得来！” 郭德刚很担心：“您这身子骨受不了呀！” “不碍事，还成，呆不久，来助威！” 没办法连着说话，他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吐。 可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动容。 脚不能走，他坐着轮椅来了。 体不避寒，他裹着两床棉被，冒着风雪来了。 在外部谣言四起时，在郭德刚的风光时刻，他不允许自己缺席。 哪怕迟到，但就是不能缺席。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德芸社还有一个倔老头挡在面前。 张纹顺还没有倒下。 张纹顺还没有死。 众人的表情从不解，转为佩服。 这一刻的他，让很多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力量！ “好一个有情有义张纹顺，您今天可是让我开了眼了！” 一道豪气的声音响起，三爷走了过来。 他心里在感激张纹顺。 感谢这个在相声路上，走得并不如意的同行，把郭德刚护到了现在。 哪怕自己都病成这样了，他还在拼尽全力护着。 “还成！” 张纹顺依然坦然的回应着。 三爷转头对郭德刚道：“送张先生入主座，仪式继续，让他好好看着你光耀门楣！” 郭德刚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唐云风带着小辈们，赶紧小心的把张纹顺送到了台前的主桌，并守在他身旁。 站在台上的郭德刚，拿着话筒，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对着张纹顺深深的鞠了一躬。 其他弟子，纷纷跟着鞠躬。 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语言在此刻已经是苍白无力的东西。 收拾好心情，郭德刚这才开口讲话。 “感谢各位前辈的光临，感谢各位同仁的支持……” 话很官方，很客套。 哪怕他心中有千般委屈，万般感慨，也不能在这里说出半句。 接着是三爷上台讲话。 “德刚是去年拜我为师的，但我对他的关注，却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我也很庆幸相声界有这样的年轻人，他走的路很难，但是是对的。” “他是在为相声这门艺术找出路，很了不起，所以我们应该多一些支持，多一些包容，我作为他的师父，必定会全力的支持他……” “今天，我很欣慰，看到这么多更年轻的人加入这个行当，我希望你们不光要学艺，更要学做人，学习你们师父的这份毅力，这份对相声艺术的执着，最后祝你们鸿图大展，将相声艺术发扬光大！” 三爷的话说得很动情，很感慨。 但明白人听得出来，他更是意有所指。 这段时间，一直未发声的三爷，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郭德刚背后有张纹顺，更有他！ 掌声响过后，众人上台合影。 六位徒弟站在后排，郭德刚夫妻坐在当中，左右是三爷和张纹顺，犹如两尊保护神一般。 从此，这张照片，无论翻新了多少次，却始终挂在德芸社后台，最醒目的位置。 拜师仪式结束，正式开席。 可怜的老爷子张纹顺，没得吃。 郭德刚实在是担心得不行，赶紧让其他徒弟开车送他回医院。 后来，唐云风才知道，老头这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之后可是挨了医生一顿好骂！ 可当老爷子自己每当说起这段往事时，却总是满脸的得意！ 坏笑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酒席从来都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今天难得来了这么多同行，郭德刚带着几位徒弟开始介绍。 来到主桌。 落座的几位，都是在场最有分量的前辈。 碰了一杯酒。 三爷看着唐云风笑道：“怎么样，师爷给您起得这个名，满意吗？” 唐云风拱手道：“多谢师爷赐名！” 其他人一听。 怎么着？ 这个年轻人的艺名还是三爷给赐下的？ 众人心中，不由得开始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了几分。 三爷略带感慨道：“云风，风云，希望你能体会我的意思呀！” “师爷，我懂！” 三爷一愣：“你懂？” “嗯，我懂。” 旁边的郭德刚也道：“师父，这孩子真懂！” 三爷顿时哈哈大笑，满脸的欣慰。 “好，来，碰一个！” 爷孙三代，又单独碰了一杯。 还好相声演员，少有好酒的，大家以饮料以主，不然唐云风可就惨了。 全场宾主尽欢，一直到快两点，才开始散席。 送走宾客，又让酒店新上了一桌酒菜。 郭德刚夫妇和一众小辈，这才坐下开始吃饭。 三爷没走，就坐在郭德刚旁边的位子上喝茶。 一双眼睛不断的扫视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可他是谁呀？ 那是现在相声门，坐头几把交椅的存在！ 小辈们，谁敢放肆？ 三爷倒是心细，看到小辈们都一副拘谨的样子，哈哈大笑。 “忙了半天，你们不饿呀，不饿我可就统统打包带走啦！” 郭德刚招呼道：“这是你们亲师爷，不是外人，都赶紧吃吧！” 众人确实都饿坏了，这才敢放开胆子吃饭。 看着一众年轻人，满满的青春活力，三爷又在感慨。 “唉，真不错，德刚，你能发展得这么好，我很开心呐！” “师父，我会继续努力的！” 郭德刚在三爷面前，总是像个小孩一样毕恭毕敬的。 貌似，还有他一双无处安放的手！ 古礼这东西，其实挺好的。 至少遵从古礼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言行举止，看着让人舒服！ 唐云风饭量不大，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陪坐在一旁喝茶，也安安静静地听两位长辈聊天。 不时，他开口了。 “师爷，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郭德刚一听，傻了。 这小子头一回去后台，见到张纹顺就是来了这么一句。 结果，张纹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他又说高锋和栾芸平适合搭档，结果他考量过后，发现这俩人确实合拍。 他又指点孔芸龙和李芸杰凑对儿，现在这对进步得也很快。 这完全就是一张开过光的嘴呀。 指哪打哪儿，枪枪中靶。 现在，他头一回见三爷，竟然也来了这么一句。 几个意思？ 不是吧？ 郭德刚直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当下不敢说话，赶紧竖起耳朵听，生怕漏掉一字半句的。 第五十六章 从来不会乱放炮 三爷哈哈一笑。 “还成，这不还经常带队演出呢嘛！” 有人说三爷是因心脏病去世的，其实他就是累死的。 常期高负荷的运转，身体得什么病都不稀奇。 就看哪一种，提前被引爆了。 唐云风当下笑道：“师爷，您可是我们晚辈的榜样，累坏了可不成呐！” “不碍事，工作嘛，不尽心尽力哪成，眼巴前也没几年力出，一晃都快退休喽！以后这花花世界，全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们也得吃的了苦，不然，可对不住你们师父的一片苦心呐！” “师爷的话，我们记住了。” “哎，这就对了嘛。” 唐云风又问道：“师爷，您这前胸后背的，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的呀？” 别人不懂唐云风的套路，可郭德刚懂呀。 此刻一听，他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果然。 我就说这小子说话，从来不会乱放炮的。 这一茬接一茬的话，句句都有方向呐！ 这个感觉太熟悉了。 郭德刚一脸紧张的看着三爷，等着他的回答。 谁知，三爷却不干了。 怎么着？ 你非得从我身上问出毛病来，才甘心么？ 他佯怒道：“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觉着我真的老了，快不行啦！” 唐云风一听。 坏了。 自己的话可太不合礼数了。 长辈要是不见怪，那嘛事没有。 可人家要是挑你毛病，那也合理。 他赶紧摆手：“师爷，这我哪敢呀，只是……” 郭德刚可是了解自己师父的脾性，一辈子都强势硬气的不行。 他作为徒弟，都不敢惹师父生气，更何况还是徒孙辈的小年轻。 当下赶紧在桌子底下扯唐云风的衣服。 唐云风还待解释，得到师父的暗示，不敢再继续说这茬。 赔着笑脸，赶紧改口道：“嘿嘿，师爷，是我说错话啦，我给您敬茶，赔不是，您老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成不？” “嗯，这才像话嘛！” 三爷接过茶喝了一口，又继续教导晚辈。 “你呀，作为你师父的大弟子，往后无论在台前幕后，你都得多帮你师父分担一点，得起到大弟子的作用……” 聊这些话题，才是三爷乐意的。 从唐云风开始，接着又对所有的小辈们，讲从艺的，做人的道理，讲相声门的过去现在。 兴致很高，说的着实不少。 小辈们平日也难得见到师爷，吃完饭便坐着喝茶，听得也频频点头。 终于。 又过了一个小时。 三爷一挥手：“行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我一会儿还要赶飞机呢！” 他最大，他说了算。 爷孙三辈都心满意足的散了场，只有郭德刚和唐云风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一众人将三爷送上车，开始各自回家。 “云风，你跟我走！” 唐云风正准备跟其他人坐公交车回去，扭头见师父招呼自己，当下直接上了郭德刚的车。 王海的技术很好，车子开得不快不慢，很稳。 可车上的几个人却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郭德刚先开口了。 “孩子，你是不是又看出什么来了？” 唐云风点点头，一脸的严肃。 “师父，为了怕失礼，这几天我看过不少长辈们的资料，尤其是师爷这边，我都查了个遍，所以我有一个担心，他太操劳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话确实不好听，也真不是小辈该说的话，但唐云风还是说了。 三爷算得上是位让人敬佩的艺术家。 无论是手艺，还是人品，都是有口皆碑的。 整个相声门，谁见了，不得竖起大拇哥？ 另外，三爷的存在，对郭德刚太重要了。 现在唐云风也算这一脉了，同样对他也很重要。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你以为郭德刚这一年多的事情，有几件能办成的？ 上节目、拍电视剧、去外地商演，现在又是摆知收徒弟。 哪一件，人家不是多看了三爷几分面子，或多或少的关照捧场？ 这种事，不需要大声嚷嚷，但就是这么一回事。 江湖，永远都在。 从古至今，从未消失。 只是，尔非江湖客，不识江湖路罢了！ 徒弟的话，不是郭德刚想听到的。 他原以为唐云风会像上次那样，直接明着下断定，却不想他说得这么含糊。 三爷平日里操劳，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呀。 但郭德刚还是赞同道：“唉，你倒是有心了，你师爷就这性子，铁路上那摊子事多，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是呀，病根就在这里。” “病？”郭德刚一愣，这才正色道，“孩子，这里没外人，你看出什么来，照实给师父说。” 唐云风：“……” 我没照实说吗？ “师父，以我查到的资料，如果一个人长期过度劳累，那最可能得的病，就是心脏病！” “心脏病？”郭德刚和王慧同时惊呼。 唐云风点头：“对，真要遇到这种情况，那事先看不出征兆，都是突发的，连抢救的时候都没有，这很麻烦。” “孩子，你有把握吗？” 唐云风无奈道：“师父，这我哪有把握呀，只是推测。” “哦，对，是我的心乱了。”郭德刚双手擦了一把脸，又道，“你刚才问你师爷前胸后背舒不舒服，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呀？” “不是，师爷以前胃有过毛病，现在年纪也大了，我觉得照他这样，大大小小的毛病可能不会少，所以多问了几嘴。” 王慧道：“刚子，我觉得孩子担心得有道理，你不也常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么？” 郭德刚长叹一口气：“唉，是呀！” “师父，师娘，我觉得根，还是在操劳这一点上，我辈分小，不好说话，您是师爷最看重的弟子，这事还得您多劝劝才成。” “劝啦，哪回上他家去，我不得提这茬呀，可是老爷子不听，还是一年到头在外边跑，有一回他心情不好，我一提这个，你师爷直接把我赶了出来，连口水都没喝上。” 唐云风琢磨了一下，道：“师父，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估计有用。” “谁？” “师爷不是有个大女儿么。” “你师姑侯赞？” “嗯，听说因为以前的事情，师姑在师爷心中的份量可不一般，有您二位出面，那指定能成，不然这世上还有谁能劝得动我师爷的，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好，刚子，孩子这个主意好！”王慧也认同。 郭德刚点头：“成，我缓过这一阵，跟你师姑约一下！” “师父，减少一些工作是必须的，但眼巴前有一件事，得马上做。” “什么事？” “我觉得师爷，真得尽快上医院方方面面查一下才好。” 第五十七章 拯救老头 说起这个，郭德刚更加一脸的无奈。 “你不知道，你师爷最喜欢的是带队演出，最不喜欢的就是上医院，他们单位好几次体检他都不愿意去。” “还有这事？”唐云风一愣，旋即摇头道，“师父，不去不成，不然可能很快就会见分晓的。” 唐云风只能再点明一些，但也不敢再细了，不然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现在是05年底，三爷的事也就在07年秋，满打满算两年时间不到。 时间如一缸水，一舀一大瓢。 何况，这还是一缸没有装满的水。 这不急能行？ 果然，郭德刚一听，身体直接坐直了。 吃惊道：“有这么严重？” “嗯，预感不太好！” “好，我现在就给你师姑打电话。” 片刻后，郭德刚打完了电话。 “你师姑明天一早过来，要不晚上你就住我那儿，明天一起见见。” “我是小辈，在场也不好说话，您跟师姑说得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您看成吗？” 郭德刚没接话，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唐云风。 良久，他问道：“孩子，你真不会医？” “啊！”唐云风一愣，赶紧摆手，“不会。” “那你会看相吗？” “也不会。” 郭德刚不再问了，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唐云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拯救第二个老头，但愿有效吧！ 可也不能再发力了，不然离被人当成神棍就真的不远啦！ 车子先送郭德刚夫妇回家，再送唐云风回于慊家，绕了一大圈。 小岳和烧饼搭公交车的，反倒是先回来了，此刻正在院子里休息。 这半天，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只有烧饼这家伙，永远都那么精力旺盛！ 这不，唐云风还没进门，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大爷，我跟您说，今儿这肘子可是太好吃了，我还特意藏了一个回来，等晚上在被窝里啃呢！” “哟，是嘛~” 门口传来的声音，吓了烧饼一大跳，他现在都开始对这声音魔怔了。 当即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扭头看着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怵的身影。 “大，大师兄，您回来啦！” 解放了半天，烧饼立马又赶紧恢复了变异女声，转变得还挺自然。 连他自己最近都感觉很纳闷。 以前就着嗓子可劲的嚷嚷，说话很舒服。 现在捏着嗓子说话，说久了吧，也感觉挺舒服的。 太奇怪了。 不过，这可不成！ 自己可是纯正的东北老爷们呀，这要习惯了女声，再养出点别的毛病来。 那以后还见人不见？ 以后媳妇还能不能娶上？ 人可以不见，但媳妇不能不娶。 这是大问题。 烧饼赶紧讨好道：“大师兄，能不能跟您打个商量？” “什么事，说说看。” “那个，我现在学大娘的声音，已经学得蛮像了，咱是不是可以停喽？” 唐云风戏谑道：“是吗，很像吗？” 烧饼转头对白慧明道：“大娘，赶紧帮我说句话呀！” 白慧明咯咯笑道：“嗯，听起来还行，不过，还是比我的声音难听！” 烧饼顿时急了：“大娘，咱不是说好的吗，您得说咱俩声音一样好听的？” 众人皆哈哈大笑。 唐云风最后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再让你学大娘的声音了。” 烧饼眼前一亮：“成，您说，什么事？” “缴肘子不杀！” “啊！”烧饼又傻眼了。 众人又笑。 休息了没多久，几人又开始练习手艺。 唐云风倒真的没有再让烧饼学女声。 当然不是因为肘子，而是烧饼通过这段时间毫无人性的训练，脑子里已经有了控制音量意识。 只要他想，他就能压着嗓子说话。 使劲嚷嚷的毛病，算是有了初步改善。 当然，这顶了天，也只能算是入了个门。 剩下的，还得每天不断练习，最后彻底改掉这个毛病。 只是，这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达成的，时间不等人。 唐宇决定，继续往前推。 烧饼看着唐云风，嘿嘿直笑。 “大师哥，您是好人！” 唐云风白了他一眼：“你个吃货，不抢你肘子就是好人呀！” “嗯，您还请我们吃肯德基，是大大的好人。” 唐云风无奈道：“我可告诉你，咱吃开口饭的艺人，最忌讳烟酒、油腻、辛辣，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烧饼一听，直拿眼睛瞅一旁，正在抽烟喝酒的某个人。 “看我干嘛，我像你这个年纪，那也是闻着酒味都会吐的人。”于慊笑骂道。 烧饼明显不信。 “大爷，那您倒是说说，你打几岁开始抽上的？” 于慊老脸一红：“一边去，别瞎打听，好好跟你师哥学！” 唐云风不理这两个没溜的人。 “嗓子声音是我们的根本，好些名家为了保养嗓子，一生都只吃素！” 烧饼傻眼了：“真的假的，没肉吃，还活个什么劲哟！” “嗓子是你自己的，活不利索也是你自己，哪天上台被观众轰下来，也得你自己受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最好管住自己的嘴，靠别人管是不行的，你自己掂量吧！” 唐云风说得严肃，烧饼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眼珠子一转，一溜烟的跑上楼。 转眼又下来了，将一个纸包递给于慊。 “大爷，我的肘子给您下酒啦！” 于慊毫不客气，直接进厨房拿菜刀去了。 唐云风看到烧饼从楼上下来，傻眼了。 不是吧？ 这家伙还真把肘子藏被窝里了？ 烧饼脸色认真了起来：“好了，大师兄，您说怎么练，我都听您的。” 唐云风满意的点点头。 这家伙还不错，分得清轻重。 “好，我现在教你气存丹田，来，站直，尤其是背，要直……” 烧饼一拦：“等会儿，师兄，丹田在哪儿？” “哦，先找到你自己的肚脐眼，从肚脐眼开始，往下摸三寸，大概的位置就在那儿，紧连的穴位叫气海穴。” 唐云风开始解释，烧饼也一边在自己的小腹上摸索。 很快，唐大师兄便无语了。 “脐下三寸呐，谁让你摸进裤裆里去的？” “啊，我习惯……不对，师兄，三寸是多长呀？” 唐云风抑天长叹。 问题少年不纯洁呀！ “你把手掌横起来，四根手指一摆，大概就是那儿。” 这回烧饼的手老实了，找到位置，点头记下。 “好了，现在将肺里面的空气全部吐干净，不留一点最好。” “好，现在开始吸气，一直吸，别停，直到你吸不动了，再补上半口。” “保持住，别吐，现在将注意力放到丹田那儿去，仔细感觉一下那里跟平常有什么不同，记住这种感觉……” 烧饼顾不上说话，一一照做。 很认真，憋得眼睛凸出来，也没泄气。 不过，这事可不容易。 其实不经过专门训练，真没几个人能将自己一身的零件，全部整明白的。 但不容易，也得练。 气从丹田起，这是根基，是基础。 很重要。 后面的半个下午，唐云风什么都没干，就一直在教烧饼，熟悉丹田存气的感觉。 呃，好吧，烧饼岔了两回气，捂着肚子哎哟了半天。 活该！ 谁让这家伙在席面上吃的那么饱。 第五十八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摆知仪式过后，整个德芸社又恢复了正常。 弟子们早上练功，下午和晚上演出。 名分已定的弟子，在台上更加卖力气。 还未摆知的人，也愈发勤快的练习手艺。 最值得一提的是，小岳开窍之后，是提升最明显的一个。 无论逗哏、捧哏，都使得有模有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和感觉，他终于确定了自己逗哏的方向。 唐云风没意见，一边学着于慊的手艺，一边拿小岳练习。 尤为难得的是，小岳这家伙，在“贱”之一道，还真有天赋。 他自己琢磨出不少奇贱无比的绝活，天天对着镜子练习。 练习完，就拿到台上去表演，验证观众们的反应。 贱得有效果的，他便留下。 贱不出效果的，他便改善。 “贱”之一道，太孤独了。 但小岳却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其他人看到观众好这口，觉得新鲜，每每也自己偷偷地练习。 奈何，“贱修”也是需要资质的。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自己怎么练，都愣是表演不出小岳那种浑然天成的效果。 没办法，贱不过他。 最终，也只剩下了羡慕的份。 唐云风则是在观众中，名气上升最快的一位。 摆知过后第二天，郭德刚和于慊便在台上，隆重的向大家介绍了他“大师兄”的身份。 打那儿之后，其他师兄弟的段子里，也不时会出现这三个字。 尤其还是，唐云风自己的手艺过硬。 说学逗唱，无一不是可圈可点。 从第一天跟小岳上台开始，他便有意的将各种能耐轮番着展示。 观众积累得也越来越多，就连不少老票友，都愿意奔着他的名头买票进场。 “德芸大师兄”“相声界流氓”“唐云风”的名头在园子里越来越响。 班子内部一切向好，但外部的谣言依然是满天飞。 摆知仪式沿用的古礼，这是重拾封建糟粕，是复辟行为，必须反对。 在园子里表演的段子，内容恶俗、低俗不堪，不利于教导观众，必须封杀。 甚至连德芸社招牌上的“德”字少了一横，代表着“郭德刚缺德”的言论都出来了。 骂声不断，愈演愈烈。 而有意思的是，德芸社的观众却越来越多。 除了相声票友，不少的年轻人也开始出现。 现在有时连日常下午场的门票，都能全部卖完。 不得不说，热点永远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热点，那就都有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明星，连吵架、离婚、丢了一条内裤都得挑日子。 所有人中，有一个人则显得更加繁忙。 那就是郭德刚。 除了既定的演出之外，基本上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毕竟是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老炮儿，面对别人不断打压，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招式。 唐云风自然知道师父在忙什么。 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怀好意的记者，郭德刚不愿意搭理。 但德芸社成立了这么多年，观众里可是卧虎藏龙的。 其中就包括，燕京文化圈内的一些人。 郭德刚最近，就跟这些人走得比较近。 私底下，不同场合，都在接受他们的专访。 从相声门的起源、发展、近况、未来，郭德刚算是很有发言权的。 同样，这些专业的信息，也给这些人增长了不少见识。 无论在哪行哪业，但凡能成名立腕，站住脚的人，都没有傻瓜。 双方深入沟通之后，对相声这门传统艺术的发展，意见也越来越相同。 于是，他们从以前单纯的演员和观众关系，逐渐往合作的方向转变。 很快。 一篇标题为《非主流相声的剧场化生存》的文章见了报，算是真正打响了反击的头一炮。 接着又有《谁是郭德刚》等文章跟上，让更多人听到了支持派的声音。 最后，更有分量的报道出来了。 《相声界的草根英雄——郭德刚访谈》。 这算是主流媒体首次专文报道郭德刚，看标题就很江湖。 开篇第一句就是“郭德刚是华夏相声界的奇人”。 文中也直接点明：“他在普通老百姓中间名气很小，却赢得了相当多资深相声迷的狂热追捧”。 郭德刚从此被冠上了“草根英雄”“相声奇人”的标签。 接连的报道，酝酿成了另一股声势。 直接扭转了一边倒的形势，骂战开始。 有热点，有新闻，就有记者。 燕京各大主流媒体闻风而动，纷纷上门做专访。 有人说，在此之前的郭德刚，就是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 到哪儿都被人嫌弃，受到排挤。 但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成为了行走的热点，媒体的宠儿。 虽然没有走出这四九城，但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他已经火了。 任何的力量，都无法阻止他如火箭般上升的速度。 再多的骂声，都只会成为他腾飞的燃料。 得到，就得付出。 所以，郭德刚现在忙碌不堪。 有时，他一下场，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让一心求指点的唐云风很是郁闷，最后只好缠着同样被抛弃的于慊问活。 “大爷，我师父又出去浪了呀？” “嗨，浪吧浪吧，反正他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您再跟我说说刚才的活呗？” “成呀，咱去抽一口，边抽边聊。” “不抽，您抽就成，最好点三根一起塞嘴里抽，那样劲儿大。” “去，我这是自己祭拜自己呀，哼，你也别涮了我，下个月我朋友从巴西回来，到时我直接抽雪茄，馋死你去。” “大爷，您还有出国的朋友呀？” “那是，天南海北，哪儿没有我的朋友呀！” “男的女的？” “去！” 除了请教手艺时，还得顺便闻二手烟之外。 其他的，唐云风还是很开心的。 骂战即将打响。 也代表着德芸社终于要开始大火啦！ 而德芸社的后台的一众弟子，能归置的他都已经归置了。 该凑对儿的凑对，该调教的调教，该上台的上台，连烧饼的情况都在好转。 甚至师父郭德刚，让他负责安排众人演出的活，他都扔给了栾芸平。 栾芸平可是华清大学的高材生，又一副包公爷的性子，处理这点事还不简单。 呃，总队长也可以提前上岗嘛！ 都操练起来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四周虎狼顾，帐外百万军，我在中军坐，指点半边天！ 第五十九章 事儿大才好呢 12月1日。 德芸社后台，郭德刚的休息室。 桌面上堆着不少的报纸杂志，唐云风正一份一份的找。 找到有德芸社消息的，便标记出来，递给两位长辈看。 这现在差不多成了他每天工作的一部分。 于慊对那些正正经经说话的内容，不管是夸的还是骂的，都不感兴趣。 只有看到人家骂得理由奇葩，或是夸得方式新颖，才会哈哈大笑。 郭德刚则不一样。 他毕竟是班主，对所有的风评动态，都得及时了解。 不过，他早习惯了自己搭档的性子，台上台下都经常没溜得很。 不止是习惯，甚至有时还挺羡慕的。 两个半老头，一个严肃，一个乐呵，场面竟然还半点不违和。 不得不说，这也挺神奇的。 几人正在各自忙活。 突然，有人敲门。 唐云风起身开门，见邢纹昭、王纹林俩师兄弟站在门外。 这两位可是“单口大王”刘宝瑞大师的亲传弟子，也是文字辈的“德芸四老”之二。 尤其是邢纹昭，他是张纹顺之后，第一位跟随郭德刚的老先生，其他不少人加入德芸社多少都跟他有关。 郭德刚平时都不叫他先生，只管他叫“老爷子”。 遇到郭德刚不在后台时，也都是邢先生在上场口看着整场的活。 近70岁的老人，在那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不容易！ 老爷子对待手艺的态度，也非常严谨。 发现有演员的活使得不对，不管问题大小，都一是一，二是二，给你指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算完。 而且他的耐心还好，从来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整个后台的小辈，对邢先生的感情，跟张先生又不同，这是有授业的恩情在里面。 唐云风赶紧闪身让道，同时拱手见礼。 “邢先生辛苦，王先生辛苦！” 邢纹昭满脸慈祥，笑道：“小唐呀，不错，你也辛苦！” 王纹林则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长辈太多，唐云风就不好坐了，只在旁边照应着茶水。 邢纹昭喝了一口茶，道：“德刚呐，我们这边的人都通知了，到时估计得有二十来个人。” 郭德刚点头：“好，老爷子，您安排好就成，没事。” “唉，我师父走得早呀，我们这些师兄弟也是没本事，连个专场演出都张罗不出来，最后还得靠你帮忙，这，这……” 邢纹昭是动了情的，说到后面满脸的愧疚。 这事，不容他不感慨。 今年是刘大师诞辰90周年，人去世的早，为了不让恩师身后事显得太冷清。 他跟一众师弟师妹，从去年就开始合计着，想办一个相声专场，来纪念师父。 可众人都过得不太如意，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忙活到现在，眼瞅着05年都快过完了，这事还没张罗成。 最后，郭德刚知道了。 他决定就在自己的剧场，就自己这帮子人，老少爷们齐上阵，给刘大师办一场。 郭德刚握住邢纹昭的手，道：“老爷子，刘先生是我们所有人都敬仰的前辈，您跟王先生又在德芸社出力，这事，德芸社责无旁贷，是我们这些晚辈应该做的，您把心放宽了就是！” “好，好，好！”邢纹昭眼圈眨着泪花，一个劲的点头。 郭德刚又道：“刘先生90周年诞辰是大事，咱这场子虽然不大，您把能叫来的都叫来，咱至少把它给办热闹喽！” “没啦，我师父门下，也就这么些人了！” “那些师伯师叔从外地过来，吃住什么的，有没有安排好，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您就言语。” 他的话一说完，旁边的王纹林顿时眼睛一亮。 可没等他说话，邢纹昭摇头道：“没什么困难，这些事我们自己安排就行，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行啦，你忙吧，我们走了。” 王纹林当即眼神一暗，脸色有些不快。 唐云风在一旁瞅着，将这些都尽收眼底，心里叹了一口气。 事情，有可为，有不可为。 无奈！ 郭德刚听闻，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大包大揽，起身恭敬的送两位先生出门。 话说七分满，事做七分全。 聪明人，都懂得留几分的道理。 揭过这茬，三人继续查看信息。 不多时，于慊把一份报纸放下。 “没意思，天天骂来骂去就这几句，也不知道琢磨出点新鲜玩意来骂。” 郭德刚：“……” 几个意思？ 这是嫌我被骂的不够么？ 唐云风拿过那份报纸一看，乐了。 “大爷，您要嫌事不够大，我倒是有个主意。” 郭德刚：“……” 这老的不正经，小的也这么歪么。 真当我不存在？ 旋即笑骂道：“你们爷俩有溜没溜呀？” 唐云风缩了缩脖子，嘿嘿直笑。 于慊来兴致了：“别介呀，爷们，有什么歪心思，说来大爷听听。” “嘿嘿，大爷，我这可不是歪心思，您二位看哈，现在骂咱们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同行，可捧咱们的呢，那都是票友和观众。就拿我们返场的事来说吧，同行说咱破坏规矩，可观众们乐意呀，花一样的钱，能多听几段乐子，换我我也乐意。” 郭德刚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于慊点头道：“是这么个理，你继续说。” “所以，我就琢磨着，咱过几天不是有专场演出么，到时把这个返场记录再拉高一点，观众们肯定更喜欢，到时支持我们的人肯定更多。” 郭德刚吃惊道：“还拉高？” “对呀，那些小鬼越骂，咱就越折腾，返它个十次八次的，他们还能打上门来不成？” 郭德刚摇头道：“少爷呀，要是折腾好了还成，那万一把自个儿折腾死了呢？” “师父，我倒是觉得，咱只要让观众满意了，那江湖四海，就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儿？” 两位长辈又不说话了。 唐云风继续道：“张先生写的《大实话》，不就是咱德芸社的宗旨么，一切以观众为主，这才是衣食父母，其他的人愿意骂，就他们骂去吧，咱少搭理。” 郭德刚终于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是真不怕事大呀！” “哈哈，事儿大才好呢，不然，咱现在越来越多的票是怎么卖出去的？” “先这，你赶紧准备活去吧，我再琢磨琢磨。” 唐云风面带笑意的离开了休息室。 哼哼，您尽管琢磨去吧。 不把您后世自己创的记录破掉，这事消停不了。 见唐云风出去关上门后。 郭德刚这才说道：“慊儿哥，最近我的心有点乱了，您帮我捋捋吧？” 别看明面上于慊什么事都不管，但黄金搭档的名头，可不止是台上叫叫的。 于慊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 在云雾缭绕中，悠悠地说道：“德刚，我觉得云风这孩子，年纪不大，但眼光不比我们差，看问题太通透了！” “唉~”郭德刚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到底收了一个什么怪物回来？” 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夸，还是在骂？ 第六十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唐云风出了休息室，便开始找邢纹昭。 纪念专场的演出表定下来了。 刘大师是相声门内响当当的“单口大王”，所以这次排的单口活也多。 五五开，各四段。 这在相声专场中，可是不多见的。 对口活的有，何芸伟、李青，曹芸金、刘芸天，徐德亮、高锋，还有最后大轴的郭德刚和于慊。 表演单口的，则是开场的邢纹昭，第二的王纹林，还有中场的郭德刚，最后倒二压轴的唐云风。 从这份名单，也可以看得出来。 这次上场的，全是后台手艺最好的一批演员。 徐德亮和高锋暂时凑了一对儿，而原本开场的唐云风，则直接放到了压轴的场次。 像小岳和栾芸平，他们这些泥一点的，都没让上场。 郭德刚确实是用心了，就想把这次专场办好。 他给唐云风定的段子，那也相当了不得。 刘大师最经典的单口活，《珍珠翡翠白玉汤》。 在相声门里，提起刘大师，就没有不知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反过来也一样。 之前，以刘大师为原型，拍的一部电视剧，名字就叫《珍珠翡翠白玉汤》。 所以说，这两者是等号，是代名词。 绕不过去的！ 现在让唐云风，在刘大师的纪念专场，使他老人家最拿手的活。 什么意思？ 这是招牌呀。 太有纪念意义了。 这是郭德刚在给唐云风露脸的机会。 介时来的观众中，不止有普通人，更会有不少相声门同行。 这要是表演得出彩，那可真能露一回大脸。 比小岳的脸还大。 唐云风是个拎得清的人。 他知道，这次机会得把握好，绝对不能搞砸了。 所以，他请王纹林帮小岳量活，自己这几天专门打磨这段。 经验当然是有的。 以前一个人撂地时，他都是使单口活。 但不够。 精益求精，才是手艺人该有的态度。 何况，刘氏一门都以单口活著称，现在有刘大师的亲传弟子在，傻子才不多请教请教呢？ 手艺学到了，那可是自己的。 唐云风转过半个后台，忽略掉小岳幽怨的眼神，便看到了邢纹昭。 他正转悠着旁听指导小辈。 “邢先生。” 邢纹昭回头：“哦，小唐呀，什么事？” “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一点活。” “成，找个地儿吧！” 唐云风恭敬的将老爷子请到了小房间，关上门。 “哪段，什么活？” “就是刘大师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我感觉拿捏得可能不是太准，想请您指点指点。” 邢纹昭坐在上场口，可是看过唐云风不少活。 基本功，小辈中当属第一人。 现在还来请教这一段，知道他是用心了。 心中有些感慨，有些感激。 “成，你先来一遍我听听。” 唐云风当下不再犹豫，调整好气息，压低几分声音，开始表演。 “今天我说的这段单口相声啊，可不是现在的事情。多咱的事情呢？反正这个离现在也不算远，才七百多年……” 他刚一开口，邢纹昭便打断了。 “小唐，前面的垫话呢，从垫话开始吧。” 唐云风笑道：“垫话没准备好，想着到时候砸现挂呢。” 邢纹昭摇头道：“现挂可以是可以，但不瓷实，尤其是单口，你最好在开场再准备一个小段，从这里入活，这样你的表演才会显得完整，这意思你明白吗？” 唐云风若有所思：“先生，我明白了，回头琢磨着，把这个补上。” 一点即透的学生，总是能让先生满意的。 邢纹昭点头：“好，继续吧。” 拿腔捏嗓，唐云风又开始说。 “在这个元末的时候啊，有一个朱元璋，后来做了皇上了，就是朱洪武。朱元璋聚兵起义。打算推翻元朝，带领着常遇春、胡大海在北京城大闹武科场，寡不敌众……” 这回邢纹昭没有再打断，只眯着眼睛考量着。 一段说完，唐云风眼睛瞧着邢纹昭。 后者沉吟半晌，道：“嗯，大体不错，但是相声讲究的是一个节奏，尤其是单口活，台上拢共就你一人，你怎么能凭自己一张嘴，把台下几百双耳朵全归拢到你身上呢，这就得节奏上下功夫了，你得拿捏的准喽。” 唐云风一边听，一边点头。 “我给你一个一个的说，先说起头的，从‘带领着常遇春’这里开始，你吐字的速度就得加快，过完这一段，再多停上那么一两秒……” 邢纹昭很有耐心，也教得很尽心。 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 唐云风知道这个机会难得，也听得格外认真，同时还不断在脑子里印证着。 可随着被挑得毛病越来越多，他有点傻眼了。 不是吧？ 我这儿段活，竟然有这么问题？ 怎么感觉，哪哪都有毛病呢？ 可再仔细一琢磨。 嘿，人家说得还真在理。 别看邢纹昭在相声门的名声不显，但人家手里是真有能耐。 不愧是单口大王的传人，对使活的要求太细致了。 相当的讲究。 当然，他心中除了佩服，没有半点不服气。 傻子才犟呢？ 他又不是水牛！ 他的头也不铁。 邢纹昭这一说，就是十分钟，唐云风听得频频点头。 “成了，大的问题就这些，更细的我还没讲呢，再来一遍吧。” 唐云风：“……” 老爷子，您是认真的吗？ 这不是细的问题么？ 万般惊讶，终究只化成了一句：“好，辛苦先生了。” 唐云风收拾好心情，重新顺好气，继续使活。 “……过了很长的时间哪，来了俩要饭的。这俩要饭的就在小破庙里住，要了好些个干饽饽、剩饼子啊，还有一锅剩余和菜汤子。到这庙门口一瞧：哟！这儿怎么躺着一个人啊……” 这回轮到邢纹昭吃惊了。 他以前没有教过唐云风活，今天这还是正经头一回。 因为郭德刚和于慊，对这个小辈很看重，基本都是亲自指点，他也就没掺和。 可今天这一教，真让他大吃了一惊。 他指出来的问题可是不少，林林总总，至少不下二十处。 谁承想，唐云风只第二遍，竟然就已经改正了七七八八。 这悟性也太好了吧？ 难得。 太难得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胚子呀！ 他在相声门混了一辈子，临了，也就觉得郭德刚是相声全才。 现在，竟然又遇到一个相声小天才。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儿吧？ 相声门，要找个好师父不容易，想要找个好徒弟也不容易。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郭德刚这么看重这个徒弟了。 邢纹昭心中感叹，行吧，既然这样，那我再就帮衬帮衬你们师徒吧。 于是，唐云风很快便发现。 老爷子没有吹牛皮，他手里还真有更细的活。 细到什么程度？ 连自己叹一口气都有毛病。 不能瞎叹。 长叹，短叹，中叹。 得注意情境，注意节奏！ 叹半口，还得留半口！ 第六十一章 相声小痴 熟悉的人，都说郭德刚是“相声痴”。 可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发现后台又多了一个“相声小痴”。 无论是走，还是坐，唐云风嘴里的词，就没有停过。 知道的人，他这是在练功。 不知道的人，看他跟疯子自言自语差不多，就差流哈喇子了。 其他小辈见此，貌似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年纪不大，竟然能有如此手艺了。 成功，果然没有凭白的事儿呀！ 小岳是关心唐云风的，他的眼光与别人不太一样。 他看到大师兄在练功念词之外，好些时候都在独自叹气。 不光在后台，连在家里也是这样。 小岳很担心。 可他搞不懂，一身本事的大师兄，这到底是被什么事儿难成了这样。 很快，他又猜测到，大师兄莫不是因为跟自己不搭档了，心里难受的？ 咦，也不对。 明明是他抛弃了我。 要难过的也应该是我才对吧？ 琢磨来琢磨去，稀里糊涂的整不明白。 但他记得，自己老妈说过，有啥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所以，大师兄肯定需要人倾听。 终于，他踱到唐云风跟前。 “大师兄。” 唐云风抬头，疑惑的问道：“小岳，你有事？” 小岳摇头：“我没事，是您有事吧？” 唐云风更疑惑了：“我有事，我有什么事？” “大师兄，我妈说过，有事不能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 唐云风一想便明白了。 “去去去，我在练活，别打扰我！”他一挥手说完，又是一声悠扬的叹息，“唉~~” 这是长叹。 小岳：“……” 练活？ 这不还是在叹气么？ 不对，大师兄还是心里有事。 没事，谁会把气叹成这样？ 不过，大师兄还是把自己当外人了，有事也不跟自己说。 难道搭了那么多次的台，就莫得感情么？ 想罢，小岳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不管小岳的那副死相，唐云风继续练功。 他最近，是真的入了迷。 好像自己进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 以前吧，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 不能说一百分，但八九十分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原先于慊教自己捧哏时，师大爷那一种很随性，却又很精准的应对，就让他有些触动。 但也只是触动，却总感觉不是很能把握得住。 直到最近，他跟邢纹昭学单口时，悟到了另一个词：细致！ 这才让他豁然开朗，找到了一个方向。 就是细致。 他终于明白了，师大爷在上台的风淡云轻，其实只是一种表面的感觉。 其实全是用瓷实、细致的手艺，在下面托着底。 底是稳的，是密的，那你来什么包袱，都能兜得住。 不然，他怎么可能做到闭着眼睛捧哏，还总是恰到好处？ 逗哏、捧哏、单口，各有各的细致。 但无一例外，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都是在拼细活。 其他行当的手艺人，同样如此。 多细，都不为过。 再细微的点，都可以显出演员的能耐来。 当你所有的细节都把握住了，那舞台就是你的天下，你就是台上的王。 所有观众，无论老少，无论内外行，都会被你折服。 就像戏曲演员，一频一笑，都有他的讲究。 当然，相声演员可以粗糙一点，但也必须往这个方向努力。 以前，他只知道大方向，没有找到路。 现在他找到了。 所以，这几天，他便反复的练。 叹气就叹气吧。 叹气也是需要练习的。 此外。 语气什么时候上扬、下降，上下到几分合适。 挥手时，手臂的速度，最终停在什么位置恰当。 还有留白，停顿等等。 不少身段动作，他连邢纹昭自己表演时都没见过。 细问之下，才知道老先生是照着他师父的标准教的。 刘大师的表演风格，就是细致、瓷实，他更是少数能将声、容、情、神同时兼备的大蔓儿。 他的能耐，邢先生有些是拿捏不住的，但他见过自己师父是怎么使的呀。 照本宣科，在别处不是好事。 但放在这儿，那绝对是好事情。 现存的资料当中，只有刘大师的文字和录音带。 能看到他表演时的录像带，没有。 通过他的亲传弟子转授，估计是目前仅有的办法了。 可惜呀，如果等这一批老人百年之后，那世间就真的再无人知晓，大师当年的风采啦！ 这让唐云风唏嘘的同时，心中大喜。 征得郭德刚同意后，他便一直跟着老爷子请教。 都活到这一把年纪，老爷子很多事早就看开了。 手艺得以传承下去，才是一个老艺人，暮年最大的心愿吧？ 何况，唐云风这股子灵性，也确实让他喜欢。 当下，便尽已所能的传授着手艺，也算是隔代授艺了。 唐云风可不是个安分的主。 他一边练着手艺，最后还将主意打到了段子上。 改本子。 这可是名家名段，想往好了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改完之后，又拿给几位先生看，求指点。 再继续修改。 随着时间的临近，后台也越来越忙。 整个剧场，没聘什么外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这一帮子人操持的。 联络宾朋，安排售票，调整布置。 作为纪念专场，那幕布背景之类的风格，肯定不能用平时，那种太喜庆的东西。 王慧专门订制了素色的薄布，用车拉回来。 所有的弟子们，亲自拉扯挂好。 背景也印了横幅，还有一些刘大师的大海报，四处张罗着贴好。 邢纹昭虽然不是刘大师的首徒，但他却是最上心的一位。 前前后后的看着，指挥着年轻人。 看到一切物事，都渐渐准备停当，眼圈又止不住的红了。 见谁都道辛苦。 小辈们哪敢受老爷子这么大的礼，差着两辈呢。 你作揖，我就得鞠躬还礼。 你要是鞠躬，我就得跪下给您磕了。 后来，还是郭德刚出面，一番宽慰之下，老爷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终于，3号晚上，忙活到深夜，所有东西准备就绪。 就等第二天的纪念专场开演。 而通知公告也早发出去了。 4号虽然是周日，但不开下午场，只有晚上这一场演出。 除了少数送的票，其他的票早就卖光了。 晚上回去的车，是唐云风开的。 慊大爷太困了，自己靠着后排打盹呢。 不时，副驾驶位的烧饼扭头。 “大师兄，明天加油，师爷要来哦！” 唐云风一愣：“师爷不是搁外地还没回来么？” “回来了，今天下午的飞机，明天刚好周末，他会来后台。” 唐云风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个倔老头总算是回来了。 听说师父和师姑，两个人打电话，都不管用。 打电话不行，那当面劝，总该有效果吧？ 第六十二章 小棉袄也不行 第二天。 虽然纪念专场到晚上才开始，但唐云风吃过午饭，还是早早来到了剧场。 因为可能有同行会早到，他作为首徒，于礼得帮忙接待。 同行们为什么会早到？ 交流嘛。 参观学习嘛。 别看不少人明里暗里，把郭德刚当仇人似的，推波助澜，骂声不断。 可里头真有几个，是为了维护祖师爷规矩的？ 天真。 无非是“名利”二字罢了。 他们也是行家，看到相声回归剧场后，竟然也能赚到钱。 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开了。 不说以后，就是眼下的四九城，相声门都不止立了“德芸社”一块招牌。 只是很多人根本就没弄明白，德芸社到底是怎么赚到钱的。 自己立了招牌之后，发现园子的票还是卖不出去。 别说赚钱，搭得钱都不少。 所以，骂归骂，眼下有正大光明学习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当然，明面上，大家还是师兄、师弟的这么叫着，亲热得很。 郭德刚应付这些事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见谁都热情得不行。 如果是他刚来北京城那会儿，这些人能这么待见他，那他肯定是真心的。 只是。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现在已经慢慢支棱起来了。 唐云风不用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也不主动说话，只跟在郭德刚后面，端茶倒水，鞠躬作揖，应付着场面。 只要在礼数上别被人拿着话柄就成，反正他们也不是奔着自己来的。 他对这些人的兴趣真不大。 不过，这一忙活，就是半下午。 “哈哈，德刚，你专场这事办得敞亮呀！” 人还没到，三爷的声音先从后门传了进来。 郭德刚正坐在椅子上，跟两位同行聊天。 听闻，赶紧告了一声罪，起身迎接自己师父。 “师父，您可算是回来啦！”他有些激动。 转眼，三爷进门。 唐云风看到进来的可不止是自己师爷，还有一位二十多岁，长相娇小的女人，正挽着他的手臂。 脑子稍微一转，他便知道了这女人是谁。 师姑侯赞。 果然，那女人对郭德刚道：“师哥，我把我爸拉来了，嘻嘻！” 郭德刚跟她也熟，笑骂道：“什么拉呀，是请，请来的！” 说完，他只拿眼睛不停的瞅三爷。 三爷不满意道：“你们俩个，商量好了是怎么着，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都快把我烦死了。” 郭德刚不敢接茬，只嘿嘿直笑。 唐云风趁机赶紧上去见礼：“师爷，师姑！” 侯赞笑道：“你就是小风吧？” “是的，师姑，艺名唐云风，还是师爷给赐的。” 侯赞见唐云风年纪竟然这么小，有些惊讶。 但听到又被人叫“师姑”，憋着嘴。 “哎呀，我又不说相声，可别叫我师姑，都把我叫老了，你叫我姐。” 唐云风：“……” 头一回见面，他搞不懂自己这个小师姑，到底是什么性子？ 只得有些尴尬的看着三爷和郭德刚。 三爷一挥手，笑道：“哈哈哈，行了，你们论你们的，我懒得管。” 看得出来，三爷确实很疼爱这个大女儿。 郭德刚听闻，这才微微点头示意。 唐云风重新拱手。 “侯姐……” 不对，跟“猴子”似的。 “赞姐……” 也不对，跟“站街”似的。 我去，师爷给起得什么破名字呀？ “姐！” 唐云风改了三次，终于觉得顺耳了。 三人瞧着新鲜，顿时乐了。 尤其是郭德刚。 平日里，自己这个徒弟脑子灵光得很，精得跟小狐狸似的，难得瞧见他有吃瘪的时候。 这可是少见的乐子。 侯赞同样乐不可支，笑声不止：“哈哈，哎哟，你要笑死我呀？” 她确实不大，今年才25岁，远没到老成稳重的时候。 一个比一个笑得无良，半点也不顾及一下人家的感受。 唐云风只能更尴尬的瞅着。 唉，其实也不怪人家的名字。 还是自己跟年纪相仿的姑娘，打交道太少了。 闹了一番笑话，几人算是打过招呼。 其他人见三爷到了，知道郭德刚再没空陪自己，纷纷上前见礼，然后告辞。 郭德刚去送同行，唐云风把师爷和师姑，请进了郭德刚的休息室，留其他人在外面照应。 片刻后，郭德刚也进来了。 照应长辈们坐下，小唐茶博士自然开始张罗自己的老本行。 三爷喝了一口茶：“我听说你张罗着为刘大师办纪念专场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开心呀！” “刘大师的两位亲传弟子都在我这儿，我肯定得站出来呀！” “嗯，那也是你有这份心，很不错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晚上需要我上台吗？” 郭德刚摇头：“算了吧，您这刚出差回来，多歇歇吧，我这都张罗好了，您只管放心。” 提到这个，侯赞忍不住说话了。 “师哥，您来劝我爸吧，我这劝了一路他都不听。” 三爷一挥手：“还劝什么呀，不就这么点事嘛，我都知道啦。” 这是正事，郭德刚最近也为这事纠着心呢。 “师父，您这都几年没体检过了，还是上医院查查吧。” 三爷有点不耐烦了：“都说了没事，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么？” “不是这话，您看现在您一年到头忙个不停，换年轻人来也受不了呀……” 三爷突然转头看向唐云风：“上回在酒店你也说我老，是不是跟你师父学的？” 唐云风笑着摇了摇头，不敢乱接长辈的玩笑话。 侯赞赶紧帮腔：“爸，我师哥说得对，您就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人，连我生病您都在外地！” 得，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小棉袄，这是在使自己的杀手锏了。 果然，这话说到三爷的软肋。 他叹了一口气：“小赞呀，以前是爸爸不对，是爸爸没照顾好你，以后你搬家来住吧，这样我出差回来，我就能见着你了。” 侯赞摇头：“不搬，您答应上医院去检查，我就搬回来。”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两码事儿嘛，我现在工作真的太忙了，离不开呀。” 郭德刚又来了：“师父，我看……” 小黑胖子可不是小棉袄，三爷直接瞪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请我喝茶呀？” 郭德刚当即就怂了。 面对外人，他是孙猴子。 可是一对上长辈，他就是一只猫。 抓不到老鼠的猫。 侯赞见自己两个人都败下阵来，不时拿眼睛看唐云风。 她可是知道，最早提这事的，就是旁边这个小年轻。 第六十三章 我给您讲段故事吧 唐云风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 只是。 唉，自己这个小师姑是真不懂行内的规矩呀！ 就这场合，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不过，唐云风自己心里也纳闷，三爷这倒底是因为什么这么怕上医院呢？ 难道真因为工作忙吗？ 太奇怪了。 正琢磨着，他发现师父郭德刚，竟然也看向自己。 这下，他是真搞不懂了。 看我干什么？ 您二位才是师爷心目中最有地位的人，你们倒是继续劝呐，有啥绝活赶紧招呼呀？ 唐云风直接装鸵鸟，没看见呀没看见。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谁开口。 三位长辈各怀心事，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喝着茶。 要命的是，师姑和师父，放弃了劝三爷，却没放弃拿眼睛看自己。 唐云风很无奈。 师姑就算了，可师父今天是怎么回事？ 当初满世界都在喊“打倒郭德刚”的时候，也没见您怂过呀？ 这会儿，正该您出力，那股子韧劲哪儿去了？ 刚给三位长辈续完茶，他发现郭德刚竟然在对自己眨眼睛。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唐云风知道，自己不能再装鸵鸟了。 师父要是还有招，估计也不会摆出这副骚样来。 只是心中叹了一口气。 得，这神棍还得再装一次。 不过嘛，装归装，范围还是得控制控制。 不然，容易出麻烦。 唐云风想罢，抬眼，对郭德刚点点头。 老狐狸鬼精的很，瞬间秒懂。 当即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唐云风。 “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是你亲师爷，没外人！” 三爷果然接茬了，抬眼看向唐云风。 “怎么，你也要劝我？” 唐云风笑着摇头道：“师爷，劝您我可不敢，不过，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说，您看成吗？” 三爷乐了：“你个小机灵鬼，搞的什么名堂？” 郭德刚一见有门儿，没等三爷点头，赶紧拉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侯赞出了门，还顺带把门给关严实。 两人没走，如门神似的，把着门口。 侯赞疑惑的问道：“师哥，小风这是什么情况？” 郭德刚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徒弟歪主意还是挺多的，等着看信吧！” 房间内。 唐云风看着三爷，三爷也看着唐云风。 爷俩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像在较劲。 没过一会儿，唐云风摇摇头。 “师爷，我有句话说了，您可不准怪徒孙无礼。” 三爷本就纳着闷呢，自己这个徒孙神秘兮兮地到底要干嘛？ 这都多少年啦。 别说小三辈的，就是徒弟辈的，也没人敢在自己面前摆迷魂阵呀？ 此刻一听唐云风越说越邪乎，顿时来了兴致。 新鲜，好玩。 “哈哈，说说说，你说破大天，我都不怪你。” 唐云风心里乐了。 这是您自己说的，吓破胆可怨不得我。 又一想。 不对。 得搂着一点说。 老爷子就是因为心脏病走的，别自己下得料太猛，在这里当场把人送走了。 那就玩大发喽！ 上回的张纹顺，还好是虚惊一场。 可哪能回回这么好运气的？ 唐云风脑子一转，组织了一下语言。 “师爷，我原先跟一个老道士学过几手，会看一点面相，上次摆知时，我就瞧着您不太对劲，咱还是上医院去看看吧！” 三爷一听，更乐了。 还以为这小鬼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敢情，还是江湖路数！ 不过，就这也挺有意思的。 “哎呀，我是怎么着都没想到，我门下竟然还藏着一号道门的人物呐，哈哈哈！” “师爷，我是跟您认真说的，我忽悠谁，也不敢忽悠您不是？” “你还知道这是忽悠人的把戏呀，你知不知道，我打十几岁就敢瞒着家里，偷偷跟邢师兄出去撂地，江湖上的事儿，我还不懂？” 唐云风一愣：“邢师兄？” 看着徒孙吃瘪，三爷乐得不行。 这小子可太有意思了！ 他得意道：“对呀，就是你们班子里的邢纹昭师兄，你自个儿算算，我在江湖上混了多少年？” 唐云风确实不知道这段往事，当下点头“哦”了一声。 再一瞧师爷这副模样表情，他也开始嘿嘿直笑。 “师爷，我给您讲段故事呗？” “哟，换路数了，成，讲来听听！” 唐云风一听，也就不客气了。 屋子里没有醒木，他起身在旁边找了一根木头棍子，握在手上。 旋即，开始正襟危坐，清一下嗓子，杏眼微瞪。 手中棍子在茶几上一敲。 “啪！” 三爷一瞧。 嚯，这假模假式的，竟然是一副耍评书的派头。 “好，不错，有点模样！” 唐云风不理他，自顾自的讲。 “列位，咱们今天，书不接上回，另表一支，叙一段闲人轶事。” “一段什么轶事呢？常言道：塞翁得马非为吉，宋子双盲岂是凶；祸福人心实难料，但平方寸答天公。咱们今天要讲的，就是一段关于世事无常，福祸难料，人心难测的故事。” 三爷一听。 不错，这定场诗还成！ 看起来有两下子嘛。 刚好，自己作为师爷，可以考量考量这个徒孙的能耐。 唐云风继续道：“这位要问了，故事里头的人总得有个名姓吧？您算是问着了，这个故事呢，是一位老艺术家的故事，我们姑且就叫他老艺家吧，我说着顺嘴，您听着溜耳，咱不另立名姓。” “那位又要问了，故事也得有个时间地点吧？嘿，要不怎么说您是行家呢！咱是身立四九城，只说皇城事，今儿说的这事，就发生在咱脚下。” “不过呢，它发生的时间，列位肯定猜不着。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的时间比较奇怪，它不是发生在过去，我姑且算它发生在未来吧，未来的某一天……” 三爷听得频频点头。 活归置得不算周正，但这个起头倒是很新颖。 他是真没想到，唐云风竟然要讲新段子！ 不容易。 小小年轻就能够自己琢磨着编段子，这是不错的开始。 三爷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作着评估。 “这一天呢，搁这老艺家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什么事这么了不得？丹籍生涯浅，黄泉归路深；不及江陵树，千秋长作林。嘿，你猜怎么着，他死了……” “噗~”三爷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谁说书，一上来就把人物给说死的？ 当即笑骂道：“小子，你有溜没溜呀？” 第六十四章 真搞出事来了 唐云风一本正经道：“这位爷，您甭急，咱的故事，打这位老艺术家去世的这一天起，就算正式开始了。可是呢，万事有因，百树有果，这位老艺术家为什么会死呢？这里头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得了个病，心脏病，嘎嘣一下，人就没了……” “要不怎么说，这老艺术家能个个夸赞，人人称颂呢，眼瞅着都快退休了，还是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跑，这谁受得了呀，所以就得了这个病，想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单口活和评书，其实是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唐云风没有正经学过评书，只拿最近练单口活的手艺，往里塞。 结果，他自己情绪上来了，越说越来劲，根本搂不住。 只听他又道： “事已经出了，没办法，他在家里行三，头上还有一个老二，老二没什么本事，但骨子里却比较贪婪，做人做事也不讲究，瞧着屋子里的东西眼馋呐，于是，联合其他几位……” 后面这一大段，三爷没再开口打断。 因为他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太对头。 这哪里是编段子，这完全是在编排自己呀！ 徒孙敢编排师爷，还一上来，就是病呀死的。 而且这小子更绝，竟然还敢当着面咒自己？ 这这这，大逆不道。 三爷气得脸都绿了。 正待发作。 转念又顾及到郭德刚，毕竟是他的徒弟。 旋即按下心头气，琢磨着一会儿，得让郭德刚好好收拾这个不像话的徒弟。 事情的转机，往往就出现在这“忍一下”上。 三爷又继续听。 这时的心情不一样，他知道了唐云风是在编排自己，就忍不住把自己给代入进去，在心中反驳。 “我会这样吗？” “他会这样吗？” 开始还反驳的很有底气，可是越到后面，就越虚了。 实在是，唐云风编得太像这么回事了。 万一。 万一哪天自己真的发生了这事，那后面的事情会不会真如他所说呢？ 三爷再把这些人的性格，往上一套，一条一条地琢磨。 脸色开始阴睛不定。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真就不敢拍着胸脯子，指天发誓唐云风在胡说。 三爷混迹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人和事没有遇到过？ 好坏全在一念之间的道理，他太懂了。 何况，还是自己熟悉的人。 要不说，天下事都怕一个琢磨呢？ 三爷越琢磨，脑子便陷得越深，整个人变得恍惚，脸上开始发白。 看到三爷这表情，唐云飞心里有些小得意。 让你倔！ 让你犟！ 你再犟一个给我看看？ 不过，这可不够。 因为他琢磨明白了，三爷是真的对医院有一种病态的恐惧。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以不把老爷子吓得，自个儿乖乖上医院，这事不算成。 当然，他对这事也好奇得紧。 旋即，唐云风话风一转。 “师爷，您为什么这么怕上医院呢？” 三爷正神情恍惚，愣愣地答道：“啊~哦，小时候我第一次打针，那个医生把我手臂扎破了也没打进去，从此就落下根了！” 唐云风：“……” 就这？ 这不是很正常么？ 谁还没遇到过几个实习医生？ 好吧，老爷子也是一个奇葩！ 见三爷几句话应完，有缓过劲来的兆头。 这可不行。 唐云风当即再拍一下茶几。 “啪！” 三爷浑身直接一哆嗦！ “咱们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这位老艺家家里又没别人，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儿，身为女流之辈，又遇上的是族伯，被人欺负的那叫一个惨呐，摊上这么一档子事，父亲又不能入土为安，伤心呐，落泪哟，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举头三尺神明散，地下阎王罢了工，你道怎的……” 故事在继续。 唐云风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事实再带情绪继续卖弄。 而且，他的天赋确实不错，故事讲得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三爷表面上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却在翻江倒海，脸色变化越来越快。 唐云风不懂医，哪里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只当自己这招见效，马上就能看到想要的结果了。 说不定下一秒钟，三爷就会哭天抹泪的喊道：“我要上医院！” 终于，故事到了尾声。 按惯例，得留一点悬念，好勾搭听众下回再来捧场。 唐云风也有样学样，木棍子一拍。 “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 “噗通~” 话没说完，三爷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唐云风哪见过这么吓人的阵仗呀？ 顿时被吓傻了，脑子里瞬间全是嗡嗡声。 很快，他将手中的棍子一扔，朝三爷扑了过去，同时眼泪也下来了。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吓吓这老爷子，真没想着把人当场送走呀！ “师爷，您醒醒呀！” “师爷，您可别吓我呀！” 然而，不论他怎么推搡，三爷半点反应都没有。 唐云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探他的鼻息。 还好。 还有气。 不过很弱呀。 前世，就是那么几十分钟的事，人就没了。 “师父，师姑，快来，救命呀！” 脑子终于转开了半分的唐云风，赶紧对着房门喊。 啪嗒一声，郭德刚和侯赞进来。 郭德刚：“……” 侯赞：“……” 两个人当场懵了。 什么情况？ 一个直楞楞地躺在地上，一个哭天抹泪的满脸惊慌，旁边还扔着一根棍子。 郭德刚直接的反应，就是：“我让你劝他，谁让你拿棍子打啦！” “我没有，不是，师父，快送师爷上医院，救人呐，再晚就来不及啦！” 语气很急，话说得很乱。 人命关天，郭德刚顾不上这个。 “你来背，我来扶，快快快！” 转眼，三爷便趴在了唐云风背上。 他一个人背着吃力，还好有郭德刚，和反应过来的侯赞左右撑着。 三人搭力，迈腿往外跑。 “爸，爸，您怎么啦？爸，您别吓我呀！” “师父，师父，醒醒！” 这边的动静本不小，加上两人又哭又喊的。 后台不少人，都被惊动了，从各处跑过来。 一瞧是三爷出事了，都吓傻了。 “打急救电话，金子开车过来，快快快！” 郭德刚不断发令。 整个后台，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第六十五章 老实交待 二十分钟不到。 医院。 急救室外的走廊里，一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只有唐云风例外。 他不是站着，更不是坐着。 而是跪着。 就直直地跪在急救室的门口。 从三爷一进急救室，他就这样了。 脸上一片惨白，嘴唇，甚至整个身体都在一直哆嗦着。 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赶来的王慧，还有自己也正伤心的侯赞，见唐云风这样，心中不忍，想拉他起来。 可唐云风就是不起来，也不说话，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那扇门。 郭德刚背对人，面朝墙的站着。 脸上满是悲伤。 里头这位，可是自己的师父呀。 整个相声门都没人待见自己时，是师父将自己收入门下。 当时，拜师前一天晚上，都还有不少人打电话阻止。 可是，老爷子愣是顶住了压力，给了自己一个师承，一个正经八百的名分。 他心里感激呀！ 老爷子这要是出一点什么事，那不是让自己的天都塌喽！ 同时，郭德刚除了悲伤，还有就是生气。 生谁的气？ 生徒弟唐云风的，也生他自己的。 事有因，树有果。 什么事儿，总得有个因为所以吧？ 自己留唐云风在房间里，是让他想想办法，把老爷子给劝到医院来的。 可谁知，出去时，人还好好的。 前后才几十分钟，人就直接躺地上了。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总得搞清楚吧？ 老爷子正在里头抢救，郭德刚便只能问唐云风。 可是，他明里暗里都问了好几遍，唐云风愣是不肯说。 一句话都不肯说。 只是泪流满面，对着自己摇头。 瞧着徒弟这副模样，郭德刚是又心疼，又生气。 唐云风的为人，他是清楚的。 干脆不问了，自己心里生着闷气。 不论怎么说，三爷是在德芸社出的事，是他自己没有照顾好老爷子，这罪过大了。 现在老的这样，小的又这样，可不就是苦了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么？ 搞不懂。 唐云风心里也苦。 这种事实在是说不得呀。 关乎着这么多人的名声，那些人还都是长辈。 那传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万一，再闹出点兄弟反目成仇的戏码来，都不是不可能。 至少自己一个背后嚼舌头根子，挑拨离间的罪名，就跑不了。 他只想让三爷多活上几年，可不愿意他临老了，还糟心事不断。 而且郭德刚可没有三爷那么豁达的性子。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这么逾越规矩，估计也得被气得躺急救室里去。 没法说。 只能憋着。 只是。 唉。 别说其他没影的事，就是眼前这事，自己都办过火了。 孟浪了！ 现在想想，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不多时。 “人怎么样了？” 众人正等待着，同住在这家医院的张纹顺，坐着轮椅打电梯里出来，问道。 他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基本可以正常说话，每天也能到院里散散步。 相信离出院，都不会太久。 只是他这病很难完全根除，以后得慢慢调养，还得时常回医院来检查。 刚才正在照顾他的王慧，一听到信，直接把他托给护士，自己跑了过来。 可这老爷子，哪里呆得住？ 急得没办法，求了人家护士半天，这才给他推了过来。 其他人一见，赶紧过去接手，只是众人都没说话。 他的问题，在场的这些个，谁也回答不了。 推到门前，见唐云风正跪在那儿，直接一愣。 打听了几句，才大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纹顺拍着唐云风的肩膀，道：“爷们，起来吧，你亲师爷的命可比我好，会没事的！” 唐云风一瞧张纹顺，心里好过了一些，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见劝不动，张纹顺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不断用手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回没过多久。 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护士一出来，见门口跪着一个人，同样一愣。 看到唐云风泪流满面的伤心样子，心里很感慨。 唉，这年头，对老人这么有孝心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啦！ “咦，云风，你跪这儿干嘛？” 医生护士后头传来一道不算宏亮的声音，顿时让众人欣喜苦狂。 这声音，不是三爷，还会是谁的？ 医生护士分开两道，果然见三爷也坐在轮椅上，看着唐云风。 脸色虽然不算红润，但气色还算不错，跟之前送来时人事不醒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众人赶紧围过去，上下打量着三爷。 唐云风见状，连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好似泄气一般，直接坐在地上。 医生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正在跟前拉着三爷的手，又哭又笑的侯赞，赶紧起身应道：“是我，我是他女儿！” 郭德刚等几个主事之人也凑到医生面前。 医生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单子，道：“病人刚才是受到了刺激，一时心气不顺，所以昏迷的，现在这一点上基本没事了，但根据我们的初步检查，他身上的问题可不少，血压、胃部、神经等等，很多方面的指标都不太健康，你们先办理好住院手续，这几天照着单子，把各方面的检查都做一遍，千万不能再拖了，不然问题可能会很严重，比如心脏方面的疾病，就很容易被触发。” 众人唯唯点头，向医生道谢，同时分工去办各种手续事宜。 很快，张纹顺的病房里，就多出来一位病友。 在推着两辆轮椅去病房的路上，两位老爷子还在聊天。 张纹顺打趣道：“嘿嘿，你也是被这小子送进来的呀？” 三爷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茬。 只是他确实非常不适应医院的环境，整个人好像哪哪都不自在。 张纹顺又笑道：“这下好了，我不孤单喽，你是不知道，这么些日子，我都快闷死了！” 三爷：“……” 张纹顺不满意了：“没劲，跟我这病比起来，你那些都是小毛病，瞧开点，咱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有几件事还能在乎的？” 对口活，被两人说成了单口活。 张纹顺病情好转，又开始恢复了他原来的性子。 其实，主要是整个相声门，能让他看着顺眼的人不多。 恰好，三爷就是其中一位。 所以兴致很好！ 将两位老人送进病房，一直没说话三爷开口了。 “你们都出去，云风别走！” 一直缩在人群后面的唐云风，只得硬着头皮踱进了病房。 转眼，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病房的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只剩下两老一小。 两位老爷子倒是很有派头，盘着腿，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床头的唐云风，则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拘禁，两手不断的绞着手指头。 三爷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老实交待吧。” 实在是唐云风说得事太邪乎了，不搞清楚，他一颗心总是不落地。 唐云风抬头，茫然道：“交待什么？” 第六十六章 满坑满谷 三爷一听，心里那个气呀！ “嘿，臭小子，跟我这儿装傻是吧？就你在后台说得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唐云风想都没想，赶紧摇头：“不是，全是假的，一句真的都没有。” “真的？” “真的，不是，是假的。” “那你怎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都打哪知道的？” 唐云风无奈道：“师爷，那都是我瞎编的，就是为了吓唬您赶紧来医院嘛，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以后的事，您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三爷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也是，刚才自己一着急，脑子都乱了，竟然都忘记了这么明显的一点。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预知未来的？ 三爷佯怒道：“行啦，你走吧，以后没事儿别老吓唬人，我胆儿小。” “我知道您胆小！”唐云风顺嘴就捧上了。 三爷一瞪眼：“嘿，我这暴脾气！” “哈哈哈~~”旁边的张纹顺顿时笑得很无良。 是非之地，不敢久留。 唐云风一人鞠了半躬，赶紧逃也似的跑了。 只是耳边，貌似还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张纹顺道：“哎，我说小三呐，这小子跟你白话了什么事儿，说来听听嘛！” “屁事，我是病人，现在要休息！” 三爷说完，索性用被子把整个人都给蒙住了。 唉，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要了老命喽！ 唐云风跑到一旁，离众人远远地，自个儿蹲在墙根。 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时，另一群人打走廊过来。 唐云风听到动静，一抬头。 便见那群人，走在前面两位大腹便便，后面跟着的小年轻们，则手里拎着不少鲜花、水果之类的。 瞧这派头，想不都不用，这些都是官家的人。 对，这是三爷单位的人到了。 得，来得好。 就这么个一身毛病的老爷子，你们总得多照顾照顾，减轻一些工作吧？ 这些人，自有其他长辈接待。 唐云风一个人，继续猫在地上画圈圈。 过了不久。 众人跑前跑后，一顿忙碌，总算把三爷给安顿好了。 晚上还有演出，这也是大事，必须打道回府。 唐云风还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众人后面。 出来送行的师姑，发现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疼了。 这个小弟弟是个有心人！ 她拉住唐云风道：“小风，谢谢你！” 说完，直接弯腰鞠躬。 愣愣地唐云风，本能的闪身躲开，跑到了师父的车上。 师姑的重礼，他哪里敢受。 只是上车不久，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感觉很累，特别想睡觉！ …… …… 一众人回到剧场，刚缓过劲来。 六点半到了。 纪念专场演出正式开始。 台下满坑满谷，座无虚席，连站票也卖完了。 这让那些有心思的同行，看得羡慕不已。 可也只有在心里流口水的份。 台下的观众们大体分为三类。 一是普通的观众，二是刘氏门下的人，三是敬佩刘大师之名，或是各怀其他心思而来的同行。 不过，后两类人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位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 对于这些同行的门票，后台的意见不同。 有说正常卖票的。 不送票是班子一贯的规矩，不可轻易破例。 最主要是，最近同行的风言风语，让大伙心里窝着不少火。 也有说免费送票的。 就是因为同行闹得比较凶，所以刚好借这个机会，彼此缓和缓和。 双方各持已见，闹得有些不愉快。 最后，郭德刚自己掏了这部分票钱，再送给他们。 班主定了主意，那其他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没再吭声了。 主持人报完幕，郭德刚一身黑色中山装上场。 这是纪念专场，他上去不是直接表演节目，而是得说一些场面话。 当然，在自己的场子里，他的场面话也不会太正经。 没讲几句，观众们就开始乐了。 接着是邢纹昭先生上台讲话。 他的意义就不一般了，代表的是刘氏门人。 先是讲古。 刘大师死因成谜，甚至连尸骸都没有找到，只能立一个衣冠冢，以供后人祭奠。 讲到这里，老爷子眼圈都红了。 台下不少观众，也跟着落泪。 一代大师，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确实可悲可叹，让人唏嘘！ 接着老爷子又讲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他去年，同一位师弟去给师父扫墓时，发现了一位票友留给他师父的一首诗。 清明佳节柳丝塘 天国街头花亦香 人各一方同心笑 珍珠翡翠白玉汤 这首诗一听，就是位老票友写的，很有故事，也很打动人心。 老爷子这么久，一直也想找到这位票友，聊一聊，当面感谢一下。 却一直没有结果，所以借此机会再寻一寻。 说这些的时候，老爷子脸上是自豪的。 大师仙逝多年，却依然能够活在某些观众的心中。 这就是传统艺术的魅力，这就是作为艺术家的魅力。 他为自己的恩师感到自豪，为这门行当自豪。 最后，他又郑重的感谢了一番郭德刚。 老爷子心怀感激，语气很激动。 一张擅长使单口活的嘴皮子，竟然都不太利索，罗圈话反复说。 台下的观众，得知了这次专场的来龙去脉，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为名为利也好，至少做得事情让人感觉有情有义就行了。 有情有义的人，谁不喜欢？ 而台下所坐的同行，脸上则多少有些尴尬。 人呐，怕的就是比较。 双方代表发完言，纪念环节这就算是结束了。 相声艺人，本质还是滑稽搞笑，哪怕是纪念专场，也不能让观众带悲伤来，再带悲伤而去的。 得演，得逗，得乐。 把观众逗得哈哈大笑，才是对大师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 按原来排好的场次，邢先生和王先生先后上场。 传统手艺丢失得多，很多时候是因为师承难传。 往往是传着传着，就断了。 眼下，刘大师门下，还在正经说相声的，这二位已经是最有代表性的了。 所以，师兄弟二人，站在台上，十分力气卖了十二分。 使出了师父传授的看家能耐，两段单口活，最后都赢得了热烈掌声。 邢先生一下台，就老泪纵横地握着郭德刚的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如张纹顺所说，人到老了，确实也没几件能让他们在乎的事情了。 而今晚的纪念专场，就是邢先生心头最重要的一件。 能在这个场上，为师父使上一段活，他知足了。 郭德刚宽慰道：“老爷子，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懂，您放心去歇着吧，今晚我们来盯着，指定让刘大师听到咱们的满堂彩！” 说完，招呼弟子扶老先生去休息。 第六十七章 百万雄兵和花团锦簇 台上的演出在继续。 不时，中场下来的郭德刚，扭头左右不见唐云风的身影。 “小岳，你大师兄呢？” 小岳道：“大师兄还在小房间睡着呢，我去叫他。” 郭德刚一挥手：“算了，我去吧！” 留下于慊盯着，他转过弯，来到小房间。 门一推就开了，里面的唐云风裹着一床棉袄，在长椅上睡得正沉。 他刚才从车上睡着后，就一直迷迷糊糊地没醒过。 连下车，都是几个师弟搀扶着的。 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又只说困，想睡觉。 郭德刚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伸手轻轻贴在唐云风额头。 “嘶！” 他心里一惊，坏了，这孩子真发烧了。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是最容易出毛病的。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身边的长辈，接连两位都住进了医院。 好不容易安顿了老的，这小的身体又在闹毛病。 现在可不是闲散的时间，他这一会儿还得演出呢？ 后台条件简陋，郭德刚赶紧拿来一条湿毛巾，捂在唐云风的额头。 凉气入体，他悠悠醒来。 眼皮子很沉，脑子还是很迷糊。 好像自己是怎么躺在这里的，都记不太清了。 唐云风一睁眼，却见师父正坐在跟前，脸上有些着急。 “师父，您怎么来啦？”他轻声问道。 郭德刚关心道：“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 “还能不能上场？” 这必须赶紧确认，演出永远不能出事。 唐云风一听，这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有演出。 坏了，八成是到点了。 “可以，师父。” 他赶紧挣扎着起身，可是身上确实不得劲，动作不是很利索。 郭德刚瞧着心疼，将他按住了。 “还有好一会儿呢，别急，先缓缓！” “呼~”唐云风微吐了一口气。 旋即还是坐了起来，身体有些发冷，索性将被子裹在身上，靠着墙壁。 两师徒就这么并排的坐着，很安静。 唐云风瞧着屋顶，思绪不太平静。 人分两种时候，睡着和醒着。 只要醒着，那有些事，就由不得你不想，控制不住。 不时，他轻声道：“师父，您知道我跪在那儿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你说。” “我在害怕，我怕师爷真的就这么没了。” “我知道。” “我现在脑子很乱，一会儿感觉自己很厉害，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很没用，明明想做很多事情，可是又害怕会出事。就像自己像掉在了湖子里，好想抓住一点什么东西，可是没有，什么都抓不到，一点力气都借不到。” “我知道。” 说完，应完，师徒俩没再说话。 小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郭德刚开口了。 他叹气道：“唉，你知道我当初来燕京时吃过不少苦头吧？” “我知道。” “我记得有一回吧，在蒲黄榆唱戏，延了场，很晚才结束，最晚的班车也没了，我口袋里只有几块钱，就走着回大兴，到了新发地菜市场，路边的包子好香呀，我实在饿得难受，就买了两块钱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吃得很开心。” “可是走道费鞋，我那双鞋子也旧，半路上鞋底掉了，我就这么光着脚继续走，直到西红门一座大桥那，脚上磨的全是血泡，疼得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坐在桥上休息。” “眼前是热热闹闹地别人，远处是灯火辉煌的高楼，我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你猜怎么着？我当时哭得比你今儿个还厉害，哈哈哈！” 郭德刚语气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只是到了最后，却笑得很放肆，把眼圈都笑红了。 唐云风也一直在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同样咧开了嘴，跟着师父一起笑。 笑完了，郭德刚又道： “孩子，害怕没关系，其实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班子散了，害怕教不好你们，害怕辜负了你师娘，好多害怕的事情呀。咱们手艺人混碗饭吃不容易，台上笑，台下哭，别人笑，我们哭，永远都是说不完的辛酸事。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这就是咱们的命！” “你还小，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以后要经历的事也会更多，熬着熬着就长大了。我知道你脑子活，想做什么事儿呢，你只管去做，我都给你兜着，只要咱们都挺住喽，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属于自己的百万雄兵和花团锦簇！” 郭德刚说完，唐云风静静地将被子掀开，下地，站到郭德刚面前。 一揖到地。 礼毕，出了小房间。 一言未发。 郭德刚脸上也笑了，跟着出了小房间。 …… …… 一片掌声中，高锋和徐德谅下台。 纪念专场的节目，就只剩下了最后两个。 上场口的唐云风，揭掉额头上的毛巾，静待上场。 “接下来，请欣赏单口相声《珍珠翡翠白玉汤》，表演者：唐云风。” 主持人刚报完幕，台下的观众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但唐云风知道，这些掌声不属于自己，更多的是在向刘大师致敬。 不过，没关系。 这只是节目开始，却不是表演结束。 下面，他该去赢得属于自己的掌声了。 当即，一提白袍，打从出将门登台，稳步走向场中。 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这一亮相，让台下不少同行暗自摇头。 单口活，能使出彩的，一般只有老艺人。 为什么？ 单口活，太单了。 台下三百人，你就是一对三百。 台下一千人，你就是一对一千。 台下不管坐着多少人，反正台上就你一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单挑全场。 而且年轻人，本就吃亏。 人们对年轻人，心里本能的就不信服。 老话不是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么？ 不管能耐怎么样，见面先看轻三分。 而老艺人就不同了。 人家的年纪搁那儿摆着呢。 年纪，就代表着人生阅历，代表着表演经验，代表着手艺成熟，代表着江湖地位。 手艺，往往就是靠舞台上磨出来的。 年轻人，不服气都不行。 何况，即将表演的还是刘大师的经典名段，放在今晚这是镇场的节目。 他们想不明白，精明如郭德刚，怎么会让一个小年轻来使这一段活呢？ 如果让资历老的演员上台，哪怕是演砸了，顶多被同行笑话手艺不行。 名声受损而已！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要是演砸了。 那就不是耻笑几句这么简单。 这说明郭德刚打心底里，对相声门前辈态度轻视，是大不敬。 别说这个年轻人，就连郭德刚自己，以后在相声门保准无一人敢为他说话，包括他师父三爷。 台下不少人，疑惑的同时，开始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看着唐云风。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世间万事，是从来无绝对的。 第六十八章 讲究人 唐云走到桌旁，先朝观众鞠了一躬，旋即站到桌后。 整个过程气定神闲，半点看不出来他有病在身。 扫视一眼全场，气沉丹田，直接开嗓。 庐山竹影几千秋 云锁高峰水自流 万里长江飘玉带 一轮明月滚金球 路遥西北三千界 势压东南百万州 美景一时观不尽 天缘有份……啪……再来游！ 拿腔带调的定场诗念到最后，手握醒木，直接一拍，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好~~”观众喝彩。 唐云风回到话筒前，双手拢于袖内，一脸如春风般的微笑。 “上得台来，大伙有认识我的，有不认识我的，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唐云风，是相声界的一名文盲！” “流氓！” 台下有老观众开始起哄，但唐云风没有接茬。 只是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今晚来得人不少，比昨儿个还多，大伙为什么来的呢？” “有来缅怀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刘大师的，有来听相声找乐子的，有来看我师父个头有没有长高的，有来找我师大爷探讨一下肾功能的，可能还有人来看我有没有被女同志举报的！” “吁~~吁~~” 这是唐流氓一贯的开场风格，观众们开始乐了。 “前面是我的两位师叔，徐德谅和高锋给大伙说了一段，他们说的是对口相声，这是两个人的活，我现在一个人，说的是单口相声，其他的相声呢，三个人说的是群口相声，十几个人说的呢是化妆相声，二十几个人的是相声剧，五百来人呢……这是听相声的！” “哈哈~~哈哈~~” 观众们又乐了。 唐云风年纪不大，但台风却很正。 高高瘦瘦，一个人站在那里，稳如青松。 这让台下准备看热闹的人，感到吃惊。 一般来说，年轻演员在台上，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带着一股闹腾劲。 比如，搭档之间互动，常有推拉、拍手臂、扯衣服的动作。 还有演员自己说话时手势。 如果你有心观察，你就会发现，这些动作，年轻演员做出来，都会比老艺人的幅度要大。 青春有活力，这是不自觉的。 性子再跳脱一点的，那直接就是手舞足蹈，跟只猴子似的。 但此时在台上的唐云风，却恰恰相反。 沉稳，大气。 他甚至连手掌都藏进了袖子里，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 这也是有讲究的。 于慊教他捧哏时，就说过。 好的捧哏，一定要善于让观众看不见自己。 比如轮到逗哏在卖力气时，捧哏最好站得连身体都不要晃动一下。 就是为了不分散一点观众的注意力。 唐云风现在也是。 单口活，全凭一张嘴和表情。 再让观众分散注意力，那是大忌，这是邢纹昭教他的。 所以，台上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表情，都最好让它起到作用。 这是功力！ 后台上场口，站着郭德刚和于慊。 还有休息过后，又放心不下的邢纹昭。 几位长辈看得也是满脸欣慰。 尤其是于慊和邢纹昭，更是满意不已。 教了就能听，就能改，这样的学生，估计没有哪位先生会不喜欢的？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记住了。 “小唐能够定在场上，这很难得呀！”邢纹昭不由的感慨道。 郭德刚笑道：“老爷子，您这几天没少为他劳神吧？” “嗨，手艺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是好苗子！” 于慊也点头赞同。 台上的唐云风继续道： “这场是我一个人说，一个人说有好处，没人搅和。当然了，你想搅和别人也不行。” “相声里说的都是真事吗？有真事，有假事。有人说：我听了，尤其以单口相声来说，净瞎说的，很多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这我得拦您一句。” 唐云风加重语气，动作也配上了。 “不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像我师叔徐德谅，刚才还在台上表演，这会儿人指定就不在了后台，因为他最近就遇到一件奇事，得去处理。他家住的那个小区是楼房，最近有个人跳楼了。从十楼噗通一下掉地上，嘿，跳楼自杀，任性呐！” 唐云风满脸惋惜。 “跳楼呢，我们好些人都了解，电视上、新闻里见过，找一高地儿，眼一闭腿一蹬，就直接往下跳。可徐师叔小区那位，跟这些都不一样，人家跳楼之前，那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有人要问了，哟，这跳楼，还需要什么准备吗？普通人不用，但讲究人就得要做准备，这位就是个讲究人，跟咱们不一样。” “衣食住行都有讲究，一顿饭只吃5188粒米，这吉利，裤衩只穿一根带儿的，这舒坦，讲究人嘛，这临了要跳楼了吧，那自然也得讲究呀！” “哈哈~~哈哈~~” 观众们乐的不行。 但唐云风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正经得不像话。 “跳楼前三天，焚香沐浴，斋戒祈祷。祈祷什么呢？人家有自己的一套词儿，‘求老天爷保佑我这次跳楼顺顺利利的，一定不要有人来拦我呀，也不要让我掉下去挂在树杈上呀，求求您啦，可一定要让我摔死呀！’” “这三天里，他什么也没干，就祈祷这个了。到了第三天，他觉得老天爷差不多也收到信儿了，这就要开始跳了。” “打从家里出来，蹬蹬蹬~来到楼顶，站在楼顶往下一瞧。” 唐云风开始模仿枪手瞄准的动作：“目标地面，方向6点钟，距离30米，风速偏左8度，嗯，适合跳楼。” “瞧瞧人家这讲究劲儿，跳楼还得观察地形。可是观察完了，一琢磨，他又不满意了，‘唉，这个6和8还算吉利，这30不好，怎么就没个66米或是88米的高楼呢’，左右一瞅，没找到更高的楼。得，凑合凑合就跟这儿跳吧！” “抬头挺胸收腹，利利索索地摆好跳楼动作。他嘴里还给自己发令呢，‘各就位，预备……等会’，这人又琢磨上了，‘我到底是脸朝外好呢，还是屁股朝外好呢？’最后决定了，还是屁股朝外吧，他怕这一摔，把脸摔碎了，不好看，讲究人嘛！” “好，这就跳了，‘各就位，预备……跳’当下身子一倒，脚板离地，人就往下掉了，这回是真跳了！” “可是没想到呀，等他刚刚路过九楼时，打九楼的窗户里飞出来一颗子弹，唰~直中脑门，嘿，被打死了。我估计呀，是他这三天念念叨叨地，把老天爷都吵得不耐烦了，所以没等他摔死，提前实现了他的愿望。” “噗~”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这家伙太可乐了~” 这一段，观众们的笑声基本上都没有停。 第六十九章 巧了么这不是 唐云风继续使活。 “太平盛世，死了人，这还得了，报案吧，官家人来了一看，发现这人是先被打死的，再被摔烂的。得，屁股和脸都没保住。谁打得枪？这得调查呀，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九楼的那户人家，里面住的是一对老头老太太，七老八十了。找到了地方，得搜查呀。这些人里屋外屋一通搜查，嘿，还真搁衣柜里搜出一把气枪来，证据找着啦，这就得审问了。” “审问之后，得知这把气枪是老头的。可老头也冤呐，他这把气枪从来就没装过子弹。有枪不装子弹，那拿来干什么用的呢？原来呀，这老头气性大，老太太什么时候惹到他了，他就把枪拿出来，对着老太太，咔咔~，这么扣两下，吓唬吓唬老太太，老太太再说几句软乎话，这事儿就过去了。从来没有装过子弹，这枪就这么比划了一辈子，也没出过事。” “官家人听了也觉得纳闷呀，一辈子从来没装过子弹的枪，怎么现在里头就有子弹了呢？这子弹是谁给装的呢？继续调查吧。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老头的大儿子身上，这子弹是他大儿子装的。” “原来前一段日子，他大儿子管他妈要钱，老太太不给，他就生气了，偷偷地给装了一颗子弹，想借他爸的手，把他妈给打死，可是等了好几天，老头的毛病也没犯，他这不就跳楼去了么。” “结果，这刚跳到九楼，好嘛，被他自己装的子弹给打死了，官家人一看，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就算他自杀吧！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俩口这个伤心呐，所以徐德谅得赶紧回去安慰他爸妈呀，跳楼的那个人就是他哥！” 故事古怪离奇，唐云风表演得更是有可圈可点，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勾搭在自己身上了。 此刻，底一亮，他为《珍珠翡翠白玉汤》准备的垫话小段表演完毕。 观众们直接开怀大笑，纷纷鼓掌起哄。 “哈哈~~哈哈~~” “吁~~吁~~” “啪啪~~啪啪~~” 台下的反应不错，台上的唐云风心情也不错，连带身上都松快了些。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面带微笑的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掌声。 这段子，他花了不少心思。 从邢纹昭提醒之后，他便开始打磨了。 人物、故事、包袱，反复的推敲，也没少麻烦几位长辈。 单口活垫话的段子，比普通的段子，要求会稍微高一点。 主要它是正活的铺垫，既要控制好篇幅，又不能脱离了正活的立意，当中得有东西连着，勾搭得上。 现在看来，完成得还算不错。 同时，也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单口活确实得用小段来铺，如果只靠几个现挂砸出去，观众们乐是能乐，但太单薄了。 唐云风对于相声这门传统艺术，又多了一分理解。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台下的同行，心中也暗自点头。 这活儿瓷实！ 看来德芸社不光有郭德刚，连小辈的手中，也有活，有手艺呐。 掌声稍落，这就该入正活了。 唐云风继续道：“所以说，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您可能觉得很怪诞，很荒谬，但是，请您记住喽，没有不可能的事儿。那么今天说得这个故事呢，好多人都知道，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发生在什么时候呢，哎！这得往前说。” “想当初，在元朝末年，元顺帝执政天子，荒淫无道，普天之下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十八家反王起义造反，要夺取大元的天下。怎么办呢？皇上很着急啊，江山只能安排，岂能轻易的拱手让人呢。朝中有个大丞相叫陀陀，给定了个计策，出圣旨……” 唐云风顺着本子往下说，观众们听得很入迷。 都说单口活难说，那它到底难在哪儿呢？ 难在一人分饰几角，跳进跳出还得干净利索。 每一段单口活中，人物都不止一个。 即便真的只有一个人物，那还是得有至少三个声音。 除了人物之外，不是有一个旁白么？ 除了旁白之外，总会有些物件出现的拟声词吧？ 每个人物出现，你都得有对应的表演方式。 不管你是语气轻重，语速快慢，大舌头，或是大喘气。 实在不行，哪怕你加上身段、动作都成。 反正，你得将他们区别开来。 让每个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标签特点。 这就是单口活中最考验能耐的地方。 刘大师之所以能够得到一个“单口大王”的美誉，就是因为他人物区分得好。 台下的观众，哪怕就是半道走神回来的，听一耳朵也能直接弄得明白，此时此刻，是谁在说话。 这样表演，观众们才听得顺畅，才舒服。 而刘大师，为什么能做到这程度？ 因为他懂得多。 什么独角戏、评话、电影、戏剧等等，好多艺术里头的表演方式，都被他拿来使活。 要不怎么说，好的相声演员，肚子里是杂货铺呢？ 细节拿捏得太到位了，每个人物在他嘴里都是活灵活现的。 他一个人，直接支棱起了一部戏。 所以有人说，听他的相声，有听戏、看电影的感觉。 这就是手艺成熟，是大能耐！ 有些老艺人呢，没这些本事，但他们生活经验足。 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打过交道，也能学上那么几分。 有了丰富的生活阅历垫底，他们就能靠模仿这些人来使单口活。 这就是为什么单口活，总得老艺人才能使出彩来。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不时来到了“破庙里，朱元璋苏醒正饿得难受”的桥段。 但听唐云风道： “哎哟~~俩要饭的一瞧，哎！你瞧，他活过来了，过来吧，给弄了口水。他这儿呢，活过来是活过来了，可是半昏迷，似明白似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呀在武科场里边儿，跟常遇春、胡大海在这儿打仗呢。迷迷糊糊的喊常遇春‘哎呀，常贤弟呀！’喊常遇春。这要饭的一激灵‘哟！他知道我叫常先弟！’再瞧朱元璋‘来！’‘哟！’那个要饭的也愣啦，‘他知道我姓来！咱们这儿救了一神仙！’……” 这一段出现了三个人物，朱元璋，两乞丐，外带旁白，到少四种声音。 本子里的朱元璋，饿得半死不死，也是有病在身，脑子迷迷糊糊地。 巧了么这不是？ 第七十章 角儿的风采 唐云风不用费力，只要把心里的那股气泄去几分，刚好就病怏怏，有气无力了。 得，这还本色出演了。 旁白呢，他是提着劲，按自己身体没毛病时的原音来演。 常姓乞丐，他琢磨着年纪大点，便粗着嗓子，说话干脆利索。 来姓乞丐，年龄小点，瘦点，他便捏着嗓子来演。 人物定位的清楚，四种声音分得明明白白。 整段下来，唐云风表演得是干净利索，几个人物都活灵活现的。 再加上这里埋得包袱也有意思，很可乐。 “哈哈~~哈哈~~” 观众们又买账了，都乐得不行。 台下懂行的，则很吃惊。 “这年轻人表演得太利索了吧？” “这都有几分角儿的风采了，不简单呐！” “有能耐，好本事！” 那些同行们，一脸的羡慕。 “唉，要是我手下有这样的角儿，还用担心票卖不出去吗？” “不行，我也得去收徒弟！” 后台的几位长辈，则有点像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真是越看越满意呐！ 于慊道：“德刚，就小风这手艺，估计可以给他弄专场吧？” 邢纹昭也赞同：“这孩子太有灵性了，我觉得也成。” 谁知郭德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微微地摇头。 “手艺是不差，只是再缓缓吧！” 台上的唐云风又进入了一种新的状态当中。 渐渐地，他的脑子里只有两样东西：本子里的角色、台下观众的反应。 不管出场什么角色，他都按事先琢磨好的设计给他套上。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邢纹昭一直教自己抠细节。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有用了。 没有这些东西垫底，你拿什么玩意儿来设计？ 故事在继续，唐云风就这么在各个人物之间跳进跳出，切换得很自然。 时间缓缓而过，场下的观众掌声、笑声不断。 终于，节目来到了尾声。 “文武百官一听这句话，站起来各伸双指，俩大拇哥部挑起来了，可就是没说话。怎么不说啊？他嘴里还含着一口呢。皇上一看，明白啦！” “皇上说‘啊，众位爱卿，你等大家不语，各伸双指，朕已明白你等之意……你们是想每人再来两大碗哪！’” 底亮，《珍珠翡翠白玉汤》表演到此结束。 “好~~好~~”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全场观众起身喝彩，纷纷鼓掌。 这段表演，不要说年轻演员，就是放在老艺人当中，也算是有水平了。 唐云风鞠躬，向观众挥挥手，转身下台。 事了拂身去，片刻不多留！ 当他刚一转身时，脸上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是属于我的掌声！” 只是，他貌似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脸色已经苍白，还有那额头上密密地细汗。 刚过“入相”门，正想回应众师弟的招呼。 “噗通！” 突然，他眼前一亮，头一晕，一屁股瘫坐在地！ 众人惊呼。 “大师兄！” “小风，你怎么了？” “地上凉，快扶起来！” 转眼，小岳和烧饼将他架了起来。 得，自己也享受了一回斜着被架的滋味。 唐云风心中苦笑。 使单口活，如果不是经验老到，手艺极精的艺人，真得太累了。 当然，前提是你没想着混水摸鱼，糊弄观众。 前面还占了一点自己生病的状态，后面连朱元璋的角色，都变成了威严的帝王。 而且出现的人物还越来越多，这就对艺人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你要是前面活儿精，后面活儿泥，那不行。 台上可没有虎头蛇尾这一说。 从头精到尾，那是精品，好节目。 头精尾泥，那整个就是泥。 所以，他除了前面讨了一点便宜之外，后面就全靠自己的真能耐撑完的。 不论为了不辜负几位长辈的期望，还是不辜负自己喜爱的相声艺术，他都没有别的选择。 拼就完了。 而此刻，台上的那股劲一泄，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了一般。 栾芸平道：“等等，我去叫师父！” “别！”唐云风赶紧有气无力的阻止，“他要上台。” 高锋过来，伸手一摸。 “好烫呀，芸平，你会开车，赶紧送小风上医院。” “成，走！” 几个人架着唐云风，直接往外走，这边也有人去知会长辈。 等邢纹昭过来时，唐云风已经坐在了去医院的车上。 八九点钟的夜，正是四九城最迷人的时候。 窗外掠过的灯火阑珊，转眼便化为了唐云风梦里的花团锦簇。 他靠在小岳的身上，又睡着了。 …… …… 演出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不在而停止。 台上大轴的郭德刚和于慊，正在表演经典段子《杨乃武写状》。 不时节目也来到了尾声。 于慊趴在红布桌上，嘴里也念着词。 “兄弟，你就趴姐姐背上写吧！” 郭德刚手拿折扇，脚迈台步。 先喊着伴奏：“八大仓才仓个咙仓咙咚里个儿咙地仓~” 转过半身，折扇化作那羊毫，于慊的后背好比那纸。 郭德刚一边挥扇作写字状，嘴里开腔唱道： 提羊毫，写辩状，悲痛难忍。 锵锵锵锵锵锵锵~ 江南郡、杭州府布满乌云 我本是奉公守法一文举 刘锡彤官报私仇害良民 边宝贤顾私情官官相护 巡抚堂俱都是顾利杀人， 胡瑞澜奉旨巡查江南郡 不知贪了多少银 覆盆冤、千古恨 可怜我举家大小命难存 冒死含冤求再审 要把这江南贪官风卷残云呐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大 仓仓大叭仓才～ 郭德刚唱到最后，折扇一抛一接，它又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朝于慊肚子上捅去。 “扑~” 于慊当即跳了起来，怒道：“您这是杨乃武写状啊？” 郭德刚一脸正经道：“郭德刚杀猪。” 于慊一推郭德刚，笑骂道：“去你的吧！” 表演结束，两人鞠躬下台。 如雷的掌声，邀请他们返场。 行过半个舞台，主持人当即一拦，这就又开始返场了。 只是主持人这回不止拦了一下，还凑到俩人跟前说了一句。 “小风上医院了！” 郭德刚听闻脸色一变，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他一下台，人就站不住了，其他人赶紧送去了医院。” “好，这样，你让人给他师娘打个电话，照顾一下。” “好！” 郭德刚和于慊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担忧。 心里有事儿，俩人低着头回到话筒前。 但当他们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并无半点异样。 第七十一章 再创记录 郭德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手抹了一把脸，象征性的扶一扶话筒。 “我挺喜欢刚才那段，哈哈。” “敢情不是你被捅。” “我拿手呀！” “您师父就教您这个呀？” 郭德刚疑惑道：“您师父没教呀？” “我师父没您师父能耐大。” 观众乐，郭德刚自己也乐得不行。 贱兮兮道：“要不咱再来一遍？” 说完，抄起折扇又在比划着要捅刀子。 于慊一挥袖：“没听说过。” 在接连不停的笑声中，垫话完成，要使小段了。 “天也不早了，这时节也冷，大伙出门得多穿衣服，尤其是年龄大点的，可别闹毛病了。” “对。” “我们后台的这些个人，大伙也都熟悉，像眼睛大得跟铜铃似的李青，耳朵上挂个小铁片的徐德谅。” “嗨，那叫耳钉。” “对，打个耳钉，娘们唧唧的。” “个人爱好。” “有时我吃着饭，一看，这都快吐了。” “至于吗？” “徐德谅，绝对是我们后台的新新人类，年纪不小了，也不找女朋友。” “嗨，你管这个干嘛。” “如果有女孩喜欢徐德谅的，我劝您打退堂鼓吧，因为他不喜欢女孩。” “哈哈哈哈~~” 观众人轰堂大笑。 于慊捧道：“嚯，咱后台还有这人呐？” 郭德刚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道：“谁说不是呢，我心里这个急哟，这不能不管呐，我得找他聊聊。” “聊吧，那就。” “我找到了徐德谅，我问他，你就不能跟我们一样嘛，喜欢女孩多好呀。” “对呀。” “他说，不行，我就喜欢男孩。” “嗨。” 亮底，第一次返场结束。 俩人鞠躬，转眼又开始第二次返场。 这回拿于慊的爸爸……王老爷子抓哏。 这段子，郭德刚简直使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观众们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笑？ 台下氛围越来越热，掌声、吁声不断，观众们都要乐疯了。 很自然的，开始了第三次返场。 这回唱了一段《四郎探母》的小段《叫小番》。 而且今晚，他唱得格外卖力气。 全场观众都被听得头皮发麻，却又纷纷起立叫好。 旁边的于慊，就静静地看着搭档的表演，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在第三次返场前，郭德刚抬头看了一眼屋顶，长吐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其实，在那时，他就懂了。 两人一回来，郭德刚果然没有唱《大实话》。 于慊没有阻止，连一点阻止的手势和眼神都没有。 因为郭德刚想干的事，也是他想干的事儿。 哦，对了，再加一个某个正在医院里躺着的小家伙。 性格乐呵，不代表什么都不在乎。 平时随和，不代表看事没有自己的主见。 对待相声这门艺术，他们是一路人。 也只有同路人，才会一路风雨同行！ 娶媳妇这样，找搭档不也这样么？ 不出所料，高腔一亮，艳惊全场。 第三次返场完，现场的氛围再次推上新的高潮。 如雷的掌声，呐喊，把人耳朵都要震聋了。 在舞台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如果连观众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那他就不是郭德刚了。 鞠躬下台，两人不用任何沟通，脚步都不快。 主持人也有经验，迅速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再次返场就形成了。 俩人又回到了话筒前，正式开始第四次返场。 其他性子急的观众，有些都准备起身离场了。 收拾好东西，一抬头，见这二位又站回了话筒前。 脸上顿时满是惊喜，赶紧一屁股坐下，放下东西，加入到鼓掌行列。 现场的掌声旋即回到了高潮位，根本降不下来。 “今晚来着了，赚到喽！” “这票买得值，良心呐！” “难怪你让我来听他家的相声，好笑又实在，下回我还来。” 甚至前面一直没动静的人，这会儿直接掏出手机拍照留纪念。 与这些人脸上的喜色不同。 其他同行，则非常吃惊。 第四次返场？ 德芸社在津城的那档子事儿，他们早就知道。 那是第一回，今天这是第二回。 来之前，他们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晚竟然也可以看到“四次返场”的大胆之举。 而且，他们还是在自己的剧场里，在刘大师的纪念专场上。 他们的胆儿也太大了吧？ 他们难道就不怕，再次招致同行的谩骂吗？ 想到最近被推在风口浪尖的德芸社和郭德刚，他们心中有些明白了。 郭德刚这是在反击了。 而且还不止是嘴上放放炮，人家这是在用行动反击。 有些心善之人，心中都忍不住为台上这个小黑胖子，捏了一把汗。 这家伙是真钢呐！ 今晚这么一来。 岂不是在告诉整个相声门，他们德芸社以后就不守祖师爷的规矩了吗？ 后面的狂风暴雨，不用想，都知道得有多凶猛！ 只是，再琢磨。 他们这些相声门的同行，脸上尴尬了。 自己这一不小心，竟然也跟这事沾上了。 支持肯定不行。 反对？ 这是人家的剧场，哪有自己说话的份？ 不过，看到现场热烈的氛围，他们有些人也开始若有所思。 当然，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 今晚。 可不止是“四次返场”！ 第四次返场完，熟悉的观众依然没有听到《大实话》，心中猜想，今晚可能还有门儿。 于是，继续鼓掌，继续起哄。 情绪是可以被带动的。 其他人，不管懂还是不懂，纷纷跟着鼓掌。 连那些性急的人，都没有急着走。 丢一回人成，还能丢第二回人么？ 不行，人家不走，我也不走。 氛围热烈依然。 果然，郭德刚和于慊又笑呵呵的回来了。 同行们则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天呐！ 我看到了什么？ 五次。 五次返场！ 没过一会儿，他们又将震惊的数字，改成了六次。 接着是，七次。 八次。 九次。 直到第十次，郭德刚唱完《大实话》，鞠躬下台。 第七十二章 这不公平嘛 观众们，巴掌都拍红了，嗓子都喊哑了。 当然，还有笑得太多，变得有些僵硬的脸。 但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实在是太好玩了。 太值当了。 一次返场，少说也得三五分钟。 十次返场，那就是半个多小时。 时间上算，跟多听一段大活差不多。 其实不然。 返场的活，都是精品。 几句铺垫，直接就是包袱。 你要不笑，他这返场就算是失败了。 哪怕就是唱，也挑拿手的，能展现自个儿手艺的小段来唱。 没有什么前戏，直接来干（注：一声）的。 这能不过瘾吗？ 当然，再怎么不舍，也没办法。 《大实话》还是出来了。 熟悉的观众都知道，这就是结束的信号。 最终，观众们纷纷带着一脸满足的离场。 有同伴而来的，一边走，还一边讨论刚才的包袱，结果话说一半，自己倒先忍不住乐了。 这就是相声艺术的魅力所在！ 进场时，不管你的心情是喜是悲，是伤心，是难过。 但你走的时候，我一定得让你开心的走。 呃，这个走，不是那个走。 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我手艺不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相声艺人！ 观众们直管乐呵就完了，但同行们不是。 他们直接被德芸社的招式给打蒙了。 脑子里，一直懵懵地在数着数字。 一次、两次、三次……八次、九次、十次。 十次呀。 整整十次。 我的天呐！ 相声门传承一百多年，谁干过这么疯狂的事儿呀？ 难倒我学了这么多年，学得是假相声？ 难道师父教给我的规矩，都是屁规矩。 难道我们呆得不是同一个相声门吗？ 郭德刚疯了么？ 德芸社疯了么？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搞不懂呀。 想不通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离场，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太清了。 同时，心里隐隐还觉得委屈。 呜呜。 不带这样的。 为什么我就要老老实实地守规矩，别人就可以七搞八搞的？ 他们的师父都不管的吗？ 这不公平嘛！ 只是，不管是同行，还是观众。 他们都不可能看到，后台有两个半老头，半瘫在椅子上，相互瞧着，嘿嘿傻乐。 …… …… 不知睡了多久。 等唐云风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输液大厅里。 身下是一张简易的输液床，床边趴着小岳。 不远处，还能看到烧饼和栾芸平，都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栾芸平双手抱臂，腰板子挺得很直，只有头微微的低头。 这也是个奇葩。 睡着了，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就很没形象了，背靠椅子头靠墙，抑着的脸上还流着哈喇子。 鼻子里闻着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味，唐云风有些无奈。 这下好了。 一天跑两趟医院。 头一回是把师爷给折腾进来，现在自个儿也吊上药瓶子。 缘分呐！ 扭头看到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晚上11点。 剧场的纪念专场已经结束了一个多钟，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不过，他在小房间里，听郭德刚讲述着往事时。 虽然他的语气貌似很平静，但唐云风从中听出了一股劲儿。 一股不服输的劲！ 这是属于郭德刚的劲。 他就是靠着这股子劲，一路走到了现在，也会走向未来。 换一个词也行。 斗志！ 有他在，这次的纪念专场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说不定，还会有惊喜哦！ 正琢磨着，旁边一个也吊着药水的小孩，许是身体难受，许是做了噩梦，突然哭了起来。 这一亮嗓，惊醒了不少人。 比如小岳。 小岳抬头一看，见唐云风正瞅着自己笑。 一脸开心道：“师哥，您醒啦？” 唐云风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心中一暖。 他轻声道：“流口水了。” 小岳下意识的抬手一擦，再一看手掌，啥也没有。 疑惑道：“没有啊！” “哈哈~” 看着师哥一脸的坏笑，小岳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儿。 他突然想了什么，一拍脑门。 “哦，对了，我得给师父打电话说一声。” 说完就跑了。 转眼栾芸平过来。 “大师兄。” 唐云风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栾芸平道：“师哥说的什么话。” 看着他这满脸的严肃劲，唐云风乐了。 开玩笑时这样，说客套话时也这样。 唐云风好奇的问道：“芸平，你会笑吗？” 栾芸平：“……” 我没笑吗？ 我刚刚明明笑了吧？ 呃，好吧，笑不笑不重要。 “大师兄，医生说您是感冒，但属于急性的，所以症状来得有点猛。问题不大，打针吃药，缓过这一阵就好了。咱们刚到医院不久，师娘就来过了，安顿好您输液，她又赶过去照顾师爷和张先生。师父和师大爷刚才一下场也来过电话，那边忙，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就让他们忙完回去歇着算了，有我们几个在这边，能照顾好您！” 唐云风听闻，频频点头。 他没那么矫情。 自己生个屁大点的病，就得劳师动众的。 剧场才是最重要的。 它是师父的命根子，也是自己这一帮子师兄弟头顶的伞，大伙遮风挡雨的，都全指着它呢。 只是栾芸平这一副工作汇报的模样，让唐云风心里觉得既好玩，又佩服得紧。 逻辑清晰，做事有板有眼，考虑问题也理智周全。 这家伙，真他娘是个人才！ 是一把干实事儿的好手。 “哎呀，坐吧，怎么到哪儿都这么严肃的？”唐云风笑着招呼道。 “好。”栾芸平点头坐下。 唐云风顿时放弃了。 小岳打完电话回来，旁边还拉着烧饼。 “大师兄，师父让您这几天回家住，大娘怀着孕，不方便照顾您。” “好。” 烧饼凑过来，伸手想摸唐云风的额头。 唐云风一脸嫌弃道：“你洗过手没？” “洗手干嘛，我拿袖子擦的。”烧饼倒也机灵，满脸得意，还伸出自己的袖子，“您瞧，这上面还有印子呢。” “噗~”唐云风吐血。 师兄弟三人小声的打着趣，旁边某人看着他们打趣，不时嘴角还抽一抽。 唐云风猜测，这可能就代表他在笑吧？ 时间缓缓而过。 转眼临近12点，几瓶药水也快输完了。 这时，师娘王慧脚步匆匆地进来。 “师娘！”几人打招呼。 旁边的那些人，听到这个称呼，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叫人的吗？ 第七十三章 家的味道 王慧进来，应完几位徒弟的招呼，直接将目光看向了唐云风。 有些担心道：“小风，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旁边的栾芸平接话道：“师娘，一刻钟前测得体温是37度8，我问过医生了，他说大师兄今晚睡一觉，歇两天，差不多就能正常了。” 王慧听闻，放下心来，脸色都开朗了不少。 “我刚才在那边，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又走不开。” “让师娘担心了！”唐云风心中一暖，旋即问道，“对呀，师娘，您不是在照顾师爷和张先生吗，怎么这会儿过来啦？” “哦，我让你师姑过来替我了，晚上你跟我回家。” 唐云风看到王慧一脸的疲惫，还有明显的黑眼圈，顿时心疼了。 师娘待人做事都很用心，这段时间，又要照顾病人，还要顾着剧场，连家里也有一个半大小子。 从白天到黑夜，忙得脚都着不了地。 估计，连囫囵觉都没睡过吧？ 他笑道：“师娘，我还是回大爷那儿吧。” 王慧当即摇头：“不行，你大娘没法照顾你，跟我回家。” “没事儿，我能照顾好自己，芸平不也说我很快就正常了嘛！” 王慧摇头，正待拒绝。 唐云风又柔声道：“师娘，您自个儿才真得好好歇歇啦！” 王慧一听就明白了。 拉着唐云风的手，笑道：“你呀~” 很快，收拾完这边，栾芸平开车，车上满满当当地五个人，离开了医院。 王慧见唐云风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状况确实好了很多，便也没再坚持让他跟自己回家。 孩子有这份体贴，她也打心眼里开心。 只是一路上，不断的叮嘱着三个师兄弟。 “小岳，你待会儿记得，拿一个开水瓶，放你师哥床头，他半夜好喝水。” “烧饼，你回去多搬一床被子给你师哥，帮他铺好，一床横的，一床竖的，这样都能盖上。” “小风，你晚上要是还不舒服，你就给师娘打电话，我手机不关机。” “……” 唐云风三人，只有点头应声的份儿。 不时，开车的栾芸平说话了。 “师娘，到家了！” “咦，怎么先送得我？” 王慧一愣，打窗外一瞧，这里可不就是自己家的小区门口吗？ 师兄弟四人也不说话，只嘿嘿直笑。 “你们呀~”王慧嗔怪道，“行啦，那我就先回了，你们两个照顾好师哥，小平开车注意安全。” “哎！” “师娘慢走！” “师娘，天黑，小心点道儿！” 转眼，等唐云风回到于慊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告别了栾芸平，三人推门进院。 一进门，发现客厅和厨房的灯还都亮着。 一进屋，便看到于慊正系着他的绿色碎花布围裙，在锅里搅和着什么。 “大爷，我们……” 烧饼性子急，练过了嗓门也不小。 只是他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大娘睡了，你小点儿声。”唐云风瞪了他一眼。 得，大师兄的打，挨了也是白挨。 还好，他生着病呢，力气比平时小多了，跟挠痒痒似的。 烧饼挠着头傻乐。 于慊回过头来，笑道：“折腾了一夜，都饿了吧？” “小米粥哦，好香呀。”烧饼又在咽口水。 于慊满脸得意：“那是，我给你们熬了快两小时了，喝点暖暖身子！” 很快。 餐桌旁，围着一大三小，桌面上搁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粥。 “呼噜呼噜~~” 大伙确实都饿了，喝得欢快。 于慊则坐在一旁，抽着烟，一脸老父亲看乖乖儿的表情。 几口热粥进肚，唐云风顿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 这比吊药水的效果还好。 虽然在座的，没有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但唐云风却觉得，这感觉很好！ 家的味道。 于慊见唐云风喝了一碗就不喝，又催促道。 “爷们，你得再喝一碗，喝完赶紧睡，捂一捂汗，好得快。” “成，听大爷的！” 唐云风确实饱了，但还是笑着又喝了半碗。 …… …… 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云风起来时，小岳和烧饼已经在练功了。 他自己的身体确实轻快了许多，但嗓子反而有些干涩，八成是吃药的结果。 西药就是这样，见效快，但多少会有一些其他的副作用出来。 唐云风干脆不开嗓，只坐在一边，嘴里默念着词。 今天是礼拜一，德芸社不开场。 这就算是一帮子老少爷们的周末了，难得的悠闲时光。 该约姑娘约姑娘，该看父母看父母，该逛街逛街，各人都有私事要忙。 而于慊呢，往常这个时候，基本是不着家的。 一大早出门会友，得喝到晚上才回来。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自个儿媳妇怀着孕，他也就消停了许多。 买菜做饭，陪着溜溜弯，最远的也只是上自家的饭馆去看看。 众人吃完早饭。 唐云风带着俩师弟继续练功，于慊又准备陪白慧明出门溜弯。 谁知，一开门，竟看到郭德刚和王慧正打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哥俩一对视，都乐了。 巧了么这不是？ 逗哏：“您二位这是能掐会算呐？” 捧哏：“嗨，跟张先生学的嘛！” 当然，这是想象中的。 生活中的郭德刚，尤其是面对长辈，或是亲属时，都比较严肃。 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更是脸不见笑。 当下，只见他笑过之后，对白慧明礼貌的点头道：“嫂子，我带慧儿看您来了。” 白慧明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招呼道：“快快快，快进屋！” 唐云风三人，听到动静，知道师父师娘来了。 赶紧过来见礼，打招呼。 “师父、师娘！” 三人伸手帮忙提东西，王慧将东西交给了烧饼，却从中单独拎出一小袋递给小岳。 不管烧饼在袋子里翻来翻去找吃的，她只看着小岳。 “小岳，这是给你师哥抓的中药，帮他熬上吧！” “哎！”小岳接过袋子，转身跑了进去。 唐云风疑惑道：“师娘，我这吃着西药见好呢，用不着再吃中药了吧？” 王慧笑道：“没事，你师父说你身子骨弱了些，我这是上同仁堂抓的补药，跟你那药不冲！” 昨晚回去的晚，今天来得也算早。 这同仁堂是几点开门呐？ 唐云风知道，师娘准是又起了大早赶得头一波。 心中暖和，赶紧拱手道：“谢谢师父师娘！” 王慧一挥手：“嗨，傻孩子，说这话！” 第七十四章 怕惹事儿 郭德刚打一进来，就在瞧着唐云风的气色，结果发现，确实正常了许多。 笑问道：“少爷，毛病见好了？” 唐云风点头就道：“嗯，师父，利索多了！” 说话间，于慊已经将茶台摆好。 “来来来，都坐下喝茶，我这茶还不错，可这仨小子，没一个识货的。” 唐云风和烧饼对视一眼，心虚的嘿嘿直笑。 转眼，长辈落座，小辈在旁边照应。 郭德刚一招手：“小风，你也坐吧！” “哎，谢谢师父！” 得，转眼，只剩烧饼一个人站着的。 不过，买给白慧明的零嘴，他倒是第一个吃上了。 王慧看着白慧明的肚子，笑道：“到稳定期了，妊娠反应明不明显？” 白慧明有些恼道：“时好时坏的，反应强烈的时候，整宿整宿都睡不好，这个小东西，就会折腾人！” 然而，语气恼怒，但脸上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一抹温柔。 唉，母亲永远以儿女自豪，哪怕他，或者是她，都还没出生呢。 王慧跟着笑，但眼神却瞧得有些出神。 旁边照应茶水的唐云风，抬眼一扫，心中叹了一口气。 师娘脸上的表情，同样藏不住那一抹羡慕。 身为后妈，她算是很难得了。 家里有个大林，师娘离怀上“小林”还有日子等呢。 白慧明道：“我瞧你气色不太好，最近是累坏了吧？” “哪哪都放不下，没法子呀！” “你这可不行，得注意保养，老于上回给我新买了一套化妆品，我现在用不上，一会儿你带回去。” “……” 妇人有妇人的天聊，爷们有爷们的天聊。 这边郭德刚喝了一口茶。 “嗯~慊哥，您这茶地道呀！” 于慊一听，眼圈都要红了。 不容易呀。 自个儿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托朋友弄来的一饼大红袍，被这三个小子喝完了半饼，也没听到一句好。 关键是，不论藏在哪儿，都能被烧饼找到。 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可怜。 可怜这好茶受了委屈，也可怜自己没遇到知音共品香茗。 这下好了，总算有个识货的主儿。 “品出来啦？”于慊感慨完，满脸得意的道，“我这茶，可是从大红袍母树头一茬繁殖的茶树上下来的。” 郭德刚听闻，又细细地品了一口。 “嗯，是这个味儿！” 于慊高兴了：“哈哈，一会分你一点。” “嘿嘿，这是好东西！” 于慊又对旁边的唐云风和烧饼骂道：“瞧瞧，你们跟你师父还有得学呢！” 唐云风：“……” 我也没听师父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呀？ 不就是“这茶地道”“是这个味儿”吗？ 这说啥了？ 这话糙得，还不如上回自己的“醇香浓郁”，形容得有韵味呢？ 只是，无论他心里怎么想的，都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不然，自己以后，保准连茶末子都没得喝。 郭德刚又道：“慊哥，后天杭城有演出，得咱俩走一趟，两天时间吧！” “成呀，你安排。” 于慊就是这样。 能不操心就不操心，反正哪有演出，知会一声，跟着就去。 一切都有郭德刚在操持，而且也从没让自己吃过亏。 郭德刚又对白慧明道：”嫂子，这活儿确实不错，推了可惜。” 白慧明也早已经习惯：“没事，老于跟你去就得了。” “哎，您自个儿在家，也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跑腿的事儿，您只管吩咐这三个小子！” “师父，您放心吧，我指定照顾好大娘！” 烧饼又开始大包大揽，结果被郭德刚一瞪眼，当即缩了脖子。 “小风，你是老大，里里外外都顾及着一点！” 唐云风赶紧点头：“成，师父，我理会的。” 长辈们聊完工作，聊生活，聊兴趣，聊爱好。 小辈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茶叶在滚水里翻腾，飘洒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冬日艳阳，虽不暖和，也让人看着喜庆。 安静的院子里，阵阵笑声响起，别有一番味道。 岁月静好，温馨而悠长！ 唐云风一颗原本浮动的心，又慢慢归于平静。 往日的性子，又在体内复燃！ 他，还是那个他！ …… …… 几天后。 三爷和张纹顺的病房里。 唐云风低着头，自顾自的帮两位老爷子收拾东西。 张纹顺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到了出院的时间。 三爷本来还得住一两天，再观察观察。 可他受不了医院这环境，非要闹着今天一起出院。 他是大辈，谁也拗不过他，小辈们只好顺着他。 抓好药，结算完费用，这不就开始收拾东西么。 郭德刚和于慊上外地演出去了，得今天傍晚才回来。 其他人忙着剧场的事儿，只有唐云风这几天清闲一些。 所以，他便跟着两位师姑，一位师娘，上这儿来帮忙了。 只是今天的他，话明显少了，里外都透着小心。 张纹顺瞧他跟往日有些不同，心里觉着新奇。 便打趣道：“嘿，爷们，今儿个怎么话少啦？” 正在收拾脸盆子的唐云风，一抬头，面无表情道： “我嘴开过光，怕惹事儿！” 实在是，这几天，不管长辈小辈，都拿他这个打趣。 见谁，把谁折腾进医院。 说啥事，一说一个准。 整个后台，都笑他的嘴是开过光的。 让他轻易别说话，这是金口玉言，得宝贝一些。 更过分的是，孔芸龙还拿来了一张姑娘的照片，让他给断一断姻缘。 这让唐云风气的，当即乱棍打跑了。 唉，神棍的名头，终究还是没躲开！ 这就是命呀！ 屋子里的长辈们，一听这话，当即被他逗乐了。 “噗~” “哈哈哈~~” “这孩子！” 三爷也笑骂道：“你真当自个儿神仙呐！” 唐云风不敢接师爷的话茬，谁的话茬子，他都不敢接，只自顾自的继续收拾东西。 张纹顺倒是替他说话了，拉着三爷的手臂。 “小三，你还别说，我们俩老头还真得感谢这小子，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指不定哪天眼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 三爷一听就变脸：“要闭你闭，我睡觉都睁着眼！” “嘿，小三呀，你这就不对了哈，大夫都说了你最可能得心脏病，心脏病你懂不懂？比我这还邪乎，你竟然提起裤子不认账，这不厚道呐！” “我是他师爷，我还得给他磕一个是怎么着？”三爷凶巴巴的说完，又嘀咕上了，“哼，把我弄医院来。” 现在知道唐云风不敢说话的原因了吧？ 第七十五章 长者赐不可辞 他打一进屋，就瞧出师爷一肚子的闷气，正没地方撒呢？ 在场就自己一个小小辈，谁多嘴，谁就是傻子。 可是呀。 人不惹骂，骂自来！ 自己不招灾，不惹事儿的，夹着尾巴跟个小媳妇似的。 但架不住，旁边有个猪队友……张老爷子。 您说您好好的，提我干嘛？ 您二位都是大辈儿，爱怎么说都成。 您都管三爷，一口一个“小三”的叫着了，他也没吭声呐。 不就是因为您跟他同着辈儿，还比他大了十岁么？ 可我不成呀。 我就一个小徒孙，谁惹得起？ 唉，您这还话里话外，引着三爷的注意力往我身上转移。 苦也！ 唐云风一边收拾东西，得空抬眼一扫。 果然，他看到三爷的目光，一个劲儿的在自己身上转悠。 三爷心里确实郁闷。 大大地郁闷！ 在医院待得这么些天，他着实遭老罪了。 以前，他自己爸妈生病住院，也只是来看上一眼。 看完，立马走人。 不是他不孝顺，实在是他一进医院，心里就发慌，控制不住。 现在倒好，一住就是好几天。 连梦里都是一股子来苏水的味儿，他哪遭过这罪呀？ 这跟眼前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呃，好吧！ 其实这也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还是面子问题。 想起自己这只老家雀，被一只小麻雀，几句话给吓昏在地，脸上都臊得不行。 太丢人啦！ 自己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这人前人后，都好强了一辈子的人，哪里能不生气？ 既气自己不争气，也气自己这徒孙使得招太歪了。 老小孩，老小孩。 尤其还是钻了牛角尖，正在气头上的老小孩，没办法讲道理的。 两位老爷子几句话一搭，唐云风心里猜不到十成，还能猜不到八成吗？ 他知道三爷心里肯定是承着情的，只是这一张老脸掉地上，一时捨不起来罢了。 躲不过去了。 得，长辈的脸掉了，自然得小辈来捨。 哼，捨就捨，我给您捨回大的！ 当下。 唐云风一脸平静，径直走到三爷面前。 “噗通” 直接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磕完头却不抬起来，就这么贴在地板上，等着三爷发话。 众人顿时一惊，他们没想到唐云风，这好好的会突然来这一出！ “哎呀，小风，你这是干什么呀？” “孩子，你师爷没怪你，快起来！” “爸，您干什么呀这是，咱得谢小风的！” “小三，你这人没劲，咱俩绝交！” 屋里的场面，转眼成了一比五。 三爷：“……” 不是我让他跪的呀？ 他自己其实也只是嘴上发发牢骚而已，真没想着把唐云风怎么样。 经过这么一回，对这个小徒孙，他可稀罕得紧。 手艺不差，性子也好，关键是脑子还活络，这样的小辈可太招人喜欢了。 三爷脸上有些尴尬。 不过，看到唐云风一头磕到地，行得大礼，心里不自觉的就舒坦了许多。 看嘛。 我还是师爷嘛。 再机灵的小鬼头，他不也得给我磕头嘛！ 嘿，搬回了一局！ 甭管它是不是拿辈分压的，反正咱就是占了一回上风。 老爷子脸上不尴尬了，心里越琢磨越美滋滋的。 “哎呀，你说你这孩子，快起来，我没有怪你，我怎么会跟你一个小辈计较呢？” 说完，亲自把唐云风扶了起来。 唐云风笑道：“徒孙给师爷磕头，这不是很正常嘛，没说您怪我。” “哎，这话在理！”三爷老怀大慰。 唐云风趁机交待道：“您回家后，药可得记的吃。” “成成成，吃药还成。” 唐云风心下大定，这事总算揭过去了。 嘿，摆平！ 一屋子人顿时又恢复了乐呵。 三爷突然把手上的一串珠子取下来，递向唐云风。 “这串一夜品香的珠子，虽然不算最好的，但也跟了我这么多年，送你当个小礼物吧！” 唐云风听闻，吃了一惊。 能被三爷时常戴在手上的玩意儿，不用想也知道很珍贵呀？ 当即摆手道：“师爷，您这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三爷眼一瞪：“长者赐，不可辞，忘记规矩啦？” 唐云风无奈了，只能拿眼睛看向王慧。 王慧想了一下，笑道：“这是你师爷赏的，收下吧，往后多尽点孝心，你师爷准乐呵！” 三爷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诶，小慧这话我爱听！” 唐云风赶紧躬身双手接过串子：“谢谢师爷！” 这老爷子，真是个有意思的老头！ …… …… 傍晚。 德芸社后台。 唐云风一脸轻松的走了进来。 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好了，今天白天还认了两个门，吃了两顿时大餐，美。 “大师兄，您回来啦？” 小岳一见唐云风，赶紧过来打招呼。 “小岳，你今晚第几个上场？” 小岳一听，脸现苦色。 这让唐云风看得很疑惑。 这不对呀。 小岳自从开窍之后，在台上表现的越来越自如，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这副表情啦。 “你这是怎么啦？” 小岳摇头道：“没排我上场。” 唐云风一惊：“怎么回事？” “我的演出效果不太好，所以给撤了。” 唐云风更奇怪了：“你在台上没卖力气？” 小岳左右看了一眼，把唐云风拉到一旁。 “不是，大师兄，我卖力气了，可是我好多包袱，王先生都接不准，说出来一点都不可乐，最近我在台上又开始心慌了，我，我能不能还请您来帮我量活呀？” 唐云风一听，便明白了。 先不说王纹林的手艺怎么样，至少他跟小岳的年龄相差太大了。 不是差两辈，是差三辈。 而小岳的表演风格，又不是正正经经地传统风格。 他这种，算是从里头单分出来的一支。 小岳的贱招一放，那旁边的捧哏也得合情合景地给兜住喽，这样才能出效果。 否则，整个节目，小岳一个人在台上就真成了傻子。 显然，他现在就已经是了。 不然，以栾芸平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他给撤掉。 看着小岳可怜巴巴的表情，唐云风心中有些愧疚。 这确实是他自己，当初没有考虑周全。 小岳是老实人，老实人受委屈，让人看着更难受。 唐云风旋即一笑：“成，这段时间我帮你捧，我现在就找芸平商量去。” “真的，太好啦，谢谢大师兄！”小岳一听就笑了。 可是等唐云风走远后，他又醒过神来。 这段时间？ 什么意思？ 捧完这段时间，那后面大师兄就不帮自己捧了吗？ 第七十六章 师父真上道 杭城的商演很顺利，郭德刚和于慊按时回到了燕京。 第二天。 中午刚过，俩人都来到了剧场。 同样的，关在休息室里。 加上唐云风，两大一小，又恢复了以前的日常工作……翻报纸。 有些日子没干这活了，桌面上的报纸杂志，堆了可是不少。 唐云风一边照应着茶水，一边利利索索地查找消息。 旁边的于慊这回满意了。 一边喝茶，一边乐不可支。 “这好，热闹多了嘛。” “十次返场，哈哈！” “德刚，你瞧瞧你帮子人都急成什么样了？” “欺师灭祖，嘿，他们还让你滚出相声界，咱偏走着出去，哎！” “哼，让三爷把你的字儿给摘了，这些人也没脑子，不知道三爷比你还强势呀！” “……” 自嗨中的慊大爷，也不需要人接茬，自个儿就玩得很开心。 而且，你瞧瞧他都嘀咕了些什么话，这怎么接？ “嘿，大爷说得对！” “他们骂得好！” “我师父要不爬着出去算出了！” 这些话，只要唐云风敢接上半句，指定下一秒，能把郭德刚给气死。 郭德刚呢？ 他自己就是苦主。 真不知道被这么多人骂，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不过，唐云风还是开心的。 这师父真上道呀！ 不愧是相声界的圣斗士。 这回的十次返场，可不关他的事儿啊，他自个儿那会还搁医院躺着呢。 全是眼前这俩半老头，不知道怎么合计完，自个儿折腾出来的。 所以说呀，人呐，经不住勾搭。 甭管是良家女子，还是风尘太妹。 一勾搭，准有事儿。 要不被人打死，要不就此一发可收拾。 而郭德刚和于慊，他们属于……嘿嘿嘿嘿！ 除了这一点，还有更让唐云风开心的事。 这一波的骂声，比上波来得更猛烈。 当然，有打压，就有反弹。 同样，对立面的夸赞之声，也愈发猛烈。 就这么几天工夫，网上的对骂，报纸上的互驳，开始进入白日化。 不管有理没理，反正就是谁都不服谁。 如果文字能换成口水，那估计够让太平洋上涨那么一小截，也不说定。 而且范围还在扩大。 不说网上，只说地面媒体。 以前充其量，也只是燕京范围的媒体，现在可不是了，连不少外地的媒体，也纷纷加入战场。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德芸社的名头，已经冲破四九城，要开始走向全国了。 这难道还不是好事吗？ 天大的好事！ 艺人不怕骂，就怕不出名。 何况，今朝不比往昔。 一味打压诋毁的声音，想要做到一边倒，他们也得问过那些支持派的人才行。 愈演愈烈的舆论声势，也终于让“相声”这两个字，被越来越多人提起。 相声这门传统的艺术，开始再次迎来了自己崛起的曙光。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曙光而已。 现在的谐戏江山，依然还是小品的天下。 郭德刚依然不说话，一脸严肃的浏览着消息。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估计是熟人，直接接通了。 “喂，我是老郭。” “嗯。” “什么？”郭德刚语气加重。 让旁边的于慊和唐云风，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自此，他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 郭德刚挂了电话，脸色不是严肃，而是阴沉。 瞧这模样表情，准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慊担心道：“德刚，这是怎么啦？” “呼~”郭德刚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有人要举报我们！” 于慊一听，反而放下心来。 “嗨，不是一直都有人在举报我们吗？” 郭德刚摇头道：“这回不同，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帮人。” “一帮人？”于慊有些纳闷。 “嗯，刚才有朋友给我来电话，说有一帮人，正在梳理咱们以前说过的段子，准备联名向官家举报。” 话一点即透，于慊脸色开始变得严肃。 一人难成行，三人易成虎。 老祖宗们几千年前总结出来，一直流传到现在的话。 这不是道理，而是……真理！ 别说一个小小的德芸社，就连古代那些皇帝的大好江山，有多少因为这个丢的？ 这还只是第一层，让人担心的地方。 第二层，就在于相声本身。 别看它现在人模狗样，登堂入室，后头还挂个“艺术”二字。 但它说到底，压根就不是什么身穿燕尾服，手拿指挥棒的东西。 地面抠饼，对面拿贼。 你高雅一个试试？ 打它诞生的那一天起，里里外外就粘满了泥土，开口闭口就是市井俚语。 要不是后来八旗子弟弄出来一个清门，那整个相声就只有浑门的存在。 粗俗段子，荤黄笑话，随处可见。 当然，相声发展到现在，在内容上自然改良了许多。 但它的底搁那儿摆着呢，怎么可能就完全变得仙女下凡、冰清玉洁了？ 倘若真要挑毛病，那不可能挑不出来。 连流传千古的古诗，都有被折腾成文字狱的事情，还不少。 这怎么说得清楚？ 所以，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也小。 关键在哪儿？ 关键在于官家的态度。 官家要较起真来，那什么都得灰飞烟灭，连根毛都可能剩不下。 电视剧里的床戏吻戏，男女之间摸来摸去，荤不？ 二人转里的捆大嘴巴子，穿着大裤衩子演出，俗不？ 管，它就有问题。 不管，就爱咋咋地。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事情来了，就得琢磨着怎么应对。 于慊猛抽了几口烟，试探着开口道：“要不找我师父和三爷，请他们这些有身份的老辈人出来说说话？” 郭德刚摇头道：“慊哥，您在体制内呆得时间长，里头的门门道道，您还不清楚吗？” “也是，规矩太多了。” “其实呀，如果事真闹大了，他们自然会知道的。只是我师父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我是真不想让他跟着操心着急的。” “你琢磨得对，可咱得想招呀！” “是啊，咱们是得合计合计，免得慌了手脚。” 于慊叹了一口气：“唉，主要是这帮孙子就知道玩阴的，这太膈应人了。” 这话让郭德刚感同身受。 就是这样，只玩阴的，没人敢跳到明面上来。 哪怕就是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捅刀子，见了面依然半点事儿没有。 握握手，好朋友。 你好，我好，大家好！ 恶心人不？ 两位长辈，毫无心思的喝着茶，脑子在琢磨着对策。 只是，良久，也没人吭声。 一旁的唐云风同样在脑子琢磨着，不时，他开口了。 第七十七章 玩阳谋 唐云风思量了片刻，心里有主意。 “师父，大爷，我有一点想法，说给您二位参详参详，看成不成，行吗？” 郭德刚和于慊一听，条件反射般的坐直了身体。 “说说说，这儿没外人！” 唐云风道：“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明朗。一是，他们想从我们的段子里挑毛病，找话柄；二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向上面施压，想借官家的手来扼杀我们。” 郭德刚点头道：“对，是这么回事儿！” 唐云风又道：“那我就琢磨着，咱们能不能针对性的一条一条来破呢？” 两人听闻，眼睛一亮。 于慊道：“爷们，具体说说，怎么个破法？” “好，先说第一条，段子的问题。” “咱们用的本子，以传统段子居多，剩下的一些主要还是师父您和其他长辈写的。” “咱们这回干脆这样，不管是传统段子，还是新写的段子，咱们全都梳理一遍。具体的尺度，您二位把握的更准，大概罗列出来。咱们就照着改，哪里踩线，咱就改哪里。” “这样一来，哪怕做不到百分百没问题，但至少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而且用这些改过的本子，咱们什么时候心里都踏实些。” “现在来听相声的观众越来越多，这也是迟早要做的一件事儿，早做早好，一次性把这个底子打扎实了，也有利于咱们班子的长期发展！” 郭德刚考虑了一下，问道：“这个思路是对的，可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来不及呀？” 于慊也点头赞同。 唐云风又道：“师父担心的是，咱们可以折中一下，近期要上台表演的段子，咱们先归置，争取从下一场开始，就能把风险降下来。同时我们可以由长辈带小辈一起来做这事儿，这样效率还高一些。” “像张先生，昨儿吃饭时，还在念叨自个儿最近闲得慌呢。当然，我们这些师兄弟，也得开始学着写段子了，不能光吃老本，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也算是一举多得了，您二位觉得我说得有没有点道理？” 郭德刚点头道：“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第二条呢，怎么破？” 唐云风笑道：“第二条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其实他们哪有我们人多呀？” “我们？”郭德刚没明白，疑惑道，“咱班子拢共就这么些人，还以你们这些小辈居多，站出来说话也没分量呀？” “哈哈，师父，我说的人，可不是咱们后台的这些个，我指的是观众。” “观众？” “对呀，这可是咱们德芸社最大的优势所在，咱们可以把观众的影响力利用起来，给自己造势！” “怎么造？” “利用观众加网络，这个说起来也简单，咱们剧场先前对观众们录视频的事儿，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现在不了，咱们得支持他们录，让他们想怎么录就怎么录，或者其中的尺度您来定也成。” 郭德刚一惊。 自己这徒弟，是又要搞事情的节奏呀！ 真是一个不怕事儿大的主！ 按相声门的规矩，早先是不允许同行学活的。 哪怕相同的段子，都会改出自己的风格来。 或者，多少得从自己师门上头找出这段子的渊源。 找出来那么一小段都好，这就算寻到根了。 意思就是，我这可不是学得你啊，我这是从我师爷师祖那学的活。 实在不行，就提点礼物上门，跟人家打个招呼，知会一声。 可就这样，因为这个闹出来的纷争恩怨，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相声门的同一个段子，版本会五花八门的原因。 当然，水过留沙。 最终能被流传下来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但自古至今，哪门哪派的活，肯定都是不允许外传的。 以前靠脑子记，现在有了手机、录音机之类的东西。 但规矩不变，一样不允许录制。 德芸社这种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已经算是相当的异类了，也一直让同行们诟病。 这再一放开，那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少爷，同行骂我们的文章，你看得不比我少，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 唐云风笑道：“师父，我当然知道啦，这样做，我觉得好处至少有三。” “一是，帮咱们打广告，现在来听相声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可是喜欢上网的人。咱们允许他们录视频，观众们肯定乐意。那录了视频之后呢，肯定会有不少人喜欢放到网上去的。” “我要的就是网络上的传播速度，一上传，那就是全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到。您想想，多一些人认识我们，知道德芸社，这是不是在帮我们打免费的广告。” “德芸社更出名，咱们这些手艺人的名气也能打出去，这样一来，以后的商演次数，出场费，甚至外地的人来燕京旅游出差，是不是都有可能上咱们这儿来听一场相声啦？这些好处，您肯定比我还清楚。” “二来呢，这帮子人喜欢玩阴的，咱们反其道而行，偏偏玩阳谋。你说我的本子有问题，我就让观众上传到网上去，让更多的普通人来当这个裁判。” “所以我刚才的第一步，就是改本子，现在其他观众看到的，自然就是改过之后的本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人数再多，还能有成千上万的观众多吗？” “要是我们运气不错，这个势造的好，网上有个十几万，几十万的观众来支持我们，您说官家要做什么事，也得先掂量掂量吧？这些可都是民意呀，民意不可违的道理，这世上还有人比他们更懂的吗？” “接着说第三点。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而且以后还会更加厉害。咱们这也是与时俱进，抢先一步与网络接轨，在网络上形成了自己的观众基础，那以后的好处……呃，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应该会很多！” 唐云风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得露馅了。 “所以呀，方法说得复杂，但最主要就是两点，一是归置咱们的段子，二是扩大影响力。尤其是第二点，观众们肯定乐意的，只要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什么阿猫阿狗咱都不用怕！” 话说完了，郭德刚和于慊听傻眼了。 第七十八章 试试呗 唐云风这得波得波的，一说就是一大串。 而且，其中的信息量还大。 这不为难中年老头吗？ 别的且不论，光是那十几万、几十万的观众数字，就够让人吃惊的。 想想吧。 相声门打从诞生那天起，有哪个班子能聚拢到这么多观众的？ 这小子也太敢想了吧？ 可再仔细一琢磨，唐云风却又说得一环扣一环，一套一套的。 都快赶上古代将军打战，排兵布阵的调调了。 有理有据，并不像信口瞎说。 不管两位长辈各自消化着信息，唐云风说得自己有点口渴了。 端起茶壶，先给长辈续上热茶，自己这才连喝了三杯。 不着急，不催促，唐云风自顾自的继续翻着报纸。 这个年代的人，永远不可能想象得到，未来的网络有多么凶猛？ 流量在手，天下我有。 老霸道了！ 最早的艺人想成角，太难。 观众拢共就那么一城一地，还得自个儿手艺过硬。 后来有了广播录音机，这让经历过旧社会的那批老艺术，享受到了一点福利，出了不少闻名全国的大蔓儿。 再后来的电视，那更是造星的利器。 甭管你是唱歌的，演电视的，搞小品的。 也甭管你有没有真能耐，反正你只要上过一回电视，是条狗都能成明星狗。 有了名气，各种好日子就来了。 而相声，又是其中最快捷的一条路。 说话，谁不会呢？ 而且这还是有本子的，照着念就完了。 你要是不笑？ 那肯定是你欣赏水平有问题。 或者，就是这家伙的本子写得不好。 反正，跟我的表演没关系。 当时，那一大批相声演员，就是这么凭空出现的。 追名逐利，这是人的本性，自然没错。 可这么一来，就让传统相声直接被扔到了天边。 最后，连太平歌词里《白蛇传》这些唱段，都是从东北二人转中找回来的。 不然，它就成了棒子国的“端午节”……认错了娘。 人没错，时代也没错，谁都没有错。 时势造英雄而已！ 任何一门手艺的传承，都得经历几起几落。 电视很重要，后面的网络更重要，这又是一个新时代赋予人们的福利。 所以，唐云风希望德芸社成为最早沾光的那一批。 不一会儿。 “咻，哈！” 唐云风一抬头，便见于慊正在喝茶。 此刻的他，脸上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 唐云风知道，大爷这是琢磨明白了。 于慊一边喝茶，一边满脸笑意的看着唐云风，好似老丈人看金龟婿一般。 唐云风心中无语。 看有什么用，您又只会生儿子！ 但表面上，他还是微笑着，将一份挺有意思的报纸，再次递了过去。 意思就是：大爷，您接着乐！ 又过了半晌，郭德刚才醒过神来。 不是他笨，而是他身为班主，考虑问题必须更全面。 他要是一不留神做错了决定，那牵连的可就是整个班子。 郭德刚看了唐云风一眼，没说话。 转而看向了于慊。 “慊哥，您的意思怎么样？” 于慊笑道：“年轻人比我们反应得快，我觉得还成，要不就试试呗。” 郭德刚点点头，直接掏出了手机，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估计是召唤定海神针……张纹顺去了。 于慊突然放下报纸，看着唐云风。 “爷们，明儿上午，教教我，怎么玩那些qq呀，博客之类的。” 唐云风一愣：“大爷，上回我用电脑，看到您不是有qq了吗？” 于慊老脸一红：“没人跟我聊！” “好，没问题！”唐云风强忍着笑意，严肃的应承道。 很快。 演出之余，后台的一班子人，又多了一项活。 那就是改本子。 这既是任务，也是功课。 相声艺人的课堂，基本就两个地方。 一是师父家。 可能就是一条板凳，师父坐着，徒弟站着，这就开始上课了。 再就是后台。 练的手艺拿到台上来表演，表演完，哪里好，哪里不好。 师徒俩就在后台找一个角落，站着教上了。 同时，如果有几个徒弟同时学艺，那师父教活，也是因人而异的。 你的性子、风格适合什么，师父就选合适的段子传授给你。 一般都是一对一的教，其他徒弟不许在旁边听。 而且，事后徒弟之间也不许相互打问，相互传授。 如果发现有谁不守规矩，那轻则罚站、罚跪、干活、不许吃饭，重则直接逐出师门。 有人说，这是封建糟粕，信奉所谓“艺不轻传”的死规矩。 其实会说这种话的，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或者根本就是外行人。 真正懂行，又有能耐的师父，都会自觉的遵守这个规则。 因为它里面是有道理的。 相声门的手艺，有它自己的特点。 如果你想成角，根本不需要你全能全才。 除了必练的基本功之外，单口活、逗哏、捧哏、说、学、逗、唱。 随便你自己选择。 你只要有自己的风格，有自己的擅长拿手的绝活，就有成角的可能。 之所以会这样，最主要的是，没有人能做到全才。 当然，天才除外。 与其让你学得不伦不类，最后连相声这个饭碗都端不上。 还不如教你几手绝活，至少走到哪里，都能吃个饱饭。 一个猴儿，一个拴法。 目的就是这么朴实，半点不玄乎。 所以遇到屡教不改，总觉得自己是祖爷转世的徒弟，干脆就逐出师门得了。 早点去改行，也不至于瞎耽误工夫。 但徒弟往往就不会这么想了，角度不同嘛！ 德芸社后台的一众弟子，郭德刚也是这么教的。 所以每个人在修改的，都是自己会的段子，别的不用管。 几位长辈，除了自己上手，每人还得照应一两个小辈。。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就是唐云风。 连郭德刚都又惊喜，又无语。 问了好些个段子，他都会。 有些活不会使，但词儿可是真记住了，全装在他脑子里。 搞不懂归搞不懂，郭德刚也没有多问。 不过，这一回，他总算对唐云风的手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心里也开始琢磨着往后怎么指导他。 把唐云风打发到小房间里，便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小房间里不止有唐云风，还有坏老头张纹顺。 老爷子一到后台，就拉住他开始埋怨。 埋怨唐云风昨天在自己家吃饭不肯张嘴要酒喝，害得他连酒气都没闻着。 就他现在这身体，唐云风作死敢让他喝酒？ 呃，好吧，他身体好也不陪他喝。 第七十九章 想录就录吧 整个后台，一片忙碌，跟考试现场似的。 事态比较紧急，大伙也都没发什么牢骚。 德芸社这块招牌倒了，那砸得可是所有人的饭碗。 所以，改完一段，转眼又开始对活，顺词儿。 不少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比如小岳。 没事，这家伙也胖，圆咕隆冬的，刚好减肥。 忙碌中，时间来到晚上。 夜场的节目单，全换成改好后的段子。 原本的开场，又成了孔芸龙一组。 一来，他俩唱得确实好，适合开场。 二来，小岳最近是真的冒了头，人气上涨得很快，演出顺序自然也顺到了后面。 只是今晚，考虑到唐云风病刚好，所以哥俩又是头一个上场。 开场时间短，灵活一些嘛！ 小岳逗，唐云风捧。 那家伙，把小岳给高兴的。 说活的时候，直瞅着唐云风乐，眼里都快透出别样的风采来。 这让唐云风，顿时被惊起一层鸡皮疙瘩。 没好气的笑骂道：“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瞧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撂挑子？” “啊，哦，嘿嘿！” “本子都记住熟了吧？” “放心吧，大师兄！”小岳自信道。 唐云风觉得，还是有自信的小岳，瞅着顺眼。 不时。 夜场开始。 主持人报完幕，哥俩上台。 “啪啪~~啪啪~~” 现场顿时响起了掌声。 这胖瘦二人组，是最近风头正劲的两位，观众们印象很深。 唐云撂着袍子往场中走，不时微笑的看向场下。 今晚来得人着实不少。 三百人的场子，差不多坐着得有五百人。 德芸社的场子，是真的越来越火爆了。 两人站好位置，自我介绍，鞠躬敬礼。 小岳道：“台下的观众越来越多了。” 唐云风捧道：“是，大伙爱听相声嘛！” “台下的帅小伙，漂亮姑娘也不少。” “我怎么看您的眼神，压根就没瞧人家小伙呢？” 小岳愣愣道：“啊，没瞧吗？” “没瞧，我看净瞅人家姑娘了。” 小岳摇头：“不对，我瞧了，您看那个姑娘旁边，不就坐了个帅小伙吗？” 唐云风一挥手：“嗨，您这不还是在瞧姑娘么？” “吁~~~” 观众们乐了，开始起哄。 小岳恢复了正经：“看到大伙这么捧场，我心里很激动，真不错呀，此时此刻，我想代表我师父，说一句。” “哦，说一句什么？” 小岳开始模仿郭德刚说话的腔调：“嗯，满坑满谷的，我很欣慰呀！” “嗨，干嘛要代表呀，您自个儿说不成吗？” 小岳赶紧摆手，认真道：“不成，大伙都知道这是他的词儿，我要抢了他的词儿，等会儿他上台说什么呀？” “哟，您现在这没抢呢？” 小岳一脸疑惑：“我抢了吗？” “没有吗？” “没有啊，我不都说了是代表他说的嘛！” 小岳说完，一脸傻傻愣愣的模样。 唐云风满脸了无生趣道：“唉，这智商，我好想换搭档呀！” “噗~~” “哈哈~~哈哈~~” “心疼大师兄呀！” 观众们更乐了。 小岳又道：“看大伙笑得这么开心，嗯，我很欣慰！” 唐云风顿时气急败坏道：“您再学师父说话，我立马死这儿，您信不信？” 小岳不解：“干什么，我学师父说话怎么啦？” “您不知道在台下，我听他说话都快听吐啦？” “哦！”小岳一听，开始扬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云风一瞧，不对劲呀。 “您‘哦’什么？” 小岳恍然大悟道：“我说我这几天，怎么也净想吐呢。” “吁~~吁~~” 观众们又起哄。 唐云风往后台瞅了几眼，担心道：“咱还是聊点别的，再聊这个，后面可能连饭都没得吃了。” 小岳赶紧点头：“对，上回我受罚，师父只允许我吃了五碗，差点没把我饿死。” 唐云风赶紧一拦：“不是，您先等会儿，受累问一下，您原先一顿吃几碗呐？” “四碗呀！” 唐云风伸出手指头，左右扒拉几下。 “不是，我可能没弄明白，您平常吃四碗，受罚时反而吃五碗，然后您还差点给饿死了？” 小岳一脸懵逼的表情：“对呀，怎么啦？” “您确定师父是想饿死您，而不是想撑死您？” 观众们轰然大笑。 小岳傻愣愣地道：“我吃四碗都没撑死，吃五碗怎么会撑死呢？” “不是，合着您的意思，这四碗还比五碗多呢？” 小岳肯定道：“四碗可不就是比五碗多嘛，四比五大，这连小孩儿都知道的呀。” 唐云风摇头：“我看您还不如人家小孩呢，您这人完全不识数呀，五比四大，四比五小，明白吗？” 小岳一挥手：“不可能，四比五大，我小学老师就这么教的。” 唐云风急了：“嘿，您这人怎么还教不会呢。” “那唐老师，我问您，好比您家有兄弟五个。” “好嘛，我妈够能生的。” “您先甭管这个，我问您，这老四更大，还是老五更大？” 唐云风下意识接道：“四哥五弟，当然是四比五大呀！” 小岳一拍手：“这不就结了吗，四比五大，您自个儿说的。” “哈哈~~哈哈~~” “吁~~吁~~” “说得对。” 观众们又乐，又起哄。 唐云风扫了一眼台下，悠悠道：“你们都跟他是小学同学吧？” “可不是嘛！”小岳满脸得意的接茬，又伸手向右边指向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您瞧见没，那边那位是我们班长。” 说完，真朝人家走去，还激动道：“班长呐，您咋来了呢，您保养得真好呀，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唐云风赶紧把小岳拉回来，无语道：“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小学呀？” 小岳的招牌动作来了，一脸贱样：“我的天呐，庞各庄小学，您不知道吗？” 唐云风摇头道：“小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数学课是体育老师顺带教的。” “哈哈哈哈~~~” 这一段，观众的笑声压根就没停过。 一小段垫话，台上俩人正正经经地胡说八道着，观众们开始进入了状态。 不少人边乐，边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或是录视频。 小岳一瞧，开始按唐云风之前交待的词说。 “大伙笑得很开心，我看到有观众还在拿手机录的，想录就录吧，这是大伙喜欢我们。我建议您呐，最好录我的侧脸，好看。” 唐云风一指小岳：“您这张不要脸的脸，是得多录录，辟邪！” “吁~~吁~~” 观众们顿时起哄，笑骂。 但同时，不少原本没录的人，也开始拿出手机来录，还有拍照的。 人家可不傻。 原先德芸社没有明确的态度，大伙多少还有些偷着摸着。 现在好了，有了这句话，那就大大方方地录。 同时，心里对德芸社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有对比，才有伤害！ 不少老票友，可不止看过这一家相声演出。 当然，也有少数目的不纯的人，这是无法避免的。 看着台下的动静，唐云风表面平静，心里挺开心。 话不需要太强调，也不能太刻意。 顺着包袱表个态，点到为止，引导引导就成。 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不管台下的观众，台上的哥俩继续使活，照着本子往下顺。 …… 第八十章 当面挖墙脚 演出就是这样。 只要开始了，那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节目一个挨一个的上。 而且，外部的压力，其实是能促使班子更团结的。 当然，压力得适量，不然得压垮喽。 所有老少爷们，都感受到了压力。 所以，今晚的表演，比往常更加卖力气。 哪怕本子里有过不少改动，依然没有一个人出岔子。 活瓷实，可乐。 欢声笑语不停，起哄掌声不断。 时间缓缓而过，来到了九点。 夜场演出结束。 观众们一如继往的带着笑容离开，不过，今晚显得格外满足。 现场从头乐到尾，这是最起码的。 更主要是，大伙的手机里，或多或少都拍了照片，录了小视频。 额外的收获，总是更能让人感觉到满足。 就跟你捡了钱似的，哪怕就是一块钱，也很开心呀。 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家人朋友看看，显摆显摆，卖弄卖弄，大家一起乐呵。 这不是挺有意思的事儿么？ 散场后，台前关门，偌大的剧场一片寂静。 但后台，此刻却热闹得不行。 师娘王慧，得知好些人连晚饭都没有吃，便在家里熬了一大锅粥送过来。 雪梨白莲粥。 雪梨、白莲、粳米作料，旺火、温火来回熬煮。 味甘鲜美，还能清利咽喉、养阴润燥。 适合这个时节喝，也适合相声艺人喝。 好坏全在一把嗓子上，这是手艺人的命根子。 无论是贫是富，你都很难看到天天胡吃海塞，什么都敢下嘴的相声艺人。 当然，混子不算。 众人确实都饿了，小辈们就更加没有吃相。 郭德刚也难得的，没有在这会儿讲规矩。 “师兄，您给我留点儿！”烧饼急了。 他是最晚端饭碗的，因为他得负责台前关灯关门。 等他一回来，师兄们都在吸溜着第二碗了，这能不急么？ 唐云风喝了一碗，便够了。 放下碗筷，走到长辈跟前照应。 “你怎么不多吃点呀？”王慧问道。 “差不多了，师娘，我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王慧不满意：“你平常得多吃点，注意营养！” 唐云风点头笑道：“师娘，咱的饭馆子什么时候开起来呀？” 这是说正事儿，王慧脸色变得严肃了些。 “我也在琢磨这事儿，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 “师娘，您是哪里没想好？” “打从我去过你大爷家的饭馆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可咱不懂这个行当呀，还有现在账上的钱也不多，开饭馆可容易赔钱了，我怕回头咱也把家底给搭进去了。” 不得不说，王慧也是个聪明人。 “师娘，您说得有道理，咱这一帮子人都搞曲艺的，开馆子呢确实不懂，咱可不可以这样，一开始别搞那么大的，弄个小门脸，就在剧场左近找个地儿。” 王慧听闻一惊：“这里可是二环，地价可不便宜？” “师娘，开在左近呢，有两个好处，一是咱这帮子人吃饭方便，但也得给钱，不许吃霸王餐，二来呢，现在场子里的观众也越来越多，这也是一部分客户。” “当然，咱不玩虚头巴脑的，饭馆主要还是价格和味道，价格平民、用料实在，再从津城物色好厨子来掌勺，应该不会亏钱的，如果弄得好呢，以后再请那种懂餐饮行当的人来打理，一步一步来。” 王慧越听眼睛越亮，当即一拍手。 “这好，这稳当，哎呀，小风，你的脑子可以。” 唐云风摇头道：“师娘，您过奖了。” “嗯，这有谱，哎，小风，要不你跟师娘去张罗这个买卖怎么样？” 现在的剧场，别看人来得不少，但真赚不到什么钱，顶多也就保个本儿。 主要还是靠商演这些快钱，才能养活下这一大帮子人。 所以管着柴米油盐的王慧，成天都在琢磨赚钱的门道。 可她压根就一个光杆司令。 整个德芸社，从郭德刚开始，没一个人帮她操这些心的。 眼下，唐云风让她思路大开，当即就要挖墙脚了。 郭德刚一直就在旁边，凑着耳朵听。 见宝贝徒弟能帮师娘出主意，他心里还很开心。 谁知这话风越聊越不对头，最后竟敢当着自个儿面挖墙脚。 这还了得？ 媳妇动不得，他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唐云风后脑勺。 凶巴巴道：“臭小子，手艺人不专心能成？” “嘶！” 脑袋吃疼，唐云风咧着嘴揉搓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师父，我这也没说跟师娘去呀？” “哼，想去也不成！” 唐云风一瞅，师父这一脸郁闷，气哼哼地模样。 得，我还是闭嘴吧。 跟这种欺软怕硬的师父，讲不清道理。 “说着玩的，你看你怎么还急了呢？”王慧赶紧打圆场，还帮唐云风揉脑袋。 场面人，场面话，从传统行当里出来的她，还是拎得清的。 唐云风心情好了不少。 还是师娘知道心疼人。 不时，烧饼过来了，手里还端着锅。 “师哥，您再来点？” 唐云风心情更好了。 这二愣子，平时没谱没溜的，至少还知道关心自己这个师兄。 他笑道：“我吃饱了，你都吃了吧！” “哎！”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正在长成体的烧饼，饭量确实大。 此刻一应完声，整个头都伸进了锅里。 这下，别说闷气还没散的郭德刚，就连王慧都看不下去了。 再没吃相，也不能是这个样子呀？ 她一拍烧饼的后背：“臭小子，你能不能有点样子啦？” 烧饼当即把头缩了出来，结果脸上不但有麻子，还有粥茬子。 整个就一大花脸，还打着饱嗝。 “嗝~好喝！” 郭德刚的脸更黑了，只是没等他说话，王慧一瞧不对头，抢先开口。 笑骂道：“还不赶紧去洗洗，非得惹你师父生气？” “哎！” 二愣子搞不清状况，但好在听话。 转眼，直接抱着锅就跑了。 “小风，在你大爷家，他是不是也这么没规矩？”郭德刚黑着脸问道。 唐云风赶紧摇头：“不是，很懂事，大娘都夸他，我也一直管着他，这会儿他可能是真的饿了。” 郭德刚听闻，脸色好了不少，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唐云风就更不说话了。 傻子才多嘴呢！ 连旁边王慧朝他使眼色，想到旁边再聊聊饭馆的事儿，他都当没看见。 师娘呐，您先消停会儿吧！ 我这脑袋，再拍，脑浆子都要被拍出来了！ 唐云风转过头，又看到了好玩的事情。 就他们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吃饱了。 好些个还吃撑了，正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 不过，唐云风心里却没有嘲笑，反而有些感慨。 不是大伙没出息，实在是手艺人的日子不过好。 至少现在是这样。 尤其还是他们这些民间班子的手艺人。 上无皇粮照拂，衣食住行，三十五十的，全靠自己挣巴。 连班主郭德刚，都还在租着房子住。 不然，师娘为什么这么愁钱？ 唉，快了，快了！ 第八十一章 “嘶”长了 冬日的燕京。 除了那总是看不太清楚的天空，还有说来就来的雪花。 唐云风一大早起来，发现昨晚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 眼前的院子里，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赏雪吟诗，那是文化人的玩意儿。 手艺人，自古都不喜欢雪天。 也不喜欢刮风下雨，就喜欢晴朗的好天气。 师兄弟三人，下得楼来。 小岳没说话，直接拿起扫把开始清路。 “哈，好困呐！” 烧饼闭着眼睛，还在吧唧着嘴。 唐云风都觉得好奇，不睁眼下楼梯。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没让自己摔死的？ 好本事。 不过，他没有客气，当即朝烧饼屁股上就是一脚。 转眼，扫把、推雪板、铁锹，师兄弟三人都动起手来。 家里还有白慧明这个孕妇在，这要是一滑一溜，那就得出大事儿。 不一会儿，来回路面上的雪清理完，三人嘴里喷着白气，身体也都活动开了。 手艺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无论是阴晴雨雪，都得受着，功课是必须练的。 小岳一个人走到一边，独自练习。 他这个人呢，可能悟性不高，但教了手艺就能下苦功夫。 之前的方言问题，他也是家里、后台，得空就练。 到现在，改观很大，只有少数字眼还能听得出来。 唐云风不管他，跟烧饼凑一搭。 这家伙现在也长进不小。 音量控制熟络了不少，连丹田存气都摸到了一点门儿。 整个人说话，哪怕是平时，都没那么躁了。 唐云风准备再教他点新玩意儿。 “烧饼，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丹田在哪儿，也知道了气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我教你怎么运用这股子气来发音。” 烧饼听闻，眼前一亮。 比刚才被踹得那一脚，比干活还来劲！ “好，师哥，教教教，我指定认真学。” 唐云风点头道：“老话说，气乃声之源，气为音之帅，这一点戏曲门的艺人做得最好，有空你也可以多听听戏，有好处。” “好，回头我找大爷拿收音机。” “嗯，气呢，存丹田，再自丹田出，融贯三腔，胸腔、口腔、头腔，三腔共鸣，不论高音还是低音，都靠这股气来控制，气一定不能乱。” 唐云风一边说，一边在烧饼身上比划。 “这三腔的大概位置记住了吗？” 烧饼自己也摸索了几下，这才点头。 “嗯，大体记住了。” “好，那你现在自己试着把气运到这三个地方。” 烧饼开始照做。 不过，没过片刻，他便苦着脸道：“师哥，我没气了。” “噗~”唐云风内伤。 旋即笑骂道：“什么叫没气了，你这是气散了。” “哦，对对对，我还有气，就是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唐云风笑道：“没事，这是水磨功夫，得多练习才行。” 看着烧饼一边点头，一边抓耳挠腮的模样。 唐云风又道：“这样，我再教你个法子，你平时呼吸，按照‘慢呼慢吸、快呼快吸、快呼慢吸、慢呼快吸’四种节奏来练，每种都练，这样能让你快一点摸着门道。” 烧饼嘴里嘀咕着重复了一遍：“成，师哥，我都记住了。” “嗯，这是平时呼吸的，使活说话呢，照着‘深吸缓呼’的路子来，鼻子吸，嘴巴呼，这也得练习惯了才行。” 烧饼自己演练了一下，觉得明白了，又点头。 旋即又笑道：“师哥，您老实说，您是不是武林高手？” 唐云风直接就是一招后脑勺按摩。 “想屁吃呢，咱这就只是运气发音而已。” “嘿嘿，想想嘛，电视上那些人可不就是这样么！” 唐云风听着烧饼嘴里得波得波的，跟机关枪似的乱突突。 “你这碎嘴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啊？”烧饼傻眼了，“这怎么改呀？” 唐云风琢磨了一下，笑道：“很简单，惜字如金，从现在开始，除了练功，你说话一句只许用一个字儿，多一个字打一下手板子！” 烧饼急了：“那还不得被憋死呀？” 唐云风懒得理他，自顾自的数着数：“一、二、三……七、八，减去一，剩七个。” 算完，从旁边找来一块小板子。 一脸严肃道：“把手伸出来。” 烧饼一听，都快哭了。 伸出手掌，小声道：“师哥，您可轻点……！” 话说一半，想到一字之约，赶紧闭嘴。 果然，唐云风笑道：“哼哼，再加五下。” “啪、啪、啪……” 十二下结结实实地的板子打完。 “嘶~~”烧饼手掌吃疼，忍不住吸气。 唐云风又道：“把手伸出来。” “我……” 烧饼满脸不解，几欲争辩，但只吐了一个字，便不敢再吭声了，只用眼神表达着心中的抗议。 唐云风哪里不懂？ 悠悠道：“你刚才‘嘶’得太久了，得算三个音，所以打两下。” 烧饼：“……” 内心千般不服，万般不愿，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肉乎乎的胖手。 唉，谁让他是大师兄呢？ “啪啪！” 又是两板子。 寒冷的天气，一连十几下板子，烧饼的手掌都有点红了。 红烧肉？ 但吃疼，也只能忍着，生怕自己不小心又“嘶”长了。 心里憋得慌，便把力气使在念贯口上，好似跟贯口有仇似的。 可是一瞧唐云风正眼神吃味的盯着自己，吓得赶紧把呼吸调匀，开始正正经经地练功。 唐云风一瞧，心里暗自点头。 还不错，孺子可教！ 扔下烧饼不管，他自己的功课都还没做呢。 转眼，师兄弟三个，都在各自练着功。 天上雪花飘飘洒洒，院里腔调各自拿捏。 一个小时后。 “爷们，来吃早餐啦！”于慊招呼道。 三人进门。 看到白慧明正坐在餐椅上，笑盈盈地等着他们。 “快来，练了一早上功，都饿了吧？多吃点儿。” “谢谢大爷大娘！”唐云风点头道。 “大娘您吃，不用等我们。”小岳点头道。 烧饼挠头，想了一下，吐出一字：“对！” 两大三小，坐下来喝粥。 “呼噜~” 猛吸一口的烧饼，突然抬头看向唐云风。 这喝粥的动静不会也算吧？ 瞧了几眼，看到唐云风并没有什么反应，顿时放下心来。 还好，喝粥的声音不算！ 餐桌上少了烧饼说话，那动静直接就少了七八成。 这让于慊和白慧明觉得奇怪。 莫不是这孩子在这儿呆得不开心啦？ 于慊道：“嘿，爷们，今儿个是怎么啦，嗓子眼被堵啦？” 烧饼张嘴，眨巴了半眼睛，道：“没。” 白慧明一听，这还是不对头呀？ 哪回来家里，他不是得波得波的，一天到晚嘴巴子不停。 啥时候见过他这样？ 她关心道：“烧饼，你是不是生病啦？” “没。” 烧饼一个字应完，看了自家大师兄一眼，又埋头喝粥。 这回是粥跟他有仇了。 旁边的唐云风早就憋着笑了。 对着两位长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解释了一下。 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觉得新鲜。 于慊笑道：“爷们，还是你有歪招，这毛病连你师父都治不住他。” 唐云风：“……” 大爷，您这是夸我呢？ 第八十二章 大师兄的新本事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 雪天走道不安全，白慧明停止了溜弯行动，坐在客厅看电视。 冬天也不好养小动物，闲得无聊的于慊，拉着唐云风进了书房。 登上他的qq，发现上面果然一位好友都没有。 哦，有，系统助手。 慊大爷还给人家发过几次“您好！”“您吃了吗？” “小孟帮我申请了很久，可没人跟我聊天呀？”于慊站在身后，眨巴着眼睛问道。 唐云风一边操作，一边介绍：“这里是加好友的，得先申请加好友，人家同意了，那你们就可以开始聊天。” “哦。” “这里有搜索好友的条件，大爷，您想加男的好友，还是女的好友。” “男的。” “好。”唐云风当即选择了“不限”，“您希望年纪多大的？” 于慊在一边瞅着，觉得不对劲。 旁边明明有个“男”，为什么要选择“不限”呢？ 可自己也不懂呀，便忍了一嘴。 “跟我差不多的呗，三四十岁就成，聊得来。” “好。”唐云风又选择了“不限”，“您希望对方是哪儿人呢？” “最好是咱四九城的，聊着有味儿。” “好。”唐云风又选了一个“不限”。 最后回车，开始全网搜索。 不用怀疑，界面跳出来的，全是二十来岁，长相漂亮人气高的姑娘。 于慊一看，知道这小子又在使坏。 当即笑骂道：“臭小子，有溜没溜呀？” 边说，边伸手要打。 唐云风多鸡贼呀。 早就起身闪人了，还笑道：“哈哈，大爷，您先看看，我去给您倒水。” 人未出门，耳边便听到于慊的嘀咕。 “嘿，长得还挺水灵，啧啧啧！” 唐云风突然就内愧了，大娘还搁外头坐着呢。 等他溜达一圈，端着水杯进来时，便看到于慊一根手指头在打字，正跟人聊天。 凑近一看，唐云风乐了。 对方竟然是一个男网友，而且看头像年纪也不小。 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教于慊把qq和博客弄好，结果玩了没一会儿，于大爷又出去喝茶了。 他觉得这些玩意儿，看着新鲜，其实没多大意思。 还不如自己的大红袍，喝着更有意思。 转眼，书房里只剩下唐云风一个人。 他在上网找讯息。 “哇，这么多？” 网络果然是风口，扩散的速度太快了。 上个月初，津城开省亲专场之前，德芸社在全网的信息不超过百条。 可再看看现在。 德芸社和郭德刚的关键词一搜，屏幕上的信息条已经是密密麻麻的。 这没有上万，估计也得有大几千条吧？ 唐云风大根看了一下，便懒得再管这些旧的，开始专心找最新上传的那些。 没过多久，他脸上笑了。 果然。 果然呀！ 昨晚演出的视频，到现在得有十来条了。 而且下面的关注度还不少，评论里也很热闹。 有打问出处的，有评论手艺水准的。 总体来说，基本都是夸赞之词。 一条一条看完，唐云风心情很不错。 好！ 露头了，就说明方向是对的。 后面能到什么程度，这个现在还不好打保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任何事情办成，多少都有几分运气在里头。 唐云风笑盈盈的关掉电脑，走出书房。 嘿嘿，他其实也觉得喝大红袍比上网有意思。 关键，还能有慊大爷传授手艺。 这才是最美的事儿。 …… …… 外部的言论满天飞，业内要举报德芸社的信息，也越传越越凶。 连三爷都主动打电话给郭德刚问情况。 但被郭德刚轻描淡写的一句“师父，您好生歇着吧，我自己先处理看看”，给安抚过去了。 整个后台，也越来越忙碌。 不过，不是因为外部的事情。 而是，内部一边表演，一边梳理本子给折腾的。 以前大伙儿，在午场开始前一个、半个小时到就成。 活儿对好了，演出别迟到，其他的干嘛还管？ 现在不是。 基本都是上午没过半，后台差不多就人齐了。 本子改完，还得背呀。 背完了今天要演的，还得背明天要演的呀。 而且郭德刚还发话了，所有小辈、年轻演员，都得开始自己写本子。 甭管写得好不好，反正得试着写。 这可难坏了这一帮没上过几天学的家伙。 除了高锋、栾芸平几人，是正正经经地大学生，文化底蕴不错。 其他人咬完笔头，咬手指头。 十个指甲盖啃完了，也没见憋出来几个字儿。 郭德刚为什么经常在人前说，相声艺人拼到最后，拼得就是文化呢？ 因为相声艺人缺文化呀！ 从古到今，相声艺人，压根就没几个文化水平高的。 要想把这门手艺练成，那花的时间和心思，可不比考学轻省。 这边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坐学堂。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穷。 街上的小乞儿，小流浪，贫苦人家的娃儿。 连饭都吃不饱，还上学？ 以前的爹娘，送孩子拜师父学手艺。 一多半，都没想着孩子以后能成名成角儿，纯粹就是为了眼跟前，孩子跟着师父能有几口吃的，不至于被饿死。 看看相声门历史上，那些名声响当当的大蔓儿。 有几位，不是这么苦哈哈地熬打过来的。 一部相声史，上面涂满的是艺人们的血和泪，半点儿都不好笑。 这行当，太苦了！ 以后能否出人头地，富贵半生，不知道。 但打入行的那一天起，肯定是先吃苦的。 这也让相声门产生了一非常奇怪的现象。 哪怕亲爹、亲爷已经是相声名家了，但没人会收自己的儿孙当徒弟。 即使儿孙最终也走了这条路，还是会托搭档、朋友收入门下。 儿女身，母亲肉。 狠不下心来呀。 可不狠心，又学不成手艺。 所以，干脆让别人打去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只当他在师父家，开开心心地，过得很滋润。 后台的一班子人，除了长辈，就数唐云风最闲。 郭德刚知道他肚子里装着东西，所以就没有硬性要求他。 他便在师弟们中兜兜转转，帮着指点，出主意。 这让大伙儿，又发现了大师兄的一项新本事。 他不但活使得好，连写本子也是一把好手。 经他指点的包袱，怎么看，都周周正正，很见水平。 实在是不服不行！ 唐云风除了帮师弟们捋活之外，也关注网上的消息。 网络上的视频数量越来越多。 基本上头一天晚上演出完，第二天就能在上面找到。 而且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评论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以溢美之词居多。 眼瞅着这股声势越来越大，唐云风更满意。 心里暗道一声：成了！ 第八十三章 这怎么好意思嘛 这一天。 燕京城内某处旧楼里。 休养了一段日子的三爷，不顾众人的劝阻，终于又回到了单位。 看着熟悉的环境，闻着熟悉的味道，他连步态都轻盈了许多。 对嘛。 这里才是让人待着舒服的地方嘛！ 一路上，单位同事都纷纷点头问好。 “团长早！” “老师早！” “老侯，来啦，气色不错呀！” 不论职务高低，三爷都难得乐乐呵呵的回应着。 这感觉太好了。 三爷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又慢慢在心里复苏。 心情正好，一路来到到三楼。 他一露头，便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拎着水瓶从自己办公室出来。 这是自己的秘书小李，刚来没多久。 见到三爷，小李赶紧打招呼。 “老师早，几份文件我放您桌上了，我现在去打水！” 三爷听到“文件”二字，眼皮子不自觉的跳了跳。 这是他除了上医院之外的另一个毛病。 站在舞台上表演，兴奋。 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难受。 只要跟他共事过多年的同事都知道，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 但这回没办法了。 医院下过医嘱，单位也都知道。 所以，单位不许他再亲自带队下基层，在家里坐镇就好。 三爷朝秘书点头：“好，你辛苦了！” 他可不是一个服输的主，倔得很。 哼，不就是几份文件吗，在医院呆那么多天，我都熬过来了，还怕这？ 心里给自己鼓着劲，紧走几步，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嘶~” 三爷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桌面上，摆着的哪里是几份文件哟？ 这明明就是一大撂呀！ 黄的、黑的、红的，五颜六色的夹子，晃得他眼都晕了。 牙疼！ 步伐不再轻盈，很沉重。 他踱到办公桌后坐下，无奈的拿起一份开始办公。 没过一会儿，小李又进来了。 一瞧三爷这脸色不对，赶紧小心翼翼地泡上一杯热茶送过去。 “老师，您喝茶！” 三爷赶紧放下笔，开始喝茶。 同时也疑惑道：“这么多文件哪来的？” “哦，这都是下面各部门送过来，请您审批签字的，这里只有一半……” “噗~”三爷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他瞅着小李，愣愣地道：“还，还有一半？” 小李点头道：“嗯，刚才我急着去打水，没来及得搬，我现在就去搬！” 三爷赶紧一摆手：“别，不急不急，等会儿再说。” 小李挠着头，心里很疑惑，领导这是怎么啦？ 哦，对，八成是病还没好，不能太操劳了。 “老师，我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小李退出去，关好门。 三爷顿时觉得今天的茶，一点也不好喝。 半晌，长叹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处理文件。 不时，电话响了，他没抬头，直接抓了起来。 “喂，我是侯耀纹。” 对面说了几句，三爷当即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这事儿，你们的态度呢？” “照我说，相声就是打人民群众中来的，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艺术，这有什么错？” “你们不看看网上，有多少人在讨论咱们这手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而且，他们表演的节目，我也大致看过，没什么大问题嘛！ “不论郭德刚是不是我徒弟，就冲那么多人支持他，夸赞我们相声，我就永远支持他，这是民意呀，民意不可违，你们会不懂吗？” “不管你们听不听，这就是我的态度！” “嗯，我在忙，再见！” 三爷挂完电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竟忍不住笑了。 旋即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德芸社后台，郭德刚正在休息室里改本子。 电话响了，一看是师父打来的，赶紧站起来接听。 “师父，我是德刚，您吩咐。” 三爷道：“哈哈，跟你支会一声。” “您请说。” “就你们那事，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了，问我的意见，你猜我怎么说的？” “师父，我在听着。” 三爷顿时觉得无趣。 唉，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爷俩聊天，开不起来玩笑。 没意思。 “我是支持你的！” 郭德刚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地。 “谢谢师父。” “嗨，不过这回呀，你是真的让我很欣慰呀！” 郭德刚听闻，原本站着的身体，直接绷得笔直，显得愈发恭敬。 有些事儿，别人是不清楚的。 就三爷那性子，抛开场面上的客套话，私底下可难得夸一回人。 哪怕他是徒弟，顶顶被看重的徒弟，也不容易听到。 “师父，您过奖了。”他赶紧谦虚道。 “你呀，以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性子，嫉恶如仇，行事刚硬，怕你吃亏呀。” “您批评得对。” 对面的三爷长吐了一口气：“这回我放心了，你也懂得了借势，还是借的民意，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势了，这事办得有水平。你打好了这个底，我再帮你说话，底气也足，咱是有理有据，说出来的话都是亮亮堂堂的，我最喜欢这样说话办事了。” “啊~” “而且你还想到了利用网络，这不容易，说明你懂得与时俱进，这就对嘛，咱手艺人可不兴闭门造车。只有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咱们才能够永远的走下去。” “哦~” 三爷显然很开心：“哈哈，好了，就这些话，我撂了。”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些时候，郭德刚才缓过神来。 心里有委屈，又有些脸红。 敢情师父夸了半天的事儿，全是沾了自个儿徒弟的光。 这让人怎么好意思嘛？ 不时，他走到门口。 “小风，过来帮我沏茶！” 正在旁边指导小岳写本子的唐云风，听闻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师父还从来没有主动叫自己进去泡茶的，还喊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哎，来了！”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小跑着进了休息室。 这让一众师弟们，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呀！ 唐云风赶紧接手茶具，认真的泡茶。 不时，于慊也进来了。 “大爷，您辛苦！”唐云风赶紧起身见礼。 于慊压手：“爷们，坐，给我也来一杯。” “好嘞，您坐。” 于慊喝了一口茶，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事儿有信了？” 郭德刚点头：“嗯，我师父刚才来电话了。” “那就好！” 长辈没把话挑明，但唐云风嘴角一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揭过旧事不再提，郭德刚梳理着本子，同时也将其中的因为所以，向唐云风解释明白。 天无涯地无垠，手艺也没有尽头。 唐云风知道，这也算是师父给自己的奖励。 当下听得也认真，不懂就问。 可能被举报的事，有了转机，但这个消息郭德刚没再谁提过。 师父不提，唐云风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多嘴。 所以除了他们爷仨，其他人都不怎么清楚。 要不说，郭德刚聪明呢。 外部压力，不见得就全是坏事儿！ 第八十四章 我们要去动物园 礼拜一。 时断时续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朝阳还没有露头，但一抹晨曦却穿透层层阻碍，映在了东方。 这是个让人看了心情舒畅的好天气。 唐云风，小岳，烧饼，师兄弟三人默契的开始抄工具扫雪清路。 没过一会儿，归整完院子，三人各自一边，做着自己的功课。 唐云风的功课比较杂，内容也多。 因为他现在同时有两位长辈在授艺，郭德刚和于慊。 逗与捧，好似阴与阳。 形式不同，却又同属于相声这个根，最后融合成一个圈……太极。 或者说是：圆满。 艺多不压身，这是唐云风所追求的。 何况，以他的条件，能撑得起来。 两位长辈，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唐云风的态度跟别人也不一样。 郭德刚对其他弟子，讲究得是“一个猴儿一个拴法”，但对唐云风则是无所不教。 于慊呢，打从13岁开始进入相声班，到现在已经整整23年了。 可他性子随意，怕麻烦事儿，至今还一个徒弟都没收过。 别说摆知，就是口盟弟子都没有。 但这回遇上了唐云风，倒是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在家里跟于慊学，在后台跟郭德刚学。 于是，这些内容，自然而然就成了唐云风第二天的功课。 可学手艺没那么简单，哪怕他的底子和悟性都不错，也不可能一两天就练到位。 所以，他的功课时长，从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 最后，从早到晚，反正得空就练。 这股子狠劲，不但让长辈们看得心生欢喜，更刺激着一众师弟。 但凡稍一松懈，唐云风便成郭德刚嘴里的“你看看你师哥……”。 这让大伙心里一直绷着弦，同时也对唐云风佩服不已。 尤其是小岳和烧饼，从早到晚跟唐云风形影不离，被鞭策得都快心里落下毛病了。 不时，正在练功的唐云风，耳朵里突然没了烧饼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便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只见烧饼正蹲在地上，面对着墙根。 他这是在干嘛？ 唐云风蹑手蹑脚几步走过去，便听到烧饼嘴里，正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他好奇的凑着耳朵听。 可是听了半晌，无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玩意儿。 只是情绪很激烈，跟个疯子似的自言自语。 可以肯定，烧饼没在练功。 而是在……跟墙说话。 画面很诡异。 转念一想，唐云风猜到了几分。 烧饼八成是被憋坏了，正在发泄。 说话是人的本能，连哑巴明知道自己说不了话，时常还会“阿巴阿巴”几句。 做功课时倒是可以开口，但这跟自由自在的说话，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别看相声演员在台上，口吐莲花，把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但平常的功课，真的是一件相当枯燥的事情。 再好笑的包袱，你背个几十遍试试？ 这要还能觉得有意思，那精神病医院，肯定有你一张床位。 不说别人，就连唐云风自己做功课时，也没觉得多有意思。 纯粹靠着一股热爱，坚持着而已。 只是坚持来坚持去，最后就成了习惯，练着也不会那么难受。 唐云风大致弄明白情况后，嘴角咧了咧。 没有说话，又悄没声的退了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功课。 他没吃过这种苦，并不能完全理解憋着不给痛快说话的感受。 该不会真能把人逼疯吧？ 旋即一想，唐云风心里又释然了。 这事，郭德刚和于慊都知道，如果真的会出问题，他们不可能不说的。 既然没说，那就问题不大。 果然，烧饼发泄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继续做功课。 同时还跟做贼似的，偷摸着左右观察了一番。 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脸上还有些小得意。 唐云风的余光扫视着这一切，最后嘴角也若有若无的露着笑意。 哼哼，既然这样，那这事儿就不能这么轻易过去了。 事儿虽小，但很重要。 人最难的，就是改变自己的习惯。 比如戒烟、戒酒、运动、减肥。 任何嗜好和习惯都是这样，最难受的就是打头这一段日子。 如果起头放水了，那后面指定坚持不住，千万别信“明天开始”这种鬼话。 熬过去了，也会越来越习惯，最终把这毛病彻底改过来。 做完功课，吃完早饭。 于慊照例准备陪白慧明去溜弯。 唐云风突然说道：“大爷，大娘，我们三个出去逛一下街，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众人一听，两大两小都有些意外。 大家相处了有些日子，也算熟络得很。 唐云风跟郭德刚一样，不喜欢凑热闹，这是事儿大家都知道。 别说逛街，简直连门都懒得出。 就呆在家里。 有时陪于慊喝茶，摆龙门阵，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时他自个儿看书，通常也是一看就几个小时，半天不见他动弹一下，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关键他还怡然自得，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 这性子，哪像个年轻人，活脱脱跟个小老头似的。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听到逛街，小岳和烧饼倒是高兴。 唐云风是不乐意上街，他们俩是没空也没钱上街。 尤其是小岳，以前得空就在家照顾大黄二黑它们。 三双眼睛都瞅着于慊俩口子。 于慊笑道：“成呀，出去走走挺好，年轻人嘛，不能总呆在家里，以后大爷带你出去玩。” 白慧明也帮腔：“小风，你大爷说得对。” 说完，她从小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唐云风。 “你们上街多买点零嘴吃。” 唐云风当即摆手：“大娘，这我可不能要。” 他们仨吃住在这里，就已经很叨扰了，怎么还能要钱？ “哎呀，大娘给你们点零花钱怎么啦？” “不行，这样我们太没规矩了，师父知道了会骂死我们的。” 一番推脱，唐云风终究没有将钱收下。 不过，等出门的时候，他却瞥见白慧明将钱塞进了烧饼的口袋。 唐云风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只当没瞧见。 转眼，三人出了门。 行不多时，到了公交车站，937路公交车也刚好进站。 唐云风带头上了车。 天气太冷，出门哪有猫在家里暖和，所以车上人不多，只有零星的三五个。 师兄弟三人在最后一排坐好，随着晃晃悠悠地的公交车进城。 唐云风上车之后便闭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岳和烧饼两个人可就不安静了。 脸贴在车窗上，一哈气便是一层白雾，拿袖子一擦，接着往外瞧。 他们一个来自东北，一个来自河南，都是苦人家的孩子。 繁华的燕京，至今都属于那遥远的圣城。 哪怕他们此刻，就踩在这片土地上。 不时，小岳回过头来。 “师哥，我们在哪一站下车？” 唐云风眼睛没睁，想也没想，嘴里直接吐出几个字：“燕京动物园！” 第八十五章 惩罚 虽然唐云风没有跟他们商量，就自己做了决定。 但听到这几个字，小岳和烧饼还是高兴坏了。 “哇，太好了，我们要去动物园呐！” “好。” “我老早就想去了。” “对。” “听说里面有老虎，有狮子，还有好多鸟。” “是。” “哦，对了，还有大象，这是真的大象，比电视上看着还大。” “嗯。” “……” 烧饼这个捧哏用的词有点单调，但俩人却说得很热闹。 旁边的唐云风心中无语。 不愧是愣傻二人组，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 现在天气这么冷，连人都不愿意出门，难道动物就愿意吗？ 烧包！ 何况，我是带你们来看动物的吗？ 不时，唐云风睁开眼睛，拍了一下烧饼。 “烧饼，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烧饼一愣，什么意思？ 大师兄傻了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但看到唐云风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老实答道： “二。” 唐云风点点头：“不错，还识数，不过回答的速度太慢了。” 旋即他加快了语速：“二加二等于几？” 烧饼现在心目中，唐云风是仅次于郭德刚，让自己又敬又怕又爱的存在。 当下不敢拖延，也加快了速度：“四。” “三加三等于几？” “六。” “……” 两人语速越来越快。 终于。 “六加六等于几？” 烧饼脱口而出：“十二。” 唐云风不问了，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块板子。 一脸平静道：“手伸出来。” 烧饼：“……” 呜呜！ 我错了。 大师兄比师父更鸡贼！ 师父好歹不会挖坑让自己跳，大师兄怎么能这样呢？ 我们难道不是好兄弟么？ 没办法，烧饼还是苦着脸把手伸了出来。 “啪！” 一声脆响。 唐云风问道：“七加七等于几？” 这回烧饼学聪明了，拼命摇头，但打死都不开口。 唐云风笑道：“哟，不错嘛，长记性了好，你们继续，我再眯一会儿。” 说完，他就真的又闭上了眼睛。 城市的风景，确实好看。 没过一会儿，小岳和烧饼又开始讨论的很热闹。 呃，氛围很热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云风突然开口：“飞机！” “哪呢？” “哪呢？” 俩人下意识的异口同声问道。 小岳一个劲儿的往窗外瞅。 “真的，好大的飞机！” 唐云风一抬头，心里乐了。 这飞机也真给力，自己瞎喊一声，它还就真来了一架。 不过，烧饼就傻眼了。 当自己的两个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又被大师兄给埋坑里了。 太鸡贼了。 不。 这简直是鸡贼中的战斗贼！ 跟大师兄相比，师父简直慈祥得不像话！ 然而，没有然而。 见大师兄一脸戏谑的盯着自己，他又老老实实地把手伸了出来。 “啪！” 唐云风意有所指道：“不长记性，可是要挨打的。” 烧饼很想争辩几声。 怪我不长记性吗，还不是你净搞突然袭击！ 可是他哪敢说出口？ 等唐云风又闭上了眼睛，他偷偷地跟小岳换了一个位置。 离狡猾的大师兄远一点，自己才能多一点安全感。 没过多久。 唐云风如法炮制：“飞碟！” “哪呢？” “哪！” 这回小岳观察了一下，很失望，因为他没找到传说中的飞碟。 但烧饼却得意了。 脸上无声的嘿嘿直笑，还不时拿眼睛瞅唐云风。 看吧，您再狡猾也没用，我这回可没上当。 唐云风没有说话，一脸吃瘪的表情，又闭上了眼睛。 眼皮子微颤，显然他根本没在睡觉。 车子继续走走停停，带着三人往燕京动物园而去。 终于，唐云风嘴角咧了咧。 “快看，小翠儿！” “在哪儿？” 这次回应的声音同样很快，可惜只有一声。 烧饼的。 唐云风心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敢情，在这家伙心里，外星人的大飞碟，竟然还比不上隔壁的小翠有分量？ 色胚子呀！ 烧饼喊完，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嘴。 完了完了。 没忍住！ 唉，怪自己不争气呀。 梦里见见就得了，怎么这大白天的还没忍住呢？ 还多出来两个字儿？ 要命呐！ “啪啪！” 清脆的两声。 唐云风打板子可从来不会省力气的，不是他变态。 而是因为肌肉的疼痛，是加深潜意识痕迹最快的方式。 比如打板子，跟饿一顿不给饭吃，两种惩罚，哪一种好？ 有经验的师父，都会选择第一种。 不过，最狠最变态的，还是比这些方式，更高级的精神折磨。 那太没有人性了。 几板子下来，平时整个后台最闹腾的烧饼，直接蔫了。 风景也不看，小岳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学着唐云风，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唉，自己完全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搞不赢。 太危险了！ 唐云风见此，只是笑着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不过，没过片刻，他嘴里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 轻声道：“人最难改掉的就是自个儿的习惯，甚至难受到想死都正常，所以你得靠自己坚持，熬过去了，以后有你成角的时候，到那时呀，台下万千的掌声，比打雷还响的呐喊，都是属于你的。咱们手艺人，跟唐僧取经差不多，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修不成正果的。” 话一说完，烧饼的眼皮子动了动。 唐云风始终都没睁眼，此刻，也不再管烧饼有没有听进去。 晃晃悠悠中，没过一会儿，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岳在耳边说话。 “师哥，醒醒，咱们到了。” 唐云风睁开眼，发现燕京动物园站终于到了。 三人下车，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西直门外大街，算得上是四九城内的繁华地带。 四周各色高楼建筑林立，围着中间这座占地八九十公顷面积的动物园。 动物园历史也悠久，到现在已有百年。 不但是全国最大的，听说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气。 不过，这些都不是今天来这里的重点。 小岳兴致勃勃，烧饼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唐云风心里叹了一口气：“唉，终究还是个小孩！” 他扫视一圈，看到一家小奶茶店，当即走了过去。 “老板，珍珠奶茶，热的，两杯。” 没过一会儿，他便端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连杯带管向烧饼递了过去。 “给！” “奶！” 烧饼一见奶茶，立刻满血复活，激动的差点没忍住后面那个字。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脸红，犹豫着不敢接。 唐云风一瞧，就知道自己的话，他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旋即笑骂道：“拿着吧，这会子倒客气上了。” “嘿！” 烧饼干笑一声，这才接了过去，直接插管开始喝，脸上一副美滋滋地的表情，还一个劲儿往唐云风身边蹭。 成了，这孩子又正常了。 第八十六章 吃东西更香 唐云风拍了拍烧饼的肩膀，以示安慰。 转头将另一杯奶茶递给了小岳。 “谢谢师哥！” 小岳乐了，同时见唐云风手上再没有第三杯。 “师哥，您自己的呢？” 唐云风笑着摇头：“我不爱喝！” 他确实只买了两杯，也确实不爱喝这些玩意儿。 喝来喝去，还是喝茶更有味道。 他现在跟着于慊学相声的同时，也在学着茶道。 一段日子下来，算不得已经入门。 但至少知道，品茶得从外形、汤色、香气、滋味、冲泡次数、叶底这些方面入手。 那天，郭德刚就是按这些步骤，来品于慊的大红袍的。 所以，哪怕他嘴里没有拽什么词儿，依然属于行家之列。 不像自己第一回，浑不吝地，不懂看，不懂闻，端起来就喝，还假模假式跟于慊逼逼什么“醇香浓郁”的酸词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是一打眼，就能辨别出来的。 当时，自己不就是被于慊一眼识破了么？ 茶道如品茶，越品越有味，挺有意思的一门学问。 唐云风道：“走吧，我们去买票！” 小岳当即摇头：“师哥，我去买，我请你们。” 唐云风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好！” 小岳现在能上台，师娘给的零花钱比以前多多了。 再说，这是来帮他办事儿，由他掏钱请客也合理。 小岳一溜烟跑去排除买票。 旁边的烧饼，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两百块钱，递给唐云风。 “给！” 唐云风知道，这正是大娘白慧明出门前塞给他的。 这挺好。 甭管钱多少，至少代表烧饼并不贪便宜。 不太独，有量的人才好相处！ 不过，唐云风却摇头了。 “这钱别给我，动物园里挺大的，我们会逛很久，你去多买一些想吃的东西吧，不过注意忌口。” “嗯！” 烧饼一脸喜色，转眼也跑开了。 唐云风直接找了一颗树，在底下坐着。 德芸社现在已经冒头了，过完年会更火，这他是清楚的。 甚至整个后台，包括郭德刚在内都没他清楚。 可是缺人呐。 他经常闭着眼睛，在脑子捋人头。 捋来捋去，发现还有一个大胖子孙悦搁动物园里养大象呢。 这家伙，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童子功出身，11岁就开始踏入相声界，转眼都15年了。 而且从小到大，跟过不少名角学艺，一直到现在手艺都没停过。 如果只算功底，唐云风估计，在年轻人当中，他绝对排得上号。 只是他的路一直也不好走，前期有一个远远吊着的家世，却一直没有哪位愿意收在名下，给个正经名分。 直到十年前，才得以拜在石先生门下。 算起来，孙胖子还是于慊的师弟。 德芸社缺人，缺得就是这种手上有活，人品又可以的人。 根本不需要归置，来了就能直接上台。 尤其是小岳，最近的手艺长进很大。 这凑成一对儿，再磨合磨合，将又是一对黄金搭档。 更关键的是，孙胖子经验老道，对小岳这种新雏的帮助，远不止普通搭档这么简单。 甚至可以说，没有孙胖子，小岳窜不起来这么快，也火不到那个程度。 唐云风把小岳送进了第一批摆知队列，也想在德芸社的第一梯队里，给他俩留一个位置。 德芸社现在毕竟资源有限，不可能同时捧那么多人的。 所以这事儿，得快，拖不得。 如果这对组合成长得快，那观众号召力，能排到前三都说不定。 不过，有件事让唐云风很纳闷。 他们在于慊家住了这么些日子，愣是一回都没瞧见过这位师叔。 不是说，这师兄弟俩关系很好么？ 不解。 唐云风正琢磨着，小岳和烧饼俩人先后回来了。 小岳还好，手里捏着三张门票。 可烧饼就夸张了。 前胸后背各达拉着一个袋子，左右手也拎着袋子。 整整四大袋。 这是批发？ “你买这么多干嘛？” 烧饼：“……” 不是您让我多买一点的么？ 小岳拉过接过烧饼身上的两袋子，放在地上扒拉了几下。 “没事，师哥，咱吃得完，吃不完也可以喂动物呀？” “您看面包可以喂鸟，这个可以喂猴子……” 唐云风抬脚就走，懒得理这俩二货。 小岳和烧饼一人两大袋子，也赶紧跟上。 师兄弟三人，相跟着检票进门。 今天天气冷，又不是周末，动物园里的游客不多，而且还以成年人居多。 这倒是合了唐云风的性子，清净。 人太多，就光顾着看人家的后脑勺，闻人家身上的汗臭味儿。 想想都难受得紧。 现在这样多好。 想看什么，凑到跟前仔细的瞧，没人挤没人推，宽宽松松地长见识。 相声演员逛动物园，还真是可以长见识。 说学逗唱中的学，包含的就多。 不过，你可别信演员在台上吹牛皮，说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凫的，草稞里蹦的”。 这些话都是夸张的形容词儿，拿来做包袱的。 不信，你让他学一个蚯蚓刨土试试？ 不夸张，不好笑嘛。 当然了，学的学问虽说达不到包罗万象，但也确实很多很杂。 各省方言、各种地方戏曲、曲艺、流行歌曲、大小买卖吆喝、三教九流人物形象、口技等等。 甚至说，只要你睁开眼，所见所闻的一切，相声演员都可以学。 要不怎么说，相声演员嘴巴子得利索，同时耳朵、眼睛还得好使呢？ 仔细观察生活，把素材归置到段子当中，这就是创新。 刘姥姥进大观园，三个年轻人瞅什么都觉着新鲜。 呃，动物的屎不要新鲜的。 味儿大。 不时，来到鸟禽馆。 一排的鸟舍小屋过去，什么鹦鹉、孔雀之类的都有。 唐云风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才是傻子。 人家动物比人可勤快多了。 这大冷天的，也没见几只鸟在窝里睡懒觉的。 小岳和烧饼来劲了。 一个面包分五份，自己吃四份，给鸟吃一份。 唐云风很疑惑。 这么大的味儿，他俩是怎么吃得这么津津有味的？ 难道说，闻着屎味，吃东西更香？ 一阵恶寒的唐云风紧走几步，在前面引道，自顾自的看着。 天儿还早，他也不急。 只要大象还在那儿，孙胖子就会在那儿。 而且不还花了票钱么，今天刚好可以逛逛，大伙都放松放松。 一路走，一路逛。 不时，唐云风看到前面有一座大笼子，叫笼鸟展厅。 这里面混养着各种鸟类，估计得有百八十种。 假山绿林间，小鸟们正扑腾的欢实。 同时，它们嘴里还发出自己独有的鸣叫，很是热闹。 这里的游客也不多，只有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位老大爷，正往里瞧得认真。 好些鸟，唐云风不认得，便停在这里瞧。 没多久，小岳和烧饼也跟过来了。 唐云风突然提醒道：“我们可不光出来玩的，你们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听听这些鸟儿是怎么叫的，说不定以后表演时还用得上一星半点呢。” 大师兄说得话总是对的，俩人赶紧点头。 就连旁边那位大爷听闻，也不由转过脸来看了他们几眼。 脸上有些疑惑，终究没什么动静，又继续看他的鸟。 第八十七章 我脑子又变笨了 不愧是世界上都有名的动物园。 动物多，面积也大。 不擅长腿脚的唐云风，愣把自己给逛累了。 到后面，他也没心思多看其他动物，瞅着指示牌，径直朝大象馆带路。 可就这样，还是到了下午，才溜达到这边。 饿，倒是饿不着。 四大包零食，直接去掉了一半，只剩下两大包。 分配比例不变，还是四比一。 唐云风跟动物们，一起凑成了那个一，小岳和烧饼俩“二”。 “师哥，我们下面是去看大象对吧？”小岳期待的问道。 唐云风点点头：“对，喜欢看？” 俩人一起点头。 终于，又转过一道矮坡，便见一胖一瘦两只大象，正在围栏里踱步。 大象馆到了。 唐云风左右一瞧，没有看到孙胖子。 “怎么没见呢？” 小岳赶紧提醒道：“师哥，就在那儿呀，两只，您看到没？” 烧饼见唐云风江脸疑惑，他倒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嘿，敢情大师兄也有毛病呀？ 这么大的大象都瞧不见，这指定是眼神不好！ 唐云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脚步不停，开始自顾自的顺着围栏找人。 心里也在嘀咕，该不会是今天没有上班吧？ 终于。 唐云风转完半圈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见高大的象房后面，有个人正拿着一把大铁锹，在清理粪便。 一瞅那吨位，就知道他是孙悦。 现在接近零度的天气，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褂子，外面套着工作服。 不时，还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汗。 活不算轻松，现在的孙悦也没后来那么胖。 唐云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民间的相声艺人，现在真没有谁混出头来的。 上台嬉笑怒骂，说古道今。 下台后掏煤运土，干什么的都有。 要不然，为什么现在相声起不来呢？ 养都养不活自己，还谈什么艺术？ 小岳见唐云风不看大象，反而看着一个胖子。 疑惑道：“师哥，您认识他？” 唐云风摇摇头：“头一回见，但认识。” 小岳：“……” 完了。 我脑子又变笨了。 现在连大师兄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人家正在工作，这是正经事儿，唐云风没有出声。 可没过多久，里面的孙悦，发现了外面三个年轻人直往这边瞅。 便远远的问道：“你们有事？” 长辈动问，唐云风不敢耽搁。 赶紧双手作揖，躬身行礼：“师叔！” 孙悦：“……” 小岳：“……” 烧饼：“……” 什么情况？ 孙胖子眼睛一眯，打量了唐云风几眼，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左右再一瞧，没有同事在，便扔下铁锹走了过来。 “你认识我？” 唐云风点头道：“认识，石先生门下，孙悦师叔。” 同时，他扫了小岳和烧饼一眼。 俩人立马醒水，赶紧躬身行礼。 “师叔！” 孙胖子摆手，扫了几人一眼。 疑惑道：“你们是谁的门下？” “德芸社郭德刚门下。” “哦，老郭的徒弟。”孙悦点头。 他跟郭德刚认识的日子可不短，比现在德芸社里所有人都要早。 那会儿，郭德刚初闯燕京，空有一身能耐，却无一处施展的舞台。 闲暇的时候，他也只能经常看书。 可是身上真的没有几个钱，买书都得挑便宜的地方买。 琉璃厂那有一家书店，价格要便宜不少，他自然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碰巧，这家书店的旁边，还有一家茶馆。 当时只有十几岁，还在上学的孙悦，便跟朋友在茶馆里说相声。 说得免费，听得也免费。 郭德刚买完书，便出这门，入那门，时常坐在台下听。 但他跟普通观众可不同，那是大行家。 一般的手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每当其他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时，唯独郭德刚始终一脸的平静。 一回成，两回亦可，但回回如此，台上的演员不可能注意不到。 终于，孙悦忍不住上前搭话，结果一搭，便搭出个同行的身份。 郭德刚确实没上过几年学，但学问可不少，尤其还是相声门的事。 古今往事，随便从哪里开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孙悦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 当下，客气的请郭德刚上台亮亮手艺。 他也没客气，直接上台，张嘴就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几段小活一使，让这帮票友震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相声还可以这样说的呀？” 所以说，孙悦应该算是郭德刚认识的，最早的相声门京圈中人。 只是，后来的俩人，各自奔波，交集便少了。 现在，郭德刚的三个徒弟找上门来，这让孙悦有些疑惑。 “老郭叫你们来的？” 唐云风摇头：“不是，我师父不知道，是我们自己找来的。” 这是他一向的习惯，办事有准信了，再汇报。 而且他知道，自己师父是不会拒绝的。 “哦，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有几句话想跟您说，不知道影不影响您工作？” 孙悦一挥手：“不碍事儿，那些头头都在办公室里吹暖气，喝热茶呢。” 说完，也不管象粪有没有弄完，转身推着车子就出来了。 得，这家伙八成也不是个好员工。 三人上前搭手。 “师叔，我们来。” “甭上手，这玩意儿脏。” 不多时，孙悦洗完手，脱了工作服，披了一件外套。 旁边僻静的地方，刚好有一张石桌。 “都坐吧！” 四人坐下。 不等唐云风提醒，烧饼倒是机灵的把两大袋子零食全放在桌子上。 “师叔，您随便吃。” 他的理由，很简单。 十个胖子九个爱吃。 就他自己这副小体格子，都喜欢吃。 更别说，眼前这位比两倍不止的胖师叔了。 果然，孙悦没有客气，直接在袋子里开始扒拉东西。 “你们是老郭的徒弟，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肚子有点饿，以后想进来逛，直接给我打电话，甭花那个票钱。” 小岳和烧饼听闻，眼前一亮。 还有这好事儿？ 这么说，咱以后在动物园也有人啦？ 师哥就是师哥，连这种关系都拉到。 不过，师哥和这位胖师叔，都属于高人。 他们也不敢随便插嘴，只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听。 唐云风点头：“谢谢师叔。” “嗨，小事儿！” 唐云风想起来一茬事儿。 开口问道：“师叔，我们在师大爷那里住了有些日子，怎么没见您去过呢？” 孙悦掏零食的手，当即停下，脸色微变。 唐云风一瞧，暗道一声，坏了。 第八十八章 提前泄露了 唐云风不耽搁，赶紧站起来，鞠躬道歉。 “师叔，抱歉，是我多嘴了。” 小岳和烧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也赶紧站起来，陪着唐云风鞠躬。 唐云风知道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因为一看到孙悦的脸色，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慊是石先生的顶门大弟子，一身手艺也全是老先生教的，属于正经八百的徒弟。 但孙悦不同，他是半路带艺入门。 跟郭德刚拜三爷一样，只是得个师门名分而已。 这在传统行当里，是会被人看轻的。 不说孙胖子，只说郭德刚。 当初拜师之前，反对态度最强烈的是谁？ 三爷前面徒弟中的几位，也就是郭德刚现在的某些师兄们。 原因很简单。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徒弟，凭什么跟你这种野路子混出来的人当同门？ 你算老几？ 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师弟？ 就是这种意思。 这在相声门，可不止三爷门下会这样，整个行当从古至今，很多人都这样。 哪怕他自己。 如果那么多年前，没有跟在郭德刚身边学过几年手艺，打下的基础。 那他也得算带艺入门，估计也会有人不服气。 不过，郭德刚并没有多问多说，而且他还占了一个开山大弟子的身份。 自己才是最早入门的人，其他人都是后来的，谁敢有想法？ 当然了。 以于慊的性子，倒应该不至于为难孙悦。 可孙悦是谁？ 别看他才26岁，但也是打小在相声门里长大的老江湖。 这些事，他能不懂？ 混得好，许能被人高看几分。 可他现在混得并不算好，登门也只有自己求人家的份，没有人家求自己的份。 眼下至少吃穿不愁，又何必去受那些可能存在的憋屈呢？ 所以按照常理，如果不是于慊主动招呼，或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在于慊家，一般是不可能见到孙悦的。 江湖啊，无处不在！ 牛皮无义行，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现在唐云风，这一留神，当面问出这话。 那是打人家脸，揭人家短的无礼之举。 甭管人家是不是长辈，搁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师兄弟三人，躬着身子，不敢抬起来。 终于，停顿了几秒后。 便听孙悦道：“都弯着干嘛，坐吧！” 唐云风暗吐一口气，还好孙悦没有跟自己较这个真。 旋即，带着两位师弟重新坐下。 眼前的孙悦脸色恢复了正常，继续埋头在袋子里找吃的。 “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这次唐云风心里加了小心，不敢直奔主题。 “师叔，我今天来，是想让我师弟岳芸鹏，认识一下您。” 屁股刚挨着凳子的小岳，顿时傻眼。 什么情况？ 你们高人聊天，怎么会有我的事情？ 这个时候不能傻，最好让孙悦瞧得上眼。 唐云风很随意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他一下。 小岳顿时醒过神来。 哪怕自己弄不明白，也还是站起来拱手。 “哦，对，师叔。” 孙悦可不是小岳，而是人精。 结交人情，也不可能跑到动物园里来结交的呀？ 这几个年轻人还是有事。 而且听唐云风这么说，他知道这回的事情，八成是跟这个小胖子有关。 孙悦终于从袋子里找到自己满意的零食……鸡爪子。 一边啃，一边打量着小岳。 可没看几眼，心里有些纳闷。 因为小岳一副傻愣愣地模样，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看不明白就不看了，转头看向唐云风，也不说话。 唐云风道：“师叔，那个，我其实是想请您指点一下小岳的手艺。” 孙悦听闻，依然不接话茬，满脸戏谑的看着唐云风。 “好吧，其实我是想请您帮他量活。” 老江湖，果然没有一个是笨蛋。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当即来电的戏码。 唐云风只能道出来意。 孙悦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道：“嗨，绕得这十八里地。” 唐云风赔着小心：“要不说您是师叔呢，厉害！” 马屁拍的很尬。 “怎么个意思，具体说说？” “就是能不能请您加入德芸社，当我师弟的捧哏？” 孙悦问道：“老郭教你说的？” “呃，我师父当然也希望您来，这您肯定是清楚的。” 唐云风虽然不清楚郭德刚和孙悦目前的私交情况，但他肯定俩人有联系。 不说别的。 三爷跟石先生是搭档。 那两人门下弟子接触的机会很大，而且孙悦跟郭德刚认识也早，在师门内的处境也差不多。 所以唐云风在赌这里头的概率。 孙悦吃着东西，点头道：“嗯，老郭是跟我提过，不过没说具体怎么安排。” 唐云风听闻一喜：“那师叔您的意思呢？” 一个鸡爪子进去，没几下就只剩骨头出来了。 孙悦将骨头一吐，摇头道：“不去。” 唐云风一愣：“为什么？” “怕饿死。” “不会的，师叔，咱们班子现在已经冒头了，很快会火的。” 孙悦没搭理他，只顾自己啃鸡爪子。 终于，啃完两只，他嗦了一下手指头，下巴一抬，朝围栏努嘴。 “你看到那头大象了吗？” 唐云风顺势一瞧：“大的？” “不，那头瘦的。” “看到了，怎么啦？” 孙悦眯着眼睛，悠悠地道：“五年前，我就说过它能胖。” 唐云风一听，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说火就能火呀？ 我还说它能胖呢，可它胖了吗？ 唐云风又道：“师叔，现在情况确实有些不一样呀。” “唉，你们呀，太年轻了，等再熬上几年就会明白的。” “您看最近的新闻报道，许多都是关于我师父和德芸社的。” “这不是谁家班子的问题，是现在整个相声市场的问题，你懂吗？这么些年来，有哪家相声班子走得远的？” 见唐云风还待劝说，他又道： “我自己跟一帮朋友，经常出去走穴，你知道吗？” 唐云风当即点头：“我知道，艺馨社。” 孙悦一愣：“咦，这名字不错呀，我最近正为这个头疼呢！” 唐云风：“……” 完了。 艺馨社好像是09年才成立的，眼巴前他们还只是票友性质的演出队。 自己这给提前泄露了。 说话如泼水，有出无回。 唐云风一抬头，睛空万里，半点没有打雷的迹象。 呃，貌似自己也不是头一回干这事。 爱谁谁。 突然得了一个满意的名字，孙悦也不接前话，只在嘴里反复念着。 最后，脸带喜色道：“嗯，确实不错的名字！” 说完，竟然站了起来。 “行了，就这么着吧，我得干活了。” 第八十九章 给小丽来一段 看着孙悦的背影，唐云风很感慨。 这就是民间相声艺人的悲哀。 孙悦爱养大象吗？ 未必。 孙悦爱相声吗？ 爱。 唐云风很肯定。 如果不爱，他能把自己挣来的工资，贴进票社里去？ 如果不爱，他能15年坚持做这一件事情？ 可悲哀也悲哀在这里。 热爱的事情，坚持了15年，依然对它不抱信心。 哪怕德芸社现在频频冒头，但这些苦熬过的手艺人，首先担心得是它能撑多久，而不是它能爬多高。 一个“撑”字，道尽了这类人的心理。 可是即便没有信心，却又始终放不下。 不然，不会因为得到一个不错的社团名字，而藏不住的笑。 这不只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传统相声艺术的悲哀。 唐云风对这些人是很佩服的。 孙悦是这样。 郭德刚也是这样。 谁都没有对外嚷嚷着说，我在拯救艺术。 他们只是喜欢这门手艺，只是希望通过这门手艺能生存下去。 如果兴趣和生存能结合到一起，那就太让人开心了。 为此，一坚持，就是十几年，几十年。 执着。 坚持。 却也别无选择。 同时，他也很无奈。 自己做的事情，本就是先于这个时代。 他有信心，是因为他提前看过未来。 可他没办法，让别人也提前看到未来。 但是，无论怎样。 这胖子，德芸社要定了。 哎，德芸社就是这么古怪。 咱不稀罕漂亮姑娘，就稀罕你这两百多斤的肉。 甭想跑！ 唐云风迈步，朝着孙悦的方向走去。 小岳和烧饼，也赶紧跟上。 走出一段，他们便见孙悦又套上了工作服，推着车子从工具房出来。 唐云风走过去，笑道：“师叔！” 孙悦一回头，怎么还是这几个货？ “话已经说清楚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唐云风不再委婉了，直接开门见山。 “师叔，您要怎么样，才愿意来德芸社？” 孙悦摇头：“怎么样都不去。” “师叔，这真的是一条好路，而且小岳非常能吃苦，潜力也非常好，只要有您扶持，他一定能火遍全国的，指定不会耽搁您的前程。” 唐云风的语气激烈，这让旁边的小岳听得眼圈都红了。 不是因为大师兄说自己能“火遍全国”。 这种鬼话，小岳再傻都不会信的。 而是他喜欢从大师兄眼里，看到那份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 孙悦听完，心里也无奈。 三言两语一搭，他就知道唐云风属于稳重有谱的那类人。 可是一说到未来怎么怎么样，他就语出惊人。 不过，孙悦也能理解。 小年轻嘛，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等被社会毒打几年后，他也就真的长大了。 不过，唐云风对小胖子如此上心，倒是让他看着挺喜欢的。 身在无义行，还能对同门师兄弟，有这份情谊，算是不错了。 而且，前面刚得他送了一个不错的名字，也算是一段情谊。 想罢，孙悦叹了一口气：“唉，算了，你就是为他来找我的吧？” “嗯！”唐云风老老实实地点头。 孙悦再次上下打量起小岳来。 半晌后，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依然还是一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傻愣愣地模样。 这对相声演员，可是要命的硬伤。 相声要想说得好，可千万傻不得。 甚至一般人都不行，得反应快，脑子灵，才能端稳这个饭碗。 “去班子里就算了，你们既然来了一趟，我就听听他的活吧！” 授业之恩，也是大情分，孙悦这算是够意思了。 唐云风当然不会反对了。 关系都是处出来的，说不定他跟小岳又能对上眼儿呢？ 他扯了一下小岳的袖子。 小岳赶紧拱手道：“辛苦师叔了！” 孙悦不置可否道：“跟我来吧！” 动物园是人家的地盘，唐云风三人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结果，孙悦推着车子直接进了象馆，最后在象房里才停下。 象房很空旷，味儿也大。 一胖一瘦两头大象许是玩累了，回来正在大食槽里吃着东西。 唐云风心中疑惑。 不是说听活的吗，怎么跟这里面来了？ 孙悦走过去，从食槽里挑了一把嫩叶，往那头瘦象脸前一晃。 转眼，便把象带到了唐云风几人面前。 这下三人就更不懂了。 难道是先参观大象，参观完了，再找地方使活？ 不过，他们还真的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大象。 唐云风、小岳和烧饼，三人不由好奇的打量起来。 谁知，还没等他们看上几眼，孙悦突然说话了。 “来吧，亮亮手艺！” 三人听闻，当即抬起头，满脸诧异的看着孙悦。 什么鬼？ 在象房里说相声？ 孙悦不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的摸了摸大象。 又道：“你就对着小丽来上一段。” 不用想，现场四个老爷们外加一头大象，这小丽肯定就是大象的名字。 这个你，指得就是小岳。 小岳：“……” 我的老天爷。 对着大象说相声？ 这样也行吗？ 呃，这不是关键的，关键是对着大象自己说哪段呀？ 小岳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毛病，最后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唐云风。 小声问道：“师哥，您知道怎么给大象说相声么？” 唐云风听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问我，我问谁去？ 别说自己了，就是换师父郭德刚来，估计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大象使活儿吧？ 整个相声门一百多年，压根都没听说过谁有这本事？ 唐云风突然暗想，这个孙胖子，该不会在忽悠我们呢吧？ 可再看孙悦，人家始终一脸平静。 半晌。 唐云风道：“小岳，要不你给它唱一段吧？” 指望大象听懂包袱，伸出两条大粗腿来给你鼓腿，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倒是听说有些动物，能够听懂音乐旋律之类的东西。 唐云风的话，小岳向来是听的。 “好，那我来段《劝人方》，哦，不对，《劝象方》，也不对，就是那劝什么方吧？” 嗨，这怎么说都感觉奇怪！ 看到几人的表情，孙悦这才解释道： “你们可别小瞧它，小丽差不多有五六岁孩子的智力，理解不了那么高深的意思，但绝对听得懂很多东西。而且这么多年，我经常在这里练活，她比普通的象更通人性了。” 见几人听得又是一愣一愣的，他赶紧催促道：“来吧，别磨叽了。” 第九十章 一码归一码 小岳压制住心里的怀疑，开始提气酝酿情绪，找准调门儿。 考虑到对方是一头大象，怕声音太大惊到她，把自己给踩死。 小岳压低了几分声音，当即开腔： 那庄公闲游出趟城西 看见了人家骑马我就骑着驴 扭项回头瞅见一个推小车的汉 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 打墙的板翻上下 谁又是那十个穷九个富的 若是要饱还是您的家常饭 要暖还是这件粗布衣 那座烟花柳巷君莫去 有知疼着热是结发的妻 人要到了难中拉他一把 人要到了急处别把他来欺 …… 音量虽然压低了，但亮度还在。 而且小岳的词儿记得很熟，唱起来有板有眼的。 而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孙悦，在小岳开嗓后，一双眼睛便全盯在他脸上。 同样盯在他脸上的，还有……小丽。 唱太平歌词讲究的节奏、味道，而大象小丽则会随着小岳的节奏点头，一条大长鼻子也随之一上一下的，好像在打节拍似的。 更有甚者，两条前腿不时也会扭动。 这么通人性的动作，把唐云风和烧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的天呐！ 大象真的听得懂相声！ 好神奇！ 敢情孙胖子还真是驯养大象的行家呀？ 这完全就是一只相声象呀！ 可能举世独一都说不定。 汗，与其说它懂得相声，倒不如说它懂得旋律，只是唐云风不懂这些而已。 …… 那个阎王爷比做打鱼的汉 也不定来早与来迟 今天脱去的鞋和袜 不知到了明日清晨提不提 那花棺彩木是量人的斗 死后哪怕您是半领席 空见那孝子灵前奠了三杯酒 怎见那死后的亡人把酒吃 您就空着手儿来就得空着手儿去 徒剩下那万贯家财拿不得 若是趁者胸前有口气儿在 您得吃点喝点乐点行点好积点德 都是赚的！ 终于，小岳唱完了一段《劝人方》。 大象小丽竟然伸出鼻子，在小岳身上蹭来蹭去的，样子好不亲昵。 孙悦道：“能让她有这个反应，说明你的活不算太泥，不过有几个地方，我有点建议，你听听看……” 烧饼见大象这么好玩，直接来劲了，凑过去，转眼一人一象便玩得不亦乐乎。 唐云风站在小岳旁边，一直听着。 这个胖子手上确实有能耐，耳朵也尖。 包括小岳的气口、转调、音准等等，各方面的问题都能发现得了。 同时，也能感觉得出来。 他对小岳的感官，应该是好了几分。 二十来岁，已经过了倒仓期，嗓子还能有这样的底子，也算不错了。 不一会儿，孙悦指点完了，心里吐了一口气。 得，这人情算是还上了。 唐云风趁机说道：“师叔，小岳的底子确实不错，现在就缺一个像您这样的人帮他镇场，您看？” “一码归一码，行了，你们走吧！” 孙悦都不带考虑一下，便再次拒绝。 话已到此，没办法。 不说请不动，就是绑，他们也绑不动这家伙。 “好，师叔，再见！” 唐云风拱手告辞，留下两大袋吃的，带着小岳和烧饼走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不可能真的强求别人什么。 这事儿，还得想招才行！ …… …… 937路。 返程。 还是最后一排。 公交车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地载着师兄弟三人往回开。 来时打打闹闹，气氛欢脱。 回时安安静静，都各有心事。 唐云风上车后，又靠在塑料椅上，闭着眼睛。 场景如此的相似，烧饼顾及到大师兄包里的那块板子，不敢有动静。 但小岳可就不一样了。 大师兄人前人后，一向喜欢面带微笑。 可现在，打从象馆出来后，便没见他再笑过一下。 大师兄不开心了！ 小岳知道唐云风是为自己的事情发愁，但有些事他还是弄不懂。 比如。 大师兄为什么说德芸社很快会火，现在不是已经很火了吗，还能火到哪里去？ 火上房吗？ 大师兄为什么非得那个什么孙师叔来给自己量活？ 现在自己俩人搭档不是挺好的么？ 那个孙师叔，难道比大师兄还要厉害？ 唉，可怜的小岳！ 这些事儿，他就是把烧饼的脑子一起借过来，都不会想明白的。 不过，有两点，他是很肯定的。 一是，今天大师兄出门，肯定不是来玩的，起初的目标就是奔得这位孙师叔。 二是，大师兄真是太看重自己了。 连自己马上能火的这种话，都敢当着长辈说。 还是满脸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说。 天可怜见。 小岳哪里得到过这种程度的鼓励和尊重？ 他此刻的心里，已然进入了春天！ 琢磨了半晌。 他轻声道：“师，师哥。” 唐云风睁开眼，见小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疑惑。 “怎么啦？” “那个，师哥，您是不是嫌弃我笨啦？” “不是呀，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吗？那您为什么想请这位孙师叔来给我捧哏？” “哈哈，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他合适你了。” 小岳摇头：“师哥，我觉得还是跟您上台最舒服，那位孙师叔肯定比不过您。” 唐云风当然知道小岳在想什么了。 旋即严肃道：“小岳，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他在捧哏一道，绝对属于这个！” 说到最后，唐云风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小岳顿时一惊：“孙师叔这么厉害？” 他真没想到，在大师兄眼里，那个胖得不行，吃鸡爪子速度超快的胖子，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嗯，所以说，如果真能得到他的扶持，你会成长得更快，他是你的贵人！” 小岳见唐云风说得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唉，师哥还是不愿意跟自己一直搭下去呀！ “可是他不愿意呀。” “对呀，所以得想办法嘛！” “您有办法啦？” “还没想好。”唐云风摇头，却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指定把这胖子送进你洞房！” 汗，大师兄讲得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这是我想听到的话吗？ 不过，小岳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整个后台，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兄的嘴开过光。 什么事，都一说一个准。 这点，连师父和师大爷都很满意。 无论那个胖子师叔再怎么不愿意，无论自己再怎么不愿意。 没办法。 自己跟那个胖子，以后肯定还是会凑成一对搭档！ 跑不了的。 所以，要想改变结果，还是得从大师兄这里入手。 小岳突然想到了什么。 “师哥，如果以后我就跟您搭，我们要真能赚到钱，您拿大，我拿小，或者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没二话，成吗？” 唐云风突然笑了。 拍着小岳的肩膀道：“哈哈，这跟钱没关系，未来是很美好的，咱得往远了看。” 小岳又傻眼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又听不懂大师兄在说什么。 第九十一章 搬救兵 晚饭后。 小岳在做家务，烧饼陪大娘去溜弯了。 唐云风跟于慊坐在院里喝茶，因为他有事要跟于慊聊。 大红袍属于乌龙茶，一泡香气弥散，但三四泡才是最好。 唐云风将一杯三泡茶，恭敬的递给于慊，见他喝得正美的时候，这才开口了。 “唉~~” 一声悠扬的长叹，让于慊一愣。 “怎么了这是？” “唉，大爷，我遇了一件烦心事儿。” 于慊一听，竟然乐了。 “哈哈，这可难得！” 唐云风无语：“大爷，是烦心事，不是喜事儿。” “我知道呀，所以才乐嘛。”打趣完，见唐云风并不配合，“行啦，说说吧，什么事儿。” “大爷，您说在师门里，怎么才能当好大师兄？” 这回于慊是真愣了。 “不是，怎么个意思，你现在不是当得挺好的吗？” “不好！”唐云风摇头，“大爷，您也是石先生门下的大师兄，我师父都说您在几位师叔中非常有威信，让我多向您请教！” 于慊是捧哏的，但这世上估计没人不喜欢自己被捧的。 “哈哈哈，德刚还跟你说这个呀！” 唐云风适时的递上第四泡茶，一脸崇拜道：“那是，您的手艺，人品，方方面面都是我们小辈的榜样，您能不能教教我呀？” “咻，哈！” “嗯，不错，这茶有味道！” 一口茶，喝得于慊一脸满足。 见唐云风继续崇拜的看着自己，慊大爷心里也很满足。 当即开始摆龙门阵。 “作为顶门大弟子呀，说来也简单，首先你自己做人要正派，对师弟们呢，力所能及的事情，得多提携多帮助，这样慢慢地你的威信就有了，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也能帮你师父分担一些。” “您说得真对，我以后也照着您学。”唐云风直接送上了大拇指，和彩虹屁。 只是没过几秒。 “唉~~” 又是一声悠扬的长叹。 于慊当即火了：“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啦，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喝口茶？” 唐云风一脸苦色道：“大爷，我还有一件烦心的事儿。” “有话说，有屁放，放完咱好喝茶，这香的。” “唉，其实不是我的事儿，是孙师叔的事。” 于慊疑惑道：“孙师叔？哪个孙师叔？” “就是孙越师叔。” 于慊一听，这下是真摸不着头脑了。 这好好的，唐云风怎么会突然提及自己的师弟呢？ “他怎么了？” 唐云风摇头：“我们今天去逛动物园时，偶遇到他了，孙师叔过得很不好。” “他不是一边养大象，一边玩票说相声嘛，工作兴趣齐活，怎么就不好了？” 唐云风看着于慊。 “大爷，您知道吗，师叔现在的工作可累了，搬饲料，铲象粪……每天忙得哟，人都瘦了不知道多少斤，大冬天的，只穿着件褂子，就这还都满头大汗……” “……根本没时间去外面说相声，而且难得出去一趟也挣不着钱，反而还一直在亏钱，工作不能丢，相声又放不下，最后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对着大象说相声。” 内容有真有假，但八成都是真的，再加上唐云风说相声的嘴，这么一掰扯。 啧啧啧，直接把于慊听得一愣一愣的。 前面还好，当他听到“孙悦对着大象说相声”时，更是满脸诧异。 拦了一手：“不是，你等会儿，孙悦对大象说相声？” 唐云风认真的点头：“啊，对呀，小岳也说了一段。” 转眼，小岳过来，把事情经过如实的说了一遍。 这回于慊是真信了。 他看人可是很准的，小岳不会撒谎。 于慊的性子是真不愿意管事，不论是班子里的，还是师兄弟们的。 反正能不管就不管。 但他的品性善良，为人也厚道，见到谁有难处的，说不得都会搭把手。 更何况，孙悦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同门师弟。 这层关系，跟一般人相比，又更加的不一般。 当下，也顾不得喝茶，直接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唐云风一拦：“大爷，您是怎么打算呢？” “周济周济呀，看他有什么难处，我尽点力！” “大爷，我倒是有个主意，给您参考参考看行不行。” 于慊可太熟悉他这词儿了。 “说说看。” “孙师叔打骨子里喜欢相声这门手艺，这我们都知道，而现在德芸社情况也在变好，所以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您干脆劝孙师叔来我们的班子里说相声吧，老祖宗不也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这是长久之计！您觉得呢？” 于慊听闻，眼前一亮：“咦，你这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成，我先给你师父打个电话。” 号码拨出去，不过换了对象。 唐云风无所谓，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喝茶。 师父会不答应吗？ 不会。 别说德芸社了，就是打从最早的相声大会那时起。 只要愿意加入进来的同行，他都没有拒绝过谁。 只有别人因为各种原因自己离开的，没听说他把谁赶走的。 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人才，永远是最重要的。 唐云风算是想明白了。 处理一些同辈之间的事儿，他有大师兄的身份，还算顺利。 但对上了长辈，就不怎么好使了。 所以，在车上他就想到搬救兵这一招。 当然，这也应该也只是暂时的。 等到德芸社火了，等到自己名气上去了，那同样办很多事情又会顺利得多。 这需要时间！ 没过一会儿，于慊挂完电话。 “你师父说，他以前私底下就跟孙悦提过这事儿，可孙悦没答应，什么时候过来，他都愿意。” 唐云风点头道：“是呀，孙师叔可能对目前的大环境不看好，所以顾虑会比较多，不过嘛，您是他的大师兄，以您的威信，说话肯定比我师父管用，嘿嘿嘿！” 于慊一听，好像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直接朝唐云风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笑骂道：“合着你搁这等着我呢？” 唐云风不敢应声，只是嘿嘿地赔着笑脸。 闹归闹，不见于慊真的动气。 手上也没停，另一个号码又拨了出去。 “喂，孙悦，我是于慊，好些日子你也不登门，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师哥了呢，嘿嘿……” 胸怀坦荡的人，什么事儿都敢拿出来开玩笑。 这是这类人可爱的地方。 一通电话，师兄弟二人聊了很久都没挂。 貌似什么都聊，扯了闲篇，聊了正事儿。 半个小时后，于慊终于挂了电话。 只是脸色有些感慨。 第九十二章 来跟我干吧 冬天的夜。 寒冷又寂静。 于慊挂了电话，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 唐云风也没有开口，静静地照应着茶水。 不时，于慊终于说话了。 “你师叔明天来后台，先过来聊聊。” 唐云风点头：“这挺好的呀。” 于慊突然就不喝茶了，只拿眼睛盯着唐云风瞧个不停。 可是看了半晌，发现他脸上始终只有微笑，并无半点异样。 其实唐云风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虽然孙悦还没有答应，但他知道，只要这事儿被长辈们重视起来，那就八九不离十。 一个是德芸社班主郭德刚，一个是师门大师兄于慊。 他俩放个屁，都比自己这个小辈说十句话，动静还要大。 何况，孙悦也是个聪明人！ 于慊道：“你今天去动物园，不是去看动物的吧？” “不是，就是为了去找孙师叔的。”唐云风坦然道。 于慊乐了。 “哈哈哈，你倒是实诚，说说吧，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呢？” “嗯，怎么说呢，其实不光是为了师叔，也是为了小岳。” 于慊一愣：“哦，这里面还有小岳的事情？” 唐云风点头道：“对呀，我想请师叔帮小岳量活儿。” “他们俩人适合吗？” 于慊问完，突然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 眼前这家伙，别看年纪小，看人的眼光绝对属于一流。 “小岳现在属于上升期，正需要像孙师叔这样的手艺扎实，风格平稳的好角帮他托着底。” 于慊听完，开始自己琢磨。 唐云风的话是没错，老演员帮小辈托底，这是最好的。 可这俩人的风格，完全不搭呀。 小岳的表演，走得是比较新颖的路子，甚至可以说比较偏。 而孙悦则不然。 他是真正属于老派传统的捧哏风格，讲究得是四平八稳。 这种风格其实跟自己倒是属于同一类。 不过，到了现在，自己已经渐渐淡去了风格这种东西。 这也是老派捧哏演员，努力想要达到的一种程度。 于慊很清楚，这里面很大的功劳，在搭档郭德刚身上。 好的搭档，是相互成就的。 他当然也希望孙悦，最终也能走到这一步。 可问题是，小岳比起郭德刚来，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孙悦能不能适应得了小岳的风格，将这个底托稳？ 小岳又能不能成就孙悦，让他的手艺再往上拔高？ 即便唐云风一脸的肯定，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如果孙悦能进入德芸社，那就是他出得面，总得对人家负责吧？ 想罢，于慊忍不住再次问道：“爷们，你真的看好他们搭档？” 唐云风笑道：“大爷，您放心吧，孙师叔和小岳肯定能产生很奇妙的反应的。” 这话于慊反驳不了。 对与不对，都说不清，都得往后瞧才知道结果。 “成吧，咱不聊这个了，喝茶。” 于慊的性子就是这样，纠结不清楚的事情就不纠结了，还是喝茶更重要。 甚至如果在大夏天，一根冰棍可能都比挣钱更重要。 关键在于，他这会儿刚好就想吃冰棍。 …… …… 第二天中午。 于慊带着三人来到剧场。 还没进门，便看到一个大胖子刚好打另一边过来，正是孙悦。 “师叔！” 唐云风带着小岳和烧饼，拱手见礼。 “师哥！” 孙悦也向于慊打招呼，只是脸色有些复杂。 一向沾床就着的他，昨晚却整宿都没有睡好。 白天，他没有料到几个小辈，竟然会跑到动物园去找自己。 聊天的还是加入德芸社这种大事。 晚上，他更没有料到，于慊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客套完之后，聊的还是加入德芸社的事情。 唐云风这几个小辈的话，他可以不当真，回绝了事。 可于慊的话，他不能不重视。 这可是自己师门里的顶门大师兄，有他的照拂，自己无论在师门，还是相声门，路都会好走太多。 哪怕自己心里有不同的看法，但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所以，他直接请假就来了。 同时，他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唐云风在说话。 此刻，再次见面，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哈哈，咱俩这可巧了，德刚已经在里头，咱进去说！” 于慊热情的招呼着，半点没有拿架子。 唐云风将两位长辈送进休息室，便开始在旁边自己练功。 有别的长辈来谈事情，他就不太适合呆在里面了。 所以，他昨天晚上才会提前将想法告诉于慊。 别自己花心思把孙悦弄进后台，被他们做了别的安排，那就整茬劈了。 …… …… 休息室里。 郭德刚，于慊，孙悦三人坐下。 彼此关系连枝带蔓，有些复杂，不过好歹都是老熟人，气氛算挺融洽。 郭德刚在认真泡茶。 于慊看了孙悦几眼。 “昨天小风说你都瘦了，今天这一看，你比过年在师父家那会儿，还胖了不少吧？” 孙悦懊恼道：“唉，胖了十五斤，喝凉水都长肉。” 郭德刚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养的那大象没瘦吧？” 孙悦片刻都没有迟疑，当即接话道：“没，池子里的王八倒是少了几只。” “哈哈哈哈~~” 三人皆笑，气氛更加熟络。 玩笑过后，开始聊正事儿。 郭德刚道：“昨天三个孩子找你去了？” “嗯，都不错，挺有灵性的。” “哈哈，差远了，难得你还愿意搭理他们！”郭德刚一挥手，又道，“你最近怎么样？” 孙悦一听，当然知道郭德刚不是在问自己，大象养得怎么样了？ “瞎混呗，班子搭了散，散了搭，后面连起名字进了头疼，单子也少，一个月，几个月都没有一单，有时憋不住了，就上公园给老头老太太演去，反正也不指望这个赚钱了……” 房间里没有外人，孙悦无奈的讲述着一些经历。 郭德刚和于慊也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相声市场的起起落落，在座的三位都算是有发言权的。 多难堪，多无奈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 甚至比起郭德刚和于慊来，孙悦这些都只能算是小儿科。 于慊在戏剧团曾经十年没机会说过一回相声，工资最少时只拿过一块两毛。 郭德刚为了挣几千块的快钱贴补剧场，被人关在玻璃箱里整整两天，供人参观。 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跟猴子没什么两样。 终于，孙悦讲完了。 郭德刚郑重道：“来跟我干吧！” 第九十三章 我愿意加入德芸社 下午场和夜场。 台上的小岳十分力气，卖了十二分。 说学逗唱轮番上演，傻、贱、萌的表情动作跟着包袱，一个一个往外砸。 哪怕他心中并不太愿意，但还是做了。 因为这是唐云风特别交待的，他不能让大师兄失望。 旁边量活儿的唐云风，更是将尺度拿捏得死死的。 半点风头都不抢，把空间全部留给了小岳，甘心当着绿叶。 因为小岳真正的绿叶，就跟郭德刚和于慊在上场口盯着。 孙悦在聊完之后，还是没有点头。 十几年的失望，不是几句话就能消弭的。 所以郭德刚让他自己先瞧一瞧德芸社的剧场情况。 唐云风当然不会让小岳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而此时的孙悦，确实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所震惊。 当然不包括小岳的手艺。 在此之前，新闻里关于郭德刚和德芸社的消息，他多少也看到了一些。 却没有引起他心中太多的波澜。 可今天的德芸社，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相声门的认识。 好的班子，靠什么？ 一是演员的实力，二是有多少观众捧场。 德芸社的演员，已经形成了梯队。 老、中、青，三代艺人都有。 以老带青，中间艺人是主力。 这很合理，也很难得。 他从小到大呆过的班子，别说形成演员梯队了，人能凑够就不错了。 德芸社还有一个特点。 年轻艺人数量多，还都是郭德刚的徒弟，这就能保证稳定性了。 青年艺人中的水平，也是高、中、低都有。 哪怕是水平低的，同样能看得出有功底在身。 有人就有办法，这些都是潜力！ 假已时日，其中一定不泛独挡一面的角儿。 心里越琢磨，他对郭德刚就越佩服几分。 这家伙太厉害了！ 再说观众。 午场和夜场，一天两场连开不算。 而且三百个座的园子，场场都能奔到四五百人的地步。 甚至夜场开场时，他还能在售票口，看到几个买不着票的观众。 这更让他震惊。 天呐。 这里可是相声园子。 相声园子有满坑满谷的时候吗？ 相声园子有观众想捧场还买不到票的时候吗？ 孙悦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相声演员。 这么些年来，不管舞台大小，茶馆、票社、露天演出可是经历过不少。 但哪里见过这么火爆的情景？ 这是相声演出，不是歌星的演出！ 以往他也只在相声门的历史中，看过那些大蔓演出时有过这种描写。 可那时不是现在呀？ 那时正是相声门人才辈出，最鼎盛的时期。 现在这种场景，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唉，可怜的孙悦！ 他11岁入行时，相声界已经没落很久了。 所以他父母才会坚决反对他学相声，这会饿死人的。 没办法，他最后报考了燕京园林学校。 他除了喜欢相声，就喜欢动物。 而且这学校是燕京动物园定向分配的，毕业后，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直接就能端上铁饭碗。 孙悦一边看，一边琢磨。 但台下阵阵地掌声，一波接一波的笑声，却不断促使着他的血液在沸腾。 这些对于相声演员来说，是兴奋剂。 美妙！ 渴望！ 挣扎！ 孙悦心里在纠结着。 他很清楚，德芸社跟别的班子不一样。 如果自己点头，那就得放弃端了六年的铁饭碗。 这个选择，搁谁身上都不容易。 父母那怎么交待？ 他们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端好铁饭碗。 那几个关系好的兄弟怎么办？ 虽说确实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但毕竟是风里雨里这么多年的交情。 “啪啪啪啪~~~”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开场的唐云风和小岳鞠躬下台。 两人跟师兄弟打完招呼后，直接来到了上场口。 “师父，大爷，师叔辛苦！” 两人见过礼，便退在一旁，等着长辈们吩咐！ “你们辛苦！” 孙悦也客气的回应着两位小辈。 这俩人出现了，孙悦就知道，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这回跟以前不同，郭德刚不再是私底下说的，而是当着于慊的面说的。 而且是两位同时出面来说得这事儿，这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郭德刚和于慊一直都没有出声，但以他们的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此刻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点头。 郭德刚道：“行了，咱们进去喝杯茶吧，小风和小岳也来！” “好的，师父！” 转眼，休息室里。 三位长辈落座，两个小辈在旁边照应。 孙悦感慨道：“郭哥，您这说相声厉害，搭班子也厉害，这是我见过最好的班子！” “哈哈，喝茶！”郭德刚将茶递过去，又道，“有些事你不用太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在场都是明白人，知道郭德刚指的是收入。 哦，不知道小岳听不听得明白？ 此言一出，孙悦当即有了决定。 但同时又有些难为情道：“郭哥，我有几位手艺还过得去的兄弟，不知道您能不能也抽空考量考量他们的能耐？” 于慊听闻，喝茶的动作当即一停。 看着孙悦，脸上满是不解。 在他的认识中，孙悦应该是一个说话做事，有分寸的人。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 他嘴里说得是考量，其实说得就是收留。 郭德刚倒是喝了一口茶，笑问道：“几个人？” “加我六个。” 郭德刚没有细问，直接点头道：“成，都来吧！” 声音不大，但在孙悦耳朵里好似炸雷一般。 按他的理解，其他人能被收留一部分，就算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 谁承想，郭德刚更干脆，竟然全部应承了下来。 这这这。 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脸还不够大，根本兜不住郭德刚给的面子。 士为知己者死。 自己还能有什么说的呢？ 孙悦满脸感慨，端赶快茶杯，郑重道：“郭老师，谢谢您，我愿意加入德芸社！” 称呼变了，代表着心态的转变。 郭德刚笑道：“好，欢迎！” 两个茶杯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好似达成了某种约定。 没有白纸，没有黑字，甚至没有内容。 只在乎在彼此心中。 你认，它就一诺值千金。 你不认，它就随风而散。 孙悦长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小岳。 既然茶杯已经碰过，那自己的角色就得转变。 他看完小岳，对郭德刚问道：“郭老师，后面是安排我给小岳量活儿对吧？” 郭德刚抬头看向于慊，见于慊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还不自觉地看了唐云风一眼，见他也是一脸微笑。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孙悦心里吃了一惊。 第九十四章 孙悦的价值 孙悦吃惊什么？ 他吃惊于，唐云风在德芸社的地位。 原本昨天在动物园，他见唐云风说话谈吐不一般，便已经对他高看了几眼。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在班子里的地位，貌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以弟子的身份，竟然让郭德刚不自觉的露出这种小动作。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不过，他心中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惜。 唐云风的手艺比小岳高出几个档次，要是能让自己给他量活，那以后的路指定要好走不少。 只是，没有如果。 郭德刚笑道：“成呀，小岳在台上的毛病不少，确实需要你来调教调教！” “好。” 孙悦没有意见，也没有谦虚。 他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刚才两场节目，他关注最多的就是这个小胖子。 既然已经认了东家，那自己就得把活真的干好。 无论哪个班子，都是凭本事吃饭的。 这点，自古皆然，无一例外。 孙悦当下，对小岳一招手。 唐云风心情大好，见小岳没反应过来，在旁边推了他一下。 “以后请师叔多多指点！”小岳赶紧拱手见礼。 孙悦点头，认真道：“我们相声演员的表演风格，有帅卖怪坏之分，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类？” 这点也是孙悦看完表演后，心里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总感觉归于哪一类，都不太对头。 现在自己要给他量活了，那这方向必须得清晰。 逗哏演员在台上，如果撒开欢了玩，那后面的底和尺寸就全靠捧哏演员兜着。 要是两人都玩疯了，那观众就得疯了。 唐云风听得暗自点头，要不怎么说人家手里有活呢？ 问得话一针见血。 小岳犹豫了一下，老实的答道：“大师兄说，我这属于傻、贱、萌融合的路子，跟以前类型有些不同。” 孙悦盯着唐云风道：“这是你帮他定的路子？” 唐云风坦然的笑道：“是的，师叔，小岳的长相和性子有些天然呆，所以指了这么一个方向，照近段时间的效果来看，老观众可能反应差一点，但年轻观众很好这一口，也想让他通过这个立一立自己的招牌。” 孙悦没有点头赞同，而是喝着茶，一直琢磨着。 半晌。 他道：“你说的应该有你的道理，但根据我的经验来判断，他的路子如果这样走下去，走不远！” 孙悦一语惊四座。 哟，这是什么意思？ 小岳的表演风格，唐云风最早是跟长辈们汇报过的。 几十年的没落期过完，现在园子都是刚刚起步。 没有人说得准，新时代的观众究竟好哪一口？ 当时，长辈考量完，觉得有点意思，便让小岳照着这个路子试试。 结果，一试就试到了现在。 此刻，孙悦竟然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这倒是让众人好奇得紧。 唐云风同样眼前一亮，拱手道：“请师叔指点。” 孙悦喝了一口茶，道：“小岳现在走得路子，是按他自身特点出发的，这点肯定是没错，但是你们有没有观察过，当小岳在抖贱和傻的包袱时，台下有部分观众会露出不适的表情？” 看到几人都听得若有所思，孙悦继续说道： “可当他用萌这个特点来抖包袱时，那观众明显的接受度要更高，当然这也是我的初步观察，不知道大伙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得不说，孙悦这家伙心思太细腻了！ 众人初时倒感觉不明显，但被他一提醒，却又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儿。 “还有一点，那就是贱和傻，其实可以归于传统中‘怪’这一大类，这个类型挑环境，如果搁以前的环境中成，像什么天桥八大怪，其实靠得都是这个立招牌。” “可现在是新环境了，如果还强调这个，那一个把握不好，很容易出问题的。” 出什么问题，他没说，但大家都明白。 于慊对自己这个师弟，倒是很惊奇。 以前也没发现，他肚子里藏着这么大能耐呀？ 师弟有能耐，大师兄可是长脸的，至少于慊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接茬道：“继续说，按你的意思怎么弄好一点呢？” “所以，我的意思也简单，稍微调整一下侧重点，干脆以‘萌’为主，其他两个作为辅助，这样既有自己的特色，又能最大可能的讨好观众，咱对内对外也都立得住，不怕被断了后路。” 每个相声演员对于这门手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千人千面，这也正是他的价值所在。 而且相声艺人，其实也很有意思。 当着小岳面，讨论他的傻、贱、萌，根本不碍事儿。 这只是在讨论表演技巧，而不是骂他这个人。 别说这些，以前几个人凑在一起，讨论怎么把荤黄包袱抖得更响，同样也是一本正经呐。 这有什么？ 不就是为了逗乐观众，多赚几个赏钱养家糊口么？ 当然，相声门少有女艺人，主要也是因为这些。 再不要脸的老爷们，也不能当着人家女人的面，砸这些挂呀？ 此刻众人都在琢磨着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而不会有人轻视小岳。 而且风格塑形，对于一个相声演员来说，太重要了。 好与坏，直接关乎结果。 而孙悦这一番话，则说得相当有见地。 他考虑到了现在的环境，观众的接受度，又结合了小岳自身的情况。 想得全面，看得长远，分析得透彻。 而且，他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小岳，只是今天看两场小岳的表演而已。 这说明他的脑子也转得快。 如果不是经验和能耐皆佳，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人才！ 郭德刚心中大慰。 他前面不加细问，就接纳了孙悦的同伴。 一半是欣赏孙悦的义气，另一半则多少是为了卖他面子。 卖他面子，就是卖于慊面子，卖石先生面子，也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但是他现在觉得，哪怕就是冲着孙悦这份见识，接纳五个人都不为过。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德芸社现在能独挡一面，撑场的人才太少。 现在小岳如果有了他的辅助，那未来太可期了。 郭德刚当即一拍巴掌，哈哈大笑。 “着呀，就这么来，小岳，给你师叔见礼！” 小岳拱手：“谢谢师叔。” 他再傻，现在也明白了孙悦的厉害之处。 大师兄果然没有骗人。 这回是真的把一个高手，送到了自己身边。 唉，只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大师兄呢？ 孙悦笑着挥挥手，也算受了这一礼。 唐云风心中松了一口气。 妥了。 这回是真得妥了。 小岳有了孙悦帮忙兜底，那以后在众弟子中，绝对能排前列。 只是不知道师父郭德刚，能否调整调整他现在对小辈的扶持安排。 他现在的侧重点，全在何芸伟和曹芸金身上。 自己来得时间不长，暂时都没什么动静。 但愿小岳也能从中分到一杯羹才好，不然都白瞎了孙悦这一身的能耐！ 只是，以唐云风的身份，这事可提不得。 太敏感了！ 唐云风终于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在旁边照应着茶水。 只管泡，没得喝！ 可怜！ 第九十五章 阵容壮大 很快。 孙悦辞去了动物园养大象的工作，正式加入德芸社。 小丽托付给了他女朋友。 与他同来的，还有栾奕、王少立、刘喆、魏鹏、阎翀等五人。 这里面栾奕和王少立、魏鹏和阎翀都是现成的搭档。 而其中栾奕还是郭德刚师兄的弟子，与唐云风他们同是三爷的徒孙。 魏鹏和阎翀等人，跟孙悦确实是老交情，跟郭德刚认识的也早。 当初在琉璃厂的茶馆里说相声的，就有他们。 相声门就这么一个圈子，说大也不大，总能碰着头。 所以牵枝绊叶之下，都算是熟人。 郭德刚作为老班主，处理很公允，新老人都一视周仁，面子、里子都全乎。 德芸社走得是传统班子的路，遵得也是老规矩。 他们都是懂行人，来了之后谨言慎行，见谁都客客气气的。 外加都是有艺在身，不说能耐大小，至少都能直接上场。 这让德芸社的的演员阵容，着实壮大了不少。 新人新节目，连带演出内容都变得更加丰富。 比如王先生就有一手，在整个京圈都有名气的绝活。 人家是单手打玉子，他却能用双手打玉子。 两相清脆之声叠加，很是热闹。 观众们也看得新鲜，反响非常不错。 当然，这些人中，还是数孙悦最为亮眼。 进入角色非常快，对小岳也着实的上心。 演出之余，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在跟小岳说活。 甚至，他带着小岳，把所有的本子全部进行梳理。 目标很明确，直奔成角而去。 荤黄、屎尿屁、有可能踩线的内容全部不沾。 动物园虽然只是事业单位，但那也是算级别的。 养大象，不也得经常听头头们作报告么？ 所以，他在里面呆了这么多年，对某些方面自然有判断。 除了这些底线，他也在改包袱，怎么能突出小岳风格，就怎么来。 连早课内容，也全部接手了。 每天使什么活儿，就练什么，往死里练。 要不说孙悦人聪明呢。 只有他自己在班子里越重要，才越能照拂到跟着他进来的人。 而小岳就是他展现能耐的对象。 当然。 世界有阴阳，万事有利弊。 班子增人，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 现在新老演员加起来，总共二十三号人。 各自搭档，外加老先生的单场，演出单位至少有十三个。 可现在一天开两场，拢共也才十四个上场名额。 所以，表演场次不够。 平均下来，每个人一天只有一次上台机会。 除了唐云风几个人，其他人可都是正式演员。 不存在“三年学艺，两年效力”这一说。 无论拿大份小份，都是按上场次数来算工资的。 新成员还好说，但部分老成员就有意见了。 不时，都能看到王纹林、徐德亮等人，敲郭德刚休息室的门。 如果按照常理，人家工资少了，找找班主也算理由正当。 只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 年尾。 元旦、春节接踵而至，单位、企业的年会、庆典、开业，整个社会都开始变得热闹。 这也正是艺人们走穴、商演的黄金时期。 搁以前，艺人过年的米面钱，全靠这个时候挣巴。 德芸社打从11月开始，就起了势，势头还猛。 舆论压根也没消停过。 最近借扩充演员的话题，又窜上了一个新高度。 说郭德刚打压其他班子，血腥吞并同行等等。 唉，他们怎么不说郭德刚吞并了大象呢？ 越骂越捧，新的一轮争议直接开始。 争议带来的就是热点，就是名气。 不出四九城，相声班子，德芸社头一号。 所以，今年德芸社的商演单子，比往年翻了几番。 那些跳得欢实的人，与其说是抱怨工资减少，不如说是在借机要商演机会。 这是来快钱的路子。 现在除了传统行当，经济发展日新月异，人家做买卖的可是赚了钱。 有时，甚至一场下来，最少的人都在万八千块以上。 当然了，钱再多都不算多。 在这个基础上，工资能不减少就最好了。 按他们的想法，这毕竟是自己碗里的肉嘛！ 他们可能都忘记了，这肉其实是德芸社这口锅里的。 平衡利益是团结班子的第一位，郭德刚自己也缺钱。 所有单子，来者不拒。 现在正带着人四外演出，基本忙得脚不沾地。 在纷纷扰扰地热闹中，唯独唐云风显得很安静。 孙悦一归位，小岳的路就算稳了。 该做的，都做了。 这个底子，比后世的班子要厚实得多。 相信，结果也会好上很多吧？ 至于剩下的一地鸡毛，自然就由郭德刚来处理。 谁让他是坑王呢？ 唐云风没有跟郭德刚张过一次口，要商演机会，每天在剧场里演出完一场，就自己练活。 “三哥，你的嗓子是真不错呀！” 打从台上下来，唐云风直接对孔芸龙夸赞道。 三哥现在是他的临时搭档。 因为李芸杰的母亲，最近病情加重，他没办法只能请了一段时间假。 唐云风和孔芸龙，还是负责攒开场。 师兄弟二人嗓子都亮，延续了子母哏的路子。 俩人在台上相互搭着飙嗓子，回回都把场子热得不行。 跟唐云风的嗓子比，孔芸龙可不敢接他的捧。 “哎呀，师哥，您的嗓子才好呢，简直了！” “我们俩个这样互相拍马屁有意思么？” “哈哈哈~~” 三哥愣是真愣，性子也真是急。 说话直来直去，心里也藏不住事儿。 反正，喜欢你就跟你玩，不喜欢你，你就爱谁谁。 给你几拳头，都说不定。 他对唐云风，自然是没话说的，打心底里服气。 不光是帮他凑对儿的事，主要还是小岳。 他虽然跟小岳一起打工，一起入门，但心里是一直瞧不上这个笨蛋的。 可就这么一个人，唐云风竟然还愿意花这么大心思帮衬他。 太够意思了！ 孔芸龙就吃这一口。 所以，唐云风这个大师兄，他认！ 再加上唐云风的能耐摆在这里，他现在在台上的表演，简直比跟李芸杰合作，还要得劲！ 俩人无论台上，台下，都处得相当可以。 一天就一声，演完就完。 俩人开始脱大褂，换常服。 突然，打休息室里传来郭德刚的声音。 “小风，来一下。” 唐云风一愣。 师父不是去外地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来了！” 第九十六章 换单 唐云风换好衣服，跑进了休息室。 里面没有于慊，只有郭德刚一人坐在椅子上，头靠椅背，眼睛微闭，脸上藏不住的疲惫。 唐云风小声问候道：“师父辛苦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下了机直奔这儿。” “师父，您脸色不太好，要不回去休息吧？” 郭德刚终于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 “事儿多，没办法，坐吧。” “哎！” 唐云风坐下，开始帮忙泡茶。 “后台这两天怎么样？” 唐云风递过去一杯茶，应道：“都挺好的，孙师叔在帮小岳归置本子，进度还挺快，小岳的台风也越来越成型了，其他人师叔应该是特意交待过的，都挺卖力气的，烧饼……” 内容不偏不倚，唐云风挑重点汇报。 听完，郭德刚的脸色轻快了不少。 二十几张嘴，一个大班子需要支棱，他也确实累得够呛。 郭德刚道：“我最近老带他们出去，留你看家，委屈吧？” 唐云风笑了：“师父，瞧您说得，这些我都懂，咱们班子现在正是崛起的重要时期，万事以稳字为先，只要招牌响了，以后不缺赚钱的机会。” “唉，你倒是看得透，不像那几个呀，比我还急！”郭德刚长叹一口气，意有所指道。 “师父，师弟们这边，能管的我尽量管，这样您也可以少劳点心神。” “嗯，你能帮我分担，我很欣慰！” “应该的。” “行了，不说这个，叫你来呢，两个事，一是我跟你师娘合计了一下，等忙完年关这一阵，应该能攒下些钱，咱到时把广德楼剧院给赁下来，再开一个园子，不然这么些人安置不完，你现在多少也管点事，跟你知会一声。二一个呢，明天你跟芸龙别上台了，准备一下，后天我带你们去江城演出。” 去商演，有钱挣，这当然是好事了。 而且有郭德刚出场的单子，至少得有个小十万金额的演出费。 但更让他高兴的却是第一件事。 德芸社要开分剧场。 果然，蝴蝶扇动了翅膀，一切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哎，我一会儿跟芸龙说一声。” 唐云风刚应完，便听见有人敲门。 起身开门一看，只见王纹林站在门外。 “王先生辛苦！” “嗯！”王纹林应完，进来直接坐下，“德刚呐，有个事儿，我跟你说说。” 在德芸四老中，他是最拿架子的。 唐云风表情不变，关好门，过来帮他倒茶。 “王先生，什么事儿？” “这个，这个……” 王纹林话说得很不干脆，还拿眼睛瞟旁边的唐云风。 唐云风懂，可他装作没看到。 哎，我就是不走。 郭德刚也懂，可这个徒弟在他心中的位置不一般。 他摆手道：“您说吧，他不碍事！” 王纹林不再管唐云风，只盯着郭德刚问道：“你后天是不是要去江城，我可是一直没机会领略楚地风光呐？” 说得貌似很文雅，可一双小眼睛里，全是钱的图案。 郭德刚脸色微变，自己都已经在尽可能顾着你们了，现在竟然还得寸进尺？ 他微笑道：“您这刚从外地回来，太辛苦了不好！” “哎呀，根本没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郭德刚不说话了。 班子现在的情况，还真被自己徒弟给说着了。 宜稳不宜动！ 何况王纹林一个人进来，其实背后是两个人的意思。 一个文字辈，一个明字辈，这分量在班子里是很重的。 郭德刚又道：“要不这样，王先生，月底有一趟去顺义的单活儿，您歇上两天，到时辛苦跑一趟顺义。” 王纹林直接问道：“杵头多少？” 郭德刚伸出五根手，嘴里吐出一个字：“中！” 中，就是五的意思。 外加单活儿，所以一想就知道是五千块。 王纹林当即撇了嘴。 就这点钱？ 去掉班子的抽成，还得两个人分，够我塞牙缝的么？ 他不说话，自顾自的喝茶，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郭德刚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很好的隐藏着。 他前嘴刚吐出去的唾沫，难不成还得吞回去不成？ 而且，唐云风不争不抢，这回轮到他头上已经算晚的了。 可眼前这人又不走。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别人他可以不管，但郭德刚唐云风不能不管。 让师父为难，那就是做弟子的不敬！ 他笑道：“师父，要不顺义的单子我跟芸龙去吧，您带王先生走江城，您看行不行？” 王纹林一听，不等郭德刚表态，抬头，伸手拍着唐云风的肩膀。 “嗯，你不错！” 只是等他想拍第二下时，唐云风身子一低，作势泡茶，把他的手晾在了半空。 嘴里却继续笑道：“您过奖！” 郭德刚对俩个人都深深的看了几眼，这才点了头。 马上又有一笔不薄的收入进账，王纹林终于满意的走了。 留在休息室里的两师徒都没有说话。 这是唐云风第一次，见识到后台的人是怎么争抢利益的。 心中对班子，又更加了然。 郭德刚是想按老规矩管理这个班子的，这点明眼人都清楚。 比如以师徒为主体搭班子，三节两寿，长幼有序，穿大褂上台，不能戴饰品上台，摆知赐字等等。 当然，也有创新。 比如“云鹤九霄，龙腾四海”分科，就是跟戏曲班子学的。 还有后来的封箱、开箱，都不是相声门的东西。 但这些，说来说去，只是属于虚面儿上的。 而且现在也不比以往，时代在变，人心也在变。 一涉及到利益的事，直接就变了味儿。 这跟郭德刚这个班主的性格，和经历也有关。 对外，嫉恶如仇。 对内，心却不狠。 这个班子能走到今天，确实太不容易了，也导致了他过分的在乎，过分的谨慎！ 说不上对与错。 人的行事风格，不都是被经历逼成的么？ 你今天好心扶了一把摔倒的老人，却被讹了五百块钱，那明天你死都不会再伸手。 人人皆然！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郭德刚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唐云风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师父，您可以考虑一下‘制度管人、流程管事’的法子！” 郭德刚听闻，闭着眼睛品味了一番这几个字。 “唉，还是不一样的。” 唐云风一听，就知道郭德刚还是没有悟透这句话。 不过，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再等等吧。 顺势而为，到时自然而然就会有结果的。 没过多久，他出门找到孔芸龙，商量30号去顺义商演的事情。 这是自己第一回出门，为德芸社，也为自己挣快钱。 必须好好整！ 第九十七章 走穴 12月30日。 清早。 于慊跟着郭德刚跑江城，大娘白慧明还没有起床。 唐云风熬清粥，煎鸡蛋，把早餐准备好。 自己胡乱吃了几口，跟烧饼打了一声招呼，便背着包出门了。 一个小包，装完了相声演员的全部家伙什。 能在2005年的最后一天，迎来自己的第一次商演，唐云风还是很开心的。 昨天孔芸龙说会开车来接自己，他便站在门口等待。 现在出门是方便多了。 以前要想去隔壁镇上撂个地，基本凌晨三四点就得起床出发。 过了那个点，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没过一会儿，远处传来动静。 “嘟嘟嘟嘟~~” 等身影再近一些，唐云风当即傻眼了。 因为孔芸龙没有开郭德刚的小汽车，而是骑了一辆摩托车来。 摩托车。 我的天呐！ 孔芸龙竟然骑摩托车！ 唐云风感觉脑子很凌乱。 耳边貌似响起了“唔哩~唔哩”的声音。 眨眼，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了他跟前。 孔芸龙一摘头盔：“师哥，我没来晚吧？” “没，刚好！”唐云风有些发愣。 孔芸龙很兴奋：“太好了，我这紧赶慢赶了半个钟，总算没耽误事儿！” 唐云风一听，眼神就不善了。 从师父家到师大爷家，王海平时开车至少一个钟出头。 而这家伙愣是半个小时给干完了。 他不撞车，简单没天理呀！ 可怜未来某辆停在路边的汽车。 听说，那车都没形了。 不用修。 直接报废。 唐云风语气不善道：“你是说你从师父家，到这里，只用半个钟？” “啊，不对，我是从庞各庄过来的。” “噗~”唐云风吐血。 从庞各庄到于慊家，比从郭德刚家到于慊家，多一半的路程。 这家伙，不是两倍车速，而是……三倍！ 孔芸龙有点得意道：“嘿嘿，师哥，我技术可以吧，上车，我带您兜着风过去，晚上咱再兜回来！” “啪！” 唐云风上前，朝他后脑勺直接就是一巴掌，很大力气。 他是真生气了。 作死呀！ 孔芸龙整个人都被他拍懵了。 “师哥，您打我干嘛？” 唐云风当即骂道：“你想死是不是，让你别开摩托车，讲不听啊，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呀！” 大师兄发这么大的火，孔芸龙还是头一回见，当即不敢再顶嘴。 只是委屈巴巴地小声解释道：“早上起晚了，怕耽误事儿，就，就跟朋友借了一辆……” 唐云风懒得听他屁话，当即决定。 “摩托车放大爷家，我们坐车去顺义。” “不是，师哥，我技术真的很好，要是您晕车，我死死地控制好速度，保证……” 此刻的孔芸龙每多说一句，唐云风心里就烦躁一分。 控制个锤子呀控制。 老子信你的话，那我就是锤子！ 唐云风转身回到院子里，片刻后又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烧饼。 他走到摩托车前，对准轮胎，手一抬一压。 “噗~嘶~~” 唐云风把剪刀递给烧饼，转身就走。 同时嘴里还说道：“换胎的钱我出！” 孔芸龙：“……” 烧饼：“……” 唐云风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自己不用准备说单口。 …… …… 中午。 南北横穿四九城的唐云风和孔芸龙，打顺义汽车站出来。 唐云风没有再提摩托车的事儿，瞧他那股在意的劲儿。 孔芸龙心里很疑惑，但也不敢提这一茬。 而且还想起了上个月，大师兄告诫自己的话。 心里有些发怵，他说得该不会是真的吧？ 路上花的时间不短，俩人也没闲着，一直在车上说着活。 唐云风是第一次顶着德芸社的招牌出来走穴，里外都透着重视。 孔芸龙以前偶尔有机会出去，也是师父郭德刚带队，跟着大部队走的。 像这种小辈俩人单独出来的，也是头一回。 不过，他骨子里就是个愣头青。 没什么好怕的，不但不怕，反而透着一股兴奋。 当然，如果回去不用补轮胎的话，那就更好了。 颠簸一路，俩人有点饿。 路边小摊，一人一碗卤煮火烧。 这是顶有名的燕京小吃，俗称“穷人乐”。 剁碎的猪肠和火烧（烧饼）一起煮，再添些其他应季的食材，可是谗坏了不少燕京老炮。 连三爷他爹，侯大师都好这一口儿。 唐云风没那些个讲究，连干带稀吃完了事。 二十块钱付完账，俩人又坐车直奔赵镇工厂区。 东家是几个开厂的老板。 赶上了好年景，做买卖赚到了钱。 打05年开始，各个电视台兴起了办元旦晚会的热潮。 他们也赶时髦，凑一搭，办个晚会给让工人们热闹热闹。 下午过半，来到了目的地。 厂房中间，一大片空地上，不少人正在忙碌。 搭舞台，摆椅子，最前方还有一排红布桌，显然是领导们坐的。 “师哥，这场子也太大了吧？” 孔芸龙看着密密麻麻，得有两三千张的的椅子，有些吃惊。 唐云风没应话，也在一脸严肃的观察着。 这种露天舞台最不好演，尤其是相声演员。 演员站在台上说活，说出去的声音是直接散掉了，没办法产生回音。 如果音响效果再差一点，那坐在后面的观众根本听不到你说的是什么。 想像一下吧。 如果听相声的时候，听不到演员的声音，那是一个什么场景？ 人家舞蹈什么的，好歹还能看到演员扭几下。 可到相声演员呢？ 就两根棍儿，在台上杵半小时，杵完鞠躬下台。 蛋疼不？ 可这些，是人家主办方操心的事，轮不到他们说话。 唐云风掏出手机，拨通了主办方留的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过来了，他叫王小明。 王小明上下打量了俩人半晌，这才疑惑的问道：“你们是德芸社的演员？” 实在是他们太年轻了，唐云风十八，孔芸龙十九。 他不懂相声，以他的理解，相声演员不都是几十岁的的人么？ 唐云风笑道：“王经理您好，我们就是德芸社的演员。” 王小明简单的核实了一下，便无所谓的带他们俩去后台。 反正他自己也不爱听相声，人到了就行。 后台也简单，男女更衣室，一排简单的化妆台。 此刻，里面人不少，男女都有，清一色的年轻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八成是唱歌、跳舞、摇滚之类的。 唐云风扫视了一遍，没有认识的面孔。 想想也是，只开出五千块的出场费，能请到什么大明星？ 不作他想，俩人进更衣室换大褂。 可是等他俩一出来，顿时让这帮年轻人一阵惊呼。 “嚯，这是什么衣服？” “太土了吧？” “演员还有穿这个的？” 声音不大，估计他们也是由感而发。 但听着，确实让人刺耳。 孔三愣当即就要上前理论，不过被唐云风拉住了。 他好似没有听见那些话一般，依然面带微笑。 “各位辛苦！” 拱手道辛苦，用胳膊推着孔芸龙出了后台。 第九十八章 起风啦 舞台旁边，一个安静的角落。 唐云风和孔芸龙站着，等待傍晚节目的开始。 “你这性子能不能收一收？” 师父不在，唐云风就得提起师兄的责任。 就现在的孔芸龙来说，潜力非常不错。 不管是嗓子，人品，还是悟性，甚至可以说比小岳都还要好。 如果真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去，未来的成就谁高谁低，都还两说着。 孔芸龙显然气还没消。 “师哥，您瞧瞧他们这说的那是什么话？” 唐云风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你管得了吗，你自己稳重一点吧。” “唉，也就您的性子好！” “有本事上台较量，台下动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孔芸龙小声嘀咕道：“哼，我可没打算动嘴。” “啪！” 唐云风听完，直接就是一巴掌，喝问道：“你还琢磨着动手不成？” “没有，嘿嘿，哪能呀，我很讲道理的！” “唉，你以后真得自己稳重一些，娱乐大时代开始了，错过就太可惜了！” 孔芸龙：“……” 汗，我读得书还是太少，怎么就听不懂大师兄说的话呢？ 不过，他倒是从唐云风的语气里，听出了对自己的关心。 发自真心的！ 这种感觉不错。 唐云风看着天边的几朵白云，思绪飘出去很远。 娱乐大时代，是真的要来了，或者说已经开始。 杀马特、网红，随着网络的出现开始冒头。 摇滚、嘻哈，正提着豁亮的砍刀，在音乐的战场上挥舞。 而刚刚过去的那一场超女选秀，更是创下了后来十几年都没能打破的收视神话。 草根明星、人气偶像，开始像杂草一样疯狂生长。 全民娱乐的大幕，自此拉开。 而德芸社要征战的，就是目前被小品占据的稽戏市场，或者说是喜剧市场。 这是一个大时代。 一个百花争鸣，群魔乱舞的娱乐大时代。 只是。 唉。 这时代对传统艺术不太友好！ 终于。 六点到了。 晚会正式开始。 唐云风和孔芸龙没有回后台，反正他们也不用化妆。 直接站在原地，认真的看着台上的演出，还有台下观众的反应。 就像在德芸社后台一样。 把点开活。 这是相声艺人到哪里，都不能不做的功课。 出发之前，得提前准备。 到了现场，得临场观察。 哪怕就是上台开始表演，也得根据台下观众的反应，随时调整包袱。 甚至问题太严重的，完全换一段活来使都正常。 对观众永远心怀敬畏，这是相声艺人的艺德。 自己也才能在江湖四海，都有一碗饭吃。 孔芸龙同样如此。 哪怕他平时愣得不行，但此刻也一言不发，两眼睛跟扫描机似的，正在观察着。 台上的节目，跟唐云风猜测的差不多。 有女声独唱，有乐队摇滚，还有热辣性感的舞蹈。 水平不说有多好，也还算不错，表演起来都像模像样。 只是唐云风，却越看心中越凉。 一语成箴。 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花了钱没请对人，现场的音响效果果然不好。 从前往后，观众的反应明显在递减，甚至最后那些观众基本都没什么反应。 舞蹈不行，距离太远，估计只能看到一些人影。 姑娘的身材再好，还能翘出一米多去么？ 摇滚也不行，主唱倒是卖力气，可是整个一低音炮，声音是散的。 最后跟乐器声混在一起，成了一片翁翁声。 看来看去，也就有个姑娘的独唱，高音不错，穿透力强些。 唐云风看得很无语。 就这场子，哪怕请戏曲班子来，效果指定都要好得多。 戏曲门的演员，那是个顶个的好嗓子。 只是。 现在没多少人喜欢听这玩意儿。 整个的节目单子里，也就他们的相声，属于传统艺术。 其他的都是新兴时髦的节目。 不时，坐在第一排的那些领导中，当中那位胖子，引起了唐云风的注意。 这位胖领导跟旁边人不一样。 只见他开始还看得有滋有味的，可到了后面便开始频频回头，看后场的情况。 没过一会儿，又朝场边工作人员招手。 等人到了他跟前，俩人便开始讨论着什么。 最后脸上满是气愤的表情。 唐云风猜测，这人八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只是心中觉得很没意思。 这会子生气有屁用，早干嘛去了！ 舞台好与不好，都是人家主办方的事情，像他们这种小演员说不上话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管其他演员演出的效果怎么样，但自己的表演得尽力。 顶着德芸社的招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舞台边声音倒是很响，唐云风搂着孔芸龙的肩膀，凑在他耳朵边。 “三哥，咱哥俩今晚得卖大力气了，哪怕回去歇一段都成，不能砸了德芸社的招牌！” 孔芸龙郑重的点头。 现在已经不是五千块钱，一万块钱的事情了。 招牌！ 这才是最值钱的。 如果没有郭德刚顶起来的“德芸社”三个字，谁会知道他们俩是谁？ 还花五千块钱请你？ 没睡醒吧！ “我一会儿打头阵，你呢，也尽量把音量提高，你自己先找一找感觉，最好控制在一个能接受的上限，咱这活得二十多分钟，耗时可不短，如果你撑不住了，就给我提示，后面的活我来撑……” 唐云风不断的作着交待，孔芸龙也一个劲的点头。 哥俩咬完耳朵，他便开始自己调整呼吸，提前试音找调。 不时，晚会进行到中场，该到他们上场了。 “……”主持人串词。 最后道：“接下来请欣赏相声《论方言》，表演者，德芸社唐云风、孔芸龙，大家掌声欢迎！” 报幕登台，不拖不延。 唐云风和孔芸龙一前一后，相跟着上台。 自己调整好话筒，唐云风扫视了一眼旁边的孔芸龙，见他也已准备就绪。 当下气沉丹田，运气发音。 “德芸社相声演员唐云风！” 没办法，舞台不行，就得凭自己的能耐找补，所以这一上场就亮绝活了。 甚至他还稍微增加了几分音量。 果然，就一句话，便将声音传到了最后。 后排有看演出，看得睡觉的观众，直接被吵醒了。 迷糊的睁开眼睛：“啊，什么风，起风了么，我得赶紧回去。” 傻乎乎的模样，顿时引来旁边工友们的笑骂。 他自己也立马醒过神来，敢情声音是从台上传过来的。 一想也不对。 自己听了一晚上，也没听清台上在说什么呀？ 不然，好不容易有个演出看看，还能睡着喽？ 这可稀奇了。 难不成，觉睡够了，还能让耳朵更好使？ 想不明白。 不过，这个不重要，有得听就行。 后面不少类似的观众，都开始支棱着耳朵。 第九十九章 我又不是狗 前排的那位胖子领导，同样眼前一亮。 不错。 这声音显本事。 远处能听得清，近处却又不刺耳。 果然不愧是德芸社出来的，哪怕年纪不大，也有真能耐！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相声说得怎么样？ 心有期待，侧耳聆听！ 逗哏已经开场，捧哏不能耽搁。 孔芸龙按照之前找到的调门儿，开腔跟上。 “德芸社的相声演员孔芸龙。” “上台鞠躬！” 俩人同时退后一步，向观众们鞠躬敬礼。 唐云风对孔芸龙是满意的。 嗓子确实不错，调门比平时稍高，却也控制住了没有破音。 但就有一点，不知道这家伙能撑多长时间？ “啪啪啪~~” 俩人家门报完，台下适时的响起了掌声。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个演员上场，都要显得热烈，这是来自全场的。 起身重新站好。 唐云风面带微笑，一副自来熟的语气道：“大伙都来了哈？” 表情变化，但调门不减。 就目前的舞台条件，这得保持完整场演出。 孔芸龙赶紧捧道：“除了没来的，可不都来了嘛。” “哈哈哈哈~~” 观众们笑了，但笑得很含蓄。 起哄？ 不存在的。 相声演出自古至今，除了德芸社的老观众，根本就没有起哄这一说。 除了笑声和鼓掌，再没有别的。 如果是录节目，那鼓掌也得跟着“带掌人”的节奏来鼓。 要是谁敢在台下，喊上那么一声“退票”，演员的腿都能被吓软。 这就是德芸社小剧场听相声的魅力！ 但这里不是德芸社小剧场。 估计底下几千个观众，也找不出几位进过德芸社园子的人。 再加上都是些老实人，有些根本没听过相声，有些也只是从录音机，或是电视上听过。 大伙能配合着拍拍手，笑一笑，已经算很好了。 唐云风站在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心中不太满意。 没人起哄，这正常。 但观众的情绪没有完全打开，这就是大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前面那些节目没有把整个场子热好。 让他们本来不吃亏的上场次序，完全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尤其对于相声表演来说，这太影响效果了。 很简单的，如果你听到一个包袱，介于可笑可不笑之间，你一定会选择不笑。 不用怀疑。 拒绝，是人的本性。 比如跟一个熟不熟，生不生的朋友，吃一顿可吃可不吃的饭，心里本能是不想去的。 但是好朋友之间就不一样了，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隔三差五的聚一聚。 彼此没有距离，放得开嘛！ 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选择。 靠人不如靠，还是自己来吧！ 他朝孔芸龙使了一下眼色，后者点头。 唐云风将情绪提得更高：“今天呐，我站在这个舞台上，心情很激动。” “我也很激动。”孔芸成赶紧跟上。 唐云风转眼疑惑道：“你激动什么？” 孔芸龙一愣：“不是看到观众们激动嘛？” 唐云风摇头：“不对，你那是瞎激动，我这才是真激动。” “嘿，激动还分真假的么？” 唐云风大点其头：“那当然啦。” “这可真稀奇了，您倒是给大伙说说。” 唐云风一脸嫌弃道：“瞎激动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瞎激动，那当然是瞎子很激动呀！ 孔芸龙伸手一拦：“不是，您先等会儿，合着您说我瞎呀？” 唐云风疑惑道：“您不瞎吗？” 孔芸龙一挥手：“压根没有的事儿，我眼神好着呢。” 唐云风一脸不相信道：“您眼神不好，我都瞧得真真的。” “您几时瞧得真真的？” “就在刚才呀，晚饭那会儿，咱们厂里吃饭的铃声一响，大伙都往食堂跑。” “大伙都饿了么。” 唐云风转脸盯着孔芸成，认真的问道：“对呀，可为什么就您一个人端着饭盆子，冲进了厕所呢？” 孔芸龙下意识的接道：“吃饭的点，我跑厕所去干嘛？” 唐云风双手一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狗。”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观众们顿时笑了。 唉，这就是打工人的日常呐。 你骂我是狗嘴，我骂你是猪头，逗着闹着，一天的日子就这么过了。 不过，工厂生活还有一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事儿。 只见唐云风继续道：“诸位，我说得可是真事儿哈。” 孔芸龙一挥手：“没有的事儿。” “我可是瞧得真真的，孔老师进的还不是男厕所，而是女厕所。” “合着我还是一个大流氓呀？” 唐云风满脸惊喜：“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他自个儿承认是大流氓了，女同志们可得留神啦。” 观众们又开始笑，笑声比刚才还激烈。 这就是另一大乐趣……异性。 孔芸龙满脸委屈道：“您净拿我开涮，那我这是瞎激动，您那怎么就是真激动呢？” “我当然激动啦。” “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这里看到了许多老乡呀，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您说我能不激动么？” 孔芸龙悠悠道：“您都汪汪汪了，您还有脸说我是狗呢？” 唐云风一愣：“我‘汪’了吗？” “汪了，汪汪汪，大伙都听到了？” 唐云风继续疑惑道：“我没有‘汪’吧？” “还不承认，您就是汪汪汪，三声，我听得真真的。” “嗯，不对，您指定是听错了。” 孔芸龙急了：“您刚才明明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的。” 人一急吧，这‘汪’的声音也变了，听着就不像人声。 唐云风接茬道：“老乡见老乡，是两眼泪汪汪，我看您呐，指定是在厕所吃多了，还没消化完吧！” 孔芸龙知道自己又着道了，满脸委屈的看着台下。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孔芸龙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别的听不见，只剩下“汪汪汪”了。 再加上唐云风包袱来回一抖。 观众们哪里受得了这么个逗法，纷纷哈哈大笑。 有人说，“笑”跟“酒”的作用是一样的。 解愁，忘忧，开怀，亲近。 笑过几次之后，观众们的拘谨终于慢慢消散。 唐云风心里这才有些满意。 对嘛。 绷着张脸，还听个屁的相声呀？ 成了。 可以顺势入活了。 唐云风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说得是咱们这些背井离乡人之间的乡党之情，我今天在这里是真的看到不少老乡了。” “那您是哪儿人呢？” 唐云风听闻，抬头一副思考的模样，几秒钟后：“您猜！” 第一百章 论方言 唐云风这话说得有意思。 孔芸龙捧道：“嗨，您的家乡，我上哪儿猜去呀？” “您猜嘛，我的故乡很有名气的。” “很有名气的？”孔芸龙想了一下，试探道，“川省的？” 唐云风突然眼前一亮，满脸惊喜道：“可以可以，川省可以，我喜欢吃辣子。” 孔芸龙顿时诧异：“什么就可以呀，合着您连故乡是现找的？”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包袱又响了，观众们没有不乐的。 这俩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可乐了。 声音清晰，无论远近都听得清楚。 另外一点。 他俩在台上说得内容，都是大伙平常聊的话题。 尤其是“老乡”两个字，那真是牵动观众们的心。 05年的社会，人情味儿还是很浓的，乡情也看得重些。 背井离乡进厂的人，上班、睡觉、逛街，多数都会跟老乡搭着伴。 所以唐云风和孔芸龙在台上，一聊这些，观众们心里对他们的亲切感，想藏都藏不住。 通观所有的艺术门类中，唯独相声能做到这一点。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 唐云风疑惑道：“故乡不能现找的嘛？” “没听说过，你痛痛快快地说，您的家乡到底是哪儿？” 唐云风突然表情一淡，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是我个孤儿，打小就四处漂泊。” 孔芸龙听闻，侧身拍了拍唐云风的肩膀，以示安慰。 “唉，您这也真可怜。” 唐云风却脸色一喜，道：“嘿，我才不可怜，走南闯北，学到的本事可不少。” “哦，那您说说，都学到了哪些本事？” “方言呐，两湖两广两河山，五江云贵福吉安，四西二宁青甘陕，还有内台北上天，天南海北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嚯，口气不小，咱台下可是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您蒙不了人。” “我说话最有溜了，不信您可以当场验证。” “这能行？” 唐云风满不在乎道：“说吧，您想听哪儿的方言？” “……” 俩人这就开始按本子往下顺了。 《论方言》也是一段传统的相声段子。 出彩就出彩在相声演员的“倒口”手艺上，你得学哪省像哪省。 味道得在，泥了那整个段活都泥。 另外它的表演时间也可长可短，反正架子和梁子不变。 你想长点，就多加几省方言，再挑方言中有特点的词儿做好包袱。 如果想卖大力气，那演上个一两小时没问题。 当然，今天不需要这么长，拢共半小时的节目时间不到。 川话、湘话、鲁话、东北话，四省方言足够了。 唐云风决定使这段活儿，也是经过考虑的。 台下的观众太杂了，而且没有底子比较薄。 那说什么活儿，能尽量讨好更多观众呢？ 《论方言》。 就它了。 不懂相声，还能不懂自己的家乡话么？ 而且临近年关了，常年在外的人，有几个不想家的？ 这是讨巧的主意！ 果然，台下的观众反应不错。 说到谁的家乡，哪一部分的观众便鼓的掌更响。 这么一路下来，掌声基本上没停过。 甚至不少人，都以为唐云风真跟自己是老乡。 唯一让唐云风担心的是，孔三愣子嗓子耗到头了，现在还在强撑着。 嗓子得保养，不光指的是平时吃喝，还得注意不能用嗓过度。 有经验的艺人，都讲究七分是极限，三分不示人。 不少名家，一辈子到头，都没人看得透，他的嗓子底在哪儿。 因为真要是耗到了九分十分，那造成永久损伤都说不定。 太危险了。 而唐云风估计孔芸龙，应该到了八成多，音量已经在下降。 好在，节目已经来到了尾声。 只听唐云风道：“后来才知道，在东北‘浪’就是漂亮的意思。” “对，有一首歌，第一句好像就是……你给大伙唱唱，让大伙听听。” 唐云风不敢耽搁，当即唱道：“大姑娘美呀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过那青纱帐。” “对，就是它，我当时就想，这样的歌怎么能唱呢？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 唐云风一脸坏笑道：“回家您见了媳妇怎么说？” “老婆你好……”孔芸龙反应过来，虚推一把，“去你的！” 底亮，表演结束，俩人鞠躬。 “好~~~”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观众纷纷鼓掌，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瞧这动静就知道，这段相声是今晚最火的节目。 唐云风此刻哪里顾得上掌不掌声，鞠完躬赶紧下台，因为孔芸龙脑门子在冒汗。 这一场下来，比在园子里连演两三场还要费力气。 果然，一下台，孔芸龙便撑不住了，直接往地上瘫。 唐云风扶着他，回到后台。 后台一帮其他艺人，也坐着休息。 见他们进来，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手艺好不好，观众说了算。 前后掌声的热度一对比，什么都不用说了。 真是没法比呀！ 明明大家年纪也相差无几，可手上的能耐怎么就差那么远呢？ 穿得土怎么啦？ 人家手艺过硬，哪怕什么都不穿，那也值得自己佩服。 唐云风扶着孔芸龙，穿过众人让开的过道，直接进了更衣间。 俩人相帮着换完衣服，出来找了个角落坐下。 走还走不了。 演出完，才结最后的账呢。 唐云风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递给孔芸龙。 “三哥，赶紧喝点水，缓一缓。” 孔芸龙抬头勉强笑道：“谢……” 唐云风当即制止：“别说话！” 照应完师弟，他自己也讨来了一些热水，坐在旁边慢慢喝。 唐云风感觉自己的嗓子还行，但多喝水总没错的。 可一杯水才喝到一半，王小明进来了。 人家是主办方，不管别人的礼数，唐云风和孔芸龙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 拱手道：“王经理，您辛苦！” 王小明见他们拱手，也有样学样，拱手道：“两位老师辛苦了，你们的节目太棒啦！” 脸上不但没有了来时的轻视，甚至满是激动的表情。 今晚这场活动，他是老板指定的负责人。 可他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 很认真的忙前忙后，谁知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设备老化，扩音效果打折。 只是，很可惜他是到开场之后才发现的。 前面好几组演员上台，虽然又唱又跳的，但台下的动静一直不如人意。 结果他被老板叫过去，当面狠狠地批评了一通。 事儿办砸了，没法辩解，所有委屈只能自己受着。 打工人呀！ 第一百零一章 人在江湖 王小明本以为今晚的活动，破罐子破摔，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谁知，等德芸社这俩个年轻演员上场之后。 只凭俩张嘴得波得波的，愣是把全场观众逗得哈哈大笑，直接将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当下，他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人不可貎相。 这俩人嗓子太好了！ 有本事！ 唐云风大体能理解王小明的心情。 听到被夸，脸带微笑，谦虚道：“您过奖了！” 谁知王小明却突然道：“两位老师，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们再上场表演一段相声？” 唐云风一愣。 表演不是结束了吗？ 返场？ 也不对呀。 这里可是晚会，什么时间上什么节目，早就排好的，不可能返场。 甚至说，眼前这些人，知不知道返场这回事儿，都还两说着。 王小明见唐云风脸露疑惑，赶紧解释道：“唐老师，其实不瞒您说，咱的设备出了些问题，其他节目上场效果不好，所以想请您救救场。” 此言一出，后台其他还没上场的艺人，脸色都变了。 如果这俩人真的再上场，那被冲掉的不就是自己的节目吗？ 干活拿钱，不干活还有钱拿？ 旋即，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唐云风和孔芸龙身上。 唐云风不用回头，也清楚身后人的表情。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在艺人行当，是最容易结仇的。 不过，还好。 人家只是说救场，属于江湖道义。 答不答应的，量力而行便可。 因为这里不是德芸社的场子，他们只是来商演的艺人而已。 唐云风为难道：“王经理，后面你们都排好了节目，他们人也到了，这忙我不好帮！” 王小明不是艺人行当，他不懂这些门道。 当下，以为唐云风是借故加价。 “唐老师，我们老板说了，二位老师的辛苦费有单独的一份，请一定帮帮忙。” 嘿，这下歪打正着了。 金主提了钱，那性质就不一样。 在相声门，这叫做“点活儿”。 人家单独给你一份钱，点名要你来表演，甚至是使什么活儿，演哪一段，都可以提要求。 彼此做得是买卖。 而且金主在天，艺人在地。 按照行规，这不能不演。 这下，唐云风可是真为难了。 断人财路，不好。 拒绝金主，指定不行。 迟疑片刻，唐云风心里叹了一声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管不了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孔芸龙，这家伙状态很不好，再上场准得出事儿。 得，自己来吧。 他对王小明道：“容我换回衣服。” “哎，麻烦您快一点，那边快要下场了。” 换好衣服，又从包里拿出一副玉子。 “走吧！” 王小明见唐云风收拾齐整了，而旁边的孔芸龙却没有动静。 疑惑道：“唐老师，孔老师不去吗？” “王经理，我师弟没法再上场，就我一个人上，保证完成任务。” 相声不都是两个人说的吗？ 王小明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坚持。 反正老板交待的是把人请上台，也没说必须得请两个。 “好的，唐老师，辛苦您了。” “应该的。” 不管其他人灼灼的目光，俩人相跟着离开了后台。 回到场边，台上一首温柔缠绵的情歌刚好唱到了尾声。 不过，感动得只是歌手，台下的气氛又冷了下去。 “……下面请欣赏单口相声《太平歌词》，表演者：德芸社唐云风，大家掌声欢迎！” “啪啪啪~~” 有掌声，没有全场参与。 唐云风带面微笑，当即登台。 “大伙儿还在呢？” 两次上场，都是这么个问候，这是能最快唤醒观众记忆的方式。 这是技巧。 比如。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 还有自己师父的“满坑满谷，我很欣慰呐！” 都是这么个套路！ 果然，唐云风一句话就让很多人醒过神来。 “咦，又是那个说相声的？” “哈哈，老乡又回来了。” 心里嘀咕完，也不知道从哪里起得头，全场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啪~~” 唐云风不管台下的动静，开始垫话。 “这一场呢，咱们还是说相声，相声的表演方式有很多种，一个人说的是单口相声，两……现在我一个人上台，所以给大伙说的就是单口相声。” “那可能有朋友要问了，‘你们不是两个人来的嘛，另一个哪儿去了？’说实话，我也没找到他。” “诸位，你们是不知道，说相声很容易饿的，刚才我们俩一下台肚子就饿了，我寻思着，饿了就吃点东西吧，结果等我从包里刚拿出馒头来，一抬头，就不见了他的人影，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唐云风的话刚一说完，台下突然有人喊道： “厕所！” “对，跑厕所去了。” 唐云风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哈哈哈哈~~” 旋即全场观众都笑了。 “咱们相声讲究四门功课，说学逗唱，说呢，就是……今晚来了这么多老乡，我就给大伙表演这个‘唱’，这是我最不拿手的，刚好糊弄糊弄你们。” 观众们又笑了。 他们现在算是多少明白了一点，唐云风说话的套路。 反正就是没几句正经的。 可明知道他在台上都是胡说八道，但听着心里就是想乐。 这相声，跟电视上的相声很不一样。 不过，这里听得更可乐一些。 也不用花什么心思，反正跟着乐就完了。 很放松！ 唐云风又道：“我们相声里头的唱呢，本门功课就是唱《太平歌词》，里面又分了很多选段，那我先给大伙来一段《三顾茅庐》尝尝。” 当下一提气，直接开腔： 束发读诗书 修德兼修身 仰观与俯察 韬略胸中存 躬耕从未忘忧国 谁知热血在山林 凤兮，凤兮，思高举 世乱时危久沉吟 茅庐承三顾 促膝纵横论 半生遇知己 …… 唱完《三顾茅庐》，接着又是《打黄狼》、《饽饽阵》等等。 表演了半个多小时。 说是单口，其实段子不算周正。 没有完整的故事线，没有场景人物什么的。 只是以《太平歌词》作为主题，中间再穿插一些笑料包袱。 这是他临时归置的。 现在这条件，讲不了故事。 干脆就从头唱到尾，至少大伙能听得到动静。 包袱里埋笑点，小曲里听韵味。 台下的观众兴致很高。 一来，演员和观众的差距已经拉得比较近。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人家放得屁都香。 随便说什么，听着都能乐。 二来，唐云风的唱功，确实不赖。 观众们平时也就看看电视，看看小品。 哪里有机会听这些玩意儿？ 新鲜、有味、好听！ 有些人心里还在琢磨着： 这些小曲还能这么好听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嗯，回头多找些来听听。 艺术，就是这么宣传开的。 第一百零二章 这力气卖得划算 商演后台。 随着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唐云风鞠躬下台，整场晚会也宣告结束。 起头效果一般，但后来近一个小时的相声表演，着实让大家过了一把瘾。 这晚会没有白来。 这冷风没有白吹。 原来这就叫相声呐！ 真不错。 观众们心中各有所感慨，纷纷紧一紧外衣，这就得回家回宿舍了。 唐云风回到后台，直接钻进更衣室换衣服。 旋即端着水杯，坐在孔芸龙旁边喝水。 嗓子干得厉害，得赶紧润润。 今晚连着两场下来，可真是卖了大力气。 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这可不只是手艺好不好的问题，考验的还有体力。 等第二场临近下场的时候，他的腿肚子已经在打哆嗦了，而且喉咙里也不舒服。 上下一折腾，脑门上全是汗。 被寒冬的冷风一吹，整个人倒是清醒得很。 可这更让人难受。 要是脑子迷糊一点，知觉反应也会跟着麻木一些。 所以他现在坐在椅子上，状态也不算好。 这是出发之前，他怎么都没想到的状况。 不过，也还好是自己来了。 如果真换王纹林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卖力气便卖力气吧。 手艺人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么？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德芸社的招牌，至少没砸在他们哥俩手里。 同时，心中还有些小期待。 自己这临时加的场，顶得上好几个别的节目了，也不知道金主能给多少钱？ 要是五千能变成一万，就太让人高兴了！ 缓过劲来的孔芸龙，现在看唐云风，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一闪一闪。 以前就知道大师兄厉害，嗓子是一绝。 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得这么震撼。 他自己原本，就是被夸嗓子好的存在。 可跟唐云风一比，嘛也不是！ 自己打一开始，就差了大师兄一截，结果撑完第一场就不行了。 而大师兄却全程高嗓，还足足撑了一个小时。 厉害！ 佩服！ 只是两个人都在养嗓子，心有话说，这会儿也不适合聊天。 孔芸龙便一言不发的，在旁边收拾着东西。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等金主结完账，俩人还得找车子回去。 留宿在这里，花钱又不安全。 旁边不还有被断了财路的那几位么？ 旋即，又想到了明天还得去修摩托车。 头疼！ 此刻，他倒真后悔自己贪睡，没有开师父的汽车来。 不时，门外传来动静。 转眼，一帮人进来。 打头引路的还是王小明，他身后跟着三位身穿西装的男人，正是刚才坐在红布桌后面的领导们。 那位矮胖矮胖的领导也在其中，他还走在众人之前，显然地位不低。 做买卖的，也是走南闯北的场面人。 胖子一进门，就热情的艺人们打招呼。 “哎呀，辛苦各位了！” 说完，开始跟每一位艺人握手，同时送上红包。 钱也不多，又临近过年了，见红见喜，图个吉利。 不时，角落里的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 这位胖子做人做事很大气。 因为那些没有上场的艺人，也都得到了一个红包。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对红包的厚度还挺满意。 这让唐云风对这个胖子好感大增。 能把买卖能做到这么大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图小便宜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这是老理儿。 一圈轮过来，最后终于轮到了唐云风和孔芸龙。 金主到了，他们是不敢失礼的，人家一进门就站着在等候。 胖子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正是当打之年。 走到跟前，旁边的王小明赶紧介绍。 “唐老师，这是我们李老板。” 王小明话刚一说完，李老板的一双胖手就握了上来。 “哎呀，什么李老板不李老板的，我叫李富贵，唐老师，今晚多亏有您在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辛苦辛苦！” 表情真诚，说得话也让人听着舒服。 嗯，不愧是商场老手！ 场面话，谁不会说？ 唐云风笑道：“李老板，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哈哈，您的两场相声太有水平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呐！” 唐云风一愣。 这话听着不对劲呀，莫非这李富贵还是个懂行人？ “一般一般，您是行家，多多指点。” “唐老师您真谦虚，我哪能算行家，只是听过不少罢了，您是不知道，以前有段日子我的生意不好，愁得哟，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听收音机，里头播的就是相声，打那以后我就好上了这口儿，有意思吧，哈哈！” 唐云风听完，会心一笑。 缘分这东西，可不只是指男人跟女人。 里头包含的内容多着呢！ “这是我们的荣幸，李老板，您要是得空，也欢迎到我们德芸社的场子里来听，味道更好。” “哈哈，那敢情好，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德芸社的名头了，只是一直忙得很，抽不开身，改天我一定去，哦，对了，郭老师是每天都会上场吧？” 唐云风心中了然。 看吧。 请德芸社商演的金主，就没有人不是奔着郭德刚来的。 唐云风笑道：“我师父有时会上场，现在年关比较忙些。” “哟，您是郭老师的徒弟呀？” “对呀。” “名师出高徒，您二位都是有本事的人！” 一番客套，留完联系方式，这就算是交上朋友了。 随后，李富贵单独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布包，递向唐云风。 “唐老师，这是辛苦费，您可别嫌少，下回进城我再请您吃饭！” 唐云风拱手道：“李老板破费了，谢谢您瞧得上我们。” 又是一番场面话，红面包便进了唐云风的包里。 他不用看，只要一过手，便心中有数……两万出头。 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很开心。 原想能破个万就不错了，现在竟然还翻了倍。 一个小单子，最终能拢到这么多杵头，这力气卖得划算。 谁知，还没等他乐完。 跟李富贵进来的两人开口了。 “李老板，您的事儿忙完了，该提我们的事儿了吧？” “对呀！” 李富贵一拍脑门：“哦，对，唐老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老板，这位是罗老板，都是我的朋友。” 人家给脸，就得兜着。 唐云风赶紧拱手见礼：“赵老板，罗老板，很荣幸认识您二位。” 三人打完招呼，李富贵又道： “唐老师，是这样的，罗老板和赵老板见咱们今天的活动办得不错，工人们很高兴，他们便想着在自己厂里也办一场，您的能耐大伙都看到了，所以想邀请您到时去演出，不知道您的意思？” 第一百零三章 大丰收 李富贵牵头，赵、罗二人出声附和。 “对，唐老师，是这么档子事儿。” “到时还想辛苦唐老师跑一趟，您的相声太好听了。” 演完一单，又送上门来两单，财源不断！ 敢情还有好事等着自己呢，唐云风心中更喜。 拒绝？ 不可能。 单子就是钱，苦巴巴地手艺人，没有谁会拒绝钱的。 更关键的是，人家直接是冲着自己的名头来的。 对于他来说，意义更不一般。 美得很！ 接受，当下也不合适。 该走得程序，还是要走的。 唐云风赶紧应声：“不敢说辛苦，这是您二位赏我饭吃呢！” 愚蠢的艺人，才会端架子摆谱，自认为高人一等。 吃过苦的手艺人，却懂得将姿态放低，把人家往高了捧。 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生存之道。 果然，这话让几位老板的眼神更加明亮，听着心里太舒坦了。 “哎呀，唐老师，您这话说得太谦虚了！” “是呀，现在有本事，又谦虚的年轻人可不常见呐！” “以后有朋友打问，我肯定把您推荐给他们。” 唐云风又笑道：“那我先谢谢几位老板了，不过我的工作还得听师父安排，这样您二位大概定个时间，我回去也好跟师父汇报。” “这得回去合计一下，肯定在年前。” “我也琢磨着，是给工人们提前庆祝一下新年。” 唐云风心里有谱了，拱手致谢。 场面一团和气。 这些老板，能自己花钱给工人们办文艺活动，想来人品也不差。 不过这毕竟算是新兴的事物，经验方面多少会不足。 唐云风便根据剧场的经验，多少提醒了一些舞台方面的注意事项。 免得他们像李富贵一样，花了钱又没办好事儿。 这让几位老板听得频频点头，心里更承他的情。 旁边的王小明，听完，则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老板，脸直接红成了猴屁股。 李富贵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反而笑着拍拍王小明的肩膀，以示鼓励！ 终于，众人聊完，相互留了电话，这才作别。 李富贵本想挽留唐云风二人，在顺义住一晚的。 最后没有成功，便派王小明直接开车送他们进城。 一路上，王小明却对相声有了兴致，不时的问这问那。 不过，最后看到后排的俩人脸色有些疲惫，也识趣的不再搭话。 至此，唐云风的第一次商演正式结束！ 圆满完成任务！ 孔芸龙不太清楚，但唐云风知道，明天德芸社要办一件重要的事儿。 …… …… 2006年1月1日。 元旦。 元，谓“首”。 旦，谓“日”。 老燕京人嘴里的“阳历年”到了。 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把元旦搁心上，顶多把日历翻一下，炸个丸子，烧条鲤鱼，再加三两二锅头，意思意思得了。 反正放假，闲着也是闲着。 作为伺候人的相声演员，就更没把元旦当一回事。 饭钱还挣不挣呐？ 不过孔芸龙今天倒是真的没来剧场。 嗓子还没恢复，所以请假修摩托车去了。 唐云风嗓子条件要好很多，回来睡觉前嘴里含了一片雪梨。 一觉醒来后，雪梨变成了黑梨，嗓子舒坦了许多。 昨天晚上回来的，还不止他们俩。 郭德刚带去江城的演出队，也没在外地多耽搁，摸黑回到了燕京。 大家之所以这么紧赶慢赶的，除了元旦这天的上座率高。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天有贵宾要来！ 很重要的一个人。 很重要的一件事儿！ 大早起来，爷们四人吃完早餐，便往剧场赶。 郭德刚来得更早，已经在休息室里。 小岳、栾芸平他们没在说活，此刻都在前后打扫卫生，归置东西。 洒扫门庭迎远客。 寒冬岁首接嘉宾。 这是礼数。 不过，这些杂事不需要唐云风动手。 打过招呼，跟着于慊进了休息室，爷仨总算又聚齐了。 他今天还特意背了包来的。 相声演员吃饭的家伙什，可得随身带着。 而且，包里还有……钱。 两万五！ “师父辛苦，您今天很帅气呀！”唐云风半开玩笑的打着招呼。 “坐。” 唐云风赶紧坐下，给俩位长辈泡茶。 一人一杯香茗倒好，也没等郭德刚发问，直接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了他跟前。 郭德刚有些愣神。 “少爷，你哪来的这么些钱？” 于慊接话道：“德刚呐，你徒弟这回可给你长脸啦！” 郭德刚依然满脑门子的疑惑。 唐云风笑得有些得意：“嘿嘿，师父，这是我跟芸龙在顺义挣的。” “不是，单子不是五千块的吗，你这？” 唐云风便开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他没有隐瞒。 商演的钱，无论多少都得会账，然后才是分成。 后面演出的事情，也得汇报，不然得算作私活儿。 昧钱和私活，在班子里都属于大忌！ 唐云风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其实不管是不是相声班子，在任何一个行当，只要涉及到利益，就都不是小事。 等唐云风一通白话说完，郭德刚直接傻眼了。 早知道这里头会有这么多的事儿，他怎么敢让俩个没有经验的徒弟去？ 这要一个应对不好，名声口碑可是会受损的。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它就只是个圈子而已。 好在，唐云风凭自己的能耐，全部处理完了。 而且，处理得非常好。 换有经验的演员出去，也未必有他做得好。 全场的节目，就他们德芸社的出了彩，而且占了整整近一半的演出时间。 要是再多一点，那晚会直接就可以算成相声的“花场”了。 还有，五千块的小单，他愣给赚回来两万五。 这赚钱能力，着实不错！ 还不止，后头还跟着两单进来。 他没有去现场，也能想象到那些金主，对唐云风的演出效果有多么认可了。 而且人家还是直接奔着他的名头给的单子。 这在整个后台的年轻人当中，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郭德刚心里，对这个徒弟是真的太满意了。 没单的时候，他能沉得住气。 有单的时候，他能爆发得起来。 遇事不慌，处变不惊。 不得了！ “哈哈，好孩子，长能耐了！”郭德刚笑得很开心，老怀大慰。 于慊也打趣道：“爷们，你赚钱啦，是不是得请我喝一顿呐？” “大娘同意，我就请您喝，地儿您挑！” 于慊当即就不说话了。 唉，现在这日子可憋得太难受了，啥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大酒？ 第一百零四章 成蝶的契机 小剧场的演出，徒弟们是不拿钱的。 但商演不一样，小徒弟也可以分钱。 多少，得看具体情况。 比如谁接得单子，人家冲着谁来的，又或者在台上卖的力气大小，能耐水准，辈分高低等等。 说起来复杂，其实全是郭德刚在自己脑子里算出来的。 演出完，班主给了多少，你自己收下就成。 相互之间不许打问收入。 相声班子的老传统，一直都是这样。 以郭德刚的性子，倒也不至于让谁吃多大的亏。 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每个人的性格也不一样。 有些人，你给再多，人家也还是嫌少。 有些人，你给再少，人家也念着一份情。 所以由此衍生出来问题，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这些话，唐云风不好说，或者说没有契机来说。 这毕竟涉及到钱，而且他自己就在利益圈内。 果然，没过一会儿，郭德刚在自己脑子里打了一通算盘，将一万块钱放到唐云风面前。 “少爷，你辛苦了，收下吧！” 唐云风也没有多问。 比如这是怎么算出来的，孔芸龙能分到多少等等。 他站起来，双手恭敬的接过钱。 “谢谢师父！” 不过，过完一下手，他又将钱放回了郭德刚面前。 “师父，零花钱我还有，这钱放您这儿，您要用就用，不用就帮我存着。” 郭德刚听闻一愣，旋即又突然笑了，点点头，将钱收下。 揭过这茬不提。 “少爷，你今天先别上场了，嗓子多缓一天。” “哎，听您安排。” 俩师徒聊完正事，于慊无聊了。 “爷们，最近有什么乐子呀？” 唐云风可懂慊大爷了，赶紧从架子上抱过来一堆报纸。 结果翻了半天之后，他无奈道：“大爷，夸我师父的，您看不看？” 于慊当即摇头：“不看，我喜欢看骂他的。” “那您喝茶吧，没有骂我师父的。” “嘿，德刚，你最近抹粉了，这么招人待见啦？” 郭德刚自觉的将自己隐身成透明人，不接茬！ 唐云风确实没有骗于慊。 最近的德芸社，真可谓新年新气象。 商演，不光是增加了收入，同时也在增加着名气。 一次次奔赴各地的商演，就犹如那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一般。 前期持续的热点，已经让德芸社，闻名于整个四九城。 简单来说，在燕京，德芸社已经红透了。 而外地商演过的城市，郭德刚的名字也如雨后春笋般，在娱乐新闻中冒了尖。 在一众歌星、明星的商演舞台当中，几时见过传统相声演员？ 这个有意思。 很新鲜。 于是郭德刚再一次成为了焦点。 众人很好奇。 相声是什么玩意儿？ 郭德刚的相声又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相声界就他跳得这么欢腾呢？ 这其实，也就是一只让人好奇的猴子罢了。 看得人多了，名气便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可能少有人会关注，一只猴子要挤进人群中，它得挤得多么不容易？ 不断上涨的热点，又吸引了更多媒体上门采访，而且档次、级别也越来越高。 郭德刚也今时不比往日，他应对得非常好。 人总会进步嘛。 经过前一段日子，跟不少大小记者打交道的经历，他现在接受采访时，已经变得游刃有余。 毕竟前一段时间，已经跟记者们打过不少交道，愣把自己给练出来了。 只要人家不是明显带着敌意来的，大家谈笑风声，侃侃而谈，很融洽就完成了采访。 所以现在的新闻报道中，对他的赞誉之声越来越大。 此消彼涨，此涨彼消。 面对这么大的攻势，以前闹腾得挺欢的言论，也渐渐变得不值一提。 这让人很郁闷。 郭德刚简直就像一只小强，怎么打都打不死，越打反而蹦跶得更欢。 造势造不赢人家，还造个屁呀？ 暂时的歇菜，不等于永久的消停。 后续如何，只能到时才知道。 现在别说相声界，甚至在整个娱乐圈，郭德刚都算有了一点名气。 明星嘛。 谁还没几个粉丝呢？ 别人有，郭德刚现在也有。 别人的粉丝喜欢自称什么豆、菜、粮、米之类的，总之就是能吃的。 代表着喜欢这个明星喜欢到骨子里去了，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才过瘾的意思。 可郭德刚是谁呀？ 那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 明星跟别人不一样，作为粉丝当然也得跟别人不一样啦。 结果，不知道从哪位奇葩粉丝开始，渐渐地便流传出了一个“刚丝”的雅号。 这让唐云风觉得很神奇。 这怎么吃得下去？ 熬汤吗？ 呃，外面餐饮里的钢丝汤倒是不少。 关系是，听说里面还有挺漂亮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受得了，郭德刚这副模样的？ 总之，郭德刚和德芸社的风头，正在直线上升。 但离火遍全国，还差了一些契机。 这只让人不屑一顾的小虫子，想要化成蝴蝶，向大江南北的人们展现自己的魅力。 就得应在今天即将到来的这个人身上。 不需要唐云风提醒，郭德刚自己就拎得清其中的轻重。 所以，今天也难得的穿了一身新衣裳过来。 唐云风没有多话，在休息室里聊完事情，便没有多打扰。 出门了开始四处转悠，看里里外外归置得怎么样？ 来到卖票小间，有一个小姑娘和师娘王慧都正在忙碌。 “师娘辛苦了！” 王慧一抬头，满脸喜色道：“咦，小风，你昨晚回来的？” “对呀，今天不是有客人吗，回来帮帮忙。” “嗨，瞧你们爷俩，大的小的，都这么隆重，你师父把我给他准备过年的新衣裳都穿出来了。” 唐云风一听乐了：“哈哈哈，师娘，这对于我师父来说，可真的比过年还重要哦！” “算了，里头的事儿我不管，我只管外头就行。” 元旦放假，再加上德芸社现在名气上涨。 开票才一个多小时，便全部卖完了。 不是三百张，而是五百多张。 票卖完了，外面还有不少人在打听。 “老板，还有票吗？” “不好意思呀，没有了。” “站票也行，您就卖我一张吧！” “站票也都卖完了，再多就挤不下了，对大伙也不安全，一会儿晚场的票，您早点来吧。” 王慧其实比谁都想多卖几张票出去，但也只能心疼的拒绝了。 园子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万一出了什么安全问题，那整个园子都得折进去。 唐云风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跟着开心。 只是等他一抬头，瞄到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正往这边开过来时，顿时眼前一亮。 “师娘，我走了！” 扔下一句话，人如风似的往后台跑去。 他们等的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行走的百科全书 “师父，王老师来了！” 唐云风一进休息室，直接就是这一句。 郭德刚听闻，当即站起来往外走，顺手还整理了一下衣领。 唐云风和于慊紧跟其后。 转眼，三人从前门出来。 同时，看到远处路边的面包车后，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显然是一起来的。 而在车前，则站着六七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正一边观察着德芸社门口的情况，还不时相互讨论着。 为首之人，是一位五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满脸书卷气的男人。 唐云风一瞅，便知道他就是……王路湘。 真人比起网上查到的照片，看起来更有气质。 这可是位传奇人物。 中文系本科毕业后，又进入燕京大学学美术，并拿了哲学硕士学位，最后当了华清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博导。 博学多才，著名的文化人。 可第一次让他闻名全国的，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拍了某部关于人性探讨的电视片。 一发布，便引起了全社会的激烈探讨，因为他的观点太偏激，太见人心。 最后，连带他自己也因此被关押了九个月。 而且直到十几年后，在网络发达如斯的环境下，他拍的这部电视片，在全网搜索条数只有五条。 连这五条，都只是片名被提及了一下，看不到任何具体的内容。 当然，这些都属于他自己的信息。 今天，王路湘之所以被郭德刚和唐云风重视，是因为他身上的另一重身份。 凤凤卫视的高级策划人、节目主持人。 这家电视台的档次算是非常高的。 它面向的观众，是全球的炎黄子孙，不论国内，还是海外。 而且以它目前的影响力，应该得算作这类电视台中的佼佼者。 如果说燕京电视台，帮助郭德刚在四九城成名，让德芸社的观众从少到多，撑起了剧场不死，一帮子人有饭吃。 那凤凤电视台，则可以帮助他闻名全国，甚至是扬名海内外，实现真正的腾飞！ 一向以宣传华夏传统文化著称的王路湘，正是为此而来。 他在策划一档全新的电视节目……《文化大观园》。 同时定的第一期采访对象，便是郭德刚和他的传统相声。 相声艺人，得吆喝，郭德刚太清楚其中的分量。 这位是真正的贵客。 他人还未到跟前，便早早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紧走几步，热情的握住王路湘的手：“王老师，您好，您一路辛苦了！” 王路湘好似一位儒雅的长者，并没有摆半点架子。 满脸温和的笑道：“以我的了解，现在是你们最赚钱的时候，我们来肯定会耽误生意吧？” 郭德刚赶紧摇头：“您说得哪里话，您能来，便是在捧我，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 “哈哈，工作需要，我也得先谢谢你！” 跟王路湘打完招呼，郭德刚连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落下。 对每个人都半躬身握手，称一句“老师”，道一声“辛苦”。 在接人待物的礼节上，郭德刚还没被人挑过刺！ 这番言行举止，也让旁边的王路湘看得眼睛发亮。 他从不用电脑，所有的知识全装在自己的脑子里，被人戏称为“行走的百科全书”。 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同时行行色色地人，也都打过交道。 郭德刚给他的第一印象，很老道，而且很老派。 这是他喜欢的，也是他的节目所需要的。 采访还没有开始，他的心里便直接有了大概判断：这一趟会大有所获。 转眼。 郭德刚和于慊带着王路湘，开始参观整个剧场。 而唐云风则上了面包车，引路停车，同时让一帮师弟们来帮忙搬运拍摄器材。 人家果然是专业团队，人不多，但各有各的本事。 唐云风介绍完剧场的运作流程，他们便开始各自做着准备。 摄像师找机位架摄像机，录音师在舞台和剧场里安装录音器，拍照的已经开始在场子里取景，采访记者则在调整采访稿。 等唐云风招呼完这些人，又蹬蹬蹬地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一间大包厢里，栾芸平正在归置桌椅。 同时旁边的摄影和录音，也在安装设备。 “芸平，弄好了吗？” “可以了，师哥，您放心。” 其实也简单，把其他东西撤掉，只留下一张四方木桌和四把圈椅。 剧场本来的风格就很传统国风，作为背景板正好适合。 这边茶水一准备好，郭德刚和于慊便引着王路湘上来了。 “师父，都弄好了！” 郭德刚点点头，请王路湘入座。 隔着四方桌，两人相对而坐。 旁边的摄像和录音也已经准备就绪，一个手势。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唐云风站在旁边，随时照应。 而于慊则带着栾芸平悄悄地下了楼。 班主没空，他们得去照应好下午的演出。 这个同样很重要！ 谁知道哪个镜头会被播出去？ 这不光是郭德刚长脸的机会，更是整个班子的机会，可不能出了岔子。 现在还是上午，观众还没进场，连楼下的自己人，都控制着手脚的动静。 整个包厢里，听不到别的杂音，只有两位主角在侃侃而谈。 王路湘不愧是被人称作“华夏文化的唯一喉舌”，也应该做足了功课来的。 每个问题，都提得非常精准，有见地。 而且郭德刚说的话，他基本都能第一时间理解。 乍一听，听不出来他是外行人。 郭德刚人聪明，对传统相声的感情也真的很深。 有空没空，成天都在琢磨这门手艺，一琢磨就是几十年。 心里这想法、看法，日积月累下来，你让他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可前面那么多年，有谁愿意听他聊这些？ 被压抑的太狠，爆发起来也就越激烈。 自从11月，他有机会接触到媒体时，便总是忍不住见缝插针的带私货。 话到嘴边，不吐不快。 可今天，他舒服了。 根本不需要见缝插针，王路湘就是奔着他心里的这份独特的见解来的。 几句话一勾搭，郭德刚直接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整个场面，根本不像在做采访，反而像是两个老朋友，正在路边摊上喝着啤酒，撸串侃大山。 越聊越来劲。 说到兴起处，郭德刚连人都开始歪了，背靠在椅子上。 有时瞅向王路湘的眼神，都俏皮的低头抬眼。 唐云风知道，师父心里此刻是真的很开心，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儿。 但这不行呀！ 这是全球华人都能看到的节目，总得有点大师的范儿吧？ 唐云风不敢出声，只在一旁打手势提醒。 郭德刚很醒水，看到提示，转眼不动声色的又坐直了身子。 采访在继续，话题也越聊越深入。 镜头前的王路湘，表面始终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但没人知道，他心里对郭德刚的震惊程度，却在直线上升。 郭德刚很老吗？ 并没有，今年也就30岁。 可他的谈吐、见识，竟然完全不比很多老艺术家低。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这是节目策划人最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他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满意。 很满意。 非常满意！ 第一百零六章 调整计划 中午。 跟郭德刚聊了一上午的王路湘，没有接受他的吃请。 就在包厢里，一份快餐了事。 同在的，还有他的团队成员，众人边吃饭边聊工作。 “王老师，他们这个相声真的太有意思了。” “是呀，我刚才一直在门口采访，来得观众络绎不绝，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停过，男女老少都有，而且个个赞不绝口。” “他们后台这些徒弟，也是手把手的教，基本都是从小开始学的，跟以前的老传统一样。” “……” 听到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话，王路湘也在琢磨。 说实话，他心里也觉得不过瘾。 无论是传统相声这门手艺，还是郭德刚个人的魅力，都让他越品越有味道。 而且，他的团队可不是新瓜蛋子。 这几年一起走南闯北，全国各地的录节目，吃了苦，也长了见识。 算起来都是有想法，有主见的人。 做过的节目不少，但还从来没有哪一回，像现在这样，态度这么统一过。 这很难得。 同时也说明“传统相声”这个话题，确实非常的有意思。 前后一琢磨，他当即心中有了决定。 “这样，咱们的录制计划临时调整一下。” “王老师，怎么调整？” “咱们不再只录一些演出片段，而是将他们的演出全程录制下来。” 众人听闻，都吃了一惊。 全程录制？ 这直接变成了大活儿，从来没有这么干过的？ 关键是经费能顶得住吗？ “王老师，这么录制的话，时间和成本得翻好几倍都不止？” “对呀，全部录下来，到时也根本用不上这么多素材，还得浪费。” “我们录制的时候，多花点心思，把精彩的录下来，保证剪出来的是最高水准。” 王路湘骨子里就是个文人，文人的那股掘劲儿，他可半点都不缺。 拿定主意的事情，就一头钻到底。 关键是传统相声，太让他喜欢了。 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被埋没。 不过经费，确实是一个团队最头疼的问题。 决定权不在他手里，得向上申请审批。 “那就这样，你们把郭先生的表演全程录制下来，从头到尾要保证水准，后期的剪辑计划我再琢磨琢磨。” 听完王路湘的决定，众人有不同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 出差在外，他就是领导。 领导有了决定，只能执行。 很快，吃完午饭的众人，趁着观众还没有进场，又忙碌开了。 录长片比录短片，所需要的设备可得多出来不少。 录制是他们的专业，说相声是相声演员的专业。 此刻，后台的人也忙碌个不停。 谁都知道今天的演出重要，没人敢松懈。 休息室里，郭德刚正在换大褂。 一件纹绣黑色大褂上身，他只需要系最上面那颗扣子就好。 剩下的扣子，由在跟前照应的唐云风帮他系。 有点费劲。 唐云风蹲下去，也不容易够着最底下的那颗。 “师父，您上午可真帅！” 一记半认真的马屁送上，听得郭德刚心里美滋滋的。 别的徒弟少有人敢跟自己开玩笑的，也就跟前这个有些不同。 该有礼数不缺，却也没那么怕自己。 这样挺好。 其实别人不知道，郭德刚最开始收徒时，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和善的师父，而不是一个严厉的师父。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歪的？ 师徒俩正在换装，王路湘打从门口进来。 郭德刚一见，拍了一下唐云风的头，后者起身让开。 “王老师，您下来啦？” 王路湘直言来意：“郭先生，我现在打算给你多录几段相声的表演，不知道你这边能不能配合得了？” “可以呀！”郭德刚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他的段子全装在自己的脑子里，除了睡着，只要睁着眼睛，他什么时候都能说。 于慊？ 于慊不用问。 台下压根就没对过几次活儿，可台上也从来没掉过链子！ “太好了，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机器，那你忙！” “好，一会儿我请位老先生上去，陪您看演出。” 刚走到门口的王路湘，停步，转身。 反而看了唐云风几眼。 “郭先生，老先生们作陪我可担不起，刚才听我的同事说，你这位高徒也是个大行家，要不就让他陪我坐坐吧？” “哈哈，他还差得远呢！”郭德刚嘴里客套了一下，又道，“也行，小风，那你送王老师上去吧。” “好的，师父！” 唐云风应声，走到王路湘身边。 “王老师，您请！” 转眼，唐云风和王路湘回到二楼包厢。 其实说是陪他看演出，主要是充当解说员。 人家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想聊的，旁边有个人方便。 这是待贵宾之道。 刚坐下没多久，楼下开始放客进场。 原本安静的剧场，顿时热闹得不行，这动静真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而且没过多久，座位上，过道上全都挤满了人。 这让王路湘看傻眼了。 “这么多人？” “嗯，现在一天开两场，基本上都是爆满的，哪怕平时上班的日子，也是这样。” 王路湘突然一拍巴掌，频频点头。 “好，炎黄子孙就应该多看看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哈哈！” 这话让唐云风对这个小老头，好感倍增。 难怪他能被那么多人推崇，甚至他演讲时，还有女粉丝当场表白，妥妥地魅力老男人！ 嘈杂过后，两点钟到了。 演出正式开始。 高瘦稳重的高锋一个人上场，快板一打，张嘴就唱，一段名段《转塔》。 名师出高徒。 他的名气不显，但能耐却进步的飞快。 节奏流畅，吐字清脆，韵味十足。 这让王路湘看得兴起。 旁边的唐云风，偶尔也讲解几句。 郭德刚上午跟他聊的，是关于整个相声门的过去未来，是大话题。 而唐云风跟他聊的，则是某句唱腔，某个包袱的妙处，是小话题。 师徒俩的目的一致，就是得让他对这门手艺多一些了解。 通过他的手，对德芸社多一些宣传。 而郭德刚也临时调整了计划。 人家都说了要多录，他们哪里有不多演的道理。 中场《论梦》和大轴《羊上树》，都是他和于慊来撑的。 人要懂事，要醒水。 听人劝，才能吃饱饭，这是古理。 德芸社自己的剧场里，氛围非常容易起来。 从高锋开场，到郭德刚和于慊大轴，台下的掌声和笑声就没有停过。 尤其是郭德刚和于慊上场时，那真的是一句话不用说，他咳嗽一声，观众们都笑得不行。 这氛围，完全不输当红歌星的演唱会。 同时，所有的机器，连台上演员的表演，到台下观众的反应，全部清晰的记录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今晚不能走 晚上九点。 2006年元旦这一天的两场演出全部结束。 观众没有不满意的。 新年第一天，自己就撞了大运。 平时那20块钱一张的票没少买，来的次数也不少。 可无论你来几回，想要看到郭德刚和于慊演出，都得凭运气。 今天，就属于运气好的这一回。 而且运气贼好。 因为郭德刚和于慊不但上台了，还表演了两个节目。 这运气，啧啧啧！ 不错！ 观众们是满足了，可上台的演员，还有节目组的人，忙碌到半夜，着实已经很累了。 半个小时后。 郭德刚带着后台的一班子成员，给王路湘等人送行。 留宿招待的话，他肯定是说过的。 可人家有人家行走江湖的规矩，拒绝过后，他便不好再勉强什么。 “王老师，您辛苦！” “谢谢各位老师！” “各位老师辛苦！” 饭也没吃，酒店也没住，郭德刚只能不断道着辛苦，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与其他人，工作完一脸轻松的表情不同，王路湘却一直皱着眉头。 前面其实都还好，就是到临近表演结束时，他开始话就少了，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好似在琢磨着什么？ 包括此刻郭德刚的客套话，也像没有听见一般。 这让郭德刚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了这是？ 是哪里没有招待好，失了礼数吗？ 是大伙在台上使活，哪一搭出蛊了吗？ 前后一捋，也没找到原因。 再与于慊对视一眼，发现他也一脸的疑惑，显然也没摸着头脑。 琢磨不明白。 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人家不高兴了。 头一回打交道，问也不好问，也没个人指点一二。 郭德刚的心，便一直半悬不悬着。 不多时，众人来到停车处。 唐云风带着师弟们，开始搭手把东西往面包车上搬。 郭德刚则跟王路湘握手，客气地将他送上小汽车。 谁知，屁股还没挨着座，他又猛地钻了出来。 一脸的认真道：“不行，我们今晚不能走。” 郭德刚一愣，旋即笑道：“对，王老师，辛苦一天了，总得歇一晚上再回去嘛！” 王路湘却道：“郭先生，不是天色的问题，是你们的相声太精彩了。” 郭德刚：“……” 啥意思？ 王路湘继续说道：“郭先生，你们的传统相声，非常能代表华夏文化，我刚才一直在琢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它传播得更广，让更多的人了解到这门艺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准备按相声专场的形式来播放，所以明天你好好安排一下，我们继续录一天，有没有问题？” 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了。 郭德刚心里不但石头落了地，简直开心得想朝天大笑三声：哈哈哈！ 天可怜见。 他还记得，某一年自己去电视台录节目。 三十分钟的活，节目导演愣要求他缩减到十五分钟演完。 那时很困难，就想着通过电视出名！ 人家既然有要求，那就下挂吧。 结果删删减减之后，整块活变得他自己都不认识。 包袱没了，梁子毁了，节奏乱了，他最后在台上竟然找不到要接的词儿。 不演了。 走人。 自此，他便绝了上电视台表演传统相声的念头。 他也理解，电视上的时间，人家都是按分按秒来算钱的。 谁会愿意把三四十分钟的宝贵时间，划给一段传统相声呢？ 不是他不想上，是实在没人愿意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上。 王路湘的这一番话，正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少年，想听到的话。 此刻一激动，差点眼泪都没忍住。 赶紧点头如啄米似地答应，还连连鞠躬。 “成成成，这个没有问题，王老师，太谢谢您了，太谢谢您了！” 得，搬上车的东西，又得搬回去。 不过，唐云风脸上始终面带微笑，没有半点不耐烦。 对嘛。 这才是正餐嘛！ …… …… 第二天。 无论是从津城来的，还是四九城其他地方过来的。 众人看到德芸社剧场门口水牌上的内容，纷纷一脸的惊喜。 “哟，今儿个老郭会上呐？” “这莫不是老郭的专场吧？” “今儿来着了，这一趟没白跑！” “哈哈哈，这场得看，错过可惜。” “……” 目光转到水牌上，只见上面的内容跟平常的有些不同。 德芸社元旦相声专场！ 时间：17：30-21：30 票价：30元 下面接着列出了一排，今晚演出的节目单子。 上下一数，八个。 再一看演员名单，郭德刚和于慊占了四个。 剩下的四个节目，才是由其他演员撑的。 以这份节目单来看，可不就是郭德刚的相声专场么？ 其他的演员，都只是助演演员而已。 而且日常票价，是20块钱一张，今天郭德刚连上四场，只加了10块钱，怎么论都划算。 也难怪观众们高兴。 有些本就住在天桥的观众，原本只是办事儿路过，一瞧这架势。 “哟，今儿个老郭说相声呢！” 于是，事情能赶就赶，能推就推，买张票过把瘾再说。 德芸社暂时没有其他的宣传渠道。 跟以前的戏园子一样，今晚哪位角儿唱哪出，往水牌上一写了事。 所以很多观众才会说，听德芸社的相声，就是撞运气。 不过，目前来说，光这已经足够了。 拢共就一个园子，三百个座儿，现在再有郭德刚的名字往上一写。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这票卖得有多快，开票四十分钟不到，没了。 买到了票的，一脸轻松地该干嘛干嘛去，就等着今晚好好乐呵。 没买到票的，心里很失望。 毕竟有些是赶了不少路过来的，这一趟白来了么。 观众们等着开场就完事了，这轻松。 可对于郭德刚来说，今晚可是一点都不轻松，这得卖大力气了。 一晚上四个节目，差不多得在台上站两小时。 不过，没得选！ 好不容易等待的机会送到了面前，不拼还等什么？ 唐云风心里有些担心，但嘴上一句劝说的话都不敢有。 气可鼓，不可泄！ 他只是默默地把一切东西尽可能地准备好。 擦汗的毛巾，烧开的水壶，泡好的茶杯，小脸盆等等。 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放在上场口的椅子边。 时间缓缓而过。 无论是录制的机器，还是后台的演员，一切准备就绪。 五点半到了。 “下面请欣赏相声《太平歌词.小上寿》，表演者：唐云风。” 没错。 他攒得开场。 因为第二个节目，就是郭德刚和于慊的《西征梦》。 第一百零八章 相空一起打 主持人报完幕，唐云风撩袍上台。 鞠躬敬礼，自我介绍。 他现在在场子里的名气可是不小，观众直接送上热烈的掌声。 唐云风简单地搭话，玉子一打，直接开腔。 一轮明月照松林 一母所生三位女钗裙 大姑娘许配一位文秀士 二姑娘许配一个武举人 三姑娘嫁给一个庄稼汉 憨头憨脑是个粗人 这一天老员外寿诞之日 姑娘女婿都来庆贺生辰 …… 《小上寿》的唱词，随着他一开腔，便钻进了每一位观众的耳朵，直接把观众们震惊了。 “嚯，这嗓子真亮嘿！” 录制团队的人，同样被震惊了。 唱得太好听了，赶紧调整机器聚焦。 而二楼包厢里的王路湘，直接瞪大了眼睛，瞧着台上的那位少年。 他是真没想到，昨天坐在自己身边，说话温文尔雅的少年郎，竟然嗓子好到了这种程度。 厉害呀！ 看到台下的反应，唐云风心里笑了。 对，就是要这种效果。 此刻，他没有把这里当成德芸社的园子，而是当成了前天的那片露天舞台。 运气发音，音量直接往上拔高了几分。 貌似除了头一回在剧场亮相那场，他在园子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这么卖力气了。 没办法。 前天是因为场子不好，而今天是因为演出太重要。 攒开场，是他自己主动揽下来的活。 他就是要第一时间，把全场六百双耳朵，和每个人的情绪，全部打开。 我唱之前，你爱干嘛干嘛。 我唱之后。 你必须现在，此刻，立即，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 来，看我。 来，听我。 果然，在他的唱腔压制下，观众想讲电话都变得不可能。 总不可能对着电话，大声喊： “什么？” “你说什么？” “我这儿太吵了，听不清，你再大点儿声？” 如此一来，保准他会被人拍死。 片刻不到，全场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全部聚集到了舞台之上。 这可以算是，开场即高潮。 唐云风不用担心把场子热得太过火，因为后面的是郭德刚和于慊。 多热的开场，他们都能镇得住，这是能耐！ …… 三站爷庄稼汉不通文墨 急得他汗流满面湿透衣襟 大姑娘见此情景咧着嘴儿笑 二姑娘偷着拿手捂嘴唇 三姑娘实在挂不住劲 挽着袖子就把手伸 照着三姑爷大腿根儿拧了一把 三姑爷大声说：“人不拧你，你怎么拧人？” 终于，一曲唱毕。 “啪啪啪啪~~” “好~~~” 台下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唐云风面带微笑，鞠躬下台。 今晚的风光，是属于郭德刚的，他不会去抢。 好的开始，等于成功了一半。 果然，等郭德刚和于慊上场之后，氛围持续火热。 不但他们的《西征梦》《我这一辈子》《跳大神》，赢得了满堂喝彩。 就连高锋的快板，曹芸金和刘芸天的《学电台》，同样反应热烈。 整场演出下来，有传统活，有改编段子，也有新创作的活，内容全面，相声门的手艺得以一一展现。 再加上演员的新老搭配，这属于典型的“相空一起打”的阵容。 “相”是指相家，内行人。 “空”既是空码、血空，外行人的意思。 内行人看门道。 表演上要求收放自如不着痕迹，还得肚腩宽绰，多知多懂。 说学逗唱，你得使哪块活，像哪块活。 外行人看热闹。 不管这些，只管好玩，可乐。 相空一起打，便是得让内行和外行都看出好来。 赞一句“活儿不错！” 捧一句“哈哈，太好笑了！” 一直处于舆论风口的德芸社，今晚也借这个机会，向所有人展现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当然，其中最大的功劳，肯定得算在郭德刚和于慊身上。 太过瘾了。 无论是台下的观众，还是台上的演员，心里都有这种感觉。 王路湘满意了。 带着录好的影像资料走了，也带着德芸社这一帮老少爷们的期望走了。 热闹散尽，只剩寂静。 其他人都走了，包括观众，客人，还有演员。 但漆黑的后台中，郭德刚的休息室里却还亮着灯。 没有别人，还是两老一小。 郭德刚和于慊都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 显然，这俩半老头今晚是累坏了。 激情过后，人总是容易疲惫的。 缓一缓，歇一歇再回家。 师父和师大爷还没走，唐云风便打发其他师兄弟回去，自己留下来照应。 他仔细地泡着茶水，没有说话。 良久。 郭德刚道：“慊儿哥，歇两天，5号还有一场外地的，回来后就不跑了，准备歌剧院专场。” 于慊没睁眼，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这就是德芸社的现状。 没有大角儿。 如果郭德刚和于慊不出场，没人愿意将单子扔给德芸社这帮说相声的。 一众师兄弟当中，何芸伟和曹芸金得到的机会是最多的，郭德刚基本上到哪儿，都会带上其中一位。 甚至连去燕京电视台录主持节目，也给他们俩弄了个助理的身份。 可是离成角儿，还差一段路。 这两位算是众人里有手艺的，可是唐云风信不过。 而小岳他们，暂时手艺上又差点火候。 唐云风对这些现状了然无比。 其实算来算去，也就他自己比较合适，当仁不让。 手艺人奔波一生，不外乎是求名图利，他自己也不例外。 只是去抢他们那所谓主持助理的活，唐云风懒得干。 没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的路还是在商演这一道，是自己的商演。 可想要有商演的机会，那他就必须得有名气，这是一环扣一环的。 名气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出来的，但现在已经到了06年，也该着手了。 想罢，唐云风开口道：“师父，歌剧院专场的节目单还没有出来吧？” 郭德刚聪明如狐狸，一听便听懂了话外音。 笑道：“怎么，你想多卖卖力气？” “嗯，一个班子总靠您二位撑，太辛苦了。”唐云风目光平和，坦然的应道。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郭德刚见他眼睛里清澈坦然，心中很是欣慰。 他笑道：“你大爷起头就说给你弄专场，那会儿我怕你镇不住场，前几天顺义的商演，你处理得很好，说明你里里外外都能拿得下来，我现在放心了，是时候该让你多露露头，容我安排一下。” “好，听您的！” 久不说话的于慊开口道：“爷们，你这身子骨，该炼得炼，该补得补，真像你师父现在这么折腾，你迟早得弄散架喽。” 于慊是一个性子随意，却很细心的人，他这倒是说中了唐云风的心事。 郭德刚突然眼前一亮，道：“我倒是想起个人来，明天我带小风去他那儿瞧瞧。” 第一百零九章 进村了 第二天清早。 王海开车，载着郭德刚和唐云风离开了于慊家。 休息一晚过后，郭德刚的气色恢复了正常。 别看他长得不怎么样，但身子板还真结实，这让唐云风羡慕不已。 成天在心里说他是半老头，自己这十九岁的后生反而还不如人家。 真丢有为青年们的人呐！ 车子起头开得平平稳稳，可越到后面就越颠簸。 因为路越走越偏，最后穿过城门，竟然出城了。 唐云风心中好奇。 “师父，您不是带我去瞧大夫吗，怎么还往城外跑呢？” 郭德刚兴致很好，却笑得很神秘。 “哈哈，我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儿，到了你就知道。” 唐云风嘴一憋：“师父，这通四九城的人都知道，同仁堂的大夫最好，老实说，您是不是舍不得花钱？” 郭德刚听闻，直接就是一巴掌。 气哼哼道：“我不舍得花钱，你没看到后面这半车子的礼物吗？” 唐云风一回头，还真瞅见车屁股上堆了不少东西，好些个貌似价格还不低。 瞧病需要这阵势吗？ “不对，我感觉您这是走亲戚去的。” 郭德刚听闻眼前一亮：“咦，你这会儿倒是说得有点近了。” 唐云风一脸惊奇：“您家还有会医的亲戚呐？” “哈哈，不算亲戚，只能说是熟人，挺有能耐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云风一听，这话不对呀？ “您最近没见过这位吗？” “唉，是呀，算算得有五六年了吧。” 唐云风顿时觉得郭德刚就是个大忽悠，熟人还能五六年不见的？ “……” 一路上，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终于。 花了快两小时，车子来到郊区。 不对，准确的说，是进村了。 出四九城，穿过郊区，再往北有一座矮山，矮山前面有一条不大的河，山河之间是一片平地，村子就建在这片平地上。 依山傍水，风景倒是不错。 唐云风他们的车子沿矮山一拐弯，入眼便瞧见了这副景象。 村子不大，差不多百八十户人家，房子也没什么规划。 不过，村里的路面倒是挺平整。 车上三人，也就郭德刚对这里熟悉一些。 进村之后，指引着王海左拐右绕的，最终在一座小院门口停下。 “到了，下车吧！” 郭德刚招呼一声，率先推门下车。 “辛苦海叔了！” 唐云风向王海道了一声辛苦，也跟着下车。 “吸~” 一下车，他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实在是，这里的空气太新鲜了。 比起城里的那股子空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反正也是免费的，不吸白不吸！ 郭德刚下车后，看着院子，脸上有些感慨。 不过，唐云风却没发现这院子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而已。 如果非要说出点不同来，那就是这院子里应该归置的比较讲究。 腊月时节，都有花草从墙头冒出来。 这在北方地界，倒是难得。 打量完，却也让唐云风更纳闷。 不是来寻医的吗？ 可左右瞧了好几遍，也没见哪里挂着“医”的招牌，连个“某某诊所”的小牌子都不见。 这可奇了怪了！ “拎东西！” 郭德刚一挥手，师徒二人便开始抓礼物。 片刻，爷俩手里都拎满了大包小包。 大铁门，一敲就有动静。 “咚咚咚~” 片刻不到，门从里面被拉开。 唐云风只瞧了一眼，便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眼睛，脸色微红。 因为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个头不高，长相倒是蛮清秀的，算是个姿色中上的漂亮姑娘吧。 不过，眼神和面相有点冷，不像是个热情之人。 这姑娘开门，见来人并不认识。 直接问道：“你们找谁？” 一开口，唐云风有些惊讶，这姑娘的声音可太清脆了。 要是去学戏，估计都得算个好苗子。 郭德刚显然也不认识这人，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来看望成老先生，请问他在家吗？” “在家，进来吧！” 说完，那姑娘让开半个身子。 “谢谢谢谢！” 郭德刚点头致谢，带着唐云风进了门。 院子里果然跟唐云风猜测的差不多。 边边角角的矮树小苗错落，四季花卉搭配，归置得很停当。 讲究人家！ “请等一下！” 那姑娘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屋子里。 片刻不到。 她又虚扶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从屋里出来。 老人年岁不小，但无论是精神头，还是腿脚都很爽利，不显半点老态。 这人显然就是郭德刚嘴里的成老爷子，也是他们此行要找的人。 果然，一见此人，郭德刚便满脸堆笑，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老先生，我看您来啦，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呐！” 老头上下打量了郭德刚几眼，这才眼前一亮。 “你，你是小郭？” “对呀，哈哈，当年受您活命之恩，我都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郭德刚说得郑重，老爷子倒是满不在乎。 “就是几副草药的事儿，提它做什么，要不是你长得这么特别，我估计都记不起你来了，哎呀，人老喽，这记性就差。” 郭德刚：“……” 听您这话，我是应该高兴吗？ 旁边的唐云风一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老爷子说话可太有意思了。 年轻时八成也是个调皮人，半认真的玩笑，竟然说得郭德刚无言以对。 “坐坐坐，思月，去泡些茶来！” “哎！”那位姑娘轻声应完，进屋去张罗。 片刻。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茶水、干果，两位长辈隔桌而坐，思月和唐云风在旁边照应。 一个真老头，一个假老头，喝着茶，热热闹闹地说起往事。 唐云风没听一会儿，便弄明白了个大概。 应该是很多年以前，郭德刚落了难，碰巧遇到这老爷子，而这人也不是普通人，竟然会医，几副草药就把他的病给治了，因此结下了一段不深不浅的缘分。 起头郭德刚还拎东西来看他，可他也是位有个性的人，举手之劳并不愿意接受回报，最后干脆把郭德刚关门外得了。 再之后，郭德刚也为生活奔波，便很久没再上门。 时隔多年，昨天爷仨突然说起唐云风身体的事情，他才突然想起来这么号人物。 太久没见，理应探望，同时顺道带唐云风来给人家瞧瞧。 一举多得，这才有了今天的行程。 第一百一十章 我去找鸟屎 两位长辈聊得热闹，两位小辈安静无比。 唐云风在听他们聊天的同时，也不时的打量着这位世外高人。 谁知，越看心里越感觉奇怪。 “有点眼熟！” 再一细想，结果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位老爷子。 旧事聊完，老爷子瞧见旁边一堆的东西，又有些气恼。 “说过多少回了，别提东西，下回这样我还不让你进门！” 郭德刚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老先生，这回来是真有事儿。” “哦，说来听听！” 郭德刚一指唐云风，道：“老先生，这是我徒弟，身子骨有些弱，您医术高超，这不想请您给他瞧瞧嘛！” 老爷子抬眼看了唐云风几眼，转头对那姑娘道：“思月，把脉枕拿来！” 旋即又对唐云风招手：“来，坐下，我瞧瞧！” “多谢老先生！”唐云风拱手致谢，在旁边坐下。 中医瞧病，讲究得是：望、闻、问、切，合称四诊。 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手艺，有大智慧。 老爷子这就开始瞧病了。 望，是指观气色，看舌苔，察五观，人体内的疾病都会体现在这些上面。 唐云风不懂这些，老老实实地坐好，一动不敢动。 半晌，老爷子却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唐云风听闻一愣，也不管他为什么“望”了半天，竟然望出这么一句来。 当即应道：“咦，我也感觉您面熟！” 说完，一老一小便开启了互“望”模式。 口令：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结果十秒不到。 老爷子一拍手掌，笑道：“哦，我想起来了，我在燕京动物园的鸟笼子那见过你。” 唐云风脸色微红。 汗，身子板比不过郭德刚也就算了，自己这脑子竟然还比不过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 自个儿脑子里到底装的是啥？ 经人家一提醒，唐云风确实想起来，他在动物园看鸟的时候，旁边就是这位老爷子。 唐云风由衷的赞道：“您老的记性真好！” “哈哈，有心对无心罢了！” 郭德刚：“……” 我是不是多余了？ 怎么你们说的，我听不懂？ 人总是这样。 见过一面，哪怕没有说过一句话，再次相见也感觉会亲近几分，场面因此又熟络了几分。 不过，正事儿还得干。 继续瞧病。 “望”完之后，就是“闻”，指得是听声息，闻口气。 接着是“问”，问的东西可就多了。 一问寒热二问汗； 三问头身四问便； 五问饮食六问胸； 七聋八渴俱当辨； 九因脉色察阴阳； 十从气味章神见； 见定虽然事不难，也须明哲毋招怨。 一套问卷调查，唐云风都老老实实地回答。 当然，比如家族遗传病史之类，他也没地方问去。 那位叫思月的姑娘，早将脉枕拿来了，同时还有处方笺和笔。 老爷子将脉枕放在桌子上，唐云风配合的将手放上去，这就开始“切诊”了。 只见他手指搭脉，歪头闭眼，嘴巴瘪着，很有老中医的架势。 唐云风暗自点头，嗯，对，就是这个范儿。 果然是隐世的高人呐！ 又是半晌。 老爷子终于睁开双眼，摇摇头，叹了一声气。 “唉~” 一声叹息，让郭德刚和唐云内心里都咯噔一下子。 不是吧？ 不会严重到这地步了吧？ 郭德刚一脸紧张的问道：“老先生，我徒弟这情况怎么样？” 老爷子开方子的手不停，嘴里悠悠道：“肾虚，很虚！” “噗！” 唐云风当即一口老血直顶嗓子眼儿，脸臊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高人呐，我都这么捧您了，您老能不能给我留点脸？ 这还有姑娘在场呢！ 再说，我也没干过什么羞人的事情呀？ 这咋就是虚了呢？ 还很虚，那自个儿以后还能不能干那什么羞人的事情呢？ 唐云风低头瞎想的功夫，老爷子已经将方子开好了，递给思月。 “把药煎上！” 再抬眼一扫，便看到了唐云风脸上风云变幻的精彩表情。 心里暗叹一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思想不纯洁呐！ 医者父母心，他嘴里开始解释道： “肾藏先后天之精，肾精化为肾气，乃中气之本，其中又分肾阳和肾阴，肾阳亦称为元阳、真阳、真火，肾阴亦称为元阴、真阴、真水，病因有恣情纵欲、全身衰弱、营养不良、身心过劳等等，这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期积累下来才会发生的……” 老爷子不愧是高人，年纪这么大，说话的声音非常干净宏亮，中气十足。 随着他慢慢的解释，唐云风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明白了就好。 不然，连自己怎么虚的都整不明白，那可太冤枉了些。 “……所以呀，你这个病急不得，得慢慢调养，当然也不用太担心，没有明显的病症，是可以调养成棒小伙的。” 师徒俩站拱手致谢：“多谢老先生。” 成老爷子一挥手：“药已经让思月煎上了，你们难得来一趟，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 俩人没有拒绝，得知在这里的时间不短，郭德刚把王海也叫了进来。 一众人开始闲聊，高人给他们几个小白讲些养生之道。 老人不是什么正经挂牌大夫，自己会一些医术，乡里乡亲谁有个小病小疼，他便帮忙瞧瞧，也不指着这个吃饭。 所以半天过去了，除了他们三人，再没别人上门。 说话的工夫，思月把煎好的药端来，放在唐云风面前。 药汤颜色发黑，气味有些冲，但是没得选择，还是得喝。 谁让自己虚呢？ 郭德刚对老先生是心存的感激的，之前自己的人情都还没还完，现在又帮自己徒弟调理身体。 突然，他想起前面提到过动物园看鸟，如果这真是老人的喜好，自己说不得得走一趟花鸟市场了。 想罢，郭德刚问道：“老先生，您喜欢看鸟呀？” 老头直接摇头：“不是，我是去找鸟屎。” 一言出，惊四座。 郭德刚疑惑道：“您老找鸟屎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拿来煎药了。” “噗~” 正捏着鼻子喝药的唐云风，当即一口药汤喷了出来。 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看着成老先生。 鸟屎？ 煎药？ 我喝的是鸟屎？ 果然，郭德刚和王海看向唐云风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可怜和同情的意味。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您老可自重 看到三张无知的脸，成老先生有些无奈，白了他们一眼。 “喝吧，你这药里没鸟屎，合适的鸟屎可不容易找，你想喝我还舍不得呢！” 唐云风当即放下心来。 我谢谢您的“舍不得”，您老可千万别舍得！ 老爷子继续科普：“在你们眼里鸟屎，就是鸟屎，可在中医里，它是有大作用的。比如中医里有一味药叫白丁香，便是文鸟科动物麻雀的粪便。具有消积，明目之功效。常用于积聚，疝气，外用治目翳，痈疽疮疖，扁桃体炎等病症，对症才能下药，这可不能乱来的。” 唐云风听闻，竟然服气得很。 老祖宗们也真有意思。 明明就是鸟屎，偏要叫个“白丁香”这么高大尚的名字。 普通人谁能把这两样东西联系起来，这不是一种香喷喷的花吗？ 提起这茬，老爷子倒是来了兴致。 “我记得他上次说过什么，听鸟叫，表演用得上之类的话，你们是做哪个行当的？” 郭德刚笑道：“老先生，之前您没问，我也落魄得紧，没脸提祖师爷的名号，现在我在天桥那块开了一家园子，叫德芸社，带着一帮子人靠相声手艺混饭吃。” “天桥”二字一出口，老爷子眼里的亮光一闪而逝，恢复正常。 “哦，你们是相声门的传人，那也算是老手艺了。” 郭德刚听老爷子的语气，知道他肯定是位走过江湖的老前辈。 中医道，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往前推几千年都有。 飞花拈叶皆可伤人，金石俱是神兵。 厉害得很。 郭德刚心中再添几分敬意：“托祖师爷的福，赏了我们一口饭吃，您老要是愿意听，我们在这儿就给您说一段，或是唱一段尝尝？” 老爷子来劲了：“哟，那敢情好，不用钻棚子就能听上相声啦，不错不错！” “嗨，瞧您说的，您想听哪一门哪一段只管点活儿！” “哈哈，我是外行人，也就听个热闹罢了，不点了，你什么拿手来什么吧。” 郭德刚一琢磨，使一段全本活时间太长，还不如唱一段合适。 “在您面前我哪敢称拿手，给您唱一段《发四喜》，这喜庆，我也祝您老福?寿喜长寿绵绵！” “哈哈~就听你这《发四喜》，好彩头！” 见老爷子高兴，郭德刚便站起来，润嗓拿腔，开始清唱。 福字添来喜冲冲，福缘善磐阡在玉瓶，福如东海长流水，恨福来迟身穿大红。 鹿行小道连仲三元，鹿叼灵芝口内含，路过高山松林下，六国封臣作过高官。 寿星秉寿万寿无疆，寿桃寿面摆在中央，寿比南山高万丈，彭祖爷寿活八百永安康。 喜花掐来戴满头，喜酒斟上瓯上几瓯，喜鸟儿落在梅花上，瞧的是喜报三元独占鳌头。 《发四喜》是十不闲的一种，一般在节目表演前拿来开场的。 以前德芸社还叫相声大会的时候，整个班子就郭德刚和几位老先生。 他辈分最低，开场是跑不了的。 《发四喜》耗时短，又经典，韵味还十足，他最常使得就是这段。 太熟悉了！ 哪怕此刻没有小鼓和锣来伴奏，光清唱便非常见水平。 而且他的调门还要高于常人，更添了几分透亮。 老爷子说是外行人，但在郭德刚开腔之后，一双眼睛便没有移开过。 一段小曲唱毕，他当即乐了。 “好，真不错呀，你这么年轻，竟然能唱出这股老调来，难得难得！” 郭德刚笑道：“您捧了，我这就是跟老先生学的，活太泥了可对不起这个行当。” “嗯，手艺就是这么回事，学前人传后人，只是现在这些好东西越来越难听得到了。” 唐云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老爷子说这些话时，语气里更多的是感慨！ 既像说别人，也像说自己。 郭德刚大点其头，应道：“您老说得可太对了，我现在收了不少徒弟，既为混饭吃，也是为多些年轻人传承手艺。”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唐云风。 老爷子一听，语气一扬：“哦，他们这么年轻也学了？” 唐云风猜得没错，他对这些手艺传承的话题，果然格外感兴趣。 “是的，打小教！” “哈哈，相声门有你这么个人，还真不错！”老爷子看向唐云风道，“来，年轻人，你也唱几句给我这个老头子听吧？ 唐云风看了郭德刚一眼，见他点头。 “老先生，那我给您来段《恭告老爷劝善歌》，您多批评批评！” 谁知老爷子竟然摇头：“不听新的，你就唱你师父刚才那段，听了师父的再听徒弟的，这样才有意思嘛。” “成，请您老多指点！”唐云风笑着应道。 既然人家是考究手艺传承，那不拿出点真能耐来，会让人小瞧的！ 旋即，同样润嗓拿腔，气沉丹田，再运气而出。 福字添来喜冲冲 福缘善磐阡在玉瓶 …… “嘶~” 唐云风一开腔，老爷子心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嗓音太好了吧？ 韵味比郭德刚差点，但这本钱绝对在他之上。 不。 他会运气发音，应该是有戏曲门的底子。 咦，也不对。 他是有自己运气的门道。 老爷子越听越琢磨，眼神便愈发明亮。 不。 是激动！ 像狗看到了屎，色狼看到了美女，老鹰看到了小鸡。 于慊……于慊看到了好酒！ 小岳……小岳看到了大妈！ 孔芸龙……孔芸龙看到了夏利汽车，或者国家拳击队员！ 总之，眼神里透露出……火热。 正沉浸在旋律中的唐云风，跟老爷子一对眼儿，吓得他差一点没把调给丢喽！ 不是吧？ 上回小岳对自己露出这种眼神时，他就赶紧塞了个大胖子给小岳。 这回可咋整？ 要不，把师父塞给他？ 要命呐。 我虚归虚，您老可自重啊！ 其实他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刻意避开的那双眼睛中，同样明亮的如同星星。 思月！ 终于，两分钟，唐云风在忐忑的心情中唱完了《发四喜》。 竟然还保持住了没有跑调，真是难为了这个纯洁的年轻人！ 曲毕音停，场面却一片寂静。 老爷子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样，搞得郭德刚也摸不着头脑。 咋的了这是？ 半晌，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终于，老爷子搓着手，对唐云风问道：“年轻人，你今年几岁啦？” “啊，过完年十九了。” “十九？”老爷子稍一琢磨，点头道，“十九也成，合适。” 唐云风：“……” 喂，大爷，十九不合适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跨界的高人 老爷子哪里知道唐云风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沉吟一番，好似做了一个什么决定，突然一拍手。 “思月，快，拿东西！” “好！”思月应完声，一溜烟又跑进了屋里。 要命。 这一老一小简直是神仙对话。 说的，应的，谁也没说是什么东西，弄得唐云风三人直接傻眼。 唐云风心里暗道，他们莫不是要拿绳子来绑我吧？ 这会儿跑还来得及么？ 汗，开玩笑的。 转眼，思月拿着蜡烛、打火机，还有一块老怀表出来。 这是要干嘛？ 唐云风看见人家拿来的东西，依然不懂。 不过，郭德刚倒是开始若有所思，可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待下文。 只见思月用打火机将蜡烛点亮，递给成老先生。 不成，院子里有风，蜡烛片刻就灭了。 老爷子当即一挥手：“走，进屋！” 说完，也不管唐云风愿意不愿意，直接拉着他就往屋里奔。 老爷子的手太有劲儿了，唐云风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铁夹子箍住了一般。 转眼，堂屋。 一行五人前后脚进来。 屋里确实没有一点风，蜡烛再次被点亮，发着弱弱地光。 唐云风回头看了一眼郭德刚，见对方皱着眉头却又不吭声，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这师父太没溜了！ 我可能都要被人滴蜡了也不管！ 老爷子对其他人都没兴趣，眼睛只盯着唐云风。 “你会不会吹口哨？” 唐云风愣愣地点头：“会。” 成老先生闻言大喜。 “好，那你控制好呼气的速度，尽可能吹得时间长一点。” 言毕，他直接将点燃的蜡烛，放在唐云风嘴唇前面一寸不到的位置。 “吸气……开始！” 唐云风弄不懂，但人家给自己瞧病，那是欠着人情的，当即乖乖地气沉丹田，再控制好出气量，缓缓由嘴呼出。 “嘘嘘~~~~” 声音一响，思月看向手里的怀表，开始计时。 全场一片寂静，只闻唐云内悠悠地口哨声。 一秒。 两秒。 十秒。 三十秒。 …… 他的声音不响，但很脆，而且连续性很好，很稳定。 成老先生托在他嘴唇前面的烛光，被吐出来的气流带得摇摇晃晃，却始终没灭。 哨声继续。 当时间在六十秒左右的时候，成老先生的眼神明显又亮了一分。 七十秒、八十秒、九十秒。 终于，一百秒，哨声骤停。 “咳咳咳~”唐云风一阵咳嗽，脸呛得通红。 成老先生反而满脸兴奋：“思月，多少秒？” 思月显然情绪也不再平静：“一，一百秒！” “哈哈，好，好苗子！” 旁边的郭德刚，这时突然对着成老先生拱手躬身问道：“敢问，这可是口技门的蜡头功？” 蜡头功，属于口技门的基本功。 简单来说，就是你在练口技的时候，嘴巴前面放一根点燃的蜡烛。 无论你此刻在模仿什么，吐出来的气流大还是小，但有一点，蜡烛不许吹灭。 这很难。 别说练什么口技，哪怕就是平时正常说话，只要稍微吐气重一点，它指定被吹灭了。 而口技艺人最厉害的是，能做到烛光都不晃一下。 还得天上地下，鸡鸣狗吠，枪炮器械，模仿得无一不像。 这才是真正的大能耐！ 当然，这是入门后学艺时的事情。 唐云风对着蜡烛吹口哨，则属于口技门常规的收徒测试。 考验两点，一是存气足不足，二是对气的控制力够不够？ 一般六十秒，算勉强及格。 再往后，当然是时间越长越好，跟考试成绩一样。 而唐云风第一次，便坚持到了一百秒。 这简直属于绝佳的口技门苗子！ 成老先生会如此激动，个中原由，便可知一二了。 听到郭德刚发问，他扭过头来看着他。 有些欣慰道：“嗯，你还知道蜡头功，不错？”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郭德刚的脑海里顿时犹如炸雷一般。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道：“您，您可是口技门北派的成老前辈？” “哈哈哈，江湖上的事，你懂得还真多。” 有了郭德刚问话的提醒，唐云风心中对老爷子的身份，猛然有了猜测。 不会吧？ 怎么会遇到他？ 这老爷子不是个中医大夫吗？ 哪怕是赤脚的，也算呐？ 中医，口技，您老这界跨了不止一个太平洋吧？ 想半天想不明白，唐云风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他疑惑道：“您不是中医道的吗？” 成老先生扫了他一眼，悠悠道：“哼哼，年轻人，这世道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江湖人为了混口饭吃，哪个不是一身多艺的，何况我三十多岁便因伤隐退了，不多看点医书，这一身的旧伤谁来治？” 唐云风当即不说话了，直接对着他一揖到底。 这一礼，代表着江湖新人对一位江湖老前辈，发自内心的敬佩！ 若论江湖地位，所有行当全部算进去，估计都没有几人比得上眼前这位。 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师。 而他其中之一的身份，便是……口技大师！ 口技，追根溯源，出现在春秋，但唐云风觉得应该更早才对。 为什么说更早？ 后人知道的口技故事，便是孟尝君过函谷关，手下门客上演的那一出“鸡鸣狗盗”。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是否有人想过，人家能用这门手艺骗开关门，就说明他的手艺已经很成熟了。 那他又是跟谁学的呢？ 所以春秋，只能说明这门手艺成型了，并不能说明它才刚刚出现。 再之后便是又一篇众人毕知的文章……《口技》。 描写的是清朝某位口技大师表演时的景象，一桌一椅一人，上演了一出热闹的市井景象。 如果细心之人，便会发现，口技这门手艺的出现是跳跃式的。 其实，它真就是跳跃式的。 曾经出现过的这些技艺惊人的大师们，全都仅限于文字记载，真正的手艺传承全然消散于江湖。 最后到了清末民初，民间技艺百花齐放，精彩纷呈，这其中也包含了口技、相声。 这时的口技，又分为南、北两派。 后来江湖上盛传的一句话，便是：南孙周，北二成。 南派不表，只说北派。 北派成名于当时天桥的一位老艺人……成宽。 因其飞叉以快著称，乃天桥一绝，人送绰号“叉成”。 同时这位艺人，正如刚才老爷子所说，江湖人一身多艺，他还会杂技、口技、戏法等各种绝活。 其中口技门的北派，便由他而立，也可以叫“成氏口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拜师 风餐露宿的江湖人，尤其是耍武活，耍把式的，一身伤痛不可避免。 “叉成”年事稍长，便无法再跑江湖了。 好在他膝下有四子一女，而且个个都很有天赋，将他一身能耐尽数传承。 以老大牵头，成氏五兄妹组成了当时赫赫有名的“成家班”。 五人中，又以老三和老五最具灵性。 在口技一门，更是青出于蓝而盛于蓝，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因此江湖人送外号“北二成”。 而眼前之人。 按年龄、来历推算，他便是“二成”之一的成家五爷。 说他是江湖老前辈，半点都不过分。 五岁开始，正式成为“成家班”的一员，跟随哥哥姐姐们闯荡江湖。 十几二十岁，便已经技艺娴熟，成为华夏杂技团的台柱。 那时正值风云变幻的五六十年代，也是成家班的巅峰时期。 台下观众，上至华夏最高层，外至世界各国高层，精彩的演出每每让人惊叹。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所有的传统手艺纷纷走向没落，其中的口技尤甚。 其他行当是从高枝落到了地面，他们倒好，整个直接钻进了土里。 直到现在，别家都多少冒了头，只有口技，江湖上再无此门的消息。 最简单的例子。 相声十二门功课，郭德刚学全了十一门。 甚至关联的评书、戏曲等，他都专门跟名家学过。 当然，艺不轻传，这是传统行当一贯的规矩。 有时为了学手艺，他干得事儿也并不算光彩。 比如郭德刚的评书，其实最早就是在津城的书馆里，给人免费端茶倒水，靠自己的聪明劲儿偷学的。 但唯独口技，无从学起，偷学都没地儿偷去。 为了补全这一门功课，他可是下了功夫。 翻看老书，靠自己的悟性，再借助一些特殊工具，才最终能勉强学上几声。 但是，如果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的口技是入不了行家眼的。 一门神乎其神的绝技，延续数千年，一路风雨飘摇，历经起起落落，最终在眼前的这位老人身上搭上一根细线。 曾经大放异彩，如今没落如斯。 国粹，它不算吗？ 它得算呀！ 它该算呀！ 这就是老祖宗们的智慧呐！ 它不该变成这样吧？ 唐云风唐云风心中甚是唏嘘，满是感慨。 世间事，说来说去，还是只能落在一个“缘”字上。 没有缘分，一切枉然！ 他是真没想到，与自己在动物园里可能观察过同一只鸟的路人，竟然会是位隐藏的高人。 错过一次，人生又给自己安排了第二次相遇。 原本以为普通的瞧病，串门子，懵懵懂懂的师徒俩，竟然一头撞到了成五爷的门上。 除了说缘分使然，唐云风还能说什么呢？ 太出人意料了。 想来，成五爷前面说去动物园找鸟屎，八成也是半开玩笑的话。 就像自己去动物园，也不只是为了看动物，其实是为了孙悦而去一样。 成五爷身为家里的老幺，哪怕是贫苦的杂技世家，从小也是全家的小宠儿。 一身能耐惊人，但性子却相对跳脱一些。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本性依然还在。 此刻，见郭德刚和唐云风师徒，以江湖晚辈的身份，对自己中规中矩的行大礼。 其实，他不喜欢。 成五爷笑道：“哎呀，别搞得这么压抑嘛，我又不是你们相声门的老头，都起来吧！” “多谢前辈！”师徒俩这才起了身。 郭德刚不是他的菜，成五爷只对唐云风有兴趣。 “嘿嘿，跟我学手艺怎么样？” 艺不轻传，艺不外传，这原本也没错。 可今时不比往日，时代变了，他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事情早已看开。 再者说。 笨徒弟，那得徒弟求师父。 好苗子，师父忍不住便会有惜才之心。 唐云风听闻，有些疑惑的问道：“直接拜您吗？” “对呀，做我的弟子，怎么样？” 唐云风心中顿感惊讶。 当然不是不愿意啦，能拜这样的名师学手艺，别说是他，就连郭德刚心中估计都羡慕得紧。 可问题是，成五爷的江湖辈分实在是太高了。 哪怕口技门跟相声门属于两个行当，他也不能不顾及郭德刚的感受！ 思量片刻，他试探道：“成前辈，您要不考量一下我师父，我管您叫一声师爷……” “啪~” 没等他话说完，后脑勺当即被郭德刚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家里教的规矩都忘啦，这种话也敢说？” 成五爷听闻，不怒，反倒眼前又是一亮。 收徒弟，资质重要，品性同样重要。 从古至今，江湖上师徒之间的龌龊事儿，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瞧见唐云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愈发喜欢。 “哈哈，不错，不忘本是好事儿，只是你师父的年龄太大了些！” 口技其实不需要从小练，因为中间还有个倒仓期。 倒仓完，你是人是鬼，只有天知道。 但也不能太晚，倒仓期一过，如果嗓音还是很透亮，那就最好马上开始学。 像唐云风年龄十八九岁，算是刚好踩在了尾巴上。 年龄没有优势，但他对丹田气的控制力度，却是更大的优势。 如若不然，隐藏了几十年的成五爷，估计是不可能暴露身份的。 郭德刚是老江湖，哪怕行当不同，但多少也有了解。 一听唐云风问出如此唐突的话，就怕要坏事，这可是相声艺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所以才会以骂代夸，让成五爷知道，唐云风原本是个懂规矩的少年郎。 好在人家并没有计较，顿时放心不少。 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心里在想什么了，也因此心中一暖。 好孩子！ 有心了！ 可他不能替唐云风做主，不然便会显得唐云风太轻贱人家的手艺了。 这都算师爷辈的名家主动开口了，你还半推半就的，这不是不懂规矩是什么？ 得他自己表态才成！ 前面一个老老头，背后一个半老头，中间的唐云风有些两难。 可没等他犹豫多久，突然，自己的腘窝，也就是膝盖后的弯，被人一点，整个人“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成五爷面前。 唐云风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心中一暖，旋即释然，直接叩头拜师。 双手扶地，前额触地，一个规规矩矩地叩首礼。 可是等他抬起头来时，傻眼了。 人呢？ 扭头一瞧，便见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成五爷，已经闪到了一边。 什么意思？ 是自己规矩错了吗？ 还是不打算收我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师姐林思月 见唐云风愣愣地表情，成五爷笑了。 “你们呐，哪有拜师先拜师父的，祖师爷还要不要啦？” 师徒俩当即脸红。 人家不愧是江湖老前辈，讲究！ 郭德刚心中羞愧，自己刚才太着急了，好心办了坏事儿。 孟浪了！ 成五爷没有过多计较，一招手：“跟我来吧！” 一行人出了堂屋，转到旁边的一间净室。 室内案几上正燃着香，不刺鼻，反倒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儿。 案几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古代男子。 不用想，那指定是口技门的祖师爷……孟尝君。 唐云风瞧得好奇：“这位便是孟尝君吗？” 谁知成五爷却摇头道：“不，我们的祖师爷拜得是孙登！” 见众人疑惑，他继续道：“孙登，是西晋时一个隐士，常年隐居在深山老林，每天与百兽百禽为伍，最后能学百兽叫，能学百鸟鸣，达到了辨兽语、懂鸟声的最高境界，他平日不语，但一啸之音，便能让龙蛇出洞，百鸟相随，这是口技行有史以来真正近乎神人般的存在，所以我们认他为祖师爷！” 后人对古人的描述总是这样，听着就跟神仙似的，厉害的紧。 但唐云风反倒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是手艺人的希望！ 瞧瞧吧，祖师爷都能厉害成那样，咱们坚持努力，总有一天也能练成绝活的。 于是，吃苦受罪，传统手艺便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着。 成五爷清了一下嗓子，朗声道：“拜祖师爷！” 得，刚才那头白磕了。 这回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案前的垫子上，恭恭敬敬地叩首。 “弟子唐云风拜见祖师爷！” 三首叩完，他又转身面向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的成五爷。 “弟子唐云风，给师父见礼！” 说完，同样三下，叩首礼毕。 旁边的思月，适时的将一盏茶递了过来。 唐云风再敬拜师茶。 “师父，请用茶！” 成五爷频频点头，欣慰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叩完，敬完，这就算是礼成了。 相比于相声门来说，口技门的手艺人单薄太多了，所以拜师仪式也没有摆知那般热闹，显得太过简单。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清朝文人徐珂在《清稗类钞》中，对口技的记载是这样的。 “口技为百戏之一种，或谓之曰口戏，能同时为各种音响或数人声口，及鸟兽叫唤，以悦座客，俗谓之隔壁戏，又曰肖声，曰相声，曰象声。” 其中的渊源，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了。 成五爷今天格外的高兴，脸上的气色也愈发的好。 他将唐云风扶起来，上下打量个不停。 “哈哈哈，好好好！” “叫师姐！”旁边一首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哈哈，你呀，有没有点规矩？” 成五爷佯怒，却半点不见动气。 “这是你师姐，林思月。” 唐云风本以为这个姑娘应该是成五爷孙女之类的人物，谁承想，竟然是他的女弟子。 不过想到老爷子跳脱的性子，旋即也就释然了。 自己比她年纪还小，老爷子不也直接收为徒弟吗？ 可这是女人呐！ 唐云风面色微红，转身朝林思月躬身行礼：“师姐！” “嗯，很乖嘛！” 唐云风终于第一次见到林思月的笑容，脸色变得更红了。 “咦，你脸怎么红了？”林思月瞧得新奇。 “呃，是，是激动的。” “咯咯咯~真有意思，以后我就是大师姐了，你是小师弟，比我小，要听话！” 难得收了个小师弟，林思月当即摆起了大师姐的架子。 自己个子不高，觉得在唐云风面前气势不够，旋即竟然还颠起脚，想伸手拍唐云风的头。 唐云风见她颠脚太辛苦，适时的微低下了自己的头。 唉，为什么这些身份比自己高的人，个子却总是没自己高呢？ 这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 不可能因为我好看吧？ 达成所愿的林思月满意了：“咯咯咯~真乖！” 唐云风心中更无语。 他貌似搞明白了一点，自己这个师姐，只是对陌生人冷而已，其实也是个调皮的性子。 唉，女人呐，太复杂了！ …… …… 中午。 唐云风，成五爷，林思月围成一桌，开始吃午饭。 郭德刚没有留下来吃饭，唐云风无父无母，他就是家里的长辈。 家有儿郎拜名师，还是辈分如此高的大家，按照礼数，是得提前备下重礼的。 哪怕现在事发突然，那也得赶紧补上，早一刻是一刻。 这是对人家的尊敬。 所以饭都顾不上吃，拉着王海就回城去备礼了。 说不得下午还是明天，又得来正式登门答谢！ 唐云风想走，看着那一颗光头，一颗半光头，蹬蹬蹬地消失在门口，他就想跟上去。 危险之地不可久留。 老爷子还好，可这个师姐就很难应对了。 虽然定了师姐弟的关系，但毕竟是女人，离得太近，连说什么都不知道，能自在？ 可不成。 师姐做饭，愣把他拉到了厨房，帮着淘米、洗菜等等。 整个就把自己当成了小弟，小跟班，小打杂，小…… 而且还喜欢捉弄他！ 这不，又来了。 林思月夹了一块饼子到唐云风碗里。 “虚师弟，这是一品山药，你多吃点。” 唐云风无奈的脸红道：“师姐，我姓唐。” “我知道呀，虚师弟，这是特意为你做的。” 唐云风一听，当即把头低下去，狠狠的咬了一口碗里的饼子。 呜呜，师父，您确定您没诊断错吗？ 或者，我能不能换个病得一下？ 林思月见唐云风没事总是脸红，很是疑惑。 “师弟，你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总是脸红呢？” 唐云风抬头，欲哭无泪道：“这饼子太烫了，烫红的！” 不得不说。 林思月做饭的手艺很是不错。 而且这饭菜不是普通的饭菜，得算药膳。 唐云风眼瞅着，她将各种药材放进去的。 呃，没有白丁香！ 饭菜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味道很特别，不过确实好吃。 这不只是为了照顾唐云风，而是成五爷从小摔打，身上的旧伤不少，平常就一直通过药膳来调理身体。 不然，唐云风能不能在此巧遇上这位老人，都还两说着。 同时，通过闲谈，彼此之间也有了些了解。 林思月不但跟着成五爷学口技，也学中医。 毕竟，现在仅凭口技手艺，很难混到一碗饭来吃。 江湖依旧在，神技余悲鸣，大概便是如此吧！ 而成思月的中医，除了跟成五爷学，还是华夏医科大学的大学生。 江湖郎中，良莠不齐，名声早被败坏了，没个正经学历，估计工作都找不到。 至于她自己的来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没说。 以唐云风的性子，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 平时安静的成家小院，今日倒是难得的热闹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五章 饿了的老鹰 吃完饭。 成五爷坐在院子里喝茶，唐云风站在旁边。 林思月收拾完碗筷，也来到院子里。 “思月，给你师弟讲讲我们师门的来历。” “是，师父。！” 林思月当即开始介绍。 “我们的师爷叫成宽，也就是师父的父亲，当时在天桥……” 起头的内容，唐云风大概都知道，但也听得很认真。 这是自己的第二个师门。 学师父的手艺，传师门的道，这是做徒弟最起码的责任。 同时，也有不少他不懂的内容。 只听林思月继续道：“南派和北派的区别其实本质上不大，都是学鸟语，学兽声，学市井之声等等。但也有不少的区别，比如南派学鸟叫，以小鸟居多，有布姑鸟、麻雀、百灵鸟等等，而我们北派学鸟叫，除了一些小鸟，还学大鸟的叫声，像老鹰，雕，鹤、孔雀等等。” “总体来说，我们是走孙登祖师爷“长啸”这一类的路子，讲究得是既要学得像，还得学出那股气势来，有了这个打底，再自己琢磨新花样，所以我们北派对于存气的要求会更高一些。” “一般的口技收徒，蜡头功测试基本六十秒便及格，但我们至少得八十秒才算及格。我们这派的人不多，目前有三师伯门下的两位师兄，一位在国外，一位便是三师伯的儿子成师兄，而师父门下就我和你两人，属于第三代传人……” 听着林思月的解释，唐云风这才明白，原来南北两派的区别是这样的？ 因为路子不同，所以要求也不同。 表演上各有千秋，但对于徒弟的考核要高一些。 这二十秒的差距，可千万小看不得。 人缺氧十秒便会昏迷，如果十五分钟内没有有效抢救，那再救回来的，即使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 要是缺氧十五秒的话，那甭救了……摆席吧！ 入土为安，阿门！ 唐云风貌似也明白了，为什么十几年后，南派传人已经重新在江湖上行走，但北派依然没有身影。 这应该至少是原因之一。 片刻后，林思月终于说完了，唐云风拱手一礼，谢过指点之情。 她也盈盈一拜，还了一礼。 不过，林思月一起身，又开始打趣唐云风：“虚师弟，你真有礼貌，咯咯咯~” 小辈有小辈的交情，成五爷没管。 只是林思月的一番话，貌似又勾起了他不少的回忆。 最终，看着自己的俩位徒弟，感慨道：“唉，收你们呢，既是你们的福，也是你们的难。以前我父亲立下的规矩，便是手艺传内不传外，可现在没办法了，再不传它就得没喽，现在传给你们，你们也难，我也不说什么发扬光大的期望，但有一点，你们必须答应我。” 见师父说得严肃，俩人赶紧正色问道：“师父请说。” “别让它亡喽！” 短短五个字，却饱含了一位老手艺人的无奈。 唐云风和林思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严肃。 这是责任！ 唐云风拱手道：“师父，您放心，我保证让它不亡！” “对，我也会努力的。” 成五爷脸上突然又乐了：“行吧，能听到你们这句话，我也知足了，咱们出去逛逛！” 逛逛？ 消食？ 唐云风没问，只跟在成五爷和林思月身后出了门。 村里，哪怕属于燕京的农村，该有的还是有。 鸡、鸭、狗，各种家禽家畜不时都能见到。 而且这里又依山傍山，各种鸟类也不时从半空中飞过。 已近年关，村民们倒是难得的清闲了下来。 老少爷们，大娘大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唠着家长里短。 他们不认识唐云风，但对成五爷可是熟络得很。 “成叔，溜弯呐！” “成爷爷，您家里还有糖吗，大狗子，对，就是大狗子让我问的！” “老成，咱哥俩杀一盘？” “……” 成五爷一一回应着，带着两个徒弟，背着手往村外踱去。 不时，三人爬上了村后的矮山。 山确实不高，但现在烧柴禾做饭的少，所以山上的树木又密又高，竟有几分老林子的感觉。 难得的天堂，小鸟、小动物着实不少。 “谷~谷~谷~” 突然两道清晰的鸟叫声传来，这让林思月脸现喜色。 “师父，您听，那两只画眉又在打架了！” 成五爷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唐云风心中惊讶不已。 这都行？ 师父和师姐这功力也太厉害了吧？ 但他心中对此丝毫没有怀疑。 鸟的叫声，就是鸟语。 比如抢地盘，遇到天敌，死了伴侣难过，找到新女朋友高兴等等，不同的叫声代表不同的意思。 懂得人懂，不懂的人只能瞎听。 他估计，在场的三人中，也就自己还停留在瞎听的地步。 速度不紧不慢，三人好似游山玩水似的，渐行渐远，也离村庄越来越远。 唐云风知道，老爷子并不是真的只出来逛逛而已。 终于，在山顶的一处空地上，成五爷停了下来。 “思月，学几声给你师弟听听。” “好的，师父！” 唐云风心中一喜。 果然，他们不是出来玩儿的。 自己马上就能见到真正的口技手艺，这让他非常期待。 应完声的林思月当即收起了笑容，开始呼气、吸气，调整自己的气息，消除走路带来的影响。 半晌过后，只见她抬手虚挡嘴唇。 “啾啾~~啾啾~~” 短促，又持续的鸟叫声迅即响起。 唐云风直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佩服和惊讶。 像。 太像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师姐嘴里的老鹰叫声，跟自己平时听到的不一样。 但他能肯定，这不是人声，就是某种鸟的叫声。 只要你一闭上眼睛，那就是一只鸟在自己耳边鸣叫！ 十几秒后，正当唐云风在闭眼聆听时，成五爷发话了。 “收了吧！” 鸟鸣应声而止，唐云风也睁开眼睛，一脸的意犹未尽！ 成五爷看着林思月，脸色却有些不满。 唐云风一愣，师姐这不是学得很像吗，师父为什么不高兴？ 成五爷气恼道：“哼，你个丫头片子，就知道偷懒！” 林思月吐了一舌头：“这也是老鹰的叫声嘛，只不过是在鸟巢里肚子饿了的叫声，嘻嘻！” 唐云风一听，心里更加佩服。 他不知道林思月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成五爷没有反驳，那她学的还真是老鹰的叫声。 而且俩人聊的话题，竟然都到了老鹰在家怎么叫，不在家怎么叫，饿了或是饱了又怎么叫？ 这种细致程度，也太高深了吧？ 唉，果然任何一门老手艺都不简单，都有它的奥妙之处。 如果没有人指点，只靠书本上的只言片语，想要学到家？ 难！难！难！ 还好，自己遇到了高人，拜入了师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成五爷的境界 老爷子确实很气恼。 本想让大徒弟在小徒弟面前露一手，让他开开眼，也给自己长长脸。 谁承想，这丫头竟然取了个巧儿。 巢里的老鹰，还是饿了的。 就唐云风这么一个刚磕头的臭小子，他能听得屁懂呀？ 徒弟不给力，只能自己出手了。 没有过多准备，深吸一口气，直接张嘴。 “啁~~~~！” 突然，一道悠扬的鹰唳声，直接划破天空，让人听闻顿感心悸，头皮都在发麻！ 正愣神琢磨中的唐云风，直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心里的念头，就是老鹰来了，正在自己的头顶。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脖子左右转动，快速搜寻着目标。 结果，天空中空空如也，连根鸟毛都没见着。 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老爷子在施展口技。 老鹰的尖啸声，不但划破了天空，同样也在树林里越传越远。 原本随处都能听到的鸟鸣声，迅速归于寂静。 整个林子，透着诡异！ 唐云风顾不得理会这些，只两眼精光的瞧着老爷子的一举一动。 他的气是怎么运转的，这种声音是怎么模仿出来的。 看了半晌。 可惜。 这只老鹰存活在自己耳朵里，眼睛里根本看不出半点门道。 “啁~~~~！” “啁~~~~！” “啁~~~~！” 又是连续三声鹰唳，而且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急。 好似一只老鹰，就在树林上面低空盘旋。 这里，它是王者。 说不得，下一刻，下一秒，它就会俯冲而下，一把抓住自己的猎物。 此时此刻，最害怕的，自然是处于树林中，可能会成为它食物的存在。 自然界中，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这些存在，对于危险的敏感度，比人类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唐云风便看到更加诡异的一幕。 初闻鹰唳，小鸟们还躲在树枝间，不过将身子隐藏的更隐蔽罢了。 可是此刻，天敌已至，它们呆不住了。 吓得赶紧扑棱着翅膀，迅速冲向天空。 可是一览无遗的天空，更加让它们惊慌，转眼又窜进了另一片更加茂密的树枝间。 成五爷嘴里的鹰唳声不断。 小鸟们便飞出去，飞回来，如此反复着。 这一刻的树林，已经不是天堂，而是囚笼！ “碰！” 正被成五爷神乎其神的手艺震惊着的唐云风，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一看，惊得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去，不是吧？ 兔子真的会撞树？ 那不是寓言故事吗？ 事实胜于猜测，一只四面朝天的大灰兔，正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前，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四肢，额头上还泛着红光。 林思月的反应够快，直接冲了上去。 不时，便拎着兔子的一双长耳朵，一晃一晃的走回来了。 “咯咯，师父，晚上我给您炖野兔吃哦！” 老爷子脸上也乐了。 “哈哈哈，这可是意外收获，好！” 汗，老头也是好吃之人。 唐云风估计，这只还带着毛的兔子，在他们眼里，八成已经是一块块的肉了。 因为在吃货的眼里，所有东西都不会是完整的，要么是块，要么是片，要么是丁，沫也行。 形状不重要，重要的是味道。 头一回遇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唐云风好奇的跑到电线杆前，仔细的看了几眼。 还真见上面有几丝血迹。 得，以后学会这门手艺，到老林子里都不用担心没肉吃了。 林思月见唐云风一脸的惊讶，直接来劲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兔子两只眼睛的视野是不能重叠的，形成不了立体感，所以不能准确判断距离。受到惊吓跑得太急，撞树撞石头上是有可能的，当然，也是我们运气好，刚好赶上了。” 唐云风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么个道理？ 说白了，就是脚比眼快，直接发生车祸了。 林思月眼珠子一转，问道：“虚师弟，考考你，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唐云风不解。 什么代表着什么？ 林思月又道：“兔子撞电线杆上，代表着什么？” 唐云风想了半晌，悠悠地答道：“代表它很笨。” “噗~” “咯咯，它当然是兔子中的大笨蛋啦，我是说手艺上的境界。” 唐云风老实的摇头。 “嗯，你看看那些鸟儿，再看看这兔子，在这些小动物眼里，我们师父就是一个真正的老鹰，是他们的天敌，这也说明了师父模仿的程度，已经达到了真声的境界，在我们口技门里，也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叫人、兽合一，你现在明白师父有多厉害了吧？” 唐云风听懂了，大点其头。 确实是太像了，他自己要是闭上眼睛，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人在模仿。 不愧是在传统行当盛行之时，还能冒头扛起招牌的存在。 真的太厉害了！ 唐云风今天感觉一直都恍恍惚惚地，惊喜、震惊，一个接一个。 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 当然，对于老爷子的手艺没二话，佩服，深深的佩服！ 身由心动，他的目光不由的转向了不远处的老爷子。 只是，等他看到老爷子时，顿时无语。 师父呀，这里又没有照相机，您老将头抬到45度，还留一个侧脸给我是什么意思？ 您老怎么连这些都懂？ 太调皮！ 好可爱！ 意外的收获，让三人心情不错。 山顶不呆了，转眼，前后相跟着下山回家。 貌似，炖兔子肉，比传授手艺更重要一点。 唐云风在场最小，拎兔子的活自然是他的。 不过，他一边走，一边瞧着手里的兔子。 心里还在琢磨，原来笨兔子是长这样的？ 同时，当他看到兔子的肚子鼓鼓囊囊时，突然脑子里灵机一动。 “师姐，您看它正怀着孕呢，要是再养一段时间，等它生了崽，那我们不是可以有一窝兔子啦？” 林思月当即回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唐云风。 “你能不能多看点书，那不是怀孕，冬天的兔子肚子会胀气，懂不懂？” 唐云风老脸一红。 唉，暴露了！ 同时心里也不服气。 哼，你是学医的懂这些，普通人哪里懂？ 普通人要看书，指定也选择《母猪的产后护理》，而不是《兔子假孕的原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的嘴巴呢 回到家里。 林思月磨刀霍霍向大笨兔，成五爷和唐云风爷俩则在院子里上课。 “口技最早不算手艺，它只是古人捕猎时的手段，比如你布置好陷阱，再学小动物叫，那就能引来大野兽，如果直接遇上了猛兽，你学其他猛兽叫，这就可以保命，再之后到了春秋才逐渐成型，经历了几千年，传到了清末，算是真正的成熟了，成了一门手艺。口技艺人模仿的对象，也从最初的森林鸟兽，到繁华的市井生活，再到各种乐器，机器枪炮等等。” 唐云风听得认真，不料成五爷说到此处，突然问道： “小风，你从这中悟到了什么？” 唐云风皱眉沉思，片刻后，道：“与时俱进，不断发展。” “哈哈，好，有悟性！”老爷子笑得很开心，“对，就是这么个道理，现在的物件，搁以前根本没有，所以这门手艺要想传下去，就得多琢磨，我在我父亲的基础上去琢磨，你跟思月得在我的基础上去琢磨。” “师父，我记住了！” 成五爷又问道：“那你再说说看，我们手艺水平是高是低，谁说了算？” 唐云风一愣。 手艺高低，不是观众说了算吗？ 总不会是专家吧？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观众。 恭敬的答道：“台上艺人水平高低，得由台下的观众说了算。” 谁承想，成五爷竟然摇头。 “哈哈，我们口技艺人的能耐高低，得由我们的老师说了算。” 唐云风有些疑惑：“老师？” “对呀，口技这门手艺，关键就在‘模仿’二字，我们跟谁模仿？睁眼看世界，全都是我们的老师，你模仿的是谁，你的手艺就得它说了算。你模仿的是百灵，那别的百灵认你了，你就成了。你模仿的是一只头羊，能带走整个羊群，那就算成了……” 唐云风若有所悟。 成五爷总结道：“所以呀，观众重要，也不重要。按挣饭钱来说，他们重要。但切记不能人家给你叫了几声好，就沾沾自喜，不思进取。我们的老师无穷无尽，口技的手艺也是一辈子都学不完的！” 唐云风听闻，心中肃然起敬。 这是真正的艺术大师，才能说得出来的道理。 哪行哪业，但凡真正的大师，无一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同时，他心中也了然无比。 老爷子对自己授业，先不传技巧，而是教道理。 哪怕他嘴里，再怎么说“不期望将口技发扬光大”的话，也隐藏不住他心中对自己报以的厚望。 老爷子费心思了！ 心正，才能身正，才能手艺稳。 这些道理，在很多时候，往往比掌握的技巧更重要。 唐云风懂了。 他拱手道：“师父，我听懂了，您放心！” 成五爷深深地看了唐云风几眼，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为他看到自己小徒弟眼神里的庄重！ 人呐！ 有人说话如放屁，也有人一诺千金。 百人百相，不一而足！ 但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个徒弟错不了！ “好，现在我给你讲口技发声的原理。口技一门，可模仿万物，关键部位在于口、齿、唇、舌、喉的利用。这些部位，就好比写字的笔画，所有的字都由笔画沟成，而我们所有的声音，也全部由这些部位组合而成……” 老爷子的教法倒是别具一格，很有趣。 不过，唐云风没有笑，脸上异常的严肃认真。 这是开始学真本事了。 时间缓缓而过。 成五爷讲完了技巧原理，就开始教唐云风入门练习。 不是学什么这个鸟，那个鸟叫，远没到那个地步。 而是学基本功。 口技门的基本功是什么？ 练嘴皮子，就是字面意思，跟婴儿嘴里吐泡泡似的。 还有舌头，伸缩、卷平、抵牙齿、触上颚、触下颚、顶左右口腔壁。 喉咙发音，高、中、低、长、短音等等。 初时新鲜。 可是练着练着，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舌头，伸缩数百次，你试试什么感觉？ 呃，不举这个例子，还是换一个吧。 说喉咙。 口技对于喉咙的练习，比唱歌练习的精准度，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息稍微变化一点点，出来的就是另一个声音。 而口技艺人则必须记住这个音，记住得音越多越好，这是素材。 练习了大半下午。 五个部位开始僵硬，找不准位置。 练习了千八百次后，肌肉发酸。 再然后就是痛，最后是麻木！ 傍晚将近，唐云风才歇了功课，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时，他还会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自己的嘴巴。 还好，嘴巴没掉！ 真的麻木了，连口齿都不清晰了。 不时，门外传来动静。 唐云风起身开门，便见一辆小货车停在了门口。 车上装着各种小鸟、小动物的笼子。 这也太多了吧？ 唐云风感觉郭德刚是不是把花鸟市场都给搬空了？ 他看到郭德刚和王海先下车，最后竟然还看到了师娘王慧。 唐云风秒懂。 郭德刚是师也是父，但毕竟不是亲生的，所以俩口子一起来，显得更诚心！ 唐云风心中既意外，也感动，赶紧上前见礼：“和糊，和良！” 王慧听闻，顿时被吓了一跳。 好好的孩子，怎么转眼成大舌头了？ 她拉着唐云风的手，一脸紧张道：“孩子，你，你这是怎么啦？” 唐云风：“……” 我还是别开口了。 “没事儿，练功练的，缓过这一阵儿就好了。”郭德刚解释道，脸上笑得很欣慰。 练功嘛，想要学真本事，就没有不往狠里练的。 瞧这阵势，这是已经开始了。 瞧着郭德刚一副老父亲的嘴脸，唐云风心中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三个！ 几人正要往下搬东西，成五爷端着茶杯过来了。 郭德刚和王慧俩口子，拎着其他礼物，走到老爷子跟前。 “成老先生，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小礼物，不成敬意！” “哈哈，你们有心了！” 老爷子嘴里是这么说的，可眯着眼睛往车上一扫。 最后直接爬上了车，观察一番后。 “留下几个他用得着的，其他的就算了吧！” 郭德刚一听，便知道自己买的玩意儿，不少走了眼。 也不气恼，不还有一个慊儿哥么。 最终，鸟笼子留下了十来个，其他的仍留在车上。 这些东西一进院子，顿时让院子里热闹了不少。 鸟语花香，齐活儿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磨手艺 接下来的几天，唐云风一直住在成家小院。 正式开始学习自己的口技手艺。 前期以基本功为主，这是任何一门手艺的根基。 万丈高楼平地起，松懈不得。 一个细节没有练到位，都会影响最终的发音效果。 练基本功，也学各类知识。 包括各种鸟的习惯，区别，声音特点、含义、模仿技巧等等。 观察完院子里的玩意儿，有时也上山，去树林里听各种声音。 一边听，还一边为他讲解各种声音的出处，增加唐云风的见识。 对声音的熟悉和敏感，是每一位口技艺人必须掌握的。 好在，经过最初几天的不适应，各部分肌肉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压力，开口说话不再成为问题。 尤其是唐云风的学习速度，让成五爷既意外，又惊喜。 一遍初解，两遍理解，三遍掌握。 熟记之后的内容，往往便能开始举一反三。 这脑子，这悟性，好苗子！ 成五爷满意至极，督促基本功之余，便开始教唐云风单音模仿。 没有意外，唐云风直接选择了鹰唳。 实在是那晚的兔子肉……啊呸……那天老爷子的手段，把他震惊到了。 那几声鹰唳声，到现在都好像还不时会响起在耳边。 这是好本事。 真的不是为了吃肉什么的，纯粹是出于对传统艺术的热爱！ 对，就是热爱！ 徒弟好学，成五爷自然不会拒绝，爷俩便开始跟鹰唳较上劲了。 口技是一门神技。 其中也讲究由浅入深，从易到难的过程。 而单音的模样，便属于其中浅易的部分。 控制好口齿之间的配合，音腔共鸣，气自内而外，最终脱口而出，鹰唳声便成了。 像不像，三分样。 甭管有几分像，至少有了那么一点味道。 当然，想要学个十足，甚至达到人、兽合鸣的境界，那就有得练了。 学口技，跟相声差不多，难得不在入门，而在入门后手艺的精进，这水磨工夫。 单音掌握了，基本合格了，便可以开始学合音模仿之类的。 就是你一张嘴，把不同的单音搭配起来，模仿出整个大场面。 比如课本上那一篇《口技》，还有著名的《百鸟争鸣》等等，都属于手艺极精湛的口技大师，展现出来的合音模仿效果。 唐云风原本会存气、运气的优势，到了现在真正模仿的阶段，这才真正发挥了作用。 老爷子这边口型一教完，他这边便能学得有模有样了。 这让某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天天翘课在家的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还别说，林思月虽然上课不认真，但人家成绩却总能名列前茅。 果然，能被老爷子收入门下，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师弟进步飞快，师父脸上一天到晚笑得合不拢嘴。 这能成？ 我要当师父的小宠儿呀，我不要别人跟我争呐！ 于是，她难得的开始用功，练习的很认真。 俩徒弟都在进步，这让成五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舒坦！ 开心。 这两个小鬼，那就是自己的盼头。 对于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艺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盼头”，更让人欣慰的么？ 唐云风让他真的太满意了，除了身板子。 所以除了口技，他还教唐云风锻炼身体的法子。 要知道，老爷子除了口技大师的身份，可还是一位杂技大师，当初成氏五兄妹“小武术”的名头，可比口技还要响亮上好几倍不止。 教外炼的法子，他还是觉得不够。 接着又将自己中药、药膳、针灸的法子，通通招呼上了。 由此可知，老爷子对唐云风这个小徒弟，宝贝到了什么程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远离属于，或不属于他们的繁华。 在这个小村庄里，热闹又充实的打磨着手艺。 …… …… 1月9号。 中午。 天桥剧场。 一个礼拜没有露面的唐云风，背着包，脚步轻快的从公交车上下来。 下来没有去后台，反而直奔卖票间。 德芸社难得在本地有这么大规模的相声专场，所以他邀请了成五爷和林思月前来听乐子。 原本一向无事不喜欢外出的老爷子，听到相声专场竟然有几千位观众，当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曾几何时，传统手艺在民间，还有这么多人同时观看的？ 兴趣被勾搭起来，直接欣然应邀。 这不，唐云风来找师娘，买预留好的票么。 小小的卖票间里，王慧已经关了卖票窗口，正在整理东西。 唐云风走进去，微笑的唤道：“师娘！” 王慧转身，脸现喜色：“咦，小风，你回来了！”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唐云风气色红润，精神头非常好，脸色更喜。 也不等他答话，又关心道：“怎么样，在那儿都住得习惯吧？” 唐云风点头道：“挺好的，师娘。” “嗯，那就好，学手艺呢，吃苦遭罪是免不了的，我跟你师父都替你高兴，你得认真学……” 这些絮絮叨叨地声音，听在唐云风耳里，感觉很舒坦。 “师娘，您放心吧，我指定好好学，不给您跟师父丢人。” 王慧拍着唐云风的手臂，点头道：“好，你的性子，我还是放心的。” 说完，从包里拿出两张票递给了唐云风，同时收下票钱。 “谢谢师娘，那您忙，我去里头找师父了。”唐云风说完，抬脚便走。 谁知，王慧却出声叫住了他：“小风，等会儿。” 他一回头：“师娘，怎么啦？” “那个，你师父这几天心情不好，你有机会帮忙劝慰劝慰！” 唐云风稍一琢磨，也没多问：“成，我知道了，师娘，那我先进去了。” 片刻，人到后台。 虽然大活动归大活活，但现在的演出该演还得演。 大伙一如继往的在各自忙碌着。 只是等唐云风一露面，长辈、同辈纷纷打招呼。 一个多礼拜不见，不少人心中还是挺想念的。 比如某位大胖子身边的小胖子，又或是某位个子高出别人半个头的眼镜男，还有他旁边不知道到底笑了没笑的那谁。 “师哥辛苦！” “大师兄辛苦！” “小风回来啦？” 唐云风微笑着一一回应，准备放下包后，找一趟师父，关心一下因为什么事犯愁？ 可没等他放下包，孔芸龙便将他往旁边拉。 看着孔老愣一脸不愤的表情，唐云风心中疑惑不已。 师父心情不好，孔老愣这又是作得哪门子妖？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十六计没学全 唐云风和孔芸龙师兄弟俩，来到旁边的一处角落。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孔芸龙左右一瞧，再无旁人，这才小声道：“师哥，有人抢你的单子。” 唐云风一听，更加满脑子的问号。 自己的单子？ 自己不就是定在年尾，郊县的那两单吗？ 演出时间还没到，再说已经挂在自己的名下了，那不会再出问题的。 可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单子，能让人抢的？ 唐云风直接问道：“我哪来的单子？” “师哥，咱们上次走穴的金主，李富贵，您还记得吗？” “记得呀，长得矮胖矮胖的那位，他怎么啦？” “他前些天来过一回，还带了几位朋友来，看完演出之后，他那几位朋友给咱班子又下了两张单。” 唐云风貌似明白了一些：“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把单子给抢走了。” 孔芸龙说完，还朝后台的某个方向呶了呶嘴。 这下，唐云风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个李胖子还真是够意思，竟然这么捧自己的场，说帮自己宣传还真宣传了。 这也是个有意思的胖子！ 可他不清楚班子里的规矩，以为单子给了德芸社，自然就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唉，殊不知，班子也是江湖呐，可能更见血！ “杵头多少？” 孔芸龙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唐云风刚问完，就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一嘴。 能让他们这么上心的单子，至少不会比自己上次赚回来的少。 唐云风没再问这个，反而问道：“芸杰回来了吗？” 孔芸龙又摇头：“我昨天还上他家去探望过，他母亲情况倒是稳定了，不过芸杰还得有段日子才能回来。” 孔老愣愣归愣，但义气还是有的。 不错。 唐云风打趣道：“哟，这是想你媳妇了？” 汗，关于大师兄不会讲笑话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一点都不好笑。 孔芸龙没有配合的笑，脸色反而更苦了。 “师哥，您是不知道，芸杰不在，您又突然不在，我回来后直接傻眼了，使单口活吧，没劲，跟老先生搭对口活吧，也没劲，您知道这几天我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唐云风拍了拍孔芸龙的肩膀：“哈哈，没事儿，我这不回来了吗，咱俩继续搭一段。” 孔芸龙听闻，眼前一亮。 对嘛。 这才是大师兄该讲的话嘛！ 让人听着就开心，旋即他便乐成了傻子。 不过，前事未定，他又旧话重提：“师哥，那单子怎么着，需要我干什么，您吩……” 唐云风没让他说完，当即打断道：“算啦，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吧，咱往后看，记住，不许犯愣。” 得，大师兄发话了。 孔芸龙心中气没消，也不敢再多嘴，叹了一口气转向走了。 看着孔芸龙的身影，唐云风眼睛一眯。 算了？ 不可能。 他刚才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孔老愣别在后台犯愣。 这对师父和孔芸杰都不好。 只是嘛！ 别人碗里的肉，咱不眼馋。 但到了咱碗里的肉，这要保不住，那可真是白瞎江湖上行走那么多年。 听完孔芸龙说的这事儿，他貌似明白自己师父，这几天为什么不开心了。 八成就是因为这破事儿闹的吧？ 这确实得算个意外。 如果自己当时在场，那指定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可谁能想到，人不场，竟然还有单子送上门来。 人没露面，这不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么？ 埋怨郭德刚？ 不会。 他班主的身份搁那儿摆着呢，顾虑自然要多些。 唐云风前后一琢磨，明白了里头的门道。 同时脑子一转，直接有主意。 既然师父不好处理这事儿，那他就自己来处理呗。 多大点事儿！ 他直接出了后台，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见左右无人，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几声铃声过后，电话接通了。 “喂，李老板，您好，我是小唐。” 电话那头的李富贵，显然没有料到唐云风会给自己打电话，心情倒是不错。 “唐老师，您好您好。” 唐云风语气真诚道：“李老板，真的很抱歉，您都到我们园子里来了，我这回竟然食言了。” “还真是，我难得抽出空去听郭老师和您的相声，谁承想，连您的面都没见着，你这。” “抱歉抱歉，这真是赶巧儿了，我不知道您要来，又刚好有事儿出去了一趟，今天才回来上班，他们一说您来过了，我这不就赶紧给您打电话赔罪么？” 隔着电话，李富贵都能感受唐云风的真诚，而且他说的话，着实让人听着心里舒坦。 “哈哈，唐老师，您要这么说，那反倒是我小气啦，下回吧，下回我请您吃饭，您上次说得不错，园子里看相声，确实更够味儿。” “您过奖了，能让您听着满意，咱就知足了，不过，下回您来，可别再搞突然袭击了，什么时候得空，您提前打个招呼，我订好桌等您，我请您，不过比得您这大老板，上不上档次的您可得多担待，现在门票也不太好买，我都提前买好在班子里侯着您，行吧？” “哎呀，唐老师您虽然年轻小，但跟您打交道，真痛快，成，下回我提前给您个信儿，哈哈。” 唐云风估计着差不多了，话风一转。 “哦，对了，李老板，还有个事儿，我也得跟您说声抱歉。” “嗨，唐老师，您太多礼了，什么事儿，您说。” “您这次来，不是带了几位朋友嘛，您二几临走又赏了我两张单子，对吧？” “对呀，是有这么回事儿，都是做生意的朋友。” “是的，就是这事儿，您可能得跟您朋友说一声抱歉了。” 李富贵一听，疑惑道：“唐老师，您这话打哪儿说起呢？” “是这样的，可能您几位给单子的时候，没有交待清楚，现在单子没落在我手里，所以按班子里的规矩，到时演出我就去不了，不过，您几位这份情我肯定承的，下回来，您朋友要是得空，一起来，我当面感谢。” 唐云风说完，电话那头直接陷入了沉寂。 他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都是聪明人，听话听音，没这点道行，他李富贵也不可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果然，片刻不到。 只听李富贵道：“唐老师，对不住，是我们没把事儿办利索，您放心，这事儿您甭管了，都有我呢。” 嘿嘿，这就成了。 三十六计没学全，但“釜底抽薪”还是会耍一耍的。 手艺人嘛，金主就是衣食父母。 他们的面子，别说那几位了，连班主都不敢轻易拂掉。 目的达到，唐云风没有急着挂电话。 貌似对方这会儿也不忙，感谢、邀请，一通电话聊得好不热闹，最后双方都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走江湖，跟人打交道，就是这样。 该承的人情，得承着。 该到的礼数，也别含糊。 遇到有事所求，也得懂的求人，不然要人脉来干嘛？ 千万别扯什么“万事不求人”的屁话，不值当！ 第一百二十章 后台奇观 唐云风一脸轻松的回到后台。 既然师父的烦心事儿已经办完，那他也不急着去敲门了。 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小辈，矜持一点，总没错吧？ 揭过这茬儿不提，唐云风开始找孔芸龙。 今天是9号，还有两天，整个德芸社便将迎来，班子年前最盛大的活动。 这是大事儿。 想想吧。 几千人的大场面，关键又是在四九城这个大本营举办的。 只要在台上露了脸，出了彩，那以后观众冲自己买票也说不定？ 这种事儿，唐云风一向拎得清楚。 自己提前两天回来，就是为这做准备的。 转过一道弯，唐云风找到正在烧水的孔芸龙。 “三哥，今天你要上台吗？” 孔芸龙一回头：“今天没排我，师父说您会回来，让我搭着您把后面的活儿弄瓷实一点！” 唐云风听闻，心里乐了。 跟中年老头打配合就是舒服，什么事儿都能想得这么周全。 “成，那你忙完来小房间找我，我们说说活儿。” “哎，马上就好。” 唐云风交待完，转身就走。 只是等他路过郭德刚休息室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郭德刚从房间里出来，一抬头，发现唐云风已经回来。 旋即一愣，道：“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云风赶紧拱手见礼：“师父，我刚回来的，前面去找过师娘了。” 郭德刚有些疑惑道：“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唐云风：“……” 刚为自己能矜持一点而得意，转眼就落了不是。 这打脸的速度……真快！ 唐云风笑道：“马上要办大活动，我怕您太忙，就没敢随便打扰。” 郭德刚一挥手道：“没事儿，进来吧，帮我泡茶。” 说完，转身回房间。 “哎。” 唐云风抬步跟上，可没走两步，前头的郭德刚却又突然转身，让过他往外走。 嘴里还嘀咕道：“哦，对，忘记是要去厕所了。” 唐云风：“……” 不会吧？ 这算不算老年痴呆的前兆？ 唐云风心里憋着笑，但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半点。 正当他犹豫着是进是退的时候，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郭德刚，又回头吩咐道： “你进去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哎，不急！” 房间里无人，久不见面的慊大爷也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 唐云风熟门熟路的坐下，准备重新泡茶。 谁知，门直接又开了。 他一扭头，见进来的是郭德刚，赶紧起身相迎。 不过，心里却蹦出两个字：好快！ “坐坐坐！”郭德刚招呼道。 师徒俩重新坐下。 唐云风打量了几眼，发现郭德刚确实一脸的严肃。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心里有事儿的表情。 虽然唐云风已经将事给平喽，但也不好主动提这茬儿。 最后，喝过几口茶，还是郭德刚先开口了。 “专场我给你排了三个场次，11、12号的开场全给你，你得演出的氛围掀起来，还有一个便是12号的压轴，我跟你大爷攒底，我们爷仨儿搭着膀子，把关给热热闹闹地收了。” 唐云风听闻，心里一惊，当即坐直了身子。 开场的安排，他料到了。 整个班子里，老少爷们全算上，没有谁的开场能攒得过自己。 现在轮到这么重要的场合，安排自己，这很正常。 可他没有想到师父，竟然能把最后一天的压轴给自己。 连续两天的演出，虽然每天都有压轴和攒底。 但懂行的人都知道，第二天的压轴才是真正的压轴，是仅次于班主攒底的场次。 无论是手艺、人品、地位，得由班子里二号人物来撑。 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同时也代表着很多的东西。 唐云风心中有些激动，但脸色依然平静。 微笑着低头道：“谢谢师父。” “嗯！”郭德刚又喝了一口茶，“压轴的活儿使哪段，你自己怎么考虑的？” 唐云想了一下，道：“师父，我是这么考虑的，您帮我提点提点……” “咚咚咚~” 话说一半，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隐约门外还传来吵闹声。 唐云风按下话头，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不止一人，而是两人。 王纹林和王海。 虽说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此刻的两人脸色可不太对付，显然起了什么争执。 包括后台其他人，不少都扭头正往这边瞅着。 唐云风猜到几分，但不动声色的拱手见礼。 “王先生辛苦，海叔辛苦！” 俩人正在气头上，王海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纹林则直接选择了无视，急步进屋。 郭德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起来，有些疑惑的问道：“您二位怎么了这是？” 转眼，三人坐下。 只见王纹林一脸气急败坏道：“德刚，班子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今天必须给我评评这个理，有他这么办事儿的吗？” 王海一听就炸了。 当仁不让地反驳道：“我怎么办事儿啦，我按的就是班子里的规矩，我哪做错了？” “……” 鸡一嘴，鸭一嘴，俩人又吵成了一团。 唐云风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后台难得的奇观。 在德芸社，哪怕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很难跟王纹林吵起来。 他是文字辈呀，谁敢跟他吵架？ 但唯独一个人例外，他就是王海。 王海是郭德刚的经纪人，其实也是整个德芸社的经纪人。 单子都是靠郭德刚的名气拿回来的，他可不就是整个班子的经纪人么？ 无论前期洽谈合同，还是来回行程的安排，全由他一手负责打理。 郭德刚在家，归媳妇照应。 郭德刚出门，归王海照应。 甚至一帮子人出门商演，都归王海照应。 他的资质可不浅，这么多年也非常受郭德刚俩口子器重！ 同时，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 没点手段，没点能耐，怎么张罗得了这一堆事？ 再加上他不是相声门的人，别人都认王纹林是大辈，他可以不认。 他眼里只认郭德刚。 其他人嘛。 你客气，我便客气。 你要不客气，那你就爱谁谁吧！ 俩人吵了半晌，唐云风从只言片语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嘿，还别说，这李富贵办事儿还真利索，前后半小时不到，愣是办妥了。 同时，他看着自己师父紧锁的眉头。 有点可怜他。 全场四人，就他一个人没搞清楚，这俩人到底在吵什么玩意儿？ 耳屎都被震松了，依然白搭。 终于，郭德刚受不了了。 一声冷喝：“别吵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涮你玩儿 班主发火了，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海站起来，恭敬道：“对不起，郭哥，我没压住火！” 他只比郭德刚小一两岁，而且曾经也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主，傲气自然是有的。 但他在生意破产，心情烦闷之下，偶然进园子听了一场郭德刚的相声。 当即被他的手艺给折服了，这是有本事的人。 相识之后，便不再琢磨别的，只死心塌地地帮着郭德刚做事。 若真论他心中各人的地位，眼前的郭德刚指定有一份。 所以，他可以不管王纹林，但不能不顾郭德刚。 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心里能装得下别人的人，才是可以相处之人。 反观王纹林仍一脸气哼哼地模样，没意思。 郭德刚自然清楚王海的脾气，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轻声道：“小海，怎么回事儿，说说吧。” 王海没有坐下，直接站着解释。 “哥，是这，5号有客户给我们下了两张郊县的单子，他们也没要求哪位演员去，您当时便给了小徐和他。” 郭德刚扫了王纹林一眼：“对，这事儿我知道。” “可是一会儿前，客户打电话来问演员的事，我把情况给他们讲清楚了，结果人家一听直接不干，说我们糊弄事儿，指名道姓点了小风的活儿，我这正准备过来跟您汇报呢，半道上遇到了他，我也就提前说了一嘴，结果，结果……” 王海话一说完，王纹林直接骂道：“好好的单子，怎么会说换就换呢，肯定是你背里地编排了我们。” 这话说得就很没道理了。 郭德刚当即出声：“王先生，咱们就事论事，可不能什么话都说出口呀！” 王纹林虽然辈分高，但郭德刚毕竟是班主。 这班主把话说到了自己当面，他还真不敢再顶回去。 语气一缓：“行，这事儿你来评对错吧！” 郭德刚一时无话，只喝茶，沉吟着。 王纹林见郭德刚没有痛痛快快地站在自己这边，猛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唐云风。 这年轻人可懂事得很，很有眼力劲儿。 上回自己一张嘴，他不屁颠屁颠地把去江城的机会让了出来么？ 碰巧，这回的单子也将落在他手上。 如果他这次也自己不接，那单子不又回来了么？ 想罢，王纹林扭头给唐云风使眼色。 唐云风一直低眉顺目地，在琢磨自己的心事儿，谁知一抬眼，刚好对上了王纹林的挤眉弄眼。 什么意思？ 唐云风当即一愣。 很快脑子一转，前后一搭，顿时明白了过来。 同时，他心里也乐得不行。 天呐，这老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他是不是觉得自个儿脑子里全是脑浆子，而我里头全都是水？ 摇两下，还能听到“咣当咣当”响的那种？ 不过，长辈嘛。 该回应还是要回应的。 唐云风压下心中笑意，一脸真诚的关心道：“王先生，您的眼睛怎么啦？” 王纹林老脸微红：“哦，没事儿，许是见风了。” 唐云风脸上更加担忧道：“哦，眼睛见风可不好，我师父这儿有眼药水，要不我给您拿来？”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王纹林应完，又反问道：“小风呀，你的身体不是不舒服吗？” 哈哈，这老小子还真是在想屁吃。 唐云风虚拉着王纹林的袖子，感动得眼泪都好似要掉下来了。 “谢谢王先生关心，不碍事儿，我刚才背了十五副中药回来，就在包里，我以后天天喝药，到演出时我也喝了药再去，能顶得住，衣食父母的事最大，我指定不给咱班子丢人，您放心！” 唉，今天这年轻人怎么不上道呢？ 王纹林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很没意思的不再搭话。 唐云风涮完了王纹林，嘴角一咧，又回过头，对正瞧着自己的师父眨巴了两下眼睛。 郭德刚眼睛一眯，心里乐了。 前面王纹林和唐云风的一番搭话，让他开始若有所思。 而刚才徒弟给自己使得眼色，顿时让他豁然开朗。 明白了。 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对嘛。 这样才合理嘛。 不然，好好的单子，怎么不早不晚，刚好在唐云风一回来，便落回了他手里呢？ 同时，他也在心里对唐云风暗赞了一声：好小子，好手段！ 有手段，不怕。 他自己就是个老江湖，风里雨里的没少遭罪。 没点手段，江湖路难走呀！ 想罢，郭德刚心里有了主意。 “小海，班子的规矩不能改，这两张单子到时就唐云风去，以后还有这事儿，直接来找我。” “知道了，哥，您忙，我先出去了！”王海脸上的气消了，转身便走。 郭德刚瞧着王纹林的脸色不对付，但还是和气道：“王先生，您老也别计较这事儿了，人家金主的合理要求，咱们肯定得应承的。以后也还有机会，现在也年关了，您辛苦一年了，也备备年货，准备热热闹闹过个大年，好吧？” 王纹林不置可否的起身离开。 “小风，送王先生！” “哎，王先生您慢走！” 转眼，休息室又只剩下了唐云风和郭德刚。 事情处理完了，交待还是要有的。 唐云风没有等郭德刚发问，主动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顺义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现在只需要把打电话的事情补上，这就算齐活了。 郭德刚听完，笑道：“不错！” 这事就算真揭过去了。 可没承想，等唐云风再次抬眼时，见郭德刚的脸色又变得严肃了。 师父这是怎么啦？ 事儿不是已经了了吗？ 哦，对，他指定心里有气，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消。 唉，但愿他能从中自个儿琢磨明白一些，心肠硬上一些吧，不然以后还会有麻烦的。 不过，师娘交待自己多劝慰劝慰，这事得干。 唐云风一想，转移话题呗。 他轻声道：“师父，压轴的活儿，我是这么想的……” 话又才说到一半，门再次被推开，这回的人连门都没敲。 得，今天不适合聊节目的事情。 黄历不对！ 不过，等唐云风一回头，当即站了起来，还得笑脸相迎。 “大爷您辛苦！” 来人正是于慊，八成是搁外边逛够了。 于慊看到唐云风，同样一脸笑意。 “哟，爷们，你回来啦？” “大爷，您坐，我刚回来的。” “哈哈，听你师父说，你那儿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小师姐，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唐云风无奈道：“大爷，我跟您可差着辈儿呢。” 于慊当即笑骂道：“你少给我扣高帽儿，我的大红袍都只剩下末儿了，喝茶那会儿怎么没见你把我当长辈呢？” “嘿嘿，两码事，两码事！”唐云风只能尴尬地赔着笑脸。 赔笑脸，总好过赔那么贵的大红袍要划算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内外行搅和 爷俩打趣完，唐云风照应于慊坐下，倒上热茶。 于慊美滋滋地喝完一口茶，转脸一瞧，郭德刚还是满脸的严肃。 “德刚，多大点事儿呀，至于琢磨这么些天嘛！” 郭德刚皱着眉头道：“慊哥，这回不同，从外行搅和到内行，动静太大了，我这心不落地呀。” 唐云风：“……” 什么意思？ 外行搅和到内行？ 师父不是因为班子里的糟心事儿发愁的吗？ 可怎么听着，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唐云风在旁边照应着茶水，支棱着耳朵准备继续听音。 谁承想，几句话一搭，俩半老头竟然不说话了。 话说一半，砒霜伴饭，这道理不懂么？ 又等了半晌，两位长辈真的只顾着喝茶，没再开口。 唐云风忍不住了。 这次的相声专场，对于德芸社的意义不一般。 以前，哪怕是津城的省亲专场，其实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商演。 只有这一次，才是德芸社自己独立举办的，真正以赚钱为目的的商演活动。 这可太重要了，不容有失。 他一脸平静地问道：“师父，大爷，专场不是后天开始嘛，难道又出什么岔子了？” 郭德刚道：“唉，票价的问题。” 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一份报纸。 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抄起报纸。 报纸是燕京本地的一份报纸，不过分量可以，得算作主流媒体的那一拨。 不过，他很好奇。 最近所有的媒体，基本都是捧场的多，唱反调的少。 而且刚才师父还提到了票价。 撂地都还求赏钱呢，演出卖票，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可新鲜了。 唐云风没看别的，直接往娱乐新闻那一块翻。 结果，从头扫到尾，也没找到关于“德芸社”或是“郭德刚”的字眼。 他只能抬头问道：“师父，搁哪儿呢，没瞧见呀？” 郭德刚眼皮不抬：“经济那块。” 唐云风心中更奇怪了。 德芸社的新闻上了经济版块，德芸社上市啦？ 他手不停，报纸一翻，看到经济板块的新闻时，不由得眼睛一缩。 还真有。 只见报纸正中间，一个醒目的大标题——“天价门票”的市场价值在哪里？ 下面的小标题里，出现了“德芸社歌剧院相声专场”几个字。 上下内容一浏览，片刻不到，看完了。 唐云风没有说话，只眯着眼睛在琢磨。 同时心里有了一个判断，郭德刚的担心是对的！ 这篇文章怎么说呢？ 乍一看，貌似并不是针对德芸社这一场活动。 人家提的问题，是针对现在越来越火爆的明星市场。 随便一个明星，无论什么活动，门票动辄就是几十上百，甚至数百块一张。 认为经济刚刚兴起，娱乐业过份火热，会消耗民财，最终导致戏子误国云云。 而德芸社的相声专场，可能因为最近在四九城很火热，刚好撞人家枪口上，被拿来当例子用。 其实不然。 因为他分析德芸社高票价时，说得话尤为过激，完全是外行话。 直接将德芸社的相声，扣上了“街边文化”的帽子。 流行音乐，好歹属于音乐类，这多少可以陶冶人们情操的。 而像德芸社这种地摊上的东西，不外乎取乐一下大众而已，除了这个，它还能带给人们什么？ 可现在却能将票价卖到五十块钱一张，它合理吗？ 这完全是市场价值不对等的现象。 必须抵制，全社会都应该抵制，甚至还提醒官家应该出面制止。 照理说，就一篇文章而已。 不管是捧的，还是贬的，德芸社现在压根儿就不缺这些玩意儿。 无论言词再激烈，都不至于让唐云风心里有太大波动。 只是这篇有点特殊。 因为写文章的人来头不小，华清大学经济学教授，姓周。 好吧，换一个词可能更有感觉……国内著名经济学家！ 这个年代的专家、教授，还是非常值钱的。 不说一锤定音，但绝对的权威！ 唐云风放下报纸，借慊大爷的手机开始上网。 这报纸是前天的，如果有反应，那网上应该很热闹了。 如果说郭德刚担心的是这文章，对官家态度的影响。 那唐云风最关心的，就是网络。 这是真正的舆论阵地，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重要。 翻看了没多久，唐云风便放下了手机。 不是为了给慊大爷省网络费，他老人家不差这几个钱。 五毛钱一分钟的话费，他上次愣跟孙悦聊了半小时，眨眼了么？ 只是没有必要再往下看了。 不出所料，那位周教授的文章，果然在网上发酵了。 抵制的、谩骂的人可不要太多哦。 除了普通人，还有不少分量背景足够的账号，纷纷发声站台。 当然，这个时候，少不某些阴影里的行内人。 说相声从撂地开始，曾几何时敢卖这么高的票价，这是忘本了。 唐云风看完，嘴角一咧，心里吐出一个字：酸！ 手艺人难就难在这儿。 不出名，自己没饭吃，饿得半死时，没人会鸟你的。 可要是一旦你出了名，那你转眼便成为枪头鸟。 别看那些人的人设摆得那么道貌岸然，嘴里吐出来的话，不是忧国忧民，就是为了相声行业的长远考虑。 其实背地里，私底下，全是蝇营狗苟地利益使然。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圣人的！ 放个屁，都只是为了自己舒坦，而不是担心植物吃不饱。 至少唐云风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让他羡慕不已的，则是郭德刚的“刚丝”们。 这些家伙，那是真豪横呐，反驳的相当不讲理。 “花钱买乐子，我愿意！” “老子不差钱，别说五十了，一百我都买！” “你们腿怎么这么快，我起个大早都没买上票，你们太无情了！” “……” 当然，这阵营里除了这些纯度极高的“刚丝”，同样也是藏龙卧虎，能人大咖倍出，纷纷发声力挺。 于是乎，几个主要网站，热闹得比熬了两小时的小米粥，还要糊！ 唐云风心里暗叹一声：有人捧的感觉真xx好！ 情况了解完，他不再担心网络舆论一边倒的问题。 只要德芸社自己这边别出什么状况，那商演肯定没问题。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便是，上面会不会关注到这事儿。 不过，这事儿，现在还没影，瞎担心也没必要。 甚至他觉得郭德刚都过于担心了，什么事儿，总得往好了想吧，不然自己都得被自己吓死。 “咚咚咚！” 唐云风正琢磨着，听见门又被敲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怕什么来什么 门被敲三声，没等唐云风起身开门，它便推开了。 一个大胖脑袋探了进来，正是烧饼。 烧饼一脸着急道：“师父，快来出，来人了。” 郭德刚一听，没有多问，赶紧起身出门。 烧饼带路，转过一道弯，跟在后面的唐云风一瞧，眼睛不由得一缩。 官家人。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这打脸，不对，是打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自己的嘴开过光，莫不是连心也开过光？ 今天，这是第二回了吧。 不远处的师娘王慧，正一脸谨慎的在接待两位身穿制服的人。 郭德刚没有犹豫，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 其中领头的人，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道：“近日有不少人反映关于你们演出活动票价的问题，我们过来核实一下，请你们配合！” “可以可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请到这边来。” 转眼，郭德刚将人请进了休息室。 里面有长辈应付，唐云风没有进去，驱散其他人，跟烧饼在门口候着。 烧饼一向调皮，此刻倒得的一脸严肃。 “师哥，不会有事儿吧？” 唐云风脸色淡然地笑道：“没事儿，开门做买卖，这些都正常。” 他的心里，当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了。 什么事儿，都怕开头。 开了头，好得会越来越好。 不好的，也会越来越频繁。 人家例行检查，公事公办，谁也挑出理儿来，哪怕就是三爷都不好对此说什么。 可折腾来折腾去，影响自然不会少的。 唉，说来说去，还是德芸社的底子太薄了。 好比一棵幼苗，刚长了两片叶子，一掐便能掐死。 如果它已经是一棵大树，那风来雨来都不怕，至少得抡斧子动锯子才会倒下。 所以，它需要养分，很多很多的养分。 唐云风一边琢磨，一边等待。 可是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动静。 这边午场的演出已经要开始了，他便开始帮忙照应。 终于。 时间过去了大半个下午，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几位长辈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 唐云风放下手中的水壶，直接敲门进去。 王慧到外面照应，房间里还是郭德刚和于慊。 他一进去，直接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只见郭德刚长呼了一口气，道：“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唐云风一听，心放了下来，同时脑子里也有了主意。 他不知道，原本这次的相声专场有没有发生这些意外之事。 但现在既然可以举办了，那自然就得好好利用了，越大的动静，就是越丰富的养分。 不过，这些事，还得说动师父郭德刚才行。 唐云风想了想，问道：“师父，大爷，您二位真觉得这五十块钱一张的票卖贵了么？” 某个不差钱的主无所谓道：“这算个什么钱呀，屁大点事儿，还折腾人！” 唐云风一听，便感觉这位才是最刚的那根丝儿！ 豪横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郭德刚就不同了。 这事儿，全班子估计就他自己琢磨得最多。 从原本的定价，到后来的关注事态发展，再到现在的过关。 郭德刚皱着眉头，分析道：“贵应该算是贵了点，可咱租的场子也不便宜呀，还有现在名气见涨，我走穴的价格都在涨，算下来，这也不算贵吧？” 唐云风听得暗自点头。 虽然钱都归王慧管，但不得不说，郭德刚也是很有头脑的人。 年后就要弄广德楼剧场，现在班子缺钱，他便懂得抓住时机，搞这个相声专场赚钱。 当然，如果他的感情不要那么丰富的话，就更好了。 他赞同道：“师父，您说得对，其实五十块钱根本就不贵。或者说，贵与不贵的，得买票的人说了算。咱定五十也好，一百也罢，票卖完了，那它就不贵。如果票卖不完，哪怕咱只定一块两块钱，它依然很贵。” 于慊一拍手，笑道：“嘿，爷们这话在理儿！” 郭德刚听完，心里依然不踏实，没说话，只是摇头。 唐云风一看，便明白了。 郭德刚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苦哈哈惯了，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涨了一回价，又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因为五十块钱一张的票，还真是相声界有史以来的最高价，没有之一。 最早的相声撂地时，给个三文五文，就算是相当捧场了。 后来进了园子，那你五分一毛的，也能听上一整天。 当然中途有事儿出去了再回来，那得重新给钱，这叫流水席。 后来上电视，压根就没有相声专场卖座儿的。 哪怕是现在江湖上的班子，连园子的票都卖不出去，谁敢开专场，还定到这么高的价儿，作死么？ 不搭鸡蛋就不错了。 所以整体来说，目前园子里正经卖票的，就德芸社一家。 而自己张罗着，敢开这么大场面专场演出的，也只有德芸社一家。 只是头一份归头一份，师父这弯还得拐过来才行。 咱还指望着您老人家打头阵呢！ 唐云风又道：“师父，其实咱德芸社，哪怕就是平时二十块钱一张的园子票，在整个相声界来说，也属于高价呀，所以说咱无论定多少的价，都是在创造纪录，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郭德刚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唐云风继续道：“所以呀，关键不在于咱定多少钱，而在于观众觉得值不值当。您要是心里还不踏实，咱演出时可着劲儿卖力气，园子里二十块一张，咱卖得是这个价儿的力气，现在五十块，咱卖五十块的力气就是喽，观众们想录就录，想拍就拍，让他们觉得这票钱花得值，咱不就不亏心了吗！” 这话是真的说到郭德刚心坎里去了。 “对，这个道理正。” 成了。 转过弯来了就成。 唐云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有了郭德刚这个态度，那相声专场上的超级彩蛋，绝对就有谱了。 那可一段被人津津乐道了很多年的佳话。 唐云风现在有机会参与其中，甚至共同创造，想想都让人激动呐！ 这茬罢了，该敲定另一个想法了。 养分！ 说白了，就是要扩大德芸社的名气和影响力。 这事再迟做都不算迟，同时再早做也不算早。 那为什么不从这次相声专场开始呢？ 唐云风给两位长辈续好茶，继续道：“师父，大爷，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说给您二位参考参考呗？” 嚯，这家伙又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准备就绪 于慊顾不得喝茶，将大卷头凑过来，下巴一抬：“爷们，说说，说说！” 呃，好熟悉！ 郭德刚喝着茶，也将目光看向唐云风，示意他往下说。 唐云风不再犹豫，平静道：“师父，咱们这次的场子弄出来这么多事儿，其实还是咱们的底子薄。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改改策略，就是跟媒体的关系变被动为主动。” “以前呢，都是人家找上咱们，您给接受的采访，咱现在不了，咱们主动邀请他们来现场，甭管人家的来头大小，能请的全请上，师父，您琢磨琢磨，那到时活动一结束，或者活动还没结束，有没有可能再掀起一波大宣传呐？” 唐云风说完，眼睛发亮的看着郭德刚。 郭德刚手上缺媒体资源吗？ 并不是。 这段时间，他接受过多少次采访，估计自己都记不清了。 也许是他的性格吧，不喜欢露面社交，不喜欢借势宣传。 要不是为了怕得罪那些无冕之王，估计前面那些采访他接不接都还两说着。 唐云风的话，郭德刚听进去了，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旁边的于慊倒是先开口道：“德刚呐，我觉得小风这法子算不错了。” 唐云风也帮腔道：“师父，咱们吃得这碗饭，混得这个圈，到哪儿都离不开媒体，有资源不用白不用。” 爷俩一相劝，郭德刚终于点头了。 “成，我跟小海来张罗。” 唐云风心中大定。 哈哈，又一大波热度即将到来！ 再加上元旦时，凤凤录制的节目，这就是双重保障了。 等着吧，今年这个年关，不让德芸社像火箭一样窜上去，不算完。 旁边的于慊想了一下，又道：“如果是造势的话，我有一些艺人圈子里的朋友，要是还有票，我把他们也叫些来捧场，怎么样？” 唐云风听完，眼睛更亮了。 自己这脑子，怎么就忘记了慊大爷呢。 他可是天南海北，走到哪儿，花鸟市场逛到哪儿，同时也把朋友交到哪儿的主。 三教九流，就没有他缺朋友的行当。 而且他说话也讲究，艺人圈子。 什么人？ 明星呀！ 要是真有些明星来看他们的演出，那话题还不得蹭蹭蹭地多出来？ 而且有朋友的交情垫底，那指定得算捧场的这一类。 这比媒体还好用。 大好事儿。 郭德刚也很会来事儿，琢磨了一下，道：“楼上的位置清静一点，不过数量不多。” 于慊一摆手，笑道：“有多少算多少呗，他们也是忙人，得不得空还两说着。” 到此，歌剧院前期的大计划敲定了，两大一小继续商量了一些细节。 唐云风看到自己严肃了好几天的脸上，终于慢慢舒展开来了。 他心里也开心。 师娘交待的任务，完成喽！ …… …… 网上的热闹不管，只要上面不卡住，就没问题了。 这个消息也如风般在后台传开，大伙心中大定。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后台忙得热火朝天。 除了园子里的正常演出，还得准备歌剧院专场演出的活儿。 老先生们还好，毕竟年纪到了，名与利都瞧得开些。 可年轻人则不然，谁都知道这次专场是一个露面的机会，没人不想让自己出彩的。 所以上台前在说活，下台后继续说活。 像邢先生他们，则在旁边不断指点着。 老少爷们，都铆足了劲在努力。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刘大师的纪念专场过后，心愿已了的老爷子真的心如止水了。 整个后台，但凡谁有不懂的，无论新旧本子，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论谁需要搭台量活的，使哪段活都好，只要开口相请，基本也没有拒绝的。 于是，邢先生直接成了后台的一块“砖”，同时也愈发让小辈们敬重！ 而与邢先生相反的，则是另一位老爷子……张纹顺。 这段日子休养的面色红润，连脸上的肉都长了一点点。 毛病见好，心思也跟着活络直来。 憋得慌，可着劲儿想上台。 尤其是现在歌剧院专场即将开始，老爷子更是天天来后台，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天。 他要上台，肯定得郭德刚同意了。 可无论他说破大天，哪怕自降身份只要一个攒开场的机会，郭德刚都愣是没敢松口。 不答应不成，逮着机会就磨。 结果，吓得郭德刚现在都躲着他。 找不着人的老爷子很生气，气哼哼的模样，谁也不敢惹！ 可他闲得很呐，便开始主动小辈说活。 原本这也是正经事，可他心气不顺呀，说活的时候便忍不住会得损上几句。 结果……结果他就更无聊了。 于是乎。 正跟孙悦往小房间走的唐云风，又听到后头有脚步声。 扭头一看，正是张纹顺。 唐云风：“师爷，您怎么来啦？” 张纹顺嘿嘿一笑：“指点你们嘛！” “您昨天不是帮我们指点明白了吗？” “哦，昨晚上我又琢磨了一下，发现还有没讲到的地方，走走走，咱们进房间里说。” 张纹顺径直带头钻进小房间。 没招呀，整个后台，也就唐云风还没躲他。 看着前头身子颠颠地老人，唐云风心里憋着笑。 唉，老小孩，老小孩，真是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确实需要老先生指点，因为自己这次使的活儿，很有难度！ 这是他看到那位周教授的文章后，确定的压轴节目。 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量活的搭档换成了孙悦。 跟孔芸龙只攒开场，跟孙悦压轴！ 唐云风摇摇头，朝着张纹顺的背影，拱手朗声道：“辛苦师爷了！” 张纹顺心里舒坦了不少，头也不回的招手道：“小事，快来快来！” 所有人都在忙着活儿，唯独郭德刚和于慊在忙着打电话，甚至经常连人影都看不到。 别人不清楚，唐云风可是清楚得很。 郭德刚不但联系了不少媒体，连原本文化圈那帮力挺他的老熟人也都联系了。 有意思的是，听说其中有不少人因为没抢到票，正准备找黄牛买票进场呢。 而于慊那真是随性的很。 唐云风听过他给人打电话。 “喂，小京呀，得空吗，咱有相声演出的票子，你要不要来两张？” “喂，老马呀，快过年啦，聚一聚吧？” “去你那儿呀？我11、12号歌剧院还演出呢，干脆你过来听相声吧，票子我弄好，忙完我再去你那儿看好玩意儿，你可不许藏着掖着！” “……” 唐云风心中顿时对大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时，他自己对专场演出的声势，更多了几分期待。 忙碌中，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万事俱备，只等明天的活动正式开始。 上架感言 每一个码完字的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刻，总感觉有不少话想说。 可真到了写上架感言的这一刻，又感觉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总结几个字：不容易！ 最初决定写书，是缘于自己的爱好。 十六岁，我称之为自悟年。 就是突然你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多事情想得明白了，很莫名其妙的一种感觉！ 那一年，有一个女孩突然跟我说，你说话很有文采，我给你一本书，你看完之后，回答我一个问题。 于是，我看了人生第一本小说，韩寒的《三重门》，一个晚上看完。 第二天，她问我，三重门指的是哪三重门？ 我没有回答出来，从此书就一直看到现在。 那一年，有一个邻家哥哥，在一个游泳池边给我了一根烟，第一次抽烟，呛得流眼泪。 两年后，他因故去世了，从此烟就一直抽到现在。 一晃三十多岁了，貌似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也就是：抽烟、看书。 也正是到了三十多岁，我感觉自己再不动手写一写，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勇气，所以开始码字。 可是写书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上一本书我准备了个把月时间，结果14万字只有400多收藏，后面推荐没了一切都白搭。 很沮丧，也不知道哪儿错了。 有一天，编辑时光跟我说，你的文笔不错，有没有考虑写德芸同文？ 在此之前没有想过，对于德芸社的了解，也仅仅是老郭的言论，听着很对胃口，还有他、小岳为主的相声，仅此而已。 我当时不敢应承，只说我试试看。 结果就是四月底、五月初，前后十来天，去了解相声、了解德芸社的历史和它里面的人，然后写了一个开头。 时光大大说味道不错，可以签。 上传之后创世那边又签不了，她又帮我推荐到了起点蓬莱大大这边，这才拿到合同。 说到这里，大伙应该知道了，我其实啥也不是，只是一个编故事的。 大事件是我在网上、老郭的书上找的，人物的言行举止，都是我根据他们的性格推测出来的。 所以大伙有什么意见、建议尽管提，好的坏的我都认。 最需要看的，就是大伙的意见。 相声的资料我一直在找，一直也找不够。 我尊重它，我希望自己的文字不要对不起它。 最喜欢看的，就是有些书友留言中的“哈哈哈哈”。 几个字我就满足了，因为有些梗我也是笑着写出来的，你懂了，真好！ 我之前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我的书，也没有想到大伙给的评价这么高，而且其中很多书友的道行是真的很高。 我突然就紧张了，怕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让行家笑话。 就好像整个考场就我一个人在考试，而监考老师们却一个不落全都在，所有老师都围着我，看我答每一题。 改呀改呀，每天睡醒之后，就是看前一天写的，这还不包括找错别字。 现在我也在调整心态，希望自己写得更快更好。 本书后期，坚持以相声为主线，这点不会变！ 要感谢的人好多。 我的编辑创世的时光大大，她可能是个姑娘，我曾经一直叫她兄弟来着。 还有起点的编辑蓬莱，周末也好，深更半夜也好，竟然都会理我，也一直扶持着这本书成长。 还有本书的运营官el_iauk，萍水相逢，帮我搞明白了很多写书运营里面的门道。 讲真，我啥也不想管，只想安安静静地的磨文字，所以以后会开展活动时，也欢迎大家参与。 打赏盟主的“吃土的小阿川”，我一更新规则，直接赏了我一个盟主。 还有长老赏“堂良天配”、护法赏“祖国让我躺着我也很无奈啊”、舵主赏“01”、执事赏“书友150326154852572”等等好多人。 到目前我总共欠十三更！！ 还有书友群里的、提意见的、评论鼓励的、投月票的、投推荐票的…… 水牛在此团作四方揖，躬身一并谢过！！！ 要上架了，本书的大考试。 说一下大致情况吧。 今晚12点一过，也就是1号凌晨0点正式上架。 正常更两章，爆更两章，所以一上架会上传四章。 后面的话，2500首订起步，每多100加一更，打赏1万币加一更。 我的存稿不多，但我竭尽所能。 求首订、求订阅，开启自动订阅功能，现在活动也多了，看视频，参加一些活动，足够了。 水牛是新人，没有读者基础，好坏也只能靠大伙帮衬。 在各位手中就是一粒米，汇聚到水牛这里就是一碗饭，写书无非求一饭而已！ 我是农村娃，也长大了，一切靠自己，现在写书就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希望在圆梦的同时，能吃一口饱饭。 水牛再次致谢所有一路同行的书友，咱们1号0点见！！ 第125章 唐云风为难了【求首订！！】 1月11日。 德芸社“歌剧院新年相声专场”正式开始。 最近，无论在网上、四九城，还是相声界，这场活动可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今天，自然更加格外引人关心。 空码的心思简单一些。 抢到票的，便早早安排好事情，兴冲冲地提前到达现场，准备看晚上的演出。 没抢到票的，不少都被气坏了，对着空气练习“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对口儿。 更豪一点的，被炒到两三百块钱的票子都敢买。 与空码们不同的是相家，心情可能会复杂一点。 有人希望它大获成功，为相声界趟出一条路来。 毕竟这年头不好混，手头上有闲又有钱的相声艺人不多。 也有人希望，它最好中途再出点幺蛾子。 相差得太大，面子上总是不好看嘛！ 不是还有相家，为了证明自己跟郭德刚关系好，说自己戴着墨镜悄悄地去听过他好多回相声么？ 也不知道那副墨镜的尺寸是大是小？ 演出时定在了晚上七点半，但德芸社的一帮子人，吃完午饭就到了歌剧院。 没有几点演几点到的道理，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场合。 于慊还没到，唐云风带着小岳和烧饼，坐公交车来的。 这两天，慊大爷可是玩嗨了。 后台成天不见人，家里也不见，一问就说上哪哪会朋友去了。 瞧这架势，唐云风才醒过水来。 敢情慊大爷这么积极主动，竟然是为了出去浪？ 呃，小人之心了，不能这样揣测长辈，不好！ 唐云风师兄弟三人一进来，便打量着四周。 这剧院的档次要高上不少，台前的座位都是皮垫子，后台也很宽敞。 孔芸龙一见唐云风，直接凑了过来。 “师哥，您辛苦，嘿嘿！” 唐云风看着他一脸激动，心中有些无奈。 上场之前激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是有个词儿叫“激动坏了”么，搁这就能用，一激动准得坏了。 活儿可以往热闹了说，把观众逗得哈哈大笑都成，但演员自己的心态一定得平静，这是境界。 他伸手一拍孔芸龙的肩膀，想提醒一下。 “嘶~” 心里立马总结到，太硌手了，下回换个地方拍。 唐云风收回手，不动声色的甩了两下。 笑道：“三哥辛苦，你现在的心情最好平和一点，要是上场前你还这样，我就不带你玩儿了！” “嘿嘿，一定一定，指定不掉链子！”孔芸龙挠着头保证到。 他这么激动，唐云风是可以理解的。 整个小辈当中，有资格上场的，就他，还有何芸伟和曹芸金。 像栾芸平，小岳，还有在家照顾母亲的李芸杰，甚至是刘芸天，这些都还登不了这个台。 刘芸天搭上的是曹芸金，而孔芸龙自然是蹭的唐云风了。 所以所有事情，都存在一点巧合在里头。 攒开场的活儿，哥俩没少干，熟门熟路了。 但唐云风还是拉着孔芸龙到旁边说活，因为待会儿要表演的可不是《太平歌词》。 之前已经对过不少次，但年轻人的手艺，说多少次都不算多。 除非你达到了大蔓儿的道行，哪怕你说错了，观众都以为你是在抖包袱！ 人家还得赞一句：“哟，今儿个这活儿，说出新鲜来了嘿！” 活过三遍，俩人开始换大褂。 稳重的演员，如果时间充裕都会提前换装，而不会等到临上场才换。 万一大褂忘带了呢，万一破了呢，万一褶了呢…… 这边相帮着换完大褂，唐云风的手机响了。 接听后，两句说完，挂机直接出了后台。 他可不是慊大爷，不差钱！ 出后门，转前门，片刻便来到歌剧院门前广场。 “嚯，好热闹呀！” 眼前的景象，让唐云风吃惊不小。 眼瞅着离开场还差了两个小时，可眼前已经密密麻麻地全是人。 里头可不只有四九城的观众，像承德、保定、津城，这些周边地界赶过来的人也有。 不管这些人，唐云风只在人群中穿梭，找师父成五爷和师姐林思月。 可他一身白衣，在人群中着实扎眼了一些。 所过之处，不由得会引人多瞧上那么几眼。 结果。 “哟，这不是小唐先生，啊呸，唐流氓吗？”有观众心里暗道。 只要有一位老观众认出来，那呼朋引伴之下，唐云风便走不了了。 这些个都是衣食父母，他只能停下脚步，微笑着跟人家打招呼。 同时心里有些得意，唉，自己在这行当总算有点名气喽！ “啊，唐流……唐老师，能不能跟您照张相呀？” “当然可以，来吧！” “小唐先生，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 “成，谢谢您来捧场！” “……” 很快，旁边的人越围越多。 有些不认识他的人向别人打听，结果听到最多的词儿，便是“流氓”，介绍人说完还嘿嘿直乐！ 不知何时，在人群外围出现了一老一小。 林思月听闻旁人的话，心里有些犯嘀咕。 师弟看着挺正派的，怎么被这么多人管叫“流氓”呢？ 围在人群中的唐云风心里有事儿，耐着性子跟一部分人合影签名，接着便开始作揖解释。 他顶多算是有点名气，又不是名角大蔓，观众们很快便散了。 所以等唐云风转过身来，脸上直接露出了喜色。 “师父，师姐辛苦，我这正找你们呢！” 成五爷只是微笑着点头，满脸欣慰。 他这回算是开眼了，唐云风没有骗人，还真有这么多人来听相声。 这么热闹的景象，貌似比他当年在天桥卖艺时，都要胜过几分吧？ 还有，看着宝贝徒弟被人捧，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唐云风转眼瞧见林思月的眼珠子，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脸色当即又红了。 “师姐，您，您在看什么呢？” 林思月一下跳到他跟前，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些人为什么叫你流氓呀？” 唐云风脸更红了：“呃，台上使得活儿，当不得真的。” “哦！”林思月半懂不懂的点点头。 不时，她又想到自己学了这么久的艺，连后台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当即又道：“师弟，你能不能带我去后台瞧瞧？” 这下唐云风为难了。 好在老爷子是位江湖老手，知道其中的规矩。 “思月，别闹了，后台不好随便进的。”说完，又唐云风道，“小风，你准备演出吧，我们先进去了。” 唐云风当即将票送上，伸手引向，道：“师父，师姐请！” 这边话才说完，旁边又传来动静。 “咦，小风，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于慊，还有一副精干模样的京哥。 唐云风笑道：“大爷辛苦，出来迎我师父和师姐！” 不等唐云风介绍，于慊一瞧成五爷，直接收起了笑容。 上前躬身见礼：“相声门晚辈于慊见过成老先生！” 第126章 翻高儿【求首订，拜谢！】 江湖人，江湖礼。 成五爷，林思月，于慊分别打完招呼。 旁边的京哥见唐云风瞧向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头回见面，心中有些疑惑。 “我们见过面吗？” 唐云风笑道：“电视上见过，也常听大爷提起您。” 于慊：“……” 我常提吗？ 京哥“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话。 唐云风没有上赶着求合影，求签名什么的，哪怕他知道京哥以后会红得不行。 当然，他也没觉得自己被人家怠慢了。 有多大碗，装多少饭。 不是认识了就算朋友，档次太高太低，处着都尴尬！ 呃，慊大爷是个例外！ 别的观众就不同了。 有人认出京哥，纷纷一脸惊喜的求合影，求签名。 很快又成了一场热闹，比刚才唐云风的热闹还大。 唐云风只要旁边静静地看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名人效应！ 一阵热闹后，唐云风送完众人，转眼又回到了后台。 现在已临近开场，所有人都换好了大褂。 “三哥，没问题吧？”唐云风问道。 孔芸龙拍着胸膛：“师哥，您放心！” 这是个狠人，对自个儿也这样。 唐云风听着他胸膛那儿传来的“嘭嘭”声，突然问道：“三哥，你身上哪儿拍着不疼？” 孔芸龙下意识的扭头，看了几眼自己的屁股。 唐云风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呃，算了，还是拍肩膀吧，大不了轻点儿！ 转眼，七点半到了。 演出正式开始。 上场口，邢先生和郭德刚双双坐下，两双眼睛盯场。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长辈们对这场演出的重视程度。 下场口，小岳、烧饼他们也已经就位，准备着学活。 这种大场面，可不是容易见到的。 台上主持的，也不是德芸社的人，特意请了一男一女两位专业主持人来撑场。 整个班子，上下都透着重视。 这是德芸社的又一个开始！ 专业人士果然不是兼职人所能比的。 主持人在台上说得也是激情昂扬，这也得算是开场了。 不时，开场白到了尾声。 “……德芸社歌剧院新年相声卖场，正式开始！” “啪啪啪啪~~” “下面，请欣赏相声《卖五器》，表演者：唐云风、孔芸龙，掌声欢迎！” 掌声再一次响起。 孔芸龙回头瞅了一眼唐云风，见后者点头。 当即一撩前襟，直接引路上台。 这让跟在后面的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起范儿了！ 教了就会，不错！ 两人上得台来，唐云风趁机扫视台下。 只见舞台的正前方，包括几条过道上，远远近近地都被架着不少长枪短炮，拍照的亮光也不时闪过。 而二楼左边的一小排位置上，也坐着七八位观众。 这几位有些不同，基本都是戴帽子，戴墨镜的装扮，远远地认不出来是谁。 但这些不重要，人来了就成。 唐云风心中大点其头，不得不说，郭德刚和于慊的能量还是不小的。 其他观众，只有极少数还在进场找座。 成五爷和林思月，就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上坐着，正对着自己笑。 情况明了，唐云风不再管这些，一扶话筒，开始自己的表演。 谁知，接下来的是： 安静。 安静。 安静。 台上的唐云风身为逗哏，竟然没有说话，反而一直上下打量着捧哏。 这可稀奇了。 连老观众都整不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会是一台就忘词儿了，指望捧哏提醒吧？ 好不容易抢到的票，一来就看哑剧？ 不懂。 观众们心思不同，纷纷瞅着台上，静观其变。 连那些正在找座儿的观众，都被诡异的安静吓得加快了脚步。 唐云风像是在看孔芸龙，其实眼角的余光是在扫台下。 环境氛围能影响人，是有科学依据的。 当然，相声表演中一般没人敢用，一个把握不好，那是要被人扔鞋底子、臭鸡蛋的。 唐云风也不敢拖得太久，几秒钟过后，对一直在配合表演的孔芸龙使了一个眼色。 孔芸龙当即脸色莫名其妙，却声音宏亮的问道：“您瞅啥？” 唐云风皱着眉，摇头道：“啧啧啧，不对头！” 孔芸龙更疑惑了，自个儿上下一打量，问道：“不是，怎么个意思呀，哪儿不对头啦？” “不对，您很不对呀，有毛病。” 这是骂人的话，孔芸龙气愤道：“您才有病？” 谁知唐云风竟然点头，一脸认真的表情：“对呀，可我吃药了，您吃了吗？” “噗~” 有观众忍不住乐了，但更多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台下的林师姐听闻，一双眼睛真得在孔芸龙身上瞅个不停。 心里还暗道，咦，他有病吗，我怎么没瞧出来？ 孔芸龙更生气了：“我没病，我吃哪门子的药？” 唐云风双手拢在袖子中，摇头晃脑道：“不，您有病，您看您这瘦的跟猴似的，个头跟我的靴梆子似的。” 孔芸龙赶紧一拦：“不是，我的个头跟你靴梆子怎么挨上啦？” 唐云风道：“我问您，您的个头有我高吗？” 孔芸龙老实答道：“没有。” “那我的靴梆子有我高吗？” “也没有。” 唐云风双手一摊：“哎，这不就结了嘛！” 孔芸龙一琢磨，顿时反应过来，急道：“合着我跟您的靴梆子一样高呀？” “哈哈哈哈~~” 台下观众顿时乐了，这回是真的笑了。 唐云风笑道：“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哼，差远喽！” 唐云风一愣，接茬道：“哦，也对，您比我的靴梆子差远喽！” 孔芸龙被唐云风的无耻震惊得不行，喊道：“您怎么不说我的个头只到您脚面儿呢？” 唐云风眼睛一亮：“咦，也成呀，我又没所谓！” “噗~” “啪啪啪啪~~” “师弟太坏了！” 观众们前边没乐完，接着包袱又来了，全场笑声接边不断，响成了一片。 唐云风跟孔芸龙对视一眼，心里暗道一声，成了！ 这在行话当中，叫“翻高儿”！ 就是在前一个包袱响了之后，继续用最简短的话，快速将包袱笑点再次拉高。 水平高的相声演员，一句话，甚至一个词足已，比如于慊。 其实相声里头，那些让观众们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金句，往往都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来的活。 有了这一波笑声垫底，那就该入活了。 唐云风选这段《卖五器》，可是有两重意思的。 一来说着热闹，能亮手艺。 二来给孔芸龙打样，让他在实际的舞台上感受一下。 而且选这个方式入活，是希望缩短一点时间，毕竟只是开场嘛！ 第127章 真正的贯口王【求首订！】 唐云风脸色严肃道：“我早瞧出来的，您打小营养不良。” “嗨，这倒是，家里比较穷嘛！” 谁料唐云风一挥手，摇头道：“不对，您家里有钱，还趁着五件祖传的宝贝呐！” 孔芸龙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估计您不是亲生的吧。” “吁吁~~~” 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又笑了。 这味道对了。 也就德芸社的相声，能听到这个味儿。 孔芸龙哪里肯这个名声，直接一推唐云风：“去，没有的事儿。” “咦，那您家五件远近闻名，人人皆知的宝贝，您怎么不知道呢？” 孔芸龙捧道：“我哪知道呀，您既然知道，那您给说说看看！” 入活了，真正考验演员能耐的地方到了。 唐云风不再犹豫，当即深吸一口气，拿腔捏调。 “想当年，元朝，至正天子荒淫无道，普天下，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大丞相脱脱，定下一计，恩开武举，要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在武科场中出了一位英雄，淮月安宁黑太岁，打虎将军常遇春，这位爷……” 《卖五器》中的第一件宝贝“铜器”的贯口，这便开始了。 除了打头第一句，因为要铺节奏，得声正气缓一些，后面吐字的速度可就快了。 连旁边孔芸龙捧哏的“嗯，啊”这些词都无需理会。 中间只许找准气口换气，而不许长时间停顿，也不许念白。 一个人，一张嘴，将这件宝贝经历的六七百年历史，浓缩成的七百多个字，从头顺到尾。 一气呵成，一贯到底，好似瀑布一般。 不过，底下的水潭，铺满的是观众的耳朵！ 楼上楼下，前坐后坐，无论在哪里的观众，都能清晰的听到每一个字。 同时，他们也听着听着，便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 “嚯！” “这手艺！” “啧啧啧！” 声声惊叹，转眼便化成了阵阵掌声，掌声不断，还越来越激烈。 一字一珠，一句一玉，珠玉不撒，尽落银盘。 美。 过瘾！ 旁边的孔芸龙，真成了站在台上听相声的人了。 前面跟着大师兄唱得多，这还是头一回听他正经说贯口。 太厉害了！ 以前师兄弟们喊自己“贯口王”，说实话，表面说着“不要不要”，心里其实还挺美的。 可可可。 大师兄，您才是真正的贯口王呀！ 唐云风一看孔老愣状态不对，赶紧左手一扯他的袖子，因为底要来了。 “……把你曾祖带到了大理寺严刑拷打，后来多亏礼王府的人才保出来，就为了这件铜器呦~~！” 最后一个“哟”拉长调，是跟师父郭德刚学的。 醒过神来的孔芸龙赶紧接道：“到底是什么宝贝呀？” 唐云风嘿嘿一笑，道：“一个耳挖勺！” “哈哈哈~~~” “啪啪啪~~~” 台下的观众笑的，鼓掌的，叫好的，此起彼伏。 唐云风和孔芸龙的开场表演，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满堂彩。 这只是第一道菜而已。 接着俩人几句话一搭，又奔着“铁器”这件宝贝而去。 同样是一段七百多字的大贯口，而且更见能耐。 观众们食髓知味，瘾被勾起来了，都等着唐云风赶紧再来一段，纷纷侧耳倾听。 果然，唐云风拿腔捏调，又开始了。 “想当初，您有一位二曾祖，叫唐云风！从小就有神童之美誉……” 孔芸龙一听赶紧一拦：“您等会儿。” 观众们心里这个急呀。 神特么“等会儿” 老子裤衩子都脱了，你让我等一会儿？ 还讲不讲道理？ 唐云风停下话头，疑惑道：“怎么啦？” “我的二曾祖叫您的名，您这是占便宜呀！” 唐云风一挥手，无所谓道：“没关键，我让他占。想当初，您有一位二曾祖……” 孔芸龙又拦，急道：“您先等会儿，这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呀？” “成，换一个。”唐云风很不耐烦，旋即又愣住了，“您姓什么来着？” 孔芸龙满脸诧异道：“合着我这半天白站了，您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唐云风更不耐烦了：“说不说，不说您二曾祖还叫唐云风，这名字好听。” “我姓孔，孔夫子的孔。” “成，那你二曾祖就叫孔老愣吧，想当初，您有一位二曾祖……” 孔芸龙又拦：“姓孔也没叫孔老愣的呀，这得多愣的人才能叫这名儿？” 唐云风真生气了，一甩手，道：“唐云风、孔老愣，您选一个，净事儿事儿的，耽误我表演。” “孔老愣！” “孔老愣！” 没等孔芸龙选择，台下急得不行的观众直接帮忙选择了。 再不开始，这都得着凉喽。 孔芸龙不敢违衣食父母之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唉，混这行当的人，最容易被传出外号，但愿这个外号就别传了。 唐云风嘴角莫名的一咧，真的开始说贯口了。 “想当初，你有一位二曾祖，叫孔老愣，从小就有神童之美誉！双手能写梅花篆字，太后老佛爷十分宠爱……” 这段贯口除了字数字不少，还有倒口在里头。 就是中间学娘娘娇滴滴的声音，便是河南口音。 “尼咋才来捏！干啥切了尼亚尼！尼干啥切了尼亚！” “珠帘卷起金钩高挂。” 唐云风学得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铁器宝贝的底是“半拉马掌”。 锡器宝贝的底是“半张锡烟纸”。 瓷器宝贝的底是“半拉调羹脑袋”。 木器宝贝的底是“半拉锅盖”。 其实都是一些破烂玩意儿，但演员却将它们夸上了天，反差一出来，观众们便乐了。 如果按门道来讲。 铜、铁两器贯口长，主要是展现能耐。 锡、瓷两器算是过渡。 木器，不但贯口长，而且说着非常热闹，算是整段活的高潮。 当然，高潮即收尾，整段活儿结束。 不时，唐云风和孔芸已经顺到了最后。 唐云风神彩飞扬道：“……就你们家这木器，真称得上是千金难买，万金不换的宝贝呦！” 孔芸龙捧道：“什么木器呀？” “半拉锅盖。 “嗨！” 第五个底亮，表演结束。 “好~~” “啪啪啪~~” 全场观众纷纷起立，用掌声送唐云风和孔芸龙下台。 这在开场节目中，是很不容易看到的情景。 实在是这手艺太有水准了。 一个这么年轻的演员，竟然说出了老艺人的味道。 这不简单。 德靶社的相声，果然不一般。 台下的记者，不但录了部分精彩的片刻，此刻，赶紧将镜头对准了在场的观众。 鞠躬往台下走的唐云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别看活不短，但全程只用了十几分钟。 只占了开场的时间，却演出了正活儿的效果，既对得起台下的衣食父母，也能跟师父交差。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第128章 都疯了么【求首订，求订阅！】 这边俩师兄弟下台，那边曹云金和刘云天顺二上场，使一段彩头很好的段子，叫《福寿全》。 现在是年关，四九城地界上的老少爷们儿，也好这一口，应情应景，不错。 唐云风在下场口一露面，众人纷纷见礼，而且脸上都很激动。 烧饼乐呵呵道：“师哥，您真牛！” 现在他的嗓音、说话的习惯，都练习的初见成效了，算是挺自觉的，唐云风便解除了他的禁口令。 “你年后差不多也得登台了，努努力，别让师父和师娘失望！” “嗯，一定！”烧饼头点得很用力。 旁边的小岳，则安静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小岳现在的台风越来越稳，他自己的风格开始被越来越多的观众接受。 只是，他在后台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唐云风走过去，笑道：“怎么，最近不开心呀？” 小岳摇头道：“也不是不开心，感觉下了台，就想不动不说话，随便搁哪儿忤着都好。” 唐云风听闻，点点头。 这种情况算是比较正常的。 心理医生成神经病，妇道科男大夫冷淡，雪糕厂工人从不吃雪糕等等。 因为懂，所以就很容易走到对立面。 而到了相声艺人，甚至说喜剧艺人这一大类，心理抑郁的人太多了。 懂得把观众怎么逗笑，反而自己半点笑不出来。 这种事，大的能要人命，小的也不妨碍工作生活。 唐云风又道：“你平时除了练功，还喜欢干什么？” 小岳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最后只能老实的摇头。 这是比较麻烦的，演出得尽心，生活多少也得有。 郭德刚看书练字，于慊抽烟喝酒养小动物，其实都算是排解的方法。 “你这样不行的，这样吧，我教你个最简单的法子！” 小岳脸上终于笑了：“师哥，您说，我听您的。” 唐云风道：“听音乐吧，买个mp3，随便找点什么歌，有时间就听一听。” “成，我得空上一趟街。” 唐云风转过头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不住笑了。 招呼完这些师弟，他又把孔芸龙拉到一边。 台上使完《卖五器》，观众那一半的任务完成了，可另一半还没有呢。 来到角落。 唐云风问道：“三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孔芸龙打从台上开始，就一直是半愣神的状态，下了台，就更是皱着眉头，不断在琢磨着活儿。 此刻一听，也没客气。 “师哥，我以前使贯口活时，断的次数虽然算少的，但比师父跟您还是多了几次，这怎么弄？” 唐云风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其实还是节奏的问题，你想要减少停顿次数，就一定要计算好气口。” 孔芸龙疑惑道：“每个段子的气口，前辈们不是都已经算好了吗？” “你傻呀，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得有你自己的计算方法，就比如说我自己，我吸气和吐气的速度都会偏慢，所以我换气的时间就会拉长，而且我有的气口还会藏在字音后面，外行人基本都听不出来，这样一来，观众听着就会觉得我的贯口比多数人要流畅，我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么？” 字都认识，意思听懂了一半，可具体怎么操作压根就不懂，孔芸龙直接迷迷糊糊地摇头。 唐云风也不恼：“拿纸笔来，我照着《卖五器》的贯口教你。” 孔芸龙顿时眼睛一亮。 哎呀，可算等到大师兄教我能耐啦。 “成，您等着！” 说完，动如脱兔，一溜烟的跑了。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 不得不说，大本营效果就是不一样。 在这里，你卖十分力气，便能听十分的好。 而像之前在津城的场子，能有五六分就不错了。 甭以为四九城的观众，那是瞎叫好，懂行的老票友，同样不少。 这些个爷，可是从头到脚都沾着皇家气息的主，衣食住行，都讲究一个味道。 德芸社为什么能把他们伺候舒服，冒了尖儿。 其实还是从郭德刚打头，活儿地道，有味儿，而且还肯卖力气。 今晚，又有了唐云风的贯口掀起来的热度，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 这么好的场子，不卖力气，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同时，唐云风的满堂彩，着实刺激到了其他年轻人。 看看今天上场的演员，谁手上不攥着着几把刷子。 比能耐，谁怕谁来？ 于是乎。 曹云金和刘云天的《福寿全》，说相声听着跟讲真事儿一样，同样叫好声不断。 接着上场的高锋就更不得了。 就一个人，一副板子，表演快板《隐身草》。 他没戴眼镜，根本看不清台下的观众，完全是睁着眼睛看空气。 可这又怎么样呢，他今晚的嘴巴子，跟抹了油似的，简直滑溜得不行。 最后表演完，愣是直接来了一个小返场，才在掌声中下了台。 后台的一众老少爷们，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包括唐云风。 好本事！ 后面的徐德谅和王文林表演《财迷回家》，倒二的何云伟和李菁表演《四大名旦》。 这两组可就惨了，整个场子打开场起，压根就没冷过。 这种场子怎么能镇得住，压力山大！ 娘希匹，今晚这些人都疯了么？ 到底谁才是大辈？ 到底谁才是倒二的？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还能怎么着，说学逗唱，凭自己的能耐呗！ 明眼人都知道，今晚绝对是一个分水岭。 所以，没有人愿意服输，死在台上都得撑住！ 最终反响也算不错。 终于，近两个小时过去了。 演出来到了尾声，攒底的郭德刚和于谦登台。 俩人刚一露面，什么话都没有说，欢乐兴奋了一晚上的观众们，直接站起来鼓掌欢迎，还有小姑娘的尖叫声。 这动静，真要将棚顶子给震踏喽。 所有人观众都知道，因为有了他俩，才能够看到今晚这么精彩的表演。 这是他们表演满意的方式。 郭德刚心里也是满意的，甚至有些自豪。 徒弟们没给自己丢人，其他演员也可着劲儿的卖了大力气。 苦心经营多年的班子，终成气候啦！ 当然，内心波涛涌动，脸上依然微笑如风。 郭德刚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来得人不少，满坑满谷的，我很欣慰！” 经典的台词，熟悉的味道，攒底节目《我这一辈子》由此开始。 唐云风今晚倒是没怎么在下场口学活，而是一点一点的在教孔芸龙手艺。 作为“贯口王”，要是在气口的把握上能更精准一点，那可就不是进步了，而是突破！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半。 在如雷的掌声中，第一天的演出全部结束。 等唐云风打完招呼，来找成五爷和林思月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同时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你早点休息吧，我们自个儿走了！” 唐云风也不再找了，明天他们还来呢。 第129章 好苗头【为新盟主“祖国让我躺着我也很无奈啊”加更】 1月12日。 下午。 歌剧院后台。 今天的众人来得比昨天还早，同时也比昨天更忙。 当然，忙得是能够上场的这些演员。 大伙都很清楚，今晚比昨晚更加重要！ 忙碌中，唐云风跟着于慊进入后台。 “大爷辛苦！” “师兄辛苦！” 众人跟于慊打完招呼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在了唐云风身上，其中有些人眼里还透着复杂。 唐云风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 开场加倒二，一场上台两次。 这分量，除了他，就郭德刚和于慊才有的待遇。 尤其是其中的倒二，更不知羡煞旁人几何？ 这都是凭手艺挣来的机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拎得清楚。 唐云风心中无奈的摇头，暗叹一声： 唉，江湖！ 心中有他想，表面上却无半点异色，一脸风淡云轻地跟众人打着招呼。 不时，来到高锋面前。 唐云风拱手道：“高师叔辛苦！” 高锋显然兴致很高，还完礼，还伸手搭在唐云风的肩膀上。 “嘿，你昨个儿的活太棒了，厉害！” 唐云风笑道：“您可别捧我了，您一副板子愣是赢了个返场，那才是大能耐！” 高锋眼睛一翻，悠悠地道：“还不是被你给刺激的，再不亮点绝活出来，我这师叔还当不当啦？” 唐云风更乐了，笑道：“这我可抢不走，您就是躺在台上睡大觉，我也得管您叫师叔不是！” “哼，你现在说这话，当我是师叔了么？”高锋瞪了他一眼。 唐云风可不怕他瞪眼，俩人关系好着呢。 打趣道：“嘿嘿，今晚您还是快板，要是再赢一个返场回来，我把‘高师叔’仨字儿刻脑门上，您信不信？” 高锋一挥手，笑骂道：“我信你个鬼，今晚七个节目，不到最后连你师父都没得场返。” 这是实情。 这次的相声专场之所以分两天来表演，一来是想趁机多卖一些票钱回来，二来节目也确实太多了。 昨天六个，今天七个，加起来整整十三个节目。 不说别的，光这些活儿顺下来，差不多都得五、六个小时。 此外再加上一些主持、返场的环节。 这要一天弄完。 要么演员死台上，累的。 要么观众死台下，憋的。 没这么干的。 见唐云风点头，高锋凑过头来，小声叮嘱道：“今晚你倒二，其中的意思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把活整出彩来！” 唐云风一听就笑了，这才高锋拉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努力！” “好，我在后台给你加油！” 高锋用力拍了拍唐云风的肩膀，转身走了。 唐云风看着高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高锋说得没错。 自己今晚是必须整出彩来。 自己两天三个节目，还有倒二在其中。 这种安排，指定是有人心中不服气的，甚至找郭德刚吹过风都说不定。 所以不出彩，对谁都不好交待！ 而且，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歌剧院门口聚得人，比昨天还多。 场子还是这个场子，票数不变。 那多出来的人，就很好解释了。 八成是昨晚的演出爆了，吸引了更多的人关注。 真好相声这一口的人，哪怕手上没有票，也会来现场看看能不能搞到票。 同一位演员，不同的时间、地点，演出的效果都会不一样的。 现在有这么热闹的场子，自然想凑一凑了。 对此，唐云风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这是好事儿！ 如果今晚再燃爆一场，那德芸社以后自己举办专场的路，就算是真的打开了。 剧院再火，也只是小园子，经营成本太高了。 哪怕场场爆满，等你最后算盘一打，结果无非就是保本略有盈余。 饿不死，但绝对发不了财。 班子真正要赚钱，还是得靠这种专场演出。 大伙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同时也才有钱维护班子长久的发展。 当然，唐云风知道今晚的演出，一定不会让观众失望的，甚至还有大惊喜！ 这也是他之前，想尽办法拉人头的原因。 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个时代，好东西也是需要宣传造势的。 无论是出主意也好，自己上台卖力气也罢，他希望事情变得更好。 边走边相，不时，唐云风找到孙悦。 “师叔，咱们再说说活儿吧？” “成呀，正等你呢！” 孙悦没有不愿意的。 这么大的场面，谁不想上？ 更何况，他才来不久，正是需要机会展现自己的时候。 走江湖，凭能耐。 自己立住了，那想要的就全都会有的。 不然，你以为小岳为什么开始抑郁？ 不就是眼前这大胖子折腾得太狠了么？ 唉，大象的日子估计好过了不少，不知道过段日子，小岳能不能瘦下来？ 唐云风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拱手道：“辛苦师叔了。” 不理旁事，俩人开始说活。 时间缓缓而过。 七点半一到，演出再次开始。 “下面请欣赏相声《太平歌词》，表演者：唐云风、孔芸龙。” 得，还是这哥俩开场。 观众们今天的情绪，竟然也比昨天要高。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直接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孔芸龙和唐云风一前一后上台。 开始用他们都熟悉的配合，开始表演，就是卖“唱”！ 值得一提的是。 昨天一头沉的活儿，孔芸龙没几句词儿，今晚他可是卖了大力气。 而且他学东西速度不慢，昨晚唐云风教的控制气口的技巧，也尝试着用到了这里。 嗓音不错，节奏一完善，唱出来的韵味又足了几分。 而且他的愣劲儿也上来了，拼着后几天无法上台的代价，着实亮了一回眼。 同时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唐云风牵头。 结果自然没有意外，师兄弟俩在满堂彩中鞠躬下台。 其他关注着台上动静演员，看到这动静，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后，也只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还能怎么着？ 昨晚拼了，今天再拼一回呗！ 好爽！ 过瘾！ 下了台的孔芸龙激动的脸都红了，眼睛闪闪发光。 不过，唐云风却有些皱眉。 因为他刚才在台下只看到了师父成五爷，却不见了林思月。 等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想发短信问一下时，结果里头已经有了一条新短信。 点开一看，正是老爷子前面发过来的。 “你师姐有事，勿念！” 唐云风忍不住赞了一声，老江湖果然都是心思剔透的人精！ 将手机扔回包里，他又在找孙悦。 开场攒完了，不比昨天热度低的场子留给了后面的人，那他就得一门心思准备倒二的节目。 这比开场还重要！ 唐云风之后，是高锋的快板《单刀赴会》。 演员上台，鞠躬敬礼，竹板一打，张嘴就来。 三国纷纷民不安 东吴西蜀汉中原 那曹操占了中原地 刘备皇叔驾坐在西川 东吴坐下孙权主 六郡八十一州他占了江东的半边天 这一天，孙权驾坐在银安殿 文武大臣来站班 黄门官站在丹墀一声喊 …… 高锋现在是真的稳了，昨天、今天，全都是一个人单挑全场的表演。 而且他这次再亮底牌，竟然使得是“王派快板”，秉承王大师的表演风格。 王大师也是曲艺界的传奇。 八岁开始拜师学艺，前后跟不同的名家学习数来宝、评书、西河大鼓、竹板书、相声、手眼身法步表演等等，最后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数来宝快板”风格，而且在十八岁时正式自立门户。 从此便一直活跃在京、济、南一带地界，尤其是四九城，为其影响最大的地方。 少年立派，随着年龄见长，手艺愈发成熟，早早挤身大师之列。 后人要想学他的表演风格，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集众所长于一身，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比如：他摒弃了旧式“三三七”上下句老套，改为闪着板唱，让紧凑连贯，自然流畅，听着非常轻松舒适。 还有，讲究“掂、连、逛、搓、掐”的五奏板点，“闪、赶、跺、切、扔”的五演唱板，“攒气、晃气、偷气”的三换气法表演技巧，“半说半唱”的风格等等。 台上的高锋，手艺上不说火候到了十成，但那股子味道真真是成了气候。 老天爷，他今年可才22岁呀！ 台下的观众，几乎没有人预料到了，今晚的舞台上竟然会出现“王派快板”。 初始听出味儿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确认了台上的年轻人是在学这一路数后，接着便开始考量手艺。 他们自己说不了相声，可不等于他们不爱呀。 尤其是其中的老观众，这可是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嗜好。 哪怕你是演员，倘若活儿使得不地道，我也不答应。 哼，大爷抽你耳刮子，你敢还手吗？ 然后，然后，又然后。 不少人开始眼圈红了，忍不住！ 不容易！ 在这么大的场子里，在这么年轻的演员身上，竟然能听到有模有样的“王派快板”。 大师千古，手艺不绝！ 好呀！ 很好呀！ 有人笑着鼓掌，有人哭着鼓掌，有人拼命点着头鼓掌，全场无不叫好！ 上场口盯场的郭德刚脸上笑了，好似长呼了一口气。 这条路适合他，也总算跟范先生有个交待了。 不时，高锋表演完毕，鞠躬下台。 全场再热烈的掌声，也挽留不住他返场。 因为后面上场的是郭德刚和于慊，表演的是经典名段《托妻献子》。 不哭了，有他二位在，谁哭得出来？ 得，抹把眼睛，开始笑吧！ 别眼睛流着泪，脸上露着笑，弄得自己几十岁了还跟孩子似的，咱丢不起这人！ 第130章 不就是骂人嘛【为新盟“祖国让我躺着……”加二更】 之后上场的曹云金和刘云天，表演大贯口《兵器谱》。 一胖一瘦在台上，那也是相当卖力气。 实在是不卖不行。 前边唐云风、高锋、郭德刚，谁不是后台手艺个顶个的主儿？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服输！ 不就是拼手艺嘛，谁怕谁来？ 咱入行以来，也吃过苦，也受过累，眼泪汗水谁比谁流得少？ 于是，一段大贯口的活儿，在他嘴里说出了花来。 不但嘴皮子利索，连手脚身段都抻得感觉十足。 该摔该打，绝不含糊，相当的热闹！ 再之后的何云伟和李菁，表演《学四相》，感觉上就稍微寸了一些。 不过没有关系。 因为他们之后，便到了唐云风和孙越的倒二。 只听主持人又在串词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相声《文章会》，表演者：唐云风、孙悦，掌声有请！” 没错。 唐云风看华清大学教授写的文章时，想到的就是《文章会》。 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 其实更早之前，这两段活是同属于一个本子，《文章会》只是其中的垫话内容，后来才因为演出的需要，被一分为二。 说白了，就是活儿太长，不利于演出。 《文章会》流传到现在，版本也不少，但无论新本还是旧本，它的架子和梁子不变。 都是讲一位不学无术，腹内草莽的人，不断吹嘘自己有知识有学问，装文化人。 其中也会出现知名大学、文化名人等等。 一个“装”字儿，就代表了它是以讽刺为底调的。 哼，损人、涮人，还有谁比相声演员更厉害的？ 当然，唐云风选择这段活儿，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外行人应该是不懂的。 无他话，唐云风和孙悦相跟着上台，在话筒前站好。 唐云风伸手掌一指孙悦，道：“跟大伙介绍一下，我旁边的这位，孙悦孙老师。” “不敢当老师。”孙悦赶紧摆手谦虚道。 谁承想，唐云风竟然点头认同道：“对，您没文化不敢称老师。” 孙悦直接瞪眼道：“嚯，合着您有文化？” 唐云风头一扬，满脸傲娇道：“那当然了，咱学问肯定高啊！” 孙悦胖脸一撇，鄙视道：“文化。” 唐云风浑不在意，还手握白纸扇，大冷天也扇风，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满脸得意道：“对喽，知道我外号吗？” 孙悦疑惑道：“什么呀？”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不屑道：“切，连我的外号都不知道。” “不是，您不说我怎么知道？” 唐云风嘴一咧，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周大学问。” 孙悦赶紧拦了一手：“不是，您等会儿，您不是姓唐吗？” 唐云风当即一愣，尴尬道：“哦，对，我姓唐。唐大学问，跟周大学问差不多。” 孙悦声音一提：“嚯，合着您跟这姓周的，都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呀？” “哈哈~~” 台下有笑声，不多。 唐云风无所谓的一挥手道：“您不懂，我们这些大学问家，脑子里装得都是学问，装太满了，可不就容易忘事儿么。” “你们这脑子装得真是学问，不会是别的吧？”孙悦瞥着唐云风问道，眼里全是鄙视。 唐云风道：“那当然啦，脑子里不装学问，还能装什么？” “哈哈~~” 台下又有笑声，也不多。 文活儿就是这样，观众们的反应会比较奇怪。 不知道哪一句话，会让几个人笑。 接着又不知道哪一句，又会让另一些人笑。 甚至某句话一出，全场没人笑，就一个人听着在乐。 每个人的笑点不一样，也很难有阵阵接连不断的哄堂大笑。 但这不代表段子不好笑，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始终脸带笑意在听的，只是不那么激烈罢了。 会心一笑，这就是文活儿独有的魅力！ 孙悦戏谑的表情，问道：“那您倒是说说，大学问家都会哪些学问呀？” 唐云风右手收扇，往左手掌上一拍，“啪”，这下来劲了。 “那会得可就多喽，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写诗作文，天文地理，市场经济，美容美发挖掘机……” 孙悦又拦，疑惑道：“怎么还有美容美发挖掘机的事儿？” 唐云风一愣，旋即又笑了：“当然要研究啦，大学问家嘛。” “嚯，您这还有理了？我问您，这美容美发挖掘机跟学问有什么关系？” 唐云风肯定道：“当然有关系啦，我问您，刚才美容美发挖掘机之前，我研究的是什么？” 孙悦回忆了一下，道：“市场经济呀。” 唐云风一拍手：“对喽，我这通过研究美容美发挖掘机，来研究究市场经济的，您不懂，我们大学问家可不兴闭门造轱辘。” 孙悦又一拦：“不是，闭门造轱辘是什么东西？” “轱辘都不懂，没文化。”唐云风满脸不屑，接着手上开始比划，“就是下面四个轱辘，满大街跑的。” 孙悦当即不干了，气愤道：“那叫轱辘呀，那叫车，闭门造车。” “甭管叫什么，反正就是要研究，研究完了得写文章，到报上发表去。” “嚯，就您这种大学问家写的，人家给您登吗？” 唐云风肯定道：“那当然啦，我不是大学问家吗，名人！” 孙悦戏谑道：“您也不怕人家看了您的文章，晚上去砸您家窗户？” “嘿，砸不着，我家是流动的，哎，停哪在哪写，写文章，练字儿呐，安全得很。” “哟，您还会写字呢？” “那当然啦，写字，练字，大学问家天天做的事儿。” …… 后面俩人便照着本子往下顺。 到了问名校的时候，那自然是华清大学。 这样一来，姓周的，华清大学，可就全部齐活了。 而且到了名人出场的时候，唐云风又故意叫错了一声“周蛤蟆”，然后才引出名人金老先生。 呃，提一下，周蛤蟆确有其人，是相声门以前的一位前辈。 说人家不知道姓什么，暗指只会闭门造车，研究美容美发挖掘机，还借名骂人家周蛤蟆…… 啧啧啧，相声人的这张嘴哟。 台下有些知道报纸事件的观众，听得心里边乐边感慨。 连后台的郭德刚，都又好气又好笑的直摇头。 唐云风决定使《文章会》的活，他当然是同意的。 但他原本不同意在垫话那里，把那位周教授捎带进去。 可他没想到，这回的唐云风竟然格外的固执，跟个小孩子似的。 拗不过，便也懒得管他了，毕竟本子改得还是有水平的。 唉，也不知道那位正主听不听得懂相声里的包袱。 又或者，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专家，不稀得听德芸社这么低俗的相声吧？ 除开这个不讲，郭德刚心里还是很暖和的。 不是唐云风骂人，替他出气，而仅仅只是他当着自个儿面表演《文章会》。 今天的《文章会》，再加上省亲专场上的《大保镖》，这两段活儿就算是齐全了。 《文章会》《大保镖》。 在以前，是相声门内师父考核徒弟，是否学艺有成的一种方式。 但同时，也是徒弟向师父表达感恩之情的一种方式。 三年学艺一朝成，当台表演表演《大保镖》，师父乐呵呵，徒弟呵呵乐！ 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吧，举个常见的例子。 十年寒窗，莘莘学子拿着名校的录取通知书，给自己老师看的时候，老师是什么心情？ 文活儿的表演，只在嘴上热闹，顶多配合一些手上的动作。 全程表演，就像老夫子上课一样，讲究得是稳稳当当。 虽然过程难有激烈的掌声和笑声，但倘若活儿使得地道，那下场时满堂彩是少不了的。 …… 唐云风得意道：“他让我去那儿当一个超等总理。” 孙悦眼前一亮：“哟，这官儿可不小。” 唐云风当即翻了一个白眼：“谁告诉您的？这官累的不挣钱。” 孙悦很疑惑，问道：“怎么哪？超等总理！” 唐云风双手一摆，悠悠道：“您琢磨跟香港抄个铲子在那儿站着总也没人理。” “嗨，这么个超等总理呀！” 孙悦一捧，《文章会》表演结束，两人鞠躬。 “好~~~” “啪啪啪~~~” 活瓷实，观众们也送上了如雷的掌声，又是一个满堂彩。 唐云风和孙悦下台，心里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孙悦，入行这么多年，真的还是头一回，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相声。 而且底下坐着的还是质量非常高的观众，你有能耐人家就愿意叫好。 这一刻，他心里是满足的！ “谢了，小风！”孙悦真诚的说道。 唐云风一挥手笑道：“嗨，师叔，我得谢谢您才是！” 使文活，难就难在一个“稳”字上。 年轻演员站在台上，你一嘴我一嘴，不断的抖着包袱，观众哈哈大笑，那他们心里就踏实。 可要是一时半会儿听不到掌声、笑声，他们心里就会发慌！ 所以唐云风找到了孙悦。 对于他，不能用年纪看，而得从经历看。 十几年的沉寂，“稳”这个字儿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不稳，能对大象小丽练上五年手艺？ 所以，唐云风的感谢，同样也是真心话！ 俩人都不是虚头巴脑的人，相视再无言，孙悦直接走了。 不过，唐云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狠劲，当即开始为小岳担心。 撑住吧，小岳，未来是美好的！ 第131章 爆发【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一更】 两天三场，唐云风的表演全部完成，而且全都以满堂彩结束，可以了。 他一脸轻松的回到下场口，跟着师弟们学活。 现在台上已经是最后一个节目了，郭德刚和于慊的《八大改行》，而且是全本！ 这个厉害了，一般人还真来不了！ 使活儿的时间长，半个多小时，而且门道也多。 倒仓期马上要过去，烧饼也即将登台，他心里也急。 想学，可是很多地方又看不懂。 得着机会了，烧饼不时向唐云风请教。 唐云风自然不会拒绝，知无不言，后面便干脆一到体现手艺的关键点，便主动解释几句。 终于，半个多小时后，表演完毕。 “好，再来一个！” “啪啪啪啪~~~” 全场观众起立，用最热烈的掌声，挽留演员返场。 这个时候的唐云风，眼睛瞪得老大，紧此着台上的动静。 来了。 他期待的大彩蛋就要被敲碎了。 很大。 真的很大。 此刻，除了唐云风，根本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 谁知，一直蹲在旁边的烧饼，竟然在这节骨眼儿上站了起来。 唐云风想也没想，直接又把他按了下来。 满脸严肃道：“别动，高潮来了，好好看着！” 烧饼憋了半晌，委屈巴巴道：“师哥，我尿急！” 唐云风：“……” 汗，自己过于激动。 他头也不回的挥手道：“快去快回，记得洗手！” 郭德刚和于慊鞠躬，台下的掌声不停。 结果没有意外，高挑漂亮的主持人一拦，俩人直接转身回到话筒前，开始了第一次返场！ 郭德刚扫视着台下：“感谢大家啊，能耐没有，就有把子力气，好坏搁一边，您听个新鲜。这么多个朋友来，有的因为没票，在门口还等了半天，无以为报，只能多说几个，表达我们的心情！” 于慊捧道：“对。” 郭德刚又道：“我们就是怕天太晚一会回去没车怎么办？” 于慊干脆一挥手：“回不去了。” 台下的观众也茬。 “没事，你说吧。” “我们乐意听！” “没事？真没事？好，坐火车阿，住这么远的？”郭德刚跟观众互动，确认后接着道，“您要是愿意听，我就愿意说。于慊，是我师哥。” “对。” …… 开了头，就不会结束。 于是。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 第九次。 后台的人兴奋了。 不是吧，师父又来这一出？ 上完厕所回来的烧饼，激动的扯着唐云风的袖子摇。 “师哥，您看，您看！” 唐云风当然没往台上看了，眼皮一搭，瞄了一眼烧饼的手，顿时眼睛一缩。 咦，过了这么久，他手上怎么还是湿的？ 自来水这么难蒸发的吗？ 好心情不想被这家伙破坏，一脸嫌弃的唐云风赶紧挪到了小岳右边，让他挡在自己和烧饼中间。 台下的观众都乐疯了。 “好~~~” “再来一个！“ “啪啪啪啪~~” 上次元旦专场的返场记录传出来后，就让不少人后懊悔得很。 实在是园子里，连坐票带站票拢共就五百来张，真的好难抢。 谁承想，今天竟然让自己也赶上了这么一回。 抢到票本来就很开心，现在还添了这么大的彩头，那就更开心！ 没说的，拼命鼓掌叫好就完了！ 于是，正准备第十次返场唱《大实话》的郭德刚顿时傻眼。 怎么个意思？ 照这动静，唱完《大实话》也谢不了幕呀？ 《大实话》在他心中的意义可不一般，词曲全都是出自张纹顺老爷子，而且是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写的。 所以打第一回献唱完，郭德刚就定下了规矩。 身份不够的演员不许唱，不到最后答谢观众环节不许唱。 观众们哪里知道这些，掌声不停，挽留声不停。 郭德刚回头扫视了一眼台下，旋即也就释然了。 十次返场也是我搞的，那搞一搞十一次又怎么样呢？ 于是，主持人一拦，他俩再次回到话筒前，开始第十次返场。 只听郭德刚笑道：“大伙爱听，我们爱说。” “就是。” “说明人的爱好阿，是管不了的。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你看，后台，说相声那刘芸天。” “对。” 郭德刚手上比划着大西瓜，道：“大个，他那爱好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有什么爱好阿？” “好吃，大饼卷着馒头就着米饭吃。” “嚯，一气儿就吃三样主食？” “前边唱快板那高锋，好喝酒。” “喜欢喝点。” 郭德刚点头：“那回喝多了，拿筷子当鸡爪子吃一根半。” …… 这回轮到台下的老观众傻眼了。 怎么不是《大实话》？ 转念一想，顿时眼睛发亮。 哈哈，不是得好！ 不是《大实话》，就说明还没到谢幕！ 演员这么卖力气，自己作为观众哪里有不捧场的道理？ 多听一段是一段，哪怕是半段，那都是赚的。 没话说，继续鼓掌吧。 其他不少新观众不懂里面的门道，但架不住自己的耳朵里、眼睛里，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四面八方的掌声。 这还用客气么？ 甭管三七二十一，加入进去起哄鼓掌就完了。 情绪、氛围是真的会裹挟人的。 不论是悲伤，还是兴奋，都跟灰指甲似的，传播速度可快着呢。 表演在继续，不时来到小段的尾声。 郭德刚摇头道：“这事闹得，这事闹得。搁在兜里回家了，到家门口，看门上，也不知道谁，给贴副对子。” 于慊问道：“写的什么啊？” 郭德刚一脸正经的表情：“当王八不生气福如东海，戴绿帽有钱花寿比南山。” 于慊又问：“横批呢？” 郭德刚点头道：“忍者神龟！” “去你的！”于慊一推郭德刚。 表演结束，鞠躬致谢。 等他们躬身再起，不上得相互对视了一眼。 得，这会儿的掌声，比刚才还要热烈。 咋整，继续呗！ 以他们俩的默契，很多时候，沟通真的只需要一个眼神足已！ 于是。 第十二次。 第十三次。 …… 第十六次。 第十七次。 …… 观众们疯狂了，郭德刚和于慊无论是谁开口，无论说得是什么。 只要他俩开口，只要有声儿，他们就笑。 为什么笑的？ 不管。 反正老子就想笑，好想笑，忍不住得想笑。 此刻谁不让我笑，我就打死谁！ 整个世界所有的人和事儿，全都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本能反应：笑！ 当某一种情绪，被带动到了极致时，任何人都是疯子！ 别说观众了，连台上表演的郭德刚，此刻脑子里都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鞠躬，说活。 鞠躬，说活。 …… 一路走来的种种委屈，不断在脑子里闪现，最后便只剩下了“活儿”。 好似自己脑子里所有的段子，都非常想在这里说出来。 不说完，憋得难受！ 终于，等到第二十一次返场时。 俩人再次回到话筒前，郭德刚突然一阵恍惚。 直接疑惑的对台下观众问道：“这是第几次返场了？” 台下的观众顿时一愣，热闹变成了寂静。 对呀，这是第几次了？ 结果想半天，愣是想不起来。 光顾着乐了，压根也没人记这个东西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八妇女节，五四青年节……总之，很多很多次。 其实不光是观众，连后台的一帮子人，也被震惊得晕晕糊糊的。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师父和大爷太厉害了！ 全场沉默，没有人能回答上来。 唐云风在后台，瞧着台上台下。 如果说今晚的几千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还能保持清醒统计次数的话，那这个人就一定是自己。 长辈有疑问，小辈不能不答。 而且，这个次数需要让台下几个个观众，也需要让那些媒体记者和明星们记住。 不然，宣传什么？ 宣传郭德刚活儿好？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还需要他们来宣传？ 当即不再犹豫，朗声答道：“第二十一次！”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而且透亮无比，旋即传遍全场！ 观众们炸了。 “二十一次？” “我的天呐，这么多？” “良心演出呀！” “老郭太厉害了！” “……” 最后，无论心里怎么想的，终究只能更热烈的掌声来表达心中的激动。 “好~~~” “啪啪啪啪~~~” 排山倒海的掌声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更加热烈。 这个时候，貌似已经不再去想今天的票钱花得值不值了。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想，便已经有了答案。 返场二十一次？ 敢问相声出现一百多年，谁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不论水平高低，光这份卖力气的程度，便已经让人满意了。 现在还是好手艺，再加卖力气。 那还有什么理儿可以挑得？ 不虚此行，相当满意！ 郭德刚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再次起身时，眼圈已经红了。 “谢谢，谢谢~” 嘴里不断的道着谢，没有别的词儿。 这貌似还是大伙，头一回见郭德刚在台上说不出话来的。 同时，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他这一带动，台下不少人也跟着抹眼睛，最后再次化为叫好声！ 终于，郭德刚平复好心情，干抹了一把脸。 朝后台说道：“既然出声了，那就出来跟大伙见见吧！” 第132章 二十二次返场记录【首订加一更】 一片掌声中，唐云风笑意盈盈地打后台上来。 走到话筒前，对两位长辈和观众都鞠了一躬，这才在中间站好。 没等唐云风自我介绍，郭德刚直接开口介绍。 “这是我的大徒弟，各位可能都不认识，他叫唐云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十年前在德州……” 郭德刚开始介绍唐云风的来历，说着一些往事。 中间也提到了津城省亲专场的事故，唐云风救场之类的情况。 台下台下，就像朋友坐在茶台旁边聊天似的。 这是一个节目，也不是一个节目。 台下的观众没有不耐烦，哪怕它没有包袱，也不是段子。 反而一边听郭德刚介绍，一边不时打量着唐云风。 人就是这样，别人知道了你的来历，只要不是仇人，便总不勉会生出几分熟悉感。 这就是郭德刚的目的。 唐云风也没插嘴，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这已经是分量很重的捧了，他还用说什么呢？ 不时，一段闲话介绍完，郭德刚却又说道： “来吧，少爷，自个儿说几句吧！” 气氛有些低沉，这可不是相声专场该有的样子。 唐云风听闻，也没有客气：“大家好，我叫唐云风！嘿嘿~” 前面大半句还好，后面“嘿嘿”两个字的语气语调就有点怪异了。 都是相声演员，荤的素的哪里还听不出来。 “少爷，你这好好的介绍，后头的‘嘿嘿’算什么玩意儿？”郭德刚直接点了一句。 唐云风满脸疑惑：“师父，‘嘿嘿’怎么啦？” 郭德刚一愣，尴尬道：“没怎么，没怎么，‘嘿嘿’挺好。” 唐云风瞧得更奇怪了，转头看向于慊，问道：“大爷，我师父怎么啦，这词儿不对吗？” “搁你身上对，搁你师父身上就说不准了。”于慊悠悠地捧道。 郭德刚直接不干了，喊道：“姓于的，不兴你污蔑我！” 唐云风听闻眼前一亮，拉住于慊的袖子：“大爷，这么说您也懂呀，您跟我说说呗？” 于慊扫了他一眼，旋即摇头道：“唉，我刚才说错了，这词儿搁你身上也不对劲。” “大爷，我可才十九，我很单纯的。”唐云风直接辩解道。 郭德刚也帮腔：“对，我才二十，我也很单纯。” 于慊顿时笑道：“对对对，我二十一，我们仨都很单纯！” “哈哈哈~~” “吁~~~” “流氓~~” 两老一小就着话头，一番插科打诨，直接把观众逗乐了。 唐云风心中点头。 对嘛，这才相声专场该有的样子嘛！ 郭德刚笑骂道：“少爷，你还小，多琢磨点手艺，少想点‘嘿嘿’，来吧，有什么能耐，跟大伙儿亮亮吧！” 这个时候是不能退宿的。 哪怕唐云风没有准备，自己也得接茬。 唐云风上台之前就已经看过时间了。 前面连演七个节目，后头返场二十次，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再加上等会儿还有个《大实话》，自己只能耍点时间短，又亮眼活儿才成。 正琢磨着，他瞅见了台下的成五爷，顿时眼前一亮。 对呀，这活儿没人会！ 当即笑道：“师父，咱们相声讲究几门功课？” “说学逗唱，四门功课呀！” 唐云风摇头，很不满意道：“唉，师父，您学艺不精呀。” “嘿，你有规矩没规矩，怎么跟我说话呢？”郭德刚眼一瞪，很生气。 “师父，您甭生气，咱这是论艺不论人的。”郭德刚赔着笑，转头又问于慊，“大爷，我这理儿没错吧？” 于慊捧道：“没错，你师父向来是论人不论艺的，他不讲理的。” “你们爷俩有意思没意思？”郭德刚笑骂道，旋即又问，“你能耐大，那你倒是说说相声有几门功课？” 唐云风伸出一双巴掌，笑道：“十二门。” 郭德刚很疑惑：“十二门，你怎么比划个十呀？”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直接一抬腿，将右脚搁在桌子上，作势就要脱鞋子。 吓得旁边两人赶紧上前阻拦。 郭德刚疑惑道：“这说着相声呢，你怎么还脱上鞋子了？” “我十根手指头不够，这不寻思着加两根脚趾头凑数嘛！”唐云风解释道。 于慊捧道：“凑数不重要，主要是你喜欢闻这味儿！” “吁~~~” 观众起哄。 唐云风放下脚站好：“相声十二门功课，里头有一门功课叫口技。” “嚯！” 台下观众们听闻，吃了一惊。 相声十二门功课，那可是老说法了。 尤其是其中的口技，更是多少年没见过的手艺了。 这个年轻人提这茬儿什么意思，莫不是他会口技？ 台下的成五爷脸上会心一笑，微微点头。 郭德刚疑惑道：“提这茬儿，莫不是你还会口技？” 唐云风笑着点点头。 于慊也吃惊道：“爷们，底下可是几千双眼睛，咱可不兴蒙人的？” “大爷，咱可不蒙人，不过，诸位，我也得声明一句，我会的确实不多，也就学上那么一嘴给大伙尝尝，像不像的您诸位多鼓励！” 说完，不等观众反应，直接拿手一挡嘴。 “啁~~~” 一声勉强算得上悠扬的鹰唳声，顿时响彻整个剧场。 “哇！” “这！” 观众们直接惊呆了。 不是唐云风学得有多像，而是众人太久没有听过这玩意儿了。 新鲜！ 有趣！ 老手艺，让人们竟然听出了新鲜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后台的小辈们同样一惊。 他们只知道唐云风看病去，而不知道他在看病的同时，还拜了口技门。 “大师兄连这个也会？” “大师兄太厉害了！” “完了，完了，他有这手艺还怎么拼？” 不管台前幕后的反应，唐云风再次运气。 “啁~~~” “啁~~~” 接连又是两声长啸，他这才把手放下，对着观众们鞠躬，示意表演完毕。 “好~~~” “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直接送上。 除了鼓掌的观众，记者们也将这一幕完全拍摄了下来，同时心中很是兴奋。 好素材，这是意外的收获！ 满意了。 台下台下，包括郭德刚在内，都满意了。 他心中暗自点头，这孩子不错，也不枉自己看走眼的那半车小鸟儿。 有了这门手艺打底，第二十一次的返场够分量了。 这回没有下台，直接鞠躬开始第二十二次返场。 终于到了答谢观众的保留节目……《大实话》。 郭德刚领唱，唐云风和于慊跟着哼唱配合！ ……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昨日里趟风冒雪来到塞北 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我劝诸位 酒色财气君莫占，吃喝嫖赌也莫沾身 没事儿就把那相声大会进，听两段相声就散散心 抱拳拱手尊列位 愿各位 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到此，德芸社歌剧院新年相声专场，创造下的二十二次返场记录，正式载入德芸社的历史！ 同时，其中还记录道： “演毕，全场近两千名观众纷纷起立，热烈鼓掌长达十分钟之久，中途无一人愿意离场，最终班主承诺将于当月25日再举办一场答谢演出，这才得以将幕布拉下！” 成绩汇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见三爷 周六上午。 玫瑰园。 王海开着车在别墅绿荫中穿梭，车上坐着后排的郭德刚和副驾驶位的唐云风。 唐云风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窗外的小景儿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房子风格各异，但看着都很大气，零零散散地错落在假山、茂叶之后，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跟郭奇林同挤一张床，同钻一个被窝的感觉，完全是天上人间！ 与他一脸的轻松不同，郭德刚打从一上车，就一言不发的靠着假寐。 眉头紧锁，脸色严肃，显然心里一点都平静。 唐云风回头一瞧师父这表情，便猜到了几分他此刻的心情。 1月12号的歌剧院相声专场一结束，直接引爆了整个舆论。 那些记者现场听得过瘾，结束之后也很尽责。 连晚赶稿，愣是在13号的报纸上便登出了这场活动的新闻。 【德芸社相声专场再创返场新纪录！】 【相声草根英雄郭德刚泪撒当场为哪般？】 【持续十分钟的掌声，观众到底听到了什么？】 【传统神技再次惊现民间舞台！】 【德芸社演员的相声水平到底是高是低？】 【五十元的票价，它到底值不值？】 【……】 几十家到场的媒体，挖空心思，各找素材切入，基本上将整场活动的所有亮点，都尽数攘括其中，并且作了大篇幅的详尽报道。 其中报道次数最多的，郭德刚排第一，唐云风排第二。 更有意思的是，那篇标题【五十元的票价，它到底值不值？】的新闻，就是原来他写文章的那家报社，而且也发在了经济版块，连版面位置都一样！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巧合？ 而那位华清大学的周教授，可能在忙着做其他的学问，又或者真的不屑于关注这种“街头文化”，总之再没有半点声音出来。 地面媒体的报道，这一波火力很猛，转眼便引爆了网络上的舆论。 这回网友们高兴了，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大量实锤，含金量又高的素材，截图、摘取，能发的地方统统发上一轮。 尤其那些买票进了场的粉丝，更是颇为自豪的将自己拍的视频、照片纷纷上传。 于是，面对强火力攻击，那些谩骂诋毁的声音，很快都消失不见了，整个舆论直接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而那几位自带影响力的明星，也纷纷晒出自己在现场的照片。 底下的配文，称赞传统艺术，称赞郭德刚的艺术水平，称赞一位叫唐云风的小演员也很不错等等。 反正内容不同，但都是褒奖之词！ 他们的粉丝也很买账，留言点赞不在少数。 甚至有些年轻的粉丝，因为这个才关注到“相声”这么个玩意儿。 转头便去找资料了解相声，实在是不跟上偶像的脚步，是不称职的粉丝！ 这波势头太猛了，简直称得上海、陆、空全面出击！ 于是乎。 德芸社剧场的票卖得更快，基本上半小时不用，全部抢购一空，而且门口没有票的观众也越来越多。 让唐云风看着烦人的是，那些倒票的人也越来越多。 除了观众，上门采访的媒体也越来越多，竟然到了一天好几波的地步。 说实话，郭德刚慌了，从他经常躲着记者走，便能看得出来。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他太懂了。 尤其是现在行业内过于安静，这更让他惊慌！ 二十二次返场呀。 以前返场四次、十次，都被搞风搞雨，这回却反而安静了。 不奇怪吗？ 虽然凭心而论，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按他的本意，返场十次八次就差不多了。 这样既能体现自己卖了力气，向观众们卖好，觉得有赚头。 同时，有了前面的事件打底，也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过火，让同行们抓到新话柄。 谁知，他自己都说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啦？ 反正，一二三四五六七，等清醒过来后，便已经整到了二十多次。 说自个儿冤枉么？ 并不。 一来，事儿确实是自己做的，提起裤子不认账，那太幼稚了！ 二来，观众的回应，确实看着心里很感动，很踏实！ 不过，现在他倒是开始犯迷糊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回一到大场面，就总会出点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是外部，还是他内心，总感觉很不踏实，所以便来三爷这里找找安全感。 至于旁人不带，只带唐云风，那是三爷直接点得名。 活动结束第二天，三爷的电话的便打到了郭德刚手机上，着实夸赞了一番，还重点表扬了唐云风。 “哥，到了！” 王海的一句话，让师徒俩人纷纷收回了心思。 “小海，你先去忙吧，要回去了我提前给你信儿。” “海叔辛苦了！” 说完，师徒俩拎着东西下车。 独栋别墅的门口，侯赞已经站在了那里。 一见俩人，赶紧笑道：“师哥，小风，你们来啦，快请进。” 外界都风言风雨，说三爷家门不幸，妻离子散。 其实妻离是真的，子散倒不至于。 小女儿太小不讲，只说这大女儿。 以前因为三爷离婚、再婚，确实让她记恨过很多年，但三爷年纪也大了，她也长大了。 经过三爷主动，侯赞也不拒绝，一番修复之后，现在的关系已经算很融洽。 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生父女之间，得有多大仇恨，才会老死不相往来？ “师姑……姐辛苦！”唐云风改口见礼。 “哟，有日子不见，听说你出名啦？”侯赞打趣道。 唐云风赶紧摆手：“没有的事儿！” “哈哈，赶紧进屋！” 三人进门，三爷在客厅泡茶。 “来来来，等你们半天了！”三爷的心情很是不错，气色也好。 “师父辛苦！” “师爷辛苦！” “到家了，都坐，都坐！” 相互见礼，唐云风听闻也跟着坐下，只是半拉屁股挨沙发而已。 其实郭德刚也是，身子挺得笔直，规矩得很。 三爷眼尖，一瞧郭德刚的表情，心中有些纳闷。 “怎么了这是，你这回露出这么大的脸，还不乐意？” 郭德刚摇头道：“师父，跟您说实话，我最近心里总不踏实，您给琢磨琢磨，后头会不会有事儿啊？” 第134章 玫瑰园里论规矩 三爷一听，顿时乐了。“哈哈哈，你在台上返场的时候，怎么不琢磨这茬儿啊？” 郭德刚老脸一红，讪讪道：“那不是没搂住火么。” 三爷更来劲了：“哟，只顾头不顾腚，脸上倒是风光了，后边还露着呢，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 老爷子这个徒弟收得是，心中既欢喜又无奈。 欢喜在于郭德刚的手艺过硬，活儿瓷实，走南闯北的，甭管在哪儿演出，都不会丢自己的人。 可无奈也无奈在这里。 自个儿混到现在，好歹也算是相声门里有头有脸的角儿了吧？ 可在自己这个徒弟面前，愣是没几手活儿能顶得起来。 比如，在真正的相家眼里，传统的老段子算是宝贝，可郭德刚懂得的段子，可不比他们这些老艺术家少。 当师父也是要脸的！ 所以三爷趁着下基层演出时，天南海北的在民间找失传的老段子。 哪回要是运气好，给找着了那么一段半段，那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儿，肯定是把郭德刚喊到家里来。 “某某某段子，你会不会？” 要是郭德刚点头，他便立马不高兴了。 郭德刚因为这个原因，被他赶出家门，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屁颠屁颠地跑一趟，连口水都没得喝。 可要是郭德刚摇头了，那老爷子指定哈哈大笑，比侯赞给他买礼物还高要高兴。 好茶好饭的管上，不在郭德刚面前来回使上好几遍，等他自个儿把瘾过足了，这事儿不算完！ 所以眼巴前这事儿，他可算是又逮着机会了。 得波得波的，脸上像是师父在教训徒弟，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儿了？ 不过，老爷子倒是爽了，可郭德刚和唐云风两个晚辈，可就苦喽。 郭德刚是真的，苦着脸，听着师父的话，频频点头。 唐云风是装的，师父不开心，他肯定不能乐呀。 后脑勺还要不要啦？ 不时，进厨房切水果的侯赞，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一瞅这架势，心中了然！ “爸，看师哥都愁成这样了，您就帮着拿个主意呗！” 宝贝女儿发话了，三爷立时闭嘴。 溺爱地看了侯赞一眼，这才对郭德刚道：“好啦，就是这么理儿，你得记心上，把具体的情况跟我再说说吧。” 甭管师父是打趣，还是讲道理，反正郭德刚不会有半点不耐烦。 此刻一听，便开始说着前因后果。 “是，师父，咱们班子里现在不是添人了么，我跟慧便打算把广德楼给赁下来，可是手头太缺钱了，我们俩一合计，便决定举办这场专场演出，她也去对比过别人演出的门票，最后定了个50块钱，我那会儿琢磨着也觉得合适……” 唐云风看着郭德刚在三爷面前，老实得个小孩儿似的，心中暗自点头。 师父这礼，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 现如今，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他这份儿上的。 三爷听得很仔细，同时眼睛也越听越亮。 前边是为了过过嘴上的瘾，这会儿，倒是听出了名堂。 这是好事儿！ 观众们这么捧场，年后又开新园子，这多好的事儿呀！ 终于郭德刚说完了，拿眼睛瞅着三爷。 三爷大手一挥：“哈哈哈，你做得不错，好好干！” 郭德刚迟疑道：“师父，那后头会不会有事儿？” 三爷冷哼一声：“圈子里的事儿还少么，成天七搞八搞的，就没见几个把心思放在正道儿上的，德刚，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可还没死呢！”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而且看三爷的态度，事儿还不少。 可具体是什么，不清楚郭德刚知不知道，反正唐云风暂时不太确定。 郭德刚听闻，心中一暖，赶紧站起来。 躬身行礼道：“师父，弟子又给您添麻烦了！ 郭德刚一动，唐云风自然跟着起身，不会迟疑一分。 三爷不满道：“说的什么两家话，我能让你白喊这一声师父吗？都坐吧！” 郭德刚没坐，继续道：“师父，还有个事儿，我心里没底。” “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返场的事儿，开了头，只怕以后很难往回收，可这行内的规矩？”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爷仨都是行内人，一听就懂。 这说得是观众以后会不会买账的问题。 比如这次返场了二十二次，那下回再开专场，你返多少次？ 不说再整个几十次，至少也不能只有三次五次吧？ 相差太多，观众会心理不平衡的。 倘若真遇到再蛮横一点的主，当场给你起哄架秧子，那前边攒下的热闹劲，一准得给搅和得，台上台下都不愉快收场。 当然，这事儿以后能不能再这么干，关键就在于三爷的态度。 侯氏门户，才是他们这一脉的根。 三爷点头，那便万事大吉，任你外面再搅风搅雨都不怕。 要是三爷有意见，那这事儿就干不得了。 能帮着兜一回，再无法第二回，怎么着都得想办法往回收。 三爷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规矩这东西呀，可是奇怪的很，没它吧，行当立不起来，可是有它吧，行当也久不了，你知道区别在哪里吗？” 郭德刚回道：“请师父指点。” 三爷不答，反而笑问：“嘿嘿，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吧？” 这回郭德刚没再谦虚，老实的点头道：“是，师父，我清楚。开门立派之初，先定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日落西山之暮，得破规矩，不破离死不远。” 三爷笑得很欣慰：“对喽，你拎得清，我也不傻，那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话说得轻松，可他以后将要面临的压力，却半点不会轻松。 爷仨都很清楚这一点。 郭德刚和唐云风同时再次躬身行礼。 “谢谢师父！” “谢谢师爷！” 三爷看向唐云风，却对郭德刚道：“德刚，你知道你的底气在哪里吗？” “师父，您说。” 三爷伸手指向唐云风，道：“你的底气在于他们，我会老会死，你也会，所以未来是他们的。有他们在，你和我就永远不会倒下，明白了吗？” 这话说得很深刻。 纵观相声门的历史，有多少技艺超群的名家大蔓，却最终让一身能耐随自己埋进了黄土？ 传人！ 传承！ 后继无人，只会让人多几分叹惜，少几分敬佩！ 唐云风直接道：“师爷，徒孙一定加倍努力！” 三爷点头笑道：“哈哈哈，小辈里就你最机灵，以后路还长，可不骄傲！” “是，徒孙记住了！” 谁料，三爷话风一转：“来，给师爷学个鸟叫听听！” 唐云风：“……” 难道这就是老爷子点名让自己来的目的？ 嗯，八成是！ 第135章 出生不挑好日子 1月18日。 郭德刚三十三岁生日。 宜：沐浴。 忌：动土、安床、求嗣、祈福、祭祀、成服、除服、伐木、冠笄…… 唐云风翻着日历，看着后面一长串的禁忌事项，心中很是无语。 难怪师父一路这么坎坷，敢情连生日都没挑对日子，诸事不宜，净落一个合适洗澡了。 要是他不开德芸社，而是开个德芸澡堂子，估计会顺利得多。 不过，甭管日子好不好，但对于他们这帮徒弟来说，今天很重要。 拜师学艺，讲究的是“三节两寿”的礼数。 其中的三节，指的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八月十五中秋节，再加上春节。 而两寿，就是师父和师娘的生日。 徒弟孝不孝顺，其实也不看三节两寿，因为这太基础了。 要是连三节两寿都被扔脑后，没有一份心意问候表示，那这徒弟指定要不得了。 所以这事儿，不用商量也得办。 以前怎么弄的，唐云风不知道，反正这回是他带着师弟们张罗的。 目前没有人有意见，多也好，少也罢，大伙凑了几千块钱摆两桌。 地头倒是好找。 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选了慊大爷的馆子，省事省心，还带打折的！ “师哥，您好了没？” 不时，小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唐云风合上日历本，背包推门出来，一瞅小后，他有些意外。 “小岳，你怎么还是这一身？” 小岳身上穿得，就是上回摆知时的那一套西装，郭德刚送给他的。 见唐云风发问，小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脸色发红，小声道：“钱，钱寄回家里去了！” 唐云风一听便明白。 小岳家是农村的，家里姐妹也多，日子过得苦。 再加上他学艺近两年，每个月就两百。 这可是在皇城脚下的燕京，但凡遇到一点波动，还得靠家里凑钱接济。 直到最近，能够上台，手头的零钱才多了起来。 不过，有点钱，第一时间往家里寄，倒是合他的性子。 很不错！ 唐云风收起自己意外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把头抬起来，百善孝为先，咱就是穿裤衩子都不丢人！” 大师兄说话，就是让人听着舒心。 小岳抬起头来，瞧着唐云风傻乐。 “走吧，大爷他们估计也好了。” “哎！” 俩人想跟着打楼梯下来，便见烧饼和于慊，正一左一右扶着白慧明往外走。 现在已经孕期过半，正是孕显的时候，越往后行走也会越不方便。 只是于慊和烧饼都属于北方汉子的大体格，中间的大娘反倒被衬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拼身高，拼谁的肚子大倒是可行！ 唐云风见烧饼笨手笨脚的模样，真怕他给帮了倒忙。 “烧饼，你手脚轻着点！” 烧饼头也没回道：“哎，我小心着呢！” 白慧明也帮着腔：“没事儿，他现在照顾我可上心了！” 有大娘这句话，唐云风是真满意了。 夸赞道：“不错，烧饼，长进了！” 谁知白慧明又笑道：“哈哈，小风，你是不知道，他这是在拿我练手，学会了照顾孕妇，以后好照顾他媳妇！” 烧饼一听就急了：“大娘，您说好保密的！” 不成，大娘太不够意思了，啥事儿都往外抖落！ 白慧明看着烧饼一脸吃瘪，笑道：“哈哈，没事，他们又不是外人。” “他们是……”烧饼下意识的接茬，可一瞧大爷和大师兄的眼神，赶紧改口，“亲大爷，亲大师兄！” 于慊瞪了烧饼一眼，不满道：“去去去，拿我媳妇练手，能耐得你！” 烧饼也不恼，依然在旁边扶着，嘿嘿直笑。 唐云风被爷俩逗得直乐：“哈哈哈，烧饼，你才多大，怎么成天想着娶媳妇？” 烧饼回头，一脸无奈道：“师哥，您长得好看自然不急，可我长这样，不早点准备，能行吗？” 唐云风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 只是见烧饼说得认真，他安慰道：“没事儿，等你脸上的小麻子退干净了，那指定也好看！” 谁知，烧饼却将自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你们不知道，小时候我的脸被我娘一屁股坐上面，都被压变形了，再长也不能好看了。” “噗~哈哈，谁跟你说的？”唐云风简直被这家伙的脑回路惊呆了。 “我娘呀，她让我尽早琢磨这事儿，不然以后她怕抱不上孙子！” 所以别跟孩子说他是买话费送的了，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会真信的。 比如此刻的烧饼，说这些事儿时，脸上就满是认真的表情！ 只是他说得越认真，众人就越乐得不行。 “我的是真的！” “我娘亲口说的！” “打小说过好多回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前后都钻进了小汽车，唐云风开车。。 路不远，才几公里而已，转眼便到。 一家三层餐馆前，车子停下。 还没等他们下车，一位白净清秀的年轻人，便迎了上来。 “干爹，正等着您呢！” “干娘，把手给我，您下车慢点儿！” 年轻人很会来事儿，算是个机灵鬼。 于慊下车后直接问道：“小孟，里头都准备好了吗？” 后面站着的唐云风一听，眼睛一缩。 这就是以后的孟贺堂？ 唐云风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印象。 只是眼巴前的人，太年轻了，比自己还得小一两岁！ 不过，总体来说，确实长得一副好卖相，是个讨人喜欢的胚子。 孟贺堂笑道：“干爹，您放心，包厢隔好了，菜单子昨天就进了厨房！” “嗯，不错！” 于慊之所以会认下孟贺堂这个义子，瞧得就是他这一股子的机灵劲。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说话做事可是很有一套的。 孟贺堂跟长辈打完招呼，又转身对面三位同辈。 小岳，他打过的交道不多，但肯定是认识的。 烧饼就不用讲了，得说有交情了。 可旁边那个，他就是不认识了。 “岳哥，烧饼，有日子不见了。”说完，对唐云风也点头道，“您好！” 小岳和唐云风也点头回应。 烧饼又开启了哥俩好模式，直接上前搂住孟贺堂。 笑道：“嘿，这回给我留了多少好吃的？” 孟贺堂尴尬了，老板还搁跟前站着呢，你能再坑一点吗？ 你丫不知道从厨房弄点东西出来，属于私活儿，见不得光么？ 第136章 谁膨胀了 于慊没有接这茬，反而指着唐云风介绍道：“这位是你郭大爷的顶门大弟子，唐云风，小孟你这礼见得轻了。” 孟贺堂听闻，满脸吃惊的看着唐云风。 乖乖，顶门大弟子，这么年轻，不比自己大吧？ 压下心中的复杂，赶紧拱手见礼：“见过风哥！” “不用客气！”唐云风把他扶起来，却又笑道，“以后有空多聊聊。” “哎，您多关照！”孟贺堂不明就里的应道。 其实甭管在班子里，还是在外头，行什么礼数，得看当家人的调性。 比如郭德刚和于慊，俩人都行这一套，那他们做主的地方，就都是这个味儿。 就连这个饭馆的招牌，都透着一股子相声味儿。 【小吃小喝】 这不是出自慊大爷之手，还会有谁？ 众人打完招呼，过一楼，上二楼，来到包厢。 屏风一隔，围住了中间的三张大桌子。 现在郭德刚的牌面立是立起来了，但远未到大红大紫的地步。 今儿个没请外人，只是班子里的众人凑一搭，热闹热闹，三桌足已。 一帮老少爷们，众心捧月似的伺候白慧明坐下。 这边屁股刚挨椅子，楼梯口便传来动静。 转眼，郭德刚和王慧露了头。 王慧笑道：“慊哥，嫂子，倒是你们早到了？” 小辈们赶紧过去迎接，照应长辈在主座坐下。 郭德刚今天的气色非常不错，准确来说，是打他从玫瑰园回来后就一直很好。 唐云风知道，师父是因为套在自己头上，那根名叫“返场次数”的绳索被三爷松开了而高兴。 这确实是好事儿！ 眼下是给郭德刚松了绑，以后就是他们受益了。 因为成角儿了，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取乐观众，大伙也都愿意捧你。 可自己这些刚冒头儿的相声演员呢？ 没有大名气，没有专捧自己的观众，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的绝活儿都没有。 怎么办？ 能耐不够力气凑！ 在台上可着劲儿的卖大力气，这也是让观众买账的最快方式。 当然，活儿得有，别太泥！ 郭德刚最初那会儿，也是靠这个熬过来的。 师父发话力挺，师父前头打样，那他们这些徒弟，自然都能跟着打破这个规矩了。 这相当于整个德芸社，都比别的班子多了一个优势！ 哪怕人家以后也跟着德芸社学，那自己也至少抢了一个先机。 众人入座，品茶缓气，不时，郭德刚开口了。 “慊儿哥，我跟慧合计了一下，25号的场子，我们想把票价提到一百五，您觉得有谱没谱？”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但吃惊完，众人的表情就开始不同了。 像烧饼他们，脸上兴奋得不行。 天呐，我们可以卖一百五一张的门票啦！ 上次五十块钱一张的票，就算冠绝整个相声门，这次竟然一下子翻了三倍！ 师父好厉害呀！ 但于慊和唐云风吃惊完，便开始皱起了眉头。 不过，于慊稍一琢磨，便点头道：“应该可以吧，上回连卖两场，不还好些人没买着票吗，提提价也合理。” 队友投敌了，于是全场就只剩下唐云风还皱着眉头。 提价肯定是对的，不然大伙这么费心巴拉的图什么？ 可问题是，什么时候提，提多少？ 这得算是个技术活儿，最好别乱来！ 一百五十块钱一张的票价，别说整个相声门没有，就是放在演唱会当中，至少也算是中下位置。 可传统行当的艺人，甭管你能耐大小，什么时候见过，有谁敢跟影星、歌星掰手腕子的？ 刚刚过去的05年，片酬加分红，龙哥一部电影净挣六千万，还是港币。 人家一部电影挣得钱，直接吊打整个相声界！ 谁比谁没能耐？ 只不过是市场买不买账的问题。 比如，最开始观众的印象里，听相声是不用买票的。 “听相声还要买票？你可别扯犊子了！” 从免费听，到买票听，这段路郭德刚走了很长时间。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可月初卖五十，月末就卖一百五，这前后才几天工夫，票价直接往上翻了三倍。 观众买账吗？ 想了半晌，唐云风得出一个结论：师父膨胀了！ 不论是观众的掌声太热烈，还是三爷给的底气太足，总之……他飘了！ 演唱会的门票之所以能卖那么高，原因在于他的观众基础是全国歌友。 一张唱片发行完，那全国各地都在同时卖。 所以甭管他在南方、北方，哪个城市开演唱会都好，买票进场的观众是这一大片地区，甚至还有千里之外的人跑来捧场的。 范围一广，人数一多，那就总会有不差钱的主儿！ 可相声没有呀。 德芸社成立近十年，冒头火起来，少说也有一年半年了，可观众依然只限于燕京和周边几个城市。 要是现在让郭德刚带队去南方开专场，看看票能不能卖得动？ 想屁吃呢！ 这里面是有本质区别的！ 郭德刚听到于慊也同意这个票价，心中踏实了不少。 说白了，他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这比上台说相声难多了！ 可没等他露出笑容，却瞅见旁边的唐云风脸色不太对劲。 郭德刚试探道：“少爷，你觉得不合适？” 唐云风站起来答话：“师父，我可能觉得这票价太高了些，您琢磨琢磨要不要往回搂一搂？” 这下，一包厢的人眼睛都盯在唐云风身上。 不少人早就听说他的主意正，可他平时又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让人探不到底！ 郭德刚想了一下，貌似没有抓住重点。 “说说你的想法。” “是，师父，我是这样分析的……” 接着唐云风便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说了一遍。 小辈们听得半懂不懂，但长辈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啪！” 没等郭德刚说话，王慧当先一拍巴掌。 “哎呀，小风，师娘同意你的说法。” 正在琢磨当中的郭德刚，瞄了自己媳妇一眼，当即不琢磨了。 媳妇都拍巴掌了，自个儿还琢磨个屁呀？ 家里多少事儿，不都是她一个巴掌一个巴掌拍出来的么？ 她的巴掌，就跟法官那锤子差不多！ 第137章 灰灰灰 郭德刚也赶紧点头道：“嗯，我也同意你师娘的说法！” 其实他琢磨了一下，心里也认为唐云风说的确实比较稳妥。 顺便卖媳妇一个乖而已！ 聪明的夫妻相处之道，大体如此。 可王慧这会子根本顾不上给丈夫一个褒奖的眼神，只盯着唐云风。 “小风，照你的意思，觉得定多少合适？” 某个帮腔佬也道：“对，说说！” 唐云风想了一下，道：“您二位和大爷想得也对，照咱们现在的势头，定五十块钱确实低了点，按我的意思，要不咱折个中，定八十或者一百块钱一张，试着水来，倘若票还是不够卖，那往后咱再慢慢涨，倘若要是卖不完，咱再往回收一些，怎么样？” “啪~” 一声脆响，郭德刚的心跟着跳了一个节拍。 果然又是王慧。 她笑道：“好，咱就定一百，哎呀，小风呀，你这脑子确实机灵，琢磨问题太稳当了，要不你别跟你师父……” 不过话说到后半截，她便自觉的闭上了嘴。 因为旁边的郭德刚已经准备重振师纲，开始眼神吃味的瞅着唐云风。 上回自个儿提这茬儿，唐云风后脑勺便挨了一雷。 这么聪明的脑袋，她可舍不得被打傻了。 王慧话头一停，郭德刚便开始浑不在意的喝茶。 唐云风缩着的脖子直接伸了出来，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师娘是心疼我的！ 小岳和烧饼心中，对唐云风简直佩服得不行。 大师兄的脑子是咋长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得着空当，便商量出了一个大伙都满意的结果，这让场面更加轻松了。 长辈们谈笑，小辈们照应。 不时，楼梯口又传来动静。 这回，是老先生和高锋、栾芸平他们。 蹬蹬蹬，一来一大串，除了没来的，这便算是到齐了。 小辈拱手，长辈点头，众人互道辛苦，纷纷归座。 长辈们来得多，凑了个主桌。 小辈们凑一桌，唐云风打头。 见时间差不多，于慊直接吩咐道：“小孟，让他们开始上菜！” “好的，干爹！” 艺人吃饭，不看你肚子饿不饿，得根据演出时间来凑。 下午还有演出，他们哪里等得到中午再开席？ 东家的话，是很管用的。 十一点不到，菜已经开始上了，孟贺堂又站在旁边照应。 趁着上菜的工夫，唐云风从包里拿出一个扇套，站了起来。 他这一起身，其他师弟们也跟着站起来。 唐云风双手捧着扇套，走到郭德刚面前，恭敬的递过去。 “师父，这是我们师兄弟凑钱买的一把扇子，给您当个小礼物，祝师父生日快乐！” 其他人应声：“祝师父生日快乐！ 郭德刚扫视了一圈，这才笑眯眯地接过礼物，打开一看。 满脸惊喜道：“哟，苏扇呐，好玩意儿！” 手里把玩了几下，又点头：“确实不错，你们有心了，都坐吧！” 苏扇当然是苏扇了，但只花了两千多块钱买的。 要知道，真正好的苏扇，没几万块钱根本下不来，所以眼前这把，只能说挂了一个名，稍微讲究点罢了。 郭德刚是行家，自然不会瞧不出来。 只是情比礼有价，他是为了全乎小辈们的面子。 果然，大伙见师父高兴了，自个儿也高兴得很，重新落座。 献完扇子，整个生日宴的献礼环节便结束了。 对。 郭德刚三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就得了一把扇子。 长辈和同辈可以空手来，来了就是捧场，当然带点手信、小礼物意思一下也成。 徒弟们原本得人人有份孝心的，只是哥几个现在都穷，兜里拢共也没几个钱。 唐云风也清楚这一点，便主动牵了个头，你几十，我几百，给多给少他都说正好。 差得大头，他自个儿垫上，最后买了这把扇子。 也没再张扬，反正人人有份就是喽！ 眼巴前，大伙不就挺高兴的么？ 没过一会儿，饭菜全部上桌，直接开动。 于慊对吃是个行家，他亲自下的单子，错不了，不油不腻的，正好合大家的胃口。 饭菜一动，场面就热闹了。 当然，主桌是最热闹的，众人以饮料茶水代酒，纷纷送上祝福。 敬完寿星，敬长辈，再同辈互相敬。 逗个闷子，打个趣，不时还损上几句。 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来往之间，整个包厢都一股子相声味儿。 绝对的群口！ 郭德刚在乎的规矩，是对长、对外很重视。 眼巴前，人不多，同辈之间相处，他倒是管得少。 尤其是唐云风来了之后，他基本上只盯活儿，活泥了，那挨骂是跑不了的。 唐云风看着一桌人说说笑笑，心里也高兴。 不得不说，后事不提，就现在看，大伙至少在场面上还算是和谐的。 贫贱好相处，富贵易生事。 这很正常！ 一帮子年轻人热热闹闹，说着有味道的趣话，这让旁边的孟贺堂，看得眼睛都亮了几分。 原来说相声的人这么有意思吗？ 唐云风得空瞅了这家伙几眼，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来嘛，德芸社总会有你一份的。 不过，这事儿中间隔着一个慊大爷，得他们爷俩先掰扯明白了才成。 唐云风脑子一转，决定刺激一下他。 扫了一圈眼前的师弟们，他瞅准了烧饼。 “烧饼，来段难点的绕口令听听。” 烧饼左右一瞧，见众人收声，瞧着自己，甚至连主桌的师父师娘，也正往这边看，他立马赶紧热血沸腾的。 长脸的时候到了，得卖卖能耐啦！ “好！” 烧饼直接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拿腔捏调的，这便开来了。 “化肥会挥发！” 听闻要亮活儿的孟贺堂，先是眼前一亮，赶紧支棱着耳朵听。 谁知，自己满心的期待，烧饼竟然只来了这么一句，当即嘴巴一憋。 很普通嘛，就这我也会！ 烧饼找到了语感，开始不断加快语速。 “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 “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黑化肥挥发发灰会花飞，灰化肥挥发发黑会飞花。” “黑灰化肥会挥发发灰黑讳为花飞，灰黑化肥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 孟贺堂：“……” 烧饼一句一句往外嘣，他的态度也从轻视、重视、佩服，一次次加深，最后眼珠子瞪得老大，盯着烧饼两瓣嘴唇一张一合。 我的天爷，他这么厉害的？ 前面说得挺溜，烧饼心中得意，继续卖弄。 “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灰灰灰……” 可惜，节奏一断，直接翻车，后面听着，烧饼嘴里全是“灰”。 而且越急越不成，再来一遍也是这样。 急得满脸通红的烧饼，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包括孟贺堂。 第138章 意外收获 唐云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家伙，没溜。 他自己吸了一口气，接着补上。 “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飞，灰黑化肥会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化为灰。” “黑化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回飞，灰化灰黑化肥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回化为灰。” 速度很快，吐字很清，还带有节奏！ 唐云风一念完，全场老少爷们，甭管长辈小非，都纷纷点头、叫好。 “好，师兄太捧了！” “小风的功底确实很厚呐！” 唐云风再一扫孟贺堂，发现这家伙惊讶得，嘴巴估计能塞进两个鸡蛋了。 妥了！ 这世道，本就是内行人忽悠外行人的游戏。 三百六十行，没有一个行当是例外的！ 烧饼选得这段是很懂行的，由简入难，一段一个水准！ 到最后自己念的这两句，别说外行人，就是相声演员当中，有多少能念顺溜的，都是一个未知数。 要是让外行人来念，也甭要求念得多快多标准，只按正常语速念读就成，几十个人里头，能找出一个来，那得算人家很有能耐！ 对于唐云风的手艺，郭德风自然是满意的，但他此刻的目光，却一直在烧饼身上打转。 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意外。 他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根本没有心思关注烧饼。 今天这一听，竟然发现烧饼的口条、发音，简直长进太多了！ 同时，他心里总暗自松了一口气。 烧饼倒仓初期落下的毛病，能被改善一分，他心里的内疚都会减轻一分。 毕竟人家爹娘送孩子来学艺，是费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起头是因为烧饼太调皮了，学习也不好，老俩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虽然在土里刨了半辈子食儿，但他们的主意还是不少的。 眼见烧饼学不了好了，老俩口便开始寻思着，让他学一门手艺，以后也好有个营生。 刚好，他们有个老乡在燕京某曲艺团，也是吃得相声这碗饭。 托人搭上线，直接下了狠心，把老家房子都给卖了，一家三口直奔燕京而来。 谁承想，老乡倒是找着了，可最终并没有收下烧饼。 退路已断，前路茫茫，人生地不熟的老俩口，只能瞎猫撞死耗子，四处找人打问哪里有人收徒弟的。 城市套路深，事情也不是那么好打问的，几下功夫，他们卖房子的钱便被人给骗了个精光。 天道四九，余一遁去，老天到底也没把做事做绝。 一家三口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撞到了相声大会的门口。 郭德刚心一软，便收下了烧饼，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既入门墙，那对天对地，对人家父母就有一份责任，得把人家孩子往好了教。 现在好了，烧饼的毛病见好，那总算是有个交待了。 郭德刚压下心中的感慨，突然开口道：“烧饼！” 这会子，烧饼半点都不想被师父点名。 逞能逞沟里去了，丢人丢大发了，现在被点名，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呢？ 只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手脚还是利索的。 他赶紧站了起来，有些害怕道：“师父，您说！” 郭德刚悠悠道：“准备上台吧！” “什么？”烧饼下意识的反问道。 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瞧着他这个毛毛躁躁的德性，郭德刚又来气，好心情顿时被破坏了。 只见他眼神不善道：“怎么，没听清？” 烧饼很有挨骂的经验，赶紧摆手道：“不敢，不敢！” 长辈说话，不认真听，也是要挨骂的。 不过，这回他是真肯定了师父让自己上台的事情。 “嘿嘿，哈哈，呜呜……” 喜极而泣，又哭又笑，转眼便跟个疯子似的。 有预感，跟听到真信儿，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别看他小，可他来的时间长呀。 所有人都还没来，他来了。 所有人都上台了，他还没上台。 孤独、着急、无奈…… 其中的滋味儿，估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现在好了，自己终于可以上台了。 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孩子，这么复杂的心情，哪里能随便控制得住的？ 唐云风见状，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小声提醒道：“谢师父！” 烧饼当即醒过神来，不是远远的道一声谢，而是抹着眼泪跑到郭德刚跟前，“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抱着郭德刚的腿，哭道：“师父，呜呜，谢谢，我能上台了，谢谢师父！” 话说得语无伦次，但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感动了。 没有吃过学艺的苦，就不能理解能上台的乐。 比如此刻的孟贺堂，感动归感动，但也只是见自己朋友动情而感动，心里更多的还是疑惑。 唐云风其实觉得，整个德芸社，郭德刚才是最爱哭的那一位，心太脆了。 此刻，他一见烧饼这模样，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转眼也红了眼圈。 郭德刚一手抹着自己的眼睛，一手拍着烧饼的头，感慨道：“好好好，孩子，不哭了，啊，不哭了！” “烧饼不哭了，师娘明儿个就上街买料子，给你颖大褂，好事！”王慧也未能幸免，在旁边哭笑道。 好半晌，众人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郭德刚看了一眼远远站着，面带微笑的唐云风，对烧饼道：“孩子，你还得谢谢你大师兄呀！” 烧饼一听，赶紧跑到唐云风跟前，一躬到底。 “谢谢大师兄的指点！” 唐云风同样一躬到底，还了一礼。 开玩笑时，师兄弟之间作个揖什么的都没所谓。 但真情实感的时候，礼数不可乱。 哥俩起身，相视对视着，脸上都笑得很开心。 “嘿嘿，师哥，师父答应我上台了。” 唐云风拍着烧饼的肩膀，点头道：“我听到了，你很棒，以后的路还长，好好加油，别让师父师娘操心。” “嗯，我记住了，师哥！”烧饼用力的点头应道。 唐云风脸上又笑了。 此刻，他觉得孟贺堂一点都不重要，烧饼这个意外收获，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热闹也好，感动也罢，一顿饭大家吃得有滋有味。 但十二点刚过，生日宴还是结束了。 老先生带队，把一帮子小年轻赶紧领了回去，好准备下午的演出。 转眼，包厢里只剩下六个人。 郭德刚、王慧、于慊、白惠明，此外，还有唐云风和孔芸龙。 哥俩背上都背着一个包，正站在长辈面前听着叮嘱。 话说得差不多，王慧从包里拿出一小叠钱，递给唐云风。 “在外头这么些天，别委屈了自己，回来跟师娘报个账就行。” “哎，师娘，我记住了。” 唐云风接过钱，贴身放好。 郭德刚总结道：“好了，就这么些话，你呢，一向稳重，要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行了，动身吧！” “好的，师父，我知道了。” 两人拜别长辈，相跟着下了楼。 第139章 再返顺义 去郊县的小巴车上，孔芸龙显得很兴奋。 “师哥，咱这回连干五场，那不得发财啦？” 唐云风听闻，心里乐了。 听话听音，想来上回顺义那一场，郭德刚最终也没亏待了孔芸龙。 三哥家日子也过得贫苦。 他到是打小聪明，书念得也不错，只是头上有个二哥，因为某个让人敬佩的原因身体落下了重病，尿毒症！ 拖得太久，治愈是不可能的，可不治连命都保不住。 全家为此耗尽了所有积蓄，最后实在撑不住，三哥只能辍学，没得选！ 那一年，他十七岁。 花样的年华，他只身外出打工，可家里凑不出盘缠，连几十块钱的路费都没有。 三哥脑子聪明，胆子也大，瞧准了一辆给燕京送菜的车，偷偷爬了上去，这才到了四九城。 他刚一落地，又赶上了查外来人口，吓得如惊弓之鸟躲进了一个小区角落。 对于一个少年郎，所谓的人间大苦，也不过如此吧！ 小岳、烧饼、三哥，一眼扫过去，个个都是半斤对八两。 德芸社是他们能踩到的最高的台子，相声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离了这两样，不过一路人而已。 所以什么都比不过，能让自己挣到钱来得开心。 而且孔芸龙说得也没错。 这回他们哥俩再去郊县，不是四场演出，而是五场。 歌剧院专场演完，第二天便添了一张新单。 求名图利，有了名，利自然就会跟着来。 单子进来，郭德刚也没有犹豫，当场拍板给了唐云风。 小单靠能耐，大单靠人气！ 这种两三万的单子，放给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唐云风自然是愿意的，拱手谢过师父，乐乐呵呵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眼巴前，临近年关，整个班子都在准备歇业过年。 他这几五单，是最后一波外出商演。 眼馋，当然是有人眼馋的，可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上有郭德刚力挺，下有他自己的手艺搁那摆着。 不服？ 盘个道试试。 当然，目前班子里还没有人把脸皮撕破到这个程度。 赚钱的事情，唐云风也很乐意。 自个儿还年轻，这刚冒了头，便有两三万的出场费，已经相当可以了。 还是连着五单，只要不出茬子，这一趟出来直接能赚十多万回去。 人在家中坐，单自门外来。 美事儿！ 唯一不好的，便是这五张单子的时间拉垮得很。 有一天一场连着的，有隔三两天才接上的，松松紧紧地从18号一直拖到了26号。 来回折腾太费劲，王慧便干脆做主，让他们甭回去。 跑穴演出的事别耽搁，得闲的时间，哥俩就自个儿去找地方玩儿，反正也到了年关。 游山玩水的，唐云风兴趣不大，孔芸龙倒是兴致很高。 有得玩儿，又有得钱赚的事，他能不高兴吗？ 可孔芸龙这副咋咋呼呼地楞劲儿，着实让唐云风看着头痛。 一来演出需要演员心太平和，二来他这毛病不改，迟早还得出事。 唐云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活儿都没干完，想什么钱的事儿，稳当一点成不成？” 被大师兄嫌弃了可不行，孔芸龙当即又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嘭嘭”响。 “师哥，您是知道我的，我最稳当了！” 唐云风顿时被噎得无言以对。 天呐，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脸还要不要啦？ 孔芸龙瞧见唐云风满脸诧异的表情，觉得自己很委屈。 不由得小声嘀咕道：“我真的很稳当。” 唐云风不理他，连点头、摇头的表示都懒得做，直接一挥手。 “说活！” …… …… 车子摇摇晃晃，载着哥俩往郊县而去。 今天是18号，晚上第一场演出，便是李富贵后来介绍的单子。 地点还是顺义工厂区那一片，以后几张单子就不是了，围着四九城，差不多得绕上一圈。 唐云风瞧着单子上的标注，也有些疑惑。 这次的单子，不像是私人老板支得场子，因为备注那里写着“管委会”的字样，具体的情况得到了现场才清楚。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甭管人家什么头，只要自己把活使好就成。 人家花钱买艺，自己卖艺赚钱，彼此做得是公平买卖！ 一路说着活，俩人打汽车站出来。 脚步不停，接着往镇上赶。 这回算是熟门熟路，不过中午才出发的，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镇上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五点。 迟到是不可能的，晚上七点半才开始演出。 哥俩一路打问，最后在一座偏僻的大院门前停下。 院子很大，并没有挂什么牌子。 里面远远地瞧着，里面倒是有一座类似于礼堂一样的大房子。 此刻的院前，停放着不少小汽车，也不时有穿着体面的人进出。 门口站着保安，对所有进去的人做着检查。 唐云风瞧着这阵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露天演出，这已然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可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阵仗吧？ 里外都透着不一般，很奇怪！ “师哥，是这儿吧？”孔芸龙问道。 唐云风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应该是吧！” 他没犹豫，直接掏出手机给联系人打电话。 “钱姐，您好，我们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我们就在门口……” 片刻不到，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烫着头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左右一瞧，径直朝唐云风他们过来。 唐云风猜测，这女人八成便是那位钱姐，直接笑脸相迎。 只是压力有点大。 钱姐身材已经明显发福，外边裹着一件淡黄色的大衣，整个就一柱子在移动……垂直的。 不过，别说，那衣服绝对是高档货。 人到跟前，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涌入鼻腔，让唐云风差点没忍住打喷嚏。 钱姐抬眼扫了俩人几眼，貌似在唐云风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当下冷声问道：“你们是德芸社说相声的？” 她一开口，唐云风便对上了电话里的声音。 赶紧拱手道：“是的，钱姐，我们是德芸社的演员。” 说完，主动把证件、单子递过去，让人核对。 钱姐核对完，将证件递了回来，又随意的问道：“你叫唐云风？” “是的，这是我的师弟，孔芸龙，我们初来乍到的，还请钱姐多多关照。” 钱姐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反而更加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才来？” 语气很冷，问得相当不客气。 唐云风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拱手赔笑道：“钱姐，实在对不起，路上车子出了点状况，我们没迟到吧？” 找什么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端着架子，那自己就得帮人家把脸面给兜着。 有个台阶下，金主的脸不至于掉地上，对大家都好。 这是唐云风走江湖，总结的经验。 可谁知，不管用。 钱姐兴致缺缺道：“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理他们俩，直接转身就走。 唐云风和孔芸龙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上。 第140章 奇怪的场子 一进院子，唐云风便发现这里面很热闹。 瞅着都是有钱的主，个个穿着体面，正三三两两地各聚一搭聊着天。 不时，还能见着长相标致的服务员，在其中穿梭，照应酒水。 唐云风不好盯着客人多看，跟着进了大厅。 大厅也不大，顶多也就一百来人的场子。 不过布置得很讲究。 普通的场子，都是铺着一排排，或是单个的座位。 眼前的大厅里不是，里头摆满了一张张圆桌，桌面上放着瓜果点心、小吃酒水，倒是有点像以前人家请堂会的阵势。 可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人搞什么堂会？ 桌子最前方，搭着一个小舞台，舞台的旁边有两个房间，便算是后台了。 左右一打量，确实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给唐云风的感觉，便是高档、隐秘。 两个房间，男女演员各一间。 “就这，你们自己准备吧！”钱姐将人领到房间门口，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连个打问情况的机会都不给，唐云风只好拱手相送。 “钱姐慢走！” 等人走远了，旁边的孔芸龙小声骂道：“呸，横个什么劲儿？” “啪！” 在人家的地盘还敢发骚，唐云风当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训道：“你这么有种，怎么不把口水吐人家脸上呢？” 唐云风心里舒服吗？ 肯定也不舒服，没人会贱到这地步。 可相声演员，自古就是伺候人的行当。 想当爷，混什么相声门呐，而且还是他们这种小演员。 当然，现在环境好了，艺人也有了地位，但甭管你角大小，一定不要横，谁横谁死，不会有例外。 还是那句老句。 有能耐上台靠手艺给自己挣脸，其他的都是扯蛋！ 这些道理，郭德刚在后台都不知道教过多少回了，但听进去的人有，听不进去的人也有。 比如孔芸龙，他不是不懂，可以他的性子，却总是憋不住。 他见唐云风脸有怒色，当即怂了：“大师兄，我知道错了！” 唐云风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直接推开男演员的门。 往里一瞧，脸上更加疑惑了。 偌大的房间里，竟然一个其他演员都没有。 旁边女演员的房间里，倒是不断有莺莺燕燕地动静传出来。 什么情况？ 现在哪怕离演出还有一个多小时，也不至于这么空啊？ 想不明白，问也找不着人问。 唐云风直接走了进去，请什么演员都是主办方的事儿，跟他们不挨着。 一回头，看了孔芸龙一眼，直接道：“别问，我也不知道，换大褂！” 原本想问几句的孔芸龙，当即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师兄弟俩相帮着换好大褂，直接在房间里开始说活儿。 这下倒是方便，没人打扰，简直是vip中p的待遇。 时间缓缓而过。 转眼来到七点。 房间里除了他们俩，真的再没有一个男演员进来。 不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一张大圆脸晃着进来了，正是李富贵。 总算见着一位熟人，唐云风绷着的心放松了不少。 他赶紧拱手见礼：“李老板您发财，请坐！” 李富贵一挥手，笑道：“不坐了，外边也快开始了，我就进来看看您！” “李老板，劳您挂心了！” “小事儿，怎么样，唐老师，有什么东西缺的么？” 唐云风摇头道：“没有，我们相声演员属于文艺界的轻骑兵，行头简直得很！” “哈哈，可你们嘴皮子利害，上次听郭老师的相声，我肚子都笑疼了！” “上次的事儿，我还没当面跟您道谢呢！” “顺手的事儿，唐老师不用放在心上。”李富贵说完，脸上神秘兮兮地又道，“唐老师，今晚就你们一个男演员的节目，感觉怎么样？” 唐云风当即愣住了：“就我们？” “哈哈，对呀，其他都是小姑娘，长得可带劲儿了。” 李富贵边说还边眨巴着他那对小眼睛，脸上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唐云风心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死胖子到底给自己找一个什么场子呀？ 他知道李富贵在暗示什么，只是自己一见姑娘就脸红，到现在连拉手都没试过，哪来的感觉当参考？ 摸海绵吗？ 共鸣是没有共鸣的，配合着笑几声罢了。 不过，现在自己人已经到了现场，那演出可是真正的正经事。 得把事情问明白，才好心中有数，把点开活。 一回生，二回熟，唐云风也没有再客气。 “李老板，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场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富贵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远近一帮子做买卖的，辛苦一年了，找这么个机会乐呵乐呵，同时也拉拉帮，照照面，往后多一些路子罢了。” 生意人的那一套，唐云风不太懂，估摸着就是交流会的意思。 大家吃吃喝喝，看看演出，结交一些人脉。 不过，如此一来，眼下这场，那还真跟普通场子不一样。 活使得好还则罢了，要是一个弄不好，演出费能不能拿到都两说着。 以为签了一个合同，就万事大吉的人，太天真了。 唐云风当即拱手再问道：“那这活动上有什么忌讳吗，或者演什么节目合适一点，您再给指点指点。” “没什么忌讳，小姑娘上台大伙可能还多看几眼，您二位上台嘛，说不好，只有我一个人鼓掌也说不准，哈哈！” 唐云风一听，便明白了。 自己有这么个演出机会，八成是眼前这胖子的功劳。 也可以说他在这个圈子里地位不底，自己好相声这一口，便撺掇主办方下了这张单。 至于自己演出的重要性，算了，不提也罢。 不过，甭管怎么说，至少李富贵算是在捧自己的场！ 唐云风真诚的感谢道：“多谢李老板这么捧场。” 心里倒是有数了，只是有些失落。 唉，算了。 一个看就看一个人看吧，挑一段瓷实的活使，就当台上两人，台下一人吧。 谁知，李富贵又道：“唐老师，我是喜欢跟您打交道才请您来的，后面可是还有彩头的，您到时就瞧好吧！” 话一说完，李胖子挥手走了。 让唐云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彩头？ 什么意思？ 第141章 你流鼻血了【为盟主“堂良天配”加更，1/62】 转眼。 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 还是老规矩，相声演员必须观察现场。 唐云风和孔芸龙从房间里出来，在舞台后面的角落里站好。 光线一挡，别人瞧不着他们，但他们却能瞧见台上台下的动静。 不时，女主持人上台报幕，接着是一位女歌手上台唱歌。 都是高挑标致的姑娘，声音也很好听。 看来李胖子确实没骗自己，整个演员当中，就他跟孔芸龙俩男的。 万花丛中两点绿，可不是什么美事儿。 敢出来挣食儿的花，那都是带剌的。 抛开这乱七八糟的不想，只观察现场。 这次的空间不大，设备却高档得多，整个大厅，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唐云风很快看得暗自摇头，这场子太冷了。 台下百来位观众，九成九是男人。 更要命的是，底下过半人的心思并不在台上。 你敬我还，推杯换盏的，他们自个儿便聊得很热闹。 台上的女歌手，淡妆轻抹，一袭白纱，很有几分仙气，人长得挺好看，歌唱得也不错。 就这份异性魅力，总能起到吸引力的吧？ 可情况还是这样。 那倘若轮到自己哥俩上台，怎么整？ 包袱能响吗？ 唐云风一边琢磨着，眼睛依然四处打量。 歌唱到一半，台上的女歌手也发现了台下的状况，演唱得愈发卖力气，情歌都唱出了空灵的感觉，算是很有水准了。 然而，她唱完歌鞠躬下台，刚背过人去便开始抹眼泪，委屈得不行。 卖艺赚钱，这是正理。 可在任何一个艺人行当，一定不少深受这行当的人！ 这么一想，唐云风突然发现，今晚的场子来得很没意思。 可江湖人，江湖事，又有多少是顺随人意的？ 这帮人到底好哪一口呢？ 唐云风正琢磨着，自己鼻子里飘进一阵香气。 不刺鼻，很好闻！ 抬眼一瞧，只见下一个节目的六位女演员正在登台。 “哧溜~” 什么声音？ 唐云风一扭头，正看着孔芸龙在咽口水。 不得不说，人家的衣服是真省布料。 唐云风甚至感觉，自己一件大褂，估计够给人家每人做一套的，兴许还能剩下俩袖子也说不准。 穿得香艳无比，劲爆的音乐一响。 姑娘们四肢舞动，火力全开。 唐云风顿时觉得，这个世界为什么都在抖来抖去的？ 这不科学呀？ 更让他意外的是，台下观众终于有了反应。 “好~~~~” 叫好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如果你仔细听，估计还能听到不少“哧溜哧溜”的声音。 唐云风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晚自己注定只能当背景板，累死在台上都不管用，这不关手艺好坏的事情。 本想找个难兄难弟相互安慰一下，谁知，等他一扭头，直接就生气了。 孔芸龙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让眼珠子凸出来，干脆抠出来扔台上得了。 这太丢德芸社的人啦！ 身为大师兄必须管教一番，唐云风也没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孔芸龙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人打断，脑子里一下子竟然茫然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嘛？ 很快脑浆子归位，他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 扭头回视唐云风，旋即脸上呈现一副怪异的表情。 唐云风见他怪模怪样的，更加来气。 “看我干嘛，出门在外，要保持好形象，懂不懂？” 孔芸龙憋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道：“师哥，你，你流鼻血了！” 唐云风当即伸手一抹，再一瞧。 妈呀，手掌上满是鲜红。 他的一张老脸，顿时红得比手掌上的鼻血还红。 唐云风讪讪道：“虚的，今儿个忘吃药了！” 苛政猛于虎，女人喊“苛政”弟弟！ 杀伤力太强了，唐云风不敢再看，不然没等上台，先死台下了。 他赶紧往房间里走。 紧走几步，却发现孔芸龙又迷失了自我。 他也不能再看了，不然等会上台，唐云风问他“相声说学逗唱，有几门功课”，估计他都答不上来。 一拉一扯，哥俩回到了房间，还把门给虚掩上了。 一道虚掩的门，隔影不隔声，却隔断了两位少年郎的本能反应。 没过片刻，鼻血止住了，眼珠子也归位了，一切终于都恢复了正常。 门外的动静也好判断。 掌声热不热烈，直接代表了台上正在演什么节目。 思考的时间都不用给，直接抢答。 唐云风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位钱姐会不高兴了，八成原因不在自己身上。 有对比才有伤害，何况这伤害得也太狠了些！ 女人真复杂。 同时，他也明白了李富贵那个死胖子，说得彩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 无福消受，敬谢不敏！ 唐云风琢磨了片刻，交待道：“三哥，等会儿我们还是正常演，你也甭管台下观众给不给咱们叫好，你要是撑不住了，就盯着李老板看，记住了没？” 他的话一说完，孔芸龙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这可新鲜了。 大师兄嘴里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不是一向，“任他山高水深海，我自微笑面对”的吗？ 但看到唐云风确实不像在开玩笑，孔芸龙鼓励道：“师哥，有您在，我也可着劲儿卖力气，咱的场子肯定冷不了。” 唐云风摇头道：“这不行，后面还有四场，你的嗓子要是坏了，让我使单口么？” 孔芸龙脑子聪明，那也得看跟谁比。 跟小岳比还成，可在唐云风面前就不够看了。 想了半晌，没有想出什么说词，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师兄弟大眼瞪小眼，终于等到了他们上场。 前面还是叫好声不断，可是等他们一场，旋即安静了。 只有李富贵叫好声不断，在他的带动之下，这才有了一些稀稀拉拉地掌声。 饶是如此，唐云风和孔芸龙在台上也没偷懒，一段《买卖论》，该有的活儿都使上了。 到了半场的时候，孔芸龙的心态可就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还好唐云风提前教了一招，他便只瞅着李富贵那张胖脸说。 估计，他也体会一把当初师父郭德刚，全场只对一位观众说相声的感觉吧？ 唐云风倒还好，有条有理将本子顺完。 不过，他可能没有注意到，台下某个座位上，一双眼睛始终在他身上打转！ 说罢，鞠躬下台，也管不了场子冷不冷。 当然，他想多了。 等他们一进房间换衣服，外面又响起了叫好声。 连唱歌的姑娘，都觉得这寒冬腊月天儿太热了，你有什么办法？ 唐云风心情很不好，不想说话，孔芸龙就更不敢吭声了。 哥俩对坐无言，等着金主结完账，好背包走人。 第142章 不一样的返场 不时，表演结束。 唐云风心中吐了一口气，和孔芸龙默契的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突然。 俩人手上的动作一停，四目对视。 孔芸龙迟疑道：“师哥，他们是在说返场吗？” 唐云风屏息静听，外面主持人的声音继续传来。 “……今晚的节目精彩纷呈，我们还是按往年的规矩，演员返场的彩头得自老板们的慷慨打赏，下面看哪位老板最大气，今年的财运最旺？” 主持人的话音一落，下面便有人开口。 “两千，哈哈，我让xxx再跳一段！” “三千……” “一千……” “四千……” 少则一两千，多则上万块，外面的声音不断传来。 房间里的唐云风和孔芸龙满脸都是疑惑，旋即走出房间。 出来的可不止他们，还有隔壁房间的女演员们，而且个个俏脸激动，显然她们是知道规则的。 再一瞅台下，只见服务员们正端着金丝红布托盘穿梭在其中。 谁喊了数字，她们便走到谁的跟前，将或多或少的一叠钞票收进盘中。 就这一会儿工夫，托盘上的钱已经很是不少，以唐云风撂地的眼力劲儿，都瞅不出来到底有多少？ 但可以肯定，很多！ 看到每一位打赏过的人，都会收获旁人的一阵恭维，唐云风心中有些猜想。 生意场也是江湖，求名图利挣面子，不外如是。 但他其实最想送这些人三个字：暴发户！ 片刻后，钱钞一统计，分别放在了三个盘子中。 主持人笑意盈盈道：“感谢诸位老板的捧场，今晚的彩头共计九万，所以分成五万、三万、一万，接下来就看我们的演员，谁的返场能赢得更多的掌声，将头彩拿下……” 主持人将规则讲完，又带动了一下气氛，便开始了返场环节。 “我来！” 女演员中有位姑娘，将本就很短的外套一脱，直接穿着那什么就登台了。 音乐、舞台、歌声…… 具体表演什么，唐云风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只是纵然他背过头去，那粉红色依然在眼前闪现。 整整五万块，哪怕是三万、一万的那份儿也好呀！ 原来，这才是李富贵说的彩头。 只是背后的掌声一阵比一阵热烈，唐云风感觉那些钱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太难受了。 眼不见还心不烦，可钱就在眼前，谁不想要？ 猫见了鱼儿能不馋吗？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人家卖什么他不管，只怕自己什么都不穿也没人看。 所以只能卖手艺，成不成的都得试试，不然不甘心。 唐云风头也没回道：“三哥，帮我换大褂！” 然而孔芸龙并没有反应。 他一扭头，见孔芸龙眼瞅着台上的动静，又迷失了自己。 再一偷瞄台上，顿时自己也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算了，今晚就让家伙饱饱眼福吧！ 唐云风不再叫他，自己回房间换大褂。 终于，外面放得开，敢上台的姑娘都返完了场。 主持人刚准备上台，突然被人轻扯了一下。 一扭头，便见唐云风面带微笑的从她身边走过。 唐云风目不斜视，直接撩袍上台，走到话筒前，向台下微鞠一躬。 礼数太老派，引得旁边的女演员们咯咯直笑。 唐云风面不改色，也不自我介绍，甚至垫话，报节目名称都不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也什么都不管，直接吸气找调，张嘴便唱： 桃叶儿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 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 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松老三 提起了松老三 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小妞哎 年长一十六啊 取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 …… 唱词浅白，唱腔却娇媚婉约，再加上唐云风空灵干净的嗓音。 好似一个怀春多情的少女，正对着明月哀诉衷肠。 那轮明月，便是半空中一盏明晃晃、亮锃锃的灯。 是的，唐云风头一次人在台上，目光却未看向台下的观众。 没用的。 唱第一句时，他便扫过了全场。 没有人懂。 连被他视为托底的李富贵，听着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他便知道，今晚这一声，注定是全军覆没！ 传统艺术的魅力，终究还是抵不过某些本能的欲望。 怨不得谁，谁也都没错！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热闹，甚至是喧嚣了一个晚上的场子，终于被汇入了一股涓涓细流。 它清澈，也弱小，却很顽强。 奋力的冲破重重阻碍，最终流入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在声音控制一道，唐云风是不输给歌手的。 甚至没下过苦功夫的歌星，在他面前都不一定够看，更别说旁边这些小年轻了。 里面有唱歌的姑娘，心中最是疑惑。 “他在唱什么东西？” “这个调调怎么听着怪怪的？” “这么好听的嗓音怎么不去唱歌呢？” 跳舞的姑娘们，看到唐云风在台上的风采，不由得觉得气温有点冷，自己穿得少了点。 台下观众们的表情，有的皱眉，有的眯眼，百人百相，各不相同。 …… 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 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就跳了河啊 痴情的女子这多情的汉 编成了小曲儿哎来探清水河 终于，一曲《探清水河》唱毕，全场寂静无声。 唐云风再次扫视了一圈台下，心中只能轻叹一声。 不懂，何以品味出其中的味道？ 当下不作他想，再次鞠躬下台，犹如来时的那朵白云。 “等一下！” 突然，一道女声传来。 走出几步的唐云风，闻声停步，转身看向台下。 女宾不多，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出声之人，正是钱姐。 钱姐正跟李富贵坐在一桌，显然也不只是一个联络人那么简单。 唐云风微笑着问道：“钱老板，请您指点！” 钱姐悠悠道：“你刚才唱得歌曲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全场人的水沟聚集在唐云风身上。 他没有半点不适，笑着解释道：“钱老板，诸位老板，这不是歌曲，而是一首在燕京地界流传了上百年的小曲儿，叫《探清水河》，讲得是一对苦命鸳鸯追求爱情而不得，最终双双殉情的凄美故事，其中的主人翁叫……” 第143章 江湖腌臜事 一曲《探清水河》。 有人说它是淫词窑曲儿，里面满是男女腌臜事儿。 也有人说它好比《孔雀东南飞》，讲述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词没错，曲没错，所不同的在于听它人自己的心。 不管别人怎么想，唐云风从其中看到了爱情。 当然，他演唱的版本，不是原版的，也不是二人转版的。 其中四更天的唱词，只是以下几句： 四更鼓儿敲， 被窝里闹嘈嘈 鸡叫狗咬 眼看天要亮了 大莲呐舍不得六哥哥走啊 又恐怕二老知道 定打不能饶。 食色性也，情到浓处兴云雨，这很可耻吗？ 再者，如此俏皮有趣儿的描写，倘若真要是全部抹掉，那味道反倒少了几分。 唐云风不想，也不愿意！ 比起今晚自己的所见所闻，大莲和小六是很可爱的两个小人儿。 唐云风不捧不褒，只是悠悠地叙述着自己眼里的《探清水河》。 钱姐听得很入迷，尤其是听到最后二人跳河的结局，更是眼前一亮。 当即说道：“好，你再唱一遍这个《探清水河》，我打赏你三万。” 这下，全场的目光又全聚在了她的身上。 三万块，就为了听一段小曲儿？ 这也太大气了吧？ 姑娘们看向唐云风的目光里，满满地都是羡慕。 而钱姐旁边的人，则恭维声不断。 “钱老板，您真大气！” “钱姐，以后您发财，带上小弟喝口汤吧！” “……” 钱姐只是略微回应，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唐云风。 唐云风心里也有些吃惊。 只是想了半晌，没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不过，千里卖艺为求财，人家点了活儿，作为相声艺人，他不可能不接。 唐云风拱手道：“多谢钱老板捧场，您愿意听，那我就再唱一遍，请您和诸位行家多多指正。” 言罢，没有没有犹豫，再次开腔唱道： 桃叶儿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 …… 这回唐云风没有抬头看天，眼睛不时看向钱姐，毕竟人家是花真金白银点的活儿，总得多关注一些。 只是他每回将目光移到她身上，都能接上对方的目光。 几次下来，唐云风心里有些发毛。 这，她这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吓得唐云风不敢再看她了，扫视完全场，便更多的将目光放在了李富贵身上。 还是他那张胖脸，让人看着心里踏实一点。 而且这回的效果好了很多。 许是因为自己解释过，许是因为三万块钱给刺激的。 全场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聚集中台上，或者说是唐云风自己身上。 当看到不少人，听着听着竟然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唐云风心中暗自点头。 不是传统艺术没有魅力，而是看你能不能静得下心来听。 味如香茗，越品越醇，得品，得细品！ 这一点反而是绝大部分流行歌曲做不到的，谁要是不服气，百年后自有分晓！ 兴起越快的东西，注定了它没落的也会更快。 不时，小曲再次唱毕。 “好！” 李富贵带头叫好，顿时全场的掌声响成了一片。 唐云风微笑着鞠躬下台。 …… …… 晚上十点半。 房间里，唐云风和孔芸龙正在收拾东西，俩人都很高兴。 孔芸龙左右一瞅，发现没人，凑过来小声道：“师哥，八万五呀，嘿嘿！” 这个穷小子，账倒是算得蛮清楚的。 没错，出场费两万五，钱姐打赏了三万，再加上返场的掌声赢了三万，今晚拢共进账八万五。 一曲《探清水河》，终究还是没有赢得那五万块钱的彩头。 人力有穷时，环境使然，唐云风已经很知足了。 来到一个奇怪的场子，只纵声色，不考究艺术。 自己做到了这一步，也算没有丢德芸社的人，同时还展示了一次传统艺术的魅力。 没有遗憾了。 哪怕没有挣着这三万块钱，光是让这小曲给更多的人听到，都算不错。 郭德刚到哪都宣传传统相声，不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门艺术么？ 师徒俩干得是同样的活儿！ 人生地不熟，又有钱钞在身，这让唐云风很没安全感。 靠利索的嘴巴可打不了仗！ 不时，他问道：“三哥，你是不是真的会武功？” 孔芸龙不知道唐云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旋即又将胸膛拍的“嘭嘭”响。 “师哥，不是我吹牛，随便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近不了你的身有屁用，你得保护我！” 唐云风说完，手指往自个儿胸口点了点。 孔芸龙当即明白了意思，满脸自信道：“那也没问题，路边上的人，我一拳头就能解决！” 唐云风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没有再说话。 其实自己问来问去，貌似都没得选择。 但愿跟人打起仗来，他真能一拳一个吧？ 哥俩刚收拾好东西，李富贵便进来了。 “哈哈，唐老师，今晚来着了吧？” 这话没错，今晚算起来，所有的演员当中，就他们赚得最多。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一单的收入，快赶上三单的出场费了，一切都拜李富贵捧场！ 唐云风笑道：“多谢李老板搭线，赏得单子！” “嗨，都是小钱儿，不过，唐老师，您的曲儿唱得确实很好听。” “您捧场了。” “怎么着，今晚上我那落脚去？” 唐云风看了孔芸龙一眼，笑道：“这太麻烦您了，我们来得时候已经定好了旅馆，下回再叨扰您吧。” 走江湖得拎得清，不是什么杆子都能顺着爬的。 说到底，人家毕竟是金主。 “那成，有什么事儿尽管给我打电话。” 李富贵也没强求，聊过几句便告辞了。 事情全部结束，师兄弟俩没再耽搁，直接背包离开。 这大晚上的，他们得赶紧去旅馆。 出了院子，俩人挑了灯光亮的方向走。 “嘀嘀~” 不时，他们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挡道了，唐云风拉着孔芸龙让到一边，给人家让道。 同时扭头一看，身后的车子，是一辆黑色的虎头奔。 这车，在这年代已经算是绝对的豪车了。 车子缓缓驶来，谁承想，却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放下，唐云风便看到坐在后排之人，正是打赏自己的金主钱姐。 钱姐眼睛看向他，还冲他招手。 唐云风赶紧几步走过去，拱手笑道：“多谢钱姐您捧我的场。” 可人家并不理他的话茬，突然道：“今晚跟我走吧！” 唐云风一愣，什么意思，走去哪儿？ 再一瞧钱姐异样的眼神，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不懂男女之情，但他懂江湖之事呀！ 被人家这一说一瞧，唐云风顿时心里没有了安全感，有些发慌。 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道她是哪座庙里的神？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不远处的孔芸龙一眼。 还好，自己师弟会武功，一个打五个的那种。 唐云风硬着头皮，拱手道：“多谢您的好意，我只卖艺！” 说完，将头低下，不再看对方一眼。 钱姐又道：“开个价吧，一两万，三五万，我不还口！” 唐云风没有接茬，再次摇头拒绝。 “卖艺太辛苦了，以后跟着我也行！” 唐云风动作不变，只是额头开始冒着虚汗！ 这个疯婆子，也太大胆了吧？ 想男人想疯了么？ “哼，不识抬举！” 一声冷哼过后，汽车终于开走了。 只是半响唐云风都是拜送的动作，没有起身。 孔芸龙过来将他扶起：“师哥，车子走了。” 唐云风站起身，长吐了一口气。 还好，现在是太平年景，不然就麻烦了！ 孔芸龙瞧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道：“师哥，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唐云风对孔芸龙露出笑容，话却没往下说。 世间的腌臜事儿，少知道一些更好！ 第144章 走穴趣事【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2/62】 接下来的几天，唐云风带着孔芸龙算是跑遍了燕京郊县。 除了第一场演出有些特别外，后面的场子都很正常。 不过，那晚的《探清水河》，不知道谁给录了视频，还上传到了网上。 台风潇洒，韵味十足，而且民间小曲确实很容易上口，哼唱几句，比歌曲还有意思。 所以一来二去的，竟然在网上有了不小的传唱度。 同时，也让唐云风在网上有了一点名气，差不多算个十八线的小名人。 于是乎，后面的金主，每场都必点他的《探清水河》。 2006年元月，《探清水河》在郊县，包围了四九城！ 当然，相声门的规矩人家也懂，点活儿多少会有些表示的。 几个红包一凑，竟然有三千多块。 蚊子再小也是肉，唐云风一点都不嫌弃。 在他眼里，这是小钱，可是在屁股后面的孔芸龙眼里，这就是大钱了，羡慕的口水直流。 师兄在打样儿，师弟指定得跟上。 他脑子一转，希望将自己“贯口王”的称号早日打响。 而且很卖力气，每次上场都挑有难度的活使。 可他这个大傻子，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越有难度的贯口，普通人就越难上手。 整来整去，每次演完，台下倒是掌声阵阵，叫好声不断，然而他的名气并没有增涨太多，但为德芸社的招牌着实增添了不少光彩。 唐云风只能说，德芸社有他真好！ 不过，孔老愣不愧是孔老愣，备受打击之后，竟然直接放弃了自己的贯口称号，磨着唐云风教他唱曲儿。 当然，结果便是，他的后脑勺又结结实实地挨了唐云风一巴掌。 德芸社的未来，怎么可能少了他“贯口王”的存在？ 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嘭！” 某一天晚上，当唐云风再次从床上掉下来以后。 他瞅了一眼把自己睡成了“c”型的孔芸龙，气得往搭在自己这一边的屁股上，直接就是一脚。 “明天教你唱曲儿还不成吗？” “嘿嘿，谢谢师哥！”被窝蒙住头的孔芸龙很快就有了反应。 “过去一点，你再敢故意越界，我一句都不教，哼！” “那不能，您让我睡地上都成！” 唐云风没好气道：“那行，被子归我，你睡地上去吧！” “哎！” 孔老愣是真愣呀，应完声还真躺地上去了。 唐云风钻进被窝里，使劲憋着笑。 哼，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耳边便听道。 “师哥，您是知道我的，我睡觉很老实！” “我信你个鬼，滚上来吧！” 服软了就成，不能真把他给冻死了。 “哎，师哥最好了，嘿嘿！” 不一会儿，唐云风警告道：“别挤啦，再挤我又要掉下去了！” “啊，哦，冷，挤一挤暖和！” …… …… 另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便是唐云风上报了。 起因是有一位金主，很会来事儿搞宣传。 自己花了不老少钱给员工搞新年晚会，那他自然也希望被报道报道。 不知道走得什么门子，而且企业办晚会，确实也算有点新闻价值，所以人家记者还真来了。 一场活动下来，就数唐云风和孔芸龙最亮眼，他们俩顺理成章，作为演员代表，接受了采访。 好家伙，这不是“老太太吃豆腐……正好”么？ 唐云风侃侃而谈，着重强调了现在企业举办晚会的重要性，捧了金主不少漂亮活，这把人家给乐的。 接着话风一转，表示德芸社非常支持这一类活动，为万千工友带去欢乐，是相声演员则无旁贷的事情。 最后，差点把王海的手机号码报给人家记者了。 其实他是念到了一半，被人家制止了，这让他略感遗憾！ 报纸第二天就登了，虽然版面不大。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谁知，第二天人家记者单独找上门来。 因为人家报社的领导，发现现在报道郭德刚已经很难找到新花样，这下唐云风刚好撞人家枪口上了。 想当年，郭德刚和于慊还没有起势时，便在郊县闯荡过，最终闯出了现在的名头。 这事儿，不知道被报道过多少回了，现在励志故事，读者们很买账。 现在竟然撞见了他俩徒弟，也开始在郊县闯荡。 师父传授徒弟手艺，徒弟重走师父的路，这才算真正的传承吧？ 完全是很好的素材，必须挖一挖！ 所以，唐云风在某家小旅馆里，接受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专访。 唐云风将自己、德芸社、师父、传统相声，着实夸赞了一番，让人听着还不尴尬！ 很快，一篇篇幅不小的报道便问世了。 【传统艺术有传人，“郊县天王”在传承】 现在正是德芸社渐火的时候，这篇报道的反响也相当不错。 这可不容易。 整个后台，所有人上报无一不是蹭着郭德刚的采访。 一般就是他说完了，需要旁人再说几句衬托一下，这才有的机会。 而他们这次，则完全是自己挑头，又是德芸后台中的头一份儿！ 郭德刚看到报纸后很高兴。 特意打电话给唐云风，把哥俩都夸奖了一番。 电话接通，唐云风想起了前面的一件事儿。 “师父，25号的专场门票，卖得怎么样？” “不错，我们定价一百刚好，所有票两天卖完，没剩下，倒票的人也少。” 唐云风一听就明白了。 票不够卖，倒票的人才会出现。 眼巴前这情况，应该算是他们抓得比较准了。 家里、外头都是好消息不断，这让唐云风心情大好。 于是趁着得闲，拉着孔芸龙还真溜达了不少地方。 现在临近年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些郊县的特产自然不会少。 什么黄金梨、磨盘柿、板栗、腐乳、苹果、白枣等等。 采买东西的主意是唐云风出的，具体的斤两是孔芸龙自己定的。 这家伙来燕京这么多年，也难得有机会吃这些东西，当下发了狠，拉都拉不住。 于是，他的背挂在了唐云风身上，而他自己身上，则挂了不知道多少个包。 终于到了26号，哥俩该打道回府了。 走在汽车站门口。 孔芸龙紧了紧身上的包裹，问道：“师哥，咱这买得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唐云风回头瞅了他一眼，意思在说“大哥，你才知道呀？” 不过嘴里却打趣道：“你不是能一个打五个吗，这点东西对于你们武林中人，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招好使！ 孔芸龙浑身又充满了力气，笑道：“不算不算，苹果再来个五十斤都没问题！” 唐云风不再搭理他，紧了紧自己胸口的包，直接往里走。 第145章 不差钱 1月29日。 大年三十。 天刚破晓，郭德刚家的阳台上，便现出一抹白衣身影。 如果你细听，隐隐还有拿腔捏调的背诵之声传入耳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魏，切糕沾白糖。”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来块烤白薯。”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棒子面大饽饽。” “……” 前用名篇，或是民间俚语打头，后皆以包袱收尾，这是相声门里的定场诗。 正在做早课的少年，则是非正常原因起床的唐云风。 他从郊县回来的第二天，便从慊大爷那搬回了师父家。 大过年的，关系再好，住人家家里也不合适。 而且起头过去，也是为了有个宽敞的地方，方便调教烧饼的嗓子。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烧饼的嗓子改善很大，至少底子已经打下，后面只能靠他自己不断练习，这是水磨的工夫，急不来。 任务完成，所以趁着过年的节骨眼儿，小辈们全都辞别了于慊俩口子。 屋外少年在用功，屋内老小还未起。 学校已经放假，德芸社也在25号的专场后，暂时歇业了。 成立以来最忙碌的一年，总算靠了一个段落。 没有演出的郭德刚，还是一如以往的谢绝了一切应酬，成天呆在书房里。 王慧这几天依然忙碌不停，一大家子的大事小情着实不少，何况还是春节的当口。 哪怕唐云风和孔芸龙从郊县带回来的特产不少，但该置办的年货依然很多。 她上街的动静可大了，那是母鸡带小鸡，一串一串的。 小岳、三哥、烧饼、大林，四个小辈全程护驾，威风得很。 估计满世界，都没几个女人能过她这种瘾！ 原本有五个的，唐云风实在受不了那股折腾劲，便偷懒在家。 不时，一家老小全都起了床。 2006年的春节便算正式开始了，这是唐云风入行后的第一个春节。 街面上已经停市了好几天，过年的吃穿用度，都是早早备齐的。 开火沸水，片刻，早餐全部上桌。 “师哥，吃早饭了！”大林拉开阳台的门，拱手来请唐云风。 唐云风收声停活，瞧见大林依然浑身都透着拘谨，心里有些不忍。 他干脆搂住大林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进屋。 “大林，这次期末拿了几个第一？” “五门。”大林怯怯道。 这成绩很给家大人长脸，唐云风也高兴，于是，他直接把大林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很厉害呀，你们拢共几门课？” “七门。” 唐云风笑道：“那另两门是不是第二？” 大林无奈的摇头道：“没第二，是不及格，体育和劳动！” 唐云风一瞅他的身板，顿时乐得不行。 “哈哈哈，没事，就冲你那五个第一，师哥也给你封个大红包。” 郊县一行，拢共赚回来十七万，唐云风自己到手便有七万。 不差钱！ 谁知，他话音刚落，屋里正在摆碗筷的王慧接了茬。 “你还没结婚，封得哪门子红包，他要是体育能及格，我按双份给他包。” 大林眼前一亮：“当真？” 王慧白了他一眼，道：“我当你爸面说的，你说当不当真？” 唐云风顿时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大林身上窜起来。 最直接的，便是那双胖手，明知握不紧，依然使劲紧握着。 看来，在大红包的刺激下，小屁孩这是要发狠了！ 减肥好，他这也确实太胖了些，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 有决心的小孩，不错！ 两大两小坐下，开始吃早餐。 只是屁股刚一坐下，大林便小声问道：“妈，中午是不是开火锅？” 旁边喝粥的唐云风一听，差点没喷出来。 瘦的理由千千万，胖的原因都一样！ 王慧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 她的身份搁这儿摆着，管太紧不好，管太松又不行。 头痛得很！ 郭德刚抬头，好似不经意的扫了大林一眼，大林顿时惊成了大胖兔，半个字不敢再往外吐。 唐云风和王慧直接憋着笑，眼睛在他们爷俩身上扫来扫去的。 屋里正吃着早餐，不时，听见有人敲门。 不待吩咐，大林赶紧起身开门。 今天上门的，不用想都知道，指定是从庞各庄过来的小岳、三哥和烧饼。 今年活多，放假的也晚，几个人都没办法回家。 开门一瞧，正是他们。 大林拱手见礼：“三位师哥过年好！” “师父、师娘过年好！” “师哥过年好！” 王慧笑道：“快进来，以为你们还得有一会儿才到，早餐都热着呢，我给你们取！” “师娘，您吃，我们自己来！” 转眼，四人小桌，变成了七人大桌，一起过年的人便算到齐了。 只是有郭德刚在，场面很难热闹起来。 他不说话，谁敢在餐桌上哔哩吧啦的？ 欠削么？ 年轻人的性子，倒底是跳脱一些，嘴不能言，但眼神交流总可以吧？ 甭管懂不懂对方的意思，反正交流就完了。 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唐云风还是头一次。 上有长辈张罗，下有同辈凑趣，这种感觉貌似相当不错！ 眼跟前的三位师弟，今年的长进也很大，这让唐云风也很满意。 烧饼的嗓子好了，小岳开始登台，三哥的贯口活也更稳，现在又对着小曲儿使劲。 还别说，他的悟性不错，又有原本的嗓子托底，没几天便摸到了一点门道。 王慧能在众弟子中，对他格外照拂，自然是有道理的。 11月初进入德芸社，到现在1月末，满打满算三个月不到。 无论长辈，还是同辈，他都做了不少事，至少将德芸社的底子夯实了一些。 可万事分阴阳，有利自然便会有弊。 只是后面是风是雨，他可越来越说不准了，这得走着瞧！ 心里满意的不止唐云风，还有班主郭德刚。 眼瞅着班子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是既惊又喜。 当然，对于自己这位大徒弟，他是没二话的。 褒奖的话不可能天天挂嘴上，但里外的事，他件件都门儿清。 现在所有事情的背后，多少都有大徒弟在卖力帮衬。 十九岁的少年郎，活脱脱地一个稳重人。 不容易！ 有徒如此，当师父的自然老怀大慰！ 半晌，郭德刚放下了碗筷，看着一脸笑意的大徒弟。 他道：“少爷，我刚才见你一直在背定场诗？” “是的师父，我是不是哪里没有念好？”唐云风虚心问道。 郭德刚点头道：“还成吧，今天有他们跟着你师娘忙就行了，你吃完饭进来陪我坐会儿！” “好的，师父！”唐云风赶紧点头应道。 看着郭德刚起身进书房的背景，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想，嘴角不自觉的一咧！ 第146章 三门抱 半个小时后。 “大林，剥蒜，多剥几瓣！” “小岳，大白菜洗一下。” “小龙，你的手劲大，把面给和了，熬夜咱包饺子吃。” “烧饼……天呐，臭小子，这大肉才六分熟，你这笨的，偷嘴都瞧不准！” 整个家里都是王慧的战场，她是大元帅。 唐云风帮着收拾完，左手端着一盘切好的平果，右手一杯热茶。 走到郭德刚书房门口，身体一转，屁股一顶，门便开了。 郭德刚人在书房时，有一个奇怪的习惯。 门不锁，也不用敲，谁进都行。 但有一样，甭管你端茶送水，还是递水果，轻轻地进去，轻轻地出来，全程不要跟他搭一句话。 如果你能跟个鬼一样，飘进飘出，半点声响都没有，那最好不过了。 唐云风走进书房，见郭德刚坐在太师椅上，手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晶晶有味。 当下也没敢出声，放好东西，虚掩房门，便站在一旁等着。 不时，一页书看完，郭德刚将手中的书合上，递给唐云风。 “少爷，你看看。” 唐云风双手接过来一看。 发现这书又旧又破，连封皮子都掉没了。 现在的封皮，是谁拿硬纸板在前后单加上去的。 不过，等翻开内容时，他心中有些意外。 这还真是本老书，里面的字迹全是毛笔手写的，而且是竖行的。 他眯着眼睛，认真的看完两段内容。 抬头迟疑的问道：“师父，这是神册子？” 神册子，其实是书名，不过是评书门对《封神榜》的专称。 正经的《封神榜》唐云风看过，那是小说，手中这本大致意思相同，但用词的味道则全然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一股子评书味。 郭德刚听闻很是意外，惊讶道：“孩子，你入过评书门？” 唐云风知道自己猜对了，今天进来果然是有好事！ 他摇头笑道：“师父，我哪有那个机缘，不过是以前听个海青腿儿说过一点评书门的古，我还是个询家。” 询家，便是指听书的人，就是观众。 郭德刚放下心来，不过几句话一搭，他知道唐云风对评书门有关注。 他笑问道：“喜欢？” “嗯，喜欢。” 唐云风用力点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着郭德刚。 郭德刚会评书，这他是知道的，只是师父不开口，他也不好提这一茬，不合规矩！ 现在郭德刚主动提了话头，他要再不摆出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那他就是大傻子。 想学什么学什么？ 哪有这么美的事情等着你。 你走南闯北，费尽心思，最终能学到哪一门哪一手，都得看机缘。 郭德刚人不老心如精，瞧着唐云风这副表情。 笑骂道：“好了，眼珠子缩回去，瘆人，早就想学了吧？” 唐云风讪笑道：“是，一直不敢提！” 郭德刚没再捉弄他：“成，你的底子好，学东西也快，从今天开始我便传你评书的手艺！” 唐云风闻言大喜，自己这“两门抱”转“三门抱”了。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躬身行礼道：“多谢师父！” 郭德刚脸色一正，又严肃道，“不过你切记，入门易，学精难，你既然接了我这一门，往后可不能松懈！” “是师父，弟子谨记！”唐云风同样郑重的应道。 他的性子，郭德刚还是清楚的。 比如唐云风前面“两门抱”的口技门，成五爷不在跟前，他自己也练得勤快！ 这种打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传统老手艺的热爱，是骗不了人的，因为郭德刚自己就属于这种人。 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开这个口。 时代不一样了，艺不轻传，艺也得多传呐！ 看到唐云风的态度，郭德刚心中欣慰，从唐云风手中拿回神册子，翻得很小心。 来回扫了好几眼，他才满脸感慨道：“我的评书师承金纹声先生，这本神册子的残本，便是你师爷当年送给我的礼物，那是99年吧，老爷子六十九岁过生日，大伙凑钱给他摆了几桌，他知道我没钱，办不起摆知宴，便趁着生日的档，当场让我叩了瓢儿，后来我进京没盘缠，他又把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塞给了我……我到现在还欠他一场热闹啊！” 郭德刚越说越动情，眼圈都红了。 今天可是过年，该见喜乐，不兴悲愁。 唐云风笑道：“师父，咱欠师爷一场摆知宴，那就补上呗，您要是舍不得花钱，干脆我来办，到时我拜您，你再拜师爷，咱师门三代一起热闹热闹怎么样？” 郭德刚抹了一把脸，直接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就这么琢磨自己师父呀，有规矩没规矩？” 唐云风不接茬，只赔着笑。 郭德刚的心情果然好了一些，心里有主意。 “你说得对，老爷子今年高龄都七十六岁了，是得补办，今年就办！” 唐云风凑过去：“那我不办了，直接蹭您的宴席，成不成？” 郭德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正月你跟我一起回津城，老爷子见了你，指定也高兴！” 这是正经事，唐云风点头道：“好，听您的。” 行程定下，郭德刚开始传授手艺，一年忙到头，难得这几天有空。 门门有来历，行行有规矩，手手有讲究。 郭德刚从评书门的来历，说到走江湖的规矩，可谓是口若悬河，如竹筒倒豆子似的。 这些都是入行的基础，唐云风听得很认真，脑子也在飞速转动，尽可能的记住。 听完，他才知道，自己这也是托了现在世道的福。 别看评书门也属于艺人行当，但它的地位属于其中最高的。 从“说书先生”中带有“先生”二字便能看得出来。 什么相声门，戏法门，人家都不稀得搭理你。 江湖地位高，来钱也快，所以师父压根也不愁没徒弟。 小学徒进门，先倒两三年夜壶再说。 夜壶倒不干净，有味儿，那你也甭倒了，师父一句“你不适合说书”，便把你打发了。 夜壶倒得好，一家的杂事处理的得当，师父这才允许你他进书场，边照应茶水边听他说书。 只听不教，你懂不懂不管。 听完，师父就考较你，听懂了吗？ 徒弟倘若说没听懂，那好，你不适合说书，又把你打发了。 留下说“听懂了”的徒弟继续学，可这些人也听不到整段的。 为什么？ 师父不给你听整段的呀！ 比如师父的说书场在城南，那前段听完，便打发你穿过四九城，到城北去买东西。 等你买完东西回来，师父已经把中段说完了。 说了什么？ 徒弟一个字儿没听到，他上哪知道去？ 又得过很长时间，买东西的脚步量完了整个四九城，这才有可能凑够整段的书。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下一部接着凑。 万事有因，百树有果。 这门最早起源于东周时期，拜周庄王为祖师爷的老手艺，如今没落如斯，不知道这些规矩在里头占了几成原因？ 第147章 帮师娘管孩子【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3/62】 整个上午，书房里再无人去打扰。 师父说得痛快，徒弟听得精神，爷俩根本搂不住。 不时，门被推开，大林进来。 整个家里就他最小，家教也确实严格，见谁都客客气气地。 当下拱手道：“爸，师哥，午饭好了，请出来吃饭！” 爷俩按下话头，一瞅时间，果然都快十二点了。 走出书房，只见家里焕然一新。 一上午，他们把里外的春联、福字、年画、挂钱，所有应景的东西都贴好了。 睁眼便是红色儿，满满都是年味，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感觉嘛！ 年夜饭在晚上，中午图省事，涮火锅是不错的选择。 餐桌中间摆了一个火锅盆，四周摆满了食材。 老燕京冬天涮火锅的羊肉片、鸭血、豆腐、丸子、粉条，样样不落，很地道。 锅子里“咕嘟咕嘟”冒起来的香味，满得满屋子都是，勾搭得人食指大动。 唐云风笑道：“师娘，好香的味呀！” 王慧扭头见爷仨都出来，赶紧招呼道：“快来，饿坏了吧，等你们爷俩开动了！” 老少七口先后落座。 过年，喜庆归喜庆，但老少都忙饿了，荤的素的赶紧两边下锅。 正等着菜熟的空，烧饼来劲了。 对着唐云风张嘴便来：“师哥，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主位的郭德刚扫了他一眼，悠悠道：“站起来，背完整段，不然别吃！” 烧饼顿时傻眼了。 整段那可有一千多字，肚里正没食儿，哪来的力气背这么大段贯口？ 后悔。 肠子都悔青了。 估计心里正狠狠地扇着自己的大耳刮子。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其他人瞅着翻车的烧饼，满脸憋着笑，可没人敢开口求情，连王慧都识趣的闭嘴。 师父考较手艺，可不分时候，也没有开玩笑这一说。 只要开口了，徒弟就得当真。 烧饼放下碗筷，一脸无奈的站了起来。 “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声音直接掉了八百度，只是被郭德刚拿眼一扫，顿时又变得激情昂扬。 众人一边涮着火锅，一边听着贯口，味道很好。 可烧饼就惨了。 菜熟了，肉熟了，入碗了，有人在嚼了，又下料了…… 众人的每一分动静，无不刺激得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欢。 饥饿，总能激发人的潜能，于是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结果。 “……烩白菜、烩豌豆、焖扁豆……焖扁豆……” 在场可都是行家，烧饼的菜名一重复，众人都抬头看着他，很是吃惊。 什么情况？ 报菜名还能忘词？ 这可是入门便教的基本功，搁这掉链子，得把师父气成什么样？ “焖扁豆……焖扁豆……” 烧饼一急，脑子更懵了，到嘴的词愣是吐不出来。 最后只好小声的解释道：“饿忘了！” 刚才是翻车，这回是直接掉沟里去了。 郭德刚像没听见似的，低头吃饭，并不搭理他，只是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传统相声的基本功，一直是郭德刚最为骄傲的手艺，这显然是被烧饼气得不轻。 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冷得不行。 王慧在桌底偷偷扯了一下唐云风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是顶门大弟子，这时候说话比她这个师娘合适。 唐云风放下碗筷，站起来，对烧饼训道：“《报菜名》可是入门功课，你连这都能惹师父生气，太不像话了，我替你背一遍，帮你挣顿午饭，但得罚你下午自己练两小时贯口，晚上主动让师父考较，要还是出岔子，那年夜饭你也甭吃了，听到没？” 相声艺人一向都是拿手艺说话。 盘道也好，挣钱吃饭也罢，得凭本事。 烧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父变脸色，这急得都快哭了。 此刻，唐云风替他圆场，他哪里听不出来，赶紧点头道：“听到了，师哥！” 烧饼应声了没用，唐云风只拿眼睛瞅郭德刚。 几师父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当然不再犹豫，直接清晰流畅的背了一遍《报菜名》，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好了，都坐下吃饭，再不吃该糊了！”王慧也赶紧招呼道。 她性子乐呵，一边四处夹菜，一边扯些闲篇，气氛慢慢又暖了起来。 肉是所有人的最爱，可唐云风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全场就大林是个例外，他夹菜不多，却总是不停的把火锅汤舀进自己碗里，喝得还很香。 火锅汤香是香，可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转念一想，他有点明白了，这八成还是师父家的家规给闹的。 什么东西紧着外人先吃，那剩下的是什么？ 久而久之，便让大林不自觉地养成了这个毛病。 结果胖成了这样，貌似他没过多少年，年纪轻轻地便一堆药不离身。 事不好当面说，他默默地夹了不少菜到大林碗里。 片刻后。 郭德刚吃完午饭进了书房，唐云风拉着王慧到了阳台。 王慧有些疑惑的问道：“小风，什么事？” 唐云风瞅了一眼，餐厅里还在喝火锅汤的大林。 “师娘，大林怎么吃火锅也净喝汤呀？” “哦，他打小就这样，菜汤下饭。” 唐云风疑惑道：“这您不管吗？” 王慧笑了：“我刚嫁给你师父那会儿吧，我就琢磨着自己是后妈，得把他养胖点，这样老辈看着也欢喜，所以汤也好，菜也罢，我都紧着他吃，谁知后面胖倒是胖了，就是有点胖过头了。” 唐云风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师娘的审美观念。 就这，只叫“有点”胖过头了？ “这么胖下去不行，您可得上点心。” 王慧一听无奈道：“唉，你是不知道，我发现了不对劲后，有段日子我也管过，控制他的饭菜，可只要你师父一不在家，他就成天嚷嚷着饿，那个可怜劲，真要把他饿出个好歹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人交待了，所以又不敢管了。” 唐云风摇头道：“师娘，我觉得您这可想岔了，正因为您不是亲妈，所以更应该立得稳才成，只要真是对他好的，您就往严了管，您提前跟我师父打好预防针，这还能有错？” 王慧沉吟半晌，终于把话听进去了，问道：“小风，你脑子灵光，帮我拿拿主意。” 唐云风想了想道：“你跟我师父商量商量，别的家教可以严一点没关系，这吃饭的时候让大林宽松一点吧，老捡剩菜剩汤下饭，是不是太可怜了一些，而且对身体还不好。你原来的法子也成，控制他的食欲，再加上逼他锻炼，试一段日子瞧瞧效果，您觉得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王慧一拍巴掌，点下了头。 当唐云风看到王慧眼里冒出来的那一股狠劲时，他顿时放心了。 师娘可是连师父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怕大林一个小屁孩不认怂！ 旋即，唐云风又有些疑惑。 我不是没结过婚吗，怎么连管孩子的事儿，都这么明白？ 邪性！ 第148章 最期待的事情 今年的春节，是唐云风最忙碌的一年。 年夜饭吃完，热热闹闹的守完岁，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初一到初四，除了拜年还是拜年。 从燕京的三爷那里开始，一路拜到了津城，所有长辈那里基本都认了个门。 其中最高兴的，当数津城的少马爷和金爷。 少马爷自从省亲专场，便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 这回得了闲，拉着唐云风把相声门功底考究了个遍，最终乐乐呵呵地决定管饭。 马家的饭，在相声门里属于最难吃到的。 江湖地位太高了。 相声界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是“相声无人不宗马”，相当霸气，但至今也无人敢站出反驳一句半句的。 在马家经常走动的，反而是外行的亲戚朋友居多。 行内人上门讲究太多了，哪怕是逢年过节，也都是按行当的规矩来，探望关心一下，留下一些心意便告辞离开。 另外，少马爷为人内敛含蓄，以他如此高的相声手艺，也只在津城的曲艺团当了一辈子普通演员，打小不喜欢应酬，待人接物也相当的谨慎，所以这饭就更难吃得上了。 但在相声式微之时，竟然冒出来个唐云风，让他比当年看到郭德刚还高兴。 可能火候还差点，但功底着实过硬，更难得的是，唐云风露了一手口技。 仔细打问之下，得知他还是北派的传人，这在现有的相声艺人当中，当属唯一的师承。 没得说，待幼苗初成时，指定是传统相声未来的扛旗之人。 如此一想，唐云风在他心中的地位，竟跟郭德刚不相上下，甚至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少马爷高兴了。 难得的在外人面前开怀大笑，这让他的家人都觉得意外。 而且，唐云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马家不久，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津圈。 另一位金闻声老爷子，则完全是为郭德刚感到高兴。 金爷的性子跟少马爷不同，他属于爱恨分明，直来直去的性子。 当初郭德刚初闯京城，被人问到师门时，他直接报了杨先生的名号，可人家打问之下，却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 都是江湖人，哪能不晓江湖事。 人家一听，便心里有数了，所以压根就不认郭德刚是相声门的人。 金爷知道这个事情后，气得在家里跳脚大骂，主动放话出去，说郭德刚是他的徒弟，相声门也好，评书门也罢，所有的规矩他都全部认下。 然而，金爷自己的师承也很杂，连一手评书的本事，都被人单独拎出来，给划到了西河门里。 所以他有心，但无力，江湖上并无多少人买他的账。 现在郭德刚闯出了名头，还带着三门抱的徒孙上门，老爷子这能不高兴？ 说起补办摆知仪式，金爷嘴里说着不要，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眉眼间藏都藏不住。 他活到这把年纪了，不在乎自己所谓的脸面，而是真的为当初那个落魄的穷小子出人头地而高兴。 唐云风跟着逛了一圈下来，反倒觉得德芸社能有今天，这是必然的。 不过，他也决定了，下回再不跟郭德刚回他自己家。 一回家，在郭老爷子面前，他就是一个翻版的大林。 太拘谨了。 师父都这个模样，那他这个当徒弟能松快么？ 哪怕郭老爷子对他这个小辈热情得不行，他也只能绷着。 不去了。 下回说什么都不动了。 马不停蹄，一行四人终于在初四下午回到了燕京。 刚一进家门，唐云风的电话便响了，是成五爷打来的。 他当即接通，笑道：“师父，过年好呀！” “臭小子，连给我拜年都忘啦？”对面的成五爷直接生气了。 可这头的唐云风，却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他苦着脸道：“师父呀，不是您老人家说过年不在家，归期不定的嘛，不然我初一都过去蹭饭吃了。” “哈哈哈，不经逗，没意思，那你明天过来吧，我让你见个人。” 见个人？ 什么人？ 唐云风没多问，应承道：“成，我明天一早过去，给我留饭！” 挂了电话，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调到了凤凤卫视。 今年春节，这才是他最期待的事情。 …… …… 与此同时，距离燕京千里之外的魔都。 凤凤卫视位于陆家嘴的新闻中心，春节期间却始终忙碌个不停，其中以王路湘为最。 准确来说，他元旦的时候，在德芸社录完节目回来，便一直都没停过。 传统相声是很有意思的艺术，这一点他很肯定，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跟他一样。 比如他之前提出的“相声专场”计划，上层便无一人支持。 内容质量好不好，暂且不提。 光是时间成本，便高到了吓人的地步。 按秒算钱的电视台，王路湘的计划却是按小时来做的。 人物专访，再加上后面的相声专场，一个系列下来，总共时长去到了15多个小时。 以前倒也不是没有接近这个时长的节目，但那是带着社会热点去做的。 现在，为了“传统相声”，这样一个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主题，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如果真能引起反响，把对应的收视率赚回来，那自然是好事。 可问题是，查遍所有电视节目的历史，找不到任何一家同类电视台，做过这个主题的。 没有数据支撑，便意味着风险是未知的。 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支持的。 但王路湘的性格，可不是平和的人。 他一直盯着节目的剪辑质量，甚至得到德芸社歌剧院专场的消息后，再次派人去了现场录制素材。 同时，他也不断上蹿下跳的四处找人沟通，推广自己的计划。 还好，他在凤凤卫视也算是文化频道的台柱子，最终打了一点折扣，拿到了播出时间。 下午五点到六点半，连续五天。 时长缩短了，给了时间段也算很差。 但无论怎么样，计划得以进行。 当然，他也紧张。 如果万一演砸了，那他肯定是第一责任人，而且还会连累自己整个团队。 为了今天的节目，他们整个团队都放弃了春节的假期。 时间缓缓而过，终于临近了五点。 是死是活，该见分晓了。 第149章 电话被打爆 4：59。 离节目正式播出，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王路湘和前期团队，所有人都聚在录播厅的玻璃窗外。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紧张不言而喻。 录播厅里的现场导演，通过对讲机正在做最后的调配。 终于，提示灯开始闪，这是进入倒计时了。 十、九、八……三、二、一。 开始！ 顿时，监控墙面上挂满的电视屏，全部出现了这档节目的开播画面。 镜头前的王路湘，以闲聊家常的语气开始说导言。 “……最近网络上流行一个词语，叫‘刚丝’，这个刚丝可不是厨房里洗碗用的钢丝，而是一些粉丝们对某位明星的昵称，一般的明星都称什么粉，豆的，为什么这位明星的昵称会如此奇怪呢？因为他的名字里带一个‘刚’字，叫郭德刚。” “可能很多观众朋友会问，这郭德刚是谁，他是干什么的，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对此，我只能说，他是一位很有才华，同时也值得人敬佩的人。下面请跟随我一起走进郭德刚的艺术人生！” 镜头往回一拉，小黑胖子郭德刚顺利挤进了画面。 当初在德芸社二楼录制的视频，就此正式切入。 同时，它也随着电视台的信号，把画面传入千家万户。 节目已经开始播出，那最关键的指标，便是收视率。 收视率的显示屏，就是监视屏旁边的墙上挂着。 窗外的一群人的目光，开始眼巴巴地在两面墙上来回跳动。 因为是新节目，起始数据是0。 节目做得好不好，不是观众说了算，得由收视率说了算。 安静的氛围中，都貌似能只到不少人心里的声音。 “跳，涨，跳……” 然而一分多钟过去了，数字没变。 不过，这不代表一个观众都没有。 只能说明，收视的观众太少了。 凤凤卫视的观众数，可是以千万、亿来统计的，来个几十上百位观众，它不还是0吗？ 所以开播并没有惊喜，甚至可以说效果很差。 要不怎么说拿到的时间段不好，属于“垃圾”时间呢？ 五六点钟的时间，老人忙着做饭、接小孩，年轻人根本都还没下班。 实在无事可做的，这也赶上了饭点不是？ 当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 在华夏的某座城市里，以通下水道为营生的老王，今天运气很不好。 上午忙完了一单，下午竟然没活了，没活就没钱挣，没钱挣便心情不好，但也没办法，只能早早的收工回家。 回到家里上交今天挣得二十块钱，王婶一看钱这么少，直接甩了脸子，气哼哼地开始做饭。 老王没挣来钱，那能有好饭菜吃？ 门儿都没有。 于是，煮饭少放水，做菜不放油。 大肉片？ 你想多了。 王婶手脚还是很麻利的，五点不到，饭菜全部上桌。 老王中午就垫巴了两个馒头，早饿得不行，擦干抹净的出来，见饭菜已好。 这还能等？ 当下盛饭添菜，一大口扒拉进嘴里，上下牙齿再用力一嚼。 坏了。 后槽牙松了一颗。 老王疼得当即捂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个坏家老娘们，你们家的水是金字做的呀？煮个饭硬得跟沙子一样，哎哟，我的牙！” 王婶那是下雨天不撑伞的人物，又岂是好惹的？ 片刻后，老王便不止是捂住腮帮子，那是整张脸都花了！ 搞定收工，王婶将自己的屁股从老王身上挪到了床上，不管躺在地上哀嚎的老王，打开电视看节目。 王婶心情正不好呢，再看电视上那些长相、打扮都漂亮的小姑娘，又唱又扭的，那更气不打一处来。 手中的遥控器按得飞快，电视频道变得比川剧变脸的速度还快。 终于，她停住了。 这个频道好，没有小姑娘，只有两个老爷们，嘿，别说，长得还挺壮！ 听着他们说话有意思，王婶没几下便乐了。 躺在地上的老王嚎了几声，见人家不搭理自己，疑惑的瞄了几眼电视后，当即也不嚎了，直接坐在地上一起看电视。 故事的结局……老王吃上了大肉片。 当然，这是后话。 全国各地，海内海外，因为各种原因，碰巧收看节目的人开始增加。 只是，这需要时间。 录播室外的一众人，看着久久不动的数字，心也悬得越来越高。 作为主持人兼策划人的王路湘，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其实他比谁都急。 这次投入的成本太高了，收视率太难看，可是得按事故来算的。 偏偏不凑巧，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来看，他自己都是背责任的最佳人选，没有之一。 时间过得很快，时间也过得真慢。 终于，王路湘的眼睛一缩。 因为他看到隔间的话务员，提起了电话筒。 他轻声喝道：“好，有人开始打热线了。” 观众们有没有收看节目，他们只能通过数据才知道。 可观众拨打热线，这是立马就能知道的，而且也代表着有观众对节目内容很感兴趣。 打热线的话费可不便宜，要不喜欢能花这钱？ 这是他们做节目的人，在现场最喜欢看到的事情。 好兆头！ 果然。 那一通电话便好似引线，一经点燃，后头的炮仗立马就得炸。 渐渐地，收视率的数据终于开始跳动。 0.01%、0.02%、0.03%……1%、2%、3%…… 同时，热线电话，也频频被接起。 开始是一个人忙个不停，后来只能增加话机，再调人接听。 终于，整个现场都热闹了起来。 窗外的众人脸上终于笑了。 抛开别人不讲，他们自己就很喜欢这个内容，所以都存着不小的期望。 王路湘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谁知，占线！ 再拨，占线！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这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号码的对象，正是他的节目嘉宾……郭德刚。 他们有专业团队接电话，可郭德刚没有。 五点不到，他便被唐云风请到沙发上看电视。 说实话，之前人家电话台便打过招呼了，他心里还真挺期待的。 五点一到，电视画面上果然出现了他自己。 说实话，作为艺人，没有一个人不想上电视的。 所以他看得很认真，比刚过去的春晚都认真。 谁知，正看得起劲时，电话响了。 一看，是个朋友打来的。 他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结果，打那起，电话便没有停过，直接被打爆了。 有行内的，有行外的，有媒体的，甚至还有以前不认识的。 唐云风跟师娘和大林看节目。 国风古色的背景，两个老男人，聊着传统艺术。 满屏都是年代感！ 不过，有些时候的画面感觉太亮了。 往往这个时候的王慧就会抱怨一句：“镜头怎么净对着他的后脑勺呢？真不会拍！” 唐云风不敢接师娘的话茬，只是目光不时的扫向门外的郭德刚，脸上不由得笑了。 有了这档节目拖底，德芸社才算真正开始冲出四九城，走向全国。 第150章 鸽子谈恋爱 第二天。 早上十点不到，唐云风出现在成五爷院门口。 背得东西可是不少，足足两大包。 一包是师娘帮着备下的，给成五爷拜年的礼物。 另一包里，就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了。 郭德刚从昨天晚上便电话不断，后面几天他已经没法再躲清静了。 毕竟是一班之主，该撑的场面少不了。 忙着应付外面的事情，家里自然也没办法教唐云风评书。 爷俩一商量，干脆开工之前，唐云风都住成五爷这边。 所以他的包里，不但有衣物，还有评书的本子。 虽然没学几天，但唐云风悟性高，教得快，学得快，可以自己开始边试着练习。 学手艺都这样，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最终还得靠自己下功夫。 推门进院，见成五爷正在院里活动筋骨。 唐云风当即拱手道：“师父，徒弟给您拜年来啦！” 成五爷一回头，唐云风顿时傻眼了。 眼前之人模子倒是跟老爷子有几分像，可根本不是成五爷。 唐云风正愣神的时间，真正的成五爷从屋里出来。 “哈哈哈，你倒是挺早，这是我侄子，也就是你师哥。” 侄子？ 唐云风一想便知道，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师伯的儿子，得算北派口技根正苗红的传人。 只是他很疑惑，小一辈的人怎么老成这样啦？ 当下拱手道：“师弟唐云风见过成师哥！” “嗯，过年的时候听我六叔说收了个小徒弟，趁着放假有空过来看看，不错，挺机灵的。” 成师哥样子虽然很老，但说话中气十足，是练家子。 “成师哥您过奖了，我这刚入门，往后还请您多指点。” 家传的手艺，那是打小练的，而且都老成这样了，那还能没几把刷子？ 成师哥没有说话，老爷子倒是开口了。 “哼哼，他敢不教你，你以为我的米饭是白给他吃的？” 成五哥看了一眼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六叔，无奈的憨笑着。 刚在自己家里好吃好喝管了那么多天，咋转眼就翻脸不认账了呢？ 唐云风心里偷着乐，拱手道：“多谢师父，多谢师哥！” 话音刚落，师姐林思月端着一碗药羹走过来，放在石桌上。 “师弟，你的早餐！” 唐云风有意外，这年还没过完，怎么师姐也会在这里？ “多谢师姐！” 接触得多了，俩人也算是熟络，唐云风的脸倒不至于初时那般红。 药羹是真的很香，几口便喝完了。 “真香！” 成五爷笑道：“哈哈，我让你师姐在里头加了特别的药材。” 唐云风一听，便感觉有些反胃，努力不去想某些奇怪的药材，这才好了些。 成五爷人老如精，笑骂道：“净想美事儿，都说了那些玩意儿舍不得给你喝。好了，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出来有事。” “哎！” 唐云风熟门熟路，把东西和礼物都全放好。 回到院子时，两大一小都已经在了。 成五爷不说话，只坐着美滋滋地喝茶。 成师哥见人到齐，直接站了起来，身板子挺得笔直。 “两位师弟、师妹，我六叔其实之前就打过几次电话，让我过来教你们一点手艺，只是我在杂技团上班，一直不得空，刚好现在过年放假……” 成师哥话没说完，屁股上直接挨了老爷子一脚。 老爷子不满道：“啰里啰嗦，来干的！” 成师哥也不恼，转身应道：“是，六叔！” 唐云风突然感觉这师哥真是个老实人，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跟老爷子完全不同。 果然老幺才是家里最调皮的那个。 而且，他仿佛看到了栾芸平老了以后的样子！ 成师哥继续道：“我的手艺基本都是六叔传的，只是我自己也琢磨出两手活，目前就我自己会，一手叫《百灵十三套》，一手是音乐口技《百鸟朝凤》，其他的还有一些小活儿，后面看时间够我再教。” 唐云风和林思月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喜。 只有他一个人会的活，那就是绝活呀！ 成师哥开始介绍：“先说《百灵十三套》，它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每只百灵鸟的压口都不一样，反正不管模仿什么，套数一多，都可以叫这么个名儿，而我模仿的是百灵鸟学鹰、黄雀、麻雀、山喜鹊、油葫芦叫等等。” 唐云风明白，压口，就是指训养人故意让百灵鸟去学某一种叫声。 成师哥说完，将桌上一个鸟笼子的罩面揭开，里面一只毛色非常漂亮的百灵鸟，见光当即开嗓。 唐云风听闻，直接眼前一亮。 这是一只好鸟！ 叫口好、音韵美、套数多，初听便有六七套之多，而且都非常好听。 这一看，就不是花鸟市场卖的大路货，而是经过专门训养的鸟。 果然，成师哥指着鸟笼子，道：“这只百灵鸟，我已经完成了压口，送给你们初学时用，以后有机会你们也可以自己驯养。” “多谢师哥！”两人拱手道谢。 成师哥搓着手，憨笑道：“不用客气，另一门音乐口技，是用口技表演唢呐名曲《百鸟朝凤》，这个难度大一些，我们后面再说，另外我会的嗓子活儿有驴、马、牛、鸡，哦，还有鳄鱼叫，鳄鱼怎么叫，估计你们都没听过。鸽子‘谈恋爱’的叫声我也会。” “气活儿用的是麦克风，主要模仿飞机、火车、轮船这些机器的声音，我会在这里呆几天，你们有什么想学的，也可以跟我说。” “多谢师兄！” 成师哥不理两小，自己说完，只扭头瞅着成五爷。 意思是在说“叔，我老底可都揭了，您还有意见吗？”。 老爷子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要是有意见他的飞毛腿早发射了。 成师哥笑问道：“好了，现在先来开开嗓，学点小活儿，你们想学什么？” “鳄鱼叫！” “鸽子谈恋爱！” 唐云风和林思月异口异声的同时说道。 鳄鱼怎么叫的，唐云风还真好奇得紧，不过，后一秒被林思月一瞪眼，他直接怂了。 讪讪道：“听师姐的，先学谈恋爱！” 成师哥认真的点头，开始运气，教学。 “咕咕咕……咕咕……”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成师哥一张嘴，鸽子的叫声便学了个十足，而且还有长有短，有急有缓，真好似两只鸽子在聊天一般。 只不过，它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唐云风就不知道了。 反正成师哥都一大把年纪了，他说是就是喽，想来也不至于骗他们俩个小年轻。 唐云风和林思月的悟性都不错，成师哥稍微一点拨，便学得有了一点模样。 于是，院子里从两只鸽子谈恋爱，转眼变成了四只鸽子谈恋爱。 鸽界原来也这么乱！ 成师哥真是个实在人，教得很认真，尤其是发现两位师妹、师弟悟性一个比一个好之后，更是将自己所有会的手艺全都教了一个遍。 只是，他今年才五十出头，离退休还得好些年，立春不到，初六晚上就走了。 走了也没事，基础、技巧教完，练习的事情有老爷子这位口技大师在，指定错不了。 于是，唐云风便在成家小院，开启了自己口技门的短期特训，结束时间直指元宵德芸社开工。 第151章 谁火了 新年的乐，新年的忙，新年乐完更加忙。 元宵一过，正月十六，德芸社正式开工。 双旬未开门，园子里可有得收拾，尤其是这种砖木混搭的房子，光是桌椅窗梁上的灰尘便有得忙，而且还有财神，好多的财神。 “财神”其实就是老鼠，平时管它叫耗子，但今天得管它叫“财神”。 早年间，人们过得苦，基本是家无隔宿之粮，有老鼠驾到，意味着这户人家居然有存粮，这是一家人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作为社会最底层的相声艺人，自然更希望整个班子都吃得饱，有余粮。 所以作为“五显财神”之一的耗子，在园子里，平时大伙也不管，倘若在开工第一天见到它们，那便更好了。 年前的余粮，能把财神留到现在，那自己的班子该是多富有啊？ 绝对的好彩头，好寓意！ 一大早，从老先生到年轻小辈，众人都来到了剧场，包括唐云风。 不过，此刻的他们没在后巷，而是统统聚在前面的正门前。 开业第一天，仪式规矩不少，无人敢缺席。 领头的郭德刚手拿钥匙，咔嚓一声，将锁打开。 当即大声喊道：“开班喽！” 其余众人跟着应声：“大吉哟！” 一喊一应，郭德刚这才把门全部推开，班子就算正式开工了。 门一开，便能闻到空气中稍微带着些霉味，眯着眼，也能看到不少黑影在地上四处乱窜。 嚯，这么多财神？ 郭德刚和老先生们的脸上，顿时都乐开了花儿。 小辈们入行时间短，想法也跳脱，不少人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突然，一只大耗子不知是胆太大，还是荒乱之中跑错了方向，竟然直朝人群而来，眨眼便略过不少人的脚面。 当它经过烧饼脚下时，他惊得直呼：“耗……” 唐云风眼疾手快，没等他吐出第二个字，便给了他一巴掌，帮他生生地将后面的字给咽了回去。 同时唐云风嘴里大声喊道：“财神到喽！” 长辈们的脸色转惊为喜，小插曲便这么揭过了。 众人开始分工合作，洒扫门庭！ 归置桌椅、擦梁抹窗、绘写水牌等等。 现场一片忙碌，只是众人的话要比平时少。 不是过了个年，大家变得陌生，而是怕自己说错话。 相声行业本身属于江湖生意的一部分，德芸社又是如今少有的遵从老传统的班子，因此规矩多一些。 其中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便是“放快”，就是说不吉利的话。 江湖生意门里不吉利的话也很讲究，细得不说，只说最主要的“八大快”。 团黄粱子……“梦”字。 悬梁子……“桥”字。 海嘴子……“虎”字。 海条子……“龙”字。 土条子……“蛇”字。 月宫嘴子……“兔”字。 土堆子……“塔”字。 柴……“牙”字。 开工第一天，还有每天的上午，这八个字不许当人面说，如果你说了，也简单，赔钱，赔人家一天的收入。 相声艺人同样如此，不论是同行，还是观众，也不能对人家放快，所以相声班子很少有上午场演出的。 一大段活使下来，谁能注意到哪里放了快？ 万一不小心着道的，台下上百号观众听着，那你不得连裤衩子都赔进去？ 当然，这些江湖规矩，现在别说讲究了，连听过的人估计都不多。 唐云风倒是觉得，这些规矩未必就一点都不好。 人用三年学说话，用一辈子学闭嘴。 多少祸事从口出？ 嘴上多一个把门的，对人多几分尊重，和气生财，买卖才能做得长久。 今天的演出，只开夜场。 上午众人搞完卫生，郭德刚又带着大伙点香燃烛，拜过祖师爷。 又按惯例，开了一个会，无非是说一些班子要团结，未来会更好之类的话。 人多力量大，一上午忙活完，下午众人便开始说活。 直到这时，整个班子的老少爷们，才总算是全部缓过了劲来。 如果仔细观察，你便会发现，大家的重心，有意无意的主要集中在唐云风、高锋和曹芸金三个人身上。 为什么？ 这三人出名了，因为凤凤卫视！ 春节档期，凤凤卫视连续五天，每天一个半小时，都在播放德芸社的相声。 老一辈人，有些还听过老艺人的现场。 新华夏之后，便只能听听收音机盒子，这也是不少人童年的记忆。 电视一出来，广播直接被杀得片甲不留。 打那时起，这些传统相声几乎便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你即使喜欢听，都不知道上哪儿听。 即使条件好的，可以从收音机、电视上找到一些保留下来的节目。 那也是老艺人很久前录的段子，来来回回都不知道播了多少遍。 大环境使然，甚至不少年轻人，压根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存在。 直到凤凤卫视春节档的《德芸社相声专场》。 这让人们眼前一亮。 在电视上还看到传统相声，而且还是新演员？ 仔细琢磨考量里头的段子，要么旧瓶装新酒，老段子新改，要么就是新创作的段子。 活瓷实，有味道，演员也卖力气。 很不错呀！ 这一下，直接把隐藏在各行各业的相声老票友，全给炸了出来。 普通观众们也瞧着这玩意儿有意思，听着新鲜，关键是很好笑，很好玩儿。 家里有人凑巧调到了这个台，那甭管年龄大小，一家老小围着一起看，一起哈哈大笑。 海外的华夏子孙，尤其是老辈人，那是人在天涯，心满乡愁。 思乡而不可得，收看国内的电视，便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 现在看到老祖宗留下来的老手艺重现屏幕，那满满的年代感，直接让不少人眼泪都下来了。 所以凤凤卫视的热线电话，没多久便被打爆了，观众来自天南海北。 电视台见节目的收视率一路飙升，立即又加大了宣传力度。 最终，这个全新的节目，好似一匹黑马，在上百个节目单中，杀进了前十，创下了凤凤卫视节目史上一个不小的奇迹。 这是外行人。 作为相声门里的同行们，对此更加敏感。 而且都是圈里的人，一人知道，那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圈子。 准确来说，他们才是第一批收看节目的观众之一。 直到一个系列的节目全部播完，他们震惊了，也傻眼了。 这么大的牌面？ 这可是全球性的电视台！ 往前论，往后论，也甭管是老班子、新班子，随便找，你就是翻烂整个相声门的历史，都找不出来有哪个班子这么风光过。 于是他们知道，郭德刚又做到了一件相声史上，从未有人做到过的事情。 百人百相，心情各异。 支持郭德刚的，自然是为他高兴，当然也少不了羡慕之情。 反对郭德刚的，那可真是满心的无奈，自然也少了嫉妒，甚至有人紧张了。 因为不论他们愿不愿意，郭德刚已经彻底红了！ 更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不光郭德刚红了，连带他班子里的三位年轻演员，也跟着在电视上着实出了一次风头！ 这三人，便是唐云风、高锋和曹芸金。 因为节目中，录播了唐云风的《卖五器》和《文章会》，高锋是两段快板，最后的曹芸金也有一个节目！ 以他们在节目中的表演水准，还真没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徒弟能胜过他们的。 走江湖的人，甭管年纪大小，至少脑子都是有的，所以后台的人，也开始各自凑脸。 第152章 揍人得上后巷 新年的第一场演出非常火爆。 开票不到半小时，座、站票全部销售一空，而且还有不下百人没有买到票。 这让师娘王慧笑得嘴都合不拢，同时加紧了张罗广德楼剧场的步伐。 而将德芸社大门堵得满满当当的，除了观众，还有记者，本地、外地的都有。 当然，这些事情都由郭德刚出面去解决，他现在又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唐云风在后台，看着烧饼开场。 这个目前后台最小的演员，终于也在06年正式踏上舞台，开启自己的相声之路。 活儿简单，垫话就是给观众拜年，正活儿便是贯口《报菜名》。 别看他一个人，还是头一回正经上台，但架不住他的胆子大，底子也不错。 再加上现在说话的公鸭嗓、绕舌头的毛病都见改善，除了打头有些生涩外，后面都很顺利。 连观众们都没有想到，一个脸生的十六七岁小孩都有这本事。 心里不由得暗道，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德芸社。 不简单。 掌声送上，所以烧饼的开场效果还算不错。 人一下台，他兴奋的脸都红了。 回应完众人的辛苦，他直接凑到唐云风跟前。 “师哥，我还成吧？” 唐云风看到他这副明显求夸赞的神情，有些想笑。 “还成，继续努力！” “哎！”烧饼满足了。 大师兄说“还成”，那就是很不错了。 今天的观众确实很捧场，后面上台的演员也愈发卖力气。 不时，轮到中场的唐云风和孔芸龙上场。 他现在名气见涨，台下哪怕是没进过园子的新人，不少也都认识这张脸，所以唐云风一亮相，台下直接掌声阵阵。 不过，哥俩也不敢偷懒。 观众愿意捧你，那是给你脸了，自个儿得兜稳了。 结结实实地卖了一把力气，最后在热闹中下台。 “师哥，您真厉害！”三哥有些羡慕地说道。 唐云风笑道：“嗨，以后有你出名的时候，甭急！” 俩人相跟着下场，打完招呼，唐云风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脸上都不见了笑呢？ 再往前走俩步，便看到烧饼竟然一个人躲在旁边抹眼泪，这让他心里更疑惑。 唐云风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烧饼扭头一看是唐云风，脸上更加委屈得不行，只是摇头不说话。 不时，小岳过来了。 唐云风又问道：“小岳，他怎么了这是？” 小岳左右一瞅，小声地帮着解释道：“刚才，何师哥嫌他泡的茶太烫，所以把他给骂了。” 唐云风问道：“你主动倒的，还是他使唤你倒的？” 烧饼哽咽道：“他叫的，他说口渴让我给倒茶，我才倒的。” 唐云风又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以烧饼的性子，挨骂跟吃饭一样正常，怎么可能因为挨了一声骂，就哭成这样？ 果然，烧饼听完，只低头，不敢接茬儿。 唐云风没说话，只将目光转到小岳脸上。 小岳脸色也不好，苦着脸，小声道：“何师哥骂他笨得，笨得跟我一样，都是猪脑子，活这么泥，以后干脆别上台了。” 这就过分了！ 旁边的三哥听完，直接怒道：“他以为他是谁，敢这么埋汰人？” 瞧不上的人，三哥是根本不搭理你。 瞧得上的人，三哥还是很够义气的。 这段日子，因为唐云风的关系，几人的手艺见涨，相处的机会也多一些。 小岳和烧饼已经算是入了孔老愣的眼。 一入老愣眼，那便是兄弟！ 唐云风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何芸伟。 要说现在的后台谁心里最不高兴？ 那位指定得算在里头。 准确来说，自打唐云风来了以后，他就经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相人相面，唐云风不用想都知道他为什么不痛快？ 原本他是后台的大师兄，郭德刚走到哪，把他带到哪儿，有上电视的机会都从来不会忘记他。 尤其是他在05年还得燕京相声小品邀请赛的冠军，那更是出尽了风头，谁见了都得先敬着几分。 可没得意多久，11月份唐云风一回来，他直接变成了二师兄。 身份无法反驳，郭德刚也认，这他也就忍了。 谁知越往后瞧，他便越来气。 身份比不过也就罢了，关键是唐云风无论是手艺，还是做事，哪怕是人缘，没有一样是他能比的。 这他心里能不气吗？ 在长辈面前还好，可对这帮子师弟，见谁使唤谁，从来没道过一句谢。 再加上这次凤凤卫视的节目里，他使活儿的镜头半个都没有，心里便更加不舒服。 这不，拿烧饼来抖威风，撒气呢嘛！ 唐云风对这些情况，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在他看来，这种手段太小儿科了，便懒得搭理他。 不过，现在既然他敢越来越过分，那自己作为大师兄就不能不管了。 现在的同行和媒体，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德芸社。 甭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得收敛一些。 “你们俩跟我来！” 唐云风平静的说完一句，直接朝二师兄走去。 小岳和烧饼赶紧跟上，连三哥都跟在后面。 转眼，唐云风来到二师兄面前，他还是坐着喝茶，将脸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唐云风悠悠道：“怎么，看到大师兄装成看不见，这就是师父教你的规矩？” 孔老愣直接开始撸袖子，准备上手。 不过，被唐云风拦住了：“别动手！” 这在后台打架，说到师父那里，能有他的好？ 说得不准确，他俩动手这应该不叫打架，而是揍人！ 三哥直接把手放下，心里又在懊悔自己不够稳当，师哥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词便是“稳当”，可自己咋就不长记性呢？ 只是没等他懊悔完，便听唐云风又悠悠道：“揍人得上后巷！” 二师兄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摔地上。 不知道因为想到了哪一点，他只能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道：“大师兄。” 唐云风平静道：“跟他们俩道歉！” 烧饼低头不说话，小岳正要摆手说不用，被三哥一瞪眼，当即不敢说话。 二师兄抬眼，跟唐云风对视，也不说话。 “怎么，不服气？” 二师兄握紧了拳头，依然不说话。 唐云风突然笑了，扭头朝旁边的人招呼道：“云字科的师弟都过来一下。” 第153章 我第一个不答应【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5/62】 场上表演的是小奕和王先生这一组，邢先生在盯场。 唐云风这一招呼，栾芸平、曹芸金、刘芸天三人，直接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了。 师父不在，大师兄就是师门的话事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他的话必须遵从，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师门。 话落人到，云字科的人全部齐了。 唐云风没有低声小音，这边一有动静，高锋、孙越、徐德谅、王纹林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正不远不近的站着。 师门事，师门了，哪怕他们辈分高，也不应该插嘴，这是江湖规矩。 唐云风不管这些长辈，目光只在众师弟的脸上一一扫过。 坦然者脸色平静，四目相对，微微点头。 戚戚者脸色讪讪，不敢对视，低头避让。 入门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以“大师兄”的身份说话。 现在看来，自己这三个月的所做所为，并没有白费！ 唐云风脸上不温不火，平静道：“叫大伙过来，是想讲讲师门的规矩。” 后台就这么屁大点地方，什么风吹草动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纷纷点头回应。 只有二师兄心中又惊又怒，他是真没想到，往日长辈敬、弟友恭，总是一脸微笑的唐云风，竟然会直接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唐云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并不在意，班子也是江湖，师门也是江湖，是江湖就总得有规矩。 什么规矩？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他看着二师兄，悠悠道：“现在师兄弟们都到齐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说吧。” 二师兄脸色通红，但哪里肯开口？ 唐云风又道：“既然你不说，那我来说，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听明白了吗？” 二师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云风，就是不应声。 终于，唐云风没有了耐心。 “看来师父教你的规矩，你是真的忘了一干二净，那便算了吧！” 众人心里都一愣。 算了？ 搞这么大阵仗，这就算了？ 二师兄眼睛一缩，心中满是惊讶。 旋即恍然，他八成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怕在师父面前不好交待吧？ 唐云风说完，真的不再看他一眼，却看向了旁边的栾芸平。 “芸平，立刻停了他的演出，这事不解决不算完，其他的后续再看情况！” 栾芸平立刻拱手应道：“是，大师兄！” 演出安排原本是郭德刚交给唐云风的事情，只是他不想费这个神，便抓了栾芸平的壮丁。 一段时间下来，他还真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郭德刚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事做好了就成。 这在班子里可属于绝对的实权。 因为舞台是演员的命。 你想要成名，你想要赚钱，你想要磨练手艺等等，甭管你想要什么，都得靠舞台。 没有了舞台的演员，那他就什么也不是。 二师兄一听顿时急了，指着唐云风的鼻子怒道：“唐云风，你敢停我演出？” “啪！” 一声脆响，二师兄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唐云风揉着自己的手腕，瞄了三哥一眼。 三哥呀，该出手时不出手，怎么风风火火闯九洲？ 不过，还别说，在成五爷那里内服外练，身体倒是结实了不少。 三哥最近总跟唐云风待在一起，最懂他那些挤眉弄眼的意思了，可他心里也很委屈。 哥呀，您这出手也忒快了些，连个暗示都不给的吗？ 这一巴掌，同样也拍在了众人的心里，纷纷大吃一惊。 头一回吧？ 头一回看见唐云风打人吧？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二师兄。 他左手捂着脸，眼睛里的火都快要喷出来了，右手指向唐云风骂道：“你tmd的敢打我？” 唐云风不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右手，嘴里悠悠道：“我们相声演员永远都没有伸手指人的时候，无论在台上，还是在台下，连这你都忘记了，你不该打？” 要不是打别人自己太疼，他凭这点完全可以再给他一巴掌。 二师兄一听，吓得赶紧把右手放下，但满腔的怒火真的已经压制不住了。 直接质问道：“我是他师兄，我让他倒杯水怎么啦，我有什么错，他们的活儿不泥吗，入门这么久，手艺学成这样，笨得跟头猪一样，我哪里说错了，如果是我，我早就改行了……” 二师哥噼里啪啦一大通，说得好不痛快。 终于，等他一说完，唐云风便笑道：“我渴了，你也去给我倒杯水！” 二师兄傻眼了，下回不成吗？ 开玩笑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给唐云风倒水。 不过，他知道唐云风会给自己难堪，冷得太冷，热得太热，不用想都知道后面会有什么话等着自己，于是他倒了一杯温水，眼珠子一转，又往里面扔了一颗胖大海。 这下齐活了，你还有什么理儿可挑？ 二师兄气哼哼地将水杯递给唐云风，也不说话。 唐云风倒也不计较，接过来就喝。 半杯喝完，嗓子不渴了，他这才训道：“谁教你泡茶用温水的，你是猪脑子吗？” 二师兄心里顿时懊悔不已，千算万算，怎么就留了这么个漏洞呢？ 唐云风知道他是不会答话的，继续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二十五吧？我只有十九，你比我多活了六年，可手艺依然不如我，那你又聪明在哪里？” 二师兄最不服气唐云风的就是这一点。 小屁孩，沾了入门早的光，竟然自己还得喊他一声大师兄。 他当即辩驳道：“你十年前就入了门，手艺好，很奇怪吗？” “我只跟师父学了三年，你跟师父学了五年！”唐云风叹了一口气，说完，一挥手，又道，“算了，不扯这些了，你既然不知错，我便不耽误大伙的时间了。” 他转身对几位师弟严肃又郑重的说道：“我无意与任何人为难，但班子是师父的命，也是我的家，甭管台上台下，谁敢由着性子胡来，我第一个不答应，你们听明白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曹芸金脸上。 众人拱手应声：“听明白了，大师兄！” 唐云风点头道：“好，希望你们时刻都清醒一点，散了吧！” 说完，他带着烧饼、小岳直接走人，众人也各自散去。 只是没等唐云风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二师兄焦急的声音：“我愿意道歉！” 唐云风头也没回道：“晚了！” 众人散去，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位老男人。 他们正是不知何时转过来的郭德刚和于慊。 见前面已经散场，于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德刚，是该管管了！” 郭德刚沉默不语，脸上却若有所思！ 第154章 寻人 唐云风穿过人群，带着三人来到旁边的角落。 小岳还好，他都被打击惯了，现在有孙悦托着他的底，唐云风不担心。 但烧饼就有点麻烦了。 他今天可是头一回上台，神经再大条，这个时候也是很敏感的，而且他的年纪还太小了，正是心性不稳的时候。 唐云风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瞎想，担心给钻了牛角尖。 嘴里不断说着一些宽慰的话，而且烧饼确实很信服他，不时，脸上终于又笑了。 唐云风刚松一口气，远处传声音。 “小风来一下！” 唐云风有些意外，这声音就是郭德刚的。 “师父几时回来的？” 几人摇头，显然都不清楚。 “成，你们自己说活吧，我过去一下。” 当下没有犹豫，直接往休息一定能而去。 事情自己已经处理了，但得及时跟郭德刚汇报交待，而且最终的处理意见还没定呢。 推门进屋。 只见里面还是郭德刚和于慊两人，黄金搭档们正在喝茶。 唐云风拱手见礼。 “师父辛苦！” “大爷辛苦！” 郭德刚应道：“嗯，坐吧！” 唐云风见他的脸上满是严肃，心里直接咯噔一下，什么情况？ 旋即，他看向于慊，以求提点。 于慊打趣道：“爷们，刚才可是够威风呐，哈哈哈！” 唐云风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给了于慊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说明两位长辈已经知道了这码字事。 “大爷，我那哪是威风呀，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师父又不在，只能站出来了！”唐云风平静的解释完，转头看向郭德刚道，“师父，我把事情的大概给您汇报一下吧？” “好，说说！”郭德刚喝着茶应道。 “师父，是这么档子事，刚才烧饼开完场下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甭管郭德刚是生二师兄的气，还是觉得自己的处理不当，他都只是语气平静，不偏不倚，把情况做了一番说明。 不时，交待完毕。 郭德刚问道：“那你打算让他停演多少长时间？” 现在有师父在前面顶着，唐云风自然不会再自己冒头了。 他摇头道：“师父，这我可拿不定主意，得由您来定。” 郭德刚听完，脸上直接乐了，笑骂道：“你拉翔，还得我来擦屁股？” 唐云风一听，心中有些委屈，暗自嘀咕着，这可不是我拉的翔！ 但脸上去笑道：“师父，这里头的事儿，肯定得您来拿主意！” 旁边的于慊听完，瞄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小子也是属狐狸的，精明着呢！ 小狐狸遇到老狐狸，自然没这么简单。 郭德刚又道：“说说你的想法。” 唐云风小声道：“师父，自古管徒弟，便是立规矩，何况咱们‘云鹤九霄、龙腾四海’，这还只是云字科的，甭管师徒之间，师兄弟之间，只有把规矩立住喽，门风才能摆得正！所以这事儿，最好从严处理，也免得以后总出问题，您看呢？” 话不说透，理儿讲透就行了。 甭管怎么说，二师兄在郭德刚的心中，地位可着实不低。 所有师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哪怕就是他自己，以前学艺时都挨过骂。 但是，唯独这一位，郭德刚从来没有骂过他。 按师父自己的说法，便是“自尊心强，说重话容易伤到他”。 不光是师父，连师娘王慧对他也是百般照顾，想吃啥就给做啥。 要不怎么说熊孩子，都是被惯出来的呢？ 得到的太容易，便不懂得珍惜，跟小岳刚好是两个极端。 所以唐云风说话，很注意分寸。 郭德刚看着唐云风，脸上笑得有些感慨。 唉，小狐狸终于已经长大，可以挑大梁喽！ 他没再为难唐云风，琢磨片刻后，道：“让他当着老少爷们的面，给小岳和烧饼道歉，另外停演七天。” 唐云风点头应道：“是，师父，我去跟他们说。” 甭管最终决定是什么，道不道歉，停演几天？ 只要郭德刚决定了，唐云风都不打算再多一句嘴。 徒弟俩人前后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二师兄便创下了一个纪录。 德芸社班史上，首位因为犯错而被停演的演员！ 外面的演出在继续，不时栾芸平过来敲门。 “师父，大爷，您二位该准备攒底了！” 唐云风有些意外道：“您二位夜晚也上场？” 于慊笑骂道：“你就是这么关心长辈的？” 没有二话，唐云风和栾芸平赶紧帮长辈穿大褂，照应着他们上台。 外面一通找，没有找到二师兄。 最后在小房间里，才看到了一个人独处的他。 让唐云风也不管脸色好不好看，将郭德刚的话传说完，来到下场口学活儿。 为那些破事儿耽误一秒钟，都是浪费，学手艺才是正经事。 他一露面，众人纷纷点头打招呼。 大家的表情里，自觉得更多了几分尊敬。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江湖有刀光剑影，也有人情世故。 但无一人不想求一份公平公正，这是人们最起码的心理需要！ 哪怕他自己本是个喜欢剑走偏锋，捞偏门的人，但打心里佩服的依然是那些身有正气之人。 趁着没人注意，高锋还向唐云风挑了一下大拇哥，后者微微一笑。 旋即，抛开这些腌臜事儿，唐云风又恢复了他的风淡云轻。 台前的阵阵掌声，很快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今天的日子特殊，台上的郭德刚和于慊确实很卖力气。 表演完，他竟然在园子里也来了一个返场。 不过，他并不是表演节目，而是聊了一会儿天。 只见他满脸动情道：“今天是新年后的第一场演出，大伙这么捧场，满坑满谷的，这搁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不容易呀！” 相声演员在台上说自己爸爸刚刚死了，估计也没几个人信的。 何况还是在德芸社的相声舞台上。 “老郭，我爱你！” “老郭，现在可以想了，怎么着都成！” “……” 起哄的声音不断。 郭德刚笑道：“爱我呀？还是算了吧，我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于慊捧道：“俩情相悦嘛。” 郭德刚看了他一眼，道：“不行，估计我会被天打雷劈的，大伙也最好控制一下自己，我媳妇可管着卖票呢，小心她不卖你们票！” 观众们顿时哈哈大笑。 郭德刚继续道：“以前最难的时候，台下就一位观众，演员却有四五位，我们几个人全都盯着他一个人演出。另外还有一位，我印象也特别深，是位老爷子，见天的来捧场，有时还会给我带俩熟鸡蛋，他就把鸡蛋搁座位上，演出完，老爷子也不言语，直接走了，后来把园子搬到天桥这边，我也没再见到这位老爷子，德芸社就这么一路过来的，今天有的一切，都是各位衣食父母赏的。” 说这段话时，观众们难得的没有起哄。 尤其是其中的老观众，来得多，听得多，自然也了解的多。 每一个人前风光的画面，背后都是千滴的泪水！ 郭德刚想起了很多事情：“观众是演员的衣食父母，这是我打心里的想法。做人也得感恩，所以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寻寻人，倘若当初的那一位观众，和那位老爷子听到了我这话，请来一趟园子里，我送上一张德芸社永远免费的门票，谢谢大家！” 郭德刚说完，直接鞠躬下台，只是脸一直低着。 “好！” “加油！” 观众们心中很是感动，纷纷鼓掌、鼓气。 第155章 相“望”于江湖 第二天。 以网络为主，报纸为辅，突然又刮起了一股寻人热。 寻谁？ 寻找曾经的那两个他，为德芸社，为郭德刚。 唐云风来到后台，第一次时间把这些报纸和网络消息，拿给郭德刚看。 郭德刚前后扫视完，脸色直接又喜又惊。 喜的是很多人帮他传播消息找人，那能找到的概率便要大上许多。 昨晚他在台上说的话，并不是嘴上客套而已，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 贫贱之中的缘分，总是让人更加难以忘怀，甚至记一辈子都不说定。 喜完之后，便是惊。 郭德刚惊讶于现在媒体的反应速度，惊讶于媒体对他的关注程度。 自己的一言一行，只隔了一个晚上，便能引发如此的热度。 他当然知道这意识着什么了？ 倘若说，过年前的自己是一个小明星，那现在便真正成了大明星。 行走的热点，实至名归的名人。 前后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一个假期，便达到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细思极恐，这太可怕了。 无名之人，一旦成名，性格跳脱的会放飞自我，性子老成的会惶恐不安。 郭德刚从这些报纸、消息上，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安！ 一如去年11月，媒体刚刚冒头的时候。 不，这次的势头更猛，他也更加不安。 摔死的，都是被别人捧上天的人。 唐云风看着郭德刚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有些想笑。 师父，别紧张了。 从此以后，传统相声、郭德刚、德芸社，这三个词依然有区别，但也会渐渐变得没有区别。 现在，都还只是开始，这才哪儿到哪儿？ 如果这点热度都受不了，那以后还不得被自己给吓死了？ 这话不能说，想笑也得憋着。 不过，他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郭德刚的名气上涨，也意味着德芸社这棵小树，正式进入茁壮成长的快速期。 平台越大，对他们这些徒弟也越有利。 江湖上，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想混出头不容易。 现在，他也算是有来头之人了。 或许还可以找机会，着手安排一些别的事情也不说定。 唐云风和郭德刚师徒俩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琢磨着心事。 不时，烧饼跑进来。 “师父，记者，外面又来了好多记者。” 郭德刚一愣，又来了？ 就这都让人热得受不了，怎么还有人上门？ 他试探的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情来的？” 烧饼道：“听他们跟师娘说，还是因为寻人的事情，想再采访采访您！” 郭德刚听闻，脸色更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唐云风一言不发。 这是好事儿，有采访就有热度。 至于什么话题嘛？ 这个不重要，只要不是负面的就成。 最终能不能寻到人，这个也不重要，不过，唐云风知道，这注定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这样也好。 重聚首，话当年，远不如相“望”于江湖，来得有味道！ 突然，郭德刚琢磨完，心里打定了主意。 他对唐云风道：“少爷，你帮我去打发他们，还有，把‘谢绝采访’的牌子给挂出去，挂多久得听我的信儿。” 谢绝采访？ 这下，真出了唐云风的意料！ 以前求都求不来，现在竟然连送上门的热度都不要啦？ 师父是胆小，还是脑子坏掉了？ 坏掉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胆小。 他怕了。 唐云风轻声劝道：“师父，您其实不用这么担心，人家又不是老虎！” 郭德刚眼一瞪，道：“臭小子，我哪里担心了，只是刚好来了灵感，我得写段子，不得空，哼！” 说完，不等俩人反应，一股脑的全给轰出了休息室。 唐云风回头瞅了两眼，见连门都给关上，只能无奈的摇头。 甭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郭德刚既然发话了，那自然得执行。 “烧饼，把牌子搬上，跟我到正门去！” “是，师哥！” 师兄弟俩相跟着，往正门而去。 与此同时，在四九城的一家医院里。 一位瘦骨如柴的老人，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眼神暗淡浑浊，却微微地睁着，始终瞅向旁边准备给他念报纸的女儿。 知子莫若父，爱父莫若女。 已经快五十岁的女儿，自然知道老父亲的爱好。 老爷子生于乱世，长在太平年景，娶妻生子，安稳工作，直到退休。 既吃过苦，也享过福。 说坎坷也好，说平淡也罢，总之现在他的人生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老爷子这一生，烟酒吃穿不好，唯独爱听个相声。 电视上的那些相声，他不爱听。 平时下班后，只喜欢抱着一个用了几十年的旧收音机来听。 他的东西，家人都可以动，但唯独这个老宝贝碰不得。 前几年，也不知道打哪天开始，老爷子见天出去溜达，而且一出去就是大半天。 家人好奇，便问他干什么去了？ 老爷子得意道：“上园子里听相声去了！” “园子远不远，要不要我们送您去？” 老爷子身板子一挺，嫌弃道：“不用，我腿脚好着呢！” 小辈们放心不下，偷偷地跟过两回，发现他确实进了一个园子，并不是上广场找老太太聊天。 老人愿意听，听完心情还好，家人便也没再过问。 又过很久，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又开始成天不出门，在家抱着收音机听相声。 只是听归听，脸的笑容倒是少了许多。 一家子谁也不懂相声，也只能随他了。 此刻，一份报纸在女儿手里，从头往后翻，她就想找点有趣的新闻让老人乐呵乐呵。 不时，女儿手上的动作停住，脸色还一喜。 她提高音量道：“爸，这里有个说相声的新闻，我给您念念啊！” 老爷子确实好这一口，听闻“相声”二字，连暗淡的眼神都亮了一丝。 “2月13日，元宵刚过，德芸社便举行了春节后的首场相声演出……班主郭德刚在演出结束后，还同在场观众分享起了曾经创业之初的艰辛往事……” 文章写得洋洋洒洒，把德芸社的现状都解释了。 女儿难得找到了一点老爷子感兴趣的东西，嘴里念得也声情并茂。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句话开始，老爷子的眼睛闭上了，旋即两行浊泪在满是沟壑的脸颊上艰难攀爬。 连同他的嘴唇，都在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 等女儿将报纸念完，抬眼一瞧，顿时被老爷子的模样吓了一跳。 “爸，您怎么啦？” “爸，您在说什么？” 老爷子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搭理女儿的问话。 女儿赶紧把耳朵凑过去，仔细的倾听。 只听老爷子满怀深情的呢喃道：“我的……角……你终于……红了！” “我的角，你终于红了！” 女儿重复完这句话，自己愣住了。 角是谁？ 某条街道上，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匆匆而来，停在了路边的报刊亭。 左右手开工，找着自己喜欢的报纸。 不时，翻到一篇文章，他当即停下。 从头到尾看完，脸上直接笑了。 最终，放下报纸，头也不回的走了。 摊主大爷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穷鬼，连大爷的便宜都占，不要脸！” 唐云风应付完记者，回到后台，又开始忙碌。 不时，自己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 今天没了，抱歉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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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玩意儿，04年才起得势，但一出现便在唱片行业中疯狂的攻城略地，很有杀伤力。 现在满大街播放的歌曲是什么？ 一首叫《老鼠爱大米》，另一首叫《两只蝴蝶》。 若论音乐水准，它们充其量只算口水歌而已。 要是搁以前，估计连发行公司都找不着，但去年在网络上一发布，转眼便传遍了大江南北，火得一踏糊涂！ 歌曲一般般，歌手同样岌岌无名。 但他们就是火了，甚至比不少实力强劲的老牌歌星都要红。 唐云风估计，现在全世界，脑子最懵的可能就是歌手自己了。 我火了？ 我为什么火的？ 这就是网络的威力，或者说是风口的威力！ 已知未来，那唐云风自然没有避让的道理，迎风而上才是正途！ 能赚名气，能赚钱，还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传统艺术，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 当然了，话又往回说，他是不可能离开德芸社的，自然也就不可能去签别家的唱片公司了。 而网络这把锋利的大宝剑，既可被利用，却又不会有束缚！ 算是他最好的选择了，没有之一。 房千寻不知道唐云风在琢磨什么，只是见电话这头迟迟不出声，心中有些疑惑。 成不成的，倒是吭个声儿呀。 一切不都有得谈吗？ 旋即，他一拍脑门，心中恍然大悟。 对，唐云风会去唱这种小曲，八成是从不接触网络的人。 他解释道：“唐老师，您大可放心，现在网络是绝对的大势所趋，而在音乐这一块，我们酷猫也绝对是您最好的选择，我们兼容并蓄，哪种风格的音乐都接受，推广力度也大，您只要稍微上网，便能知道我们在网络上的影响力有多大……” 唐云风缓过神来后，乐了。 我还需要听你介绍公司实力么？ 我比你老板，对酷猫音乐都更有信心，你敢相信吗？ 他打断道：“房先生，我对你们有信心，只是这要怎么操作，程序呀、收益呀之类的门道，您能不能跟我介绍介绍？” 唐云风对这些确实不懂行，问的很认真。 房千寻一听有门儿，赶紧解释道：“唐老师，咱们有合同的，合同里面都介绍的很详细，如果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咱们再细谈！” 唐云风心里听得暗自点头，大公司就这点好，凡事有流程。 不过，合同什么的，他同样不懂。 旋即话风一转，道：“既然这样，那您跟我的经纪人谈吧！” 房千寻疑惑道：“唐老师，您不是没签约演艺公司吗？” 唐云风笑道：“哈哈哈，我是有公司的人！” “什么公司？” “德芸社文化有限公司！” “德芸社是干什么的？” “说相声的。” “您不是唱曲儿的吗，怎么又成了说相声的？” 唐云风对着手机翻了一个白眼，悠悠道：“你跟我经纪人谈吧，再见！” 挂完电话的唐云风，转身便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进！” 唐云风进去，郭德刚和于慊都在。 猫在这里一直没露面的郭德刚，估计此刻不太想看到唐云风。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怎么的，少爷，还有记者没走吗？” 唐云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往后一段时间，上门的记者可不会少。 照这样下去，师父该不会也跟师爷一样，整出个心脏病来吧？ 他赶紧摇头笑道：“师父，您不用担心，今天的记者都被我打发了，我进来是有另一件事儿跟您汇报的。” 郭德刚又把眼瞪上了，气哼哼道：“我什么时候担心过，只是需要创作。” 唐云风低眉顺目的瞅了一眼他跟前桌面。 只见上一张白纸上，清晰的列着清单。 木椅一百四十三张、四方桌十七张、茶具二十五套…… 屁的创作，这明显就是广德楼那边需要采购的东西。 当然，看破不说破，世界都清静。 他拱手，满脸郑重的说道：“对，师父，我得向您学习，创作段子是相声演员的责任，我们得为行当添置产业！” 见唐云风一脸的认真，郭德刚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行啦，不提这茬，你刚才说有事要讲？” “是的，师父，我年前在郊县演出时，不是唱过《探清水河》吗，被人录了视频传到了网上，刚才酷猫音乐的人给我打电话，说要……” 唐云风将事情交待了一遍。 说完，郭德刚没说话，旁边的于慊倒是眼前一亮。 “嚯，爷们，你要发歌啦？要不帮大爷一起问问，他们那里收不收摇滚？” 第157章 永远的大爷 唐云风看着于慊，满脸的惊讶。 “大爷，您还玩摇滚呐？” 于慊得意道：“哈哈哈，小子，小瞧你大爷了不是，人生由来不满百，安得朝夕事隐忧，但凡这世上好玩的事，就没有你大爷不知道的！” 好霸气！ 好威武！ 唐云风顿时对于慊佩服得五体投地，直接竖起了大拇哥：“大爷，您永远是我大爷！” 郭德刚看着旁边的一老一小，脸上哭笑不得。 刚才不还在聊正事儿么，这话题怎么说变就变啦？ 他得插空对唐云风问道：“少爷，这事儿你自己是怎么琢磨的？” 唐云风笑道：“师父，咱吃开口饭的，不怕名声大，只怕无人知，甭管成不成的，我都想试试。只是江湖水深，里头的门道我不懂，不敢随便答应人家，这不找您几位长辈来把关么！” 郭德刚点头，他就喜欢唐云风这股稳重的性子，让人瞧着心里头踏实。 “少爷，这事儿我琢磨着也是好事，合同那块你甭操心，我让你海叔出面，拿咱德芸社的公章跟人家谈，多咱不能亏待了你！” 唐云风心里一松，拱手道：“谢谢师父！” 这就是有平台的好处。 个人对上公司，甭说占便宜，能不吃亏就算你有本事！ 现在公司对公司，即使德芸社再小，它不也还是公司么，至少明面上是平等的！ 用糙话来说，便是：咱上头有人！ 郭德刚打电话找王海，不时，王海进来。 “刚哥，您找我什么事儿？” 郭德刚看了唐云风一眼，道：“小海，刚才有一个叫什么酷猫的音乐公司给小风打电话，想发布《探清水河》这首小曲，里面有一份合同，你以德芸社的身份联系对方敲一下！” 王海听完，眼前一亮，不自由的也看向唐云风。 现在除了除了郭德刚，也就唐云风能拿合同回来。 他笑道：“好，小风，又长本事了，海叔一定帮你好好谈，人家有啥咱就得有啥！” 唐云风赶紧站起来：“谢谢海叔！” 王海挥手道：“嗨，跟你海叔这还客气？” 拿了号码，简单问过几句情况，王海直接打招呼走人。 他本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又在德芸社打磨了这么多年，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位合格的经纪人，办事非常周全。 有他出面，众人都很放心。 唐云风没走，就照应着长辈茶水，等着回信儿。 郭德刚和于慊现在也没演出。 除了开工第一场意义特殊，他俩上台露面攒了底，往后的园子里的场次，基本就不排他们了。 不是他们耍大牌，这里面是有讲究的。 以前没有名气的时候，甭管舞台大小，钱多钱少都得演，不然得饿死。 现在不一样了，两位的名气直线上升，那就得开始挑场子演出。 你想呀，园子里的票价就二十块钱一张。 倘若在这里都能天天看到郭德刚演出，那以后票价卖那么高的商演、专场，还有人愿意买吗？ 同时，我花上百块钱看专场，你花二十块钱进园子，咱俩都能看到郭德刚演出，那我心里平衡么？ 而且金主们都是看菜下碟的，你天天在二十块钱门票的场子里演出，那我又凭什么付那么高的出场费请你？ 所以，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市场需要。 他们已经熬出了头，就得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园子里的机会留给小演员，他们全力去外面的商演市场上拼杀。 挣快钱，挣大钱，继续扩大德芸社的名声，不断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小园子。 如此大小配合，良性循环，班子里的所有人才能越来越好。 两大一小，边喝茶边忙活开了。 郭德刚继续在纸上合计新剧场的家伙什儿，唐云风便忍不住又拿话勾搭于慊。 听大爷说话，比听师父说话，可有意思得多。 他笑问道：“大爷，您打小就爱玩儿？” 慊大爷果然经不住勾搭，一提话茬就来劲。 他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可不，打小我爸妈忙得成天不着家，根本顾不上我，所以我一直是跟姥姥和五个姨长大的，你想想，她们六个宠我一个，这得纵容到什么分儿上。人家小孩儿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搁我这压根就没有‘不行’这俩字儿。什么兔子、乌龟、小鸟、蝈蝈，但凡能找到的，我都养过，写写画画，唱歌跳舞没有我不学的……” 唐云风耳朵里听着有趣，但他是无法体会到这种幸福的。 最后，于慊满脸感慨道：“……玩儿充实了我的生活，填补了我的空虚，使我不感孤独，远离寂寞，躲避了相声业界的消沉氛围，忘掉了事业的坎坷不顺，交到了朋友，学到了知识，认识了自然，体会了友情！你瞧瞧，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此刻的慊大爷仿佛圣人上身，就差脑袋后面来点光圈。 很有哲理！ 此圣人非彼圣人，一门一道，到了极致，都可算圣人！ 慊大爷这得算是“玩圣”。 唐云风笑道：“大爷，您这么会玩儿，干脆写一本玩的书得了，这多新鲜呐！” 于慊一愣，旋即一拍大腿。 “咦，好，这个主意好，写书的事儿，我还真没玩过，好，不错，哈哈哈！” 于是，慊大爷奇怪的著作念头便打这开始了，甚至后来有一段很长的日子，他还真呆在家里写书。 不出去浪，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娘白惠明，为此，可没少夸奖唐云风。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屋里的三人，各有各的乐，各有各的忙。 不时，王海敲门进来。 此刻的脸色，没有头回好，一瞧便知道遇到事儿了。 郭德刚疑惑的问道：“小海，怎么啦，事儿不顺？” 王海点头道：“刚哥，对方说这《探清水河》，词曲版权都不能完全算咱们的，只能按完全翻唱的标准来签合同。” 满屋子都是说相声的，没人懂音乐那块的事。 郭德刚问道：“这翻唱的标准，是个什么说法？” 这王海肯定是打问清楚了，他解释道：“我听仔细了，合同一般分原创和翻唱，原创里面又分作词、作曲、演唱三块的钱，而翻唱也分了二次创作和完全翻唱两种，创作了钱就多一些。” 郭德刚听闻，皱着眉道：“我们这属于那什么二次创作呀，这词曲，我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改出来的，你没跟他们说清楚吗？” “说了，这我哪能不说呢，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老曲老词儿是什么样，没得对比，所以卡在这儿了。” 郭德刚一听，这下没主意了。 找不到原唱，那就不存在二次创作，没对比呀。 但这小曲的词曲确实不能算德芸社的，哪怕是他们把它重新捡了起来。 看着王海脸上略带内疚，唐云风倒是脑子里灵光一闪。 既然干了这活，那自然得尽可能拿到更好的合同了，不就是“二次创作”嘛，谁不会呢？ 他可记得后世的《探清水河》，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版本！ 第158章 欲仙欲死的小曲儿【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6/62】 很快。 王海开着车，载着两大一小离开了德芸社。 去哪儿？ 录歌。 合同王海签完了，按二创的版本签的。 专业网站，自然是高标准，不是你随便在哪里录一遍就能交差。 什么音质、音色、配乐、制作，都得在专业录音棚里出来的作品，才能达到人家的要求。 爷仨对此，自然不无不可。 家里不也有能人么？ 慊大爷上交三教，下结九流，刚好有朋友是开录音棚的。 对，就是朋友。 所以一行人，没多耽搁，直接往录音棚赶。 不过，坐在车后排的郭德刚和于慊，目光却不时的扫向唐云风。 刚才这家伙二话不说，直接抄起纸笔，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版完全不同的《探清水河》后，真把他们给震惊了。 俩位长辈拿着稿子，前后仔细一推敲，更加傻眼了。 别说改曲了，就是修复老曲子，都不是简单的事儿。 想当初，郭德刚把《探清水河》从二人转那里扒回来时，可费了老鼻子劲修复。 谁承想，唐云风更狠，他是直接把北方小曲，愣给改成了江南小调。 这很容易判断。 看他起头直接是用江南小调《无锡景》的曲式和入词，来给这首曲子定调，就知道了。 光这不算。 他在中间又引用了《春江曲》、《茅山道士》初引用·殉情诗里面的词句。 前后一顺，小麻雀的这股乱劲，愣把他们这两只老家雀给绕晕了。 这能成？ 时间有限，干净便一起上录音棚里去考量吧！ 对于艺术的态度，郭德刚还是很严谨的。 照他自己的话来说：“糊弄观众，便是糊弄自己的饭碗！” 不过，瞧着唐云风这信心满满的表情，他在没听到唱腔之前，还真不好说出什么怀疑的话来。 毕竟，能唱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他还能改，甭管水平高低，这都值得鼓励。 老先生们已经老了，他自己也会老，手艺，总得有人来传承不是？ 个把小时过去。 一行四人在一栋五层旧楼前停下，下车直奔二楼。 一上楼，便看到门口挂着“音乐工作室”的牌子，代表着这整个二层都是录音棚。 唐云风瞧着新鲜，他原本以为录音棚，便是棚子一类的存在。 “就这里，我朋友老周的买卖。” 于慊招呼一声，直接上门敲门。 转眼，一只大猩猩，啊呸，一个脖子以上全是毛的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满脸的络腮胡，再加上齐肩的长发披散着，你品。 年龄什么，唐云风是真瞧不出，能看得清眼睛就不错了。 “于哥，您来啦！”老周人倒是很热情。 “兄弟，最近买卖怎么样？” “还成，混着呗！” 俩人相迎，勾爪、对拳、碰肩、拥抱、拍背，一套“滚圈”里的时髦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这让唐云风看得眼前一亮。 大爷歌唱得怎么样，他不清楚，但这范儿是真有。 “请进请进，您几位是于哥的朋友，那便是我老周的朋友，都自己人！” 老周人长得糙，但录音棚打理的很专业，一些认不名来的设备，一应俱全。 作事也周全，前面打过招呼的乐师都已经到了。 不是三弦，而是琵琶。 “于哥，词曲谱先给我，哪位唱的喝口水润一润嗓子，咱马上开始？” 唐云风老脸一红，讪讪道：“周哥，我唱，还没有谱。” 老周瞧得一脸新奇，都进棚了还没有谱？ “没事儿，你唱一遍给我听听，我现在给你打。” 终于要来正活了，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 “好，辛苦周哥了。” 唐云风客套完，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找了一下调，没再犹豫，秦淮韵味的呢侬软语直接张嘴就来。 我有一段情呀 唱拔拉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桃叶儿那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 …… 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小妞儿哎年长一十六啊 起了个乳名儿 姑娘叫大莲 江水春沉沉 上有竹林深 竹叶坏水色 郎亦坏人心 太阳落下山 秋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 来到了我的面前呐 约下了今晚那三更来相会啊 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 …… 唐云风一开腔，顿时让所有人感觉头皮一紧。 这声音太好了。 空灵飘渺，宛若来自九天之上那般虚无，却又在耳朵里听得真真切切。 而且这唱词，这韵味也十足。 此刻的唐云风，不似身在录音棚，而是正站在小河边，对着冷月清流，泣诉着自己对情人的凄绝悲情。 那满满的江南烟雨，亭台水榭，随着唱词扑面而来，让人无处躲闪。 …… 残阳映黄昏 如烟雨纷纷 笑天不懂情 笑我太痴蠢 秋雨下连绵 霜降那清水河 好一对那痴情的人 双双就跳了河 痴情的女子这多情的郎呐 编成了小曲儿来探清水河。 终于，一曲唱毕，全场一片寂静。 唐云风看着众人，微笑着也不说话。 他在后世的版本上，又保留了故事的完整性，包括起因，五更的过程描写，这得算是三次创作了。 既有自己空灵的嗓音唱出情感，又有市俗俚语的唱词讲述故事。 唐云风管它叫“欲仙欲死版”《探清水河》。 而且这一遍，总体来说，自己发挥得还算不错。 众人的反应，他自然理解。 音乐是无界限的，曲也好，歌也罢，即便你不懂音乐，你也肯定知道“好听”或者“不好听”。 更何况，在场可没外行人。 老周率先醒过神来，高兴的直接给了唐云风一个大熊抱，胡茬子扎得他生疼。 “哈哈，兄弟，不错，好嗓音，好韵味，好唱词！” 三声好，总结得很准确，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就连郭德刚也点头笑道：“少爷，不错！” 北曲南改，风格自然是完全不同。 但这又怎么样呢？ 音无定式，乐随心动，这本就是心声的表达，是自由的。 只要作品在水准之上，再去分什么孰高孰低，是没有意义的。 各有千秋。 徒弟有这出息，郭德刚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唐云风笑道：“周哥，麻烦您帮我打下谱吧。” 老周顿时老脸一红，姑且算他的脸红了吧。 他讪讪道：“啊，这个，刚才听得太入迷，没记录。” 唐云风也没计较：“没事儿，我再唱一遍。” 很快，唐云风再次开嗓。 这回所有人才算真正进入了工作状态。 打谱，录小样，录乐音，录人声…… 一直忙活到半夜，这才弄完。 而且老周当众表示，自己会加紧制作，争取一两天内全部完成。 第159章 大妖精 首次走进录音棚的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对于唐云风来说，貌似还是在后台呆着更舒服。 高矮胖瘦，都一件大褂衬身，大褂下面却盖住了肚子里五花八门的学问。 上到诗词佳句，下至娼笑之语，仿佛这个世界都懂了。 上得台去，甭管你是帅怪卖坏，只靠着一张嘴，把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么？ 于是，连老周制作出来的成品《探清水河》，他也只听了一遍，感觉意思差不多，便全部丢给了王海去对接，没再过问。 录完小曲回来后，他也确实变得更加忙碌。 一天到晚的练功，演出，照应后台。 效果很可喜，相声、评书、口技三门手艺，都在飞快的进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云风最近的演出场次变得非常奇怪。 有时开场，有时中场，甚至连底都攒过。 他找过栾芸平，问为什么安排得这么乱，结果人家说是师父郭德刚特地安排的。 既然是师父的安排，那他就不再多话了。 甭管哪一段上台，都瓷瓷实实地把活使好。 除了班子里的事情，他期间还去成五爷那里住了三天，这也是郭德刚安排的。 这个不用问，他也知道师父的用心良苦，希望他自己把口技门的手艺学到家。 而安排好一切的郭德刚，最近却忙得基本在后台见不上面。 转眼，一周多的时间过去了。 唐云风和孔芸龙再一次打台下来，他却意外的在下场口看到了王海，正看着自己呢。 打完招呼，他直接迎了过去。 “海叔辛苦，我师父回来啦？” 王海摇头笑道：“没呢，我是特地回来找你的。” “找我？”唐云风有些疑惑，“好事坏事？” “哈哈，给你听个东西。” 王海说完，从兜里掏出他的新手机。 索爱w900，功能很先进，广告上还宣传什么主打音乐功能，很贵很时髦！ 唐云风打趣道：“海叔，我这生日还没到，您现在就送礼物，我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净想美事儿，不过等你真过生日，我送你一台也成！”王海头也不抬的笑道。 一众小辈里，他最看好，最喜欢的也就是唐云风。 说完，他抬头疑惑道：“你啥时候生日？” 唐云风想都没想，顺嘴认真接道：“明天！” 王海当即不理他了。 还好自己脑子不笨，不然跟这帮说相声的聊天，自己被忽悠瘸了都不知道。 王海一番操作，最后手指在键盘上一摁，优美的声音直接从手机里直接传出。 “我有一段情呀，唱拔拉诸公听……” 这不就是自己唱得曲儿吗？ 唐云风疑惑的问道：“海叔，这曲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小风，这是彩铃，怎么样，高兴吧？”王海嘿嘿直笑。 彩铃，唐云风是知道的。 也是现在正时髦的玩意儿。 就是电话公司和音乐公司合作，专门找一些热度高、好听的歌曲，截取一些小段，让用户下载成手机铃声。 这可不是免费的，下载一首得两块钱。 但现在的人日子好过了，彩铃也很体现个性，03年一推出，直接便火爆了整个市场。 听到自己的小曲被制作成了彩铃，唐云风还是很高兴的。 音乐公司和电话公司都不傻，能被他们瞧上，这代表着什么？ 有人听，有热度呀！ 他问道：“海叔，我的小曲真有这么多人听？” 王海有些无语：“敢情你从来没上去看过啊？” “这不有您在吗，我管它干啥？”唐云风理所当然的说道。 王海白了他一眼：“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用客气，真赚钱了，我请您。” 王海接话道：“全聚德烤鸭？” 唐云风摇头道：“免费吃我的生日蛋糕。” “去你的吧！” 王海说完，有些发愣，咦，我怎么也会这一句？ 打趣完，是真要说正事了。 王海解释道：“小风，是这，咱这小曲确实火了，一个礼拜直接上了新歌榜，所以按合同，有下一步的安排。” “什么安排？” “上榜的歌，酷猫会给帮忙拍mv，他们已经联系我了，所以你师父让我回来跟你说一下行程。” 对此，唐云风自然无不可。 不过，他有些担心道：“那个海叔呀，我没弄过这些玩意，万一丢人了，我师父还不骂死我去？” 王海满不在乎道：“没那事儿，你师父拍戏也常被骂！” 唐云风一听，心中顿时释然。 师父演戏那可是相当有特色的，电视里也一股子相声味。 整个娱乐圈，估计就他这独一份儿。 师父已然这样，那自己作为徒弟的，拍不好，能怨自己么。 对吧？ 王海又鼓励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人家有专业的团队指导。” “成，海叔，我都听您的，您有经验。” 王海从包里拿出小本子，翻了一下。 “好，行程你大概了解一下，明天晚上的飞机，地点是金陵，如果拍摄顺利的话，来回也就三四天工夫！” “那海叔，我还要准备什么？” “不用，带两套自己的换洗衣服就成。” …… …… 与此同时。 燕京电影学院。 大二的某间女生宿舍里，一群莺莺艳艳地姑娘，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不行，这裙子太长了，腿都不露。” “别胡说了，这是汉服，汉服有露腿的吗，你学没学文化课？” “切，不露腿，那大蜜的腿不是白瞎了吗？” “嗯，腿不能露，我倒觉得锁骨没露，有点可惜！” “都露，哈哈，都露才好看呢！” “……” 鸡一嘴，鸭一嘴，众姑娘顿时笑成一团。 只剩下她们的讨论对象，一脸的无语。 杨蜜此刻上身淡粉交领琵琶袖短袄，下身青蓝绣花马面裙，少了汉服的厚重，却多了几分清闲脱俗的美感。 再加上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精致的五官，如画的眉眼。 哪怕在众多漂亮姑娘当中，都显得尤为突出。 光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不知得迷倒多少儿郎！ 她特意买了一套汉服回来，本想让室友们品评一番。 谁承想，跟这帮子妖精，压根就没正经话可说。 以她燕京胡同大妞的性子，这能忍得了？ 于是，双手一提裙摆，满满的仙气顿时消散全无，旋即加入了战场。 “哈哈~~” “痒痒，谁挠我的，死蹄子！” “救命呀！哈哈，我保证不动手了！” 一众姑娘嘻笑打闹过后，不时，杨蜜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 一身t恤衫，加牛仔裤，顿时又将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 手捧汉服，铺在床上，小心的折叠着。 旁边的室友搭话道：“大蜜，你明天真要去金陵呀？” 杨蜜头也没抬道：“是呀，我想去那边采风，找找灵感。” “嘻嘻，就你这大明星，哪个剧组敢不要你的？” “去，导演又不是我爸！” “嘻嘻，缺不缺游伴呀？” “是呀，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其他室友也开始凑趣。 杨蜜赶紧拒绝：“别，有你们这些小妖精在，什么灵感都被你们吓跑了。” “哈哈，小妖精是说你自己吧？” “就是，你可是我们这一届顶顶有名的妖精。” “对，她是大妖精！” “就是，迷人的妖精！” 杨蜜无语的扫了她们一眼，跟这些家伙是真没法正经聊天的。 不过，听到打趣中的夸赞意味，这点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同时，她也希望，自己的金陵之行，真能找到那部戏里人物的感觉。 别看好是童星出声，可现在的竞争太激烈了。 第160章 白云好看吗 傍晚的燕京，是唐云风最喜欢的景色。 夜里太冷清，心里太孤单。 白天太朦胧，城市太喧嚣。 也就这个时候，喧嚣归于沉寂，红霞映满天空，恍然连雾气都消散了几分。 对于唐云风来说，这也是希望的开始。 傍晚一过，满天都是星星，一闪一闪的，安静，又不让孤独。 遗憾的是，他在四九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星和月了。 此刻，他坐在侯机室僻静的角落里，思绪飘出去了很远。 王海没有打扰他，这份安静在年轻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他是一个称职的经纪人，买票、打车、行礼托运，所有的事情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也无需唐云风操一丝心。 处理完一切，便在旁边静静地守着，一如他在郭德刚跟前一样。 不时，他看到一位个子不高的姑娘，拎着大行礼箱，风风火火地打入口处进来。 王海不由得嘴角一咧。 瞧姑娘这动静，不用问都知道，燕京大妞是跑不了的！ 不时，姑娘走远了，估计是去办理登机手续之类的，他便又将目光收回，看向了唐云风。 一个静，一个动，两种不同的性子，他都瞧着喜欢。 闲来无事，他从包里把酷猫传过来的本子，拿出来瞧，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谁让他是郭德刚的经纪人呢？ 一个人不会，两颗脑袋凑，俩人谁也没把谁当外人，说得对不对都不要紧！ 不时，一道身影从他眼前飘过。 王海抬头，旋即一愣。 刚才那小姑娘竟然又转到了他们跟前，长得还挺漂亮。 咦，怎么瞅着还有点眼熟呢？ 只是，他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这姑娘是谁。 杨蜜紧赶慢赶地，总算没有误了班机，办好手续来到侯机室待机。 伺机室里人不少，她左右一瞧，一道安静的白影映入眼帘。 清秀的脸上，挂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正向外瞧得了神。 身上穿得衣服也很特别，白色的中山装。 她心里暗道，好干净的男孩！ 左右已无座，她直接在唐云风身边坐下。 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子，惊醒了出神中的唐云风。 他一扭头，正好对上了杨蜜的那双大眼睛，旋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姑娘很漂亮，而且他还认识。 杨蜜！ 顶顶有名的大明星。 只不过，眼巴前的她还没火起来。 心里说不上有多激动，只不过很是好奇。 旋即，唐云风忍不住又抬头瞅了一眼，接着又是低头，脸更红了。 因为大蜜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在瞧着自己。 唐云风的怪模怪样，可是让大蜜看傻眼了。 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脸红？ 天可怜见，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以她大大咧咧地性子，怎么可能想象得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唐云风这种人，一见姑娘就脸红的人？ 于是，怪异的画面出现了。 本该上赶着套近乎的少年，低头红脸，不自在得很。 本该娇羞低头的少女，扑闪着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她甚至还低头，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结果，瞧半天，也没瞧出来自己哪里有不得体的地方。 好在，没过多久，广播里提示乘客开始登机。 唐云风长吐了一口气，跟着王海，逃也似的离开了伺机室。 排除检票、登机，唐云风钻进机仓。 一排三座位，他靠窗，王海中间，最外面那个是空着的。 坐飞机，瞧风景，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唐云风坐下，没等提示，直接系好安全带，开始瞧窗景。 然后，清闲总是那么的短暂。 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再次钻入鼻腔。 他一扭头，正看到t恤衫，牛仔裤的大蜜，就挨着王海坐下了。 大蜜也没想到，上了飞机也跟这人坐在同一排，脸上又是那幅要死的样子。 燕京大妞的性子，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她眼睛瞅着唐云风，直接问道：“你干嘛看到我这个表情，我就长得这么奇怪吗？” 唐云风脸更红了，不过自己这样确实不算礼貌。 他赶紧拱手道：“抱歉，大……姑娘，您很漂亮，这是我自己的毛病，不关您的事儿！” 穿中山装，拱手见礼，这做派也太老了些吧？ 这人莫不也是个演员？ 心直口快的大蜜又问道：“你是演员？” 唐云风愣了一下，点头道：“也算，我是相声演员！” 他不想用，也知道大蜜嘴里的演员，指得是影视界的演员。 不光是她，一般的外人，管相声演员，都叫“说相声的”。 跟说“耍把式的”“卖水果的”“看门儿的”没什么区别。 听闻“相声”二字，大蜜是真来兴趣了。 为什么？ 因为他爸就是一个地道的相声迷，她打小便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长大，对此很不陌生。 “我爸就喜欢听相声。” “哦。” “你们说相声的很厉害！” “谢谢。” “那你们经常有演出吗？” “有。” “你也上台表演？” “是。” “……” 两个年轻人一问一答，可是把夹在中间的王海给尴尬坏了。 为唐云风尴尬。 这么漂亮的姑娘主动搭话，你小子就这表现？ 好歹也十九了，见到姑娘，就不能表现出一点雄性物种的做派来吗？ 该雄起，得雄起，不然媳妇哪来的？ 瞧瞧你师父……啊呸，这句话删掉！ 王慧最近可是跟他唠过唐云风女朋友的事情，都准备着手帮他安排相亲了。 气死的师父，操心的师娘！ 今天赶上这么好的机会，身为老江湖的王海，决定帮他一把。 得空接过话头道：“姑娘，我看你也是燕京人吧？” 大蜜果然扔下唐云风，答道：“对呀，叔儿，您也是吧？” “可不是咋的，我在天桥，姑娘在哪个区？” “呵呵，我家住牛街旁边的小胡同里。” “哦，那可是不错的地方，马记糖葫芦，白记年糕，满记烧饼，聚宝源，咱不少老字号都搁那立档呢！” “是呀，我打小就吃这些长大的。” “哟，这可真难得。” 大蜜疑惑道：“这怎么还难得了？” “咱燕京大妞，可难得有你长得这么苗条的。” “嘻嘻，叔儿，您可真会说话。” “……” 唐云风看着王海和那姑娘侃侃而谈的，眼里投出了感激的神情。 还是海叔够意思，解了我的围。 大蜜现在还是个大学生，哪里是王海这个老江湖的对手，几句话一搭，把大蜜的信息都套得差不多了。 姓杨，一家三口都姓杨，所以叫了个“杨蜜”的名字。 电影学院的学生，打小演过一些电影，他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她有点眼熟了。 行当、家庭、相貌、性格、年龄，都不错。 王海对自己的谈话艺术非常满意，得意的转头，准备接受唐云风崇拜和感激的目光。 结果。 这小子竟然在瞧白云！ 这这这，难道白云比姑娘还好看么？ 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回燕京后，第一件事情，得跟王慧好好谈一谈。 让她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好姑娘不容错过，他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叔再送你一程吧。 “小杨呀，我们是德芸社的人，他叫唐云风，是我们班主的开山大弟子，说学逗唱样样都来得，每回登台，那台下的观众都疯了似的鼓掌，令尊大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我们园子里来听相声，你要是有空也一起来，现在学业压力也大，听相声肯定让你的心情大好……” 第161章 巧了么这不是 与大蜜的相遇纯属偶然，下了飞机，唐云风便没再作他想。 就连王海把她的背景信息，一股脑的全告诉他，唐云风都没有太当一回事。 瞧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王海深感无力。 皇帝不急太监急。 罢了罢了，让这小子打光棍去吧。 这个叔，谁爱当谁当去，反正老子不稀罕当了！ 打车直奔下榻的酒店，洗漱完开始休息。 王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就了枕头一挨就着的本领，这让人羡慕不来。 而唐云风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不是因为认床，他没那么娇气，而是一直在揣摩明天拍摄的感觉。 跟人家演戏差不多的意思，用他们影视行当的话来说，这叫人物定位！ 脚本里没有要求，是唐云风自己跟自己较劲。 不入行，不知道这行当的难！ 专业演员是真有能耐，说哭就哭，想笑便笑，人家对着大头桩子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样。 可到唐云风这儿，却怎么都摸不到门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爷俩洗漱，吃完早餐，急急地从酒店出发。 出了门，唐云风才发现，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海叔，这天儿下雨了，活儿还能成吗？” 王海自己这也是头一回带人拍mv，他琢磨道：“应该能成吧，人家没通知咱们停工呀！” 二月底的金陵城，气温不高，但比燕京还是好很多的。 爷俩人生地不熟，依然只能打车代步。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古秦淮”。 其实原本只需要半个钟的，奈何人家司机太“热心”，带他们看了两遍街景。 唐云风心中失望不小，不是心疼钱，而是金陵已经不再是那个金陵。 泪光几许，桨声灯影，脂粉香浓，佳丽回眸，所有的种种，终究没有抵住时间的追问，随着流水流进史书，化成那冰冷的墨迹。 然而，失望之后，便是惊喜。 就在下车的那一刻，他瞬间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细雨朦胧中，清水白墙黑瓦，山水墨画栩栩如生，那个念煞多少才子美人的秦淮河，竟然在这一刻又活了过来。 这可真是，岁月将其抽空，烟雨便来填满，光阴的波纹值此恰到好处。 唐云风触景生情，脑子顿时开悟。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真正的江南小调该怎么唱。 王海不似唐云风那般多感，他得负责联络。 拉着呆愣呆愣的唐云风，找到秦淮河畔的那三艘乌篷船。 岸边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个眼镜，很斯文。 正是酷猫派来的负责人，当初给给唐云风打电话的那个，房千寻。 王海赶紧上前握手，热情道：“房老师，幸会幸会！” “王哥，幸会！”房千寻打完招呼，转头看着唐云风，“这位便是唐老师吧？” 腰间被王海一掐，唐云风醒过神来，旋即拱手道：“房老师，您好！” 房千寻瞧得很满意，眼前这年轻人的感觉太到位了，十足的国风公子的形象。 尤其是他此刻脸上、眼神里的那股韵味，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很有魅力。 “唐老师您好，咱这也简单，租了三条船，您站在中间的船头演唱，旁边左、右、后三个机位，咱们同时拍摄，最后合成，琵琶乐师跟您在一条船上，就近配乐，您二位也可以有眼神交流。” “咱们这回既拍画面，也现场录音，小录音器会别在您的衣服里，您只当它不存在就成，自己该怎么唱还怎么唱……” 房千寻很专业，复杂的活儿，说得很直白，让人一听便懂。 不时，他终于把大致情况交行完毕。 只是唐云风瞅着已经等在小船上的一位大叔，心中有些尴尬。 没错，他就是琵琶乐师！ 人家能耐肯定是有的，只是房千寻交待的眼神交流，可就着实让他有些头疼。 俩大老爷们，能交得来吗？ 房千寻别看人年轻，但经验很老道，上下一打眼，便猜到了个大概。 他解释道：“唐老师，眼神交流，只是想保留您的这个动作，后期会把乐师处理掉的。” 意思唐云风懂，只是自己估摸着真没那水平！ “房老师，跟您我还是交底儿吧，我怕弄不好，白白浪费了大伙的时间。” 房千寻听闻，也没不耐烦。 这事搁新人身上，很正常！ 琢磨片刻后，他道：“这样，唐老师，您先化妆，这个我来想想办法！”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唐云风心里一松，拱手致歉。 “哈哈哈，没有的事儿！” 虽然拍mv比人家拍电视简单得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上下一捯饬，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好在，终于妆扮完了！ 这时的唐云风，白衫束身，青纱衬映，束发着冠，巾发飘飘，右手搭背，右握折扇，宛然便是一位文人才子重现人间。 一直在旁边照应的王海，看完直接眼睛一亮。 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想吐出几句文雅的词儿来应应景儿。 然而千思万绪，最终化成了五个字：“真特么好看！” 唐云风幽怨的白了他一眼，给你个眼神，自己去体会。 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很专业，值不老少钱。 爷俩里外透着小心，照应着回到中间的乌篷船上。 只是往里一瞧，六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船舱里，除了那位大叔乐师，还有一位上着淡粉交领琵琶袖短袄，下穿青蓝绣花马面裙的漂亮姑娘，正怀抱琵琶，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大蜜。 不等房千寻介绍，王海倒是先招呼上了。 “哈哈哈，小杨，怎么是你？” 大蜜也乐了，笑道：“叔儿，我也没想到呀，一早出来采风，偏巧这位老师寻人帮场，这不就过来赚点零花钱么！” 两人一搭话，可把旁边的房千寻看得摸不着头脑。 说来也真稀奇，他本想上街随便寻摸个漂亮点的姑娘来帮场。 谁承想，刚一上去，便看到一位身着古装的姑娘迎面而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连人带服装一次性完美解决，这他能放过？ 谈好价钱，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现在听着，这几人竟然还是老熟人，这下就更好了。 第162章 演技高深之人 雨已停，烟还在。 蒙蒙春色中，船工单桨一点，三叶小船驶离了岸边。 手握纸扇的唐云风，迎风立于船头。 怀抱琵琶的大蜜，稍后跪坐。 她其实是不会弹琵琶的，只是才子佳人的当个映衬，后面再配合几个眼神。 真正的大叔乐师坐在镜头后面，当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隐世高手。 高手真可怜！ 一船打头，两船随行，一切准备就绪。 房千寻一个手势，镜头全部打开，拍摄正式开始。 忧伤的前奏率先响起。 琵琶声脆，自带相思，唐云风很快陷入了情境。 曲降嗓开，只听他唱道： 我有一段情呀 唱拔拉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桃叶儿那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 一开腔，又是满场震惊。 王海已经放弃了寻找雅词，心里暗道一声“贼好听”了事。 房千寻是此道的行家，画面唯美，是他之前便有预料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景取在这里。 但让他震惊的，则是唐云风现场版的唱腔。 秦淮韵味十足，而且这回的感情更丰富。 曲声直击人心，勾起旁人的共鸣，让你不自觉的便沉迷在这呢侬软语之中。 好似一阵轻风拂来，它便要散了，散在这满江的雾色之中。 这版唱腔，绝对比录音棚出来的效果还要好。 现场版赛过录制版的情况，可不多见。 他接触过不少歌手，现场版只敢对嘴型的都有。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大蜜眼睛睁得更大。 她是真被唐云风给震惊得不行。 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能将一首情歌唱到如此程度，其中的情愫简直要浓郁的快化不开了。 这很见功力！ 其实她来金陵，还一大早穿着古装在景区里溜达，是为了试镜一部古装戏，来这里找角色感觉的。 不光今天早上，甚至她昨天晚上一下飞机，便来过这里浏览秦淮夜色。 奈何，转转悠悠地，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直到此时此刻，在唐云风的神情中，在他的歌声里，她突然有了一些明白。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答案。 演员是需要代入角色的，趁着难得的境遇，她放空自己的情绪，渐渐地走进了曲声中，很快便开始泪眼朦胧。 这段河面，地处偏僻，没有别的游船。 但古秦淮毕竟属于全国顶顶有名的风景区，饶是天降细雨，岸上的游客那是断然不会少的。 唐云风的嗓音穿透力强，悠扬凄婉的曲声越传越远。 游客们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唱曲儿。 能在雨中赏景的人，好的就是这股调调。 尤其是河面上的景象，太符合他们想象中的秦淮画面了，来了便没有人离开，渐渐地岸边寻声而来的游客也越聚越多。 作为负责人的房千寻，对于唐云风的表现非常满意。 不时，他在旁边示意唐云风进行男女对视，加深情绪，再收一波泪点。 奈何，唐云风唱得太投入，两次提示都没有反应。 好在，第三次，唐云风终于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嘴里唱腔不断，自然的扭头看向大蜜。 就这一个瞬间，让唐千寻眼睛一缩。 心里又惊又喜，简直恨不得当场给唐云风送上掌声。 因为唐云风脸红了。 就在他看女孩的那一刻，脸很自然的红了。 再配上此情此景，这表情包含的内容可就多了。 男女相爱，轻舟相会，四目相对，男孩瞬间脸红。 这代表着什么？ 情到深处不自知，念入骨髓浑不觉！ 这是思念到了骨子里。 这才是相爱相思的最高境界！ 不用想，唐云风的这一表情，绝对算是整个段mv里最惊艳的点缀。 画龙点睛。 神来之笔。 好吧，说得糙一点。 男人骚起来，有女人什么事儿吗？ 男人含情带羞起来，老中青少的女人，谁能顶得住？ 拍片子，甭管是简单的mv，还是电影电视，要的就是这种杀伤力！ 如此意外之喜，让房千寻当即决定，把那个姑娘也剪进去。 说实话，这姑娘相貌不错，范儿也足，不违和！ 唐云风哪里知道这些？ 他只自顾自的继续唱曲，后面又按要求跟大蜜对视了两次。 曲声悠悠，小船缓缓而行，十几分钟过去，也才走了一里水路不到。 但这已经足够。 秦淮美人、美景，演员的身段、表情，优美的曲声、配乐，制作mv所需要的主要素材全部齐活。 “卡！” 随着房千寻一声喊，正式的拍摄结束。 三船并拢，他来到唐云风跟前，喜不自禁的夸赞道：“哎呀，唐老师您可真是太棒了。” 唐云风谦虚道：“房老师，您捧了。” 房千寻兴致不减，追问道：“唐老师，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刚才几次看向这个女孩时，您那惊艳的脸红表情是怎么做到的，我吃这碗饭的，您能不能指点一二？” 这个问题，问的很专业。 演员的演技，包括身体动作、面部表情、情绪调动等等。 或者说作为好演员，你得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控制自己的耳、目、鼻、唇、舌，甚至是眼泪。 其实，这些还只是基本功，通过不断练习，总能有效果的。 但其中有一样，算是演技里难度最高的。 什么？ 脸红。 不借用道具，自然而然，随时随地的脸红。 别说小演员，哪怕是很多的老戏骨，都难以做到这一点。 可偏偏唐云风做到了！ 大蜜正在电影学院上学，表演课上老师自然讲过这些。 刚才她就是一直好奇，唐云风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下有房千寻开问，她哪有不听的道理？ 于是，一男一女，两双眼睛都瞅着唐云风，等着他传授表演经验。 结果，这家伙的脸又红了。 房千寻以为唐云风在做当场示范，更加兴奋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好演技！” 唐云风心里满是无语。 狗屁的演技，完全是凑巧的事儿呀！ 他当时正唱得来劲，结果一扭头，便看到了大蜜双眼里的泪水，这他哪受得了？ 不红才不正常呢。 至于现在嘛，如果让大蜜这个死女子站远一点，那他可以保证不红半点。 可这怎么解释？ 说自己纯情小处男？ 还是说自己就是一只变色的红脸怪？ 千般委屈无法诉说，他只能小声道：“这是它自己红的。” 俩人一听，顿感失望，这明显就是唐老师的托辞嘛。 旋即也释然了。 都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人家吃饭的本事，换谁愿意随便传授给外人的？ 傻么？ 问是不好再问了，只是，唐云风演技高深的印象，便如烙铁一般，在他们心中烙下了一个清晰的印。 世间事，想想都挺有意思。 多少正经事，起因都是一些奇怪的由头呢？ 第163章 德芸社的刀呢【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6/62】 金陵之行，前后姑且算两天半吧。 上午拍完游河演唱的主体部分，下午再专门找一些景致摆拍，做填充素材。 拢共就一天，mv的拍摄全部结束。 这工作效率，让房千寻对唐云风又是一顿好夸。 值得一提的是，大蜜不愧是打小在剧组见惯世面的人，在镜头面前太会来事儿了。 愣是让房千寻主动在原来的脚本上，增加了不少她的镜头作为陪衬。 对此，唐云风未多说一句，其实说了也不顶事儿。 不论怎么样，他和大蜜这朋友便算是交上了。 混江湖，就是混人脉。 何况人家不冲郭德刚和德芸社，而是冲的自己这张脸，那结交的意义又不一样。 挺好！ 告别房千寻和大蜜，唐云风和王海并没有赶当天的飞机回燕京，还在金陵逛了一天。 不游名景，只找名吃。 郭德刚不喜大鱼大肉，专好这些天南海北的特产小吃。 有他打样，班子里好这口的家伙可不少。 他俩大包小包的将东西带回燕京，转眼被分了个精光。 外事已了，内事忙碌。 没过几天，德芸社终于要迎来一件自己的大喜事。 广德楼剧场开张。 吉时选在了3月1日。 2月底的这几天，一众老少爷们演出之余，都在为此张罗。 甭管是老先生，还是年轻小辈，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 相声班子，能开这么久，而且还开得这么火的。 除了德芸社，再无其他。 同时，一个班子两个园子的，德芸社更是头一份儿。 这能不高兴？ 好吧，说什么荣誉之类的，有点虚。 僧多粥少的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现在过年的热闹刚刚消停，几乎没有商演的情况下。 现在人还是这么些人，多了一个场子，那至少自个儿每天上场的次数便有了盼头吧？ 这是实打实的利益！ 离开张还有两天，唐云风被郭德刚叫进了休息室。 郭德刚最近解禁了。 没办法，新园子要开张，他不能再躲着媒体，反而得广撒英雄帖，遍邀各路人马前来捧场。 来不来在人家，至少他的态度摆得很正。 实话讲，这么多年过来，虽然腌臜事儿不断，但他真没主动去挑过谁的事儿，找过谁的茬儿！ 几天下来，郭德刚又累得脸现疲惫。 不过，这回应该得算是累并快乐着！ 唐云风给郭德刚和于慊各倒了一杯茶。 “师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吗？” 郭德刚喝完一杯浓茶，提了一下神。 他不答反问道：“少爷，广德楼一开张，那咱们就是两个场子同时转，你琢磨着里头怎么安排好？” 唐云风听闻，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都要开张了，您老人家问我这个问题，赶晚集么？ 唐云风不回答，答得好不好，都不好，但态度得有。 他笑道：“师父，这您肯定早有主意了，您只管吩咐，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 小狐狸长大了，真的很套话儿喽！ 郭德刚当即笑骂道：“你这脑子呀，都快赶上你大爷了。” 唐云风直接摇头道：“赶不上，我大爷脑袋多大呀，我这辈子都赶不上。” “噗！”原本正在悠悠喝茶的于慊，顿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旋即笑骂道：“你们爷俩聊天，拿我涮什么话头呀？” 郭德刚解释道：“慊哥，我这是实心夸您来着。” 唐云风也凑嘴道：“我也是夸您呐，脑袋大，脑浆子就多，那不就是聪明么？” 郭德刚接茬道：“你这道理讲不过，猪脑袋也大呀！” 唐云风听闻一愣，师父在台下，可八百年都难得有一回凑趣的。 看来，新园子开张，他心里是真的美了。 他旋即对于慊一摆手，认真道：“大爷，您听到了，这可是我师父说的。” 于慊一挥袖子，道：“去你们的吧！” 慊大爷这功力又见涨了。 不得了。 一个捧俩儿！ 房间里爷仨儿顿时乐呵成一团，都美了。 笑罢，郭德刚这才说道：“少爷，我跟你大爷合计过，打算成立一个青年队，让年轻人多一些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唐云风一拍巴掌，点头道：“这是好事儿呀！” “那这个队长，你觉着谁合适？” “我。”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手指向自己。 说话做事，该收时得知道收，该吐时也得吐的干脆。 话音刚落，郭德刚和于慊对视了一眼。 于慊笑道：“我就说你这话问也是白问，直接吩咐得了，他现在脑子可比猪脑子强。” 唐云风想接茬儿，一想还是不接的好。 跟慊大爷较量能耐，十个自己够不够？ 何况人家说得也没错，自个儿的脑子，可不就是比猪脑子强么。 郭德刚又道：“成，你的队长，那人员这块怎么拆分好一点？” “这我也听您的，您给谁，我就带谁。” 买卖即将开张，郭德刚自然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成吧，云字科的演员暂时都归你的青年队，以后广德楼的园子就是你们的驻场，活儿好的可以安排两边交叉演出，以你的意见为主，具体由芸平来排场次，有事儿你也得帮衬着他，别弄出乱子来。” 唐云风琢磨了一下，觉得大体意思是对的。 只是有些事儿，最好提前打好商量。 他道：“师父，咱们这个青年队成立，那估摸着以后都可以持续下去，所以有点想法，我先跟您汇报一下。” “嗯，这个队是打算长期保留的，你有想法尽管说。” “哎，第一，咱这青年队，有搭档的暂且不论，没搭档的先不定‘死档儿’，得找磨刀石好好打磨一番后，再配搭档，这样活儿才瓷实，以后也不至于出太多岔子，您觉得呢？” 郭德刚微微点头：“嗯，理儿是没错，这磨刀石，想必你也有想法吧，是谁？” 唐云风直接吐出三个字：“史师叔！” 史爷的嘴，又碎又快，那可是一把锋利的刀。 捧你一场下来，不把你身上捅出几个窟窿眼儿来，人家这台就算白上了。 可眼巴前，史爷的心思飘得很，压根不愿意说相声，前面从郭德刚这里磨了一个天桥园子的经理，直到现在都当得挺来劲的。 郭德刚听完，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这脑子呀，转得太快了，成，我去找他聊。” 唐云风又道：“好，第二呢，就是交叉演出的名单，其实现在就可以先定一批。” 郭德刚悠悠道：“你是说的小伟和金子吧？” 唐云风点头，没多说。 “是因为前面那档子事儿？”郭德刚继续问道。 唐云风应道：“也是也不是，一是性子，我来管，也能管，只怕到时他们又到您这儿来说什么，二是手艺，喜欢他们的观众也不少，我琢磨着他们指定不愿意固定在青年队，或者您可以问问看，来我就收，不来就算作交叉！” 郭德刚稍一思索，也点头道：“成，这事儿也我来安排。” 喝着茶，新剧场的事情也就定得差不多了。 第164章 出师的希望 唐云风从休息室出来，脸上表情立马变得不轻松。 拿着纸笔，再次把自己关进了小房间。 其他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师兄最近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是这个状态。 起头众人还很不解，但架不住后台有消息灵通人士。 “大师兄最近这是怎么啦？” “哟，你还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 “嘿，师父和大爷给师哥出考题了。” “呀，考题，定得题目是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但两位长辈同样出得，指定简单不了。” “也是，瞧大师兄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他亮活儿。” “甭急，表演时间就定在新园子开业那场。” “……” 几句话一搭，后台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回事，不少人心里还羡慕得紧。 入学堂，一期学完，也得考试。 学手艺同样如此，师父觉得你基本学到家了，也会出题考量。 人家学堂是出试卷做题目，什么选择题、填空题，有题目有答案。 相声门的考量方式，可就五花八门了。 说学逗唱，小曲，贯口，整活儿，师父按自己的想法点活儿。 出什么，你来什么，没得选，没得挑。 考试的方式也简单粗暴，那就是上台使活儿。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长辈瞧门道，打得是内行分。 观众瞧热闹，用掌声打得是外行分。 当然，题目难度也因人而异。 笨徒弟考得简单，随便来上一段半段，走走过场，意思意思得了。 聪明徒弟，那得难一些，基本上是使整活儿的标准。 很聪明很有悟性的徒弟，那是最难的，师父出题，自己归置本子，必须老梁子加新包袱的标准。 上台表演，能基本做到相空一起打，那便算真正出师了。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学徒身份，而是正式的演员，甭管什么场子演出，你都可以破份。 当然，师徒关系、礼节上肯定不变，演出活动也得听班子里的安排。 只是在收入利益上，单独算你一个人头。 所有的学徒，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谁不希望自己早日出师的。 但这也只能羡慕而已，大师兄的手艺搁那摆着呢？ 有本事，你也当着师父的面，把《文武双全》耍齐喽，使出彩来呗，谁没拦着你！ 众人除了羡慕之外，还有期待。 出师考核，这在整个班子里算头一位。 他们都想看看大师兄，会在前头打出一个什么样儿来？ 毕竟，前头有样儿，后头才有底嘛！ 众人再多的议论，也减少不了小房间里，唐云风抓头皮的次数。 …… …… 揭过唐云风不提，只说休息室里的郭德刚和于慊。 唐云风离开了一会儿，于慊还是在啧啧称奇。 “老史，不定死档儿，哈哈，这种又绝又损的招，他是怎么想得出来的？你徒弟太有意思了。” 郭德刚只倒茶，不接茬儿。 自己这个徒弟，对班子里的事情是真的很上心。 不然也不可能自己一说青年队的事儿，他立马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而且还能句句说在点子上，这不容易！ 小辈的手艺，自然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把主意打到老史头上去，这小子竟然张嘴就来。 另外二徒弟、三徒弟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 真要把他们跟小岳、烧饼几个人搅和在一起，确实也不见得是好事。 水平相差太大，不平衡是迟早的事儿。 与其等发生问题再处理，还不如干脆现在先区别对待。 大的心里安分，小的压力更小。 就这些主意，说唐云风之前不是早就琢磨过的，谁信呐？ 不时，一位身穿西装，脚蹬皮鞋，头摸发蜡，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油光可鉴的男人敲门进来。 在清一色的长袍大褂里，这人绝对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就是不爱说相声的史爷，后来被人送外号“绝户捧”的男人。 史爷比郭德刚大，比于慊小，也是三十多岁的当打之年。 再加上他长相帅气，浑身这股子成熟男人的魅力，是怎么盖都盖不住的。 他一进来，直接把屋里的颜值水准拉高了不少。 “德刚，你找我？” “史哥，请坐！”郭德刚起身招呼道。 以前他还没觉得，现在经唐云风一提，他瞧着史爷这一身行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史爷原本也不是说相声的，而是说快板书。 师承快板名家梁先生，即是梁先生的徒弟，也是他的外甥。 德芸社的创始人之一李青，跟史爷是梁先生门下的师兄弟。 传统艺术全面没落，也包括了快板书。 史爷没地方混，最后被李青介绍进了德芸社，正式开始说相声。 可他的理想并不在此。 既不是说相声，也不是说快板书，而是做买卖。 当个经理，都比让他说相声要高兴。 就是这么不讲理。 所以现在准确来讲，应该叫他史经理。 只是史经理在买卖一道的道行嘛，两个字：呵呵！ 郭德刚现在从老到少，都是靠人情关系来维系班子的。 而园子又是靠他自己的名气撑起来的，只要他不倒，园子就不会有问题。 至于经理什么的，史爷自己高兴就好！ 但这回不行，这回说什么也得把他拉回来。 自己徒弟说得没错，史爷有大用。 三人坐下。 郭德刚道：“史哥，咱们要开新园子了。” 史爷眼前一亮，道：“是不是新园子也让我当经理？德刚，你放心，两个园子我也没问题的。” 这天聊得不对头呀？ 郭德刚又道：“史哥，我们要成立青年队，缺一位镇场的。” 史爷可是能以捧哏的角色，把逗哏撂台上的男人，那脑子能笨得了？ 此刻一听，便猜到了大根，心中顿觉得无趣。 他还是不甘心道：“真不让我当经理啦？” 郭德刚有些不敢瞧他的眼神。 两人是同辈，人家还比自己年长，最关键的是，史爷的眼里透着渴望。 抹杀一个人的理想，这是大罪过。 甭管他的理想靠不靠谱。 阿弥陀佛！ 旋即郭德刚又道：“史哥，您帮小辈们磨活，把这一摊子担起来，后头的分子咱另算。” 听闻这话，史爷虽然不愿意，但心里也好过了不少。 求名图利，不外如是。 而且自己来德芸社之后，郭德刚确实对自己也不错，这些他自然是拎得清的。 处理完史爷的事儿，郭德刚又找了曹芸金和何芸伟。 徒弟对上师父，那基本上就是师父说什么是什么，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尤其是二师兄，自打上回的事情过后，蔫了好些天，他也有意无意的冷了他几天。 现在自己一说，他眼里又有光了，这让郭德刚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第165章 吉时已到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3月1日到了，广德楼分剧场终于要开张啦。 挑选剪彩的吉时，郭德刚没找外人，由张半仙亲自定的。 上午九点一刻。 唐云风明显看到了师父眼里的怀疑，但他最终连头都没摇一下。 还封了一个大红包，挑着大拇哥赞道：“老爷子，您的道行真高，我算是服喽！” 按规矩，不问厚薄，这个红包得收。 都多少年没开过张了，这下总算过了一把瘾，老爷子喜滋滋的收下红包，美得嘴都合不拢。 一班分两队，青年队同步成立的消息，也早已经知晓后台的所有人。 青年队的名单，有唐云风意料中的，也有他意料外的。 曹、何不在内，连带刘芸天也不在，这是他预料到的。 意料外的是栾芸平，他因为跟着高锋，也算成了交叉演员。 不过，他的职责不变，两边演出的场次都归他管。 还有一个就是去年年底才进来的赵芸侠，也被郭德刚塞到了自己队里。 其他的，还有小岳、孙悦、三哥、烧饼、史爷和未归的芸杰，这就是他的全部队员。 他们辈分小，不敢掐着时间走。 所以一大早，唐云风便带着众人来到了前门大街。 百年戏院广德楼，便位于前门大街的大栅（shi）栏街上。 大栅栏街，别看名字土气，但在燕京可是顶顶有名的所在。 流传百年的老话：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栅栏。 一段不到三百米的商业街，能跟天桥齐名，不用多说都知道它的繁华了。 街面虽短，但其上百年老字号比比皆是，像什么全聚德、内联陞、同仁堂等等。 一句话总结：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陞，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 哦，还有张老爷子最喜欢涮羊肉的馆子“东来顺”总店也在这里。 入眼皆是繁华，唐云风看得很满意。 因为从今天开始，自己便要在这条街上立足了，既为自己，也代表德芸社。 开张的消息早已经放出去。 不论相声门内，媒体，还是观众，愿意关注的人都已经知道。 所以哪怕现在时间还早，广德楼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唐云风一亮相，众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他。 粉丝们也有打招呼的，这位德芸社最亮眼的小角，着实让他们喜欢。 甭管你看脸，看手艺，看身材，看啥都好，小唐统统能够满足他们。 唐云风自然不怵，身板子挺得笔直，拱手作揖，一路含笑回应过去。 其他师弟直接有样学样，抬步跟在后面，好似众星捧月一般。 只是一进园子，大伙风度直接全无。 唐云风一挥手道：“快快快，大家赶紧做准备，马上就要接客了！” 烧水、泡茶、打扫卫生、归置东西，众人顿时忙成一团。 唐云风四处一逛完，发现这个园子比天桥那边小很多，拢共不到两百个座位。 哪怕加上站票，最多也只能进三百人不到。 不过，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地段，租金可不比天桥那边便宜。 没过多久，郭德刚和于慊到了。 他们是迎着一众长辈进来的，三爷，石先生，张老爷子，邢先生等等都在。 唐云风赶紧上前见礼，请座奉茶。 时间缓缓而过，眼见吉时将近。 三爷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说来可怜，相声门来的也就这几位而已。 与外面热闹的媒体和观众相比，同行这类确实冷清了些。 可园子开张，分量不比摆知，哪怕人家不来捧场，你也挑不出理儿来。 只是三爷要强了大半辈子，哪里受得这个？ 气氛一时冷场，郭德刚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倒是张纹顺左右一扫，朝三爷半打趣道：“你呀，就是被人给惯的，走到哪儿都一堆人围着你，捧着你。我们哪有这种待遇，就咱今天这阵势，比当初天桥园子开张，热闹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可以啦！” 老爷子说完，抬头跟郭德刚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有唏嘘，更多的是喜色。 他们是知足的。 只要园子能开张，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有人来捧场当然好了，没人来，那就没人来呗！ 不时，唐云风从门口小跑进来，作了一圈揖。 “师爷、师父，外头都备齐了，吉时快到，请您几位亮相吧？” “走吧走吧！”三爷热情的招呼道。 不满归不满，他也不是生郭德刚的气，自然不能在场面上让徒弟难堪。 长辈们一亮相，所有人都知道剪彩仪式要开始了。 各路记者纷纷拍照录像，观众们送上鼓掌，这一番热闹，又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 众人瞧着招牌上盖住的红绸布，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店开张呀？” “不知道。” “咦，那不是老郭吗，德芸社要在这里开园子啦？” “瞧这动静，八成是吧，你没看他师父侯三爷也到了。” “嘿，这敢情好，以后听相声可近多喽！” “……” 台下议论不到，台上仪式在进行。 吉时一到。 “嘭~嘭~” 左右站着的烧饼和三哥，一人一只礼炮拉响。 满天的彩纸纷纷洒洒，被阳光一照，很是漂亮。 讲话、剪彩、揭牌。 在全场的掌声中，德芸社的招牌终于在这里亮相了。 记者提问环节很热闹，只是有三爷在场，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给人上眼药的。 郭德刚侃侃而谈，应对自如，算是宾主尽欢。 “好了，演出即将开始，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郭德刚最后一句话收尾，算是给开张仪式画上了一个逗号。 剪彩结束，该汇报演出了。 转眼，郭德刚和于慊进入后台，这意味着演出正式开始。 主持人一报完幕，烧饼上台开场。 不是没有手艺更好的演员，而是特意这样安排的。 他们这几位，以后可就是这边的常驻演员，第一天的汇报演出，自然也得尽可能的让他们亮相。 唐云风不管别的，甚至连下场口都没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顺本子。 他的场次排在倒二，也是为以后这个场子的攒底造势。 到现在，唐云风已经知道，这段日子郭德刚让他打乱场次表演的目的了。 攒底可不止有风光，还有责任。 任何一个场次出了岔子，但凡找不到人救场，那攒底演员必须上。 甭管你有没有准备，身体吃不吃得消，统统都是屁话。 这是最后一道保障，攒底演员的身后就是演出事故，不会有其他。 对于这些，唐云风倒是不怵，现在头疼的是，他这回的考题太难了一些。 当初一句戏言，这下竟然成真了。 这一场，他就是要跟慊大爷同台较量能耐。 不光有慊大爷，还有师父郭德刚，爷仨儿的群口活儿。 第166章 你怎么不早说 台下的观众，只有过半是真正的观众。 人数少，但质量高。 清一色的老观众、老票友，简单来说就是懂行人。 喜欢相声，也喜欢德芸社。 听到妙处时，鼓掌、叫好声一波接一波，七八十人愣给整出了几百人的动静。 而且人家懂行呀，喝彩声掐得点贼准。 这种掌声，也是台上演员最喜欢听，听着最舒坦的那种。 包袱没抖你就笑，这是很吓人的。 剩下的媒体记者，将自家的长枪短炮往舞台跟前一架，不少也坐下听相声。 不是工作开小差，是相声演出真的太好录了。 往回捋，所有人艺人行当，哪一门的表演有说相声来得动静小？ 话筒不走，相声演员就不走。 俩人得波得波的说上半小时，你看他们的脚步走出去三步没？ 地位最高的几位长辈，由张老爷子作陪着。 既看门道，也瞧热闹，张半仙笑得更加没有形象。 老远都能瞅见他的肩膀，比平时更歪了。 台下的反应好，归根结底还是台上演员的活使得好。 今天的场次是郭德刚亲自排的，很讲究。 几位常驻的小角，一个没落下。 同时，像高锋、曹、何，还有他自己跟慊大爷等等，也统统上场。 所以整体节目顺下来，演出水准还是非常高的。 台下掌声阵阵，台上演员也格外卖力气。 尤其是小辈。 师爷驾到，敢不卖力气试试？ 其实，多半的心思，还是想让自己入三爷的眼。 大师兄去玫瑰园，听说连门卫那儿都不用登记，三爷给直接挂了号的。 啧啧啧！ 这个该死的唐云风！ 也不知羡煞了后台多少人？ 长辈小角轮流上，时间缓缓而过，转眼已是两小时开外。 等小岳和孙悦下台，那节目便只剩下了倒二和攒底。 被不知道多少人爱或恨的唐云风，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出师考核。 以郭德刚的性子，他自然是不会将话说透的。 万一徒弟失了手，表现一般，那就只当是一场普通演出呗，大家面子上都不至于太难堪。 要是表现的出彩，那顺势出师，也就是师父一嘴的事儿。 最后的结果，就看自己今晚这场，能不能让师父和大爷满意。 主持人串词：“……接下来，请欣赏相声《扒马褂》，表演者：唐云风、郭德刚、于慊……” 演员的名字刚一念完，连“大家掌声欢迎”的话都没说，台下便已然掌声如雷。 主持觉得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儿，都有被扔鞋垫的危险，赶紧笑着点头下台。 这就是郭德刚和于慊现在的人气，你不服都不成！ 掌声、尖叫声中，爷仨登台。 于慊打头，中间郭德刚，最后跟着唐云风。 师父和大爷的气场，那绝对是舞台上的王者，钻石级。 难得的是后头的唐云风，气场竟然也不输这两位几分。 头一回看他表演的几位长辈，在台下不断点头，很满意。 三爷顺嘴便想夸上那么一句，只是被自己的老搭档石先生瞅了一眼，当即把话咽了回去。 对，我是师爷，讲话要文明！ 爷仨稳步相跟，走到场中话筒前，开始调设备。 相声表演，从演员人数可以看出使活儿类型。 一人为说，二人为逗，仨人为凑，四人为哄，五个人……五个人就乱了。 今天这一场得算“凑”。 使活的唐云风，腻缝儿的郭德刚，量活的于慊。 关于《扒马褂》中逗、腻、捧，几人真正的角色定位，其实是有争议的，提此一句，不作详述。 今天的主角，无疑是唐云风。 爷仨都是青色大褂，唯独他的大襟外面，还套着一件黑底印红的长袖马褂。 这件马褂可了不得。 扒马褂，扒马褂，扒得就是它。 有人想扒，有人不想被扒，矛盾由此产生，引发一系列精彩绝伦的词儿。 左右齐活，三人朝观众鞠躬。 重新起身，传统名段《扒马褂》表演开始。 唐云风笑道：“刚才是我师弟岳芸鹏和孙悦老师给大伙说了一段，大伙哈哈大笑，纷纷鼓掌。” 郭德刚捧道：“说得不错！” 谁知唐云风开始摇头：“不对，您说得不对。” 郭德刚眼一挑：“哦，这怎么不对啦？” 唐云风满脸不屑道：“他们不行，做艺做人，活儿一般，比我差远喽，做人就更不行，抠门儿，太小气了，您诸位都不知道。” “大伙瞧他这作死的样儿！”郭德刚对观众道，说完转过来看着唐云风，“我们都不了解，那你给大伙解释解释吧？” 观众们见唐云风说得很认真，赶紧支棱着耳朵，准备听德芸社后台的八卦。 唐云风眼珠子一转，来劲了。 “今儿早上，就今儿早上，我们坐公交车来的，这您知道吧？” 郭德刚点头，悠悠道：“我知道呀，你们上错了车，还坐过了头，到通州终点站……” “噗~~” 观众们瞬间破防，都乐了。 唐云风同样一愣。 就说吧，就说出师考核没这么简单吧？ 顺茬儿就砸现挂，咱还是不是亲师徒？ 好在他的反应不慢，没等师父把话说完，一脸紧张的赶紧抻手去捂郭德刚的嘴。 满脸羞臊道：“别提，别提这事儿！” “你干嘛，不让人说实话吗？”郭德刚拿扇子挡，身体后退躲闪，支支吾吾地抗议道。 见师父换了话头，唐云风这才收回了手。 他朝观众摆手解释道：“没有啊，各位，没有这事儿，我师父是瞎编的！” 可他越这么解释，观众们就越不信，纷纷起哄。 一阵热闹中，郭德刚谁也没理，只自顾自地上下整理着大褂。 不时，他吧唧了两下嘴，疑惑道：“你的手怎么是湿的？” 又来？ 唐云风顺势低头小声道：“刚才，刚才我上厕所了。” 上台之后，一句话没说过的于慊，这时悠悠的来了一句：“今天停水，他是怕你渴了，给你留了点儿。” “啊呸呸呸~~”郭德刚闻言脸色大变，赶紧在台上呸个不停。 包袱由郭德刚起得头，爷仨一人一句，连翻三高。 “噫~~~~”台下的观众直接乐疯了。 观众们是乐了，可唐云风头一回在台感受到了压力。 这俩半老头，道行那是真的深呀！ 随便挑一个话头，都能当场抖出有质量的包袱来。 这谁受得了？ 自己今晚还能直着下台么？ 郭德刚呸完，桌面上摆着四瓶矿泉水，他随手抓起一瓶，拧盖就要喝水漱口。 瓶口刚要进嘴，他停住了，抬眼看向唐云风：“这瓶子你没摸过吧？” 唐云风接道：“水是我搬的。” 一句话，吓得郭德刚赶紧将瓶子放下，又抓起毛巾擦嘴。 谁知刚擦一下，唐云风又悠悠道：“毛巾也是我折的。” 嘿嘿。 来嘛，砸嘛。 你有金钟罩，我有铁布衫，谁怕谁来？ 压力受住了，那就爽感就来喽！ 郭德刚听闻，半信半疑的将毛巾凑在鼻子底下一闻，旋即赶紧扔回了桌面，满脸都是嫌弃：“你怎么不早说？” 于慊捧道：“明明是你自己喜欢闻，孩子都说清楚了，你还闻？” 不要停呀不要停。 一句一个包袱，又是几连翻，观众们乐得受不了。 甭管是之前设置好的，还是现场砸得挂？ 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这三人的动动、表情、反应跟真的一样就成！ 而这，也正是想要演好《扒马褂》的难点！ 第167章 有逗号没？ 天地良心。 上场垫了这半晌话，只有打头那句，是唐云风提前写好的。 更要命的是，俩半老头一回活儿都不愿意跟他对。 既然是考核，那节奏自然得由自己来带，这才能体现水平。 等台下动静稍微减弱，唐云风赶紧往回拉。 “各位，咱还是说回早上坐公车的事儿……” 郭德刚眼前一亮。 绕出去八百里，还能自个儿找补回来，这就成了。 不过，心里满意，不代表他嘴上会饶过唐云风。 “怎么还说通州的事儿呀，我听说早上就是你领的路。” 观众们又笑。 唐云风直接一跺脚，气愤道：“我是逗哏，师父，我是逗哏，咱在台下可是说好了的，您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欺负我辈分小是吧，我师爷还搁台下坐着呢，您再这样，我就下台陪我师爷听相声去，您信不信？” 此言一出，另一头的于慊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个意思？ 这就要入活了？ 可节奏不对呀，前面铺得还差一些呢？ 瞧着唐云风一副气哼哼地模样，郭德刚赔笑道：“哎呀，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呢，玩笑嘛不是。” 唐云风得理不饶人，喊道：“开玩笑开玩笑，开玩笑也得有个度不是，你跟我师爷上台，他老人家会这样抢您的风头吗？” 郭德刚顺势往台下三爷那一瞧，当即脖子一缩，浑身一哆嗦。 讪笑道：“嘿嘿，不提这个啦！” 唐云风得意道：“知道怕了吧，收拾不了您了还？” 郭德刚直接一巴掌拍过去，当即骂道：“去，怎么跟家大人说话的？” 唐云风被拍得一愣，下一秒，脸上的表情从得意转为谄媚，凑过去给郭德刚捏肩膀。 “嘿嘿，师父，您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好容易跟您和大爷同台一回嘛，激动了激动了。” 活顺到这里，于慊哪里还不知道门道？ 这一急，一得意，再一谄媚，唐云风这小人物的性格便算铺下了，而且还是顺势铺的。 不错，见水平！ 没捏几下，郭德刚一推唐云风：“去去去，这台上演出呢，又不是搁家里。” 于慊捧道：“哟，你们爷俩搁家里还按摩呐？” 按摩，在这年头，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观众们会心一笑。 “去你的。”郭德刚朝于慊一挥手，转过来对唐云风道：“成吧，说说你们早上坐公交车的事儿。” 唐云风接茬道：“不是说坐公交车的事儿，而是通过坐公交车这件事儿，来说明岳芸鹏他们的人品不行。” “哦，对，是这么档子事儿，那你给说说。” “今儿个咱这不是开张嘛，一大早我就带他们先过来准备，这么远的路，咱不能走着来吧，一琢磨，还是坐公交车吧，省钱。” 郭德刚点头道：“小处不省钱袋空，细水长流遇难不愁，这是对的。” 唐云风继续道：“对呀，省钱吧，坐公交车，咱一伙人准备上车，就在这时，我一摸口袋，坏了。” “怎么，口袋坏啦？”郭德刚问道。 唐云风一听，不看郭德刚，扭头对台下的三爷道：“师爷，就我师父这脑子，您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收的他？难道是做慈善？” 观众们看看三爷，再看看台上，又乐得不行。 郭德刚被人笑的脸都红了，急道：“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不是你说自己的口袋被摸坏了吗？” 唐云风满脸无奈的解释道：“师父，我是说我一摸口袋，逗号，坏了。” “噢~敢情中间还有个逗号！”郭德刚恍然大悟，旋即又埋怨道，“你不早说，你早说清楚里头有个逗号，那我不就明白了吗？” 《扒马褂》里头的腻缝儿，就是一个爱较真，爱追问的角色。 没这股子较真劲儿，这活儿也成立不了，更甭说出彩。 郭德刚这是见缝插针，抓紧给自己塑造性格。 说来简单，其实真的很难。 话语的主导权不在你手里，甚至你都不知道人家后面要说什么。 就这种的条件，你必须在对方垫话结束之前，现场抓词儿，抖包袱，完成这个任务。 不能细琢磨，越琢磨越能感觉到什么才叫真正的能耐！ 唐云风对此，心里真是佩服得不行。 相较之下，自己的角色塑造就得更抓紧了。 这边于慊也不落后，又捧道：“嚯，还有人说话得说逗号的？” 唐云风都快哭了，朝台下的三爷走去，呜咽道：“师爷，我求求您，您给我换个师父吧？” 没招儿，这三人的相声，观众们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一点都不像在说相声，这可太有意思了。 郭德刚赶紧把人拉回来，道：“成，这回我不打岔了，让你说，逗号说不说随你。” 于慊捧道：“反正你也听不懂。” 不管台下的笑声，唐云风继续道：“我一摸口袋，坏了。” “有逗号没？”郭德刚说不打岔，还是没忍住，接茬问道。 唐云风气得扭头就走，还喊道：“不演啦，说什么也不演啦，这师父我不要啦，谁爱要谁要去！” 台下“噫”声、笑声不断。 郭德刚和于慊俩人同时上去，将唐云风给拉回来。 做得事情一样，但表情有些不同。 于慊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没别的词儿，所以他只能做两手准备。 唉，都是高手！ 唐云风不情不愿的回到话筒前。 他气愤道：“我是逗哏，您二位是来给我量活的，能不能给点面子，我这张好看的脸还能不能要啦。” 郭德刚一拍于慊的手臂道：“成成成，让他说，让他说。” 唐云风这才继续说道：“一摸口袋，坏了。” 说完，他下意识的扭头朝两老看去，见两人这回老实了，才松了一口气。 就这一下动作，顿时让观众们乐得不行。 “小唐都要被他们俩给玩坏喽。” “这是魔怔了么？” 唐云风继续道：“一摸口袋，有逗号，坏了，没钱。” 郭德刚伸手一拦，疑惑道：“不对呀，昨天不是发工资了吗，怎么就没钱呢？” 唐云风理直气壮道：“我存银行了呀，怎么啦？” “你存了多少？” 唐云风得意道：“你发多少我存多少，这还用问？” 郭德刚顿时傻眼了。 他疑惑道：“不是，我发多少你存多少，那你不用花销吗？” 唐云风摇头道：“当然不用啦，我这还没出师呢，可不就得吃您的住您的穿您的喝您的么？” “不是，那你平时就没有一点爱好什么的？” 唐云风将头一扬道：“有啊，当然有啊，人要是没点爱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郭德刚更好奇了，问道：“说得是呀，那你的爱好不用多少花一点钱吗？” 唐云风疑惑道：“花钱，爱好为什么要花钱？” “哟，这可新鲜！”郭德刚来兴致了追问道，“那跟大伙说说，你的爱好是什么？” 唐云风想都没想，答道：“存钱呐，我的爱好就是存钱呐，我这是赚利息，哪还要花钱，傻吗？” “噗~~” 看着唐云风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全场观众没有能忍住不笑的。 郭德刚张了两次嘴，愣是一个字儿没吐出来。 出吧出吧，赶紧让他出师吧，不然我得死台上喽。 第168章 哪三大爱好【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7/62】 好半晌，郭德刚终于缓过劲来。 瞧着唐云风一副死相，他心里就来气。 继续道：“不是，少爷，话赶话说到这儿，我可就有疑问了。” 唐云风正得意呢，大手一挥道：“说吧，有什么疑问，我告诉你答案，我知道得可多了。” 郭德刚悠悠地问道：“你明知道自己口袋里没钱，那你摸它这一下，这不是多余吗？” 唐云风摇头晃脑道：“不多余，一点都不多余，这一摸可太重要了。” 于慊捧道：“摸还有不重要的吗？” “慊哥，别打岔！”郭德刚朝于慊挥手道，这才转向唐云风，“这一摸怎么就重要啦？” 唐云风卖弄道：“我这一摸，再‘咦’一声，人家就以为我是忘记带钱了。当时就这么着，岳芸鹏马上给了我十块钱，让我买票，我一瞧，哟……” 郭德刚伸手一拦：“你等会儿，你是说，摸一下就给十块钱？” 于慊捧道：“人家长得好，摸一下十块，你这样的，让人摸一下顶多就五毛。” “去，怎么到我这儿才五毛？”郭德刚幽怨道，旋即又小声嘀咕，“至少得八毛吧？” 于慊一推郭德刚道：“五毛不少了，遇上熟人，我估计你四毛就让人摸了。” 郭德刚突然醒悟过来，问道：“慊哥，我们这是在讲荤段子吗？” 于慊当即摇头：“不是，我们只是在讨论交流感情的方式。” 观众们顿时又笑疯了。 唐云风看着旁边两个半老头没羞没法臊的模样，心里这个气呀。 他怒道：“你们俩好歹是长辈吧，能不能有点样儿？我是自己摸自己，小岳给了我十块钱。” “哦，敢情自己摸自己呀，那怎么交流感情？”郭德刚顿时索然无味道，“成吧，岳芸鹏给了你十块钱，然后呢？” 唐云风强压住心中的无语，解释道：“我一看，哟，十块的，买票根本花不了这么多呀，于是我从鞋垫下面拿出一张两块的钱买了票。” 于慊捧道：“多味儿呀！” 唐云风接茬道：“我闻过了，没味儿。” 于慊更加嫌弃道：“嚯，你们师徒俩口味都这么重吗？” 郭德刚疑惑道：“不是，你钱不是全存银行了吗，怎么鞋垫下面还有一张两块的？” 唐云风得意道：“口袋里没有，不代表鞋子里没有，对不对？不信您问问台下的老少爷们，有没有人把私房钱藏鞋里头的？” “有！”台下观众有人起哄。 “你们可真有招！”郭德刚用鄙视的眼神台上台下扫了一圈。 唐云风继续道：“我用两钱块买完票，不就坐车来这儿了吗？” “不是，少爷，我可能有点没听明白，你不是一直说岳芸鹏人品有问题，小气抠门儿吗，我怎么听着，感觉人家挺仗义的呀？” 提起这个，唐云风就来气，只见他一脸气愤道：“他可不就是小气吗，刚才在后台，还管我要那十块钱来着，您说他人品是不是有问题？” 郭德刚诧异道：“合着你压根就没把那十块钱还给人家呀？” 唐云风理所当然道：“没呀，钱是他给我买票的，票我已经买了，哪还有十块钱，您连减法都不会吗？” “不是，少爷，你可把我绕糊涂了，那买票的钱，不是你搁鞋里拿的吗？” “对呀，票买完了，钱花出去了，我不得从这十块钱里再找补回来，否则这账怎么平？” 郭德刚听闻，眼睛瞪得老大，哆嗦道：“你是这么算账的？” “那当然了。”唐云风头一扬，满脸的得意。 别说郭德刚，就连台下的观众也被他的算法给惊呆了。 “我的天呐，还有这种算法的？” “太不要脸了吧？” “牛人。” 瞧着台下观众的反应，唐云风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人得志、阿谀奉承、气性大、爱占小便宜、脸皮厚。 至此，四重铺垫，自己的人物性格全部塑造完了。 而且还是按照最传统的要求，以被讽刺的形象来塑造的。 这下，不论相空，应该都没话说了吧？ 这是对外，对内，他是在师父不断的现挂中完成的，那出师这码子事儿，八成也有谱了。 垫话完成，该入正活。 唐云风朝郭德刚一打眼色，郭德刚当然气得直接骂道：“你还要点脸不，你这纯粹是占人家便宜！” 唐云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郭德刚，不屑道：“怎么就占便宜啦，我这是脑子聪明。” 郭德刚见他死性不改，气骂道：“就你这样，你还有脸说人家岳芸鹏人品不行，我看你才是真的有问题，你走吧，我不要你这徒弟了，跟你丢不起这人。” 唐云风的脾气可是不小，听闻此话，那暴脾气噌就上来了。 “哼，您不要我，我还不要您了呢，走就走，以后请我回来我都不回来。” 说完，真的转身朝台下走去，不过速度可不快。 身后的于慊出声道：“哎，你等等。” 郭德刚拉住他：“走，让他走，真是气死我了。” 于慊一甩脱郭德刚的手，赶紧追上去，一抓住唐云风，就开始扒他的马褂。 “脱下来，你给我脱下来。” “不脱，我偏不脱。” 顿时，爷俩扭成了一团。 这可把郭德刚看得一愣一愣的，赶紧上去拉人。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打起来啦？” 片刻，三人拉扯着又回到了话筒前。 郭德刚问道：“慊哥，这是怎么回事？他要走，你让他走呗，怎么还打起来啦？” 于慊直接道：“我管他走不走，只是他的马褂得脱下来，那是我的。” 郭德刚转向唐云风：“少爷，这话你可交待清楚喽，你身上这马褂是谁的？” 唐云风扭捏一番，终于小声道：“他，他的。” “嚯，敢情你连你大爷的便宜也敢占呐，有规矩没规矩，赶紧脱下来。” 唐云风狡辩道：“穿在我身上，那就是我的，我偏不脱，万一还给他，他拿去卖了怎么办？” “嘿，臭小子，你还来劲了是吧？”于慊气得不行。 郭德刚被气笑了，道：“这么好的马褂，他自个儿怎么舍得拿去卖钱？” 唐云风继续道：“那是您不了解我大爷，于慊三大爱好，哪样不得花钱？” 郭德刚眼睛一缩，立马闻到了包袱的味道，这是职业敏感。 他追问道：“你大爷都有哪三大爱好？” “你们搭档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吗，猜都猜得到吧。” 郭德刚眼珠子一转，猜到：“养小动物，交朋友，喝酒？” “不对，您再猜。”唐云风直接摇头。 这下别说郭德刚，就连于慊自己都纳闷了。 这小子，又在憋着自己什么坏呢？ 台下的观众对慊大爷同样不陌生，此刻也开始动脑筋，猜着底在哪儿？ 郭德刚继续猜道：“夜总会，发廊，按摩店？” 这下不用等唐云风说话，旁边的于慊自己就不干了。 他一推郭德刚，嚷嚷道：“瞎说什么呢？” 台下观众则直接乐了。 唐云风继续摇头：“不对，您再猜。” 郭德刚直接笑骂道：“瞧你作死的样儿，不猜了，猜不着，你说吧。” “不说。”唐云风摇头，又对台下观众道，“大伙也可以猜，猜对有奖！” 顿时，台下七嘴八舌，猜什么的都有。 只是唐云风始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郭德刚无奈道：“少爷，好吧，我承认你这包袱算我没接住，这成了吧，只要你亮得底有水平，我现在就宣布你可以出师了，怎么样？” 他是真得很郁闷，前面自己对唐云风好一通折腾。 谁承想，这临了都已经入活了，唐云风竟然在这里还埋着包袱，还是有备而来的包袱？ 自己的徒弟，自己可清楚得很，瞧他这表情，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底。 唐云风听闻，眼前一亮：“师父，这可是您说得，可不带反悔的。” “成，我说相声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在台上承认自己没接住包袱的，这你还不信？” 这是大实话，台下观众的兴致被调得更高了。 唐云风台上台下一扫，嘴里悠悠吐出几个字。 “于慊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烫头！” “抽烟、喝酒、烫头？” “抽烟、喝酒、烫头？” 众人纷纷开始重复，细品。 前两个还好，关键是第三个。 “烫头？”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于慊的头顶，甚至连记者都用摄像机给了它一个特写。 “噗~~” “哈哈哈~~~” “啪啪啪~~~” 仔细琢磨过味儿来的观众，顿时全都乐疯了。 郭德刚直接笑趴在桌子上：“哎哟，你，真有你的！” 唐云风微笑着朝慊大爷眨了两下眼睛，可惜慊大爷自己还在愣神中。 可能在想，我的头这就出名了吗？ 第169章 大师兄出师了 新梗到热梗得有个过程。 一听奇，二听熟，三才是热。 开头得奇，打相声演员嘴里一说出来，观众仔细一琢磨。 “哟，新鲜嘿！” “有点意思哈！” 这梗就算立住了，剩下的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成的。 花花轿子人人抬，得靠演员和观众一起反复传播，最终才能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热梗。 人说，写新段子是为相声行当置产业，那造梗就是为德芸社置产业。 比如说，唐云风以前嘴里喊出来的“郭桃心”“桃心公主”“驴鞭”“补肾”，还有他自己的外号“唐流氓”。 上至郭德刚，下至一众小角，合适了就拿来用，这没有什么违和的。 人生嘛，不就是笑笑别人，再让别人笑笑自己么？ 更何况，他们还是相声演员！ 专属梗？ 不存在的。 只不过是谁说得次数多，谁把它说出了名而已。 有了托底，其他演员便开始添砖加瓦，帮他把这个标签贴稳喽。 那些未热起来的，成百上千的包袱，没人会记得的，更没人会管它属于谁的。 没有的事儿！ 演出至此，垫话完成，入活儿完成。 唐云风的表演，已经让郭德刚和于慊很满意了。 不然，你以为郭德刚真会脑子一热，说出什么“亮底就让你出师”这种话来？ 幼稚！ 一切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台上的爷仨，各自的目标均已经达成，那后面便不再折腾。 只按本子往后顺，顺利演完便算大功告成。 求稳！ 现在的《扒马褂》，远没有后来其他小角们演时那般复杂。 复杂，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所有的段子，都是被逼出来的。 同一个活儿，使得人太多了，那便没饭吃。 能怎么办？ 改呗。 新段子就是这么来的。 尤其是现在进入网络时代，亮过的底，没多长时间，观众们都能摸得清楚。 就这环境，你再不换点新花样，观众能买账吗？ 好在，这是后话。 目前的《扒马褂》，传统内容便已经足够了。 连说传统相声的人都没几个，再去担心某段传统节目，大家非常熟悉，听着不可乐，这不是笑话吗？ 从前面的人物塑造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一版的底也是传统的底。 一是自家的水井被大风吹到了隔壁邻居家。 二是骡子被掉在茶碗里被淹死了。 三是没有头，烤熟的鸭子从天上飞到餐桌上。 于慊挖下的坑，吹出去的牛，唐云风为了不脱马褂，拼命帮他圆谎。 前面现挂他都能接得住，更甭说这回有本子了。 爷仨，你来我往，没有一句话掉在地上的，说得着实热闹不已。 不时，表演来到尾声。 唐云风将马褂脱下来，往桌子上扔。 “这马褂我不要啦！” 《扒马褂》表演完毕。 全场掌声如雷，观众们纷纷叫好。 后台的一众师弟们，终于看完了大师兄出师考核的表演。 只是众人有些傻眼。 作为内行人，他们有太多的地方，分不清这到底是提前设置好的，还是临场砸的现挂？ 这话说出来，可太丢人了。 只是真不是他们没认真学，实在是台上爷仨的活使得太顺溜，太瓷实。 每一句话，都像是提前对过活儿似的，可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总结一句话，只能说：“大师兄真的不得了！” 跟师父和大爷同台较量，都能发挥得这么好，太有水平了。 有得学！ 有得悟！ 同时，他们能肯定一点：大师兄出师了！ 于是，唐云风一下台。 “师哥辛苦，恭喜师哥！” “恭喜小风！” “什么时候摆两桌，庆祝一下？” “……” 面对一众老小的恭喜声，唐云风大气的一挥袖子。 “散场全聚德！” “好耶！”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动静没控制住，影响到了还留在台上攒底的郭德刚。 只是他一侧头，眉头一皱，吓得众人脸都白了，赶紧禁声！ 旋即又相互“嘿嘿”直笑，咽着口水。 全聚德呀？ 不少人来了燕京这么多年，只闻其名，连鸭子屁股的味儿都没尝过。 终于。 时间来到下午一点，耗时三个半小时的汇报演出全部结束。 观众散去，郭德刚又用红包把一众媒体送走。 最终园子里，只留下一帮自己人。 长辈们有长辈吃饭的地儿，郭德刚没叫他们跟去照应，那便不关他们的事情。 正好，他们自个儿全聚德开荤去。 “收拾完，赶紧走吧，饿憋了都！”唐云风招呼道。 “走走走！” 一众年轻人以唐云风打头，换好衣服，直接朝门外走去。 谁知，还没等他们出门，张纹顺倒是打门外走了进来。 背着手，摇摇晃晃地，很是悠闲，后头还跟着烧饼。 “师爷辛苦！”众人赶紧见礼。 可张纹顺却好似没有听见似的，只一个劲四处瞅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是大辈，怪模怪样的，小辈们也不敢吭声呐。 唐云风心中也好奇，老爷子不是被师父他们带去吃饭了吗？ 怎么这个时候，跑后台来了？ 不时，老爷子嘴里悠悠地说道：“咦，烤鸭子呢，我明明闻着味儿了？” 唐云风听闻，瞅了烧饼一眼，后者赶紧把脸缩进老爷子身后。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唐云风拱手笑道：“师爷，您要是得空，我请您吃午饭吧？” 张纹顺这才抬眼盯着唐云风，笑呵呵地点头，脸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很欣慰。 笑完，他又朝门外喊道：“哈哈哈，都进来吧，他已经应了饭折！” 都进来？ 还有人？ 唐云风更加的意外，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心里暗道：不是吧？ 果然，音落影入。 三爷，石先生，邢先生一众长辈，一个不落的全都进来了，最后面还跟着满脸无奈的郭德刚。 “嗯，不错，知道孝敬师爷！”三爷满意地道。 石先生也笑道：“破费破费！” “……” 唐云风心里顿时哭笑不得，这帮老爷子可真有意思！ 当即笑道：“您几位说得哪里话，平时请都请不来，咱这就动身吧，再晚都该吃晚饭喽。” “走走走！” 三爷一挥手，一众大小纷纷杀向不远处的全聚德。 唐云风不会心疼这几个钱的，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以这几位的身份地位，人家会缺这只鸭子吃？ 笑话。 相声门捧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有带你上台的，有给你引荐人脉的，有直接出钱资助你的。 除了这些大动作，还有很多小事儿。 比如题字，串门，站台，写序等等。 而吃饭，同样也是一种。 你没这个脸，人家还真不愿意跟你同桌。 唐云风这是入了长辈们的眼，他们借个由头，跟他扯上一点人情呢。 这人情对他们不重要，但对唐云风可就很有价值了。 第170章 有人跳了 第二天。 从年关开始，一直热度不减的德芸社，再次引爆了网络和报纸。 话题点，当然是广德楼剧场的开张。 前面传言种种，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变成了实锤。 这下刚丝们高兴了，所有捧场的人高兴了。 人多力量大，大伙把整个剪彩流程的照片、视频，传播得到处都是，而且均是溢美之词。 “郭德刚是拯救相声的英雄！” “致敬传统相声的代言人郭德刚。” “江湖最后一位相声传承人！” “一班双园，开创历史！” “……” 坐在广德楼剧场后台的唐云风，不断翻看着这些消息，越看越觉得牙疼！ 这完全是要出事的节奏呀！ 过犹不及，物极必反，福祸相依…… 先人们有太多的真理，告诫我们，事不能做绝，话不能说死。 他半点都不怀疑，这些人对郭德刚的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就好比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 削一刀，郭德刚便往土里埋一截。 以后不说，只说眼前。 就这么一天的工夫，都不知道让多少人记恨上了他。 什么叫往死里捧？ 这就是。 真他娘的要命！ 可舆论这玩意儿，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哪怕就是郭德刚本人，对此都无能为力。 但凡有的选，唐云风不想都知道，这些帽子师父一顶都不会要。 要不然，为什么他明明时刻都在宣传传统相声，却从来不敢说自己是在拯救相声？ 帽子太大，那是真会压死人的。 唐云风无奈摇头，继续往后翻。 不时，一条消息让他眼睛一眯。 心里暗道一声：来了！ 标题言简意赅：【一班双园，离死不远！】 光看标题，唐云风便闻到了专业的味道，赶紧点开全文查看。 大致意思如下： 一个班子，两个园子。 纵观所有传统艺人行当，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有人说这是了不得的创举，但它其实是上吊的那根绳。 哪怕以前那些有名角大蔓坐镇，轰动一时的曲艺班子，顶了天也只撑一个场子。 为什么？ 不是人家不想多赚钱，而是根本撑不过来。 是舞台，就得有大角儿、台柱子镇场，否则园子迟早得黄。 可一个班子，再大能大到哪儿去？ 里面有一个大角儿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大角儿存在？ 不说以前的班子，就说现在的德芸社。 整个德芸社，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班主郭德刚勉强算是相声门的大角儿以外，还有大角儿吗？ 别说称得上大角儿的，哪怕算个角儿的，有么？ 没有。 既然没有大角儿镇场，那这园子能赚到钱吗？ 赚不到钱，又如何能开得久呢？ 花那么多钱，做一件注定要赔本的买卖，班子的人心还能稳吗？ 人心不稳，那德芸社这招牌还能立得住吗？ 等等。 一系列的论证，最后得出结论：广德楼一开张，德芸社的丧钟便已敲响。 可能咬牙勉强撑个一两个月，也可能十天半个月它就得没了。 反正活路没有，就看你什么时候死。 帖子不长，但貌似说得有理据，很有一套逻辑。 只是唐云风从这篇帖子背后，还看到了瓜子、花生，和一杯茶。 嗑着瓜子，嚼着花生，喝着热茶，这热闹真好看！ 不得不说，这帖子并不是无脑乱喷，满篇都是专业的味道。 如果对于曲艺行当不了解的人，是琢磨不出来这么多道道的。 所以帖子的后面评论，自然乱得一塌糊涂。 支持的，反驳的，各有各的说词。 评论，他没兴趣看细看，扫几眼了事。 其实唐云风自己，对于新园子也存了几分担心。 毕竟开张时间，比后世确实提前了许多。 园子租下来，每天可是要真金白银花出去的。 哪怕这钱不是他出，也算不到他头上，但师父师娘是外人么？ 原本是运转的，他不清楚，反正现在这压力他肩膀上至少扛了一半。 谁让他是攒底的呢？ 正琢磨着，烧饼急匆匆地小跑进来。 焦急的喊道：“师哥，师哥，不好啦！” 唐云风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烧饼现在被他调教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尤其是那副粗嗓门，已经很少听见了。 因为见一次，罚一次，唐云风可从来不跟他客气的。 瞧他眼巴前这动静，八成是真急了。 一溜小跑，烧饼转眼到了跟前，抬手将一份报纸递给唐云风。 “师哥，您快看看，上面师父的新闻！” 唐云风自然不会认为，烧饼指的新闻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抄起报纸，拿眼睛一扫，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有人跳了。 唐云风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将内容全部看完，最后脸上只剩下凝重！ 报纸是一份燕京本地的晚报，影响力不小。 关键是里面的内容，那是相当劲爆，说是实锤猛料都不为过。 郭德刚未入京之前，在津城某家单位呆了六七年。 报纸上的猛料，说得就是他在那家单位的事情，全是污点。 之所以说实锤，因为跳出来的人，身份上非常有说服力。 他便是曾经不承认郭德刚是他徒弟的那位相声门先生。 先不论这些报料的内容是真是假，单说这时间就透着诡异。 这也太巧合了吧？ 德芸社和郭德刚去年冒头，今年窜红，广德楼剧院昨天开张。 今天，这人就跳出来点炮。 反应速度好快！ 世界短跑冠军都比不过吧？ 更诡异的是，对方身在津城，却把内容发在燕京的报纸上。 说没有特定的目的，谁信呢？ 总不至于是人家来燕京出差，顺道上报社随便聊了几句吧？ 要不怎么说，世间之事，是真的经不起琢磨。 不琢磨，世界太平。 一琢磨，满是腌臜！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而且据唐云风所知，这还只是开始。 想了片刻，唐云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谁知，占线。 也是，这个时候，郭德刚的电话被打爆都有可能。 唐云风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揣回口袋里。 抬头见眼前的烧饼依然满脸的担忧，这让唐云风心有不忍，也有些温暖。 作为徒弟，知道关心师父，既然是本分，也是孝心。 挺好。 只是烧饼毕竟才十六岁，半大小子一个，着实没必要跟着操这份心。 “烧饼，你跟师父说过这事儿？” 烧饼摇头：“没呢，我先来找得您。” 唐云风笑道：“好啦，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别跟着掺和，去准备活儿吧。” “可，这，这……” “你只要把活儿使利索喽，师父比什么都高兴，明白了吗？” “明白了，师哥！”烧饼这才点头应道。 第171章 不可能善罢甘休【求月票！】 烧饼转身去说活儿，唐云风坐在椅子上没动，脑子里还在琢磨。 德芸社，或者说是郭德刚一路走来。 最开始只是别人眼中的笑话，没人愿意多瞅一眼。 直到拜师三爷，这才算在相声门站稳了脚跟。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风言风语。 这算是一个升级。 说就让人家说吧，说他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况且闹得再欢腾，充其量只是一些背地里的手脚。 你有猜测，也知道是谁使的绊子，只当没听见，不清楚。 不然能怎样？ 话没说到当面，手无半点实证，怎么跟人家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 忍着吧！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可这次不一样，从暗转明，性质再次升级。 人家直接跳到明面上，摆开架势，就是要跟你做过这一场。 原因何在？ 因为你真的红了，因为有人真的怕了。 底气何在？ 唐云风不用想都知道，背后指定有人撑腰呗。 男孩儿说：“爱你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就是爱你……” 女孩儿感动得眼冒泛泪花，一头扑进了男孩怀里，男孩顺势便多摸了几把。 没理由？ 渣男！ 这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仇。 说到底，无非两个字：利益！ 现在人家既然敢跳出来，那背后的准备工作，指不定有多少呢？ 这些事情，唐云风不用太费神，便能琢磨明白。 不时，他的电话响了。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师父回过来的。 这下好了，正想跟他聊这事呢？ 唐云风赶紧接通，只是没等他说话，对面的郭德刚倒是直接问道：“少爷，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啦？” 听话听音，郭德刚心情不是很好，语气也有点急。 “是的，师父。”唐云风应声，旋即试探道，“晚报上的新闻，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不少人都给我打过电话。”郭德刚没有犹豫的答道。 唐云风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旋即问道：“师父，那您这边是怎么个主意呢？” 郭德刚不答反问道：“你们几个都知道了？” “嗯，报纸是烧饼拿给我的，这会儿估计都知道了，我们也确实担心。” 郭德刚听闻，心中一暖，笑道：“哈哈哈，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就是一篇新闻吗，天还能塌了不成？” 唐云风听到师父还能笑得出来，心里松快了一些。 “那我这边能怎么出力吗？” 郭德刚叹息道：“唉，这事你们小辈掺和不了，你师爷给我打过电话了，甭担心，把那边的场子盯好就成。” 唐云风听闻，心中也深以为然。 以前玩暗的，背后才是主战场，这只靠脑子便能起到大作用。 现在玩明的，那明面上才是主战场。 这里头差着辈分，唐云风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反倒是三爷在辈分上不输人家，才能镇得住场面。 听郭德刚的话，显然三爷已经介入了，而且给他吃过定心丸。 但甭管是郭德刚，还是三爷，都有一点比不过唐云风。 只见他又道：“成，这边我会负好责，不过，师父，有一个情况，我得多一句嘴。” “哦，说来听听。”郭德刚语气平静道。 “师父，今天的这篇新闻八成只是个开始，后头我估摸着还会有报道出来，您最好提前有点准备才成。” 郭德刚听闻，这下明显一愣。 半晌才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唐云风不答反问道：“师父，我师爷给您打电话，是劝您先忍一忍，他去做做工作，争取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吧？” “对呀！”郭德刚直接答道。 他现在对于唐云风脑子的机灵，已经无感了，一点都不惊讶，所以连夸都懒得夸。 “问题就在这儿，师父，您琢磨呀，倘若像以前他们只是在背地里做一些手脚，那递递话儿，这事还有可能揭过去。可现在他是撕破脸皮跳了出来，摆明就是冲您来的，这事要是揭过去了，那他在相声门的面皮还能不能要啦？” “而且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无论是时间，还是人家的身份，都看得出来，这是经过仔细琢磨，周全准备的。即便您退了这一步，等他们发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继续把事情往大了闹，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一篇报道不够，那就两篇，三篇，不把您的名声搞臭，不把我们班子搞垮，估计都消停不了，您琢磨一下，我分析的对不对？” 这下郭德刚愣神的时间更久了。 虽然后事还未可知，但不得不说唐云风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万事皆有因，也有果。 从最终的目的往前倒推，确实能将事情看得清楚。 他前后一琢磨，心里有了判断，唐云风的话完全立得住脚！ “成，孩子，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我现在就给你师爷打电话！” 郭德刚说完，不等唐云风回应，匆匆地挂了电话。 唐云风倒是无所谓，将手机揣回兜里。 事情提醒到了，具体怎么做，他掺和不了。 不过，师父和师爷可都是老江湖，他们自然有属于老辈人的应对之道。 只是，唐云风的脸色并没有显得轻松多少。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良久，唐云风抬头瞅着上面，叹息道：“唉，但愿这事儿，跟明年的事情没有关系才好！” 话音刚落，小岳跑了过来，拱手道：“师哥，快开场了！” “好，开始吧！” 唐云风终于把心思全部收了回来，抬步朝上场口走去。 昨日已去，未来未来，眼巴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德芸社的笑话，焦点便在自己负责的这个园子。 这里万万不容出岔子。 唐云风刚一在椅子上坐下，准备盯场，烧饼和史爷便相跟着过来了。 “师叔辛苦！”他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唐云风的辈分小，像孙悦、史爷都是长辈，礼数不可废。 孙悦还好，打交道的时间长一些，对他的手艺、人品都挺喜欢，很支持。 只是眼跟前的史爷，打唐云风回到德芸社，他便是剧院经理。 一个对外，一个对内，俩人接触得不多。 即便是来新园子，那也是看在郭德刚的面子上答应的。 此刻，史爷上下一打量唐云风，心里暗暗点头。 这小辈的性子倒是很稳，对自己一直也很尊敬。 不错。 关键是，在后台一众歪瓜裂枣中，也就数他在气质上能赶上自己几分。 不容易。 同类人！ 史爷笑道：“你用哪个牌子的洗发水？” 唐云风抬眼茫然的看着史爷，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吗？ 同时，门口一个身影进来，顿时让他的眼前更加一亮。 第172章 神仙买卖【求票吧，拜谢！】 唐云风没管史爷那什么“洗发水牌子”的事情，点头示意，赶紧往门口迎去。 老远便拱手笑道：“师爷辛苦！” 只见站口一个清瘦老头，正瞅着后台一帮子年轻人咧着嘴笑，正是张纹顺。 “张先生辛苦！” “师爷辛苦！” 其他人也赶紧见礼。 张纹顺背着手，左瞅右瞧，点头回应。 唐云风凑到跟前，问道：“师爷，您怎么得空过来啦？” “哈哈哈，昨儿个那烤鸭不消化，我出来涮两斤羊肉平衡平衡，涮完之后，发现羊肉也不消化，所以进来喝口茶。” 边说边走，老爷子直冲上场口。 到地儿，又一屁股在盯场的椅子上坐下。 唐云风一瞧他这动静，心中早已了然。 老爷子哪里是进来喝茶的，他是盯场来了。 而且他估计，这还不是郭德刚请的，老爷子也没跟郭德刚说自己来园子。 这是老头自己看到了那些风凉话，也知道郭德刚现在顾不上这边，担心新园子真让人看了笑话，这才亲自下场的。 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这些老江湖，心眼子太透了。 郭德刚那边一被人点炮，三爷就站到了他身后。 新园子一被推上风口，张纹顺便谁也没告诉的，来这边镇场。 这下，两边唐云风都不担心了。 真好！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踏实！ 张纹顺见唐云风只瞧着自己傻乐，笑骂道：“傻乐什么，有点眼力见没有，茶呢，得我自己倒？” 唐云风顿时回过神来，连忙道：“不敢，不敢，马上沏，沏好茶！” 转眼，一杯热茶奉上。 后台哪有什么好茶，不过老爷子还是喝得津津有味，如饮香茗！ 喝完几口还来了一句：“茶不错嘛！” 唐云风当即嘿嘿笑道：“那我给您装一斤，带回去慢慢喝。” “边儿去！”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爷俩一打趣，演出的时间也快到了。 现在园子刚开张，演员不论从手艺，还是人数，都撑不起两场。 所以，每天只开晚上一场，从6点到9点。 主持人没有，史爷客串的。 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呃，其实是有单加钱的。 史爷答应是答应了郭德刚，但打心里却没绝做买卖的心思，所以他这是在玩命攒买卖本钱呢。 唐云风无所谓，相声表演的主持人很随意的。 节目名字、演员名字报清楚就成，其他的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早期的相声演员哪有什么主持人帮衬呀，所有活儿都是自己一手包办。 比如上台之后，拿上一个节目的包袱搭话，其实就是现在主持人的串词，甚至还串的更专业。 “搭！” 时钟一跳，广德楼青年队的第一场演出，正式开始。 史爷一身黑色大褂，嘴角自带笑容的上台报幕。 “下面请欣赏相声《地理图》，表演者：烧饼、史艾东，掌声欢迎。” 烧饼同样一身黑色大褂，站在上场口，瞧着自己的搭档，脸上怎么看都是满意的表情。 包括现在，报幕上台，烧饼临了还扭头瞅了唐云风一眼，这才一撩袍子上台。 唐云风只是平静的对他微笑点头，只是心中却在暗自摇头。 这个傻小子呀，还是太单纯了。 也不对，应该说史爷这形象太有迷惑性才对。 表面上温润尔雅，以前上台表演那段时间，因为刚来，性子也很收敛。 估计整个班子都没几个人知道，其实这家伙邪性的很。 想要看透一个人，没那么容易，那是需要道行的。 显然，烧饼现在的道行就还差了点。 当昨天开会，唐云风宣布史爷和烧饼暂时搭档时，他就乐得不行。 “哈哈哈，我终于有搭档喽！”这是他背地里没忍住的笑声。 看破不说破，唐云风当然不会多嘴了。 尤其史爷的天性，还是他亲手给释放的。 唐云风特意将史爷请到自己队里，可不是让他来当温柔好男人的。 所以，昨天开完会，他单独找到了史爷。 “师叔，您怎么就不爱说相声呢？”唐云风很疑惑的问道。 史爷深深地瞧了他两眼，道：“你真想知道？” “是，想，请师叔赐教！” 史爷一挥手道：“唉，没意思，相声也好，快板书也罢，都没意思，照着本子顺，一点都不自由。” 唐云风听闻，心中很无语。 敢情这家伙心中还有一片草原呐？ 不过也对，没这股子洒脱的劲儿，脑子能反应这么快？ 能把逗哏捧得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恨不得自己找根绳子挂半空中看风景？ 别人怕，唐云风不怕。 史爷在他眼中，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一点。 于是，他道：“师叔，以后甭管谁落到您手上，上台给人留口气就成，其他的您随意，您觉得怎么样？” 史爷顿时眼前一亮，这话听着带劲儿。 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道：“你说话靠不靠谱？” 唐云风笑道：“哈哈哈，这事我已经跟我师父打过招呼的，您用您的法子，把新演员的临场反应能力练出来就成。” 史爷这才确认唐云风不是在开玩笑，马上瞧他的眼神都变了。 宝贝儿……啊呸……知音呐！ 难怪后台不少人，都说跟这个小年轻相处，让人觉得舒坦。 史爷亲切的拍了拍唐云风的肩膀，狠狠地点头接下了这个差事。 只是没等唐云风走出去几步，耳边便飘来史爷打电话的声音。 “德刚呐，咱这个锻炼新演员的事情，有没有可能弄个打包价呀，我练出一个来，咱算一份钱，按人头，我还是希望走量……” 唐云风当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当场。 神特么走量呀？ 班子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怪物？ 不过，他今天一来后台，便看到史爷正拉着烧饼在说活。 心中顿时都惊呆了。 不是吧？ 这量，还真被他给走成了？ 八成是这样的。 好吧，师父也是神人，做得都是神仙买卖！ 唐云风没有打扰他们，只用同情的眼神瞧了烧饼几眼，心里为他祈祷了两句。 台上的演出在继续。 老爷子扫了唐云风一眼，悠悠道：“坐吧，今晚可是一整场呐！” 他告一声谢，这才搬把椅子，在老爷子旁边坐下。 不过，眼睛却始终没有台上。 《地理图》，跟《报菜名》齐名，都是相声门经典大贯口。 《报菜名》是一句“我请您吃”打头。 《地理图》是一句“出了门”导出。 而量活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在中间穿插几句衔接一下，同时也让使活的演员借机喘口气缓一下。 倘若演员不够，那一个人上台，也能使这段活儿。 能耐强一点的，全段贯口从头到尾说完。 手艺泥一点的，便自己在中间自圆自说，插几句话缓气。 主活不变，其他的缝儿，你玩出花儿来都成。 不时，史爷便让烧饼差点跪倒在台上。 第173章 暴露了【为盟主“祖国让我……”加更，8/62】 烧饼第一段“口”贯得很顺利。 史爷一接：“到了宁夏。” 烧饼借机吸气，直接继续贯第二段“口”。 “银川市，过中宁走甘肃、兰州、西宁、凉州、永昌、临泽、酒泉、玉门、猩猩峡、新疆哈密、巴里、昆木、乌鲁木齐、达坂城、库尔勒市、马奇、库车、温宿、泽普、昆仑山。” 就在这时。 史爷抬眼看着烧饼，好奇的问道：“哟，昆仑山呐，上面有仙女洗澡没？” 烧饼已经得空深吸口气，准备接茬贯第三段，听闻直接一脸懵逼。 仙女洗澡？ 说《地理图》，还有仙女洗澡的事儿？ 人发愣时，是真的会忘记呼吸的。 转眼，烧饼差点没被自己憋的那口气给憋死。 不说台上，连台下的老观众同样愣神。 什么词儿，今天又要花活儿啦？ 后台的唐云风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史爷在干什么。 一想明白，他的心便开始纠了起来。 不是为冷场不冷场纠心，史爷在台上要是让场子冷下来，那他就不是史爷了，而是“史”。 他是为烧饼纠心。 烧饼入门这久，基本功是有的。 只是打从年后上台，他便是一个人开场使小活。 像今天同搭档上台演出的，这还是头一回。 而史爷更狠，头一回上台，便开始上手段了。 演员在台上的表演心态，往往也就在这头一回上。 头开得好，那比后面锻炼多少回都更难得，更受用。 如果没有特定的动作、表情去烘托，那一两秒的冷场也是要不得的。 史爷可是老演员，他见烧饼没反应，再往台下一扫，心中有数了。 只见他表情一变，两眼开始冒光，满脸兴奋的继续追问道：“昆仑山呐，瑶池仙女洗澡，那脸蛋，那身段，啧啧啧！” 边说边比划，还不断地咽着口水，活脱脱一副色狼相。 “噫~~~” 最先活过来的是台下观众，马上有人起哄，有人笑。 场子转眼又热闹了，这就是控场的能耐。 然而，这不是重点。 时间很短，又好似很长。 在史爷手上又比划了两遍身材曲线后，烧饼终于缓过了劲儿来。 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只见他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大声抗议道：“师叔啊，我还未成年呐，您怎么可以问我这么无耻的事情？” 台上史爷、后台唐云风和张纹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能接就好。 接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就怕嘴里塞袜子，脑子里装浆糊，半晌一句字儿没有。 台上的史爷毫无罪恶感的疑惑道：“这怎么就无耻了？” 烧饼脱口而出道：“不无耻吗，男女那点嘿嘿嘿的事儿，您跟我一个小孩子说，我这年纪哪里懂？” 史爷悠悠的捧道：“都嘿嘿嘿了，你这还叫不懂呐？您可真客气！” 烧饼顿时醒过神来，赶紧捂嘴，嘀咕道：“妈呀，暴露了！” 这现挂，可比贯口招乐。 两人几句话一搭，台下的观众顿时哄堂大笑，乐得不行。 尤其是烧饼还占了年龄小的便宜，一副笨小孩的模样，真有几分可爱。 而且男女之间这点事儿，很容易让观众感兴趣的。 这是人的本性。 男观众喜欢听，其实多半的姑娘也喜欢听，只是人家得装成不喜欢听而已。 边乐，还得边红着脸，骂上一句：“讨厌，不要脸！” 唐云风在后台，看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很欣慰。 连旁边的张纹顺老爷子也点头道：“这孩子也是块料！” 现挂过后，史爷又捧着烧饼继续往下顺贯口。 只是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之后，你就甭指望没第二次。 史爷好似化身成了一位绝世剑客，专挑烧饼不注意的地方出招。 几次三番下来，烧饼都快要被他折腾疯了。 他以隔壁的小翠发誓，这绝对是自己有史以来，说过的最难的一次《地理图》。 这家伙脑子也不笨，终于开始在心里给自己绷着一根弦，随时准备接招。 史爷自然不会让他失望，神奇的捧词儿刷得飞起。 烧饼有时能直接接住，有时得史爷给点引导才能接住。 忙来忙去，额头都见汗了。 他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史师叔不是好人！ 唉，可怜的烧饼。 倘若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师父当成人头，批发给了史师叔，那师父还是好人么？ 哦，还有他亲爱的大师兄，貌似也跑不脱干系。 完了。 这样算下来，那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了好人。 所以，为了使烧饼同学的世界观不至于崩塌，唐云风是到了烧饼成年后，才不小心让他知道这码子事的。 终于，在一片掌声中，烧饼和史爷鞠躬下台。 开场任务完成，甚至还多了不少小包袱在里面。 而在下场口的孙悦，看完史爷在台上的手段后，扭头又看了几眼蹲在旁边的小岳。 旋即，他的眼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考较能耐，孙悦可不在史爷之下。 只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所以在台上走得路子，也就是所谓的风格，会大不一样。 但是相声演员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 说学逗唱？ 也对，也不对。 简单就一个字：学。 就是模仿，就是改变。 什么东西好，便学什么东西。 甚至可以说，相声门绝大部分的东西，其实都是从其他行当扒来的。 评书，我学。 大鼓，我学。 戏曲，我学。 口技，我学。 反正观众乐意看得东西，就没有相声门不学的，这也是为什么相声门一直不招其他行当待见根本原因。 简单说两件事情，便能体味其中一二了。 以前摆知时，没钱摆桌，那便一切皆休。 可但凡能摆得起桌的，哪怕就是只有几碗面钱，仪式上必然有评书门、戏法门、单弦门的艺人在场。 人家不但得来吃饭吃面，临了还得当你一个“师”字。 为什么？ 相声门起源的能耐，基本就是打这些行当里凑起来的。 另一个，说得就是相声门一直引以为豪的，江湖四海一门亲，团结。 其实说白了，就是寻求庇护，报团取暖。 我学你的活儿怎么啦？ 不学，我得饿死。 学了，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顿呗。 被揍得多了，那自然得想招呀？ 都是苦哈哈的穷哥们，干脆先打好商量吧。 倘若某一时，某一刻，我被人揍了，你不许袖手旁观，你得帮忙撑场面。 下回轮到你被人揍，我也帮你撑场面。 于是乎，相声门便成了天下一门亲。 你再敢揍我，我可喊人啦！ 娘希匹，揍一个，引出来一大群来，这还怎么玩儿？ 人家即使再生气，也得先掂量掂量吧？ 一个单挑一群，揍得过就下手，打死你个龟孙！ 揍不过，那就再考虑一下，自己扛不扛揍？ 上下一瞧，嗯，不错，自己这身板子估计扛得住。 那还有啥讲的，一对老拳直接往抡，嘴里依然喊道：“打死你个龟孙。” 过完瘾，解了气之后，自然就轮到自己被一群人揍成龟孙喽。 不然，还能怎样？ 谁让人家人多势众，自己这一门又没人家团结呢？ 所以说，相声门真正的腌臜事爆发，其实就是从“打人是犯法的”那会儿才开始的。 闲言少述，书归正传。 孙悦大受启发之后，小岳也在台上迎来了自己的傻愣和跳脚。 不对，他跳不起来。 只是傻愣。 这让后台的唐云风看得大呼过瘾。 好，对，就得这么整！ 艺人要想成角儿，每一步都只能靠打磨，没有任何捷径！ 一入江湖无归路，薄命郎中浴凤凰。 熬住了，悟到了，成势了，那你就是下一位角儿，大角儿。 第174章 该亮绝活儿了 这几天，德芸社笼上了一层乌云。 无论是天桥园子，还是广德楼园子，整个后台都很压抑。 因为外界闹得太凶了。 正如唐云风所料，关于郭德刚的爆料，像排好了队似的，一天一篇，而且全都是燕京的报纸。 说他贪钱的，开假发票的，偷戏服的，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此艺人人品低劣，坏的很。 不但内容劲爆，还有图有真相，甚至还有旁人的证词。 不得了。 环环相扣，都赶上侦探破案的程度了。 实锤到这种程度的瓜，简直太可信了，哪里是普通人能招架得住的？ 再加上郭德刚本身的热度加持，新年第一瓜跑不了。 好热闹。 相声门炸了锅。 曲艺界炸了锅。 网络上炸了锅。 报纸媒体炸了锅。 处处皆是声讨之声。 攻势太强，火力太猛，粉丝们顶不住了。 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反起，于是不少人开始动摇。 性子弱的还好，失望之余，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便是。 而性子激烈的，则由红转黑，直接掉转枪头，加入了声讨的队列。 正所谓，当初爱你有多深，此刻便恨你有多切。 郭德刚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直接一篇《我叫郭德刚》文章见报，里头既介绍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同时也反爆了对方大量的猛料。 此文一出，绝对的火上浇油，把所有人都震惊的外焦里嫩。 站在岸上，一手插腰，一手指指点点的“先生”，瞬间也被拖入泥潭。 对方瞬间傻眼了。 郭德刚怎么敢呢？ 他怎么敢不顾相声门的规矩，对外搬弄长者的是非？ 可对于已方来讲，粉丝们高兴了。 终于等到了弹药支援，众人纷纷冒头，直接开始反击，将内容传播得到处都是。 很快，网络媒体媒体再将引战，双方吵得天翻地覆。 对方一看。 这还得了，于是直接给郭德刚安了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 说郭德刚的手艺，其实基本都是跟他学的，现在不但叛出师门，改投别派，还敢这样污蔑老恩师。 啧啧啧。 这可是欺师灭祖呀。 在传统行当，还有什么罪名比这更狠的吗？ 你骂我手艺不行。 可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哪怕就是相声门曾经顶顶有名的万人迷，当年也有观众不买他的账的，这说不清楚。 但欺师灭祖，可就是在扒人家的师门了。 在传统行当里的性质，就跟普通人里扒人家的祖坟差不多。 此言一出，三爷直接被惹毛了。 直接问话相声门。 收徒之前确认来历，为什么屁都不放一个？ 现在摆过知，通晓过整个相声门，自己正式收完徒，又跳出来自领师父的身份。 这欺得是哪门子师，灭得又是哪家的祖？ “我还没死呢！” 一句话，五个字，直接把相声门的同行问的哑口无言。 原本，他们以为三爷会顾及自己的官家身份，仅仅居中调停而已。 谁承想，他竟然会亲自下场。 后事不明，报料之事暂时告一个段落。 可三爷是谁呀？ 那是老江湖。 既然自己已经下场了，那肯定不仅仅是问几话那么简单。 于是，更让人惊得掉下巴的事情出现了。 三爷带着郭德刚疯狂上电视节目，目的很明确，说得就是这档子事儿。 以他的影响力，甭管省、市、地方台，想上会没得上？ 于是，这档子腌臜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全国。 德芸社在燕京最火，你们就在燕京制造舆论，那我干脆把事儿捅得全国人民都知道。 你们在棋局上博弈，到我这，算了，懒得下，把棋盘翻了吧！ 事情至此，双方势同水火，再无调停的可能。 对方最后把郭德刚给告了。 诽谤罪！ 事情暂时告一个段落。 只是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之事从未了。 唐云风一直在关注事情的发展，可哪怕知道了这场对簿公堂，最终以郭德刚胜诉而结束，他依然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愁的事情不在这儿，而在园子里。 观众们少了。 开张第一天不论，第二天上座率十成，第三天在降，第四天也在降…… 到了现在，上座率只有六成左右。 别说六成了，一天一场，十成的上座率都只够房租的，这可麻烦了。 不是演员们不卖力气，而是没有大角儿镇场。 还真被人家说着的，传统行当太特殊。 德芸社的粉丝，九成九都是冲着郭德刚来的，自然都往天桥园子跑。 再加上这一波外部舆论影响太大。 天桥园子倒是影响不大，可新园子没有观众基础，直接惨了。 郭德刚忙着处理舆论风波，暂时顾不上这边。 张纹顺急得连东来顺都几天没去过，还吵吵着要亲自上台表演。 老爷子出山，这哪成呀？ 唐云风一边安慰老头，一边想辙。 好在，几天工夫，他已经有主意了。 想要场子热，那就必须得有自己的粉丝撑场，这才是成角的最硬的本钱。 你说我的手艺泥，没关系，我能卖票。 打脸不？ 气人不？ 至于这粉丝怎么来，他在某天早上做功课时，突然一拍自己脑门。 “我这脑子，太笨了！” 计上心来，顿时有了主意。 亮绝活儿呀！ 还有啥比这更管用的？ 不时，一道窈窕的身影打门口进来。 一身白色连衣裙，好似一朵盛开的水仙。 在一众颜色各异的大褂中，又好似一只雪白的蝴蝶。 蝴蝶一出现，立刻让整个后台为之一顿。 相声演员的后台，清一色男演员，跟庙里差不多的感觉。 可是难得有一回见到姑娘的，尤其还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种眼神，估计压根就没几个姑娘能受得了的。 蝴蝶的洁白上，立时便添上了几抹羞红。 这帮家伙，可真不给自己长脸。 见到姑娘就不能表现的自然平静一点么？ 唐云风一声招呼：“好，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口技门的师姐，林思月。” “师姐辛苦！”这回众人倒是很配合。 孙悦喊完，旋即一愣，我为什么也这么激动。 哦，对，好久没去看女朋友了。 林思月朝众人盈盈一福：“大家辛苦，大家辛苦！” 驱散众人，唐云风带着林思月参观后台。 “这就是后台的模样呐？” 姑娘头一回进后台，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打量，问这问那。 唐云风微笑着耐心解释，旋即问道：“师姐，您一个人来的？” “是呀，接到你的电话，我这不就一个人来的嘛。” 话虽如是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思月的眼神中有些躲闪，很奇怪。 不时，烧饼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一个笼子。 笼子外用布盖住，里头看不真切。 唐云风直接问道：“妥了吗？” “放心吧，大师兄，我办事最有溜了！”烧饼拍着胸脯应道。 可唐云风却没来由的眼皮颤了两颤。 一切就绪，可以试试效果了。 第175章 奇怪的表演 傍晚六点将近。 不到百位的观众已经陆续进场，纷纷就座。 晚来的观众听到旁人的议论声，不由得抬眼往舞台上瞧去。 顿时惊疑道“今天的舞台怎么这样？” 往日的舞台，三支话筒当前，一张红布桌靠边，再无别的。 可今天不同，更简单。 偌大的舞台上，只立着一道宽不到三米的古纹纱屏，连个话筒都没看见。 眼巴前演出即将开始，也不见后台来人归置舞台。 太奇怪了。 该不会今晚的演出出问题了吧？ “嗒！” 六点转眼就到。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台上依然无人，别说归置舞台，连报幕的主持人都不见。 暗灯亮着，幕布未闭，演出时间已到，台上却不见演员。 哪里的演出会是这么个情况？ 观众疑惑不解，却又无人为他们解惑。 场面便在越来越诡异的氛围中，变得寂静无比。 “咳~” 突然，观众中有一位大叔嗓子发痒，直接咳嗽了一声。 就是一道正常的咳嗽声，但架不住此刻剧场过于安静。 众人寻声望去，大叔顿时被看得脸红着低下了头，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我不就咳嗽了一声，您诸位至于这么瞧我么？ 其他人也感觉自己神经过敏了，不好意思的转回头。 可正在这时。 “咳~” 又一道咳嗽声在剧场响起，跟刚才声一模一样，只是动静大些。 于是，观众们下意识的，又将目光看向那位大叔。 大叔顿时傻眼了。 “我没有。” “不是我咳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观众们便笑了。 小样儿，不是你是谁？ 我们也没怪你呀！ 话未说出口，舞台传过来动静。 “咔！” 声响灯开，屏风后的一盏射灯直直的射出，让屏风的纱布上映出两道人影。 “背后有人。” “舞台上躲着人！” 观众们终于发现了一些玄机，纷纷惊呼道。 “咳~” “咳~~” 一声咳嗽，两声咳嗽……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转眼便响起一片。 好似有千百人碰巧凑在一起咳嗽，直接咳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就在众人感觉受不了时。 “轰隆~” 一声爆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响彻整个剧院，将咳嗽声冲得无影无踪。 “打雷？” “哪儿打雷？” 传统艺术消失得再久，也终究会存活于部分人的心中。 表演到了这时，年纪大一些的观众，不少脸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这是口技！”观众中也有人惊呼道。 有人起头，便有人附应。 “口技？” “哦，对，德芸社新年相声专场上听过一声。” “是的，那场我也在，表演的是老鹰的叫声，太像了。” 话音刚落。 “轰隆~咔嚓~呼呼~呜呜~洒洒~” 一声炸雷之后，天气急转直下，顿时变得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满天。 “啁~~~” 正在此时，一声雄鹰的长啸直接划破天际，浴雨展翅，好似在与这狂风暴雨一较长短。 “轰隆~咔嚓~呼呼~呜呜~洒洒~” “啁~~~” 风雨大作，鹰啸愈发昂扬，你来我往的，很快便交织在一起。 观众们听得都惊呆了。 只闻其声，整个画面便已然清晰可见。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一抬头，院顶厚棚遮盖得严严实实。 一闭眼，自己便好似置身荒野风雨中。 观众席的某个位置上，一位与普通人无异的老头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咔~” “嗷~~” 一道闪电过后，紧接着传来一声雄鹰凄厉的惨叫。 “吸~”观众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都跟着纠了起来。 “被雷劈死了？”有人下意识的问道。 然而，谁能回答呀？ 雷声不断，像在炫耀一般，对应的雄鹰却无半点动静。 几秒钟过后。 “啁~~~” 一道不太响亮的鹰啸声响起。 “好！” 观众们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纷纷叫好。 随之而来的，鹰啸一声比一声响亮有力，而对应的雷雨之声反应越来越弱。 终于，随着一道无比响亮的鹰啸响起，雷雨之声全部消失。 仿佛在说明着，这场无形的战斗，最终以雄鹰战胜雷雨而告终。 风雨全消，鹰啸声也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好！” 观众们听得很痛快，大快人心，纷纷起立，鼓掌叫好！ 如雷的掌声，好似在恭送一位得胜的英雄远离一般。 有调皮的观众卖弄道：“我听出来了，老鹰飞起了。” 随之，招来的不是佩服，而是白眼。 屁话，演得这么像，傻子都知道是老鹰飞走了呀，还用你说。 心里说完，随之一愣，我刚才的话好像不太对劲。 掌声稍弱。 “咕咕~” 一声清晰的鸽子叫声响起。 众人不自觉的一抬头，头顶只有亮着的电灯，并无鸽子的影子。 旋即恍然。 哦，对，这是人家在表演口技。 雨过天晴，鸽子可不就出来了么？ “咕咕~” 又一道鸽声响起。 虽然同为鸽子，但听声音却有不小的区别。 四九城养鸽子的人可不少。 有反应快的行家，直接说道：“听声音，这是一公一母！” 这回他招来的不是白眼，而是佩服。 普通人听在耳朵里，估计一百只鸽子的叫声都不会有区别。 鸽子肉倒是很清楚炖汤，还是烤着更好吃。 两只鸽子的叫声，你来我往，就好似热恋中的小年轻有说不完的话。 正在这时，幕布的一角，笼子被烧饼打开。 只见笼子里正是一只白鸽，通体羽毛雪白，只有两边眼睛旁，围着一圈红毛。 笼子一打开，鸽子直接飞向剧场棚顶。 可这时舞台上的鸽声不断，正到了你浓我浓之处。 正准备飞离这里的鸽子，听到叫声，速度越来越慢。 最后一扭头，竟然直冲舞台的屏风而去。 谁知，屏风却是五面围住的。 里面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转着屏风飞的白鸽也越来越急。 突然，屏风顶上的布掀开一个口子，白鸽想都没想便一头钻了进去。 两道鸽声，顿时变成了三道，动静变得更加热闹。 三道鸽声，竟然听不出来真假，这让观众们惊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热闹过后，舞台归于寂静。 这时，烧饼和小岳跑出来，利索的将屏风拉走。 里面露出两道白色身影。 一位是穿着白色中山装的唐云风，另一位却是一袭白裙，还面带白纱的女子。 俏眸含笑半遮面，美若七分胜十分。 尤其是俩人站在台上的风采，说不出来的相映生辉，让人羡慕不已。 沉寂片刻后，全场的掌声和喝彩声不断。 直接开场便是满堂彩。 “感谢诸位的鼓励和掌声，我们刚才表演的是口技，这是一门单独的艺术，也跟我们相声门的渊源非常深。我们相声的十二门功课中，便将口技单独列为其中一门，所以以后我们广德楼剧院会经常有口技节目演出，请大伙多多捧场！” 说完，唐云风拉着林思月鞠躬下台。 第176章 白衣神秘女子 青年队就是练兵场。 不论是相声门，还是口技门。 上座率降个不停，唐云风只能剑走偏锋，想出“花场”表演这么个法子。 在相声的园子里，加上口技的表演。 相比于相声，口技是一门“新”艺术。 都多少年了，民间的舞台上哪见过这玩意儿？ 这下观众们有兴趣了。 花个三十块钱，便能看到这种只从老辈人口里听说过的技艺，别说老观众，就连年轻人都感兴趣。 有神技听，还有乐子听，这票买得划算。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德芸社广德楼剧院的名声，很快便在左近传开。 园子拢共就两百个座位不到，想要满坑满谷，根本不需要天下皆知，只要附近的观众捧场，便已经完全足够了。 从第二天开始，观众人数开始回升。 几天工夫，唐云风便让每天的票数，能全部卖完。 这可把师娘王慧给乐的，又动了挖自己丈夫墙角的心思。 郭德刚这一段时间心情不畅，哪怕新园子出现了问题，她都不敢再给他添堵。 直到现在问题被唐云风解决，她这才夸带捧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郭德刚。 于是，第二天下午，郭德刚直接杀奔广德楼。 其他人还没到，后台只有唐云风和林思月师姐弟俩，正坐在旁边讨论节目。 现在林思月每天都来园子里表演，已经算是后台的一名常驻演员。 唐云风还未出师，单靠自己一个人撑不起一个完整的口技节目。 一人不行，两个人凑，请帮手是唯一的选择。 口技门的人，老的老，上班的上班，盘算来盘算去，可不就只有师姐最合适吗？ 唐云风开口了，成五爷和林思月没有不答应的。 小师弟有难，身为师父和师姐不帮谁帮？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顾虑，林思月不肯露出真容，坚持用一块白纱遮面，还用化名“林月”。 成五爷显然也清楚个中原由，没有反对。 于是，观众们便看到舞台上，多了一位擅长口技的“白衣神秘女子”。 相声班子就是和尚庙，清一色的男演员。 林思月这么个漂亮姑娘一来，甭管在台上台下，那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后台还好，原本也是个讲规矩之地，大家单独给了她一个休息室，平时进出性子收敛一些。 而台下的观众就没那么内敛了，每回林思月一出场，都是掌声如雷。 尤其是她的“鸽子谈恋爱”，表演到最后，总是能将鸽子吸引过来，乖乖地站在她的手臂上。 白纱遮面，白衣束身，白鸽相衬，简单美的一塌糊涂，圣洁得跟仙女似的。 这会儿不但有掌声，还有尖叫声，都是年轻的男观众。 每当这个时候，师姐都不自觉的将身子往唐云风身后缩。 郭德刚一进后台，唐云风便看到了他。 有些意外的，赶紧站起来拱手道：“师父辛苦，您怎么来啦？” 郭德刚笑得满脸欣慰。 票卖完，虽然赚不到钱，但至少能够少亏一点。 想要保本略有盈余，那得两场开满。 想要赚钱，得两场全都卖上站票。 每个园子的盈收比，差不多都是这个节奏。 现在新园子开张不到半个月，便能将一场票卖完，不容易。 郭德刚感慨道：“少爷，这几天很辛苦吧？” “哈哈，没有，大伙都很卖力气。” 郭德刚点头，笑着没有多说。 转身看向林思月，心里一愣，这位该怎么称呼？ 这辈分乱的。 林思月心思剔透，率先盈盈一礼，道：“郭老师辛苦！” 郭德刚哈哈一笑，回礼道：“林姑娘辛苦！” 唐云风请师父入座，林思月这边便奉上了茶水。 师父既然特意过来了，那有些情况就得亲自汇报清楚。 于是，唐云风便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一遍。 最后拿眼睛看着郭德刚，等着他拍板。 开花场，有好处也有坏处。 临时攒人气救场，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德芸社毕竟是纯粹的相声班子，能不能持续这样下去，最终还得班主来定。 以前在天桥园子也有几次花场表演，是师娘王慧上台表演京韵大鼓。 只是外人不知道。 那其实就是师娘技痒而已。 王慧一开口，郭德刚敢不答应么？ 但凡他敢说半个“不”字，那晚上睡哪儿便是一个问题。 而唐云风现在问的意思很明白，讲得是以后经营策略的问题。 郭德刚沉吟半晌，这才开口了。 “可以演下去，先让自己活着，然后再谈其他。” 成了。 唐云风心中大定，转头看了林思月一眼，后者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月牙儿。 开始上场，她还有些怯。 几次下来之后，那些掌声就跟音乐一样好听。 很优美。 确实，掌声便是对艺人最好的回报，没有哪个艺人不喜欢听的。 郭德刚又道：“林姑娘这边的演出费，回头我跟成老先生谈。” 他一提起成五爷，唐云风便想起来了。 “师父，其实老爷子这几天天天都搁台下坐着呢。” 郭德刚闻言一愣，旁边的林思月更是惊得，一双美目瞧着唐云风。 “你，你怎么知道的？” 唐云风笑道：“哈哈，师姐，您以为我是老太太上鸡窝吗？” 林思月又一愣：“鸡窝，什么鸡窝？” 郭德刚笑着接茬道：“老太太上鸡窝——笨蛋！” 林思月恍然大悟，旋即乐了，相声演员说话可真有意思。 郭德刚又道：“成老先生大驾光临，必须请到后台来以礼相待才对呀？” 唐云风摇头无奈道：“我给老爷子打过电话，他都不承认自己来过现场。” 郭德刚一想便明白了。 旋即从包里掏出一张标致的卡，递给林思月。 “林姑娘，麻烦你将这张卡带给老先生，德芸社的台前台后，随时欢迎老先生驾临。” 唐云风一看便知道，这是班子里的贵宾卡。 正是开年演出时，他在台上说完寻找老观众的话后，特意去找人做了几张。 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两位老观众一位都没来。 今天搁成五爷这儿，倒是送出了第一张。 可见，成五爷在郭德刚心中的地位有多么不一般。 林思月见唐云风也点了头，这才收下。 “思月代家师谢过郭老师的盛情了！” 唐云风又道：“师父，张先生从开业第二天，也一直在这边帮忙盯场。” 郭德刚又一愣。 我的乖乖。 新园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儿？ 干脆也不急着走了。 郭德刚直接留下来，看完了一整场的表演。 不但在后台跟张纹顺聊了很久，后来又跑到观众席里，跟成五爷聊了很久。 于是，第二天。 班主下了全员禁口令。 所有人不许对外透露半点林思月的信息。 同时，园子里开始出现记者，专门为报道“口技”而来。 无论是林思月还是成五爷，半个镜头都不肯露，唐云风只能自己作为口技门的传人，全程处理对外采访。 德芸社本就一直站在热点上，现在又多了一个“口技”，那更有话题来报道了。 很快，新园子、唐云风、神秘白衣女子都有了不小的名气。 第177章 演不了 民间的口碑为基本，媒体的宣传造势加持。 整个新园子，以可见的速度窜红！ 坐票卖完不消说，连站票基本都达到了饱和的状态。 真正的满坑满谷。 妥了！ 园子里除了有绝活儿镇场，众师兄弟们的手艺也在飞快的提升。 烧饼的开场稳了。 天天在台上被史爷逼得跳脚，不过对上了史爷，他就是跳四只脚都没用，吃瘪的下场是注定的。 但他骨子里，那是天王老子都得叫他哥的主儿。 这能忍？ 不能。 于是，台上的一老一小，变着法子相互使坏。 哪怕烧饼总是以失败告终，可他半点不气馁。 瞧着他那股初生牛犊的势头，唐云风总算知道了，庞各庄总瓢把子的位置，他是怎么闯下来的。 观众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天生同情弱者。 瞧着一个半大小子在台上受气，史爷身上的不忿值急速上升。 于是，不光后台，就连台下的观众，都认清了史爷坏人的本质。 哼，别看他长得挺帅，其实是个坏得冒泡的家伙。 甚至烧饼但凡能稍微占到点便宜，观众们便忍不住给他鼓掌。 这是发自内心的鼓励。 就跟自己家天天被欺负的崽儿，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回架似的那般高兴。 可算是出息了！ 不容易！ 烧饼望着自己的衣食父母，激烈的眼泪都下来了。 亲人呐！ 而史爷沾到了便宜，则清一色的“噫”声起哄。 史爷无所谓。 爱“噫”不“噫”，观众的意见不重要，反正他也不要名气只要钱。 郭德刚的人头数别给他算错喽，整个世界都不重要。 还有一个进步明显的就是小岳。 在孙悦的调教之下，他现在萌贱的风格越来越见火候。 站在台上，对台下随便一抬眼，一咧嘴，都有味道出来。 贱入骨髓，无药可救。 小岳已经快自成一派了。 关键是观众们喜欢呐，尤其是年轻观众，瞧见他就想乐。 甚至现在都开始有人买票进场，是专门来看他的。 孙悦很高兴，唐云风也很高兴。 因为他们都明白，小岳这是要开始起势了。 不过，台下的小岳却越来越沉默。 唐云风见过孙悦是怎么练小岳的，最后只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惹胖子！ 小岳要成势，唐云风作为大师兄不可能不助力的。 他直接发话，新园子倒二的位置是小岳和孙悦的。 甭管谁来串场，排别的场次去，倒二永远不动不改。 至此，青年队的演员骨架正式成型。 烧饼和史爷攒开场，中场有唐云风和林思月的口技承接，倒二是小岳和孙悦，最后唐云风和三哥的攒底。 其他来串场的演员，错开这几个场次，再往里加塞。 虽然都是小角儿，唐云风跟郭德刚汇报完之后，班主也很认同。 熟悉的园子，熟悉的场次，熟悉的角儿，才能更容易培养起熟悉的观众。 唐云风在后台照应着开场前的准备。 不时，进来四个人。 他们正是今天过来串场的高锋、栾芸平，还有徐德谅、王纹林两组。 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 长辈到了，唐云风赶紧迎过去。 “王先生，徐先生，高师叔，您几位辛苦，芸平辛苦。” “大师兄辛苦！”栾芸平也赶紧见礼。 “来，里面请，您几位歇息一下，演出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 唐云风将一众人迎进来，请座奉茶。 徐德谅喝完一口茶，扫了唐云风一眼，问道：“我们的场次呢，排出来了吗？” 唐云风听闻一愣，场次昨天不是排出来了吗？ 旋即看了一眼旁边的栾芸平，后者无奈的点头。 唐云风突然明白，人家这是拿上长辈的架子了。 “徐先生，您跟王先生排得场次是顺二，烧饼开完场便得辛苦您二位了。” “啪！” 徐德谅将茶杯重重地放下，不满道：“我们一个明字辈，一个文字辈的，就只是顺二，瞧不起谁呢？” 唐云风眉头一皱，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他继续微笑着解释道：“徐先生，这场次昨天便已经排好了，而且甭管您和王先生在什么时候表演，您二位的演出费并不会少。” 王纹林听闻，悠悠道：“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顺二跟开场差不多，都是为了你们热场，可我们的辈分毕竟不一般呐，这自降身份来捧你们，搁以前可是要封大红包的，现在不说多少，总得意思意思不是？” 好无耻！ 竟然跑到自己这里打秋风来了。 唐云风心中顿时将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他道：“王先生，感谢您为我们小辈们捧场，只是这费用嘛，要不我现在就给我师父打电话，您直接跟他敞开了谈？” 王纹林听闻一愣，赶紧摆手道：“哎呀，打电话就不必了，这只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嘛！” 唐云风悠悠道：“我的钱我师娘管着呢，要不我给我师娘打个电话，您跟她谈也成？” 王纹林又一愣，疑惑道：“你的钱怎么放你师娘那儿？” “唉，因为我师娘说我还小，而这世上坏人太多，怕我被人讹嘛！”唐云风叹息道。 王纹林即使脑子再傻，也听出了话里的讽刺。 只是打小辈秋风这种事情，他哪有脸挑明。 只能装成听不懂，遗憾道：“那便下次吧。” 为了缓解尴尬，他一瞅旁边的茶叶袋，又笑道：“这茶不错。” 唐云风顺茬便接：“您老要是爱喝，带点回去吧。” 旋即，他便后悔了。 因为老家伙竟然真的毫不客气的，将茶叶往自己包里装。 这可足足有一斤多呐，花了五十块钱买的。 唐云风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好难受，好心疼。 哼，祸从口出，让你多嘴！ 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王纹林把茶叶一扫而空，显得很满足。 这时徐德谅又道：“这场次挪到下半场吧，倒二或者攒底都成。” 娘希匹，想屁吃呢？ 自己这好不容易，排排坐，分果果，把大家归置好，这就要被打乱啦？ 唐云风摇头道：“王先生见谅，这场次已经排好，不好改。” 太不给面子了。 徐德谅没想到一个小辈的态度，竟然这么硬，心中一气，脸当即便黑了。 “哼，你这场次不合理，我觉得没法演。” 唐云风才不理会他的威胁呢，反而看着他认真的问道：“王先生，您确定这场次没法演？” 瞧着唐云风一脸的认真紧张，徐德谅以为他这是怕了，当即摇头：“演不了。” 第178章 真有劲儿【为盟主“堂良天配”加更，9/62】 唐云风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旁边的烧饼吩咐道：“烧饼，你去通知小岳和孙师叔，他们今晚顺二和倒二演两场，卖卖力气，把满堂彩挣下来。” “好的，大师兄！”烧饼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唐云风又转头对栾芸平交待道：“芸平，临时换演员的事儿，你明天给师父解释一下吧，我们辈分小，做事情要周全一点。” “好的，大师兄！”栾芸平赶紧拱手应道。 他性子直，可脑子聪明呀。 明天？ 为什么是明天？ 因为现在解释，那就该师父为难了。 等到明天，哪怕就是等到顺二演完，一切都已成为事实。 大师兄不惯这些人的毛病，他心里十万个赞同。 很得劲。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班子本就是名利场，没有点规矩，那还怎么管？ 还怎么做大做强，做成世界五百强？ 两边一交待，唐云风心里有了底。 他最后才拱手道：“王先生，徐先生，您二位慢慢歇着，我要去盯场了。” 说完，转身便走，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同时，心里也在感叹，还是手里有人才好办事！ 搁以前，他妥协也就妥协了，因为没人嘛。 现在手里有了可用之人，那腰板子就硬了，关键还占着理。 只是他知道，现在班子里的人还是不够用。 唐云风一走，高锋和栾芸平赶紧跟上。 转眼，这边只留下王纹林和徐德谅。 两人被唐云风这果断的一二三，直接整傻眼了。 演出呢？ 我的演出呢？ 王纹林提包就去追唐云风，没有什么事情比挣钱更重要的。 可徐德谅却冷哼一声，直接往门口走。 王纹林跑出去一段，转头不见了自己的搭档，只能调转方向去追徐德谅。 结果，这一晚，他们终究没再回来。 不时。 烧饼开场完下来，唐云风掏出一百二十块钱递给他。 “烧饼，明天辛苦上一趟街，茶叶买两种，一百块的买一斤，二十块的买一斤。” 说完，唐云风一想，又道：“一百块的不变，便宜的那种，你挑最便宜的买，剩下多少归你自己。” “哎，好，师哥，我办事最有溜了。” 作为班子里年纪最小的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跑腿，因为总能落个三瓜俩枣的跑腿费！ 张纹顺在旁边瞧得哈哈大笑。 人老成精，他进后台之后听说了刚才那档子事儿，此刻能不清楚唐云风的心思？ 他打趣道：“你说你平时挺稳当的，怎么这会儿也跟个小孩子似的？” 唐云风接茬问道：“师爷，许您六十多像个小孩，就不许我十九岁像个小孩？” 张纹顺当即不笑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师爷，您……”唐云风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几欲抗议，可瞧着老头再次抬起的巴掌，他当即竖起大拇哥赞道，“嚯，真有劲儿！” “哼，算你识相！”老爷子得意的放下了巴掌，旋即笑道，“明天来早点，我中午带你去涮羊肉。” 唐云风顿时眼前一亮，讪讪笑道：“您要不再来一巴掌？” “边儿玩去。” 玩闹过后，唐云风开始聊正事儿。 “师爷，您估摸着，我们开两场，有没有把握？” 这是他最近在琢磨的问题。 眼下的演员虽然不多，但大伙都是年轻人，一天两场完全不是问题。 而且现在是手艺上升期，正需要多些上台磨炼的机会。 除了这个，最最关键的是，现在园子不挣钱呐。 赔本的买卖能做多久？ 老爷子摇头道：“现在还差点火候，估计再攒几个月的人气才够底子。” 唐云风听完并不意外，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判断的。 自己没底，才张嘴向定海神针求个踏实嘛。 是自己太急了吗？ 还有没有招可以想的？ 正琢磨着，门口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外头怎么回事？”张纹顺皱着眉问道。 “您坐着，我去看看！” 唐云风赶紧起身。 一到门口，便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欲要闯后台，三哥孔芸龙一直拦着，俩人正吵得激烈。 “三哥，怎么回事儿？”唐云风直接问道。 孔芸龙没说话，那位大姐倒是先嚷嚷开了。 “叫你们家大人出来，总出来小孩顶屁事儿呀？” “你嘴巴放客气一点！”三哥不甘势弱。 这家伙，就适合关门的时候放。 唐云风推开三哥，朝那大姐客气的问道：“大姐，这里暂时我管事，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 他的年纪小，但骨子里透着一股成熟劲。 大姐一瞧他这模样，倒真像个管事儿的。 “好，跟你说就说，你们偷我鸽子了，我是来找鸽子的。” “偷您鸽子了？”唐云风有些疑惑。 “对，就是那只眼圈红毛的白鸽子，就是我家的，有人看见你们拿它演出来着，甭想蒙我，哼！” 唐云风再无话反驳，而且竟然好像并没感觉太大的意外。 烧饼办事，他就没有省心过。 只是这回，有点太过分了些。 “大姐，请您稍等一下。”唐云风转头对三哥道，“三哥，你去把鸽子和烧饼都叫出来。” 转眼，人鸽到齐。 鸽子认主，烧饼躲闪着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唐云风啥也不用问，一切都真相大白。 “大姐，我们起先真不知道这鸽子是您家的，真的抱歉，这几天咱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它，您消消气儿，或者您揍这臭小子一顿，或者咱赔您一点钱，您看怎么着都成。” 大姐见白鸽完好无损失，唐云风的话听着也舒服，咱燕京人能小气？ “算了，自己的人得管好，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好嘞，大姐您真敞亮，您慢走，有空进园子来听相声！” 一番好言好语，总算把大姐送走了。 唐云风冷着脸往回走，看都不看烧饼一眼。 大师兄在烧饼眼里，跟半个郭德刚差不多，现在东窗事发，哪里还敢不老实，赶紧低头在后面跟上。 后台就这么大，放个屁都熏完一半，大家都看着唐云风怎么处理？ 俩人来到祖师爷的画像前，唐云风站定。 一声冷喝：“跪下！” “扑通”一声，烧饼直接跪下，同时开始抹眼泪。 这把唐云风给气的，骂道：“你还有脸哭，委屈你啦？” 烧饼摇头。 “我给没给你买鸽子的钱？” 烧饼点头。 “给了钱，还去偷人家的鸽子，好得不学，净学坏，你这么有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唐云风越骂越生气。 他对未来想过很多，处处都有烧饼的位置。 东北小孩招人喜欢，他在烧饼身上也没少花心思。 性子大大咧咧没问题，小孩子皮一点也能接受，但偷鸡摸狗不行。 这是人品问题。 第179章 以唐公子之名 其他人见大师兄发火，谁也不敢多嘴。 烧饼更不敢接茬儿了，只低着头，越哭越凶。 别的事情都好说，但这回，唐云风显然不可能就此作罢。 生气之极，反而有些心累，是失望。 他轻声道：“德芸社的招牌，是师父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任何人都不能给它抹黑，我不行，你也不行。现在，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解释不清楚你就离开青年队吧。” 声轻语重，众人听闻心情很复杂。 德芸社的历史暂且不说，只说现在的青年队。 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有大师兄在前面领头，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都在拼命的练手艺。 就是为了把队名立起来，把新园子撑起来，不给师父丢人，不让别人看自己哥几个的笑话。 同时，大伙相互帮衬鼓励着，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融洽，其中也包括烧饼。 众人想劝，不敢。 最后还是孔芸龙犹豫着开口道：“师哥……” “闭嘴！”话没说完，唐云风直接打断他。 全场再无一人敢开口，全都盯着烧饼。 有人使眼色，站得近得还用脚尖踢他，意思不用讲，全都是劝烧饼赶紧解释的。 烧饼抹着眼泪，眼神里却一丝倔强，干脆不解释，只求饶。 转过身，对唐云风磕头，求饶道：“师哥，我下次再也不敢啦，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此礼不可受，唐云风早已闪身避开。 “没有下次，一事见人品，没得解释便走吧。” 说完，转身就往上场口走去。 跪在地上的烧饼一见，这下真的急了。 “师哥，您别走，我爸妈来看我了，他们晚上住公园冷得不行，我拿钱给他们开旅馆去了，我没乱花，真的，师哥，别赶我走，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师哥……” 唐云风听闻一愣，转头用目光询问了一圈，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虽然无人证明，但唐云风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百善孝为先，还好，这家伙至少还有得救。 唐云风一言不发的朝前走，旋即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万块钱。 转身回来，示意众人将烧饼扶起来。 “师哥，您原谅我啦？”烧饼泪眼朦胧的问道。 唐云风将钱递过去，道：“给你一天假，去把你父母安顿好，东北爷们好面儿，但不是你这么个整法，以后有难处跟我们几个师哥讲，我们都会帮你的。” “对对对！”其他人纷纷应声。 “哇~~”烧饼一下便哭出了声。 转着圈对众人鞠躬道谢，脸上的眼泪流个不停。 “东北爷们就你这糙性？”唐云风笑骂道。 “嘿嘿，呜呜，师哥！” 烧饼又哭又笑的，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仆向了唐云风，来了个结实的熊抱。 “混蛋，我的衣服，我还要上场表演呐！” “哈哈~~”众人皆乐。 旁边远处的林思月目睹了全部过程，此刻眼中多了几分意味，又在众人未发现时，退回了休息室。 烧饼拿着钱先走了，此事揭过不提，演出继续。 回到上场口的唐云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皱眉琢磨着什么。 突然，他一拍脑门：“哈哈，有了！” 旁边的张纹顺无语道：“我心脏病被你吓出来，你管不管？” “啊，哦，师爷，我想到一个开二场的招，不知道管不管用，您给帮着把把关。” 这下老爷子也顾不上什么犯病了，招呼道：“赶紧说来听听！” 园子就是他们的命。 唐云风开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一通白话。 最后，老爷子疑惑道：“你这招儿坏处倒是没有，可从来没听说过呀，有溜没溜？” 唐云风直接一挥手道：“师爷，管不了啦，只要您说没坏处就成，有效没效都容我先试试。” 说干就干。 唐云风直接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 …… …… 最近的古秦淮风景区，可着实火爆得很。 景区里每天都是满满的游客，有观景的，有游船的，玩得不亦乐乎。 这些人中，有从天南海北特意赶来的，也有不少金陵本地人买票进场。 总之，每天的门票，一开票便被抢购一空。 突然之间，好似大家都喜欢上了秦淮风光。 说起这股风潮的源头，那得说到一首曲，一个人，一段mv。 曲子叫《探清水河》，唱曲之人叫“唐公子”。 mv的内容，就是唐公子在古秦淮河上唱了一遍《探清水河》。 画面很唯美，曲声太动情，直接引爆了全网。 05年过了“姐姐”热，06年开始掀起“妹妹”潮。 甭管是姐姐，还是妹妹，都是姑娘，男性网红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而偏偏这位“唐公子”，却在众多姑娘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简单。 更不简单的是，人家走红不是靠脸。 整段mv看完，他要么仰天泣诉，要么低头羞赧，或是侧脸含泪，剪辑的非常有感觉，就是正脸看不真切。 但他那股风采气质，那份演唱实力，别说网红们比不了，甚至连不少歌星都得被他吊打。 这是真正凭实力一夜成名的典范。 网红清一色的都是姑娘，可姑娘不喜欢看姑娘呀。 比自己美的不屑于看：“哼，妖精！” 比自己丑的不屑于看：“哼，真丑！” 人家要看哥哥。 而唐公子的出现，刚好填补了姑娘们的芳心，推波助澜之下，简直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 不要惹女人，因为女人的疯狂才真叫疯狂！ 可是呀，这个想坏人家小心肝的唐公子哟，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全网除了这段mv，再无他的半点信息。 非君不见思，所悲思不见。 唯有mv。 不少迷妹，每天刷一遍mv，貌似成为了一种习惯。 今日起床，重复过往。 只是一遍刷新，美眸一凝。 “咦，这里怎么多了一行字？” 这视频她们可太熟悉了，多出一点半点来的，还能看不见？ 仔细一瞅，只见上面写道：“以唐公子之名发起，我们相约燕京广德楼剧院！” 姑娘们先是一呆，旋即笑了。 “哈哈，老娘总算找到你了，这回看你往哪躲！” “唉，亲哥哟，你可算是有声儿了。” “冤家……” “死鬼……” “挨千刀的……” 百花百香，各有芬芳。 全国各地，不少人纷纷收拾行囊，直接杀奔燕京。 第180章 我这就红了 中午刚过。 但见一老两小打东来顺出来。 正是相约涮羊肉的张纹顺，唐云风，还有林思月。 小姑娘代表着成五爷，身份高着呢，是班子里的贵客。 而且她长相漂亮，里外透着一股子灵性，出来进去的，很招长辈们喜欢。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老爷子做东，便干脆把两个年轻人都叫上。 “师爷，用不用我送您回去？” “不用，就几步路，我趟着都到了。” 老爷子背着双手，悠悠地踱回去休息。 “师姐，咱也回后台睡觉吧！” “呸！” 林思月俏脸一红，呸了一声，率先扭着腰肢走了。 “睡觉，午休，有问题吗？”唐云风扰着后脑勺嘀咕着。 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吧？ 俩人相跟着回到后台。 午饭吃得美，唐云风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上网。 不看别的，只上酷猫。 旋即，《探清水河》mv上，那句风骚无限的广告词，直接映入眼帘。 唐云风脸上顿时哭笑不得。 昨天他从包里拿出来的钱，便是发曲后，从酷猫那边赚的。 整整小十万，最终到手八万。 所以他一看到钱，便想起了酷猫。 能赚这许多钱，那听自己曲子的人指定不少。 即便一百个歌迷中，有一个可以算是粉丝，那多少也有一些吧？ 一波一波的打压中，刚丝们是怎么为郭德刚撑场的，唐云风可清楚得很。 有人捧的感觉，可太让他羡慕了。 倘若自己能有一些粉丝来捧场，那下午场开起来的可能性是不是就更大了？ 德芸社头牌经纪人王海没空，他现在正陪着郭德刚四处公关，压根儿就顾不上自己。 于是，唐云风直接给房千寻打了个电话。 目的很简单，拜托他想法子帮忙打打广告。 “成，唐老师，这忙我帮，以后您要还发曲发歌，记得找我！”房千寻听完唐云风的意思，直接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屏幕上便出现了，他今天看到的这一幕。 “唐公子？” 只是看着那个雅号，唐云风也很疑惑。 他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保证，“唐公子”这个名字不是他起的。 不知道是王海，还是酷猫，亦或是他们双方协商定的。 “你在网上查一下这三个字儿！”旁边的林思月悠悠的来了一句。 唐云风带着疑惑，顺势一查。 结果，他被上面的信息吓了一跳，而且越翻越吃惊。 呆了半晌，唐云风小声嘀咕道：“我该不会已经成为了网红吧？” 林思月白了他一眼，道：“您跟自己可真客气！” “师姐，您是早就知道啦？” “不告诉你！” 林思月下巴一扬，背着手，跳跳地进了休息室。 “咱还没有说活儿呢？” “我要睡觉！” 某人说完，把门一关，只给唐云风留下了一片凌乱。 天大地大师姐最大！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缓过劲来的唐云风继续刷着网络，嘴里不断啧啧称奇怪。 “我这就红了？” “有网友会来么？” “我有多少粉丝？” “……” 正当他一个人在后台嘀嘀咕咕时，门外传来动静。 “师哥，师哥！” 烧饼喊着，转眼跑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袋子。 “不是让你安顿你爸妈去了吗，怎么这会儿来了？”唐云风疑惑的问道。 烧饼笑道：“都安顿好了，师哥，您放心，我办事儿最有……” 话没说完，瞧见唐云风戏谑的眼神，顿时臊得低下了头，哪还好意思再拍胸脯？ 唐云风问道：“既然安顿好了，那就好好上班。” “哦，对！”烧饼想起来了，把手上的两个包递向唐云风，“师哥，新买的茶叶，一包一百的，一包十块的，省十块钱，我不能再要这零钱了。” “零钱给你你就拿。” 唐云风的心思完全不在那十块钱上，眼睛只盯着两包茶叶。 “去去去，都泡出来试试。” “好嘞，马上。” 片刻工夫不到，一样两杯热茶端了出来。 一看汤色，便可知茶叶好坏。 唐云风直接端起那十块钱的茶水呡了一口。 顿时，一股又苦又涩的布满口腔，貌似连舌头都有点发麻的感觉。 唐云风心中满意了，这回烧饼办得事儿，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 里头五味翻腾，但他表面上半点声色不动，一带淡然的模样。 “烧饼，这十块钱的茶竟然也这么好喝，你莫不是弄错了吧？” 烧饼一愣：“不能吧，我真的只花了十块钱买了一斤。” 说完，他直接抓起茶杯，一抑一抬，半杯茶水入喉。 “嘶~” “啊，好苦呀！” 烧饼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浑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某个无良的人，直接乐得哈哈大笑。 还打趣道：“喝茶要细品，像你这跟牛饮一样，吃亏了吧！” 烧饼顿时不觉得苦了，东北爷们有苦也得受着！ 这是牌面！ 不过，他很疑惑的问道：“师哥，这么苦的茶，您买来干嘛？” 唐云风盯着手上的节目单，不答反问道：“你猜。” 烧饼顺着他的目光一瞅，顿时醒悟过来：“哦，我知道了，师哥，我知道了。” “哟，说来听听！” 烧饼摇头：“不说，聪明人都喜欢打哑谜，说了就显得不聪明。” “你现在这样也傻。”唐云风白了他一眼，“来，我跟交待一下。” 师兄弟俩开始咬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转眼，半个下午过去。 众人归位，开始准备晚霞的表演。 没过多久，王纹林和徐德亮打门口进来。 说来也巧，昨天今天串场的都有他俩。 他们一进门，唐云风便发现了，赶紧迎上去。 “王先生，徐先生辛苦！” 徐德谅气还未消，并不搭理唐云风。 王纹林倒是对他客气了几分，想来还是看在钱的份上吧？ 唐云风不在乎这些。 从昨天到今天，他都没有接到自己师父的电话，这就说明自己的理儿能占得住脚。 其实，整个班子里，最希望有规矩，大家富士康规矩的人就是班主。 唐云风好似没事人一般，将俩人迎入座。 “烧饼，沏好茶来。” “好嘞，大师兄！” 王纹林一听，哟，好茶？ 昨天的茶，虽然品质一般，但甚在量大，足足有一斤多。 今天要是再带点好茶叶回去，那往后不是得有日子，不用再花钱买茶叶了？ 嗯，不错，这个小辈还行。 转眼，两杯热茶奉上，烧饼转身离开，临了还朝唐云风挤巴了一下眼睛。 唐云风没看他半眼，只拱手热情的招呼道：“您二位请用茶，今天刚买的，价钱比昨天的还贵！” 王纹林心情不错，端起茶杯，有模有样的喝了一口。 “噗~” 茶汤一入口，当即喷了出来。 眉头紧皱，脸上的一双小眼睛，被苦的基本看不见了。 “呸呸呸！” “你，你这什么茶，怎么这么苦？” 唐云风也是一脸疑惑道：“苦吗？烧饼买的，我也不懂，这第一杯奉给您了。” 王纹林一听，满脸惋惜：“哎呀，你们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买个茶叶都买不像，赶紧扔了吧，这根本没法喝的。” 唐云风端起另一杯茶呡了一口，一脸苦色，旋即又为难道：“这小子他一下买了十斤回来，扔了他会被我师娘骂死的，唉，以后有的苦茶喝了。” “十斤，谁买茶叶，一下子买十斤的？” 唐云风更无奈了：“前天买了一斤半，昨天一天就没了，所以我交待他这回多买一点。” 王纹林无言以对，装作听不懂。 只是打这天起，王先生便再没到青年队演出过。 原因嘛，当然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反正他在哪儿演出，演出费都不会少。 第181章 得摇人呐【为首订加更，10/62】 第二天上午。 早饭过后，郭德刚和唐云风俩师徒终于坐在了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传授着评书手艺。 正值多事之秋，这很不容易。 就在昨天，沸沸扬扬传了大半个月的官司风波，终于宣判了，罪名不成立。 借此，他和那位相声门先生的纷争，暂时也算靠了一个段落，剩下的影响只能留待时间去淡化。 这让郭德刚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其实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倒是平白让人看了许多笑话。 当然，这段时间收获还是有的。 三爷带着他四处奔走，在各类电视台都留下了身影。 同时，从年前便接触的那帮文化圈的人，经过这几个月的酝酿，也在三月集中来了一波大爆发。 比如本月刚出版的一本文化主题的新书，其中七八十页都在写郭德刚的故事。 其他在文化类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数量不少。 甚至他还登上了几本杂志的封面，全刊都以他为主题进行报道。 现在，文化圈、大学生圈、曲艺圈、网络、媒体，关于他为主题的报道比比皆是。 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词汇，叫“郭德刚现象”。 借助这么强大的宣传攻势，他从小学艺，一路走到今天，整个几十年的经历，全盘向公众展示。 换一个词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公众人物，就在三月份。 通查本月的曝光率，所有艺人无出其右者，所以也有人称今年的三月为“郭德刚月”。 总得来说，风波很激烈，但郭德刚的名气不降反增。 当然，这是一把双刃剑。 名气增加，利益随之而来，比如商演出场费便在直线上升。 反之，他个人的一言一行也将被时刻监督，会被无限放大。 阴阳平衡，得到与付出总是相生相克的。 只是啊。 江湖路太远，不容人回头！ 最让郭德刚欣慰的是，尽管外界风云变幻，但德芸社的班子始终很稳定。 尤其是刚开张的新园子，前后不过大半个月，一场便能达到满坑满谷。 而且一众徒弟，在唐云风的带领下，手艺正在快速提升。 在他听闻了烧饼父母的事情后，更是对自己的大徒弟，连拍三下肩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份师兄弟之间的情分，他一直很渴望，但此生注定无福体味。 现在能从徒弟们身上看到，他也很知足了。 相声牛皮无义行，未必都是无情人。 安静的客厅里，长辈教，小辈学，爷俩忙得不亦乐乎。 不时，郭德刚的电话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是妻子王慧的来电。 “慧儿，怎么啦？” 对面的王慧不知道说了什么，郭德刚听完，脸色当即变了。 “好好好，你先稳住，别急，我马上过来！” 旁边的唐云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师父的外套已经取来。 “师父，外头冷，穿上外套。” 郭德刚接过外套，直接道：“跟我走！” 唐云风没有多问，直接抓包抓钥匙，跟着师父往外跑。 直到下了楼，他才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啦？” 郭德刚脚步不停，扭头脸色严峻的答道：“广德楼有人闹事！” 唐云风一听有些傻眼。 广德楼有人闹事？ 这从何说起呀？ 小流氓小地痞子？ 事发来得太突然，来不及等王海开车过来，爷俩直接打车直奔广德楼。 过了上班高峰期，路面不堵。 大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大栅栏街头。 付钱下车，连零钱都没等司机找，俩人继续往广德楼剧院跑。 上午只是卖票时间，都是师娘带人张罗着。 这会子园子可没有男丁，遇到人找茬儿，她们怎么顶得住？ 只是唐云风跑着跑着，便发现了不对劲。 今天的大栅栏街很热闹，比往日还要热闹，而且越离近广德楼人便更多。 瞧着她们的神情，哪里有几分逛街的闲情逸致？ 于是，唐云风开始越跑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同时脸色有些发白。 因为他貌似已经猜到，到底是谁把自家的园子给围了。 郭德刚跑着跑着，回头不见了唐云风，暂时也没空管他。 徒弟丢不了，救妻子更要紧。 唐云风低着头，远远的吊在后面。 凑近一瞧，只见剧院的门口，围着不下百来号人。 粉丝！ 女粉丝。 年轻的女粉丝。 而对面堵住门的，正是师娘王慧和另一个卖票的小姑娘。 师娘威武，两人单挑全场。 但唐云风怂了，害怕了。 这些粉丝中，可是有人在网上留言，要跟他生小唐唐，要把他带回家去关着养，让他吃一辈子软饭等等的主儿。 谁知道，到底是哪位姐姐这么粗暴的呀？ 唐云风越瞧越心惊，冷汗都下来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希望来上几十位粉丝，帮忙撑撑场就好。 完全没料到，竟然一下冒出这么多人来呀？ 我真火到这种程度啦？ 要不是看到不少牌子上写着“唐公子”三个字，他都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来到自己的了。 很快，郭德刚挤过人群，站在了王慧身前。 可是解释了半晌，众人依然不散。 完犊子了！ 没招儿，摇人吧！ 唐云风自己应付不了，自然得找帮手了，别回头让她们把园子的房顶给拆喽。 他赶紧闪过人群，找了一个角落猫着。 可是掏出手机，有些傻眼。 摇谁？ 小岳、三哥、烧饼、芸平、高锋…… 一路琢磨过去，没一个感觉靠谱的。 这些都是老爷们，万一对上了漂亮的女粉丝，那第一个出卖自己准是这些家伙。 三哥的猪哥相，他可是记忆犹新呐！ 终于，唐云风一拍脑门儿。 “对，找师姐！” 女人必须由女人来应对，而自己认识的女人里面，除了长辈外，貌似就剩一个师姐。 救场如救火，唐云风不再犹豫，开始翻号码搬救兵。 只是号码还没拨出去，后背便被人一拍，吓得他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被人认出来啦？ 唐云风一扭头，脸色转惊为喜。 “师姐，您怎么来啦？” 蹲在他身后的，不是林思月是谁？ 此刻的林思月又套上了自己的白面纱，整的跟古代江湖上行走的女侠似的，很有范儿。 “师弟，你怎么在这儿？”林思月装作一脸意外道。 唐云风尴尬道：“啊，哦，这儿凉快，清静。” 林思月一听，直接站起身，悠悠道：“哦，既然这样，那你接着凉快吧，我走了。” 唐云风立马急了：“师姐，别走，救命，我刚才正想给您打电话求救呢，这咋整呀？” 林思月听闻，脸上没来由的闪过一抹嫣红，但嘴里却不饶他。 “这会子知道怕了，当初发广告招人的时候，你不还挺潇洒的么？” 唐云风一愣，疑惑道：“师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182章 师姐的急智 林思月暼了他一眼，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望着外面莺莺燕燕地姑娘们，打趣道：“这么多的姐姐妹妹捧场，唐公子的福分不浅呐，啧啧啧，可是呢，她们等待的风度翩翩的唐公子，却被她们自己吓得躲在这里不敢露头，呵呵，师弟，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师姐，您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唐云风无语道。 林思月悠悠问道：“真的吗？” “呃，好笑，我刚听出味儿来！”唐云风赶紧改口，旋即拜求道，“师姐，别玩儿了，您出去帮我应付一下吧，留下几十个买票的就成。” “哼，自己招的事儿，你躲得了么？”林思月说完，伸手一扯唐云风，“站起来。” “干嘛？” 虽然不解，但唐云风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 林思月上下一打量，皱着眉头道：“瞧你这衣服皱的，我帮理理。” 说完，这便上手开始整理。 立翻领、对襟、前襟、五粒扣、贴袋、袖口、后片，无一放过，很仔细。 可唐云风却当场呆住了。 幽香扑鼻，秀发扑面，整个人紧绷的一动不敢动。 “你那么紧张干嘛？”林思月刮了他一眼道。 唐云风尴尬道：“控，控制不住！” “听说，你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林思月突然问道。 唐云风一听，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那张大麻子脸。 哼，早知道不拿钱给他了，没义气！ 卖大师兄也得有分寸吧，连这都卖？ 好干脆！ “不说话就是默认，看来是真的了！”林思月点头道。 唐云风直接抬头看天。 师姐，咱聊点别的不成吗？ 非要用这个显得你们能是吧？ 林思月很懂行，也很利索。 片刻不到，唐云风身上的衣服重新支棱了起来。 她上下再一打量，满意的点点头。 “还成，这才有点像唐公子的样儿，走吧。” “去哪……？” 话没说完，唐云风直接被人推了出去，差点撞上别人。 姑娘们都往前瞅着，希望唐公子打园子里出来。 谁承想，突然一个冒失鬼，竟然闪过来，差点撞到自己。 姑娘哪里有好气，当即转头找冒失鬼。 可扭头一瞧，顿时激动了。 “您，您是唐公子？” 唐云风赶紧拱手道：“啊，对，我是唐云风。” “啊，啊，唐公子在这里。”姑娘顿时激动的忍不住尖叫出来。 在这个场合，其他的随便提，但千万别提“唐公子”这三个字儿。 果然，一呼百应。 全场上百双目光“唰唰唰”地，全部看向这边。 那位姑娘顿时就后悔了。 压力好大，我抢不过怎么办？ 近水楼台先得月，周边的人直接便将唐云风围住了，林思月紧跟他身边。 众人稍一打量，当下不再怀疑了。 唐云风身上的气质，直接跟mv里面的一模一样。 脸蛋虽然不是绝帅，但绝对属于良品，完全可以接受。 何况女人不止有五感，人家的第六感更要命。 毫无理由，她就是对的。 谁敢不承认，做过一场再说。 “唐公子，真的是你！” “呀，真的是唐公子！” “啊啊啊啊~~” “我的公子哟，奴家可算找到你了！” “……” 没有缓冲，全场的呐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顿时乱成了一团。 林思月立于身侧，瞧着万花丛中一点白的唐云风，脸色很莫名。 只是此刻的他，表现得有点呆。 已然立于人前了，唐云风还能怎么着？ 只能下意识的拱手抱拳，四方作揖。 “多谢诸位！” “多谢前来捧场！” “诸位辛苦！” 虽然他的样子，跟以前把式人训练出来的作揖猴差不多，但架不住这做派现在少见呐。 姑娘们心中的唐公子，就得是这个样子，这个形象。 言行举止，完全对上了。 于是乎，场面更加混乱。 后人挤前人，凑在近前的姑娘，可算是得了便宜。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跟唐云风已经完全挨上了。 原本众美捧角儿，这个画面很值得纪念。 突然，正微笑着作揖的唐云风，浑身触电般的一僵，旋即满脸通红。 呜呜，我被人摸了。 屁股，大腿，好像腰上也有。 唐云风赶紧扭头，寻找肇事者。 谁知，对上的，却是人家含羞带臊的脸。 但唐云风对天发誓，姑娘的眼神里有得意的神情。 不要这样啊。 姑娘请自重，这可是在大街上呐！ 唐云风更疑惑的是，怎么没见刚丝们摸师父，咋到我这儿就直接上手了呢？ 旁边的林思月，原本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唐云风接受众人欢呼。 当唐云风的表情一变，她也同时有了觉察，顿时俏眸一缩。 哼，给你们瞧瞧就得了，竟然还敢上手。 旋即，白纱下的红唇微动。 “唧唧~” “唧唧~” “唧唧~” 现场的动静不小，同样老鼠的叫声也不小。 第一声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愣神。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这下可炸了锅。 动静太大，叫声太近。 完全就是有一只，或几只老鼠在自己脚下乱窜呀。 “啊，有老鼠！” “老鼠，在哪儿！” “在那边，不对，在这边，也不对。” “踩死它，踩死它。” 群芳一边叫，一边低头四处寻找。 世间万物的天敌是人类。 人类中男人的天敌是女人，女人的天敌是老鼠，蛇，还有蟑螂，以及各种带毛的，带刺的，脚多的…… 哦，差点忘了，还有瓶盖！ 甭管你真的怕不怕，反正你就得怕。 想象一下吧。 如果一个姑娘连老鼠，蛇，还有蟑螂都不怕，那她得有多可怕？ 所以，她必须得怕。 现场的头号关注对象，转眼从唐公子变成了老鼠。 于是，唐云风解脱了。 林思月见机，一扯唐云风，俩人真奔园子门口而去。 哪里有阻碍，哪里便有老鼠，百试百灵。 众人突然发现，那老鼠怎么像是跟着唐公子在走呢？ 莫非老鼠在他口袋里？ 转眼，俩人踏上台阶。 这边的动静太大，小岳他们早已经到了。 此刻，正在前面站成了一排，隔开着里外。 林思月护送任务完成，轻吐一口气，得意的瞅了唐云风一眼。 刚好，唐云风也在瞧她。 他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老鼠声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对师姐的急智简直佩服得不行。 自己还是太不了解女人了。 “少爷，瞧这样子，她们都是来找你的？”郭德刚早已经瞧出了八九分，直接开口确认。 “是的，师父。” 郭德刚又问道：“都打哪来的？” 这才是他想半天，都没弄明白的问题。 “《探清水河》，酷猫那边引过来的。” 郭德刚恍然大悟，旋即吩咐道：“衣食父母到场，你看怎么处理？” 唐云风想都没想，便道：“开下午场。” 第183章 这角儿我捧了 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好，你来张罗，我都给你兜着。” 唐云风不再客气，瞧着台下有些乱的动静，心中很是不忍。 粉丝们是无辜的，人家大老远从五湖四海来捧自己的场，不该担惊受怕的。 除开那几位乱摸的。 唐云风当下拱手，提气朗声道：“诸位，诸位！” 不少人寻声望去，这才反应过来，老鼠没找着，唐公子也让他给跑了。 见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唐云风继续道：“诸位，没有老鼠，刚才的动静，是场面有点乱，为了脱身，我表演的口技，大伙不用担心。” “没有老鼠？” “口技？” “那声儿太像了，不是真的吗？” 说百遍，不如做一遍。 唐云风见众人不信，干脆直接演示，嘴唇微动，声音便来。 “唧唧~大伙听仔细了，唧唧~就是这个动静，这是我的口技表演，让大伙受惊了，我向大家道歉。” 说完，朝着众人一个九十度，标标准准地鞠躬致歉，眼神里也透着真诚。 “好~” 众人纷纷叫好。 不作不假的人，甭管他是不是名人，都让人喜欢。 旋即，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姑娘们的表情顿时松快不少，场面恢复了愉快。 唐云风又道：“谢谢大家的谅解，我真名叫唐云风，是德芸社的一名相声演员，感谢诸位不远千里来燕京捧我的场，谢谢！” 说完，再次鞠躬。 这把姑娘都看傻了。 唐公子怎么动不动就鞠躬呢，这礼数也太周全了吧？ 现在哪个年轻人，还能将礼仪讲究到这份儿上的？ 不过，我喜欢。 “我师娘说夜场的票已经卖完了，但大伙与我初次相见便这么热情，实在无以为报，我只是一个传统的艺人，别的能耐没有，只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我们德芸社决定下午临时安排一场演出，请大家赏光，好与不好的大伙也多担待。” 话音刚落，便有人出声。 “唐公子，那您会上场吗？” 唐云风笑道：“会，我肯定要上场卖力气的。” “唱不唱《探清水河》？” “如您所愿。” 今天来的粉丝，十成十都是奔着听曲儿来的，几句话一搭，赶紧到旁边买票。 尤其是看到票价才30块钱，而且是三小时的表演，更觉得划算得不行。 要知道，别的明星，连见面会的门票，至少都在百上走。 于是，广德楼剧院首次下午场的门票，便在这又乱又热闹的氛围中开始出售。 只卖坐票，不卖站票。 首场演出，讲究得是观看体验，这是立口碑的时候。 有了口碑，便什么都有了。 唐云风的粉丝占了一半多。 同时，她们弄出这么大动静，也吸引不少周边的观众。 两两相加，近两张门票很快便销售一空。 演出时间，按天桥园子的来，下午两点到五点。 对于这场演出，郭德刚非常重视。 除了自己之外，班子里总算出了一位有粉丝捧的角儿，而且还是最喜欢的顶门大弟子，他可太高兴了。 临时调了高锋过来，再加上他自己和于慊上场压阵，直接把演出水准拉高了几个档次。 于慊一到，直接找上了唐云风。 “哟，爷们，有人捧啦，明儿喝一顿庆祝庆祝？” 唐云风太清楚慊大爷的调性了，半点不怵的接茬儿道：“行呀，大爷，明儿就明儿，您说拎酒上您家，咱还是下馆子？” “嘿嘿，先欠着，再等等，再有个把来月，小崽子就该出来了，咱到时单论！” 说这种话的时候，就是慊大爷觉得自己最不大爷的时候。 奈何形势比人强，难忍也得忍。 等着吧，大爷重出江湖的那一天不远啦，到时，哼哼！ 午场的表演，大伙都很卖力气。 台下的掌声，更是一阵接一阵。 粉丝中不少都是头一回进园子听相声，见其他人“噫”来“噫”去的，自己跟着“噫”上几声，旋即发现这竟然还挺有意思的。 结果，有人“噫”错了包袱点，观众倒是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好的相声园子，永远是笑声不断。 不过，郭德刚攒底下台之后，心里有些郁闷。 他跟于慊老哥俩也卖了大力气，但是反应竟然没有前面，唐云风演唱《探清水河》来得激烈。 长江后浪推前浪，可前浪还不想被拍死呀！ 前浪才三十多岁，能不能容自己缓口气儿？ 演出结束，其他观众离场，但粉丝们没有走。 大伙正排着队，等唐云风合影和签名呢。 “谢谢唐公子，您真的太有才华了。” “谢谢您能来捧场，回去一路顺风。” “好的，您真贴心！” 又一位粉丝满意的走了。 今天，应该所有粉丝都是满意的。 因为此行的收获实在不小。 头一桩，便是见到了唐公子的真容，知道了他的出处。 之前网上各种猜测都有，但貌似没有人猜到他竟然是一位相声演员。 这是猛料，回去到网上可有的吹了。 长相上佳，待人温文尔雅，年纪轻轻地便有一身儒气，这种气质性格，很招人喜欢。 更关键的是，抛开这些外在形象不讲，光是他满身的才华，都让人惊叹。 唱曲好听，这个不消讲了。 他还会口技，不论是上午的学老鼠叫，还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天气变化，鸟呜兽吼，听起来都跟真的一样。 还有他说得相声，简直笑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听说他还会说评书，只是今天无缘听到。 这么多的能耐，随便一样，都能让人出名，现在他竟然一个人全部都会。 这可太厉害了。 其实最让她们满意的，还是他对粉丝们的态度。 每一句话都透着真诚，而且还喜欢害羞。 这可不是装的，有人明里暗里都试探过，可就是勾搭不走。 他是真守礼呐！ 虽然某些人带着遗憾离开，却也让他更让人稀罕。 这样的角儿，粉丝们满意了。 捧了！ 随着第一批粉丝们的离开，网络上关于唐公子的消息开始四处开花。 同时，确认了真身之后，唐云风以前的各种新闻、消息、视频，也被统统翻了出来。 最后一拼凑，大家才发现，他其实早就是一位小名人。 从05年11月津城的一场相声演出中，一袭白衣上台，从此横穿出世，一路登上凤凤卫视的春节相声专场。 而且他的背景也不简单。 郭德刚的开山大弟子，侯三爷的徒孙，这些人可都是名人呐。 所有网红中，有一个算一个，谁有这种实力，有这种背景的？ 吊打！ 关键，他还不脱，不卖，不恶搞，是凭真正的手艺出名的。 事件在发酵，唐云风在网上的粉丝越来越多，出现在园子的姑娘也在增加。 唐云风白衣公子的形象，渐渐在网上成型。 最后有某位粉丝提议，姑娘们干脆自称“白糖”，顿时被所有人认可。 于是，万万千千的粉丝大军中，自此便多了一群“白糖娘子军”。 作为绞劲脑汁，想了几天才琢磨出个满意名字的某人，正躲在燕郊小院的房间里，对着屏幕傻乐！ 第184章 有野心的男人【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11/62】 打破谣言的，从来都不是语言，而是事实。 随着德芸社第二位角儿的窜红，德芸社新园子彻底稳了。 只是之前关于德芸社要倒闭的谣言，并没有消失。 本山人掐指一算，倒闭肯定是要倒闭的。 卧槽，我不小心掐错了别人的手指头，把倒闭的日子算错了。 再掐一回。 嗯，这回准了，德芸社活不过今年年中。 反正发这些帖子又不要钱，爱怎么说怎么说喽。 除开这些子虚乌有，满天飞的消息外，不少人还真在认真分析这次事件。 主角是唐云风，内容是他窜红的方式。 相声历时一百多年，门内的名家大蔓一茬接一茬，可从来没有哪一位，在他这个年纪，有他这个名气的。 分析来分析去，抓住关键词——网络。 方式太新潮。 只是到了这里，老辈人开始傻眼。 因为他们真的理解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成名逻辑？ 唱两句儿，这就红啦？ 唐云风唱得确实不错，但也远没到什么技艺超群的境界呐？ 那些人怎么就这么捧他呢？ 不说别人，就连郭德刚对此，都看得半懂不懂。 效果太猛烈！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直接达到了他们几年，十几年努力才有的效果。 跟老辈人不同，相声门的年轻人，心思可是开始活络了。 眼里闪闪发光。 因为他们从唐云风身上，看到了……希望。 成名的希望。 出人头地，名利双收的希望。 唐云风趟出来的这条路，他们自己是完全可以模仿的。 唱曲儿，谁不会？ 甭管好不好听，至少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要强。 这就成了。 那还等啥？ 干就完了。 于是不少人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着各种传统小曲的老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网络上除了《探清水河》，终于偶尔有其他的传统小曲儿现身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津圈、京圈之地。 再接着，才是其他地方有少数人冒头。 网络上传统小曲的风潮，开始慢慢在酝酿着。 师姐林思月貌似私底下经常上网，网上很多事情她都比唐云风清楚。 后台，林思月找到唐云风。 “师弟，你看网上又有人在模仿你？” 这不是师姐第一回告诉他这些信息了。 唐云风的态度不变，再次微笑着摇头道：“无妨！” 林思月憋了一嘴，便转身回自己的休息室。 只是门一关上，她突然笑了。 几次试探观察之下，这回她终于从师弟的眼神中，确定了有一种叫“野心”的东西存在。 少年儿郎英雄气，怎叫美人不倾心。 而且气藏于胸，面如轻风，这又更加难得。 一颗芳心轻颤颤，几度牵动怀春人。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从何时起，他变得不再是他了。 师姐的眼光很准，唐云风对于网络上的跟风事件，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中很欣慰。 准确来说，这得算是意外之喜。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火了一把之后，会有不少人出来跟风唱小曲儿。 这于唐云风来讲，根本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大大的好事！ 郭德刚少年含泪入相声门，青年咬牙坚持，几十年过去，直到中年，他也只说自己是“传统相声的看坟人”。 为什么？ 因为他清楚，世界太大了，观众数量何止亿亿万万？ 他拼死拼活，带领德芸社，也只开发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可不少井底之蛙们却以为，这一部分便已然是整个世界。 一如他们曾经看着碗里的那几粒米，便以为这是整个行当的饭食一样。 无知呀！ 唐云风对此心中早已了然，甚至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人家是出于私利，还是真爱相声艺术，都没所谓。 追名逐利不丢人，包括他自己也这样。 只是他选择了曲艺这条路罢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越来越多的相声艺人活起来，相声才能真正活起来。 这很难，但这是唯一的路！ 现在网络兴起在即，网红文化刚刚冒头。 要是真有更多的相声艺人，吃上这第一波红利，那对“相声”二字的宣传效果指定小不了。 甚至比以后花几倍、十几倍的精力，再去普及相声艺术，来得更快更有效果。 至于人家手艺高低，会不会败坏了相声这门艺术的名声，这个暂时顾不上。 或者说，现在相声的名声就很好听么？ 先普及，普及之后，观众们自然会作出选择。 跟人拼手艺，唐云风不怕，德芸社也不怕。 当然，未来真会如何，他也只能说趟着走吧。 唐云风有滋有味喝着茶，一瞅墙上的时间，赶紧喝完最后一口，站起身来。 因为又该准备午场的演出了。 现在的德芸社可不得了。 一班两园，每天共四场演出。 整个班子便好似一架加满了动力的机器，每天不停的轮轴转。 一众老少爷们，全部都忙得脚不着地，连邢先生都时不时的也上台表演。 有演出，便有钱赚，大家的日子直接好过了许多。 比如年初才登台的烧饼，零花钱现在都在快速上涨。 零花钱，其实就是工资，没明说，属于变相的。 没上台之前，师娘给的零花钱，那是真的零花钱。 可你一但上台，其实每场都能破个小份儿。 当然，多还是少，得由你手上的活儿来定。 这些也都没有明说，账和数都在师父的肚子里装着。 只是，人毕竟不是机器，有血有肉，会累的。 所以园子稳了之后，招人的事情又被提上了日程。 一个班子，或者说是一个团队，发展都是这么个路子。 打底，招人，扩大，再招人，再扩大…… 这些事情自有郭德刚操心，唐云风现在只管盯着自己的园子便成。 唐云风刚一伸手提水壶。 “师兄，我来！”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赵芸侠。 班子里最晚来的，年纪却是这伙人里最大的。 打小闯荡社会，到现在二十六岁，早已经是老社会人。 如果不了解底细的人，会以为他很有眼力劲儿，很会来事儿。 其实就一个字——油！ 像烧饼、不岳他们，他基本不管。 可倘若是长辈，或是唐云风自己，甭管做什么，只要一动手，他保证立马便往上凑。 最后一句“没事，我自己来，你去忙吧”之类的话，他便露了一下脸，卖完了一次乖。 甚至唐云风安排他的本职工作，归置桌椅、打扫卫生都做得很敷衍。 师父郭德刚还算喜欢他，但唐云风不喜欢。 投机取巧！ 搞坏风气，也学不出什么东西，不是同路人。 所以，今天的唐云风，在他说完便宜话后，还真缩回了手。 直起腰，一脸平静地指着水壶道：“好，你来。” 他顿时傻眼了，旋即又嘻笑着问道：“师兄，您提水壶想干嘛？” 唐云风眼睛盯着他，深深了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自己提起水壶走了。 不过，远远的传回来一句话：“你现在的打杂不合格，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185章 行走在热点上【为盟主“祖国让我……”加更，12/62】 “啧啧啧，师父这制造热点的节奏可真不错！” 唐云风坐在后台，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啧啧稀奇。 新闻内容是关于，德芸社“鹤”字科招收学徒的内容。 从三月底发布出去，一直持续到现在四月初，都还不时见报。 其实德芸社这几年，都招过徒弟，差不多也是春末夏初时节。 只是以前没人知道德芸社是什么玩意儿，花钱打广告，就更不可能了。 连饭都吃饱，还花这钱？ 所以几次都是亲朋好友之间，相互扩散一下。 有谁家小孩，苗子不错，又愿意吃相声这碗饭的，便介绍过来看看。 其实现有云字科的这几位徒弟，像小岳、三哥、芸平，差不多都是这么招进来的。 但是，今年这动静可就闹大发了。 从年关前后，德芸社开始大火，热点便不停。 三月初又是“真假师徒”“官司风波”，月中唐云风引来的见红“唐公子”。 前事刚定，月底又续上了“广开山门收徒”的消息。 而且这消息，估计不到收徒完毕，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了。 这一波接一波的，别说传统曲艺班子，就是歌曲、影视的娱乐公司都没这么热闹的。 好了，可以下判词：行走在热点上的团队——德芸社！ 鉴定完毕。 唐云风感觉自己很奇怪。 自己本身不喜欢热闹，但又害怕德芸社没有热闹。 矛盾体。 纠结得很！ 这点也是郭德刚担心的。 民间班子没有照拂，一切都得靠自己挣巴。 现在上下同心，甭管是不是自愿的，德芸社现在能做到不花钱，便有广告打。 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云风继续看着报纸，不时，烧饼拎着一包东西进来。 “师哥辛苦！” 唐云风抬头一瞧，有些疑惑道：“你又乱花钱啦？” 他父母回老家也没有什么营生，这次来了便没有走，住在燕京，不时打点零工过活。 日子过得清苦，所以唐云风也对烧饼管得紧些。 不过这次，烧饼倒是底气很足，很干脆的摇头。 跳脱归跳脱，但经过上回的事情，撒谎他已经不敢了。 烧饼小跑着凑到跟前，献宝似的将东西递过来。 “嘿嘿，师哥，这是好东西，减肥茶，很贵的哦！我先给您泡一杯吧？” 唐云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想屁吃呐，我身上的肉好不容易长起来，我还给它减喽？” 确实，他刚来那会儿，瘦得厉害。 江湖行走，漂泊不定，再加上打小落下的毛病，想胖都难。 直到拜入成五爷门下，这才开始有针对性的调理身体。 效果很明显。 尤其是师姐林思月来园子里演出后，唐云风每天的吃食都不用管，甭管是药汤，还是药膳，她都熬好、煮好用保温杯带来。 唐云风从来不问这是啥，那是啥？ 问了自己也听不懂，还徒惹人笑话。 反正带啥吃啥，乖乖喝完，一嘀不剩，师姐准高兴！ 就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身体可是强壮了不少。 最明显的，体重由当初的一百二不到，现在直接一百三出头。 相比于一米八的个头来说，这也还是瘦，但好歹正常了许多。 连带整个人的风采，感觉又足了几分。 所以对于胖子来说，肉不是好东西。 但对于唐云风来说，它可就真是宝，至少目前是。 这事儿，整个后台都知道。 所以烧饼知道，自己这骂又是白挨。 可转念一想，他心里竟然乐了。 正好，师哥不能喝，我自己喝，多喝几包，羡慕不死你。 不时，烧饼好似示威一般，端着一杯茶坐到了唐云风旁边。 “呼~咻~哈~” “嚯，这茶嘿，香，真香！” “呼~咻~哈~” 几番动静下来，唐云风脸上哭笑不得。 “再过一年你就十八了，就你这样没溜，到了明年怎么娶媳妇？” 烧饼一愣：“师哥，您也知道我明年要娶媳妇啦？” “整个后台谁不知道？” “嘿嘿，到时我请您坐主桌！” 唐云风无语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明年结婚，现在找着姑娘没？” 烧饼竟然头一扬，满脸自信道：“我妈说给我找，明年之前肯定能找到，找到我就把她娶回来，嘿嘿！” 唐云风懒得再跟他进行神仙对话，这会拉低自己的智商的。 “骚包！” 烧饼的动静又来了。 唐云风干脆放下报纸，问道：“你怎么好好的想起减肥来，哪掏来的玩意儿，你就敢喝？” “师父给的，让我们大伙都喝一喝，看看效果怎么样？” 唐云风一愣，疑惑道：“减肥茶，师父给的？” 烧饼认真的点头。 唐云风突然一拍脑门，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情来。 当下掏出手机，给郭德刚打电话，很快接通。 唐云风直接问道：“师父，您接代言啦？” 郭德刚一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呀？” 唐云风差点脱口而出，明年你这事儿，别说我知道，全国人民都该知道啦。 “师父，这代言要不就别接了，可能有麻烦。” 郭德刚听闻，良久叹息道：“唉，不接不行，缺钱。” 这理由很充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吃过这苦的人是永远理解不了的。 真穷起来，拿命换钱的心思都有。 眼巴前，德芸社两个园子同时在运转，一大班子人要养活，马上又得招收新徒弟。 这个账，唐云风算不清楚。 整个班子里，除了师父和师娘，估计连慊大爷都算不清楚。 每个人看着班子挣钱啦，都心思活络的想多分点，一双双眼睛可不全盯着郭德刚吗？ 半晌后，唐云风也只能叮嘱道：“师父，那您谨慎着点最好。” “好，我知道，这事儿你别跟着操心了，犯不着！” 师徒无言，挂了电话。 唐云风琢磨片刻，感觉心里还是不踏实。 “烧饼，那减肥茶给我一包。” 烧饼放下茶杯，道：“好，师哥，要不要我帮您泡上？” 唐云风一想，道：“成，泡半包，留半包干料。” “成，您等我会儿。” 很快，唐云风便端着减肥茶，敲门进了林思月的休息室。 姑娘呆的地方，就是跟糙老爷们呆的地方不一样。 沙发，小床，简单的桌椅，很简陋。 但四处摆放着不少的装饰品，空气里也有股淡淡的香气。 唐云风久未进来，此刻一瞧，竟然有点呆在成家小院的感觉，里外让人看着舒服。 第186章 百万大广告【为盟主“堂良天配”加更，13/62】 林思月瞧着唐云风眼神犯愣，手里端着茶杯的模样，有些好笑。 这家伙到底是聪明，还是真傻？ 她笑道：“师弟，你这好好的怎么给我泡上茶了，该不会是又惹麻烦了吧？” 唐云风醒过神来，将手头东西递向林思月。 “哦，对，忘记正事儿了，师姐，这是减肥茶。” 无数血淋淋的历史告诉男人们，永远不要对女人提“胖”“丑”，亦或是相关的词语。 不然…… 果然，林思月一听便嗔怒道：“你说我很胖？” “我没说您胖呀，您很好看，是我这里有一种减肥茶，想请您帮着掌掌眼，喝了对人有没有什么害处？” 林思月转嗔为喜，直接开启“林大夫”模式。 她可是名牌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还是高材生中的学霸级人物。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望、闻，品，一边仔细检查，一边鉴定其中成分。 “嗯，有绿茶，有决明子，有何首乌，有大黄……” 最后检查完毕，总结道：“应该问题不大，都是一些常见的中草药。” 唐云风追问道：“师姐，那这些东西能帮助人减肥吗？” 林思月歪着头，想了半晌，这才道：“理论上来讲，这茶可以帮人刮油脂，对减肥有一定的帮助，至于实际效果怎么样，这还得看个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真遇上体质相冲的，顶多可能会拉肚子。” “好，那就好。”唐云风听闻，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会吃死人就行。 相比于减肥，拉肚子算个屁呀。 只是他同时又有点疑惑，既然这药茶没问题，那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打假广告，封杀之类的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蝴蝶效应连这里也产生了影响？ 最后，他再次严肃的确认道：“师姐，您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吃出毛病来？” 林思月一听就炸了，气呼呼地看着唐云风，问道：“你敢置疑我的医术？” “不敢，您好生歇息！” 唐云风赶紧逃也似的跑了。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平时脑子还挺灵光的，可一对上师姐吧，人就犯傻。 无解。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我有病！”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唐云风整个人显得无比轻松，乐乐呵呵地开始准备待会的演出。 只是这个家伙，哪里懂得虚假广告是怎么一回事？ 普通的中药当成藏药来宣传，翻倍提价格，再加上买卖人一些忽忽悠悠的东西，直接把俩师徒给装进去了。 无人点炮，还则罢了。 但凡闹出点动静，被人盯上，那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跑不了。 即便没有法律责任，那舆论的风口刀尖上，再滚上一圈，难免！ 正如某位知名作家曾经说过：“世界之事，无有不巧，差一点，便会少了许多纷争，同时也少了许多精彩！” 于是乎。 大的拿着自己有史以来，最多的一笔代言费——两百万，去拍拍着胸脯保证的广告。 小的认认真真盯着小园子，瞧着一帮子师弟使活儿，等着师父回来发工钱。 未来不可知，暂时一切向好。 …… …… 几天后。 减肥茶试了一圈，没有人出现问题。 郭德刚和王海搭伴，也起程去外地，正式拍自己的第一支广告。 留在家里的唐云风，则一大早陪师娘上慊大爷家。 唐云风开车，师娘坐副驾驶。 不得不说，虽然平时不见他开车，但技术还是很熟练的。 王慧道：“小风，你是不是也该买辆车啦？” “师娘，我买车干嘛，公交、地铁的都挺好。”唐云风头也没转的笑道。 王慧扯买车的话头，目的可不是这个。 最近新园子后台的传言可不少，关于唐云风和林思月的。 她继续道：“买车好，自己有车，没事带小姑娘出去兜兜风，说不定媳妇便这么给兜回来了。” 唐云风直接摇头：“师娘，我才多大，暂时不想媳妇的事儿。” 王慧顿时乐了，打趣道：“真不想？” “真不想。” 不过，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刚好可以跟师娘请教。 “师娘，我怀疑我有病。” 这话吓了王慧一跳，脸色都变了。 “孩子，你哪儿不舒服？” “师娘，您别紧张，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毛病。” 心理上的病，那也是病，王慧催促道：“快快快，跟我说说。” 唐云风开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遍。 开始王慧听得还很认真，只是没听几句，脸上便开始憋着笑。 唐云风有点发懵地问道：“师娘，这种事情我没人可讲，只能跟您讲，可您这？” 好半晌，王慧终于止住了笑。 “小风，别担心，你这病师娘就会治。” 唐云风奇怪道：“师娘，您还会医？” 王慧点头道：“嗯，算会吧，这病我拿手。” 唐云风聊了半路稀里糊涂的神仙天，终于到了慊大爷家。 “大爷，大娘。” 他在门外刚唤两声，门便开了。 可是开门之人，却让唐云风有些意外。 竟然是孟贺堂。 孟贺堂拱手见礼：“大娘好，唐师哥好，快请进。” 王慧夸道：“小孟，你长得可是越来越俊了哈！” 几人打完招呼，拎东西进门。 于慊和白惠明刚好都在院子里，不过俩人是一坐一躺。 “慊儿哥，嫂子，您这动静挺好的？”王慧直接凑过去问道。 他们今天，就是特地来看白惠明的。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现在她都九个多月了，正是要紧的时候。 白惠明虽然被肚子累得不行，但眼里全是笑意。 “挺好的，这总算是快了，看这小冤家出来，我不打他屁股。” “哈哈，只怕到时，嫂子您可舍不得哟！” 长辈打完招呼，唐云风这才凑过去问候。 “大娘，我这有日子没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 白惠明嗔怪道：“你说呢，起头住了那么些日子，里外都挺热闹的，可一过完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还好最近小孟在，不然今儿我门都不让你进，哼。” 哦，原来孟贺堂是家里来照顾大娘了。 唐云风心中了然，赶紧赔笑道：“大娘，都是我的不对，等百日宴时，我给小家伙封个大红包，只当赔礼，您看成不成？” “哈哈，闹着玩儿的，都赶紧坐吧，小孟沏茶来！”白惠明乐道。 “好的，干娘！” 转眼众人坐下，喝茶唠家常。 不时，孟贺堂对唐云风问道：“唐师哥，说相声挺有意思的，您说我是不是这块料？” 唐云风没答，反而抬眼看着于慊。 于慊当即笑骂道：“你们聊天，瞅我干嘛？” 唐云风一听，当即心里有了数。 只怕大爷早已经点头，现在只是想跟自己拉拉交情，以后好相处而已。 他笑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得下功夫是肯定的，你真要遇到什么不懂的，找我也成，只要我懂，我便教。” 孟贺堂脸色一喜，当即一揖到地，恭声道：“多谢大师兄！” 第187章 七天七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郭德刚在外地拍广告，人都还没有回来，两百万代言费的消息便上了新闻。 “什么，两百万？” “说相声的什么时候这么吃香啦？” “他值这个价码？” “怎么会这样，他的名声不是已经臭了吗？” “……” 普通人顶多只把这当成热闹来瞧，可同行们眼里却有不同的味道了。 自己也是说相声的，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的事落头上？ 难得有人找一回，拍几张照片去打广告，给得不过是三两千，甚至只有几百块。 这没道理！ 于是乎，“郭德刚代言”的消息，很快从新闻又变成了热点。 还给按上了一个醒目吸睛的标签——“天价代言费”。 还特别说明，“天价”指得不是整个娱乐圈，而仅限相声门、曲艺界。 传统艺人，怎么可以把铜臭味带入艺术的行当呢？ 传统行当，是钻研艺术的圈子，你这不是带坏风气吗？ 必须抵制！ 某位行走在热点上的男人，今天一早的飞机回燕京，没空回家，直奔园子。 所以唐云风上午，背着包来到天桥园子看师父。 这时间，其他的演员都还没到，后台很安静。 有段日子未回来，但唐云风没有半点陌生感。 熟门熟路的来到休息室，隐约听见里头有说话声。 “咚咚咚！” “进！” 他一敲门，便听到里郭德刚的声音传来。 推门进屋，唐云风竟然看到于慊正坐在旁边喝茶。 只是氛围感觉有些不对头。 郭德刚还好理解，一路奔波，难免疲惫，而且他性子本来就严肃。 可连一向乐呵的慊大爷也脸不见笑，这可就奇怪了。 “师父辛苦，大爷辛苦！” “坐吧！”郭德刚有些疲惫的招手道。 唐云风坐下，一边掏包里的东西，一边问候：“大爷，您这么早也过来了？” 于慊微微点头：“嗯，前脚刚到。” 包里是保温杯，王慧熬好的粥。 “师父，这是师娘早上刚熬的小米山药粥，您喝点解解乏！” 郭德刚显然没胃口，轻声道：“好，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哎！” 唐云风虽然不知道两位长辈，这一大早的犯得什么愁，但知道自己不该再多嘴了。 拧回保温盖，一言不发的帮着沏茶。 只是心思没停，前后琢磨着可能是哪里出事了。 现在园子暂时都挺好，就一个代言费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可甭管人家说什么，至少几百万的代言费，师父是赚到手了呀？ 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反正德芸社的谣言从来没也少过。 自个儿能不吭不声的赚钱，就已经很好。 没等他琢磨太久，旁边的于慊开口了。 再续前话，问道：“德刚，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郭德刚头靠椅背，双手来回揉擦着脸：“是呀。” 于慊顿时惊讶的嘴唇哆嗦着，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半晌，才满脸不相信的道：“不是，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呀，咱相声门传了一百多年，几时听说过相声演员到皇城广场上去静坐的事儿，这不是比我还没溜吗？” “唉~”郭德刚也无话可说，只能报以一声长叹。 几句话一搭，这让唐云风找到了关键词：静坐！ 心中先是惊讶不已，旋即又恍然。 德芸社暂时没别的事，八成还是那几百万给闹的。 财帛动人心，本是是非根。 人家连演出机会都不多，更别说什么代言广告了，而且还是几百万的巨额钱财。 就这一笔买卖的收入，估计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来。 这能没点心思？ 只是唐云风原以为人家最多传播些消息，把郭德刚顶在热锅上烤一烤了事。 谁承想，后头竟然还憋着这么一招儿。 看来，这回是真把某些人给刺激狠了，才会琢磨出这么偏的招儿来。 因果，因果，说到底还是利益而已。 同时，唐云风敏感的发现，这帮子人是真的越来越往台面上走了。 上个月月初的风波，是从暗转明，有人真跳到了台面上。 可这次又升级了，从一个人跳，升级成了一群人跳。 照这么个趋势玩下去，迟早得出大问题！ 只是这颗大雷，到底会埋在哪儿，唐云风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好了。 不过未来的事情说不好，但眼巴前这事儿倒是好处理。 唐云风咧嘴一笑，道：“师父，这事儿您也别急，咱静观其变就成。” 郭德刚皱着眉头道：“哦，孩子，你说说看。” “师父，这事儿师爷肯定是知道的对吧？” “嗯，我在外地时，头一个给我打电话就是你师爷。” 唐云风点头继续道：“所以我有两点考虑，第一个就是上面有师爷照着，这份威慑力没人敢绕过去。上回的事儿，人家已经跳了出来，师爷传话没用，但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我估摸着师爷传话是有用的。第二个呢，就是他们选得地儿太敏感了些，那可是皇城广场，借他们几个胆儿，敢上那儿静坐去？” “就是，他们有本事上那去坐个七天七夜，看最终谁死！”于慊直接附和。 慊大爷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很多事情看得透，不值得自己发火而已。 “成，我一会儿就跟你师爷打电话。”郭德刚点头道，旋即又叹了一口气，“唉，他在体制内，位置又那么高，上个月的事情便给他找了不小麻烦，这回又得麻烦他老人家！” 说起这个，唐云风突然又有了主意。 “师父，其实我还有一个主意，您二位看能不能成？” “说说，说说！”两位长辈竟然异口同声道。 “咱们班子人还是缺了一些，有没有可能再请一些人进来？” 郭德刚有些疑惑道：“人不是马上就要招了吗？” 唐云风摇头道：“师父，我说的不是小辈，而是长辈，像张先生、邢先生、李先生这种文字辈的人，最好风评口碑良好的，这样一来，师爷身上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郭德刚皱眉道：“这些长辈可不太好请。” 于慊倒是笑道：“德刚，没什么好不好请的，无非就是利益。” 唐云风听闻，深以为然，大爷这话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江湖上老前辈很多，但成名成角儿的却真的很少。 传统相声萧条了几十年，差点没死喽。 这些老前辈们，这儿混，那儿混，混到退休。 有儿有女有退休金，吃穿未必发愁，但要说日子有多么潇洒，还真不见得。 郭德刚终于点头了：“好，这事儿我一会也跟你师爷商量商量，我们来张罗！” 心思剔透，一点就通。 相声门的这点事儿，两位长辈比唐云风拎得清。 德芸社成立之初，不就是全靠几位老先生，相帮着撑过了最难的时段么？ 第188章 接私活儿 一整个上午，唐云风都在天桥园子里谈事情。 回到广德楼，已经是下午一点。 他前脚刚一进门，便有一个胖子凑上来见礼。 “大师兄辛苦！” 眼前之人，便是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李芸杰。 这家伙自打年前请假，到现在转眼都两个多月没在后台露过面了。 唐云风笑道：“芸杰回来了，你母亲挺好的现在？” “托您的福，现在病情基本稳定了，由我弟弟照顾着呢。” 唐云风这才想起来，芸杰还有一个弟弟，貌似很社会。 他对芸杰，甚至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都很喜欢。 不为别的，只为做人有情有义。 这哥俩父亲去世的早，母子三人相依为命。 只是漏屋偏逢连夜雨，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 家财本不厚，兄弟俩也没犹豫，尽数拿来为母亲治病，还一直在床前尽孝。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兄弟俩很不错了。 只是家里的日子也过得苦，跟三哥家倒是有几分像。 年前请假的时候，师娘拿了几万块钱让他带回去，不然他母亲年关这坎能不能过得去都两说。 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年轻人，不容易。 唐云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在青年队，以后有困难就言语，都是自家兄弟。” “哎，谢谢师哥！”李芸杰用力的点头。 “你见过三哥了？” “见过了，我知道他现在跟您搭，那我先捡场打杂也成。” 唐云风当即笑骂道：“屁话，你这么好的底子打杂不浪费吗，让三哥先一搭二，反正他壮的跟牛一样，甭担心他。” 李芸杰一听也笑了，他可是摸过三哥的胸肌，确实硬得很。 “哈哈，成，我也早就憋着劲儿想上台呢！” 唐云风又道：“不过，这是新场子，你先缓一下，台上台下瞧仔细喽，后头上台别出岔子，我给芸平打招呼去，你到时看通知。” “好，一切听师哥安排！”李芸杰拱手应道。 唐云风转身离开，直接掏出手机给栾芸平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几句话一说，事情便交待完了。 唐云风正想挂电话，只听对面的栾芸平急忙道：“师哥，等等。” “怎么了，芸平，还有什么事儿？”唐云风疑惑道。 栾芸平没有犹豫，直接道：“师哥，今天的串场演员到了没？” 唐云风左右一扫，心中顿时有些奇怪。 对啊。 栾芸平不说，他自己都还没注意到。 这也到点了呀，怎么串场演员还没到？ 唐云风直接答道：“没人，今天排得是谁过来？” 栾芸平可是号称“副总”的人物，整个班子里的人员场次全装在他的脑子里。 这会儿，想都没想，便应道：“何师兄和李师叔，俩人的对口，再加一个李师叔的单口。” 唐云风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道：“好，我知道了，你催一下吧，让他们两点前到后台候场！” “那个，师哥，他们两点前不一定能到。” 唐云风听闻，心中更奇怪了。 “什么意思？” “我昨儿个听说，他们上午要去出私活儿，现在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 唐云风听闻，沉默了半晌，这才问道：“其他还有接私活儿的人吗？” “有，但都不确定消息准不准。” 哪怕栾芸平没有指名道姓，唐云风都能大概猜到是谁。 最后轻叹一声，道：“好，我知道了，你找机会跟师父提个醒吧。” “好的，大师兄！” 唐云风挂完电话，又长叹了一口气。 财帛动人心。 动得不只有外人的心，还有班子里人的心。 现在年关已经彻底过去，各种商业活动又开始多了起来。 活动一多，商演的机会就多。 而郭德刚火到现在这种程度，商业价值比以前大多了。 他一个代言能拿到两百万，自然不是人家白送的，买卖人可没有傻子。 而且除了代言，还有燕京电视台的一档新节目，也确定了他当主持人。 另外，还有一部好几十集制作的都市情景剧，也找了他当演员，说话就要开拍了。 一份接一份的合同，全都是因为他现在的名气大增。 而他头顶上“德芸社”的招牌，也跟着水涨船高，比以前值钱多了。 直接受利的，便是班子里的演员。 走出去，一句“我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这便是身价。 先甭管你手艺泥不泥，人家冲着这招牌，也得想好了开价。 尤其是班子里几位冒头比较早，人气较高的演员，多出去活动活动，商演机会是不会少的。 可规矩呢？ 接私活儿。 眼里有这个班子的规矩吗？ 只是啊。 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这事儿还得班主出面，才能治根儿。 唐云风正琢磨着，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 转身，便看到了笑意盈盈地林思月。 他当即拱手道：“师姐辛苦。”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林思月的声音清脆道。 唐云风摇头笑道：“哦，没什么，您找我有事儿？” 师姐能来帮忙，已是人情，不必要知道太多烦心事儿。 林思月一招手道：“进来，看点东西。” 跟着林思月走进休息室，只见桌子上放着好几个大小纸袋子。 林思月直接对着袋子，稀里哗啦一通操作。 她这才扭头笑道：“师弟，这些都是给你买的，试试吧！” 唐云风看得有些傻眼，桌面上真的都是男人的衣物。 成套的白色中山装、鞋子、袜子、衬衫、内衣。 汗，还有内裤。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样不缺。 除了去年底师娘送的那一套行头，这还是头一回有外人给自己置办衣物的。 唐云风直接老脸一红，小声道：“师姐，我，我还有衣服穿！” 林思月俏眸微瞪：“你自己胖了知不知道，让你跟我上街，你又不去，哼！” “工作忙，没时间。”唐云风无力的给自己找着借口。 林思月刮了他一眼，嗔道：“好了，赶紧试试尺寸吧。” 说完，见唐云风无半点动静。 她又催促道：“换呐，所有的都试一下！” 唐云风低头良久，终于抬眼一扫，小声道：“您能不能出去一下？” “哦，抱歉！” 林思月听闻，顿时红霞满天，丢下几个字，逃也似的跑了。 唐云风瞧着这么东西，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很复杂。 最后转身把休息室的门给拴上，这才开始更换衣服……全部。 片刻不到，新衣上身。 非常全身，穿着很舒适。 唐云风一直都穿国风类的衣服，对此算是半个行家。 这些衣服，不论工艺，还是质地，都很好，一看就知道是纯手工出来的。 于是，穿着新衣的他，心里有很多疑惑。 “师姐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师姐很有钱吗？” 没答案。 谜一样的师姐，变得更神秘了。 第189章 我要当保安 半个小时后。 唐云风终于从休息室里出来，身上穿着新衣服。 因为旧的全被师姐给没收了，他总不能光着身子在后台晃荡吧？ 为了八卦，烧饼可以舍生取义。 简单来说，便是“哪儿都有他”。 唐云风一出来，便看到烧饼拿着水杯，在休息室门口转悠。 烧饼一见唐云风，也赶紧凑上来：“哇，师哥真帅！” 这马屁拍得效果一般，唐云风直接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打水呀，您看！”烧饼嘿嘿笑道，还抬手晃了两下手中的水杯。 唐云风瞧着他的怪模样，心里十万个“不相信”。 只是他懒得跟这个家伙计较，扭头就走，烧饼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俩人转过一道弯，唐云风的眼睛顿时一缩，感觉有些意外。 不远处的角落里，那一高一矮正在说活的身影，不正是今天串场的李青和何芸伟么？ 他抬眼一扫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快两点了，离演出连一刻钟都不到。 唐云风扭头问道：“李师叔他们几点来的？” “没多久，几分钟前吧。”烧饼直接答道。 他整个一后台的“包打听”，大事小情门儿清。 唐云风点头，没有拉茬，反而吩咐道：“马上就要开场，你赶紧准备吧。” “师哥，您放心，我都准备好……好不好的，都得再准备准备，我现在就去！” 从挥手豪言壮语，到低头认怂学乖，烧饼转换的很快、很自然。 没办法，再不收嘴，大师兄的巴掌又得下来。 瞧着烧饼的背影，唐云风收回不不善的目光。 哼，算你小子反应快！ 不过，刚憋一会儿，他的嘴角便忍不住一咧。 临近开场，唐云风继续巡查整个后台，这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后台的演员都到齐了，此刻正忙着说活儿。 这个时候，唐云风不能打扰他们，他们也可以暂时不用管唐云风。 抬头对上眼了，点个头，简单打个招呼就好。 一切以上台后，顺利表演为主。 现在的青年队，运转的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 唐云风左右一转，转到门口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正待转身回上场口，耳边却听到门外的后巷里传来动静。 原本一向安静的后巷，此刻却貌似有人在训斥人。 唐云风背着手，三步并成两步走，站到门口。 巷子里果然有人。 训斥人的是赵芸侠，左手拿着扫把，右手正在推搡一位二十来岁的胖子。 “赶紧走，我们德芸社不要你！” 代表德芸社说话，他还不够资格，唐云风听的有些皱眉。 而他对面站着的胖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的，性子倒好，被比自己还矮还瘦的赵芸侠推搡，也没生气。 只是低声下气的哀求道：“这位老师，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吧？” “给你脸了是吧，赶紧滚。”赵芸侠冷声喝道。 胖子继续拱手道：“老师，我真的不是坏人，您就让我试试嘛，我做事很认真很负责的！” “嘿，说不听是吧，非逼我动手是吧！” 不耐烦的赵芸侠话一说完，手中的扫把一提一落，直接怼在了那胖子的脚上。 胖子一双白净的运动鞋，鞋面当即被扫把上的污水抹黑了鞋面。 这下，变了的，不止有鞋面，还有唐云风的脸色。 相声艺人，吃得是开口饭，求得是八方财。 谁都有可能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甭管你是大学问家、大科学家，还是乞讨流浪、捡破烂为生。 只要你买票，那你就可以进场。 进场便是衣食父母。 便是赏给自己饭吃的爷！ 所以，相声艺人对别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是老理儿，也是江湖生存之道。 同行例外！ 这个行为很过分，唐云风直接冷声道：“帮他把鞋面擦干净，再赔礼道歉！” 正在纠缠中的俩人，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猛的一惊。 一扭头，发现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赵芸侠一见，赶紧扔下胖子，过来拱手笑道：“大师兄辛苦，这人是来捣乱的，我正在赶人呢！” “我不是来捣乱的。” 胖子听到“大师兄”三个字，也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赶紧远远的出声解释。 唐云风眼睛看着胖子，却对赵芸侠，表情、语气不变道：“帮他把鞋面擦干净，再赔礼道歉！” 赵芸侠以为大师兄没有听清自己的话，提高音量，再次强调道：“大师兄，这人是来捣乱的。” 唐云风这才将目光收回来，看向赵芸侠，只是皱眉紧急。 他悠悠道：“还用我再说一遍吗？” 赵芸侠一愣，他知道大师兄听清楚了自己的话，而且说得认真，脸色也不好看。 只是自己刚逞完能，转眼便要赔礼道歉，这太难堪了。 而且，人家一个外人，一个陌生人。 这凭什么呀？ 于是愣在原地，半天不动，脸上还很不服气。 天不救无可救药之人，但德芸社的形象不能被他破坏了。 唐云风摇头叹息一声，不理赵芸侠，径直朝胖子走去。 同时，像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相声艺人，敬天地、敬父母祖宗、敬师长前辈，最重要的，是敬人敬观众，这是做人的根本，有德才有艺！” 语轻意重，一步一字，字字掷地有声。 话说完，人也走到了胖子跟前。 “这位兄弟，抱歉了！” 唐云风一边道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作势便要蹲下去帮他擦干净。 来人的身份不简单，而且这份气度，说话的水平，早已经让胖子震惊不已。 此刻，他哪里接受对方这种礼遇？ 胖子赶紧将唐云风扶住，嘿，别说，力气还挺大。 “老师，不敢不敢，我回家洗一下就行，不碍事儿的！” 开口一股子东北味，跟烧饼一样，也是东北爷们。 唐云风也没坚持，对他笑着点头。 转过头来对赵芸侠道：“你去忙吧！” “是，大师兄！”赵芸侠讪讪地拱手应道，拿着扫把转身便走。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唐云风的声音。 “你还代表不了德芸社，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不再管赵芸侠。 自己的话，他最好听进去，不然自己这一关他永远别想过。 自己不在师父面前点头，他也就永远别想上台。 唐云风上下打量着胖子，最后笑问道：“说说吧，你找到这里干嘛来了？” 这胖子他有印象，张贺伦，本名张立明。 未来德芸社新角儿之一，是个好苗子。 这话正问到了张贺伦心坎上了。 刚才纠结这么久，就是为了想见负责人谈这事儿的。 他直接满脸期待的答道：“老师，我想来你们这儿当保安，不知道行不行？” “当保安？”唐云风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 张贺伦认真的点头：“嗯，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行不？” 第190章 我真是服了你 唐云风和张贺伦头一回见面，可这天却聊得相当上头。 张贺伦说的越认真，唐云风便越发懵。 怎么个意思？ 鹤字科招生，他应该是考生之一才对。 现在试都还没考完，这人生理想就换掉啦？ 唐云风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想上这儿来当保安？” “学相声！”张贺伦答得很干脆。 这更奇怪了。 相声跟保安，难道里面有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深层次的联系？ 或者说，下雨天，相声跟保安，更配？ 唐云风给张贺伦的印象原本就非常好，现在几句话一搭，发现他真的里外都没有半点架子，感觉很亲切。 见对方脸上有疑惑，他的心也放开了不少。 “不瞒老师您说，我之前已经参加过你们三次的招生考试了，结果都没要我，现在这是第四次，名我已经报了，可我感觉自己的希望还是不大，所以，所以我琢磨着干脆来这儿当个保安，即便考不上学员，那我也能跟着老师们学一学。” 高考考三次，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更何况一个相声班子的考试。 可能所有的考生当中，自己这都是算头一份儿。 张贺伦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脸上臊得不行，头都快低到自己胸口了。 看传闻，跟真人说自己的糗事，感觉是不一样的，唐云风听完，脸上有些憋着笑。 这表情可就复杂了。 张贺伦一抬头，便看到了唐云风脸上的复杂，旋即心里一惊。 完犊子，我说错话了。 吓得他又赶紧解释道：“我我，我知道这算偷学，是不道德的，是不对的，我是打算学完之后，再去参加第五次，第六次考试的，等你们同意了，我再……” 只是话没说完，唐云风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相声？” 张贺伦眼里开始冒光，语气坚定道：“喜欢，喜欢好些年了。自从喜欢上相声后，以前的烤串摊子都兑掉了，这几年啥也没干，净成天琢磨这事儿。” 唐云风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眼睛，眼神是不会撒谎的。 他从里面看到了渴望！ 这跟小岳和三哥他们的感觉又不一样。 小岳和三哥，属于入门前，连相声和小品区别在哪儿，都分不清的人。 进入这个行当，纯粹是为了找一个饭折。 甚至都不是想着要成名成角儿，只是想多赚点钱，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一点。 当然，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相声门历史上，只为了吃一口饱饭，走上这条路的名家大蔓儿数都不数不过。 只要入行后，这行当给了你饭吃，你能为行当置些产业，做些贡献，这就可以了。 而张贺伦这种则完全不同。 他知道相声是怎么一回事，也很明确的喜欢这门艺术。 现在就想自己学会这门艺术，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这在给自己找饭折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种叫“理想”，或是“梦想”的东西。 甚至后者的分量，要比前者重得多。 唐云风问道：“你这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父母那儿怎么交待，日子不过啦？” 张贺伦听闻低下了头，轻声道：“喜欢上了怎么办呢？也只能等混出点名堂来，再补偿他们吧。” 话题有些沉重，唐云风脸上笑得很欣慰。 对，德芸社就是需要这种人。 传统相声，从喜欢上这门艺术，到最终熬出头，中间的坎太多。 我嗓子不好，我记性不好，我找不着调门儿，我动作不协调…… 任何一个阻碍，当成你放弃的理由，都完全足够。 所以入行者不知凡几，出头者却寥寥无几。 中间自己放弃的，至少占九成九以上。 所以没有一股子执拗的劲儿，是享受不到站在台的那片风光的。 世间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赚钱不吃饭，何必非要吊死在相声行当呢？ 唐云风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 张贺伦眼前一亮，兴奋道：“您同意我来当保安啦？” 唐云风抬手就要打，半道又顿住了。 嗯，他还不是师弟，不能坏了德芸社的形象。 他旋即笑骂道：“保安这点事儿，你怎么还绕不过去？跟我说说你前几次考试的情况吧，都是怎么被刷下来的？” 大体的原因，唐云风知道。 最起码的，他这一股东北口，师父肯定不喜欢。 性子要是再跳脱一些，那指定玩完。 张贺伦脑子不笨，知道自己遇上了行家，还是好心的行家。 赶紧开始如倒豆子般，叙述往事。 “头一回，我来考试，老师问我会什么，我说会二人转，然后唱了几句。呃，其实我在老家，只听人家唱过，自己并没有唱过，所以唱得可能不是太好，所以没合格，没要我。” “第二回我又来，来之前，我可是真去找二人转老师学习过的，练了半段，考试的时候，老师又问我会什么，我说会二人转，然后唱得还不错，我感觉自己至少在及格线的水平，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通知，所以我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回去之后，我还是不死心，又去找老师学，这次我把整段都学会了，练习了不少日子，最后连二人转老师都夸我不错。一得到信儿，我便来参加考试，可是最后还是没要我。我到现在都很纳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唐云风看着张贺伦那愣愣地表情，哪里还忍得住笑声。 “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 他突然发现，是不是东北爷们的那股聪明劲，总会用不对地方？ 烧饼时常这样，现在来一个张贺伦也这样？ 不过，张贺伦倒是没笑，退后一步，对唐云风鞠了半躬。 满脸真诚道：“请老师指点指点。” 唐云风收住笑意，问道：“你准备来考相声班子，怎么总是花心思去练二人转干嘛？” 张贺伦挠头讪笑道：“嘿嘿，俺们那儿可不就二人转老师好找么？” 嚯，这理由可以。 很正经，很强大！ 唐云风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玩笑归玩笑，既然有缘提前遇上了，该指点还是得指点的。 唐云风认真道：“两点建议，一，不管你二人转的活好不好，忘掉它，统统忘掉，以后也不要再提这茬儿，只说与相声有关的事情，会就会，不会就不会，照实说。二，趁着还有两天的空，你赶紧去找一点相声里的活练一练，说学逗唱哪一门都好，你感觉自己哪个容易上手，便练哪个，也别管练到了几分，考试时照实表演就成。” 意见就两点。 至于他为什么不提东北口音的事情？ 打小就说，说了几十年的口音，想一两天改好？ 没睡醒吧！ 应付完眼前的考试，才是正经事儿。 至于修正口音，那得下苦功夫，长期练习才能见效果的。 唐云风是认真考虑后给的建议，张贺伦一听，也知道这意见靠谱。 至少比自己努力学二人转来考相声要靠谱。 张贺伦脑子里豁然开朗，点头如小鸡啄米，道：“好的，谢谢老师！” “嗯，加油，我还要上台，你赶紧回去准备吧！”唐云风拍着他的手臂，鼓励道。 说完，转身便走。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声音。 “老师，我要没考上的话，那保安的位置麻烦留一个给我。” 唐云风直接一个趔趄。 奇怪，今天后巷的水泥路面，怎么不平呢？ 第191章 停演三天【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14/62】 几天时间过去。 没有被挑到明面上的“静坐事件”，果然在三爷和其他几位师爷辈老爷子的联合干预下，给压制住了。 从此，相声门内又多了一桩暗闻奇谈！ 很奇！ 只是虽然事情已了，但三爷却被气得不轻。 直接请假在家，连班都没去上。 唐云风听闻消息，心里暗自为老爷子捏了一把汗。 自己都甘背神棍之名，才让三爷的身体提前开始调养。 可别被这些人，不着四六的招数，再把他的心脏病给勾搭出来。 于是，放心不下的他，跟师父打了一声招呼后，自己特意跑了一趟玫瑰园。 去干嘛？ 当然是学鸟叫呗。 三爷自己有不俗的手艺傍身，但他更稀罕那些自己不会的手艺。 尤其是口技一门。 别说他了，就连不少有头有脸的相声名家，对此都稀罕得紧。 当然，稀罕也只是稀罕。 没地儿学，你说他们气不气？ 唐云风自然知道这是好能耐，所以口技门的功课，他可从来不敢落下半分。 练得多，能耐自然见涨，最近甚至连《百灵十三张》都学会了。 三爷的性子，被女儿侯赞磨软了不少。 在外人面前依然强势得不行，但在自家人面前，倒真有了几分老小孩儿的性子。 坐在沙发上，看着唐云风，直接气哼哼地道：“来干嘛，蹭饭吃呐？” 唐云风嘿嘿一笑：“饭当然是要蹭的，我可不白吃，学了点新活儿，师爷您要不要指点一下？” “口技？”三爷眼前一亮，期待的问道。 对嘛，就说他喜欢听这个！ 唐云风微笑着点头。 这下来三爷来劲了，挥手招呼道：“快，使出来听听！” 于是，一整套《百灵十三张》，再搭些小活儿，唐云风足足卖了一个多小时的力气。 手艺还谈不上有多么精湛，但三爷很给面子，乐得整栋别墅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哎呀，你个丫头，怎么还愣着，赶紧去做饭，把冰箱里那条带鱼给蒸喽，让这臭小子尝尝鲜！”老爷子听美了，直接对侯师姑不满道。 “好，一会儿就得！”侯赞乐呵呵的直接钻进厨房。 吃完午饭，三爷当天下午便去了上班。 等唐云风转过头来，几天时间已过。 广德楼分社门口的水牌上，贴出了一张大红纸告示。 【剧场停演三天】 不为别的，只为德芸社“鹤”字科学员招考。 天桥园子照常演出，广德楼分社当成了考场。 这回的动静太大，报纸上的免费广告打了大半个月，网络上的消息散播得到处都是。 有这方面兴趣的人年轻，没有不知道这回事的。 一千多份简历资料，从各种渠道汇聚而来，着实让王慧和栾芸平忙得够呛。 去粗取精，最后留下五百多份，通知人家来考试。 三天时间，考完五百多人，工作量不少，可没法再腾出更多时间。 每耽误一天演出，便少一天的收入。 别说其他人有想法，就连班主郭德刚都不答应。 实在是穷怕了。 现在情况刚有好转，日子也还得精细着过。 头一天晚上，唐云风已经带人把桌椅全部归置好。 只第二天，他依然早早的到了广德楼。 长辈们当考官，小辈们负责前后张罗照应，而他就是中间那根带儿。 他跟烧饼两人同时到。 烧饼今天穿得很齐整，从头到脚全是新的，搞得跟他面试似的。 唐云风打趣道：“烧饼，今天过年么，你穿新衣服？” “嘿嘿，师哥，今天不是招新人嘛！” “哈哈，招新人也都是男的，又没有姑娘。” “男的就男的，男的以后也得喊我师兄！”烧饼满眼冒着星星。 要说班子里招新徒弟，谁最兴奋？ 烧饼排不到第一，指定也能排上第二。 以前见谁都得喊师兄，这回不用了，自己终于听人喊师兄了，很多声。 师兄弟一路搭话，来到广德楼门口。 刚刚过八点，周边便已经四散着不少人，清一色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众人见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以为也是来应考的，不少人的目光开始变得玩味。 尤其是唐云风一身白衣，很显风度，当然也被重点关注。 五百多位竞争对手，最终留下来的不过百位。 五比一，这难度可是不小。 当然，也有将功课做得很足的人，直接认出了唐云风。 其人抢先抬手问候：“唐先生早！” 唐云风直接拱手回礼，微笑道早，从人群中穿过。 “唐先生？” 众人听着称呼，感觉奇怪，纷纷出口询问。 “借问，这位唐先生是谁？” “是呀，你怎么叫他唐先生？” 其人可是得了卖弄的机会。 “哈哈，连唐先生你们都不认识，还来应考，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准备了些什么？” 话里带刺，谁都听得出来，只是众人不好发作。 “是是是，我们没有您准备的充分，那请问那位唐先生是谁？” 其人清了一嗓子，得意的介绍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便是郭德刚先生的开山大弟子，整个德芸社人气最火的大师兄。” 众人听闻，一片哗然。 “大师兄？” “那当然，说学逗唱无一不精，人家的本事大着呢！” “这么有本事？可看年轻比我还小吧？” 其人不屑道：“切，要是年纪算本事，那你大爷不是相声界第一啦？” “嘿，你这人怎么骂街呢？” 其人一听便觉得没意思，这帮土鳖，连德芸社最热的包袱都听不懂，还聊个屁相声呀？ 当下不理众人，扭头便走，傲娇的像个战斗鸡！ 众人这下回过味儿来了，旋即看向唐云风的背影，眼神显得火热。 啧啧啧。 这可是大师兄呐。 自己得先从五百多人中脱颖而出，进入相声班后再努力练功，最终拜入郭先生门下，这才有资格喊他一声大师兄。 再一扫周围，同样眼神火热的“敌人”们，突然觉得这中间好难哦。 于是乎，连带烧饼身上，都被动的收获了不少羡慕值。 这可是跟大师兄同出同入的人物，不消说，指定跟大师兄关系很好的人。 女人火热的眼神会让唐云风浑身不自在，但男人嘛，他没有半分不适应，甚至毫无感觉。 可烧饼就不同了。 没走几步，猛然一回头，顿时收获了一波羡慕的眼神。 这让他心里倍爽不止，然后，然后，他就直接开启了一步一回头模式。 唐云风眼观六路，发现了烧饼的怪模样之后，直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呐！ 抬步上阶，唐云风掏钥匙开门。 “啪”地一声，预示着收徒仪式正式拉开序幕。 我不是随便的人 不时，小岳、三哥、栾芸平他们陆续到场。 提前有分工，各有各的忙。 里外一归置，长辈们刚好抵达。 一行四人，有明字辈的李青，还有文字辈的张纹顺、王纹林、李纹山。 再加上未到的班主郭德刚，拢共五位考官。 邢先生留守天桥园子盯场。 没有他这位定海神针坐镇，郭德刚走到哪儿心里都不踏实。 慊大爷更没招，如今被定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 白惠明即将临盆，倘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整个班子，从郭德刚打头，无一人敢劳他的驾。 小辈们连串门子，都得先经过师父师娘的批准。 大娘现在整个就是郭、于两门的重点保护对象，超一级的。 张纹顺率先露头，后面跟着其他三位。 唐云风赶紧迎上去，鞠躬见礼：“师爷、师叔辛苦，恭请入座！” 这次虽说是给班子里招徒弟，但其实是郭氏门墙选徒，还得按师门之事来算。 长辈们来当考官，除了工作职责所在，更多的是情分，属于贵客。 师父不在，唐云风便得招待好，甚至在行礼、用词上，也得更加讲究几分。 “都准备好啦？”张纹顺直接问道。 唐云风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师爷！” “嗯，好，没往我椅子上放钉子吧？”张纹顺突然问道。 相声艺人说话，总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谁也不知道谁说完上一句，下句会嘣出什么神仙对话来。 唐云风直接笑道：“放钉子干嘛，您老屁股比钉子还硬，膈得它们难受。” 打趣聊天间，请长辈们入座，只留下中间的主位给郭德刚。 唐云风朝后台喊道：“烧饼，沏好茶来！” 他话音刚落，王先生当即脸色微变。 这句话别人不熟悉，他还能不熟悉？ 茶无好茶，苦的要命！ 旋即王先生试探着问道：“那个，小唐呀，茶叶换了吧？” 唐云风差点就笑出来了，坏老头张纹顺则顺势把头低下去，很自然的抹了一把脸。 憋得很辛苦，好在憋住了。 唐云风微笑道：“王先生，那十斤的没换，另添了几两好茶叶以备这几天用。” “那就好，那就好。”王先生放心了，连连道好，旋即话风一转，“哦，对了，好茶叶记得多搁点，我好喝浓茶。” “好的，王先生！”唐云风拱手应道。 片刻不到，茶水奉上，唐云风并没有离开，只留在旁边照应。 突然，正美滋滋喝着茶水的王先生，左右一瞧，直接开口了。 “哎呀，三天要面试五百多人，这活既累人，也耗神呐，德刚得给我们每人每天加个百八十块才合适吧？”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不一。 李先生抬头看顶棚，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张纹顺脸色微怒，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水。 李青则笑道：“还成吧，我们考试没人家复杂，一个一个顺下去，速度也快，不算累。” 得，本来是为众人谋福利，应该一呼三应才对，结果一个同盟都没拉到。 这让王先生心情很不好，心里暗骂，一帮蠢货，有赚钱的机会不懂得抓住，活该穷死。 王先生不说话了，其他三位倒是聊了起来。 这回是李青扯得话头。 应时应景，聊的是相声班子怎么培养学徒，更容易出有用之才。 肚里有货，才能张嘴便来。 李青确实有过思考，并不是空谈闲扯，连李先生和张老爷子听着，都不时点头赞同。 一言之教也是教，旁边的唐云风自然支棱着耳朵在听。 这些长辈们混迹相声门的时间那么长，可不全是无能之辈。 这话题正，长辈们聊得很兴起。 时间缓缓而过，临近九点，郭德刚到了。 班主一到，意识着招考可以开始了。 前后一招呼，所有人就位。 小岳在门外维持秩序，三哥照应舞台的上下，烧饼负责烧水供应茶水，芸平负责分发简历资料，唐云风负责收集过关考生的简历，不过关的……垃圾筒。 所有人，就跟流水线似的开始运转。 唐云风第一次经历班子里的招考，起头倒是很有兴致。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为什么李青说“我们的考试没人家复杂”。 这何止是没人家复杂，简直是简单的相当不正经。 人家艺考，得先分什么表演、美术、歌唱、舞蹈等等的大类，再按什么形体、声线、表情、才艺等各方面来评分。 这一项九分，那一项八分，最后合计多少分，评判及格不及格。 德芸社没有。 什么评分项，压根没有，连打勾打叉都不用。 考官自己认为满意的，将简历留在手中，不满的直接扔垃圾筒。 考生表演完，唐云风只需要扫一下五人手中留下了几份简历。 至少三份，留下。 低于三份，扔掉。 当然，主要还得注意师父手里的简历扔没扔，这顶重要。 倘若他留着，别人都扔了，那唐云风得提醒一嘴。 几位长辈相互一讨论，结果五五开。 郭德刚有坚持观点的，也有不坚持的。 或者有某位考官，特别看好某位考生的，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其他人也会马上反水，迅速改变自己的态度。 总之。 好随便！ 这些人真的好随便。 难道后面的那些小角儿，都是这么随便出来的？ 好吧，调侃而已。 长辈们看似行事随意，其实是道行很深的。 考生上台，他们三言两语一搭，扫上几眼，基本便能将人家看透个大概。 这可是很见能耐的。 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哪能达到这份“举重苦轻”的境界？ 另外，相声对学员的要求确实不高。 嗓子不差，性格别太跳脱，吐字正常清晰，还有，还有……好像没了吧？ 长相基本不管，别丑到吓人，也别帅到让班主嫉妒，正常就好。 总得来说，只要你是一张稍白一点的白纸，那都有可能被招进来。 相声入门简单，关键是立在门背后，那座连峰顶都看不到的高山，才是最难爬的。 比如唐云风自己，他自认手艺不差，但依然不知道峰顶在哪里。 甚至师父郭德刚和慊大爷，估计也是这样的心态。 传统手艺嘛，学吧您就，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人死鸟朝上，不死鸟朝前，闭眼了都还在半山腰。 所以进门不算本事，入门之后能爬高几分才是真能耐。 第193章 招考车祸现场 半天时间过去。 考生们如走马灯似的，在舞台上来来去去。 台下的唐云风看得，却心中暗自摇头。 这个世界，真他娘的不讲道理！ 相声学员，应该算是所有艺考中最简单的。 可饶是如此，舞台上的考生们依然还是车祸不断。 这些人也真是有胆儿。 什么话头都敢接，指天说地的，回答得还很有气势。 考官问：“了解相声吗？” “了解呀。”考生半点不犹豫，自信道。 “说说看。” 考生抬眼望天，伸手指点，张嘴就来：“相声是一门高雅的艺术……” 考官：“下一个。” 考生一愣：“哎，我才说了一句，这还没说完呢？” 三哥上，舞台空，简历进垃圾筒。 下一个考生上台。 考官问：“为什么来学相声？” “喜欢呐！” “为什么喜欢相声？” “这是一门伟大的艺术，我愿意为它奉献一生，直到有一天，人们会称呼我为相声表演艺术家……” “下一个。” 简历又进垃圾筒。 抛开这些虚头巴脑的考生，有些考生的理由倒是很实在。 想成名，想赚钱，想出人头地，想住大房子…… 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班主都还在租房子住，还敢不敢说这些话？ 不过，相较于才艺展示环节，这还真是小儿科。 “会什么？” “哦，我会的可多了！” 考官对视一眼，暗自摇头。 “哟，带板来的，那表演一段吧。” “没问题，我擅长的就是打快板。” 旋即。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板飞啦！ 板飞了，便板飞了吧，好歹还跟相声沾了点边儿。 剩下的部分考生，他们准备的活儿，那才真叫人哭笑不得呢。 唱歌类是最多人准备的，只是水平一言难尽。 一首摇滚，调儿没有，光靠玩命的吼。 台下这帮老头哪受得了这个，直接喊停。 考生还不甘心道：“老师，我这还没到高潮呢？高潮可好听了。” 流行歌曲没有调，摇滚歌曲全靠吼。 真应了那句玩笑。 “大嫂，您把大哥拉回去吧，人家唱歌是要钱，他唱歌，那是要命呐！” 幸好慊大爷没在，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的。 除了唱歌这个大类，还有偏门的。 钢管舞。 德芸社可是相声班子，哪来钢管这种玩意儿？ 可考生，人家不跳不成。 于是乎，三哥被人当了一回管。 尴尬得他午饭和晚饭，都吃吐了。 最生猛的才艺，是一位考生表演的双截棍。 相声门的武活儿，只拿白折扇比划的，根本用不上真家伙。 真家伙太危险，考官出声拒绝，建议他换一个。 可人家考生不干呐。 直言道：“老师，我就会这个，业余时间全花这上面了，很精彩的。” 说着便开始耍弄起来。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结果没几下。 “啪！” 棍敲自个儿脑门上了，敲得很结实。 考生不愧是练家子，一句“紧张了”，继续来。 “啪！” 又一句“手生了”接着练。 “啪！” 很有准头，几下全敲同一个地方，眼见额头都起包了。 吓得郭德刚赶紧喊下一个。 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这考生很可能是敌对分子派来捣乱的。 竖着进来，等会儿横着出去，你让他怎么跟媒体解释？ 当然，奇葩毕竟还是少数。 更多的考生表现的，既不出格，也不出彩。 但有一点，很确定。 那就是来应考的考生们，基本没有传统曲艺类的功底。 怪他们没准备？ 也不全对。 现在的大环境是这样。 你要想学个唱歌跳舞、写写画画之类的，只要有钱，便总能找到培训班。 而且人家的老师，都还属于很专业的那种。 甭管你脑子是聪明，还是笨，但凡学上一段时间，多少总会长进的，这就是功底。 可传统曲艺类的培训班，不是少，而是基本上没有。 就说曲艺发源地的燕京、曲艺之乡的津城，连这种级别的城市，全城你都找不着几家专业教这个的。 要真想学，上哪学？ 拜师！ 传统艺术得按传统规矩嘛！ 有门路，有关系的，带孩子上师父家去，师父刚好跟孩子瞧对眼儿。 关起门来，师父慢慢教，徒弟慢慢学。 可现在，一波广告出去，德芸社便能收上来数千份简历。 这说明了什么？ 年轻人喜欢这门艺术呀，而且数量还不少。 即便掐头去尾，那些目的不纯的除掉，至少也得有过半人是真喜欢，真想学手艺的吧？ 所以一个行当的发展，好与不好的，你能怪得谁来？ 江湖之上，纵古至今，相声门没有谁像郭德刚现在这样，开山门广发徒的。 第一只螃蟹，是不可能有多美味的，只是再难吃也得忍着。 于是，舞台之上的考生，表现的再离谱，也得受着。 时间缓缓，考核继续。 下一个考生上台。 看到其人，遭受了大半天折磨的唐云风，终于眼前一亮。 这考生不是别人，正是张贺伦。 就是前几天，在后巷跟自己聊过一阵的那东北胖子。 台上的张贺伦往台下一扫，一眼便看到了唐云风，后者微笑着朝自己点头，这让他心中一暖。 张贺伦鞠躬敬礼，站好，等着考官命令。 在场可算熟人的，还有一个郭德刚。 他的记性相当好，何况俩人还打过三次照面。 他瞧着台上的胖子，脸上先是一愣，最后竟然乐了。 他笑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张贺伦自然也不可能不认识郭德刚。 几年前之所有迷上相声，就是因为听了他的相声，这是自己的偶像。 只是几次三番的努力，都没有入偶像的眼，这让他很尴尬。 张贺伦搓着手，讪笑道：“喜欢相声，想学，郭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其他几位考官，听着俩人的对话，心里一惊。 这是有内味呀！ 郭德刚精明如斯，主动将往事简单的说了个大概。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对张贺伦倒是添了几分兴趣。 郭德刚笑道：“机会得自己争取，好好表现吧！”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对这家伙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 问题改了，那可能还有希望，问题没改，自己也无需多话。 其他考官开问。 这回张贺伦听了唐云风的建议，没有提半句关于“二人转”的字。 对相声一门，也只是介绍自己听过哪些段子，说话让人听着感觉很踏实。 不飘不浮！ 只是考官们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的毛病，实在是太明显了，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大。 口音。 东北人说话的那股子味道，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相声艺术发展到现在，方言已经要不得了。 除开倒口时的表演需要，必须标准的普通话，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所以方言是第一大难关。 很难改！ 第194章 剑阁闻铃 台下的考官们一皱眉，台上的张贺伦急了。 莫不是自己的纪录，又得再翻一新高？ 其他人还好说，关键是自己的偶像也一脸严肃。 这才是真完犊子了。 郭德刚心中确实不见喜。 倒不是针对张贺伦，一个普通的考生而已，不至于如此。 只是大半天过去，好苗子太少，眼前这个又是如此，不当外人面，他也无需虚笑。 不满意归不满意，对待每个考生，郭德刚还是公平的。 问题已经很明显，在其他考官没了兴趣时，他倒是开口了。 “你准备了什么活儿展示的？” 张贺伦赶紧应道：“老师，我新学了几句京韵大鼓的《剑阁闻铃》，可以吗？” 此言一出，五位考官直接眼前一亮。 听了大半天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终于闻到了传统曲艺的味道。 聊京韵大鼓，绕不开鼓坛女艺人小彩舞，也就是名家骆大师。 聊骆大师，绕不开《剑阁闻铃》。 这经典名段，得算京韵大鼓的代表作之一，公认的。 绝对的好东西。 眼巴前的年轻人，竟然张口就提《剑阁闻铃》，这可有点意思。 众人重新来了兴趣，纷纷带着期待看着台上的年轻人。 与其他人不同，唐云风心中喜忧参半。 这首名曲，八成是听了自己的建议后，张贺伦给出的答案。 对此，他是真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这个家伙。 骂他笨，不对。 京韵大鼓中的《剑阁闻铃》，其实最早是从东北大鼓中学过来，最终被骆大师唱红。 这其中的渊源，不消细说，都知道有多深厚。 所以张贺伦有此选择，肯定是花了心思，做了很多功课。 甚至他可能以前在老家，听人唱过东北大鼓的《剑阁闻铃》都说不定。 夸他聪明，也不对。 《剑阁闻铃》被骆大师唱红了近半个世纪，太经典，太有韵味。 别人一直在模仿，从未被超越。 为什么？ 学起来太难了。 张贺伦没有底子，时间又短，哪怕去背一段绕口令，估计都会更保险一些。 现在木已成舟，只能希望张贺伦能学出几分模样吧。 郭德刚直接点头道：“唱来听听。” 张贺伦深吸一口气，张嘴便唱。 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妃子陵 题壁有诗皆抱恨 入祠无客不伤情 …… 不用多，唐云风只听了一句，心中便有了判断。 新手。 尤其是在没有板的情况下，唱得真一般。 基本可以说，除了词对，哪哪都是毛病。 果然，考官们也开始皱眉。 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经典名段，被唱成这样，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往台上扔裤衩都有可能。 三句没唱完，王纹林直接一挥手。 “可以了。” 其他考官也没出声，算是默认了他的意见。 令下声止，才艺展示到此结束。 考官们把简历往旁边一扔，只有郭德刚手里还捏着，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张贺伦紧张得不行，唐云风也皱着眉头。 眼见事情的结果变得不可知，他赶紧提前开口唤道：“师父。” 思考中的郭德刚一抬头，疑惑的问道：“怎么啦，少爷？” 唐云风笑道：“师父，这京韵大鼓无板不成曲，要不让他加上鼓板试试？” 话音刚落，张纹顺捧道：“这主意不错，难得来段传统活儿，换换耳朵。” 经过这段日子天天相处，他可是摸透了唐云风的性子。 说话行事，必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无伤大雅之事，他没有不帮场的道理。 谁承想，张贺伦急忙道：“老师，我，我不会板呀。” 唐云风脸上半无半点意外之色。 废话，经典名曲都能唱成这个鬼样子，会板才怪呢。 他没管张贺伦，对着几位长辈，笑道：“要不我来板，他来唱，您几位行家再品品？” 张纹顺奇怪道：“哟，你还会板？” “师爷，我哪里敢说会，只是师娘在家练手艺的时候，我搁旁边瞧过几回，连皮毛都不算。”唐云风微笑着解释道。 张纹顺一拍大腿，笑道：“哈哈，一个不会唱，一个不会敲，刚好让我们听一版歪唱《剑阁闻铃》，这个好玩，弄出来看看。” 老爷子的地位可不一般，他一表态，郭德刚也笑着点头。 这机会就算是成了。 后台的烧饼机灵，一瞧动静，赶紧把鼓往台前搬。 只是郭德刚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自己大徒弟的主意，老爷子帮的腔，跟前这爷俩一唱一和的，他能听不出来？ 其实这些都没所谓，他更好奇的是，一向稳重的唐云风，为什么会对这个考生如此上心？ 半晌琢磨无答案，一言不发往下瞧。 不时，台上和台下都准备齐全。 唐云风没有犹豫，左手执小木板，右手一根鼓键子。 木板击节为先，鼓键子打鼓跟上。 咔咔咔……咚咚咚咚咚……咔…… 板眼一来，张贺伦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对。 就是这个节奏，就是这个感觉。 当即，张嘴再唱： 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妃子陵 题壁有诗皆抱恨 入祠无客不伤情 …… 这下口音依然在，但听起来感觉舒服了许多。 “板眼”的作用，在京韵大鼓表演中可太重要了。 素来有“字是骨头，韵是肉，板是‘老师傅’”的说法。 什么叫老师傅？ 就是走在你前头，帮你引路的那人。 老艺术家能耐大，即便手中无板，可心中有板，这叫“心板”。 甭管什么场合，随时随地，都靠心板统领尺寸节奏。 但年轻人哪成？ 没有板眼，便好似无头苍蝇似的，四方乱撞，彻底放飞自我。 现在有了唐云风的板眼引路，张贺伦唱词拱嘴，顺口而流，多少便有了几分意思。 而且找准了腔调，连带唱功都得到了几分体现，这让考官们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偶尔还能点上一下头。 郭德刚心里有数了，于是不再看张贺伦，反而一直看着唐云风。 瞧瞧。 瞧瞧他这动作熟练的。 这哪里是“连皮毛都不算”，完全是已经入门的水平！ 郭德刚就是再傻，都琢磨过味儿来了。 手艺是不可能平白得来的。 他们娘俩，指定趁自己不在家时，单独练过。 而且次数还不少。 王慧少年成名，曾经还受过骆大师的亲自指点，这能耐，这水平，郭德刚自然是清楚的。 交待一点难为情的事情。 他自己当年改编各种曲子时，也没少受妻子指点。 对于传统曲调、旋律的把握上，她绝对得算德芸社第一人。 跟少林寺的扫地神僧一样，是隐藏在幕后的高手。 徒弟练手艺，他这当师父的自然高兴。 可郁闷就郁闷在。 这娘俩为啥要瞒着自己呢？ 被当外人啦？ 自己可是他正经八百的师父，这俩人是不是很过分？ 郁闷归郁闷。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王慧的主意。 对上她，自己还能怎么着？ 心累。 不过嘛。 哼，臭小子，等着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唐云风正击打着板鼓，浑身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发凉。 扭头，正好瞧见自己师父欣慰的目光。 聪明如他，直接下了判断：有危险！ 果然呀，替人出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扫了一眼台上张贺伦，心里无声的叮嘱道，努力点吧，骚年！ 同时，他又在心里呼喊着。 师娘，我们的事情暴露啦，快来救命呀！ 第195章 飓风行动 三天的招考转眼而过。 张贺伦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梦想成真，被成功录取。 第二天，孟贺堂背了一段绕口令，算是考生中表现比较出彩的。 唐云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身后有慊大爷在提拎着，他敢不努力？ 此外，鹤字科的众多小角儿，都在舞台上一一亮相。 招考结束，名单一统计，第一批成功进入德芸社相声班的学员，人数达到一百四十多位。 这几天工夫，不止是园子里忙个不停，园子外同样不断有媒体出现。 人家能来捧场，这是给脸了，自己得兜着。 所以，第三天下午，里面的事情一忙完，郭德刚统一接受了采访。 灶王爷上天，实话实说。 他将招考的大致情况，全部向媒体作了公布。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最终录取的学员人数。 没被耽搁，信息很快见了报，变得世人皆知。 就此，整个相声门，都被震惊得不行。 “什么？你再说一遍？” “没错，他们这回招了一百四十多人。” “一，一百多人？” “天呐，郭德刚这是疯了吗？” “相声门有谁敢这么招徒弟的？” “无法无天呀，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就几十个人，他们便搅风搅雨，现在多了一百多人，这以后还不得翻天？” “唉，相声行当，不是这么个搞法的，这样会把行当都搞坏的。” “……” 甭管同行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第一反应，无一不被雷得不行。 相声门的规矩，一直都是师徒传艺。 传承了这么多年，那么多的名家大蔓中，基本不过三五个徒弟。 那些徒弟收到一二十位的前辈，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赞一句“人才济济，师门兴旺”。 这是非常对得起祖师爷，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再之后，改革大环境，依托体制各地开办过一些相声班。 明面上不好讲，但暗地里走得也是师徒传承。 像张纹顺、于慊、孙悦这些人，其实最初都是进得这类相声班。 结果很明显，学到半道还得拜师，不然混不开。 等这股风刮完，相声门师徒形式便开始变得不明确了。 新的方式，喊一声“老师”。 旧的方式，还是关起门来摆知。 反正各种方式都有，谁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但甭管怎么着，无一人敢像郭德刚现在这般疯狂的。 他从逾越“返场不过三”开始，便被同行们所不喜，直言这是不给同行留饭。 再之后，又完全不顾同行的意见，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规矩，返场次数，多到他自己都得问观众，才知道返了多少次。 接着又是什么“一班两园”，对外揭长辈的底，闹到最后对簿公堂。 就这么短短半年不到的工夫，这都闹出了多少幺蛾子？ 现在在相声门，只要提起郭德刚。 胆大包天，不守规矩，爱出风头，事情做绝…… 这些标签，已经成为了大家对他的共识。 可这回的事情更过分。 这哪里还是出不出风头这么简单，这简直是在相声门内刮起了一阵飓风吧？ 自己才几个徒弟？ 对上人家一百多，以后还怎么混？ 即便是打起架来，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吧？ 哦~想想都头疼。 老天不开眼呐，相声门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搅屎棍呢？ 相声门一向很“团结”，于是，打电话、串门子，动作频频。 效果当然是有啦。 招完徒弟没两天，郭德刚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唐云风，转眼便被人叫去了开会。 去苏城，开官家的会。 当然，除了不满意的人，剩下的就是很满意的人。 比如站在德芸社背后的几位老爷子。 其中又数三爷为最。 人躲清闲家中坐，徒孙自打天上来。 而且，一来就是一百多。 这阵仗。 啧啧啧。 自己眼一闭，一睁，一觉醒来，便直接成了整个相声门里，徒孙最多的人。 这能不高兴？ 听说老爷子这几天在单位，脾气特别的好，见谁都乐乐呵呵。 连工作效率也高了很多，文件批得特别快！ 整个团里，因为老爷子开心了，氛围好得都跟过年似的。 当然了，人招是招进来了。 但离进入师门，成为真正的徒弟，路还远着呢。 别说成为徒弟，就是连成为正式的学员，都还有关要过。 一百多号人进门，不是马上开班上课，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一波人分两半，天桥和广德楼园子对半接收。 天桥那边归高锋管理，广德楼这边归唐云风管理。 打扫卫生、归置桌椅、捡场、售票、捡票…… 里外的杂事，全由他们承包了。 人到了自己手上，唐云风自然知道要干嘛了。 现在照应完演出之余，经常背着手四处转悠。 有时走在人群中，有时站在他们瞧不见的角落，暗中观察。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何况还是从几百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的。 谁还没点傲气，没点脾气呢？ 原本以为应考通过了，进来就能学本事。 甚至有些人可能觉得，自己可是天赋异禀的相声人才，跟那些傻子能一样？ 老师傅教上几句，背一背词儿，半天，顶多半天吧，就该安排自己上场去得啵得啵地来上一小段才对。 谁承想，进来后却是打杂？ 还只管吃喝，连工钱都没有，这能行？ 于是，心思活络的人，便开始四处找人打问内幕。 “师兄，师兄，我们这杂一般要打多久呀？” 孔芸龙答道：“我打了半年，还得养狗。” 小岳答道：“我打了两年，负责给狗接生。” 烧饼答道：“我打了三年，给岳师哥当接生助理。” 赵芸侠答道：“我现在还在打，几十条狗现在全归我管。” 孙越答道：“我没得打，也没养过狗，不过养了五年多大象，这才说上相声的。” 唐云风答道：“……” 呃，没人敢问他，谁都知道他是大师兄，地位不一般。 于是，有几个聪明人直接走了，连招呼都不打。 剩下心思活络一点的，心情忐忑。 有的忍不住会发牢骚，四处抱怨。 有的人前勤快，唐云风一走，便开始混水摸鱼。 有的家里条件不错，从口袋里拿出一百两百的，让别人帮自己干活。 总之。 百人百相，各不相同。 什么样的奇怪事情，都有可能见到。 同时，也只有到了这时，不少人的品性，才会真正暴露出来。 而唐云风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将此如实的记录下来。 回头跟师父一汇报，这些人的结果自然便只有一个。 走人！ 跟以前相比，现在学手艺的难度已经好太多了。 可如果连这点气，这点累都受不了，那真的不用耽搁彼此的时间。 别人能留则留，想走便走，唐云风无所谓。 值得一提的是，张贺伦和孟贺堂都在自己这边。 张贺伦只找过他一次，当面道谢指点帮衬之恩，之后再见面，便如常人一般。 孟贺堂更懂事，一次都没找过他，见面该见礼见礼，额外之话半句不提。 两人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踏踏实实地扫着地。 这让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心中很欣慰。 性格决定命运。 世间行当三百六，各行各业都有大量出人头地的人。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出头，是偶然，是运气。 它一定是必然的！ 第196章 被师娘盯上了【为盟主“堂良天配”加更，15/62】 吃完早饭，唐云风又在练功。 这回不是在阳台，而是在客厅里。 前面摆着一架木板鼓，他左手小木板，右手鼓毯子。 咔咔咔……咚咚咚咚咚……咔…… 开场板眼一过，唐云风张嘴就唱。 仲冬瑞雪满庭除 冬至阳升气候舒 酒香不问寒深浅 漏永谁知梦有无 水仙花放黄金盏 心字香焚白玉炉 秀帐中柔情软言低声劝 好一副寒夜挑灯的仕女图 …… 颇有韵味的《太虚幻境》唱词，立时充斥着整个客厅。 这是师娘的成名曲，唐云风学了有段日子。 最初跟师娘学京韵大鼓，由头也是源于此曲。 那天早晨，唐云风正在阳台练功。 不时，便听到师娘一边拖地，嘴里一边哼着小曲儿。 唐云风听着很有味道，直接夸道：“师娘，您唱得是什么曲？听您唱过好几回，很好听呐！” 王慧头也没抬的笑了。 “哈哈，这还算好听呀，嗓子早不行喽。” 唐宇闭眼回味一番，继续满脸认真的说道：“行腔委婉，韵味醇厚，您吐字也相当讲究，真的很好听。” “你这孩子，净挑师娘喜欢听的话说！”王慧这才抬头白了唐宇一眼，笑道，“这是京韵大鼓《太虚幻境》的曲目，我打小练的活。” 《太虚幻境》可了不得，这是师娘少年成名的经典曲目，唐云风听闻直接眼前一亮。 传统曲艺，行腔走调各不相同，也形成了各自独有的魅力，但其中的技法，同样也有很多共通之处。 说唐云风不动心，那是假话。 王慧扫了他一眼，笑问道：“你想学呀？” “啊，我能学吗？” 王慧一挥手，没所谓道：“你想学我从现在便开始教你，不过，下次得找时间跟我回津城去拜见一下师爷，礼数不能少。” 学手艺，这么容易的？ 不过，唐云风见师娘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他又犹豫了。 “这，师娘，师父那得先有声交待吧？” 王慧听闻，突然想到什么，自己竟然“噗嗤”一声乐了。 “哈哈，咱先不管他，要不干脆你以后叫我师父，叫刚子师公得了。” 如此没大没小的话，唐云风哪里敢接茬儿，后脑勺还保不保得住啦？ 他心里不断嘀咕着。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没听到，我没听。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王慧见唐云风半晌不敢应声，眼珠子一转，继续出歪主意。 “哎呀，没事的，听师娘的没错，咱娘俩偷偷的学，就不告诉你师父，你放心，一切有师娘在，连你师父都听我的。” 师娘威武。 这是实话。 不光师父，后台所有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师娘开口了，没人不听她的。 就这么的，唐云风所学之中，又多了京韵大鼓这么一门艺术。 只是还没有正式拜师，顶多算师娘的半个徒弟。 所以从这件事情上，唐云风总结出两点。 一是，夸女人有好处。 二是，夸女人有风险。 总结完之后，他又糊涂了。 女人到底该不该夸？ 时间缓缓而过。 “啪嗒”一声轻响，送大林上学的王慧推门进来。 见唐云风在练习京韵大鼓，她轻手轻脚的关好门，人便立在玄关不动，静静地听着他的唱词。 很快，王慧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真的很不错。 貌似天生就是吃开口饭的好苗子。 相声、口技、评书，再加上自己的京韵大鼓，已经是四门功课在身。 但他也真有本事，每一门功课，都能做到让师父满意。 其实王慧知道，关于这一点，没有什么窍门。 好嗓子撑底，气息控制的巧妙，脑瓜灵，悟性高，说他什么都好。 最终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比不过一点：这孩子肯下功夫。 好手艺，都是练出来的。 但凡成名成角的艺术家，无人不认同这一点。 交待给唐云风的事情，他一件不落的给你办得利利索索，剩下的时间便全搁在练功上。 当初玩闹中，答应传唐云风京韵大鼓，王慧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离开曲坛那么多年，但曾经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从小的汗水、泪水，全是为了它。 成名后的赞誉，那些聚光灯，那些如雷般的掌声，也全是因为它。 心中热爱它，为它付出过，也因它收获过。 这门艺术，怎么可能说放下便放下？ 即便每天忙碌、操持，但依然无法忘记。 不然，她也不会几次跑到相声舞台去表演京韵大鼓。 就是因为技痒嘛！ 心有所念，而无知音共享。 几次上台，都是她一个人独唱，连伴奏乐队都是现凑的。 孤单。 孤单得很。 师娘的孤单无人懂。 连小黑胖子都不懂。 收徒弟的心思，王慧早就动过。 可是后台徒弟不少，但无一人入眼。 学京韵大鼓可不简单。 很枯燥，比学相声要枯燥得多。 同时跟学京剧差不多，最好是娃娃腿，得打小学。 没有童子功打底，后面很难学出什么名堂来。 沉寂几年，直到唐云风的出现，师娘的心思这才又活泛了起来。 唐云风这年纪，自然不算娃娃腿了，但架不住他的底子好呀。 相声表演使得活中，有不少便是唱曲儿，尤其是他的《探清水河》。 老实交待一下，师娘其实也是他的粉丝。 不过，她是被另一个人拉进去的。 关键是，他学手艺确实能吃苦，肯下功夫。 这就有希望了。 所以说，小唐先生其实早被师娘给盯上了，只是他不自罢了。 …… 宝玉闻听归本性 把那些露泪姻缘尽扫除 谢我师当头棒喝把迷途指 我情愿 抛舍了家园 富贵也不图 我是跟着您呐去把家出。 良久，一曲《太虚幻境》，唐云风唱完。 一回头，这才发现站在门关的王慧。 “师娘，您几时回来的？” 王慧笑道：“听了好一会儿，进步不小，今天得空，我再跟你说说京韵大鼓里一些基本的东西。” 最近他们确实要比以前空闲不少。 新学员入社，人手一下子多了起来，台前幕后的工作都有人接手。 上台演员，只管上台表演的事情。 连带师娘王慧负责的票务，也安排了人接手，她只需要回头把账对清楚便成。 学手艺，自然是唐云风最喜欢的事情。 当即拱手道谢：“哎，辛苦师娘了。” 谁料，王慧突然又打趣道：“叫声师父来听听！” 得，事情暴露了，师娘这是干脆放开了。 上回招考时，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唐云风估计自己当时就得挨揍。 挨揍的原因嘛？ 可能是自己放的茶叶，只有六十五片，没凑够六十六片，数字不吉利。 或者，走路时，自己先迈得左腿也说不定。 眼下，师父出去开会，这都走了几天了，说话便得回来。 此劫依然难逃。 唐云风赶紧道：“师娘，莫再开玩笑了，等师父回来，您可得护着我一点，不然我都不敢见他了。” “哈哈，好，有我在，你放心吧！”王慧直接被他逗乐了。 打趣完，真要开始授课。 王慧认真道：“我们的京韵大鼓板眼灵活、节奏多变，主要有几种唱法：掏，就是连续的切分节奏；闪，就是后半拍起唱；腾，就是小节线前后有明显的强弱变化；挪，就是将强拍的字挪到弱拍上唱……” 这些唱腔是可以借鉴通用的，唐云风听得很认真。 于是，难得清闲的上午，娘俩便在家里认真的传授着手艺。 第197章 风云再起 清闲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傍晚。 广德楼剧院。 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唐云风和孔芸龙攒底下台，午场的出演正式结束。 下午忙完，夜场还有演出。 此刻的后台，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吃晚饭。 飘香四溢，勾搭的唐云风肚子直接饿了。 “师弟，快换衣服来吃饭。”一道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 唐云风扭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林思月，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师姐今天依然是一袭白纱长裙衬身。 唐云风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便总是这身打扮。 不过别说，很好看。 白皙鹅蛋脸，轻轻柳叶眉，琼鼻微翘，双唇粉红，自然而又恬静。 一米六五的身高，不算出众，却难掩她玲珑的身段。 尤其是微卷的秀发置于颈后，与轻柔白纱相映衬，宛如一朵含蕾绽放的水仙。 洁白无暇，清新淡雅，内含浓香。 唐云风看得有些晃神，不时，手臂被人一拍。 “师哥，您还没吃饭呐？” 烧饼端着饭盆子走了过来，很没眼力劲的问道。 唐云风老脸一红，逃也似的跑去换衣服。 身后还传来林思月隐隐约约的笑声。 片刻不到，唐云风换完衣服出来。 走到小桌子旁，对着林思月拱手道：“辛苦师姐了。” 礼数无失，但某人明显嘴角一撇，不过一闪而逝，脸上自带温柔。 “不辛苦的，赶紧吃饭吧，这是猪脚筋煲杜仲，这是苁蓉羊肉粥，这是八宝鸭，都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林思月边介绍边夹菜。 看着自己碗堆起来的小山，唐云风只能不断的道谢：“谢谢师姐，谢谢师姐！” 只是，他们俩在后台吃饭，等唐云风屁股一落座，便不会有消停的。 他刚吃一口，便见烧饼又转悠过来了。 “林师姐，今天吃鸭子呐？”他假装很客气的问道，眼神却早已将卖了个底掉。 林思月很熟练的招呼道：“是的，来，坐下一起吃，味道还行。” “嘿嘿，谢谢姐！”烧饼饭盆子往桌子上一搁，老实不客气的坐下。 没等烧饼吃上一口，三哥又凑过来了。 “林师姐，您熬得汤真香嘿。” 林思月笑道：“呵呵，来来来，有你的份儿，坐下一起喝。” “哎，谢谢林师姐！”孔老愣也不会客气的。 很快，一个，两个，三个，两人小餐又变成了大聚餐。 新来的师弟不熟，青年队的几位老人，可真没一个客气的。 实在是林思月的手艺，真跟大厨有得一拼。 哦，大厨不会做药膳，那还是师姐厉害一点。 对，就是这样。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渐渐地，林师姐在后台竟然相当混得开。 一帮小年轻，乐乐呵呵的吃完饭。 刚一收拾完，门口便进来一人。 众人一愣，赶紧起身见礼。 “师父辛苦！” “郭老师辛苦！” 没错，来人便是去外地开会，几天没露面的郭德刚。 “嗯，好，不错，林姑娘辛苦了！”郭德刚点头回应，最后才对唐云风招呼道，“小风，进来一下。” “好的，师父。”唐云风拱手应道。 郭德刚说完，转身钻进另一间休息室。 林思月适时将一杯茶递了过来，唐云风接过茶杯敲门进了屋。 休息室里的郭德刚，靠坐在椅子上，又是一脸的风尘，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师父来干嘛，唐云风自然清楚。 不是来找自己跟师娘学京韵大鼓的茬儿，不至于的。 他这是来摸园子里的情况。 准备来说，是了解新学员的情况。 除此之外，唐云风估计他还得说点别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 “坐吧！” “哎，师父，您请喝茶。”唐云风坐下，将茶杯递过去。 郭德刚只喝茶，不说话。 唐云风又问道：“师父，您几时回来的，晚饭吃了吗？” “师父，您请喝茶，您几时回来了？” 郭德刚将茶杯放下，答道：“下午刚到，路上吃过了。怎么样，园子里的情况？” 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开始汇报。 几天的时间下来，新学员的表现，没有能逃脱他法眼的。 连记录本子都不用看，张嘴便来。 只是他的态度不变，一脸平静，不偏不倚。 “……到现在为止，自己走的有四个，性子太浮的有十个，可能最终只有五十六位入班。”唐云风总结完，这才将一张纸递了过去，“师父，这是名单和大体情绪，请您来定夺！” 郭德刚接过名单大致扫了几眼，便放进自己包里，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学相声，走这么些人很正常。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关。 等后面相声班直接开始上课了，还得不断考核。 发现不适合的，直接涮掉，彼此不耽误。 真正最终能学成入班，甚至是拜师入门的，那都是一轮一轮筛选之后的好苗子。 现在才刚刚起头，最终能留下多少，谁都预料不到。 揭过园子里的事情不提，郭德刚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唐云风。 “你看看。” 唐云风接过来，一看标题，直接眼睛一缩。 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手上这张纸，便是郭德刚这次去苏城开会，带回来的文件复印件。 上面的文字很多，洋洋洒洒上千字。 而且文字的空白处，也密密麻麻地签着各种人名。 唐云风随便瞅了几个，根本不用细看，一看便是曲圈内的名人。 个顶个的大蔓儿，响当当的大人物。 跟这些人的身份比起来，郭德刚的名字出现在里面，便显得有些玩味了。 他没有官家身份，只是一个民间相声班子的班主。 甚至可以说，往前倒个一两年，谁知道他是谁？ 很快，内容前后一扫完。 他猜测得没错，这就是一份倡议书。 倡议什么？ 反三俗。 曲艺界反三俗的倡议书。 何谓三俗？ 低俗，庸俗，媚俗。 不说整个曲艺界，那太大，只说他们的相声门。 相声演员以后上台表演时，必须注意自己的每一句言辞。 所有的段子、包袱中，不得出现低俗，庸俗，媚俗的内容。 比如什么伦理哏，屎尿屁，荤黄笑话，人身攻击等等，都得算在里头。 不行了。 以后不能说了。 所有相声艺人，都必须将相声艺术，当成一门高雅的艺术来对待。 得有教育意义，得寓教于乐。 先不说，此事的对与错。 但这一下，却真的切中了德芸社的要害。 甚至可以说，是切中了传统相声的要害。 传统相声在百年前，便是从地面上诞生的，自带泥土市井气息，这是它的根，这是它的魂。 连相声演员自己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去教育谁？ 不过，现在世代毕竟已经发展了。 可传统相声的根和魂怎么改？ 所以德芸社即将面临一个选择。 或者说，德芸社其实根本没有得选择。 第198章 三爷二进宫 倡议书几眼扫完就得，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唐云风递还给郭德刚，后者接过来放回包里。 并未说什么，只是喝着茶，不过脸色依然不太好。 这个唐云风理解。 自己师父多聪明一个人呐，纷争升级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闻不出别样的味道。 只是啊。 他可能做梦都想不到。 这张轻飘飘的白纸黑字，拉开得却是一场持续十几年而不落幕的纷争。 相声门：主流与非主流。 算了，还是换两个词，好理解一点：新式相声与传统相声。 新式相声以寓与教为主，传统相声那就是简单了，所有能耐全在一个“乐”字上。 这是理念之争，说孰是孰非反而肤浅了。 唐云风不管别的，他只喜欢能把人逗乐的相声。 没得选，那便干脆不选了嘛！ 所以唐云风倒是觉得，师父大可不必如此。 去年年底，在自己的建议下，整个德芸社的段子全部修改过一次。 屎尿屁、伦理哏还有，但至少没以前那么露骨。 说白了，最粗的那个底，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兜上了。 已经主动做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着？ 至于说高雅嘛。 不可能。 传统相声发展上百年，累积出来的段子，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可甭管它失没失传，全部算进去，压根儿就没多少可以称得上高雅的。 到了德芸社这里，问题就更实际了。 一个班子，几十号演员轮番上台使活。 能耐有高低，风格有左右。 哪有那么多高雅的活给你使？ 每个演员使这些活儿又能不能出彩呢？ 台下来来去去的观众，他们又买不买你的账呢？ 每一个问题，都是一班子老少爷们脖子上的绳，是关乎大伙碗里有几粒米，能不能吃饱饭的难题。 没人靠呀。 园子要想发展，大伙要想吃饭，谁也没得靠。 好坏全在台下的观众。 上至遮风的瓦，下至立锥的地。 中间你身上穿的衣裳，嘴里一日三餐吃的那口肉。 那都是观众一张一张票钱，给供养出来的。 无君子不养艺人。 这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 没吃过这份苦，受过这份罪的艺人，哪里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有德行的艺人，没有人敢当爷的，多大腕儿你都不是爷。 捧着、敬着观众走，才能始终立足于江湖。 这些道理，唐云风懂，郭德刚更懂。 爷俩只喝茶，不说话，氛围有些沉闷。 唐云风给郭德刚续上新茶，宽慰道：“师父，您也甭太着急，咱走的路子搁这摆着呢，把底儿兜好，咱该怎么演还怎么演呗，大伙总得吃饭不是？” 郭德刚倒也不强，直接点头轻声道：“嗯，这个我知道！” 不过，接着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唉，只怕这个底是个说不清楚的底呀。” 这句话，说得可有意思了。 耐人寻味，很值得琢磨。 唐云风脑子前后一搭，心中有了判断，莫不成这纸面之外还有文章？ 他试探着问道：“师父，是不是开会时，还有一些别的事？” 郭德刚脸色更加疲惫，连着干搓了好几把脸。 最后却挤出笑模样道：“好了，少爷，你脑子灵，心思也重，知道这么回事就成，多的也甭跟着操心了，我有点累，回去歇一歇。” 说完，竟然真的起身便走。 话没聊完，这能行？ 心中无奈，唐云风也只能跟着起身。 “好，师父慢走，我送您。” “嗯。” 爷俩相跟着往外走，可没等他们出门，郭德刚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掏出来一看，直接接听。 郭德刚笑着问道：“小赞，怎么啦？” “什么？” 脸色急转，郭德刚一声惊呼，吓了唐云风一跳。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果然，又听郭德刚焦急的问道：“在哪家医院？” “好好好，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外事不明，内事起。 前后不过一分钟，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唐云风不用问，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三爷出事了。 “盯好场子！” 郭德刚的心情坏透了，什么都顾不上，撂下一句话，抬步便往外跑。 在后台众人的诧异中，小黑胖子跑成了一阵风。 黑风后面，还跟一阵白风。 白风后面，很快又跟着一群乱七八糟风。 片刻，王海开车，载着郭德刚离开了园子。 “好了，别多想，准备演出吧！” 唐云风看着车屁股消失不见，转身对众人挥手道。 票已经卖出，台上不能出问题。 夜场三个小时，除了上台那一会儿，唐云风没笑一下。 大师兄严肃了，整个后台的人，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小心。 演出一结束，唐云风从台上下来，没等师弟们打问。 直接吩咐道：“快，大家赶紧换衣服，师爷在医院，你们跟我走。” 众师弟一听，心中解了疑惑，却听到了坏消息，纷纷变了脸色。 “师爷病了？” “师爷生了什么病？” 众人里，就数今天刚好过来串场的栾芸平，说话做事最有板眼。 他没问一句，直接应声道：“好，大家赶紧，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晚上十点不到，众人出现了医院。 三爷刚刚出了抢救室，已经转到了监护室观察。 病房里进不去，走廊里站着的人不少。 师父，师娘，师姑，还有三爷单位的人。 不敢闹出动静，唐云风直接走到郭德刚跟前。 小声问道：“师父，我们来了。” 郭德刚神情有些恍惚，见自己的徒弟们到来，貌似有了一些力量。 但也只是略带欣慰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师父如此模样，师姑也伤心得不行。 唐云风只能转头问王慧：“师娘，师爷现在怎么样了？” “唉，大夫说，老爷子这是气急攻心，得缓过这一阵儿才知道情况。” 唐云风听闻点头，担心的凑到房门上往里瞧情况。 里面只有一张病床，可设备倒是不少。 闭着眼睛的三爷，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呼吸机都戴着。 看到这一幕，唐云风的心更加纠紧了。 同时，他心里也纳着闷。 大夫说老爷子这是急火攻心，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气成这样的呢？ 反三俗？ 貌似也不对。 老爷子本身就在体制内，而且地位还不低。 这种事情，甭管他支持还是反对，至少他应该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批人。 真要急，那不早急了。 还会等到现在，人家都把会开完了，这才一拍脑门。 “哦，我得急！” 完了进医院。 所以，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把老爷子给惹急了。 第199章 欺人太甚 病人身，亲人心。 三爷始终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众人的心也一直在纠着。 时间过得很慢，却转眼来到深夜两点多。 明天还有演出，郭德刚神情一直恍惚着，王慧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小风，你带师弟们全都回去，还有你师父，也把他拖回去！” “好的，师娘！” 这些事情不用商量，一点就透。 很快，医院只留下王慧和侯赞在守着，其他一帮老小全都回家休息。 唐云风扶着郭德刚一到家，刚想送他进房间睡觉。 谁知，郭德刚松开了他的手臂，一言不发的钻进了书房。 唐云风心中有担心，但也无奈，只能守在客厅里。 一夜无眠，临近天亮，他才眯眯瞪瞪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转眼天亮，又直接醒转。 一瞅书房的灯，依然还亮着。 唐云风轻叹了一口气，进厨房做早餐，家里还有个小胖子得照应呐！ 熬粥、煎蛋，简单的早餐让大林吃完，给他钱坐车去上学。 等胖林出门，唐云风端着一碗粥，推开了书房的门。 只是一进门，他直接被吓了一跳。 原本干净整洁的书房里，此刻已经乱得不行。 纸张。 到处都是纸张。 甭管书桌上，还是地面上，四处散落着。 瞧这架势，少说得有上百张不止。 纸张是完整的，只是上面都铺满了凌乱的墨迹。 而乱成这一切的源头，已经不时何时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手中依然握着狼毫，连墨迹都未干。 唐云风不敢弄出动静，将粥碗放在一边，蹲身开始收拾。 片刻后，他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郭德刚。 所有纸面上乱七八糟的字迹，全部都是相同的两个字：相声。 师父这是半个晚上，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了成百上千遍的“相声”。 无聊吗？ 不。 他是把相声爱到了骨子里。 不论是人，或者事，写自己所爱，是能让人高兴的。 比如你喜欢上一个姑娘，思念而不得见，那在纸上写一写她的名字，你的嘴角一定在含笑。 很傻很天真，却也很温暖。 可唐云风知道，师父在写这些字的时候，心中肯定没有半分高兴。 他是被刺激狠了。 他是在发泄。 简单收拾完，将一件外套披在郭德刚身上，唐云风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书房。 回到客厅，无心睡眠，拿出手机开始上网。 心中疑惑尚存，他需要寻找答案。 圈子就这么大，话题就这么多。 很快，唐云风看着网上的消息，脸上有些意外。 原来，就这么一天半天的，关于“反三俗”的消息，在网上已经变得铺天盖地了。 速度好快。 声势好大。 这是唐云风第一时间的判断。 他没有犹豫，直接不断翻看着信息。 没看到一半，唐云风心中又添了一个判断。 针对性好强！ 有“反三俗”三个字的帖子里，无一没有“德芸社”和“郭德刚”。 而且调性很统一，清一色被当成了反面例子。 简单来说，这两者之间，已经差不多可以划等号了。 网友自发的？ 天真！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内容也没有让唐云风太意外。 自打见到那张倡议书之后，他心里便有了预料。 这不是自己要的答案，唐云风继续在网上搜索。 很快，几篇关于会议过程的报道跳了出来，有官方的，也有坊间的。 这回唐云风看得很仔细，细节里面才能看到真相。 半晌，所有内容看完，唐云风长叹了一口气。 最新的报道，再加上相声门内的一些历史，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师父当初未说完的那部分话，同时也是三爷被气得进医院的原因。 总得来说，这次的会议前面算正常吧。 问题就出在会议结束之后，邪性得很。 郭德刚作为一个民间相声班的班主，参加这么层次的会议，不用想都知道，听众而已。 不存在什么地位的。 上面说，下面听。 甭管人家说什么，讨论什么，反正老实听着就是。 郭德刚多聪明，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不懂？ 但他的心态摆得很正，尺寸拿捏得也得体。 该做笔记做笔记，该签字签字，全程配合，未唱一句反调。 原以为会议结束，自己可以直接回家了。 谁知，没等他离开会议室，单独被人叫住了。 不是一个人，而是连续十来位。 人家都是相声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你你敢不应？ 于是，第一位谈话后，又是第二位…… 你方唱罢我登场。 就这么的，散会之后，郭德刚又被开了一个车轮会。 具体谈什么，不得而知。 但相声门就这么点子事儿，想都想得到。 长辈主动找上门，无非两个原因：捧你或敲打你。 到这里不用明说了。 江湖自古便有一个词，叫“师门”。 师门之内，师父为大。 师门之外，依然师父为大。 换一句话。 甭管徒弟在江湖上行走，犯了错误，人人喊打，还是行侠仗义，争光添彩了。 对不起，奖惩只能由师父来定夺。 即便师父就是一味偏袒自己的徒弟，江湖同道也没辙。 气不过，要算账？ 可以。 来，先跟他师父做过一场再说。 你赢了，那你想怎么样都成。 你要是输了，忍气吞声此事揭过。 所以江湖之上，没有谁会绕过师父，直接去找徒弟麻烦的。 现在要论江湖习气，相声门当属前列。 所以意思就很明显了。 郭德刚被那么多人轮番教训，当他师父是死人吗？ 没错，就事论事，在这一道上，三爷就是被人当成了不存在。 江湖规矩，郭德刚懂。 同时，他更清楚自己师父是个性情中人。 所以，即便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心有委屈，又哪里敢跟老爷子讲？ 甚至是自己这个徒弟，他都没多说半句。 可偏偏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等他转过头来的工夫，三爷直接被气进了医院。 这是现在的原因，其实应该说只是导火索而已。 别看三爷平时强势得很，其实也是个委屈老头。 相声门，侯家绝对算一支。 但有谁知道，侯家从侯大师那时，便受尽委屈。 经历种种，最后为了传统相声不被人家一棍子打死，主动游走在新旧相声的夹缝中。 主动抛弃部分段子，联络人整理筛选内容，不断演出，其实最终不过是为了给传统相声找条出路罢了。 终其一生，奉献给了热爱的相声艺术。 在他之后，便是三爷接棒。 三爷心思剔透，对自己的现状了然无比。 同样开始有样学样，拼了命的四处演出。 不拼不行，背后没人啦，自己不努力靠得谁来？ 而且他身上的责任，还多了一重。 传统相声和侯门相声。 付出就有回报，多年之后，他的名声和地位都在不断提高。 但相对来讲，他自己依然属于势单力薄的一方。 于是，便有了04年的耻辱：夺妻之恨。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之事，可他自始至终未公开发一言。 然而，他不发言，自然有人发言。 不时对外宣传，自己这是“自由恋爱”！ 少年时见证父辈受辱，中年时妻离女儿怨，临近老年了又遇上夺妻之恨。 全被他占了。 身上有背负，逃离不得，解脱不了，只能在无数个黑夜里默默地舔舐着伤口。 直到，一个小黑胖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希望！ 传统相声的希望，也是侯门相声的希望。 于是，一路呵护，始终挡在面前。 谁成想，现在他们竟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再次污辱自己。 以三爷的气性，这还能忍？ 于是，旧怨新怒，所有的委屈全部被引爆，人便倒下了。 客厅里，唐云风闭着眼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串联完。 不时，他睁开了眼睛，嘴里冷声吐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第200章 顶门扛旗的人 三天时间一缓而过。 网络、媒体永远追着热点走。 这几天时间，“传统相声”占了其中至少过半。 各种传统相声的本子、段子，被肢解得支离破碎，贴得到处是。 当然，都是一些有问题，或者貌似有问题的内容。 好像突然间，满世界都是相声行家。 这段子哪里哪里不好，那句词儿哪里哪里不健康，讨论的很热闹。 而首当其冲的德芸社，更是被顶在风口上下不来。 德芸社要倒闭了。 德芸社要关门了。 德芸社要整改了。 各种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都跟出自郭德刚之口那般真实。 说来好笑。 这几天，德芸社两个园子的票，反而卖得越来越快。 只是大伙买票之前，总得先到门口瞅上几眼。 见门开着，心里便松了一口气，纷纷买票进场。 而等到演出结束之后，又总是依依不舍，甚至有几分绝别的表情。 伴随着观众而来的，还有各种媒体。 不过，作为舆论中心的德芸社，却无一人出来说半句话。 一块“谢绝采访”的牌子，从早上挂到晚上。 外界舆论涛涛，德芸社内部沉闷异常。 突然间，整个后台一天下来，都听不到几道笑声。 因为都已经三天了，三爷还没有苏醒。 甚至连大师兄，最近也总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沉闷归沉闷，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德芸社相声班正式开班。 经过第一轮考核，最终九十八人，不到百人入班。 不过，这一科注定是速成班。 比前面云字科的师兄，比后面九字科往后的师弟，学习时间都短。 先生们填鸭式的帮忙打基础，然后便是一轮紧接着一轮的快速考核。 筛选剩下的，全部扔到舞台上慢慢打磨。 说不清对与错。 只能说，时也，命也。 谁让他们赶上了呢？ 另一件让徒弟们尴尬的事情，便是师娘王慧的生日，碰巧也在这个时候。 师娘没白天没黑夜的在医院里照顾三爷，哪有过生日的心思？ 有师弟买好礼物的，便全托唐云风给带回家去，算是一份孝心。 而郭德刚也没在园子露过面，医院家里两头跑。 一回到家，便把自己关书房。 唐云风看到连着几个晚上，书房的灯都整个通宵的亮。 过了第一晚之后，师父没有再写毛笔字，总是拿着纸、笔在写写改改。 唐云风只是不时的进去照应一下，并没有过多的打扰。 对于后台氛围，他也没有过多的调节。 人活一世，心中总得多些牵挂的人才好。 为亲人伤心，为朋友难过，这样的人才算有情有义。 尤其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天老二，你老大，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夜场攒底，唐云风鞠躬下台。 一到下场口，他有些意外。 只见一众青年队成员，竟然全都围在这里，连衣服都全部换完。 “收拾完下班吧！”唐云风平静道。 众人不动。 突然，孙悦一挥手：“上！” 瞬间，唐云风和孔芸龙便被他们包围了，七手八手的一起行动，迅速的解着他们的大褂。 唐云风疑惑道：“你们搞什么名堂？” “哈哈，师哥，师爷，是师爷醒了！”烧饼手脚不停，兴奋道。 “真的，太好了！” 唐云风脸色一喜，赶紧自己也动手解衣服。 只是，不时。 “喂，小岳，你摸哪儿去了，那是裆！” 小岳一愣：“烧饼推我的，本来没摸那么里面！” “去你的。” 一个小时后。 唐云风打头，孙悦殿后……一大截。 一群年轻人往病房跑，偌大的动静引来护士的不满。 不管。 没瞧见。 可等他们跑到监护室后，顿时傻眼了。 人没在。 唐云风瞧着身后一群家伙大眼瞪小眼的，他突然好想念栾芸平。 比起办事周全来，没一个人比得过他。 片刻后，他们才找到已经转到住院部的三爷病房。 病房是独立的，很清静，可此刻的走廊站满了人。 果然，栾芸平他们已经提前到了。 他瞧见大师兄到了，赶紧迎了上来。 “师哥辛苦！” “芸平辛苦，师爷怎么样了？”唐云风直接问道。 “哦，现在是长辈们在里面探望，我们得等一会儿。” 唐云风点头，走到病房门口，往里一瞧。 师父、师娘、师姑，还有三爷单位的代表，以及大夫，不少人在里面说着话。 而病床上的三爷，眼睛果然睁着，气色还算不错。 身上也只有一袋子药水在吊着，此外再没其他设备。 见此，唐云风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老天开眼。 醒了就好！ 长辈先为敬，晚辈后为恭。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一众小辈才得到机会进病房看望老爷子。 老爷子这一回的目光，在每一位小辈身上都停留了很久。 其中的含义，别人不懂，但唐云风懂。 这些都是老爷子的希望！ 三爷最近工作减轻，身体也一直在调养，又有师姑在跟前照应，其实身体已经大见好转。 这回也是心气太急了，一下没兜住。 现在这口气顺过去，人苏醒过来，那问题就不太大。 情况明了，探望过后，众人都放下心来。 夜已深，医院不容久留，要不是三爷单位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估计今晚这面都见不成。 所以众人纷纷告辞回家，连带师娘和师姑都被小辈们送了回去。 已经劳累了几天，该休息了。 跟她们换班守夜的，是郭德刚和唐云风师徒。 郭德刚是自己留下来的，而唐云风是三爷特地打招呼的。 三爷、郭德刚、唐云风。 爷孙三代，都是自己这一脉各辈中顶门扛旗的人。 唐云风一瞧这回执，便知道今晚不止守夜这么简单。 长辈们是有话要说啊！ 人去热闹散，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老爷子靠坐在病床上，左右坐着自己的徒子徒孙。 不时。 郭德刚开口劝道：“师父，要不您还是先休息吧，咱有话回头再说，成吗？” 三爷一挥手，笑道：“没事儿，几十年了，他们也就弄倒了我这一回，往后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说完，扭着看向唐云风，突然说道：“比起手段来，他们那么多人，也只小风打了个平手，不算有能耐，哈哈！” 这笑声一点都不好笑。 唐云风听得，心里跟着一颤一颤地。 师爷，您这算是在夸我吗？ 第201章 另起一盘【为盟主“祖国让”加更，16/62】 三爷解释得很随意，但郭德刚还是一脸严肃。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三爷见俩人谁都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 “唉，德刚呐，你叩我也有一年多了吧？” “师父，十八个月，刚好一年半。”郭德风点头应道。 三爷听闻更感慨道：“是呀，从收你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小风呢，叩你、赐字、出师，都是当着我的面，到现在也可以独挡一面了。” “多谢师爷栽培！”唐云风站起来拱手道谢。 三爷抬手往下一压，示意他坐下，继续道：“你们爷俩我都喜欢，打心里看着高兴。只是啊，相声门里是非多，很多老黄历，别说小风不知道，就是德刚你都一知半解，今儿个这里也没外人，我就跟你们叨咕叨咕，听完后不要去外头说去，只是让你们在江湖上行走，心里能兜个底。” “明白，师父。” “是，师爷。” 夜很深，病房里很寂静。 三爷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平静到好似在讲述一段别人、别家的故事。 唐云风和郭德刚便一直这么静静地听着。 故事很长，也很精彩，如果它只是一个故事的话。 可它不是。 每一件事，都是曾经的人，用他自己的脚步走出来的。 有的足迹很正，有的足迹很歪，有的歪了正，正了又歪。 这些林林总总的足迹，便走出了现在的相声门。 三爷可能讲了一个小时，两个，亦或者是三个小时，总之很久。 最后，他道：“好了，世间之事从来都不是诗情画意，但是无论如何，相声不能绝，这是我当年跟我父亲保证过的，忙碌大半辈子，也还这么吊着，现在有了你们，我的心气又提了起来，你们也得努力啊！” 老艺家的嘴里，从来不会有所谓的“新相声”“旧相声”“传统相声”“主流”“非主流”等等词汇。 相声，它就是相声嘛。 就是那门代代传承，大伙说了一百多年的手艺嘛。 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名堂，那是扯相声吗，完全是扯蛋嘛不是？ 长辈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算完全说开了。 介绍师门的过往，便是托付师门的未来。 不论郭德刚，还是唐云风，都算是老江湖，不会不懂其中的郑重。 俩人赶紧起身，拱手应承。 三爷看得很满意，很欣慰，话风一转，说道：“我说完了，现在该你们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这事不能由唐云风来说，他转身给长辈们倒茶。 对面的郭德刚直接开口，一五一十的介绍着情况。 情况既复杂，又明了，片刻说完。 三爷皱着眉头道：“闹得这么凶了？” 今时不比往日。 网络的助推，将整个世界的节奏都在无数倍加快。 “是呀，这几天园子外都是记者，我也好些天没有露面。”郭德刚点头道。 三爷又关心道：“演出没受影响吧？” “师父放心，演出都正常，只是现在这么闹，以后台上使活儿的底怎么托？” 要不说郭德刚是聪明人呢，一个问题直接问到了根上。 吃开口饭，最难的就在这个底上。 底，就是道道。 黑也好，白也罢，你得画出来。 只要有道道，那自己怎么着都能接得住。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只有口号，没有道道呀。 华夏语言是最复杂的，一字多意太正常了，甚至说到你黑白不分都有可能。 这怎么整？ 靠猜？ 靠蒙？ 靠运气？ 这个问题确实复杂，三爷琢磨片刻，也感觉头疼得很。 其实讲真，这个问题，甭管是出题人，还在答题人，都说不清楚的。 就是把穷不怕祖师爷给挖出来，看他老人家能不能说得清楚？ 良久，三爷道：“暂时不明朗，选按你们上次修改时的那个底来托着，具体情况往后再看。” 郭德刚也知道这是为难老爷子了，可是除了他，真没地方问去。 当下点头道：“成，师父，我听您的。” 这时，旁边的唐云风说话了。 “师爷，师父，我这儿有个底儿，您二位听听看？” 爷俩听闻直接一对视，脸上都是惊讶。 三爷来劲了，催促道：“臭小子，快讲。” 师爷是整个师门里最没素质的人，实锤！ 唐云风笑道：“这个底很简单：我们的相声不负责教人好，也不教人坏，我们只管让人乐。” 语音刚落，三爷和郭德刚又对视了一眼。 一句大白话，半点不深奥，但品品却很有味道。 观众进园子里来听相声，可不就是为了图一乐呵么？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那是你自己的事。 学到了，恭喜你，不用加钱。 学不到，无所谓，反正你花钱买票也不是为了来学道理的。 同时，保证不教人坏。 不能宣传坏人坏事，那肯定得保证呀。 现在社会，别说相声门，换任何一个行当，都得做到这一点。 所以三者一相加，算是给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待，但同时又给了相声最大的空间。 这个有点意思了。 可好是好，就有一个问题，很致命。 它跟现在外面宣传的口号不相符。 跟人家高雅比起来，你这基本算是没有底的底了。 这能行？ 三爷直接问道：“你提得这个到是不错，可人家能认吗？” 郭德刚没有说话，眼睛也瞅着唐云风，显然心中同有此问。 谁知，唐云风却摇头道：“我没打算让他们认呐。” 要不是一个病号，一个隔得远，唐云风指定得挨混合双打。 郭德刚刚想开口训徒弟，三爷却先道：“你继续说下去。” 果然姜还是老辣，老郭你学着点吧。 唐云风微笑道：“其实现在是这么个情况，道由人家来画，我们是跟着跑的，所以我们无论怎么跑，都不可能跑赢人家画出的道。主动权在人家手里，那最后出错的一定会是我们，对不对？” 郭德刚这才听出了点味道来。 三爷直接就乐了：“哈哈，看得透，继续说。” 唐云风继续道：“那既然在人家的主张下，我们不可能赢，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立个主张呢？他们有他们口号，我们有我们口号，大家各喊各的，看最后观众接受谁的？” 没错，唐云风就是不入棋局，另起一盘。 果然，三爷听闻不笑了，有些震惊地对郭德刚道：“德刚，难怪你总说这个臭小子，脑子活，胆子大，这何止是大呀，简单是胆大包天呐！” 郭德刚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唐云风当然知道这相声有点大胆了。 赶紧解释道：“他们说要寓教于乐，要高雅，这些咱们很难做到。所以不想输，就只有另辟出路这一个选择，现在趁着热度在，我们把自己的口号也扩散出去，结果交给市场来选择，只要观众支持我们，我们就未必会输。” 第202章 疯狂摇人 唐云风的话说完，两位长辈纷纷陷入了沉默。这话是对的。 以他们的江湖经验，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如此一来，那意味着什么？ 公开打擂！ 过分解读，那就是唱反调。 我说相声要教人好，你偏说自己的相声不负责教人好。 气人不？ 哪怕往回搂一步说，至少也说明了一点：咱俩不是一路人！ 郭德刚还好，一路风雨走到现在，是不是一路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要自己德芸社的班子别给整散喽。 只要自己的园子别给整关门喽。 只要大伙有钱赚，有饭吃。 是不是一路人，那重要么？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自由，而三爷则不同。 他身上还背着体制内的身份，规则顾虑自然得多一些。 郭德刚在江湖上行走，顶着自己的招牌，徒弟的所做所为，跟师父是脱不了干系的。 徒弟放出去，他已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还得重新做一个选择，重新下一个决心。 这不容易！ 唐云风眼睛没有看郭德刚，只是一直扫向三爷。 他也在等老爷子的答案。 为德芸社招兵，邀请大辈艺人加盟的事情，唐云风之前就提过。 可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为什么？ 事未成，可能有郭德刚最近太忙的原因，但其中必定有三爷求稳的态度在干扰。 要论在观众中的人气，现在相声门，郭德刚当属第一，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回到相声门内，那他的号召力，比起三爷来，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老爷子的支持力度很重要。 眼下，话语权争夺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功名意不已，数与危机会！ 这对于德芸社来说，既是危机，同样也是机遇。 说白了，大家有得选，同样也没得选。 哪怕未来不可知，但事得从现在做起。 不用催，不用急。 三爷是聪明人，里头的门道，只怕比唐云风还清楚。 果然，没过多久，老爷子脸上突然笑了。 “好，就这么办！” 三爷一点头，郭德刚赶紧接茬道：“成，那我来安排。” 唐云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第一步，立声，这便成了。 当然，事情不可能只是喊喊口号那么简单。 后头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爷仨的兴致都很高，顺着话头往下聊。 这一夜很重要。 今世的德芸社，也就是从这一夜，开始走向了另一条路。 别人不清楚，唐云风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然，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所努力去达成的目标。 天是聊不完的。 唐云风和郭德刚都是几天没有睡好觉，现在三爷醒来，心里踏实了。 撑到天色将亮，实在撑不住，都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这让老爷子很是不满。 天还没聊够呢，怎么能睡觉呢？ 心中还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行呀。 二三十岁的年纪，怎么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有精神呢？ 天地良心，老头不讲道理呐。 他连续睡了三天三夜，怎么不提呢？ …… …… 很快，德芸社门口“谢绝采访”的牌子一摘，郭德刚直接出现在园子里。 这段日子，可急坏了媒体们。 身处舆论风口的正主，却一直不露面，这能行？ 现在好了，沉寂了几天的郭德刚终于露面了。 各种媒体纷纷上门，大家很有得聊。 郭德刚来者不拒，就这么坦然的站在话筒前。 “郭老师，请问德芸社是否会解散？”记者毫不客气的问道。 郭德刚笑道：“为什么会解散？观众们喜欢听我们的相声，我们就会一直说下去。” “现在外界都说您的相声很低俗，请问您对此是怎么看的？” “相声高不高雅，我不清楚，我们德芸社只说能把观众逗乐的相声。” 有内味！ 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那鼻子多灵呐！ 此刻一听，纷纷眼前一亮。 要搞事情啦！ 媒体某种程度，跟瓜友一样，从来嫌事儿大。 有人趁机问道：“那这么说，您是不打算按反三俗的标准来整改自己的相声啦？” 郭德刚眯眯笑道：“改可能会改，多少要归置一些。只是我在此郑重的声明一下，我们的相声既没那么雅，也没那么俗。我们德芸社的标准是：我们的相声不负责教人好，但保证不教人坏，总之，我们只说把人逗笑的相声。” 记者们心里乐了。 对嘛。 搞事情就该说这种作死的话嘛。 对与不对，有没有道理，他们不管。 最主要的是，现在舆论一边倒，必须得有不同的声音出来。 不搞事，话题打哪来？ 何况这话还是出自郭德刚之口，大伙满意了。 对于现在消息新闻的传播速度，大家不用怀疑。 几乎一夜之间。 郭德刚的言论，便刷爆了整个舆论。 两相一对比。 出现了两个热词儿：“高雅艺术”和“逗笑艺术”。 每个词都是一面旗帜，后面都跟着大量的粉丝，甚至还有不少名人粉丝。 什么主持人，歌星，影星，专家，学者，文化圈名人等等。 甭管有关没关，纷纷下场站台。 蹭来蹭去，这热度谁蹭谁的，便已经很难说清楚了。 于是，整个四月份，关于相声的讨论一直在持续着。 貌似大伙都说上相声了，很有意思。 当然，最发愣的，还得数相声门的同行们。 很多人貌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相声界便已经变得更乱了。 左眼一面旗，右眼一面旗。 怎么个意思？ 这是要分庭抗礼了？ 郭德刚一个民间班子的班主，一个明字辈的后辈。 他哪来的底气？ 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闹？ 当然，郭德刚也没让大伙久等。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了。 舆论涛涛之下，最先发声的人，吓了众人一跳。 他就是小侯爷。 简单粗暴，直接对外宣布，自己正式加入德芸社。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一片哗然。 论相声能耐，小侯爷在相声门不太够看。 但整个相声门，却少有人敢轻视他的。 因为他是相声大师侯先生的长子长孙，现在相声名家侯三爷的大侄子。 同时，他还是侯门相声第三代的唯一传人！ 就这来头，羡煞了不知道多少相声艺人。 此举一出，众人终于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 别看前后，只是加了一位年轻人。 但这意义可大不相同。 以前是三爷站台，现在是整个侯门力挺。 沉默了几十年的狮子，终于把自己的态度撂到明面上了。 谁再动手脚，可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至少得玩在明面上，让自己的理儿站得住脚才成。 一个大雷，把大家炸得晕晕乎乎时。 另一个大雷，直接把众人给炸蒙了。 谢忝顺老先生对外宣布，携子谢京，正式加盟德芸社。 谢先生是谁？ 现在相声门，仅存的几位“宝”字辈艺人之一。 著名的捧哏名家，曾经和少马爷搭档几十年的存在。 甭管是辈分资历，手艺能耐，还是相声门的声望地位，那绝对属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所有相声界的艺人，对他不用恭敬见礼的，真的没有几位了。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现在是老子、儿子一起加盟。 同样的道理，儿子的相声能耐，在此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关键是态度。 全门力挺。 这份支持力度，大到吓人！ 外人在震惊之余，还纷纷猜测，德德芸此举是否会得罪少马爷。 其实他们想多了。 江湖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人情世故！ 在邀请谢先生入班之前，师爷亲自给少马爷打过电话，两位老人聊了很久。 而郭德刚则带着唐云风，直接去了津城，登了少马爷的门。 在饭桌上，爷仨也聊了很久很多。 其实很多事情，少马爷得算相声门内，看得最透彻的人之一。 真正受这门艺术的人，心里真的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儿。 三爷一出手，那能只有这几个瓜？ 两颗大雷一炸，紧接着是第三颗。 很快，明字辈的刘献为先生，对外宣布，携子正式加入德芸社。 只听刘先生的名字，可能熟悉度不高。 先说刘先生自己的名头，“洛阳三兄弟”之一。 再说他的另一重身分，石先生的二徒弟，慊大爷的师弟。 石先生在相声界的名头，那不用讲。 老爷子不喜欢收徒，一生拢共也就这么几位。 现在刘先生一到，那意味也变得不简单了。 慊大爷、刘先生、孙胖子、少侯爷，齐活了，又是一个全门力挺。 众前辈发力，张纹顺老爷子怎么可能安分？ 老爷子收下了明字辈先生邓德涌为徒，邓先生正式加盟德芸社。 还有师姑张得燕，同样加入德芸社，开始帮着王慧共同打理剧院事务。 说什么谁照应谁？ 太过肤浅了。 老爷子还对外传话：“来嘛，都冲我老头来嘛！” 又是一个全门力挺。 可以了。 张老爷子能做的，已然尽了全力。 甭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至少郭德刚心里对此感激不尽。 另一位，未邀请，主动到来的人物。 那可真让郭德刚和唐云风吓了一跳，赶紧跪迎入堂。 他就是金纹声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高龄七十六岁了，身子骨倒还算硬朗，一根拐棍是拎着来的。 这位脾气也不好。 一进门，便对郭德刚问道：“又有谁骂你啦，告诉我，我帮你骂回去，哼！” 郭德刚和唐云风一对视，师徒俩都哭笑不得。 这种话，他哪里敢接？ 只是赔着笑道：“师父，您教出来的徒弟，人家怎么能骂得过我，咱没吃亏！” 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外，还有许光先生，同样正式宣布加入德芸社。 许先生05年便与德芸社有过合作，过程很愉快。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一邀请，没有犹豫欣然允诺。 赵南先生虽然没有正式加入德芸社，但频频在德芸社的舞台上亮相，算是另一种站台支持。 德芸社的一连串动静，直接把不少人给震惊了。 纵观相声门的历史，有哪个班子扩张的速度有过如此之快的？ 同时，又有哪个班子有如此多的大辈坐镇的？ 确实，不过半个月，德芸社在相声门的分量，已经不容人小视了。 上有三爷、石先生等人照拂。 班子里有宝字辈前辈坐镇。 此外，文字辈前辈将近十位，明字辈先生超过十位，小徒弟们几十上百位。 甭管来文的，还是来武的，谁怕谁来？ 最关键的是，这还只是开头。 万事开头难，一众长辈们摇人的脚步可没停。 这便是，那晚唐云风提出的第二步：立人。 而且长辈们办事的效率，简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唐云风对此满意至极。 德芸社这一步的推进速度，可比前世快多了。 立声完成。 立人初见成效。 这还是不够呐！ 第203章 喜事连连【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17/62】 整个四月份。 对于德芸社来说，得算是扩张月。 众多大有来头的长辈入班，但后台并不混乱。 都是爱相声之人，抛开那些有的没的身份，说到底还是相声演员。 是演员，上台使活就完了。 谢先生和谢京俩父子、高锋和栾芸平、小侯爷都归到了广德楼园子，其他的演员偶尔串场。 长辈不愧是长辈，他们是真有能耐。 尤其在传统活的拿捏上，那份火候、寸劲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几十年的经验、功力，一上台便知。 这是他们的艺术底蕴。 同时，有了他们镇场，整个舞台的韵味都被迅速拉升。 味道一足，效果也很明显。 一向以年轻观众为主的广德楼园子，开始出现老观众。 这些人听了大半辈子的相声，说是半个相家都不为过。 年轻演员的活儿太闹腾，偶尔听听还成，久了便受不了。 听来听去，还得是这些老段子有味道。 新老观众一相加，两个园子都变得场场爆满。 甭管坐票，站票，一开票都被抢个精光，而且还有大量买不着票的人。 如此火爆的园子，在整个江湖上都见不到。 新加入的众角儿们，心中既惊讶又欢喜。 有如此平台，还有何不满意的。 人多力量大，同时压力也大。 两个场子不够用了，王慧和张得燕又在开始张罗第三个园子的事情。 钱。 还是缺钱。 身为班主的郭德刚，又忙得脚不沾地，去外面四处找钱。 燕京电视台新节目正式定档，加上之前一档，两档节目同时开播。 在定档的第一时间，郭德刚便找到唐云风，让他跟着去当主持助理。 唐云风微笑着摇头拒绝：“师父，那不是我的路，您带其他人去吧！” 别人巴不得多一些露面的机会，可到了他这儿，却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自己这个徒弟主意正得很，郭德刚没多问，也没多说。 另一桩买卖，便是那部都市情景剧。 举荐人是他的干爹廉先生，定得是男一号出镜，眼巴前也正式开拍。 这刚好赶了巧儿。 搭档去外头跑钱，这边白惠明在四月底，顺利诞下一名男宝，慊大爷便老老实实地搁家里伺候月子。 添丁进口，喜事连连，德德芸社内部士气高涨。 而与此同时，外部的风云依然。 两种主张的讨论，也愈演愈烈，最后归为一个问题：什么是相声？ 这架势，简直跟古代武林门派，争谁才是正宗的感觉很像。 如此风口，不懂得抓住，那唐云风就不是唐云风了。 正声，正人之后，第三步“正名”开始入手。 长辈们铺好了前面的底，这一步的活儿，基本由唐云风来操弄。 在班主对外宣传完“底”的第二天，整个后台便开始了段子的第二轮修改。 郭德刚不断对外宣传，那是为班子立面子。 而大伙修改本子，便算是归置里子。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走江湖，得有信誉不是？ 新演员带来新活，老少爷们齐上阵，效率很是不慢。 除此之外，园子里的录制设备，也掏钱进行了升级。 每段新节目上演，都请专业人员来指导录制。 连带以前存下来的那些录像带，也被送去进行精修。 关于这一点，唐云风卖了一个关子，只说很快便会有大用。 即便话没说透，三爷和郭德刚还是点头，全力支持。 彼此之间经历的事情不少，唐云风说话做事都相当有溜。 有后辈如此，俩长辈高兴还不及呢。 当然，这些都是技术活，安排好，回头等着结果验收便好。 布置完这些，唐云风最近成天往园子外面跑，同样忙个不停。 上午。 九点刚过。 又有一辆出租车，在老周的录音棚楼下驶停。 车门一开，两位高瘦的年轻人，背包打车上下。 正是唐云风和高锋。 高锋左右一扫，问道：“小风，敢情这几天你将往这里跑？” “对呀，师叔，今儿个轮到您卖力气了。”唐云风点头笑道。 “嗨，咱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嘛！”高锋无所谓道。 俩人不再言语，熟门熟路，相跟着直奔二楼。 “咚咚咚” 唐云风一敲，门便开了。 开门的，正是录音棚的老板老周。 “小风，来啦，正等你呢！” 唐云风拱手笑道：“周哥辛苦，又来麻烦您了。” “瞧你说哪里话，帮衬我买卖，我得谢你才是。”老周一挥手，不知道笑没笑。 唐云风介绍道：“这是我师叔高锋，这是录音棚的老板，也是我大爷的朋友，周哥。” 老周江湖人，会来事儿。 当即伸手跟高锋结实的握了一下，热情道：“来了便是朋友，欢迎！” 高锋被老周那模样瞧得有些心悸，连忙道：“辛苦！” 众人进门，老周递上茶水，先缓气歇息。 都算熟人了，他直接问道：“小风，你昨天给我发了一首歌，谁唱，是锋哥唱吗？” 唐云风摇头笑道：“我师叔来录快板的，歌是我自己唱，不过是头一回，您经验足，一会儿得多给我指点指点。” 老周听闻眼前一亮，旋即哈哈大笑。 “这敢情好，这几天光听你玩传统活儿，早就想听你唱歌了。” 旁边喝着茶的高锋，心中也有些纳闷。 最近这段时间，大伙不都一直在录小曲、录贯口、录绕口令这些么，这家伙几时还准备了歌？ 稍作休息。 老周招呼道：“锋哥，您要是准备好了，咱这便开始吧！” “好，您多指点！”高锋点头应承。 高锋头一回来，老周简单介绍了一番流程。 很快，高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快板，直接钻进了录音间。 里面、外面一阵沟通，一切准备就绪。 老周一个手势，设备全部开启，录音正式开始。 高锋没有犹豫，双手一动，竹板响起。 嗒嗒嗒嗒，嘀，嗒嗒…… 前拍一完，他张嘴便唱。 三国纷纷民不安 东吴西蜀汉中原 那曹操占了中原地 刘备皇叔驾坐在西川 东吴坐下孙权主 六郡八十一州他占了江东的半边天 这一天，孙权驾坐在银安殿 文武大臣来站班 黄门官站在丹墀一声喊 …… 第一段，便是高锋最拿手的《单刀会》。 唐云风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后台演员多，藏龙卧虎的，绝活也不少。 但无论怎么算，高锋的快板绝对得算其中一绝。 不论快板、唱腔、嗓音，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别说台下的观众喜欢，连后台很多老先生都点头称赞。 不时，《单刀会》一完，接着来《玲珑塔》。 高高山上有一位老僧 身穿衲头几千层 您要问老僧年高迈 曾记得那黄河九澄清 那黄河 五百年才清一澄 一共是四千五百冬 ……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便是一个上午过去。 高锋基本除了喝水、缓气儿的工夫，便一直呆在录音房里唱快板。 效率惊人，基本都是一遍过。 只这么半天工夫，已经录完了七八段。 所以，高锋不但快板打得好，他还有另外两个特点：活稳和会得多。 饶是见惯了场面的老周，对此都佩服得不行。 来他这里录音的歌手、艺人，不知凡几。 但像高锋这么能吃苦，状态这么稳的艺人，拢共也没几个。 这么说也不对。 以前没有。 这几天跟着唐云风来录音的艺人，基本都是这个调调。 这很见能耐的。 老周最后也只能说一声：德芸社的演员，状态真特么好！ 第204章 我为相声代言 老周今天的录音棚，可着实怪异了些。 什么乐器声都没有，就一副快板响了近一整天。 高锋不愧是能凭快板，便给自己赢来返场的人物。 上午加下午，他一个人愣是录完了整整十七段快板。 十七段呀。 要不是今天得着了这么个机会，唐云风根本探不到他的底儿。 就凭这能耐，哪怕把他扔到早期的天桥，指定也能成个角儿。 作为相家的唐云风，今天听美了。 同时对高锋，他心里也佩服得不行。 年轻艺人，使活能入唐云风眼的人不多，高锋绝对得算一号。 天将傍晚，最后一段快板终于录完了。 负责控制设备的老周，手势一比划，示意录音结束。 同时，对里面的高锋，竖起了两根大拇哥。 他不太懂这些传统活儿，但他懂艺术，懂艺人。 高锋作为艺人，值得他称赞。 可是老周的手势比划完，过了好一会儿，高锋依然立在原地不动。 唐云风脑子一转，暗道一声：坏了。 他立马招呼道：“周哥，帮助！” 话音刚落，里面“扑通”一声，高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唐云风和老周跑进去，赶紧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 高锋没劲儿了，浑身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双腿打颤，额头冒着细汗，脸色说不出的疲惫。 这是给累狠了。 录音不比上台使活儿，完全是可以歇息的嘛。 可瞧着他这模样，唐云风半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能吃苦，敢拼命，他还能说什么？ 一得着机会，便发狠的卖力气，班子里这样的演员还少么？ 口中无言，唯有心中的敬意多上几分。 老周满眼诧异地瞧着高锋，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多年，他是头一回见，录音能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敬业！ 唐云风和老周两人表情复杂，扶着他慢慢游腿，不时还喂些温水润嗓。 一刻多钟后。 “好，好了！”高锋有些沙哑的说道。 俩人暗松了一口气，老周直接把自己的躺椅搬过来，让高锋半躺着休息。 这边照应完，唐云风和老周继续忙活。 今天的活儿可还没完呐！ 乐师，唐云风昨天有交待，老周这边也已请好，现在电话通知入场便好。 不过，乐师的组合有些怪异，一位吉他手，一位三弦师。 唐云风从包里拿出一页纸递给老周，道：“周哥，这是昨晚我自己打得词曲谱，您帮忙瞧瞧。” 上回录《探清水河》时，没经验，闹了笑话。 这次他自己摸索着，在五线谱填了一份。 好难，比上台使活还累。 老周对唐云风的歌期待不小，当即将谱接过来。 起头还饶有兴致，只是没扫两眼，便将其搁在一边。 这叫谱？ 太不专业了，连个歌名都没有。 心里嘀咕，表面不动声色的拿出纸笔。 老周笑道：“小风，你现在唱一遍我听听吧。” 唐云风一下便知道，自己又被人嫌弃了。 果然，专业饭还得专业人才有得吃。 “好的，周哥，辛苦您了。” 略做准备，唐云风张嘴便唱： 一张方桌摆中间 一把扇面儿七十二变 手绢儿扮的笑与泪 竹板儿品的是苦与甜 说的是千变万化大场面呐 学的是惟妙惟肖记心间 逗得是人仰马翻乐心田儿诶 唱的是太平天下五千年 德行天下 笑口常开 意犹那个未尽 美哉美哉 壮志凌云 言国之美 河清社鸣 星光灿烂 笑一笑我们十年少 笑一笑我们身体好 笑一笑我们不吃药 笑一笑我们不退票 一身大褂我走上台 包袱现挂我手到擒来 单口对口还有群口啊 听好了满意您呐下次再来 …… 三分钟听完，老周再次傻眼了。 这是什么歌？ 从未听过。 而且相当奇怪。 词很怪，不写青春，不写爱情，不写梦想，跟眼下流行的主题半点不搭。 曲也怪，像说唱，像流行，中间又带着几分戏腔。 再配上吉他和三弦伴奏，老周直接被整迷糊了。 这歌到底该算哪一类？ 他不懂，却有人懂。 旁边的高锋，便听得有些入迷。 熟悉的词儿，熟悉的调儿，听着很亲切，很舒服。 半晌，老周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小风，这首歌叫什么？” 唐云风想了一下，嘴里吐出几个字：“就叫它《相声人》吧。” “好！”没等老周答话，高锋率先赞了一声。 唐云风扭头扫了他一眼，师叔您可禁声吧，嗓子还要不要啦？ 只是他表面，满脸带笑的对高锋点头。 因为他听懂了，很好！ “《相声人》？”老周重复了一遍，旋即问道，“小风，这歌曲是你自己写的？” 唐云风眼珠子一转，点头道：“是的，周哥，您觉得怎么样？” 老周听闻，心中很惊讶。 不过，这个问题却把他难住了。 最后，只能由衷的说道：“小风，说实话，你这歌我不太懂，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你这歌很有创意，你也很有才华！” 唐云风听完，心中并没有半点意外。 这歌，就是写给相声人的。 外行人不懂，但内行人指定爱听，就比如旁边的高锋。 他拱手谦虚道：“您过奖了！” 话不多说，继续干活。 唐云风第二遍唱完，老周也将谱打好。 乐师适时到场，里外配合，开始录器声，录人声。 一通忙碌，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收工。 夜色已深。 出租车在冰冷与热闹中穿行。 唐云风瞧着车外的夜景，旁边的高锋却一直在瞧着他。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窗前看你。 呃，好像形容得有些不恰当。 总之，今天的唐云风和高锋，都各自有意外的发现。 尤其是高锋。 即便现在已经离开了录音棚，但那首《相声人》的词曲旋律，依然在耳边响起。 值得品，很有味道。 俩人相处的日子已然不短，彼此算是很熟络。 唐云风上台使再难的活儿，他都不会意外。 但唐云风竟然还会写歌，这点着实让他大大的意外。 这能耐，可不比会说相声来得低。 高锋好奇得紧，貌似有一种把唐云风脑子，扒开来瞧瞧的冲动。 不时，唐云风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高锋热切的眼神。 他当即笑道：“师叔，您是知道我的，我只喜欢姑娘，您可甭用这种眼神瞧我！” “去你的，我有栾芸平就够了！”高锋顺嘴接道。 俩大老爷们，说这话？ 很生猛。 而且还透着诡异。 惊得前排开车的中年师傅，频频抬眼扫向中央后视镜。 心里暗道，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啦？ 打趣完，高锋好奇的问道：“小风，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么一首歌？” 唐云风心中感慨，语气悠悠地道：“相声一百多年，我们上台说今道古，嬉笑怒骂，都是说别人的故事，唱他人的曲儿，是不是也该有人唱唱我们自己了？” 都是相声门内人，这话一听，便能听懂其中的情怀。 高锋当即拱手，表达对唐云风的赞同。 “你说的在理儿，要是我会写歌，我指定天天写，天天唱这个行当！” 唐云风听闻，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瞧着高锋问道：“师叔，您真想唱？” “嗯，它可太值得了！”高锋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 唐云风一拍巴掌，当即笑道：“师叔，想唱就唱，我再给您写一首咱行当的歌，咱俩一人一首，一起为相声代言，怎么样？” 高锋直接听愣了。 是写歌太容易了，还是你的才华多到已经“咕嘟咕嘟”在冒泡啦？ 第205章 为德芸社正名 云山珠水的羊城，在五月格外的宜人。 一大早，斯斯文文的房千寻，如往日般准时走进酷猫的办公大楼。 最近的日子过得滋润，心情自然不错。 见人露笑，热情的问早。 同事们纷纷回应，转头瞧着房千寻的背影，眼里又难掩的露出几分羡慕。 这家伙运气真好！ 一份大合同，简直比得上其他十几份合同都不止。 这合同到底有多大？ 不是单曲，也不是个人，而是完整的一个团队。 德芸社。 这些人也真有能耐，不唱歌，不玩乐队，专门玩传统艺术。 前后足足提供了近百段音频资源，而且质量相当高。 一段音频，便等于一首歌。 一份合同，收获了近百首歌，震惊不？ 光如此还不算，要不说这家伙运气好到爆呢？ 酷猫成立两年多，一直以流行音乐为主，到现在业务基本稳定。 为了寻求突破，公司高层决定开始着手拓宽业务类型。 于是，等房千寻把大量的传统活一上报，直接正中下怀。 全公司点名表扬，奖金和升职也随之而来。 这好事，全让给赶上了，其他羡慕得直冒酸水。 房千寻步态悠悠，走进自己的新办公室。 随手一按电脑开机，转身给自己倒咖啡。 谁知，等他转过身来，电脑屏幕上直接跳出来一封新邮件。 看到发件人，房千寻直接眼前一亮。 “哈哈，唐老师来出新活儿了！” 当下顾不得喝咖啡，打开邮件，下载文件。 等他点开文件包，只瞅了一眼，人便疑惑了。 因为这回收到的不是传统活，而是两首完整的歌曲。 歌曲一。 歌名：《相声人》 演唱：唐云风（德芸社） 词/曲：唐云风（德芸社） 荐词：我为相声代言！ 歌曲二。 歌名：《说学逗唱》 演唱：高锋（德芸社） 词/曲：唐云风（德芸社） 荐词：我也为相声代言！ 看清楚内容的房千寻，终于醒过神来。 同时，眼睛开始发亮。 原创歌曲，而且一来还是两首。 这要是推得好，到时提成又得不少拿。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钞票送入怀。 这事美滴很！ 现在他对唐云风的感觉，简直跟亲人差不多。 还好自己当初机灵，帮他争取到了一份原创提成的合同。 不然，哪有后面这么多的好事儿。 当然，能不能推，该怎么推，还得看歌曲的亮点。 不再犹豫，房千寻点开音频，开始审听歌曲。 先是《相声人》。 三弦的前奏一过，唐云风清亮的嗓音适时响起。 一张方桌摆中间 一把扇面儿七十二变 手绢儿扮的笑与泪 竹板儿品的是苦与甜 …… 没听几句，房千寻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最近因为唐云风的缘故，他可没少恶补相声曲艺类的功课。 不说完全是行家，但至少有票友的水准。 此刻一听，他便被词曲给吸引。 嗓音没得说，曲式也不赖。 最关键的是，它有创意，有亮点呐！ 这跟当下的流行音乐，风格完全不同，相当另类。 网络时代最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没创意。 一曲听完，他直接点开第二首《说学逗唱》。 同样是三弦前奏。 不时，另一道男声响起。 说一说世间百态芸芸众生 学一学天地万物冷暖人情 逗一逗嬉笑怒骂赵钱孙李 唱一唱人间正道淳朴民风 说一说英雄豪杰佳人才子 学一学山中走兽鸾凤和鸣 逗一逗三翻四抖铺平垫稳 唱一唱太平歌词才是正宗 我是津城人我就爱说相声 出门遇到丁文元还有王德成 二他爸让二他妈妈烙俩糖饼 张二伯说马大哈你干嘛嘛不行 …… “这歌都太有意思了！” “不愧是相声艺人唱的歌，这个味道很对，听歌跟听相声一样！” “摇滚跟曲艺结合，唐老师真的太有才华了，绝对的高手！” “……” 两首歌听完，房千寻对着电脑自言自语，啧啧称奇。 得推。 这样有特点的歌不推等什么？ 而且推荐词唐老师都写好了，这更省事。 话说唐老师写的推荐词，也真有意思。 以前那些小段，写得是：我为相声兜底。 现在好了，直接升级成：我为相声代言！ 很快，这两首奇怪的歌曲，便审批通过，正式成为酷猫五月重点推荐曲目。 网络，最大的特点，便是传播速度快。 好似一夜之间，大量的传统小活铺满了整个网络。 内容不同，录制人也完全不同。 比如： 贯口《报菜名》，孔芸龙（德芸社），我为相声兜底。 贯口《夸住宅》，烧饼（德芸社），我为相声兜底。 快板《单刀会》，高锋（德芸社），我为相声兜底。 小曲《送情郎》，岳芸鹏（德芸社），我为相声兜底。 …… 这些玩意儿，没有人知道是从哪一天，哪一刻出来的。 不过，好像这个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些人录得非常好听。 自己随便学上那几嘴，哪怕学得不像，也感觉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好玩儿！ 同时前后一归纳，一个共同的词“德芸社”被人记住了。 哇哦，原来这些人都是德芸社的演员呀。 至于最后一句“我为相声兜底”，普通网友看得没什么感觉。 这很正常。 因为唐云风原本也不是留给外人看的，那是专为整个相声同行们留的。 最近关于“什么是相声”的讨论，可太热闹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争来争去的，最后竟然上升成了学术问题。 不少的内行人和专家学者，堂而皇之的开起了讨论会。 邪性得很。 现在好了，谁也甭争。 让德芸社的小徒弟们，来告诉大家，什么才是相声！ 别说什么不公平。 长辈一个没有，全是唐云风带着年轻人弄的。 包括他自己在内，在班子里属于小徒弟，在整个相声门，也得算辈分最低的人。 咱人小，能耐一般，为相声艺术兜个底，没毛病吧？ 倘若您这些前辈高人，连这水平都不如，那真不知道您有没有脸说自己是相声演员？ 这才是真正摆在台面，以能耐为德芸社“正名”！ 至于说，这些活儿，会不会被人学了去？ 三爷和郭德刚的态度出奇一致。 “都是一些基本功，谁爱学，尽管学去吧，全世界的人都来学相声才好呢！” 最近后台，一帮子年轻人刷手机的时间多了。 唐云风不管这些，只要不耽误活儿就成。 甚至连那些音频的下载量，他都懒得管，反正里头也没他一条。 是的，近百条音频，他真没录过一条。 他自己的招儿多，想出名还算容易，只是他想不想，想出哪方面名的问题。 可小岳、烧饼他们就不同了，学艺几年，到现在想出头都难得很。 所以这次，唐云风只在旁边全程指导，最后挂名露面的机会半点不沾。 谁手里有活，谁便上。 手里没活的，那你怨我喽？ 其实，这不光是出名，后期还有实打实的钱入账。 此事一传开，别说云字科的师弟，就连还在上课的鹤字科学员们，看唐云风的眼光都崇拜得不行。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才有机会跟大师兄混。 直到唐云风收到房千寻的短信之后，他才有兴致不时上网去瞅瞅。 两首歌，貌似最近的势头都还不错。 其实，他还是低估了这两首歌在行内外产生的影响。 尤其是那一句霸气的广告词：我为相声代言！ 不时，唐云风的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久未露面的慊大爷。 旋即接通笑问道：“大爷，您跟大娘，还有郭……呸，思洋都还好吧？” “不好，我很不好！”于慊气哼哼道。 唐云风心里一惊，关心道：“大爷，您哪儿不舒服？” 嘿，这小子还敢装傻，慊大爷这能忍？ 当即骂道：“臭小子，你带高锋去玩摇滚，怎么不喊我呢？我跟没跟你说过，我是燕京摇滚协会的副会长？” 唐云风：“……” 这都成？ 不过，即使是无妄之祸，自己也无言以对。 “没话了吧，缺理儿了吧！”于慊怒气未消道。 唐云风只得赔笑道：“大爷，是这，咱回头，等您得空，我再陪您玩摇滚，成吗？” “哼，到时看你诚意吧，撂了！” 远在大兴的于慊，挂完电话，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怒气，反而自己忍不住乐了。 躺在跟前的白惠明，没好气的笑骂道：“小风是实在人，你这当长辈的也太没溜了！” 第206章 我要开专场【为盟主“堂良天配”加更，18/62】 乱拳打死老师傅。 唐云风带着一帮子小年轻，一套乱七八糟王霸拳一打，貌似把很多人都给打蒙了。 外界关于“高雅艺术”和“逗笑艺术”的讨论，直接熄火。 只有“反三俗”的口号，还被不时的提起。 此消彼长。 很多相声园子，倒是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别的地方不太清楚，光四九城便有五六家立招牌开业的。 而且看招牌名字，便知道是走传统相声路子的。 不过，也有消息说，这些园子有不少，是被人扶持起来的。 对此，唐云风不置可否。 市场是开放的，谁下场都没关系，全部盘活那才好呢，反正最后也是凭能耐生存。 而且在这一波交锋中，受益最大的已然是德芸社。 现在台下的观众中，甚至都出现了三哥、小岳、烧饼他们的专属粉丝。 这意味着，小辈们也开始冒火了。 其他人还算淡定，三哥和烧饼被几道尖叫声一撺掇，简直快能耐得不行了。 三哥新练就了一项绝技，走路不用低头往下瞅，而且一下便有了九重功力。 烧饼同样骚包得不行，没事便跑到鹤字科学员当中，等着人家喊师兄。 嘿，别说，这些师弟们还真有人叫。 因为不少学员，现在正照着那些音频文件练手艺。 这家伙把唐云风给气的。 他可从来不惯师弟们这些臭毛病。 每人后脑勺，直接就是一巴掌，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姓啥。 而比他们更火的，还得数高锋。 不过，他的名气表现在相声门内，尤其是在津城。 他本是土生土长的津城人，师门、家人都在津城。 这次十七段快板一流传开来，直接把津圈同行震惊得不行。 范先生门下的徒弟，竟有如此能耐？ 同时，《说学逗唱》这首歌的词，可是以津城人身份写的，跟他完全合拍。 歌曲一流传，算是间接替津圈同行们扬了一回名。 甚至少马爷在一次老票友聚会上，还哼唱了其中几句，最后还调侃说，歌里用了自己的段子，得送他一份礼才成。 少马爷在相声门，那是金口玉言般的存在。 即便是玩笑话，捧小辈的意味也很明显。 他也捧郭德刚。 只是郭德刚这人太招人烦，明明也是津城人，却基本不说津圈的好话。 高锋就不同了，师门根正苗红，性子也随和，手艺又过硬。 关键是被郭德风这个搅屎棍一衬托，这对高锋简直是神助攻，宝贝得不行。 津圈未来接班人，必有他一席。 二十多岁，便能得到圈子里如此高的评价。 这让他师门的长辈们，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当然，最后还有一个唐云风。 现在广德楼园子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时常都不再是攒底。 粉丝来得多时，他只能返场。 要么唱《探清水河》，要么唱《相声人》，有时两首都唱。 唐云风无所谓。 哪怕只是在小园子里，观众们喜欢听，该返场就返场，需要唱就唱。 别人不清楚，但唐云风很清楚。 他得感谢师父郭德刚，甚至德芸社所有的人，都应该感谢他。 每一道行当的枷锁，无一不是他顶着骂名，在前面打破的。 前人种树，后人余荫。 于是乎，他们在舞台上，便开始越来越简单。 一切以观众为主！ 观众乐了，你做得就是对的。 观众不买账，你就得好好反省。 氛围一宽松，反而活使得越来越出彩。 这一天，唐云风返完场下来。 林思月找到了他，神秘兮兮道：“师弟，你的粉丝，有人想要出高价包你出堂会哦，接不接？” 师姐知道很多自己粉丝的事情，这点他早就清楚。 只是这个消息太劲爆，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旋即脑海中突然窜出一张久违的脸……钱姐。 唐云风吓得赶紧拱手道：“师姐，我不出堂会，我也值不了什么高价，您早些回去歇息吧，再见！”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林思月看着唐云风离去的背影，一张俏脸开始若有所思。 一路上，甩了好几次头，总算把钱钱的脸给甩没了。 等他一进家门，却意外的看到郭德刚，正坐在客厅喝茶。 他最近一直在外地拍戏，可有日子没回家了。 唐云风赶紧迎上去，拱手见礼：“师父辛苦，您得空回来啦？” “嗯，明早走，少爷坐吧，陪我喝几杯茶！” “哎！” 唐云风一坐下，开始照应茶水。 可郭德刚却盯着自己的徒弟，瞧个不停。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 身为江湖人，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段日子，哪怕他人在外地，也接到不少电话。 调性很统一，全是好消息，而且临了都会夸他水平见涨。 把徒弟推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风口浪尖的，甭管好坏都只能自己接着。 于是，他又被迫沾了徒弟几分光。 自己这个徒弟，真得太适合闯荡江湖了。 郭德刚越看越满意，旋即又有些遗憾。 可惜呀，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要不然，徒弟加女婿，那才完美呢。 唐云风泡好茶，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郭德刚，完全不对头的眼神。 他自己上下一扫，疑惑道：“师父，是我哪里有失理的地方？” “没有，你很好！”郭德刚摇头笑道。 不时，王慧从大林房间出来。 唐云风又赶紧站起来：“师娘辛苦，大林睡了？” “嗯，坐吧，给我也倒杯茶！” 甭管郭德刚清不清楚园子里的情况，唐云风得空开始拣一些重要的事情汇报。 郭德刚喝着茶，不时欣慰的点头。 唐云风做事，他自己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 不时，事情汇报完。 唐云风犹豫了一下，说道：“师父，我想开自己的专场，您觉得怎么样？” 郭德刚没说行或不行，只是反问道：“你的想法定在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月内吧，越快越好！”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答道。 此言一出，别说郭德刚，连旁边的王慧都有些意外。 年轻人当中，唐云风的名气最大，这是不用怀疑的。 甚至以他的名气，撑起一个园子，都问题不大。 但是开专场，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说其他的意外情况，只说它所需要的观众基数，便得是园子里的好几倍。 目前德芸社，能开成专场的，也就郭德刚一位。 原因便在这里。 这是他在市场摸爬滚打十几年，才积累起来的底气。 其实，郭德刚原本便一直，有帮唐云风开专场的打算。 但那是他和于慊必须上场的情况下，才敢开。 换一句话说，便是他们捧着徒弟开专场。 捧上几轮，把徒弟的名气捧出来。 这才会放手，让他单独出去演出。 可问题是，现在的时间太紧了。 别说五月份，即便到六月，能不能抽出空来，都还两说着。 少了他们镇场，那专场的风险就大到没边了。 王慧对这些事情同样门儿清。 不时，她疑惑道：“孩子，你怎么突然会提专场的事儿呢？” 唐云风讪笑道：“师娘，主要是我六七月可能需要用到一笔钱。原本以前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刚才我师姐跟我说，竟然有粉丝愿意出高价包我出堂会，所以我感觉粉丝们的助力应该会挺大的，这不就动了开专场的心思嘛！” 一听到是因为钱的事情，郭德刚直接放下心来。 他笑道：“你最近林林总总存在你师娘那儿的钱，也有小几十万了，倘若还不够，我给你凑便是。” 王慧也在旁边点头。 唐云风性子稳，主意正，老俩口连钱的用处都没打算问。 谁料，唐云风竟然试探道：“可能要几百万，咱能不能凑得出来？” “噗~” 郭德刚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旋即满脸惊讶的盯着唐云风问道：“多少？” “几百万，或者更多，办一件大事！” 王慧确认自己听清楚了数字，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起身往房间走。 心里不断嘀咕着，这个死丫头到底跟这臭小子说了什么。 怎么转眼，便把人给刺激成这样了呢？ 不行，得问清楚。 第207章 谁是奸细 第二天。 中午刚过。 唐云风来到广德楼。 只是人还没进门，却在门口看到了张贺伦，正独自低着头在门口转悠。 唐云风瞧得有些疑惑。 后门早已经开了，人却不进去。 怎么着？ 怕进去，在后台会迷路？ 真正的大师兄，不会这么无聊的。 只见唐云风脸上带笑，老远便打着招呼。 “立明，你在这儿溜达什么？” 张贺伦抬头，赶紧迎上来，拱手见礼：“大师兄辛苦。” 唐云风这才瞧清楚，此刻的他脸色很失落，八成是遇上了麻烦。 而且，瞧他这动静，九成是在这里等自己。 唐云风当即问道：“怎么，你是有事找我？” 张贺伦听问，头又低下去了，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堂堂东北大小伙，这德性可不常见。 唐云风直接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骂道：“好男儿甭做女儿态，有什么事直接说。” “大师兄，我第一轮考核没通过。”张贺伦没抬头，低声道。 唐云风最近确实是太忙了。 此刻一听，这才猛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鹤字科学员，差不多十天半个月便有一次考核，考核不通过的，直接走人。 眼下，算算日子，可不就到了第一轮考核期么。 这对于张贺伦来说，确实是个大麻烦。 不过，唐云风心中倒没有多少意外。 别说考核时间，就连教学内容，当初商讨的时候，他都在场。 轮到张贺伦这里，他稍微一琢磨，便能猜到个八九分。 旋即，唐云风笑问道：“除了口音问题，还有别的原因吗？” 张贺伦一听，心中便佩服得不行。 不愧是大师兄。 果然跟大家传言的一样，什么事都门儿清。 自己找对人了。 张贺伦赶紧解释道：“没了，就口音难改。不过，我已经在努力改了，真的，大师兄，您能不能再帮我求个机会，再给我一段日子，我指定能把它给改喽。” 要说用功程度，他自信得算整个班里排前面的。 可是一个口音的硬伤，生生让他的水平在班里垫底。 不甘心呐！ 唐云风打趣道：“哦，这么有决心？那你告诉我一段日子是多少日子？” “这……”张贺伦顿时语塞了。 有决心，不代表有成果，这个问题没人说得清楚。 唐云风不再逗他，挥手笑道：“好了，跟我来吧。” 说完，打头走进后台。 张贺伦心中忐忑，老实的跟在后面。 俩人一进后台，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师弟们纷纷见礼，唐云风一一还礼。 只是新学员见完礼之后，不少人瞧向张贺伦的眼神，便有复杂了。 明明水平不行，现在竟然跟大师兄搭上了线。 别看张贺伦长得五大三粗，心思细腻着呢。 被同班学员几道目光一扫，他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唐云风表面上随意，其实一切都已尽收眼底。 旋即心中一叹：唉，江湖！ 即便身为江湖人，可他心里不喜欢这些。 尤其，还是在自己所处的班子里。 杜绝是不可能的，能淡化就淡化一些吧。 唐云风不管其他人，突然扭头对张贺伦道：“把头抬起来！” 张贺伦闻言抬头，便看到了大师兄眼中的鼓励，脸上突然笑了。 “好。” 俩人抬头挺胸，相跟着往里走。 片刻，他们在小岳和烧饼跟前停下。 “大师兄辛苦！”俩人赶紧见礼。 唐云风还完礼，笑道：“给你们俩找了个活，干不干？” “师哥，您吩咐就是。”小岳点头道。 烧饼直接眼前一亮，兴奋道：“师哥，是不是又有好事儿？” “嗯，对。”唐云风说得很认真。 转眼，他把张贺伦的情况，给俩人做了简单说明。 小岳原先改口音也下了工夫，而烧饼自己就是东北人。 现在两人一相加，帮助张贺伦肯定没问题。 班子是大家的，事情自然也得大家一起做啦！ 不过，烧饼一听是这么档子事，直接没劲了。 还嘀咕道：“师哥，您怎么也学会骗人了，这算什么好事儿？” 唐云风笑道：“有个人跟着你喊‘师哥’，这不好吗？” “咦，对啊，那成！”烧饼眼前一亮。 小岳也点头道：“师哥您放心，我尽力帮他。” 见两位师哥愿意帮助自己，张贺伦直接喜出望外。 赶紧躬身道：“多谢岳师哥，多谢朱师哥！” 当然，也少不了心中最感激的大师兄。 只是没等他把身体弯下去，直接被唐云风扶住了。 “先生那里我去打招呼，再给你一次机会，单独的老师我也给你找到了，剩下的就看你肯下几分功夫。记住，要想人前抬头，心气不能泄，更得有真本事！” 唐云风一脸严肃，叮嘱得很认真。 “大师兄，我记住了，您放心！”张贺伦郑重的点下了头。 “好，期待你后面的表现！”交待完这边，唐云风转头对小岳和烧饼道，“你们也是，领了差事，便上点心帮衬他一把。另外再替我跟其他师兄弟都打声招呼，自己的活不许落下，新学员也抽空多帮衬一二。” 小岳和烧饼同样点头应承。 事情这么处理，唐云风还是很满意的。 鹤字科赶上的时间尴尬，正好在德芸社井喷式的上升期。 师父忙着四处找钱，根本顾不上他们。 别说他们了，连自己这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大徒弟，都隔三差五才能见上一回。 有什么办法？ 只能靠传帮带。 老徒弟带新徒弟，大伙多花点心思，看能不能把这批师弟的手艺夯瓷实几分，最后多冒几个头出来。 缺人呐。 整个班子的发展，甭管哪个阶段，都缺人。 准确得说，是缺手里有活的演员。 同时，师兄弟之间传艺，也算存了几丝情分。 都相互之间念着彼此一点好，师门里也多几分团结。 这样的班子，才能让人待着舒服不是？ 事情处理完，唐云风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等他转过一道弯，又见林思月正站在休息室的门口，脸带笑意的瞧着自己， “师姐辛苦！” 林思月笑道：“师弟，听说你要开专场？” 唐云风一愣。 师姐这是属猴的么？ 怎么昨天晚上定的事情，她这转眼便知道啦？ 唐云风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只是事不可说。 因为那个奸细，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娘。 唐云风笑道：“是的，师姐，昨天晚上跟师父师娘定的，打算先开一场规模小一点的，试试水，看看情况。” 师姐不是外人，哪怕事情还在筹划，唐云风也大概的时间、地点等等情况说了一下。 等他说完，林思月只是“嗯”了一声了事。 显然，这不是她最关心的。 旋即，只听林思月话头一转，疑惑道：“师弟，你缺很多钱吗？” 唐云风心中更加无语。 师娘呐，咱行走江湖，义气还讲不讲啦？ 自己这好歹算半个徒弟吧？ 怎么卖起来，感觉跟卖破烂一样随便呢？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唐云风严重怀疑，自己估计还不如破烂！ 他只能再次点头道：“是，缺得不少，不过也没事，反正到时看情况，事可为便为，事不可为便算了。” 师弟心中，还真藏有秘密呢。 林思月往前一窜，扯着唐云风的袖子，问道：“师弟，跟我说说，你想干嘛？” 师姐这好奇宝宝的表情，把唐云风给瞧乐了。 “师姐，您真想知道？” “嗯，快告诉我。” 唐云风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吐出两个字：“保密！” 旋即，后台便响了一片追打声。 还有笑声。 第208章 超绝的师叔 几天后。 下午。 两点一到。 午场的演出正式开始。 唐云风巡查完后台，也适时的回到了上场口。 烧饼和史爷已经大褂着身，等着上场。 旁边早已经就位的张纹顺，却突然挤眉弄眼的笑道：“小子，听说你缺钱，怎么，是娶媳妇的彩礼钱么？” 唐云风一愣，怎么老爷子也知道这事儿了？ 旋即笑道：“是呀，您老是不是也帮衬我一点，甭让我打了光棍？” “哈哈，净想美事儿，反正我有媳妇就成。” 旁边的烧饼扭头问道：“师哥，您要娶媳妇啦？这比我还快呐！” “啪！” 没等唐云风动手，他旁边的史爷直接就是一巴掌。 打完之后，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演员上场之前，可是有讲究的。 不许说话，不许分心，将脑子放空，把心里的劲憋起来，一上台，那你的精气神便都出来了。 所以这打，挨了也是白挨，烧饼揉着后脑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唐云风也不再开口，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动静。 主持人不好看，是一位三十岁，尖脑袋的胖子，但矮矮胖胖的，自带一股喜感。 他便是加盟德芸社不久的小侯爷。 侯门相声第三代唯一的传人，现在却成了广德楼剧院兼职，或者说专职的主持人。 这还了得？ 只是万事有因，百树有果。 以他的身份在德芸社报幕，皆缘于当初三爷的一句话。 “让他给你们报幕去，我看谁还敢多嘴？” 甭管是不是气话，都是出自三爷之口。 小侯爷对自己小叔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一入班子，便真的揽下了报幕的活儿。 这一下，直接把后台老少爷们给尴尬坏了。 笑话。 小侯爷可是宝贝，怎么能干这事儿？ 郭德刚两头劝，没用。 班子里其他长辈劝，也没用。 大家这才知道，三爷是铁了心甘当台阶，力捧德芸社。 没奈何。 心中无奈，眼里尴尬。 冰火两重天，痛并快乐着吧。 当然，唐云风是聪明人。 师父之所有把小侯爷分到自己这边，未必没存些其他心思。 自己主意多呗。 而且仗着自己辈分小，有些事做起来反而顺当得多。 这跟三世同堂的一家子很像。 儿子辈哪里有孙子辈，更能讨老爷子欢心的？ 从入班到现在，小侯爷报幕也有段日子，再让他继续下去，着实太委屈了他，而且也显得自己太不懂事。 既然对上对下都有了交待，那便该着手解决了。 于是，等小侯爷一下台，唐云风直接迎了上去。 “师叔辛苦！” 小侯爷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报个幕嘛，这活儿轻松，我还挺喜欢的！” 他的性子是真随和，只是说起话来，确实太那什么了。 还好主持词就那么一句，不然估计烧饼的开场，他都能给兼喽。 唐云风心中哭笑不得，递上一杯热茶，微笑道：“师叔，我缺一个搭档，不知道能不能辛苦您帮我量活儿？” 话音刚落，小侯爷直接眼前一亮，连茶都顾不上喝，一手扯住唐云风的袖子。 “可以呀，可以呀，我都行，我没问题的，传统活我会的不少，都是打小背的，不过，主要还是要看你，对，得按你的节奏来，你毕竟是使活的嘛，不然不就乱套了吗，你说是不是？” 机关枪扫完，唐云风突然觉得压力倍增。 但还是点头道：“师叔，您说得对。” 甭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你爱与不爱，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比如，眼前的小侯爷。 从小拴得娃娃腿，到现在也是几十年了。 要真不爱这门手艺，你坚持个几十年试试？ 至于他的功力，唐云风半点都不担心。 侯大师和三爷都调教过的晚辈，手艺能差得了？ 只是师爷啊，您老是如何忍受得了，他在您面前突突机关枪的？ 于是，唐云风好奇的问道：“师叔，您搁我师爷面前也这么说话？” 小侯爷直接摇头道：“不说话，干嘛要说话，我在我三叔跟前都不说话，他说什么是什么，我听着就成，现在我都不上他家去，不自由。” 此言一出，唐云风竟然无话可接。 好强大的解释！ 好聪明的小侯爷！ 不过，提起三爷，小侯爷又道：哦，对了，这幕我还得报哈，不然回头又要挨骂了，挨骂可不成，这不成啊，逢年过节我还得见他呢。” “成，那师叔您还先兼着。”唐云风只能点头应道。 小侯爷摇头晃脑地琢磨了几下，觉得没什么事情了。 “好了，你定了场次，定了活再提前找我，咱到时再说活儿，我得空玩会儿手机去。” 说完，坐到旁边，左手拿话筒，右手开始认真的玩手机。 得，德芸社后台再添一绝。 唐云风心中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发怵。 众所周知，相声演员找搭档，就跟找媳妇似的，方方面面得对托儿。 小侯爷从江湖地位，手艺水准，搭自己肯定没问题。 只是这性子嘛。 如此超绝的师叔，自己能搭得顺溜么？ 不过，纵观整个后台，抛开长辈不讲，貌似能搭小侯爷的，也只有自己吧？ 没得更好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连旁边的张纹顺，都满脸笑意的对自己频频点头么？ 只是老爷子那笑容，唐云风怎么看，都感觉是坏笑。 很明显。 老爷子就是在等着热闹瞧！ 搭档已定，上台了才能见分晓。 唐云风顾不上跟老爷子打嘴仗，因为他还有更头疼的事情。 开专场。 郭德刚和王海都在外地，忙着拍戏的事情，根本顾不上。 所有的事情，都是王慧带着张得燕在忙活。 地点：燕京，国家大剧院。 观众人数：1000位。 这么决定，自然是有道理的。 唐云风属于新人新场，把场地定在德芸社的大本营，这是明智的。 而且一千人的观众数量，也已经算是专场的最小规模。 同时计划一定，后台一帮人，都没少在园子里帮他吆喝。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算是都占齐了。 但饶是如此，开票之后，除了粉丝们购完的一半出头，剩下的票还是卖得慢。 一瞧结果，唐云风便知道，自己在商演方面还是经验不足。 孟浪了。 师父师娘自然是早有预料。 哪怕一直在帮着想办法，但对自己也一直是宽慰、鼓励居多。 于是，唐云风又知道，这是老俩口攒着劲在帮衬自己呢。 得想招儿。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得办成。 不能对不起长辈们的一番心思。 更不能让自己的首秀砸了招牌。 唐云风正琢磨着，兜里的电话响了。 第209章 江湖不相信眼泪 唐云风掏出手机一看。 发现来电人，是正在外地陪郭德刚拍戏的王海。 他心下有些疑惑，当即接通。 笑问道：“海叔辛苦，您找我啊？” 谁知，招呼打完，对面并没有传来王海的声音，反而听到其他人在说话。 “德刚，刘二喜这个人物的内心是善良的，你得有这份感情托底！” “对，脸上可以增加一些微表情，让观众知道你的内心情境。” “这是演戏，不是说相声，笑容得收着一点，小人物嘛。” “……” 几句话听完，唐云风脸色有些复杂。 这是人家在给自己师父说戏呢。 实锤了。 海叔果然没有骗人，师父的演技，确实啧啧啧！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心疼自己师父。 是呀。 钱是那么容易挣的？ 何况还是跨界，抢得人家饭碗。 不过，这偷听的机会倒是难得。 唐云风支棱着耳朵，准备继续听上几句。 谁知，声音越来越模糊，显然是远离了。 果然，片刻不到，王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小风，小风，你在听吗？” “海叔，我在。”唐云风当即应声，接着又疑惑道，“海叔，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师父怎么啦？” 王海没所谓道：“导演说戏呢，没事儿，正常。” “哦，那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心中憋笑，但他哪里敢表露出来，直接一本正经的问道。 王海不疑有它，开始说正事儿。 “小风，我刚接到浙浙卫视的电话，他们想邀请你参加一档叫《彩铃唱作先锋》的节目，你师父让你自己拿主意，你的意思怎么样？” 唐云风听闻，心中一想，有了几分猜测。 彩铃唱作先锋？ 跟彩铃有关系的，那八成还是自己最开始唱的那首《探清水河》，引起了人家的注意。 其实这首曲儿，他是真没关注。 比如排名多少，下载量多少等等。 反正自己该得的钱，有海叔和师娘负责就成。 所以，对于这档节目，他就更没关注了。 “海叔，那是档什么节目？”唐云风直接问道。 “属于唱歌比赛的节目，去年他们弄了第一届，挺火的，今年这是第二届，主要就是自己写歌自己唱歌……” 王海不愧是称职的经纪人，功课做得很足。 得啵得啵一通解释，让唐云风对这档节目有了大概了解。 热度不低，紧紧排在《超女》之后。 其中又分什么海选、区赛、全国决赛等等环节。 对于参加节目，比赛排名，甚至是唱歌这件事情，唐云风都说不上多有兴趣。 很简单。 他要真想走那条路，凭他前世的记忆，今生的嗓子，何至于混成现在这样，被某些家伙鄙视？ 还是那句话。 世间道路万万千千，梦在哪里，便走哪条路，成哪方面的名。 不过，现在貌似别的路也得走一走了。 相声行当这条路，走起来着实不容易。 整个相声门，但凡有点名气，能被人称得上一声“角儿”的，无一不是中年、老年艺人。 年轻的，一个都没有。 自己的师父郭德刚更难，走了十五年，才靠这门手艺吃上饱饭。 现在自己也选择了这条路，想要走得更快，走得更好。 借力，是唯一的选择。 初心不变，那么所有得到的名气，都能为自己的相声引流。 甚至为德芸社引流，为相声行当引流。 凭心而论，相声，或者说是传统艺术，大部分艺人手上是真有能耐。 怀抱玉珠，却默默无名。 缺得不是手艺，而是人气，是关注度。 就比如自己，手艺不算差，可连一千张票都卖不出去。 这公平吗？ 当然公平了。 娱乐大时代已经拉开序幕，但里面成千上万，不知凡己的位置，可从来没有一张是为传统艺术而留的。 江湖从不信珠泪，唯有强者能留名。 得争。 师父在争。 自己也得争。 以后才好带着师弟们一起去争。 未来已来，那便从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开始吧。 心有决定，唐云风直接应声：“海叔，这活儿你帮我接吧，我能干！” 语音刚落，王海倒是愣住了。 迟疑片刻，他提醒道：“小风，这可是专门唱歌的比赛，而且还是流行歌才吃香。” 唐云风哈哈大笑，豪气满天道：“哈哈哈，海叔，您还不懂我们相声人么，唱歌、唱戏、唱曲、唱梆子，唱什么都成，没有活儿能难得住我们的。” 王海一听，心中当即赞道： 好气魄。 好牛皮。 不过，我信你个鬼！ 这调调他可太熟悉了，郭德刚就经常这么吹。 呃，还有他自己。 只是，身为江湖人，王海心中不怒却反喜。 可以了。 这孩子总算成长到这一步了。 嗯，冲这脸皮，可以出师！ 行走江湖两法定，忽悠吹牛没草稿。 压下心中的欣慰，王海笑道：“好，小风，你不错，有进步，海叔看好你，加油！” 唐云风不疑有他，喜滋滋的挂完电话。 很快，王海将活动资料全部发过来，他前后都仔细的看了个明白。 自己果然是沾了《探清水河》光。 像他这种在网上有了一些名气的选手，属于特邀请选手。 不用从头来，直接跳过了海选。 作为晋级选手，从区赛开始就成。 倘若在区赛中得到了名次，再代表赛区参加全国总决赛。 唐云风身处燕京，正好有个燕京赛区，而他就是二十一名选手之一。 开赛日子也还不错，五天后，也就是自己的相声专场前两天。 晋不晋级，唐云风不在乎。 只要到时在舞台上露露脸，为自己的专场拉拉人气就行。 目标明确，所以他根本不用考虑太多，心中便有了选择。 于是，可怜，或者不可怜的小侯爷，刚配好对儿，就被某人给扔在了后台不管。 良心汉唐云风呢？ 他自己一个人拎着东西，上于慊家来了。 唐云风站在门口，直接朝里喊话：“大爷，大娘，我来看您二位了！” 按传统的说法，产妇坐月子生人不能入室。 他对这些也半懂不懂的，反正甭管怎么着，妥当一些为好。 不时，院门打开，于慊的大脑袋探了出来。 满脸惊喜道：“哟，少爷，你怎么来啦？” 家里有日子没来人，着实把慊大爷给憋坏了。 唐云风一瞧好久不见的慊大爷，心里顿时乐得不行。 一颗大脑袋上，头发卷自然是卷着的，只是太长了，直搭眉眼耳朵。 乍一看，大爷变大娘。 上啥泰国？ 花那冤枉钱，来，照慊大爷这么捯饬，完美！ 而且不光头发有日子没打理，连脸上都是明显的疲惫之态。 甭琢磨。 一个燕京老炮儿，既要伺候媳妇月子，又要照顾未足月的宝宝。 唉，算了。 说多了怕大爷掉眼泪。 第210章 你说怎么玩 瞧着慊大爷的可怜模样，唐云风心中有些憋笑。 但还是一脸正经的拱手见礼：“大爷辛苦，我能进去么？” 于慊老实不客气的，将唐云风一把扯进院里。 笑骂道：“装哪门子蒜呐，麻溜进来，我还要给宝儿换尿片呢！” 唐云风一愣。 师父砸的挂，是大爷自己供的？ 爷俩进院，慊大爷刚一关好，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适时响起。 “呜哇~呜哇~” 好有劲儿！ 这家伙把于慊给急的，扔下唐云风，直接颠颠地往屋里奔。 “宝儿，宝儿，甭哭了，爸爸来喽！” 实锤了！ 大爷进屋，唐云风等在客厅里。 不时，却传来白惠明的声音。 “咦，小风，人呢，进来吧！” “哎！”唐云风应了一声，这才抬脚进屋。 屋里好乱，满屋子都是婴儿用品。 于慊正笨手笨脚的在给儿子换尿片。 大娘则额头箍着巾子，坐靠在床上，正笑盈盈地瞧着自己。 一见唐云风，笑道：“有日子没来了，园子里都很忙吧？” “是忙了些，我师父师娘也不得空来看您，您甭在意。” “没有的事儿，你师娘也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 “大娘，您身子骨好些了没？” 白惠明抬眼扫了旁边父子二人一眼，嗔道：“呵呵，好多了，就是太闹腾，大的小的都没良心。” 嘴里埋怨，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幸福。 女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 唐云风也瞧得心喜，陪着白惠明唠着家常。 转眼，半小时后。 小孩睡下，爷俩终于得空坐在院子里。 “有日子没喝到你泡得茶了，上手吧！”于慊笑道。 “哎。” 小的泡茶，老的品茶，貌似又回到年前那段日子。 不时，于慊问道：“爷们，你师父没在，你不在园子里看着？” “现在人多好办事儿。” 唐云风应完，一脸笑意，又疑惑的瞧着于慊。 表情奇怪，这可把慊大爷给看毛了。 这小子的眼睛毒着呢。 抽烟、喝酒、烫头。 自己的三大爱好，便是他给起得头。 总结得很到位，老少爷们上台喜欢吆喝，观众们也乐意听。 结果，很快便传开了。 唐云风此刻心里在憋着什么坏，于慊不知道。 但他知道，唐云风上门肯定有事儿。 摸不清唐云风的脉，于慊直接问道：“怎么，有事儿？” 唐云风点头笑道：“对，大爷，有好事找您呐。” 相声人的嘴，女人的腿。 一个比一个滑溜。 于慊扫了他一眼，打趣道：“哟，今儿个可稀奇哈，就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有好事能想着我？” 唐云风当即无语。 自己这是有多不招大爷待见？ 不就是三大爱好么？ 不就是驴鞭么？ 不就是补肾么？ 不就是想叫一声“郭小宝”，可不也没叫出口吗？ 至于嘛，至于嘛，至于嘛！ 呃，我为什么也要说三遍？ 不过，现在还真需要慊大爷帮忙。 唐云风继续笑道：“大爷，我要去参加唱歌比赛，想请您帮忙。” 唱歌比赛？ 于慊直接一愣。 知道唐云风会唱小曲儿，也知道他会写点唱点歌曲。 像前面的《相声人》和《说学逗唱》，他自己听着也还行。 但他一直以为，唐云风跟自己一样，顶多玩票呗。 谁知，这小子现在竟然越玩越邪性。 唱歌比赛，这是把路子走宽了，还是把路子走远了呢？ 郭德刚不在，他作为长辈，得帮着把好关才成。 当下，于慊抬头平静的问道：“什么样的唱歌比赛？” 唐云风笑道：“就是浙浙卫视举办的一个比赛，挂得《彩铃唱作先锋大赛》的名头，我师父也知道，昨天他让我海叔给我打电话，我便答应了下来。” “哦，是这么一档子事儿！”于慊点头道。 既然郭德刚已经知道，他的心放下了一半儿。 当然，也只是一半而已。 旋即，他又问道：“少爷，你喜欢唱歌？” 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唐云风。 唐云风喝了一口茶，脸带几分感慨地摇头道：“谈不上喜欢吧，就是想多些宣传的机会，不然我专场的门票都卖不出去。” 于慊懂了。 老江湖如他，自然有着自己的判断。 很准。 同道中人。 别人只看到了德芸社现在这样好，那样好。 可真没几个人清楚，为了宣传这个班子，这门手艺，他们想过、做过多少事情？ 于慊脸上笑了，莫名的开心。 “好，你说怎么玩，大爷帮你，要不咱还是玩摇滚吧，摇滚才够劲儿！” 得，眼前这就是一个摇滚老头。 慊大爷这股子玩一门热爱一门的劲，唐云风很喜欢。 不过，他还是摇头道：“大爷，这次不是摇滚。” “不是摇滚，你找我干嘛？别的我也不会呐？” 谁知唐云风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不，大爷，您指定合适，没人比您更合适的。” 这话于慊爱听。 别说，这小子眼光不错。 自己打幼儿园开始冒出来的音乐才能，半摭半掩了几十年，竟然被他一眼给认准了。 不过，唐云风现在的表情模样，可太像大忽悠了。 于慊半信半疑道：“真的，你真是这么想的？” 唐云风不假思索道：“那当然了，而且这首歌比摇滚更好玩，更好听，更有个性。” “比你上次写的那俩歌还好玩？” 唐云风很肯定的点头道：“是的，大爷，肯定对您的胃口。” 要不说，勾搭谁都最好不要勾搭于慊。 大爷可真不经勾搭。 当即笑道：“好，你说怎么玩，大爷就陪你怎么玩儿。” 有歧义么？ 唐云风坚定的摇头：没有。 于是，开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起头，于慊还只是抱着帮忙的态度，谁知，后面竟然眼睛越听越亮。 不时，唐云风说完，于慊直接一拍大腿。 “好，这有意思，咱现在就去张罗。” 说完，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抬腿便走。 动作很连贯。 直接把唐云风给看傻眼了。 半晌，他对着于慊的背景，讪讪道：“大爷，您走了，大娘和思羊怎么办？” 刚走出去几步的于慊，猛然顿住，一拍脑门。 “哦，对，把她们娘俩给忘了！” 唐云风有些哭笑不得。 这到底媳妇是捡回来的，还是儿子不是自个儿亲生的？ “没事儿，我找朋友来帮衬几天。” 于慊很快有了主意，掏出手机摇人。 于是，很快。 唐云风知道了慊大爷，竟然把朋友业务发展到了月嫂行当。 第211章 太寒碜了 5月15日。 大兴。 清早，唐云风和于慊爷俩，相跟着打院子里出来。 准备时间只有五天。 既要录制伴奏音乐，还有练习演唱，对于他们来说，着实不宽松。 所以这几天，唐云风直接住这边。 爷俩每天早出晚归，形影不离的忙碌。 付出便有回报。 经过爷俩几天的努力，总算赶在开赛前，全部归置完毕。 而今天，就是正式比赛的日子。 一大早，捯饬完，爷俩这是要去参赛了。 唐云风不消说，依旧是一身白色中山装。 只是左右肩膀，各挂着一只背包，让他的形象有些违和。 两只背包，其中有一只是于慊的。 只是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扮，不适合拿东西。 于是……。 不过别说，今天慊大爷的打扮确实相当骚包。 内着骷髅印花图案t恤，上身黑色皮衣，下身黑色皮裤，外加一副黑色大蛤蟆镜，十足的社会我慊哥。 粗活如此，细活自然也不少。 十根手指戴了五枚戒指，手腕和脖子上也挂着链子，有粗有细，相当潮流。 而且，唐云风还知道，这些饰品里头，有不少那可是真家伙！ 很有范儿。 很骚包。 即便以前看惯了于慊一身大褂，现在完全换了风格，但半点不违和。 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你不服都不行！ 只是帅不过三秒。 刚一出门，没走几步，于慊直接一个趔趄。 唐云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没让他栽跟头。 “这道儿，今儿个怎么不平呢？”于慊嘀咕着。 唐云风哭笑不得的劝道：“大爷，您这墨镜色儿太深，影响走道，要不咱先收起来，等上台时再戴？” “不成，我得先适应适应，就这么戴着去！”于慊摇头晃脑，直接拒绝道。 得，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无奈的唐云风只能眼睛一直瞅着于慊，随便以防不测。 说话间，爷俩走到汽车边。 于慊习惯性伸手去拉驾驶位的门，这把唐云风吓得不轻。 乖乖，戴着大墨镜，您自个儿走道都成问题，还敢开车？ 谁给您的胆儿？ 孔芸龙么？ 唐云风当即阻止道：“大爷，我有日子没开车，手痒，要不这一趟让我来开？” “成，你来，注意安全哈！” 于慊不疑有他，也没纠结，叮嘱完直接钻进了后排。 “哎！” 为了爷俩的安全着想，唐云风赶紧把东西放好，开车上路。 这时候的燕京，汽车远没十几年后那么多。 不然，五环之上开一天，这谁受得了？ 路况不错，唐云风也开得平稳。 不时，坐在后排的于慊开始哼唱歌曲，抓紧练习。 虽说自己一直喜欢唱歌，但到底还只能算业余的。 别说比赛不比赛，只是站在大舞台上，正正经经的唱歌，都是生平头一回。 第一次嘛，谁心里还没点紧张？ 紧张归紧张，但自己不能跟这儿折了腿。 九流三教混迹几十年，江湖上大小也算有一号。 这卖木脑壳被贼抢，大丢脸面的事儿，能成？ 当然，脸面是一方面。 更关键的是，唐云风没有骗他，这回写的这歌，简直太对自己胃口了。 喜欢。 贼喜欢。 即便不是摇滚，他也喜欢得紧。 相当够味。 而且，小辈弄首歌不容易，因为自己被拖了后腿，那自己老脸往哪搁？ 没招儿。 练呗！ 前面开车的唐云风，一扫后视镜，脸上顿时乐了。 慊大爷的表情很投入，很陶醉。 只是一张不太好看的老脸，眼鼻眉毛那么一皱巴。 好家伙，跟便秘似的。 可唐云风不敢笑出声来，不然指定得挨揍。 就这么一路陶醉，一路便秘。 九点不到。 唐云风和于慊，驱车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燕京体育馆。 在整个燕京地界上，这算是大场馆，一次性容纳三四万观众不成问题。 宣传做得很到位。 即便是停车场，都四处能看到活动的广告。 可等他们从停车出来后，才知道刚才那些只是小儿科。 整个入口广场上，电子屏幕广告、大横幅、选手海报铺满了整个体育馆周边。 没得说。 现在的体育馆，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彩铃唱作先锋》比赛活动。 不过，这些还不是让唐云风最感慨的。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广场上的……人。 上午只是节目组和选手们开会沟通，做最后的准备。 正式的比赛，得到下午才开始。 可是，眼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海。 唐云风个头不算矮，但他踮起脚尖，都望不到头。 就这阵仗，没有一万，至少也得有八千吧？ 这还只是一大早到场的人数，那等到了下午正式开赛，人数会去到多少？ 再加上现在刚刚兴起的，电视直播这种方式，人数又能去到多少？ 准确的不知道，但是几百、上千万的观众人数，都不是不可能。 好好瞧瞧吧。 05年《超女》的火爆，刺激了所有电视人、娱乐圈人的神经。 造星的方式简单粗暴，但效果却相当的惊人。 复制。 疯狂复制。 各种选秀节目如雨后春笋般开始冒头。 同时，也很快的吸引了当下最多的眼球。 这才是真正的流量！ 跟它们比起来，传统曲艺简直连个“小弟弟”都不算。 甭管京剧、评书、相声、杂技、鼓书，统统算在内。 一场活动，能做到不送票，把票给卖出去，这便不容易。 能卖上几百上千张，得算位角儿。 如果票能卖得出去，而且动辄几千张，还场场爆满，那不能称之为“角儿”，而是搅屎棍。 这跟棍的名字叫：郭德刚。 几千张票的天花板，跟人家几万张票的起步数。 结论就两个字：寒碜！ 作为突然扎进新潮节目中的传统艺人，心有感慨的，自然不止唐云风。 “羡慕吧？”于慊意有指的问道。 唐云风脖子没动，直接点头应声：“羡慕，我们来对地方了。” “是，分一点零头，都够养活我们一个班子的。” 唐云风突然笑道：“分，人家是不可能分的，咱们得自己挖！” “好，那咱爷俩好好整一把。” “辛苦大爷了！” 一老一小相视一笑，唐云风紧了紧自己身上挂着的两个包。 抬腿往场馆内走去。 第212章 玩得真狠【求月票】 穿梭在人群中。 观众们的热情，唐云风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 海选近两个月，真有实力的选手纷纷已经冒头。 此刻的现场，关于他们的小海报、名牌、应援板、小条幅，四处可见。 选手年轻，粉丝也年轻。 打出的口号，相当热情奔放。 “我爱你！” “亲亲宝贝。” “我的宝儿。” 等等。 这在德芸社的粉丝中，根本是不可能的。 别人不说，即便是郭德刚露面。 碰上的粉丝，咧着嘴，挥手喊“老郭”的大有人在。 郭德刚也不会在意，顶多笑眯眯地回应一句“来啦？”了事。 感觉完全跟朋友聊天似的。 众多的照片中，没有唐云风的。 因为他没参加海选，在这里暂时名气不显。 一身衣服倒是扎眼，只是被两个包拖累得很跌份儿。 就是一个小助理嘛！ 反倒是潮流大叔于慊，吸引了不少别家粉丝的目光。 不过也很可怜，没人认出来他是相声演员于慊。 没理会这些有的没的。 爷俩转到入场口，出示了邀请函，直接通过安检进入了场馆。 门口热闹，场馆里人也不少。 大家带着工作牌，正在四处忙碌着。 唐云风有点名气，但还远没到腕儿的程度。 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在人家看来，顶多就是某位参赛选手到了而已。 唐云风心中对此了然无比。 这节目全国分五大赛区，东、南、西、北、中。 每个赛区，都是覆盖了周边五六个省市的范围。 今天能进入后台，无一不是从成千上万人中杀出来的。 比名气？ 比能耐？ 谁还没几把刷子呢？ 头一回参加这种性质的活动，爷俩都没什么经验。 老老实实地跟在人群里，开会，舞台走位，抽签，忙着各种赛前流程。 十一点多的午饭，也是普通的盒饭了事。 直到中午，爷俩才来到分配的休息室里休息。 休息室里，也不止他们。 还有另一位选手，是位个子娇小的小姑娘。 唐云风穿着很传统，人家倒是打扮得很卡通。 有点像卡通人物里的小魔女形象。 除了扮相奇怪，名字更奇怪，叫“十二”。 十三姨，唐云风倒是知道，那是佛山黄飞鸿家里的娘们。 可这一位叫“十二”的女歌手，他脑子里着实没什么印象。 不过，还好。 即使大家现在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有于慊这位社交狂人存在，相处得还算融洽。 彼此简单介绍，也算是认识了。 休息室里都有摄像头，还有一个挂在墙上的小屏幕播放器。 公共场合，爷俩都没说话，连活都没再练习。 准备得确实也差不多了。 很快，两点一到。 《彩铃唱作先锋》大赛北区的晋级赛正式拉开序幕。 播放器的屏幕上，也同步出现了前场的画面。 这种节目，跟说相声不同。 要得就是动感，要得就是热闹，疯狂。 舞台灯光一打，劲爆的开场音乐直接响起。 所有人都知道，节目这就要开始了。 最热闹的，自然属于台下的观众。 “哗啦~哗啦~~” 各种尖叫声、呐喊声一汇合，便只能听到成片成片的动静。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够疯狂！ 镜头不给，唐云风便只能听到声音。 当然，摄影师是专业的，很快观众席的镜头便出现了。 全场扫动，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人头。 唐云风突然想起自己师父常用的四外字：满坑满谷！ 这场面大了。 三四万人的场馆内，别说座无虚席。 唐云风估计，主办方肯定也卖上了站票。 现场爆满，场外还有燕京电视台、浙浙卫视的现场直播。 确实好大的阵仗！ 当然，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大阵仗自然不止这些。 开场音乐中，观众们的动静不停。 就在这时，一身闪装礼服的主持人，踩着节拍，蹦蹦跳跳的跑上台来。 三束追光灯一打，全场都看清了他是谁。 张大伟，草儿乐队的主唱，也是当前歌坛的人气歌星！ 他一亮相，什么话都没说，就在舞台上转着圈的跳。 可台下的动静，变得更加激烈了。 “张大传，张大伟……” 观众们疯狂的呐喊着这三个字。 这就是流量明星的范儿。 你不服气都不行。 终于，张大伟连跳了两圈，回到了舞台中央。 “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大家好，这里是2006年第二届《彩铃唱作先锋》大赛，北部赛区的节目现场，我是主持人张大伟。” 又是一片疯狂的尖叫声。 “彩铃让我们的生活随时充满着音乐，充满着个性，这也是我们举办这场节目的初衷，为了让所有人的生活拥有更多的色彩，现在让我们一起喊出节目的口号吧！” “一、二、三。” “拼的就是响法！” 一鼓动，一招呼，全场数万人齐声高喊。 没谁了。 全场的氛围直接掀到了高潮。 要啥垫话？ 唱啥小曲？ 背啥贯口？ 抖啥包袱？ 瞧瞧人家这简单、粗暴的劲儿。 当红歌星当主持人，那台下的评委自然也是乐坛大咖。 舞台前摆着四张评委席，四位评委已经就位。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他们一一起立亮相。 罗达右，李水，李总盛，宋可。 一道鼓掌比一道鼓掌热烈，比演唱会还热闹。 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的唐云风，对其他人没什么感觉。 只是当镜头对准罗达右老师时，这才眼前一亮。 开场的流程差不多。 台前评委，幕后主办方，广告赞助商，比赛规则，一一介绍清楚。 只听张大伟激动道：“……接下来，有请1号选手，她是来自……的……，为大家带来原创歌曲《今夜我的情》，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 话落灯亮，一束追兴灯，直接照着一位穿着素雅的姑娘出场。 简单自我介绍，演唱正式开始。 钢琴前奏，很轻缓。 不时，那姑娘开始演唱。 今夜 月很美 绣阁飘香无人归 凌乱了我的心扉 一夜的星光 谁与我缠绵 …… 千里相思啊 心相连 三千情丝啊 共婵娟 …… 对手开始展示了，唐云风听得很认真。 听了没几句，他便心中暗自摇头。 词曲的质量一般，要不是她那一股自带轻柔的嗓音撑着，那就没什么可听得。 不过，总体来讲，也算不错。 谁知，就在这时，小屏幕里传来异样的动静。 “哔~哔~哔~” 演唱戛然而止。 镜头一转。 只见台下四位评委中，除了罗达右，其他三位评委全部摁亮了自己面前的红灯。 这就是比赛规则。 每位评委面前有两盏灯，红灯停，绿灯行。 喜欢的就摁绿灯，不喜欢的就摁红灯。 红灯超过三盏，选手演唱直接结束，淘汰。 反之，绿灯超过三盏，那你的歌便会统一发布到网上，供彩铃用户们下载。 限时内，下载量最多的前五名晋级，最终代表北区参加全国赛。 总得来说，评委把第一道关，观众们把第二道关。 随着三盏灯一亮，全场突然傻眼了，旋即一片哗然。 最终选择摁什么色儿的灯，评委自然是要比观众位更专业的。 可是这灯，摁得也太快了吧？ 选手连上台，带自我介绍，再加上前奏音乐，拢共三分钟不到。 掐头去尾的，真正开腔唱歌，也就几十秒而已。 这就给摁了？ 而且能通过海选，人家多少还是有点能耐的。 就眼前这首歌，并没有难听到不堪入耳的地步吧？ 玩得真狠呐！ 第213章 相声歌手 屏幕前的唐云风，看着台前的这一幕，眉头有些紧皱。 江湖行走，向来讲究话说三分，事做七分。 甭管人家地位高低，能耐大小，总之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电视节目，舞台上秀活儿，那更是属于场面事。 台下、电视机前，可是几十、上百万的人瞅着呢。 面子，谁不想要？ 别说选手勉强还行，即便他的水平真一般，那评委们点评起来，也都尽量婉转一点，客气一点。 既为选手们留几分颜面，也显得自己有涵养。 像今天这么生猛的评委，着实少见。 不过，眉头没有皱太久，唐云风很便琢磨过味儿来。 原因无他，金主话事了。 “这么严格？”休息室里的第三个人说道。 唐云风扭头一扫，便见十二惊讶的小嘴根本合不拢。 江湖的事，知道好，不懂更好。 唐云风一言不发，回头继续看着前场的情况。 评委在点评，可台上的姑娘估计根本没听进去。 过场走完，很快捂着嘴巴下了台。 1号选手表演结束。 从万千人中挤出来，结果舞台上只站了几分钟。 唉，江湖哪里不存在？ 果然，后面的情况，正如唐云风所料。 “哔~哔~哔~” “……” 接连好几位选手上台，其中但凡水平稍次的，基本没唱过一分钟的，几十秒内便摁了灯。 甚至最短的纪录，只有几秒钟。 几秒钟，也就是你吸两口气儿的工夫。 这架势有点吓人。 后面还未上场的选手，不少人都慌了神。 选手一共二十一人，而晋级名额拢共就五个，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奔着晋级来的。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自己的手艺高低，心里还能没点数吗？ 原本琢磨着，这么大的舞台，只要在上台多露一会儿脸，几分名气总能捞着的。 谁承想，今天的评委邪性得很，根本不给机会。 唐云风不同。 他一直瞧得仔细，反而眼神还越来越明亮。 别看不少人几十秒便被淘汰了，但这帮评委的眼光那是相当毒。 淘汰的，都是不见彩的。 真正演唱和词曲创作皆不错的选手，他们一个都没有漏掉。 而且主办方的意图也相当明显。 就是走精品路线。 所以评委们给选手的表演时间，完全是按你水平高低来的。 作品越好，表演的时间便越长。 尤其是在节目设计上，人家还紧贴彩铃的主题。 彩铃不需要一首完整的歌，只取其中的精华部分便可。 所以得到绿灯的选手，也没有谁唱完了一整首歌。 可表演的时间并不短，反而更长。 因为评委会要求你，重复唱自己歌中精华的那一段，也就是即将被制作成彩铃的那部分。 换一句话说，主办方是想尽办法，将节目的时间全部用来宣传精华彩铃上。 要不怎么说，人家的算盘打得精呢？ 不过，这可折腾人。 尤其是参赛选手。 一首歌愣让人只唱半截，这就跟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临时有事儿。 不憋得慌么？ 又或者，饭吃到一半，你发现碗底竟然埋着一坨屎。 恶心人不？ 可没招呀。 人家腿粗，人家是金主，自然得听人家的。 绿灯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着？ 这些东西，唐云风无所谓。 他只求节目，没有其他传说中的那些腌臜事，一切凭能耐说话。 憋屈一点有什么所谓？ 反正自己肾……啊呸，现在应该好了吧？ 恶心一点，就更没所谓了。 借人家的鸡，生自己的蛋，忍忍也值得。 时间缓缓，节目继续。 上场的名次，终于来到第十五位。 客串主持人的张大伟，一扫提词牌，眉头直接一皱，满脸的疑惑。 相声歌手？ 相声歌手属于什么品种？ 自己混迹乐坛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呀？ 难道自己混错的坛？ 或者说，这玩意儿是……杂交的？ 前面的选手已经下台，节目不能停。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台满脸兴奋的串词。 “……下面有请第15号选手，自称是相声歌手的唐云风，为大家带来一首《燕京土著》，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登台！” 话音刚落，别说观众们了，连四位评委都在纳闷。 相声歌手是什么玩意儿？ 难道我也混错坛了？ 呃，我为什么要说“也”？ 出场音乐响起，两束追光灯一打。 一身白衣的唐云风，和一身黑衣，还有戴着墨镜的于慊旋即登台。 这组合，一个字形容：黑白双煞！ 别说，少了两只背包的拖累，唐云风又恢复了自己儒雅的风采。 这一亮相，直接引来台下不少人的尖叫声。 老粉丝是没有的，唐云风跟林思月打过招呼了。 他是准备来勾搭新粉丝的。 旁边的于慊，见没人冲自己尖叫，直接把一手真真假假的戒指、饰品抖了几下。 旋即，在尖叫声中，便夹杂着几道异常的声音。 “帅叔！” 于慊满意了。 与此同时，广德楼园子后台的休息室里，林思月和王慧俩人正凑着脑袋，盯着桌上的小手机。 唐云风一露面，林思月直接惊道：“大娘，他来了！” “俊吧？”王慧意有所指的问道。 林思月头也没抬，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嗯，好看！” 舞台上的爷俩一站定，张大伟开始搭话。 “请二位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还有解释一下，为什么称自己是相声歌手呢？” 唐云风一听心里便笑了。 不是他喜欢取这种奇怪的称号，实在是没办法。 主办方上午开会的时候，特意交待过，上台不许打广告，什么广告都不许打，还当场签了协议。 可自己就是来顺带打广告的呀？ 这能成？ 于是，他灵机一动，跑去改了一下自己的职业身份。 哎，相声歌手。 没听过吧？ 没听过，就问我呀，你问我，我肯定就告诉你了嘛。 果然，张大伟便挑了话头。 不关我事。 要扣钱，你们扣他的去。 唐云风不光心里在笑，脸上笑得更加温柔。 “大家好，我叫唐云风，这位是我的师大爷于慊，我们之所以称自己为‘相声歌手’，是因为我们都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我们既是德芸社的相声演员，现在也是参赛的歌手，相声和歌手一结合，这便是‘相声歌手’的由来。” 张大伟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只是心中隐约有些疙瘩，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第214章 超级版《燕京土著》【为盟主“祖国让”加更，19/62】 唐云风把自己的来历一介绍完，直接震惊了不少台下的观众。 相声歌手。 这词儿可太新，太怪了些。 相声演员专门跑来唱歌？ 而且还是这种原创性质的唱歌比赛？ 没听说过呀！ 相声演员不是只会学唱几句别人的歌吗？ 什么时候变得又会唱又写啦？ 最后，有人发现海选时根本没见过唐云风。 于是，很自然的得出一个结论：他是台长的小舅子！ 对，这么一想，一切便都合理了。 不管台下议论纷纷，作为主持人的张大伟，终于醒过味儿来了。 这天聊得邪性！ 当下，不再搭茬，说了一句“请开始你的表演”，直接转身下台。 唐云风看着他抬手擦汗的小动作，心中有些憋笑。 这真不怪我。 是您非要问的。 问了我不回答，那便是不给您面子。 咱江湖人能干这事儿？ 广告打完，唐云风觉得通体舒畅。 不过，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德芸社穷呀。 缺钱，缺演员，缺粉丝，啥都缺。 眼巴前，难得有这么个机会。 而且还是这种大场面，既然来了，那不好好利用一番，有点说不过去吧？ 继续吧，您呐！ 唐云风朝音响师点头示意，前奏音乐适时响起。 三弦的粗犷豪放，四胡的古朴悠扬，琵琶的清脆亮丽，让曲调变得若即若离。 离，则听虚无飘渺的轻柔。 即，可感荡气回肠的铿锵。 三音交汇，怎么一个“妙”字了得！ 纵使唐云风不是第一次听这伴奏，此刻依然闭着眼睛，一脸满足的表情。 而台下的观众们，则更加动容。 民族乐器没落如斯，这些打小听惯了各种西洋乐器的观众们，直接被这独特的乐声给惊呆了。 这是什么声儿？ 这是什么乐器？ 瞬间，根本无需人招呼，全场安静成一片。 如果你以为就这？ 那也太小看唐云风了。 前奏三小节刚过，老燕京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仿若从遥远的胡同深处传来。 声音隐隐，但味儿很地道。 但凡住过胡同的直接燕京人，无人未听过这声音。 只是如今的世界繁华如斯，这些只存于记忆深处罢了。 现在，被这声儿一勾搭，台下不少人，脸上满是怀念的表情。 如果你以为就这？ 那依然太小看唐云风了。 二十秒前奏一过，该唱主歌了。 唐云风运气捏调，标准的京韵大鼓戏腔，张嘴便来。 切一片西瓜四五两 真正的薄皮脆沙瓤 两句戏腔一过，他直接转成流行唱腔。 当四合院的茶房飘着茉莉花儿香 夏天的炎热全部被遗忘掉 旋即，戏腔再来： 酌一杯佳酿漂远方 胡同里酒香醉人肠 唱罢，流行唱法再接： 当老城角的夕阳回荡拨浪鼓儿响 北京的土著有一点点感伤 这节奏得太快了。 拢共只有八句歌词，唐云风却两句一变，愣给换了四次。 更难得的是。 甭管是戏腔，还是流行腔，他都唱得很正宗，很有味道。 更更难得的是，他每两种唱腔中间的切换，完全是不留痕迹的。 台下的评委也好，观众也罢。 无一人分神，全都屏息盯着台上。 如果你以为就这？ 算了，不说了。 就在唐云风词音落之际，早等在旁边的于慊，直接张嘴接腔。 不过，这回不是戏腔，也不是流行，而是说唱。 我一个人蹲在墙根儿没人der 眼睛愣着神儿心中纳着闷儿 …… 豆腐脑一块钱一碗 风声中飘着京韵大鼓的小段 喝一碗豆汁就一个焦圈 青花瓷罐滚着麦芽香的油渣 胡同口的小贩串着冰糖葫芦串 旁边的茶馆摆着一张马三立的相片 …… 慊大爷可是专门找玩说唱的朋友，给全程指导过的。 无论是唱法，还是动作，那都相当地道。 嘴巴不停，浑身的动作也不停。 很激情，很动感。 倘若你不看脸，说他是二十岁小伙，没有半点违和感。 …… 缸比盆深盆比碗深碗比碟子深 一放好多年它还是这么哏那 北京的土著pay attention 于慊的说唱一完，唐云风的戏腔再接。 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一动一静，一时尚一传统。 爷俩便这般反复的交替对唱。 台上的画风，也随着他们的转换，而不断变动。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唐云风心里都有些纳闷，评委们咋不亮灯呢？ 红灯应该不会，可绿灯您几位也得亮呐。 亮完灯，您让我唱哪段，我便唱哪段。 保证不带还价的。 很快。 三分半钟过完。 整首《燕京土著》全部唱完。 不过，台上的唐云风和于慊有些傻眼。 因为他们这都已经唱完了，可评委们依然没有摁灯。 红的，绿的，一盏都没有。 红灯停，绿灯行，这黑灯咋算？ 上寡妇门？ 着急无语的可不只有唐云风和于慊，还有广德楼后台休息室里的娘俩。 “灯！灯！灯！” “怎么回事，倒是摁呐！” “……” 两位唐公子铁粉，鸡一嘴，鸭一嘴的不停咋呼着。 还好后台的这种休息室，隔音效果很好。 不然，师娘和师姐的形象，得损多少，尚未可知也。 音乐一停，全场一片寂静。 半晌，不知道哪位观众率先反应过来。 “啪啪~” 一道掌声，顿时引爆了全场。 “啪啪啪啪~~~” “好好~~~” 如雷的掌声，叫好声，响彻了整个体育馆。 观众们在鼓掌，评委们在傻眼。 四双眼睛相对，满脸都是尴尬，还有懊恼。 我咋就听入迷了呢？ 我咋就忘记摁灯了呢？ 最后，四人一商量。 罗达右代表评委们说道：“这位选手，你唱得很不错，我们想请你整首歌再唱一遍，可以吗？” 此言一出，唐云风还没有点头。 台下的观众们直接先爆了。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唐云风哪里会管观众们，而是扭头看向于慊。 这首歌曲唱下来，其实慊大爷才是最累的那个。 于慊身子骨好着呢，正玩得上瘾，哪里会感觉到累？ 唐云风只一扫，便明白了慊大爷的意思。 当即微笑道：“好的，罗老师，麻烦音响老师帮忙再放一遍伴奏，辛苦您了！” 很快，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 全场的掌声和叫好声，瞬间消失，又是一片安静。 三种唱腔，再次接连入耳。 又是三分半钟过去，《燕京土著》再次唱毕。 这次评委们听歌的同时，没有忘记摁灯。 绿灯，四盏全亮。 这在北区赛场，绝对属于头一回。 所有人都将掌声往台上送。 可后台不少选手，则表情相当玩味。 整首歌唱完也就罢了，还是连续唱两遍。 亮绿灯也就罢了，还是四盏。 拢共就五个晋级名额，唉，现在只剩下四个喽。 头疼！ 唐云风和于慊频频向全场鞠躬，连连道谢。 不过，唐云风更期待后面的提问环节。 第215章 疯狂打广告 台上的选手，如走马灯似的轮流换。 所表演的，无非是说唱、童谣、民歌、摇滚、流行等等。 再蹦跶，也跳不出这些范围。 现在猛然听到这首《燕京土著》，顿时觉得新鲜。 京味十足，唱法多样，简直跟用耳朵听杂技似的。 不但观众如此，就连评委们也是如此。 至此，再无人怀疑他是台长的小舅子。 笑话，有这能耐傍身，谁当姐夫有所谓吗？ 绝对隐藏的实力派选手！ 实锤了。 掌声稍弱，主持人张大伟上台。 刚才在台下，已经被主办方拉着谈过了人生和理想。 这回他谨慎了许多，只是牵线搭话，让评委们来说。 率先出声的是李水。 四岁开始练钢琴的李水，创作一直以西洋乐器为主，可刚才的伴奏着实亮眼。 他直接问道：“这首歌的旋律属于流行范畴，但所用的乐器又很特别，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唐云风笑着解释道：“好的李老师，这首歌全程用的都是民族乐器，由三弦、四胡、琵琶三种合奏而成。这三种乐器的风格各有特色，先说三弦……” 唐云风在台上侃侃而谈。 这一刻的他，很有魅力。 台风亮眼，观众们听得仔细，不少人恍然大悟。 可这里不是报告厅，他也只能长话短说。 话音刚落，喜欢玩民谣的罗达右听出了门道。 他接茬问道：“你这个创意很好，很不错，不过，你从哪里得来这样的灵感？” 来活儿了。 唐云风只能心里对罗达右说声抱歉。 他笑道：“罗老师，其实这样的合奏思路，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罗达右更加疑惑：“哦，仔细说说。” 真上道。 唐云风继续道：“三弦、四胡、琵琶三种乐器组合起来，它们还有一个名称，叫‘京韵大鼓三大件’，地道的京韵大鼓表演时，乐队通常都用这件三器。而我刚才歌曲里的戏腔，便属于京韵大鼓白派的唱法，这是跟我师娘王慧学的，她唱得比我还好听，现在有时也会在我们德芸社的舞台上演出。” 唐云风说得很认真，就像一个学生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一般。 这家伙把旁边的张大伟给乐得，心里暗爽得不行。 妥了。 有罗老师下水，一切都变得简单。 曲种、流派、名字一出来，罗达右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莫不是着道了？ 他愣愣地点完头，不再开口。 观众可不止有现场的。 唐云风话音刚落，休息室里的王慧，直接嗔怪道：“这孩子，怎么好好的，抬我出来作甚？” 话虽如此说，但那一脸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有晚辈替师门扬名，估计没有哪位长辈是不乐意的。 这孩子有心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 台下的评委可有四个，罗达右不说话，自然还有其他评委说话。 一直没说话的李总盛，最擅长写哲理的歌。 而且他的创作素材和灵感，皆源于自己的生活经历。 平时最喜欢的，便是观察生活，以及跟人家交流创作灵感。 小问题不问，问问创作灵感这种事情总没问题吧？ 他当即问道：“你的年纪也不大，最初是出于什么考虑，写这么一首地方色彩极深的歌曲的？” 唐云风心里笑得更温柔了。 上道。 都上道。 必须好评。 旋即他一脸真诚的解释道：“李老师，我的年纪是不大，但我对燕京这座城市非常有感情，这里住着我的衣食父母，对于他们，我是满怀感激之情的。往远了说，我们德芸社便是被燕京的老少爷们捧起来的。往近了说，我17号在国家大剧院有一场相声专场，虽然一千张票，只卖出去七百多张，但里头绝大部分，同样是燕京的父老在捧场。所以我就想为这座城市，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写一首歌，以此表达我的谢意。” 最后，他还认真的问道：“李老师，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您能不能理解？” “理解，理解！”李总盛讪讪答道。 以音乐商人著称的宋可，那多精明呀？ 一句话不说。 不说便不说，反正自己的广告都打完了。 点评结束。 很快，整场比赛也全部结束。 傍晚时分，唐云风和于慊收拾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刚一出休息室的门，便看到台上并未交流的宋可站在门口。 他一眼唐云风，直接迎了上来。 显然，正是在等他。 不过，他一扫于慊，改口道：“云风，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云风心中了然。 眼前这位很有本事，连去年《超女》的冠军春春，都被他签了约。 现在找上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唠家常。 只是，对方注定要失望了。 心中主意，但毕竟算长辈。 唐云风点头道：“好的，宋老师，您请。” 两人往旁边一凑，只听宋可直接眼神热切的问道：“云风，你很有才华，要不专门来唱歌吧？” 果然是此事。 唐云风拱手笑道：“多谢宋老师的美意，不过，我是一个相声演员。” “当歌星，可比说相声来钱要快！”宋可继续劝道。 唐云风意有所指道：“其实说相声也可以有赚钱的时候。” “……” 片刻后，宋可留下一张名片，带着遗憾离开。 “走吧。” 于慊什么都没有问，招呼一声在前头领路。 《彩铃唱作先锋大赛》北区晋级赛至此结束。 最终结果如何，得看后期彩铃的下载情况。 不过，唐云风的目的已经达成，这便足够了。 果然，两大卫视的同步直播，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 数百万的观众，看到了唐云风在舞台上的亮相表现。 歌唱得不错，相声说得怎么样呢？ 进场看看吧！ 当然，也有人是奔着唐云风身子去的。 各种胡里花哨，打扮怪异的歌手中，他那一身白衣，确实有味道得多。 让部分人想不馋都难。 结果便是，17号相声专场的余票，在一天内抢完，而且还有不少人没买着票。 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师娘多精明的一个人呐？ 趁势跟剧院协商，又给开半层楼，增加了五百个位置。 新、才粉丝一相加，一千五百张票，尽数卖完。 德芸社除了郭德刚，终于有第二人要开专场啦！ 而且除了唐云风自己的名气上涨，连带德芸社、京韵大鼓、王慧都刷了一小波名气。 师娘第二天便上场进行了表演。 因为有人买票时，问了一嘴：“你们这里还有唱京韵大鼓的呀？” 第216章 专场前夕 5月16日。 夜里九点。 一天没在后台露面的唐云风，却在夜场即将结束时，背着包打门口进来。 额头见了细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显然，这是赶路赶得急了。 抬腿进门，唐云风见人都还在，嘴里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 “呼！” 今天确实很忙。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没得停。 没办法。 相声专场明天正式举办，这是自己的首秀，很重要。 可这么关键的时候，作为主心骨的师父偏偏不在家。 所以，他便跟着师娘，在大戏院那边忙活了一整天。 一直傍晚，场地总算全部归置好了。 但临了，他又不放心明天的演出，所以又急急地往园子这边赶。 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 但在德芸社却恰恰相反。 外事基本由王慧张罗，后台的事情则郭德刚说了算。 谁让大家吃得是相声艺人这碗饭呢？ 内部艺人手里没能耐，外部张罗得再好，那也是风中楼阁。 立不住。 手艺人手艺人，手艺才是艺人的立足之本。 当然，这是师父跟师娘俩口子打得配合。 轮到自己头上。 不但辈分小，还是两世超级光棍一个，甭管内事、外事，都得拱手才合适。 后台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后台，一进来便舒服得不行。 今晚的节目有些延场，台上的活儿还没使完，而下场口也正围着一帮子人，在学活。 大家学得认真，连唐云风进来，都无一人察觉。 师弟们肯用心，这是好事儿，作为大师兄心里是高兴的。 唐云风谁也没惊动，走过去，远远地搭在众人之后。 抬眼往台上一瞧，此刻攒底的演员，正是高锋和栾芸平一组。 内行看门道，唐云风只瞧了几眼，心里便暗自点头。 自己不在家时，安排这爷俩攒底是对的。 高锋虽然声名不显，观众缘一般，但这半年多来，手艺提升最快的便是他。 有他在台上搭着，连带栾芸平的台风都很正。 俩人使活的节奏，也相当稳。 老艺家的风采，这便算是冒头了。 不时，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攒底完成，高锋和栾芸平鞠躬下台。 观众散场，自有鹤字科的学员们张罗。 高锋转过身来，脑子里便又开始回味，自己刚才使活的过程。 这是好习惯，打他师父那儿学来的。 自古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手艺这玩意儿，更是如此。 今天琢磨，明天琢磨，天天都能琢磨出新问题来。 发现了便改，一步一磨，过硬的手艺便是这么来的，所以才叫“水磨功夫”。 高锋正琢磨着，只是一转到下场口，抬眼便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正站在人群外。 当下眼亮一亮，心中一喜。 前几天，自己得空回了一趟津城，长辈们那一顿好夸哟。 而且，就一天工夫，长辈们带着他，愣是串了不下十家津圈前辈的门。 于是，他便知道了，一向稳当的长辈们，真要骚包起来，那也没小辈们什么事儿。 当然，他心里是开心的。 为人徒子晚辈，能为师门扬名，这是荣耀。 “师叔辛苦！” “师哥辛苦！” 高锋略微拱手回礼完，直接隔着人群，率先跟唐云风打招呼。 “小风，你怎么回来啦？” 唐云风微笑着拱手道：“师叔辛苦！” 打高锋一开口，众人便纷纷回头。 一瞧，还真是大师兄回来了。 当下，心中既惊又喜。 惊得是，自己刚才学活还算认真，不然可能又得挨大师兄骂。 喜得是，大师兄回来了。 对，真的就这么简单。 只要见到大师兄，心里便没来由得高兴。 有他在场，自个儿上台使活，心里都更踏实几分。 至于是打什么时候起，有的这种感觉，那便说不清楚喽！ “师哥辛苦！”众人一阵见礼。 唐云风一一回应完，直接招呼道：“明天要开专场了，今晚大伙再辛苦一点，晚点走，我们先搭搭话！” 听到“专场”二字，众人直接眼前一亮，心中大喜。 这种喜悦，外行人是无法理解的。 一个小徒弟，拜师入门学艺开始，这便不容易。 学成之后，师父才允许自己登台使活。 两步之间，需要好几年时间，很正常。 在园子的舞台上把活使稳，使出彩来，这又得很长一段时间。 积累之下，渐渐有了人气。 等到捧自己的观众多了，这才敢打算着开专场。 至此，才真正称得上一声“角儿”。 说起来，三言两语便完。 这背后，却是一天一天的日子熬出来的。 正着算，反着算，甭管你怎么算，从第一步跨到第三步，耗完整个青春都不够。 现在，眼前的大师兄，却做到了十九岁便开专场，这份能耐，让人不服不行。 为大师兄喜，同时也为自己喜。 因为大师兄的专场，也有他们的份儿。 助演演员：高锋、栾芸平，小岳、孙悦，三哥、李芸杰，烧饼、史爷。 能搭上的，唐云风都没落下。 这份喜乐，现在多少能理解几分了吧？ “好嘞！” “没问题！” 众人当即表态，纷纷去换衣服。 大家高兴，唐云风是乐于见到的，但他的心里却并不轻松。 师父开相声专场，自己也开相声专场。 面上看起来都是一回事，可里头却是完全不同的。 最关键的区别，便在于观众。 师父的刚丝们，那是他用十几年的时间累积起来的，个顶个都是爱听他相声的观众。 可自己不是呀。 自己想尽办法，从内、外部引流，把1500张票全部卖完。 以自己现在的人气，唐云风没有不知足的。 可问题是，这些观众有多少是奔着听小曲、歌曲来的？ 又有多少，才是真正奔着听自己的相声来的？ 这账可得分开算，不能一见有人捧，便脑子发热到九十九度。 对此，唐云风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然，能引流进来，这也算能耐。 更关键的是，得把观众们留下来。 甭管他们因为什么认识的自己，最终得让他们同时喜欢上相声，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明天这一场很关键。 效果好，便是滚雪球。 效果不好，便是一锤子买卖。 很快，众人再次围了过来。 天色已然不早，唐云风没有犹豫，直接说正事。 他脸色严肃道：“明天的专场，台下的观众跟我们园子里，会有很大的不同，这点大家心里要提前有数。”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是疑惑。 唐云风继续道：“这1500位观众里，可能过半都是头一回听相声的，甚至人家压根就不是奔着相声来的……” 心中所忧，他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大家。 提前打预防针，总好过上场慌神吧？ 不时，众人总算听明白了意思，旋即脸色变得跟大师兄一样凝重。 所以说，世间之事，好坏总是平衡的。 想要人前多显贵，便要熬住人后罪。 一夜成名的美梦，还是少做为妙。 第217章 你往死里贱 这是严肃的话题。 老实的小岳率先问道：“师哥，您说怎么弄？” 这家伙向来不爱琢磨事情，琢磨不动。 其他人也点头，包括孙悦、高锋、史爷几位师叔在内。 他们也可怜，专场的舞台，少呀！ 招没好招，唯有卖力气一途。 唐云风看着烧饼，却向史爷问道：“史师叔，您在台上还能玩得更狠一点么？” 此言一出，烧饼当即一屁股坐地上，脸色煞白。 还狠？ 现在还不够么？ 老子在台上，都快被这老家伙给玩死啦？ 大师兄，您可长点良心吧！ 当他发现自己被大师兄无视时，旋即又换成了幽怨、哀求等等的表情。 师哥，求您了，瞅我一眼。 就一眼，我指定把您给感动喽。 世间多少爱恨情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瞅了你一眼？ 所以，唐云风一眼都不看他。 同时无视烧饼的，还有史爷。 他看着唐云风，脸上直接露出了相当邪性的笑容。 唐云风的话，可正中了他的下怀。 自打鹤家科学员开班，他便有空没空都过去逛逛。 史爷看学员班，便好比老牧民巡视自家的羊圈。 一头羊，两头羊，三头羊…… 总之，好多好多。 现在据他掌握的情报，有几个鹤字科学员，说话便可以登台帮场了。 新买卖要开张，烧饼便直接成了他老人家，发财路上的拦路石。 这能行？ 得赶紧练出来，让他滚远点，别碍事。 史爷对唐云风轻轻点头，语气温柔的笑道：“没问题，瞧好吧你就！” 烧饼发誓，这绝对是魔鬼的声音。 一锤定音，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旋即满眼了无生趣的看着远方。 远方有什么？ 诗吗？ 不知道。 烧饼只知道，大师兄和史师叔都是无情的人！ 半点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有史爷点头，唐云风对于开场，心里便有了底。 除开自己和小侯爷，接着便是孔芸龙和李芸杰一组。 只是当他的目光一投向他们。 “嘭嘭嘭~” 三哥直接开始拍胸脯。 听这动静，唐云风心中直接笑骂道，总有一天你得把自己给拍死当场。 孔芸龙自信道：“师哥，活儿，我跟芸杰都准备好了，《八扇屏》，没问题吧？” 《八扇屏》属于传统老活，以贯口见长，这确实能体现孔芸龙的能耐。 唐云风心中点头，嘴上却问道：“你们准备出几位人物？” “考虑着演出时间，准备六位。” 唐云风摇头道：“出八位吧，这是专场，咱租了一整天的场地，甭考虑时长，咱们都是小辈，得学师父，在台上多卖力气才是正道儿。” “好，听您的。”孔芸龙当即点头。 定了人物数量，唐云风还是不放心。 这段活儿，你要泥起来，可以没边儿。 倘若真要讲究起来，那可有得讲究。 别说外行人，甚至不少内行人，使完活儿，最后连自己泥在哪儿，都摸不着门道。 哎，就是这么邪性！ 不过，唐云风自己倒是知道一版相当讲究的使法，正好可以教给他们。 主意已定，他又道：“这样，你跟芸杰再辛苦一点，明儿一早便来剧院后台，我再跟你们把活归置归置。” 大师兄出品，必属精品。 孔芸龙赶紧应声：“好，没问题！” 李芸杰则笑眯眯地拱手道：“我们不辛苦，师哥您才辛苦！” 最操心的两组处理完，轮到了小岳和孙悦。 现在后台小辈中，表演风格最见特点，最成熟的，还得算他们。 有孙悦兜底，唐云风没有多话。 他只认真的对小岳说道：“明天我需要你往死里贱，往死里萌，这既是为我撑场，也是为你自己掌面儿，明白吗？” “嗯，我会往死里……”话说一半，小岳意识到不对，旋即改口，“我会努力的！” 对于高锋和栾芸平，那更简单了。 唐云风直接朝高锋，躬身拱手道：“明天辛苦师叔了。” 以高锋的灵性和手艺，自己多说一句都是多余。 高锋也未说话，只是将唐云风的双臂托起，笑着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激情，只有惺惺相惜！ 四组助演打完招呼，最后轮到自己的新搭档。 小侯爷。 唐云风扭头一瞧，咦，人呢？ 刚才不还在自己身后站着呢嘛，咋转眼工夫，人没了？ 烧饼将自己的大屁股，往旁边一挪，一颗只剩半拉头发的尖脑袋直接露了出来。 唐云风顿时哭笑不得。 好家伙，就自己这说话的工夫，小侯爷又猫在旁边玩上了手机。 瞧他这股子认真劲，唐云风知道，自己此刻八成是多余了。 当下，只能拱手道：“侯师叔，您先忙，我们明儿一早大剧院碰头，成不成？” 小侯爷头也没抬的应道：“成成成，等你好几天了都，你可算还记得我，我这会儿确实没空，正下着副本呢，不过，待会儿你把曲目发我手机上，晚上得空我瞅瞅，记得发哈，不然上台使活瘟了，你可别怨我，这是你自个儿的问题，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哦，对了，明儿那幕，记得还留给我报啊，这事儿不能马虎喽。” 得啵得啵一大串，人家愣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谁也不瞧，就这么低头玩着手机，还摇头晃脑的把事儿给你念叨明白了。 好能耐。 只是，众人瞧着他这副模样，脸上都是憋不住的笑。 可再想笑，都不好出声呐。 谁让小侯爷的来头大呢？ 唉，憋得好辛苦。 唐云风摇头笑道：“成，师叔，那咱这会到这儿就算开完啦，您也可以回去休息啦！” “哦，你们先走吧，我玩完这会儿再走，正要紧着呢。大家路上都注意安全呐，还好咱都是大老爷们，不然这深更半夜的走道，可不见得太平，大家都注意一点！” 众人还能说啥？ 感谢小侯爷的体贴关心呗！ 相互道别，各回各家。 等唐云风回到家，眼瞅着都快夜里十二点了。 只是他一推门进屋，却发现师娘王慧竟然还没睡。 大林睡了，就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而且打远一瞧，貌似脸色还不太好看。 唐云风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这可奇怪了。 自从他在电视上帮忙打完广告之后，师娘便乐呵得不行。 尤其是得空上台唱完一大段京韵大鼓，得了台下的喝彩声，她更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今天白天在大剧院忙活，嘴里的小曲儿，哼得根本停不下来。 都乐成这样的师娘，怎么一转眼工夫，便不乐了呢？ 唐云风一进门，王慧便瞧见了。 直接招手，让他过去坐。 唐云风放好包，走到跟前轻声问道：“师娘，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呐？” “嗯，小风，坐吧。” “哎！” “你跟他们开完会了？” “开完了，他们也很上心，前边准备得都挺好，我不过是搭了几句话而已。” 王慧听完，只是点点头，没再问话。 不过，唐云风瞧得真切，师娘确实是生气了。 这确实有状况。 甭说这两天师娘心情正好，即便是平时，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她发什么脾气。 整个班子里，谁不知道她的心善和性子好呢？ 喝了两口茶，唐云风试探着问道：“师娘，您这是怎么啦，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唉，刚才你张师姑给我打电话，今天园子里出了事故。”王慧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第218章 您自求多福吧 唐云风听闻，心里吃了一惊。 “事故”这个词，在所有艺人行当，那都是相当敏感的。 有时可能因为说错一句话，直接把响当当的招牌砸个稀巴烂，都正常。 当然，事故也有大有小。 所以唐云风连忙问道“师娘，什么事故，是台前还是幕后的？” 台前，指得是舞台上的演出事故。 就是在观众眼跟前发生的，这种一般出了就不好收场。 而幕后呢？ 指得是后台的事情，比如演员之间发生矛盾之类的，属于内部事情。 自己人不去对外讲，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像去年11月津城省亲专场，演员误点，便是如此。 王慧答道：“幕后的，夜场演出，王先生和德谅晚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场。” 唐云风一听，心中踏实了几分。 这种还算好解决的，后台临时更换场次，观众根本看不出来。 只是对于班子规矩来讲，演员晚场大半个小时，这得算相当严重的问题。 王慧为此事生气，这就很正常了。 再一联系到正主，唐云风甚至连原因都猜到了七八分。 他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问道：“师娘，是因为他们出去接私活儿，给耽误了吧？” “孩子，你怎么知道的？”王慧眼前一亮。 唐云风心中暗道：果然。 旋即，他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的告诉给王慧。 接私活这事儿，他们不是初犯，也不是独犯。 现在德芸社的招牌越来越响，不少单子自己都砸上门来。 再加上班主郭德刚最近忙得飞起，于慊又在家里奶孩子，张纹顺整天帮自己在广德楼盯场。 说巧也好，不巧也罢。 总之，天桥园子的好些位，最近的私活是越接越频繁。 或者说，班子内部的乱象已经突显。 江湖名利场，处处存是非。 在利益面前，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 这些事情，即便他最近一直没去过天桥园子，心中一样了然。 谁让他在后台人缘好呢，上下关系都不错，很得人信赖。 这人说一嘴，那人提一句，他根本不用特意去打听，只需要稍微汇总一下，心里便门儿清。 另一个心里门儿清的人，便是栾芸平。 哥俩经常通气儿，最后让栾芸平去告诉师父，唐云风自己倒是开口的少。 涉及到长辈，涉及的人也多，他怎么开这个口？ 唯有尽快壮大自己，能在班子里撑起更重的场子罢了。 当然，顺势而为的事情，那是完全可以做的。 比如此刻。 不时，唐云风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完。 可王慧的反应让人有些意外。 她整个人都被唐云风提供的信息给惊呆了。 同时嘴里还不断的嘀咕道：“分钱了呀，不是都分钱了吗，场次不缺，演多少分多少，这很合理呀，怎么还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突然，唐云风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呃，貌似自己一不小心，把师父的炮给点了。 有自己的交待，再加上栾芸平的性子。 他不可能没把情况告诉师父的，所以师父指定是知情人。 但问题是，师父并没有把情况告诉师娘，甚至帮着遮掩了几分都有可能。 至于原因嘛。 无非是江湖人的处世逻辑，也就是人情、世故、面子、情分、道义这些。 江湖人，江湖情。 这既是师父身上的魅力，同样也是他的短板。 既然是短板，便需要有人来补。 比如师娘王慧。 亦或者唐云风自己。 事情捅破了，便捅破了呗。 说不定，师娘脑子转得慢，没往深处想呢？ 不管这些，顺势办正事要紧。 没错，唐云风准备再推一波。 瞧着师娘一副被人伤害了感情的模样，他直接将问题往明处点。 “师娘，您也是行当里闯过的人，见识眼界肯定在我之上，只要涉及到利益，这一切不都很正常了吗？” 生气归生气，王慧脑子自然是有的。 一点即醒。 心中直接有判断，唐云风说得在理儿。 只是再一瞧眼前这家伙平静的模样，王慧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敢情你们爷俩都门儿清，合着就瞒我一个人是吧？ 旋即，王慧两眼盯着唐云风，直接问道：“你师父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啦？” 一言既出，唐云风立马闻到了空气中，隐约有一股危险的味道。 唉，师娘太聪明不好，还是笨一点才省心。 骗师娘那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所以喽。 师父，您自求多福吧！ 唐云风表情讪讪，却语气坚定道：“是的，我师父他都知道，不信，等他回来，您直接问他。” 嚯，这师父卖起来，那叫一个脆生！ 嘎嘣脆！ 把师父卖给外人，那不成。 可卖给师娘，那没问题。 唐云风表示，自己心里毫无压力。 因为他知道，师父哄起师娘来，跟他骂别人一样，能耐得不行。 唐云风自己，有时都跟着偷偷地学。 不懂女人可不成，自己总不能再打一辈子光棍吧？ 可谁知，王慧瞧着唐云风这一脸便宜的表情，心里同样来气。 她又悠悠地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唐云风抬眼一扫，师父都卖给您了，这都还不够？ 旋即，他心里长叹一声气。 小栾同学，对不起啦。 不是师哥不够意思，实在是师娘太聪明了。 唐云风笑道：“哪能呀，我以为您也早就知道呢，好些日子前，我便交待过芸平给您和师父提个醒，敢情他没跟您说，这很不像话，明天我便替您好好说他一顿。” 道理同上。 把师弟卖给别人，不成。 卖给师娘，那也没问题。 某人心里，依然毫无压力。 不过，能卖的，不能卖的，三两下全给一股脑的卖完喽。 背后已然无人顶包，唐云风可不敢再等师娘揪自己小辫儿。 当下赶紧叉开话头。 他问道：“咱们班子现在一切向好，正处在上升期，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师娘，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合适？” 这是个正经的问题，王慧顺茬儿便琢磨开了。 不过，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再抬眼一瞧，又看到某人正一脸风淡云轻的喝着茶。 这模样表情，她可太熟悉了。 王慧直接问道：“孩子，你脑子活，说说你的主意吧。” 果然，唐云风直接将茶杯放下。 “师娘，自古至今，相声班子能凑到十个八个人，便已经算大班子，人少的情况下，靠人情来管理没问题。可您再看咱们现在的班子，已经几十上百号人了，倘若再靠师父的人情来维持，肯定是不行的，我师父哪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弄这些？出问题是迟早的事情，比如现在的接私活儿，都只能算其中的问题之一。” “咱现在是趟着水过河，相声门内没有过这么大的班子，咱只能跟外行去学。比如江湖上的买卖人，几个人的小公司，几百上千人的大公司都有，人家小买卖有小买卖的做法，大买卖有大买卖的路数，所以我的建议是，咱还得跟人家做大买卖的人学，把班子开成公司，比如注册个正经的公司，确定好各人的职责，把章程、协议之类的，都归置清楚。总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咱都白纸黑字的给它弄明白。您觉得这样行不行？” 王慧听闻，思路顿开，眼睛都在发光。 “呃，师娘，您跟我师父得空商量商量，我去睡觉了。” 师娘听明白就成，久呆并非好事。 万一她回过神来，再揪自己的小辫儿怎么办？ 第219章 炸老观众【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20/62】 5月17日。 昨天着实睡得太晚，但一大早，唐云风还是准时起了床。 十几年的习惯，想改变不容易。 早课不能落。 不过今天，他练习的全是晚上专场要使得活儿。 吃完早餐，唐风云直接背包出门，连师娘顺带兜他走的邀请都谢绝了。 某些时刻，远离师娘，可能还安全一些。 貌似师父也被自己给上了套儿。 幸福与悲催，往往中间就只隔了一夜。 见师娘危险，见师父也危险，大林的屁股依然每晚都拱来拱去。 而且攻击方向很准，自己睡哪边，他便拱哪边，很不讲道理。 甚至有时唐云风都怀疑，这家伙的眼睛是不是长屁股上了？ 这么一通琢磨，他发现自己可能该买房了。 话说，现在买房也很划算。 而且自己好歹也算个几十万元户，买套小点的房子还是可以的。 只是，算了，等那件大事儿办完再说吧。 一路无话，唐云风坐车到达目的地，时间九点还不到。 大剧院的全称是：燕京国家大剧院。 新起的建筑，里外没有半点传统气息，造型像一顶倒扣的大帽子，非常时尚带感。 上下三层，拢共两千五百来个座位。 要是自己的人气，能达到整个剧场全开的程度，那可就算相声门内，市场号召力仅次于师父郭德刚的存在了。 嗯，算第二根搅屎棍吧。 唐大搅屎棍。 名字听起来恶心，但唐云风对此还是很期待的。 这种搅屎棍越多越好，总能把这一潭死水给它搅活喽。 趟到门口，远远便见倒扣的帽子下，还真有两只大老鼠，正在咬包子。 孔芸龙和李芸杰比自己还早到。 这帮师弟，这点很招人喜欢。 平时愣起来，活脱脱跟个大流氓似的。 德芸后台流氓多，流氓头子他姓郭。 但一到忙正事儿，那也个顶个的不掉链子。 讲江湖义气，能为手艺吃苦下功夫，还拎得清轻重。 这便成了！ 哥仨彼此打完招呼，相跟着进场。 后台归置得差不多，剩下的杂活等鹤字科学员来弄便成。 三人抓紧时间说活，这才是正事儿。 结果半个钟不到，甭管唐云风有没有要求，所有上场演员陆陆续续全部到齐。 连昨晚不知道几点才回家的小侯爷，也没有例外。 大师兄给自己，也给整个青年队搭出来的机会，不容易。 众人都发了狠的各自说活儿。 半晌午不到，张纹顺、于慊、林思月、王慧，男女老少都露了面。 甚至成五爷，也背着手，悠悠地踱来了现场。 每逢唐云风的重要日子，老爷子从未缺席过。 来了现场，还跟家里头不同，半点热闹都不凑。 时常在某个连唐云风都不清楚的位置上呆着，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在台上表演，脸上始终是欣慰的笑容。 一个人，一份心，一份情。 这些都是宝，唐云风心中的宝。 即便什么活儿都不干，也让他心中踏实不少。 就像唐云风的出现，能让众师弟心里感到踏实是一样一样的。 唐云风忙着说活，简单见礼之后，谁也顾不上招待。 当然，这些位也没谁需要他招待的，纷纷撸袖子下场指导。 于是，几位小角儿的效率翻倍提高。 师姐林思月的活儿，只预备到返场时，跟唐云风有一段表演。 所以她跟着王慧，娘俩处理着其他一切杂事。 唐云风是今天的主角儿，其他上场演员也是主角儿，她们没让他们分一丝的心。 春风无声化细雨，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缓缓，上午、下午便在忙碌中过去。 晚上六点刚过，三爷和石先生竟然也相伴着来到了后台。 这可让人意外。 唐云风给俩老见完礼，再一瞅时间。 得，俩老爷子八成是翘班，从单位偷跑出来的。 请假？ 照三爷的性子，你觉得可能么？ 离开场还有最后半个小时，台前幕后都忙成了一片。 很快，观众席的一层半，1500个位置基本坐满。 里头还有一位悄没声儿，又无人注意的老人。 而张纹顺、三爷、石先生则落座上场口，三老一齐盯场，为小辈们压阵。 只是这阵容太强大了些，让众人心里既踏实，又发怵。 孙大胖子笑起来，都腼腆得不敢咧嘴，这你能信吗？ 小侯爷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别说摸了，连瞅都不敢瞅一眼，这你能信吗？ 更可怜的，当属慊大爷。 坐下喝茶？ 想屁吃呢？ 乖乖巡查后台，再给老爷子们泡茶去吧。 茶叶数量不是六十六片，直接挨训。 呃，不会。 石先生笑起来跟个老太太似的，慈祥得很。 一切准备就绪，六点半到了。 唐云风的“云风相声专场”正式开始。 一身黑色大褂的小侯爷掐着点，上台报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云风发现小侯爷今天的脚步都快了几分，而且腔调也正经了几分。 “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这里是女人的天堂，这里是欢声笑语的海洋，我代表德芸社郑重承诺，今晚谁不笑，我们准退票，只不过嘛，我们的退票口在……” “阿富汗！” 小侯爷稍一停顿，台下便有观众接茬儿。 这个是德芸社的老包袱，但小瞧不得，抖在这里，那是有讲究的。 相声的“把点开活”，打这里便开始了。 今晚的观众组成有些复杂，情况不太明朗。 所以抖老包袱，便能炸出老观众。 就比如现在，那些老观众一接完包袱，自个儿便开始乐了，掌声、笑声直接送上。 而其他首场进场的观众们，则满脸都是疑惑。 他们在笑什么？ 这好笑吗？ 莫名其妙。 经验丰富的演员站在后台，台下情况一目了然，当即心里有了数。 唐云风看着台下的动静，老观众两成不到。 依然得归到生场这一类，有压力。 好在，自己提前作了安排，一切拭目以待吧。 只听小侯爷继续道：“现在我宣布德芸社相声演员唐云风的“云风相声专场”现在正式开始！” 听到唐云风的名字，这时的掌声才热烈了起来。 “下面请欣赏相声《绕口令》，表演者：烧饼、史艾东，大家掌声欢迎！” 话音刚落，史爷一脸笑意的打头上台，烧饼心中纵有千般不愿，同样脸上带笑的跟在身后。 第220章 被玩死在台上【三合一章，21/62】 史爷打头，烧饼相跟。 俩人身着青色大褂，上得台来，鞠躬敬礼，站定场中调整话筒。 相声现场跟演唱会现场完全不同。 演唱会是，谁的主场谁先亮相，而且人未到，音乐先出，全程都热闹得不行。 相声则以身份高低来排场次，正主得靠人捧，有人衬托。 比如倒二，活儿再好，也不能盖了攒底的风头。 而且每个节目，都是从平静的垫话入手，再一个接一个包袱，将氛围给推上去。 所以甭管是场次，还是表演，都讲究个循序渐进的节奏感。 一向追惯了歌星的新观众，此刻便瞧得既新奇，又有些不太适应。 甚至台上演员此刻没说话，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生怕自己一个孟浪，闹出什么笑话来。 后台的唐云风，一直在扫视全场。 气氛有些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接下来，得看烧饼和史爷的能耐。 新观众，就得靠手艺勾搭。 不勾搭怎么浪，啊呸，怎么乐起来？ 不时，台上的俩人准备就绪。 身为逗哏的烧饼，刚要开腔，下意识的扭头扫了史爷一眼，后者也恰好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在瞅着自己。 烧饼心里半点都不信。 笑无好笑，今天他可是憋满了坏水上来的。 烧饼哪里敢松懈，一开场，自觉得将警惕值拉满！ 终于，他对着观众微笑道：“今天来的朋友不少，足足一千多位。大家都认识我师哥唐云风，但对我和史老师可能不太熟悉，其实我们都是说相声的。” 史爷一脸平静的点头捧道：“对，说相书的，大伙也可以称我们为说书先生，说个《三国》呀，《列国》呀；说个宋朝的《杨门女将》，佘太君，老令公，杨宗保，穆桂英；烧火的姑娘杨排风；《西游记》，孙悟空，保着唐僧去取经，还有《三打白骨精》。说书的！” 只是史爷刚一接茬，烧饼便愣住了。 这说得是哪里的词儿？ 第一句就玩上了？ 而且你听听，他这说得都是什么狗屁话？ 半点没捧不算，借用一个谐音，完全是在拆台呀。 对，拆台式捧哏。 而使坏的史爷则毫不知耻，始终一脸微笑。 一人就一句话，纵然有异常，观众是不可能听出来的。 但后台的人，可是清一色的行家。 盯场的三位，眉头直接皱起，脸上有些疑惑。 这是要玩花儿了？ 唐云风心中早有准备，但也没料到史爷能玩得这么绝。 脸上喜忧参半。 史爷这样玩，其实也成，关键就在于烧饼能不能招架得住。 接得住，出彩。 接不住，玩完。 砸招牌是不可能的，不然史爷白混了这么多年。 只是，烧饼这一场，会被扒几层皮，那就不清楚了。 现场使活，话出口便得接，不能当作没听见，速度还得跟上。 烧饼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耽搁。 旋即又道：“不是，您没听明白，您说的那是说长篇书的，我们这是说相声的。” 史爷没有迟疑片刻，直接捧道：“哦，笙啊！吹笙的，好艺术，这我也懂，吹个《送公粮》，吹个《新货郎》，各种曲调都会一些，你今儿个想吹哪段？” 史爷玩上瘾了，依然没按本子走。 烧饼心中更急，摇头道：“您说得不对，您说的那是民间乐器，笙、管、笛、箫，我们不会那种艺术，我们说的是相声，这是大家喜欢的一种艺术形式。哎，简单说吧，就是逗乐的，您明白了吧？” 史爷抬头瞅了两眼天空，好似在琢磨什么？ 烧饼见他思路一卡，心中满是欢喜。 卡得好，卡得妙，卡得呱呱叫。 别琢磨了，赶紧回到本子上来吧。 捧哏一句词都不按本子来，这还不得把自己玩死呀？ 咱再狠，好歹也是搭档不是？ 时间就两秒，只听史爷又道：“逗乐的。怎么乐呀？是大乐是小乐？是文乐是武乐？是一点儿一点儿的乐呀，是一次全乐完呀？有个乐祥子么，你拿出来我看看。” 这词儿，好不讲理。 史爷够无耻。 这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硬砸现挂的节奏。 奈何，他的表情拿捏得好，满脸的真诚。 不讲道理的问题，相当讲道理的表情，强烈的反差，产生强烈的笑点。 “噗！” “哈哈~~~” 开场第一波笑声出现了，只是以老观众占大多数。 但烧饼半点都笑不出来。 面对这个魔鬼，自己真不该认识“希望”这两个字。 那样很傻！ 真的。 心里抹眼泪，脑子疯狂运转，烧饼迅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没有停顿，他气急败坏道：“没地方给您找乐样子去。” 史爷依然认真的问道：“你没乐样子，那我怎么乐？” 这模样、表情相当欠扁。 烧饼发誓，此刻如果不是在现场，沙包大的拳头肯定抡了过去。 可惜，台上是现场，台下人家是师叔，抡不得。 烧饼耐心解释道：“我们说到可乐的地方，自然您就乐了。” “噢，自然我就乐了，可我不想乐呀，乐完了对我又没好处？” 烧饼赶紧点头，肯定道：“当然有好处啦！” “那是虱子不叮，跳蚤不咬！有臭虫蚊子往别的屋里跑，不咬我了？”史爷的表情不变。 烧饼怒道：“合着您拿我当蚊香啦。” 史爷双手一摊，满脸无辜道：“哎，你不说有好处吗？” “噫~~~” “哈哈~~” 俩人牛头不对马嘴的神仙对话，再加上一个被挤兑得满脸埋汰，一个装傻充愣的真实。 老观众们早就绷不住了，纷纷起哄。 新观众瞧着人家热闹得好玩，不少也跟着起哄，情绪多少有些放开了。 史爷捧得词儿，让烧饼急得直上火。 照这么个玩法，他说八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活？ 烧饼念头一转，又道：“有点儿小好处，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您有点儿闷得慌……” 话说一半，史爷伸手一拦，疑惑道：“我怎么闷得慌？” 烧饼一挥手道：“好比你心里烦。” “我怎么烦了？” “您不高兴。” “我为嘛不高兴了？” “您跟人家抬杠啦。” “我跟谁抬杠了？” 烧饼心里这个气呀，直接跳着脚喊道：“您跟我抬杠啦！有您这么捧哏的吗，啊？” “哈哈哈哈~~~” 功力层次不同，烧饼甭说转一下念头，就是转十下，都不够史爷看的。 被他在后面一撵，这几句是问得快，接得也快。 俩人你来我往，非常热闹，尤其是烧饼最后一跳脚，小高潮出来。 观众们直接破防，即便连只瞧热闹的新观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掌声一热烈，氛围开始起来。 全程控制节奏的史爷一瞧，哟，小家伙情绪要蹦了，得，先收一手吧，容他缓一口气。 于是他嘿嘿一笑：“你瞧你这还带急眼的，我不是不懂吗，你再解释解释，兴许我就懂了呢。” 此言一出，烧饼顿时觉得意外。 这是信号吗？ 扭头一扫史爷，后者眉毛接连两挑。 师叔这暗示得已经相当明显了，烧饼秒懂。 这要命的阶段总算过去，他忍不住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说相声，词儿不能太跳，得顺茬儿说。 放心几分的烧饼继续道：“好，又比如说，您吃完饭出来了……” 嘿嘿。 说一口气，就一口气。 容他缓到一口半，都算自己没能耐。 史爷没等烧饼把话说完，再次伸手一拦，认真的问道：“我吃吗了？” 完了。 火种掉进干柴堆。 烧饼彻底暴走了。 目光灼灼地盯着史爷，恶狠狠地威胁道：“吃了，甭管吃没吃，您就得说吃了。” 他此刻的模样，但凡史爷嘴敢蹦出半个“不”字，那准得当场干仗不可。 史爷好似并未察觉，认真的重复道：“噢，没吃我得说吃了。” “还得说是吃好的，吃的包饺子，捞面。” “噢，没吃我说吃了，还得说吃包饺子，捞面。” “对，没错，就得这么说！” 这哪是说相声，完全是土匪打劫时的语气。 史爷依然浑不在意，旋即悠悠地捧道：“我对得起我肚子吗？” 包袱再抖，观众们又乐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烧饼没招了。 他耍赖道：“甭管，您就得这么实心眼，甭管您吃没吃……您就短人家二十块钱了。” 这下史爷不干了。 提别的都好，提钱不成。 他又惊又怒道：“什么？我短谁二十元钱？你要反了！我在这儿站了没十分钟就短了人家二十元钱。是你给借的？是你的保人？帐主子在哪儿啦？你找出来我问问他！” 史爷一急，烧饼直接就怂了。 语气一缓，解释道：“假装的，没有账主子，没人跟您要。” “哼，要，我也得给呀？”史爷怒气未消。 烧饼拍着手，再次解释道：“假装你短人二十块钱，真实的没这么回事！” 史爷一愣，疑惑道：“那你说它做嘛呀？” 烧饼无语道：“您不是不明白吗？” “我要明白了，钱就得没喽。”史爷扫了他一眼，悠悠地道。 话讲不通，理说不明，烧饼一挥手：“算了，您先别言语……” “你这儿是法院？” “您先听我说。” “你是原告呀？” “嘿，您上这儿打官司来了？您先听我说这意思。您该人家钱，还不起人家……” “还不了当初别借呀！” “您呀，不短人家钱，假装短人家钱。人家老追着您要，您没钱还给人家，您心里就腻味，出来哪，上我这儿来了……” “你给我还了？” 这一段比前一段，说得还要快，还要热闹。 甭管烧饼说什么，史爷指定把话头给搅乱喽，而且是张嘴就来。 甚至被他上赶着往前推，烧饼的反应也越来越快。 观众们的笑声，没法形成波，只能乱七八糟的响个不停。 盯场的三位老爷子，脸色露出欣慰的表情。 唐云风心中大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史爷不愧是德芸社的磨刀石，太锋利了。 然而，下场口学活的鹤字科学员，表情不同。 看不懂门道的，跟观众的反应差不多。 看懂了几分的，则被吓得脸色煞白。 因为他们代入了。 不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了台上烧饼，这么一琢磨，小腿都在打颤。 当然，全场最难受的，莫过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烧饼。 他感觉自己又快要压不住火了，怒道：“我干嘛要还呀？是您听我一段相声，我们这相声是逗乐的，您听我们一段相声，哈哈这么一乐，就把短人家钱这事给忘了……” 史爷多精明呐，抬眼一扫烧饼，旋即恍然大悟道：“噢，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此话一出，烧饼眼圈都红了。 天呐。 这个魔鬼终于说了一句自己想听的话啦？ 爸，妈，爷，奶，我十八辈的祖宗们，我终于有机会入活儿了。 放心不下的烧饼，直接拉着史爷的裙子，半信半疑的问道：“您明白了？” 演员心态方面，史爷从来都拿捏得死死的。 为了让烧饼再缓第二口气，他直接点头道：“明白了。我不短人家钱，假装着短人家钱，人家老找我要呀，我还不了人家，心里腻味了没地方去，上你这儿来了，听你两段相声，逗得我哈哈一乐，把短人家钱这档子事就忘了……” 烧饼听闻，直接大点其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谁知，史爷突然又问道：“可我出了门儿，帐主子还等着我呐！” “哈哈哈~~~” “啪啪啪~~~” 这俩人真是没谁了。 表情、台词，无一能让观众忍得住笑意。 再加上几波笑声的铺垫，所有人的情绪完全被打开，掌声、笑声响成一片。 经验不足的演员，甚至很难再分开新、老观众的区别。 只是在烧饼眼里，史爷不再是史爷，而是化身成了深渊。 他的无耻，根本已经深不见底。 师哥，呜呜，我不说了。 再玩下去，真得被他给玩死在台上。 师父说得没错，我压根就不是说相声的料。 求求你们，让我回家种地去吧！ 呃，家里的地被我爸妈给卖了，那就让我上工地去扛水泥吧。 再累，也比跟这儿说相声来得轻松。 绝对的。 烧饼看着史爷，恨恨道：“不说了，跟您这笨人说相声，还不如上工地搬水泥去呢我。” 说完，真的转身便走。 史爷赶紧伸手拉住他，质问道：“你要走可以，但话得先说清楚喽，谁是笨人，谁笨啦？我可打小便聪明得紧。” 烧饼毫不客气的反问道：“就您这还叫聪明呐？” 史爷满脸得意道：“我还聪明？我就是聪明。” “由哪儿表现您聪明？”烧饼一脸的不服气。 史爷开始卖弄道：“我五六岁的时候，玩小孩玩意儿，就是那一上弦就跑的小汽车，刚买来，我就把它拆了，一件一件摆在那里，全看明白了。” “再把它装上？” 史爷摇头道：“装是装不上了。” “您那叫聪明？您那叫拆。我要这么干，我爸早把我屁股打烂喽！” 史爷继续认真的说道：“所以你没我聪明嘛。我小时候聪明，长大了还是这么聪明，不管嘛事，一看就明白，一听就懂，人人见都夸。” 这下说到烧饼的心火上了。 他直接质问道：“您就吹吧，既然您这么聪明，那为什么我跟您讲半天相声，您愣是没听明白呢？” 史爷嘿嘿一笑，道：“你着什么急呀，我早就听明白了，这不是跟你说笑话么。” 说完，还对烧饼挤了两下眼睛，进行提示。 “笑话”这个词，在这里可不一般，那是入活儿的信号。 再没溜，也不能全本砸现挂吧？ 谁知，早已经凌乱的烧饼，听闻之后，竟然只是下意识接道：“啊，说笑话？” 史爷当即无语了。 臭小子，给机会不入活，是不是等着我再带你溜两圈呐？ 不过，台下观众的情绪起来，烧饼也快被自己玩废了，再溜下去，自己可能得当场改单口。 史爷捧道：“那当然啦，就是说笑话，开个玩笑。” 两次提醒，烧饼要还醒不过水来，那他真得去搬水泥了。 压下心中的惊喜，烧饼不屑道：“讲笑话，那您可碰上行家了，我这方面可讲究得很，什么说个大笑话儿，小笑话儿，字意儿，灯谜，反正话儿、俏皮话儿，告诉您，我最拿手的是说绕口令。” “绕口令？这我懂。” 烧饼心下大定，来了节奏，继续不屑道：“这您也懂？” “那当然啦。” “我随便说一个，您指定都没听说过。” “那不可能，你来一个我听听。” 几句“瓢把儿”一过，真到了正活儿了。 烧饼不再犹豫，直接道：“您听好喽，‘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一层’，一张高桌准有腿……” 谁知，史爷又拦了一手，道：“多新鲜哪，没腿儿那是面板。你说的那是西河大鼓唱的那个绕口令？” 虽然有些意外，但烧饼已经缓过劲来了，点头问道：“对呀，您听过。” 史爷道：“那是唱，你得说，说的比唱的难。” 烧饼自信道：“难不住我，让您听个好的，‘打南边来个白胡子老头儿，手拉曾绷白的白拐棒棍儿’。” 说完，拿眼睛瞅着史爷，等着他捧，可谁知史爷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转过头去捯饬自己的大褂。 旋即史爷回过头，道：“你继续说呀！ 烧饼一愣，应道：“我说完了。” 史爷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了？” 烧饼气哼哼地道：“敢情您压根就没听呀？得，我再给您再来一遍，您听好喽……” …… 爷俩开始顺着本子往下说。 只是有史爷在的地方，本子里永远只有一半词，剩下一半词，全搁他脑子里装着呢。 什么时候砸，砸什么？ 这可能得看他心情。 比如。 烧饼说：“扁担长，板凳宽，扁担没有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绑在了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了板凳上，扁担偏要扁担绑在了板凳上。” 史爷会问：“你绑它干嘛呀？吃饱了撑的，一边坐会儿去多好啊。” …… 烧饼说：“南门外有个面铺面冲南，面铺挂了个蓝布棉门帘，摘了蓝布棉门帘，瞧了瞧，面铺还是面冲南，挂上蓝布棉门帘，瞧了瞧，面铺还是面冲南。” 史爷会摇头道：“不对，你这铺面朝向不对，铺面冲南，你的面能不能卖得动？” …… 烧饼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史爷会问：“你为什么不吐葡萄皮儿？这月份有葡萄卖吗？葡萄很贵，不如来两斤苹果吧？” …… 于是，烧饼往底而去的路上，始终都是跌跌撞撞地趟着过去的。 终于，开场曲目表演完毕，史爷和烧饼在满场掌声中鞠躬下台。 走在面前的史爷，一脸轻闲帅气。 而跟在身后的烧饼，则感觉自己浑身已经不再完整。 说不上来少了什么，但指定是哪一块少了。 千般委屈涌过心头，眼圈再也忍不住的红了。 眼神幽怨，声音哽咽的对史爷问道：“师叔，您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垫话全程砸挂现？” 史爷得意的点点头，笑道：“嘿嘿，练手艺嘛！” 烧饼的眼神更幽怨了，怒道：“既然本子上那些准备的词儿都没用，您为什么还要让我背，啊？” 史爷眼珠子一转，讪笑道：“我这是心理战术！” 说完，赶紧逃也似的远离烧饼。 因为这家伙，眼瞅着真的要再次暴走了。 全场，除了烧饼，所有人都很满意。 观众有得乐，这俩人在台上跟机关枪似的，扫来扫去，包袱太多了。 长辈们则看到烧饼，小小年纪手里便有活儿，很欣慰。 唐云风对烧饼了解比较多，能一路快速的成长到今天这样，他为师弟感到开心。 开场完毕，场子被彻底热开。 第二个上场的，便是今晚的正主唐云风和小侯爷。 小侯爷说活时，确实半点不见偷懒，很上心。 更让唐云风感动得是，慊大爷竟然不顾劝阻，上台为自己报了第二场的幕。 这份捧，情分很重，但也只有记在心里罢了。 第221章 江山父老能容我 三面观众一堵墙，出将入相走过场。 一句戏谚，道尽传统艺术的精髓。 奈何今晚的舞台无门，唯有帷幕遮挡而已。 于慊上台报幕。 “下面请欣赏相声《燕京话》，表演者：唐云风、侯振……” 然后，不用再招呼了。 听闻唐云风即将上台，观众们已然将如雷掌声送上，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姑娘们的尖叫声。 台上的慊大爷当即有些郁闷。 我不也上台秀说唱了么，我的姑娘粉呢？ 三个还是五个来着？ 人数太少，记不清了，于慊悻悻下台。 掌声一起，小侯爷和唐云风应声亮相。 矮胖丑着黑袍，高瘦帅一袭白。 熟悉的黑白配色，最能勾起粉丝们的记忆。 中山装彰显刚硬棱角，大褂衬托湿润儒雅。 今天的唐云风气度再添几分，让姑娘们的尖叫声更加激烈。 虽然不擅长跟姑娘打交道，但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这种声音的，借此唐云风也能确认自己某些方向的取向正常。 这，他得感谢一个人……师姐林思月。 温馨安逸，还有些享受。 上台的气场不能怯，唐云风一直面带微笑的看向观众，即便中间隔着小侯爷，视线丝毫未阻。 这个搭档选得不错，很上道！ 双掌合一，一路频频点头，唐云风跟着来到场中站定。 话筒调好，鞠躬敬礼，这便开活垫话。 唐云风春风拂面，语气缓缓的笑道：“感谢大伙来捧我的场，原本1000张票都没卖完，现在1500个座位全部坐满，我心中满怀感激，借用我师父的一句话，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诸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能来便是赏我一口饭吃，本事不大，能耐没有，只有卖一膀子力气，让大伙多笑几声，我晚上睡觉也能踏实。再次给诸位衣食父母鞠躬了。” 说完，躬行大礼，小侯爷也跟着弯腰。 江湖人说话，永远都拿捏着分寸。 气话不出口，好话到七分。 郭德刚是例外！ 台下那么多的小年轻，哪里见过这阵势？ 谦虚低调有内涵，粉丝们心里直接被暖爆了。 如雷的掌声，再次响起，满堂彩。 在场的老爷子们，无一不瞧得欣慰。 而小师弟们，则眼睛冒着星星，一脸的崇拜！ 掌声稍落，唐云风继续道：“感谢大家送给我的掌声，作为演员，这便是最大的鼓励……” 旁边的小侯爷直接拦了一手，道：“不是，你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这不对。” 唐云风心里一叹。 唉，好怀念报幕时的师叔呀，一个字都不会多。 下台那叫一个快，跟一只大狼狗在他屁股后面撵似的。 唐云风扭头疑惑地问道：“师叔，怎么啦？” 小侯爷盯着他，问道：“什么叫‘送给你的掌声’？那我呢，我哪儿去了？” 唐云风脸色奇怪的接道：“您不搁这儿站着嘛？” 小侯爷急道：“我说的是掌声，咱俩一块儿上台，一起鞠躬，这掌声多少也得有我一点吧？”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直接摇头道：“没有。” 小侯爷诧异道：“嘿，合着我这躬是白鞠了？” 唐云风悠悠道：“我也没让您跟着我鞠呀。” “你想吃独食是怎么着，还讲不讲理，讲不讲理？”小侯爷怒道。 唐云风看了他两眼，道：“师叔，我讲理呀，这样，我问您，台下观众认不认识您？” 小侯爷老实的摇头。 唐云风双手一拍巴掌，肯定道：“还是的呀，大伙都不认识您，您哪来的掌声？” “你你你，我我我！”小侯爷顿时被噎得瞪大了小眼睛，嘴唇直哆嗦，半晌一甩袖子，“我不干了，这搭档我不要啦，上台受气来了还。” 说完，作势要走。 唐云风一把拉住他，满脸无奈道：“成，您是师叔，您教我该怎么说。” 小侯爷来劲了，认真教道：“你得加个‘们’字儿，说‘感谢大家送给我们的掌声’，我们，知道了吧？” 唐云风点头道：“噢，得说我们，我就是我，您就是那个门，加起来就是我们，对吧？” “对，我就是那个们……”小侯爷下意识捧道，旋即反应了过来，一推唐云风，“去，你才是门呢，你才是门呢，埋汰人嘛这不是！” “哈哈哈~~~”台下观众开始乐了。 唐云风不理观众，满脸无辜的表情，直接伸出双手，往小侯爷的胖肚子上一比划。 等定住尺寸转过身来时，不自觉的又把双手的距离扩大了一圈，都快有两个他自己那么大了。 唐云风面向观众，眼睛盯着手中的尺寸，摇头道：“啧啧啧，师叔，不是我埋汰您，是您埋汰了那门，好家伙，门都没您宽！” “噗~~” “唐公子的嘴太损了，不过，呵呵，我喜欢！” 前笑不停，后笑又起，观众们乐得不行。 这坏名声，小侯爷哪里肯认，指着那尺寸嚷嚷道：“你不准，你扩了，你那是孙悦的尺寸，我比他瘦多了。” 小侯爷的身材板子，可跟瘦搭不上什么边。 他比孙悦瘦多少了，这孙悦是谁？ 正当不少观众疑惑“孙悦是谁”时，帷幕后走出来一位，正啃着猪肉馅饼的超级大胖子。 孙悦一口将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声问道：“谁喊我，谁喊我？” 我的天呐，这也太胖了吧？ 观众们顿时被孙悦的体型给惊呆了，两相一对比，小侯爷真瘦。 唐云风应声回头，一瞧孙悦的模样，心里乐了。 出现的很及时。 道具也很适合。 连别人的现挂都能捧得这么好，果然水平见涨。 厉害。 不管转悠了两步，又回去了的孙悦。 小侯爷得意道：“你瞧瞧，你瞧瞧，我是不是比他瘦多了。”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悠悠道：“他是三开的，您是双开的。” “嘿，那您还是卷帘门呢，一圈，又细又长！”小侯爷当即接茬，旋即又道，“咦，细长，哈哈！” 他的模样太有喜感，他一乐，底下的观众不自觉的也跟着他乐。 “噫~~~~”不少人还跟着起哄。 台上台下的氛围都很好，说不出的轻松欢快。 得，这也是位“嘴上不占便宜便算吃亏”的主，唐云风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接道：“那咱德芸社干脆别说相声，直接卖门得了。” “那也成，反正我也不想说相……”小侯爷咧着跑，顺茬接话，只是话到一半，醒过神来，下意识的扭头一扫后台，吓得整个人都一哆嗦，赶紧改口，“咱还是得说相声，对，说相声。” 小侯爷的怪模怪样，别人不懂，唐云风还能瞧不明白？ 压下心中的笑意，继续道：“对，相声是咱吃饭的手艺，得说，咱上得台来也按规矩做一下自我介绍，让大伙更了解我们。” “对，得了解，多了解！” 第222章 被砸光了 唐云风掌心朝内，指向自己道：“我叫唐云风，是德芸社的演员，也是相声界的一名文盲，还是……” 这下可勾起了观众们的乐子。 “唐流氓！” “唐公子。” “六哥哥！” “唐唐，我是白糖！” “相声歌手！” 任何一位观众粉上你，必定有他喜欢你的标签。 而唐云风的标签貌似多了一些，于是场面顿时乱了，喊什么的都有。 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只能满脸无奈的笑看着大家，等着这股热闹劲过去。 谁料，这时候小侯爷竟然捧道：“瞧您这乱劲儿，要不你干脆叫‘唐某某’得了。” 唐云风一听，满脸诧异道：“唐某某？师叔，您怎么不让我叫唐xx呢？” 观众们可不怕事儿大。 “唐xx！” “唐xx！” 起哄的人相当不少，很快便形成了气势。 唐云风知道，自己的绰号这便又多了一个，眼神不善的扫了某个正一脸得意的家伙一眼。 旋即他道：“旁边这位是我的师叔，今天头一回合作，我得向大伙着重的介绍介绍您。” “您捧了，您客气。”小侯爷乐滋滋地等着自己被宣传。 唐云风手掌指向小侯爷，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新搭档，侯震动，侯老师。” 正心里暗爽的小侯爷，立马傻眼了。 赶紧拦住：“侯震动像话吗，啊，像话嘛？” 唐云风疑惑道：“您不叫侯震动吗？” “废话，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成，那就叫侯静音。” 小侯爷直接跳脚，怒道：“侯震动，侯静音，这都像话吗？” 唐云风同样来气，一挥手道：“您烦不烦，干脆这样，侯关机，侯贴膜，侯来电，侯短信，侯照相，侯彩铃，随便您选，您选哪个我介绍哪个，这总成了吧？” 小侯爷直接一推唐云风，气愤道：“去你的，我叫侯振，侯振，听清没？” 底下的观众早就笑疯了。 唐云风抬眼看天，琢磨了一下，问道：“侯振，没动？” “没动，就侯振，哪来的动，啊？”小侯爷怒气未消的质问道。 唐云风皱着眉头，又问道：“没动，那不成死人了吗？您不自己跑去火化场火化，怎么还上台来跟我说相声呢？哦，我知道了，您是不是没打车过去的钱？” 台上的小侯爷，听着唐云风神奇脑回路的现挂，瞧着他满脸真诚的关切，气得头一回不碎嘴。 不是不想碎，而是短路没词儿了。 好几秒，才用喷火的语气嚷道：“是名字里没动，不是我身体没动啊，侯振啊，你再说错，我把你扔台下去，你信不信？” 底下的观众哪里受得了这种逗法，直接笑得捂着肚子。 听相声就是这样。 跟着台上演员的节奏来，听他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便能忘记所有的一切。 甚至，你还会忘记自己，原来还有脑子这种东西。 唐云风依然很认真的说道：“师叔，我明白了，您叫侯振，对不对？” 这回说对了，小侯爷赶紧点头：“对对对，我就叫侯振。” 唐云风对他示以了解的表情，继续介绍道：“我师叔侯振，侯老师，出身相声名门，是侯大师的长子长孙，是相声名家石先生的高徒，说学逗唱那是样样精通，很值得我们晚辈学习。” 这家伙终于说人话了。 台下的观众总算得以缓气，认真的往下听。 小侯爷也放下心来，认真捧道：“不敢不敢，您抬举。” “我师叔侯振，出身好，手艺好，工作非常开心。” “对，喜欢说相声嘛，当然开心啦。” 唐云风憋了他一眼，又道：“侯振师叔还有三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大儿子叫侯尚术，二儿子叫侯龙腾，小女儿叫侯洁，儿女成群，生活幸福，在我们整个后台，都属于人人羡慕的对象。” “噗~~” 刚刚消停一点的观众，乍一听这话很正经，稍一琢磨，瞬间又被破防。 在全场的笑声中，小侯爷的一双小眼睛不灵不灵的瞅着自己的搭档。 头一回合作，他终于知道唐云风的实力。 不得了。 惹不起。 唉，这坑深了，以后可怎么爬得出去哟！ 心中释然，小侯爷笑骂道：“没听说过，我都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儿女成群？” 唐云风一挥手，道：“您甭跟我客气，就算我这当哥哥的提前送他们的礼物。” “谁跟你客气啦，我这女朋友都还没有，要你这破名字干嘛，要来干嘛？”小侯爷气急败坏道。 唐云风扭头认真的问道：“您真还没女朋友呀？” “对呀，正在找嘛，怎么啦，没女朋友的人不给说相声呀？”小侯爷反问道。 唐云风上下一扫小侯爷，悠悠道：“那您还是叫侯震动为好，不然一辈子都找不着。” 一提这茬，小侯爷又急，质问道：“我叫侯震找不着，叫侯震动就能找着啦？” 唐云风摇头道：“不是，主要是您再不多动一动，叫侯金条都找不着女朋友。” 小侯爷低头摸了两圈自己肚子，无语道：“你管得着管不着你。” 观众们又乐。 新搭档的首秀，唐云风的目的很明确。 所有垫话的包袱，全部集中在小侯爷身上。 推他。 为他造梗，让观众尽可能得记住他，让他的名气才能尽快跟上来。 至此，小侯爷的名字、长相、出身来历等等，里里外外都被自己砸了一遍。 原计划到这里，便得入活了。 可是从现场效果来看，他感觉还差一点，还不够。 得加点更猛的料，同时再将前面包袱翻一翻。 彻底让小侯爷身上的标签，变得更稳，更瓷实。 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德刚有于慊。 好搭档，不可能平白从天上掉下来。 又不是林妹妹。 谁都是相互搭着、帮着，最终磨合出来的。 唐云风表情随意，眼神却不时从小侯爷身上扫过。 这让他直接心里有些冒冷汗。 这小子，又在憋着我什么坏？ 我这浑身上下，被他砸得就只剩下裤衩子了，这还不够？ 唐云风可从来不是个手软的主儿，思路定了便得做。 只听他微笑道：“总之，您在后台，方便面，不是，方方面面都让人羡慕。” “你可得说清楚喽，不然我这两开门没卖完，又得改卖方便面了。”虽然词有些不对，但小侯爷直接顺嘴就捧。 他可是腿子活出身，一般的词儿怎么可能难得住他。 于慊如果不是童子功傍身，也不可能达到现在这种境界的。 只不过，小侯爷进德芸社之前，好些年都跟着侯家二爷混，基本不沾相声的边，荒废太久了。 唐云风一挥手，无所谓道：“那也没关系，照您这模样都能卖，卖门的时候您露着身子，卖面的时候您露着脸，都是活广告，生意准火爆。” 得，裤衩子终究也没剩，这下真被砸光了。 第223章 这包袱绝了【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22/62】 小侯爷一挥，笑骂道：“没听说过，我不穿衣服上街，像话吗，那还不被人逮起来？” “噫~~~~” 观众们早已经入局，自觉不自觉便会跟着起哄，笑闹。 一波一波的，很有节奏。 “您最让人羡慕的，还得属您的出产地，燕京人么。” 小侯爷伸手一拦：“出产地像话吗，那叫出生地，是籍贯，玩意儿才有出产地呢。” 唐云风一愣，旋即点头道：“哦，对，您不是玩意儿，到您这儿得说出生地！” “去你的，你才不是玩意儿呢。” 唐云风认真道：“好，那您是玩意儿成不成？” 小侯爷急眼了，怒道：“你再骂人，我可动手了哈，我揍你，你信不信？” 观众们又乐。 唐云风认真道：“您是燕京人这一点，真的很让我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满大街都是燕京人，现在台下坐的过半都是燕京人。” “我在燕京地面上讨生活，我感激呀，而且燕京的很多文化，对我说相声也有帮助，我还得研究完才能掌握，到您这儿，直接门儿清，您说我羡慕不羡慕？”唐云风说得很认真。 小侯爷顿时乐道：“哦，这我倒是头回听说，那你都研究出了些什么，说出来让我指点指点！” 连底下的观众都来了兴趣。 专场开在燕京，观众中的燕京人自然少不了。 所以，唐云风选这一段曲目的道理，也落在这里。 唐云风认真的问道：“成，我的研究成果很多，就比如说头一项，燕京人很讲究吃，对不对？” “这对，这对，民以食为天嘛，这得讲究。”小侯爷点头道。 唐云风看着搭档道：“就比如您来说吧，您生于斯长于斯，对燕京地界上的各种美食，就非常在行，闭着眼，都能找着好吃的，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美食家。” 被人正经捧的感觉真爽，小侯爷难得的摆手道：“您捧了。” 乐吧，您就。 唐云风继续介绍道：“千年古都历史悠久，著名美食数不胜数，现在最出名的便是烤鸭子，对吧？” “这没错，燕京烤鸭嘛，全世界都有名声。”唐云风说得越正经，小侯爷心里便越没底，接得很谨慎。 唐云风不过脑子，直接续词：“您对这吃烤鸭就非常的在行，上回带我去吃烤鸭，着实让我长了见识。” “打小吃得多，吃得多了，便琢磨出些心得来了。” 唐云风一边回忆状，一连描述：“那回您带我上烤鸭店去了，咱们一进去，您往那儿一坐，好家伙，闻着烤鸭的香味，自己便激动得满脸通红，服务员打旁边路过，一瞧见您，直接喊了一声‘哪一桌客人点的烤乳猪，怎么搁这儿啦？’。” “噗~~” 冷不丁的抖个小包袱，观众们不少又在乐。 小侯爷摆手道：“嗨，烤乳猪像话嘛，烤鸭店哪来的烤乳猪，我是好这一口儿，闻着味儿嘴馋了。” “对，您在行，咔咔咔，让服务员直接点了三只鸭子。” “三只够吃。” 唐云风继续绘声绘色的描述道：“鸭子一时半会儿上不来，您便教上，跟我说，这吃烤鸭可有讲究，烤鸭得片着吃，一只鸭子片成108片，那是片片带肉，片片有皮，这么吃才脆，才味儿。” “对，老燕京都知道这讲究。” 唐云风继续道：“很快第一只鸭子送上来，厨师摆好架势，手起刀落，这就要帮咱片鸭子了。” “对，饿了，都等着吃呢。” “刀光一闪，刀尖正要挨着鸭子，您说话了，‘等一下，让我闻闻先’。” “我闻它干嘛呀？”小侯爷疑惑道。 “嘿，不要说您是美食家，讲究人，您一手端起鸭子，将鼻子对准鸭屁股，这么一嗅。”唐云风虚拟模仿着动作，最后将鼻子直接对准了小侯爷的大圆脸。 小侯爷直接骂道：“你闻鸭屁股，你对着我的脸干嘛？” 唐云风不理他，继续对着他的脸“吸~吸~吸~”，连吸三口，最后一脸满足的“哈”了一声。 小侯爷怒道：“怎么这闻鸭屁股，还很享受怎么着？” “哈哈哈~~~” 观众们又乐，又起哄。 唐云风睁眼变脸色，生气道：“你们这鸭子不对，这不是做燕京烤鸭的鸭子，做燕京烤鸭的鸭子应该用填鸭，你这个是南京的鸭子，是做板鸭用的料子，蒙人呢吧？” “嚯，真的假的？” 观众们惊讶不已，不少人都在瞅着台上的胖子。 别说他们了，就连小侯爷自己都被这包袱给惊呆了。 他这是现场捏的包袱，还是早就写好了的？ 这包袱实在是太巧妙了些，而且前面铺得相当稳，这也是观众为什么会将这听成真事的原因。 逗哏的话，是不能被掉在地上的。 小侯爷愣愣地接道：“我我我，我这闻鸭子屁股，就能闻出它的产地来？” 唐云风大点其头道：“那当然，要不怎么说您是美食家呢。厨师一听，哟，您这是行家呀，先生您请稍等，许我们后厨弄错了，我给您换一只去。” “人家服务态度还行。” “过了一会儿，厨师又推了一只鸭子上来，拿刀刚要片儿，您又说话了，等会儿，我再闻闻。” “嚯，我这真是闻上瘾了，是怎么着。” 唐云风模仿一番，又道：“不对，这也不对，这只是彰州的扒鸭，还是不对。厨师都傻眼了，您这是大行家呐，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再去给您换一只。” “得，又换去了，服务态度还真不错。” 接着是“广州烧鸭”的过程。 唐云风开始模仿厨师，满脸哭腔道：“呜呜~先生，想不到您是位高人，一闻鸭子屁股，就能知道它们的产地，呜呜~我打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 “这倒是可怜。”小侯爷捧道。 台下的观众支棱着耳朵，静听下文。 谁料，唐云风双手放在身后，虚做脱裤子动作，旋即将自己的屁股对准小侯爷。 同时，嘴里还是哭腔道：“要不您也闻闻我这屁股，告诉我，我是哪儿人！” 这个大包袱一抖，全场震惊。 相声的包袱理论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反差”。 前面有多正经，后面便有多大的笑意。 显然，唐云风这一段表演，相当见水平。 果然，只是几秒钟的沉寂，全场顿时哗然。 “哈哈哈~~”观众们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不光台前，还有幕后。 下场口学活的师弟们，笑得即使身着大褂的都蹲下了身子，根本顾不上大褂皱不皱的问题。 上场口的老爷子们，同样笑骂声不断。 张纹顺道：“这包袱绝了，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也不跟我提前说一说，让我先乐一乐。” 第224章 第二次高潮【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23/62】 三爷满脸欣慰，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石先生半点都顾不上看自己快被玩废的徒弟，两眼发光的看着唐云风。 心里一个劲的嘀咕着，真好，真好呀！ 严格来说，这次包袱的响度，已经不能用满堂彩来形容了。 这是真正达到了相空一起打的程度。 相声演员从艺这么多年，笑点早已经跟普通人不同。 人家觉得可乐的，他们连脸皮都不动一下。 人家觉得一般般的，他们倒有可能发出会心一笑。 真要引得他们哈哈大笑的，一定不会是笑料包袱，而是生活中的温馨。 生活不易的艺人，只会为温情而笑。 一入相声门，从此是怪人。 没毛病。 由此可知，唐云风这次使得活，到底有多出彩。 笑声不断，掌声不止，唐云风满脸微笑的扫视着全场。 成了。 雷子炸到这个程度，已经算相当可以了。 剩余的名气，不可能一场演出全部达到。 过犹不及，靠以后的表演，再慢慢攒上去。 观众完全场，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小侯爷没接住这个包袱，他自己都被炸懵了。 倘若换在平时，这得算个大问题。 别得不说，后台三爷跟前这一关，他便过不了。 不过，此刻倒是无所谓。 全场的笑声，震天响的高分贝，掩盖了一切。 即便他接了一嘴，应该除了唐云风自己，其他没人能听得到。 所以，唐云风不说，三爷都不知道小侯爷接没接。 他一扯小侯爷的袖子，后者当即醒过神来。 别人可以发愣，台上的演员不行，何况他们得入活了。 小侯爷看着唐云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拢在袖子里的手，直接竖起了大拇哥！ 唐云风微笑不变，略微点点头，发出了入活的信号。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笑声。 时间过了很长，也很短。 一分多多钟后，掌声终于回落。 此刻，全场的氛围完全到了高潮，每个人都变得无比的轻松。 真正的好场子，就是这样。 唐云风开腔道：“吃这方面，能增加我们相声演员的见识。” “没听说过！”小侯爷气哼哼地挥袖道。 他这是脸上带情绪走的，这里也有讲究。 前面包袱掉了，唐云风顺嘴把词儿兜上，而小侯爷则顺势把自己的情绪给续上。 俩人一配合，这样整个节目表演，便半点没被漏掉。 只是被他们俩这一勾搭，不少观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云风不能再等，继续道：“我还研究了燕京话，这对我们相声可是实打实的有帮助。” 小侯爷捧道：“哦，这里头也有讲究？” 唐云风笑道：“那当然，前面我师弟烧饼和我师叔史艾东的表演里已经说过，相声就是一门逗人乐的艺术，而它的发源地就在咱们燕京。” “对，最早的相声就用燕京话说的。”小侯爷捧道。 谁料唐云风竟然摇头：“不对，相声是用普通话说的，普通话跟燕京话还是有区别的。” “哦，这里头还有区别，那你给说说看。” “我研究得可能不太全面，大伙多指点，按我的研究成果，把燕京话里头的土语去掉，那差不多就是普通话了。说相声得用普通话，可不能用燕京土语来说。” “没多大区别吧？” 唐云风摇头道：“有区别的，您是燕京人，我说几个词，您听听是不是燕京话？” 小侯爷来劲了：“这成，这我可是行家。” 唐云风笑道：“你颠儿了、撒丫子啦、孬啦……这些话是不是燕京话？” “对呀，这些可不就是燕京话吗？” “不对，这些词只能算作燕京土语，普通话里头可没有。” “那我非要用燕京土语，来说相声怎么办？”小侯爷这是抬上扛了。 唐云风笑道：“您这个问题，我也研究，用燕京土话来说，感觉非常奇怪。” “还有这事儿？” “是的，倘若您不信，咱们可以举个例子。咱们相声学得杂，演得也杂，什么诗词歌赋都得懂，古人的诗词，大伙可能有些人不太懂，咱就拿一首现代诗来举例子。” “哦，哪一首现代诗？” 唐云风微笑道：“我国近代有一位著名的诗人，叫徐志摩，您知道吧？” 小侯爷点头道：“这当然知道啦，课本上都学过，大伙都知道的。”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诧异道：“您还上过学呐？” “去你的，多新鲜呐！” 小包袱一抖，观众们又乐。 唐云风点头道：“好，那我问您，您知道徐志摩先生，那您知道他哪首诗最著名吗？” 小侯爷想都没想地接道：“当然是《再别康桥》啦，爱情诗，写给他娘们的。” 唐云风鄙视道：“就您这吐词，您真上过学？” “呃，恋人，文化嘛，谁没有？” 唐云风这才点头道：“成，还不错，果然上过学，那您记得里面的词儿吗？” 小侯爷来劲了，得意道：“嘿，这简单，肯定知道，倒背如流。” “那好，我们大伙给我师叔鼓鼓掌，请我师叔给大伙朗诵朗诵怎么样？” 观众们很配合，掌声顿起。 有掌声，那就有动力。 小侯爷开始拿腔捏调的朗诵。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前面一小节朗诵完，小侯爷正待继续，但被唐云风给拦住了。 “成了，师叔，成了，就这段已经够了，咱只是举例子。” 小侯爷收腔作罢，得意的问道：“我这朗诵得怎么样，还不错吧？我打小可学过。” 唐云风点头夸赞道：“您这朗诵确实不错，很有味道。只是您这用得是普通话，倘若换成燕京土语，那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哦，那既然你研究过，那你能不能用燕京土语也来给我朗诵一遍？”小侯爷说完，也帮唐云风要掌声，“大伙也来点掌声吧！” 搭档就该这样配合。 台下掌声再次响起。 唐云风应声道：“这个可以，还是您刚才那四句，您用普通话，我用燕京土语，咱们来对比，大伙也一起尝尝味道。” 说完，没有犹豫，也开始拿腔捏调，用标准老燕京话朗诵。 “悄么声儿地哥们儿颠儿了/就跟我悄么声儿来的时候一个样儿/甩甩我内俩袖子/连片儿云都特么带不走啊！” “噗~~” “哈哈哈~~~” 全场再次掌声、笑声雷动，第二次高潮直接被掀起。 接下来的活，唐云风便带着小侯爷一路往下顺。 俩人都是功底在身的演员，所以磨合起来的速度，同样不是其他可比的。 小包袱，大包袱，一茬接一茬的往外砸，俩人的节奏也越来越稳。 这下别说新观众，即使是老观众都好久没有听过这么瓷实的活儿。 谁也顾不上谁，反正乐就完了。 第225章 雾霾都别想盖住 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 相声最有味道的部分，便是垫话。 同样的正活，不同演员来垫，便能生出不同的味道。 除了垫话，换底、改包袱、添包袱，同样如此。 一个曲目，梁子不变，剩下的可以玩出花儿来。 而且按门内的老规矩，不是你想不想玩花，而是你必须玩，必须改。 倘若因为把活使老了，让观众喝倒彩，那罪过大了，这是在砸相声行当的招牌。 没得推脱，下台后，自觉跪到祖师爷牌位面前去告罪吧。 倘若师父在场，劈头盖脸的抽上你几竹鞭，这都算轻的。 哪怕你年纪已然不小，哪怕你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偌大的名声，你敢吭一声试试？ 别说什么“规矩死板”的屁话。 相声是吃饭的手艺，饭碗被砸，一家老小是要饿死的。 衣食不饱面前，多严格算严格？ 所以，相声门自古流传着一句老话：一遍功夫一遍巧，一遍拆洗一遍新！ 也正是有如此的从艺态度，不少经典名段，即便被说了上百年，表演过几百上千遍，依然能达到“叫彩儿又叫座儿”的效果。 “听不腻”三个字的评价，也正缘于此。 这是相声门的荣耀，也是相声艺人的辛酸。 轻飘飘的三个字背后，掩盖得是一代又一代相声艺人的眼泪和汗水！ 郭德刚以传统相声艺人自居，守得既是这份手艺，也是这份从艺的态度。 只是，守得很难啊！ 好在，现在德芸社又多了一位冉冉升起的小角儿。 即便在整个相声门内，他只算刚刚冒头，但他身上的光芒已现，连燕京的雾霾都别想盖住。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 唐云风和小侯爷的包袱一个接着一个往外砸，跟轰炸机投弹似的。 其中有段子里自带的，也有俩人随便谁现场捏的。 一人能捏，另一人便能接。 俩人你来我往，好似高手过招一样，相当精彩。 台下的观众已经笑疯了，依然在笑。 进了相声的主场，你笑与不笑，那可由不得你。 倘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便是演员没有能耐。 《燕京话》，属于侯大师的经典名段。 因为唐云风垫话的不同，演出了别样的风采。 说什么封神之作，太过玄乎，但班子里从此肯定多了一段经典。 而且因为垫得太瓷实，原本十来分钟的段子，愣是半个多小时才使完。 结束了。 全场掌声雷动，笑声震天。 唐云风和小侯爷鞠躬下台。 另一头的于大主持人，接茬上台报幕，张罗着下一场。 俩人相跟着往下场口而去。 此刻，唐云风再看小侯爷，眼神已然有了不同。 光说不练假把式，相声行当可不兴这个。 甭管是盘道，还是砸场，亦或是出头，台下不练台上练，靠能耐见真章。 而刚才这一场下来，唐云风把小侯爷的底，直接摸了个遍。 不愧是名门出身，手里是真有能耐。 相声表演的“迟急顿错、顶刨撞盖、瞪谝踹卖”，那是无一不会。 “迟急顿错”指的是顺词快慢的节奏，“瞪谝踹卖”则代表捧哏的四种技法。 尤其是“顶刨撞盖”，最见演员的功力。 “顶”是俩人同时张嘴吐字，有抢话之嫌。 “刨”是换词说，或是常说的刨活儿。 “撞”是未到说话时候，却冷不丁的来一句。 “盖”是通过说话、声音等，把对方的话头给盖住。 乍一看，“顶刨撞盖”都是表演中的忌讳，孰不知，这些技巧运用得好，那抖出来的包袱同样又脆又响。 当然，前提是演员的尺寸拿捏得到位，否则非当场干仗不可。 小侯爷能耐不差，只是这捧哏风格，太过奇怪，不同常人。 简单对比一下。 慊大爷和孙悦的路数是“守”，“稳”字当头。 天上地下，甭管哪来的包袱，统统以四两拨千斤化解，跟打太极似的。 只有自己心里有大把握，才偶尔出招，出招便是翻高儿。 史爷的风格是“攻”。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抢攻。 要啥后方？ 逗哏都被他给折腾得半死不活了，全场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甚至唐云风严重怀疑，史爷上台之后，攻着攻着，八成是忘记自己的角色了。 等自己爽完喽，他才猛然想起来：“我去，原来我才是捧哏呀！” 这是捧哏中的两种反差路数，而小侯爷则干脆自成一派。 利弊，都在他那张从小养成的碎嘴上。 甭管逗、捧，使活都讲究个“吐字精练”。 可轮到他这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钻回娘胎再生一次。 甭管你的词儿是什么，反正他就噼里啪啦，一大堆词儿还给你。 用哪句去接？ 你问谁呢，不会自个儿去我的词儿里翻么？ 里头还真有，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一句词儿能接上。 同时言多必失。 话一多，里面藏着的话头也就多。 夹枪带棒的裹挟到逗哏的，很多。 逗哏想还招的由头，也很多。 你一接，那便是包袱。 你不接，那便忽略掉。 逗哏的自由度非常高，同时，如果你愿意，那节目可以说得很长都行。 就像刚才那半个多小时的活，他的功劳可不少。 总而言之，具体能打多少分儿，这没个标准，但有功底，以后磨合多了，也是个不错的捧哏。 至少比跟三哥搭档，要让唐云风舒服得多。 几步便到，俩人露头，下场口的众人纷纷见礼。 “师叔辛苦！” “师哥辛苦！” 里头大部分是鹤字科的学员居多，还有几位青年队的演员。 小侯爷辈分高，但大家瞧唐云风的眼神，更为火热。 啧啧啧，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大师兄。 年纪才十九岁，半大小孩子。 但那气场、风度、手艺，却直追老先生、老前辈。 厉害！ 可唐云风却被瞧得不太自在。 乖乖，以前顶多被一个男人，用如此眼神盯着。 现在，却是被一群男人盯着。 不过，唐云风心中，对此了然无比。 自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了，而是包袱。 徒弟入门学艺，一般扒得是师父碗里的饭。 而自己在后台的地位不同，同时性子上也不太计较，所以这些家伙，是惦记上自己碗里的饭了。 唐云风挥手笑道：“刚才那些包袱，谁能使得动便使，但倘若谁把活使瘟了，那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第226章 不留后路 话音刚落，众人满脸喜色，纷纷拱手道谢。 拆洗老活儿，可不是鼻子上的饭粒，一摸就进嘴，得有几分本事才归置得好。 而新入门的小徒弟哪有这本事呀，所以，“借包袱”便是不错的选择。 就是把其它曲目里的好包袱，拿过来塞进自己的活儿里。 简单来说，相声里的包袱，其实就是一个个零件。 至于怎么组合，组合成个什么样子，看你自己。 唐云风跟众人打完招呼，自己脱大褂。 不时，抬眼瞧见烧饼跑过来。 这家伙此刻的精神头不错，早已经从开场的折磨中缓过了劲儿。 不找别人，专找唐云风。 烧饼一到跟前，便拱手道：“师哥，师父找您。” 师父？ 师父不是在外地拍电视剧吗？ 唐云风直接问道：“师父人在哪儿呢？” 烧饼抬手一指，道：“他跟师爷打完招呼，现在在休息室里，走，我带您去。” 唐云风没再多问，换好衣服，哥俩抬腿往休息室而去。 行不多时，来到后台的临时休息室。 “咚咚咚” “进！” 烧饼退去，唐云风推门进屋，顿时眼前一亮。 身着普通t恤加牛仔，坐在沙发上的小黑胖子，不是郭德刚还能是谁？ 只是他依然一副满是疲惫的样子。 唐云风紧走几步，上前见礼：“师父辛苦，剧组放假啦？” 郭德刚没接茬，只招手道：“少爷，坐吧。” “哎！” 唐云风坐下，习惯性的端起茶壶，给郭德刚续上。 郭德刚一摆手：“茶不喝了，我得眯瞪会儿，明儿个还拍戏呢。” “您今晚还得走？”唐云风有些意外。 郭德刚点头道：“我就回来看看。” 唐云风突然什么都清楚了。 剧组根本没有放假。 师父这是拍完今天的戏，心里又放心不下自己的相声专场。 连夜一张机票飞回来，看一看，好心里落个踏实。 同时，还得连夜赶回去，接茬忙明天的事情。 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 班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师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时，脸上疲惫换欣慰，郭德刚笑道：“这场子，你们娘俩张罗得不错，你们在台上的活儿也不错。” 唐云风心下不忍，但脸上也笑得很开心。 “外头有师娘和我师姐在，后台有师爷和大爷他们坐镇，我里外不用管，反倒落了个清闲！” 江湖人，谁不是呢？ 唐云风挑着轻闲话，跟郭德刚唠着。 宽完师父的心，他很快便退出了休息室。 临了，还叮嘱烧饼问师娘拿条毯子，给师父送进去。 转身来到上场口，见过诸位师爷。 张纹顺笑道：“哈哈哈，真不错，没白跟我喝了那么久的茶，可以出师了。” 老爷子飘了，飘得很没面皮。 每天在后台盯场，都涮着自己玩儿，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个。 唐云风完全有理由相信，老头现在精神越来越好，里面指定有自己的贡献。 他咧嘴笑道：“我早就出师了，当时还是您亲眼见证的，怎么，您那会儿是不是睡着了？” 张纹顺直接一愣，哟呵，敢这么跟我说话啦，这小子指定是飘了。 旋即满脸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咱爷俩好好唠唠！” 唐云风哪里敢干，赶紧拱手道：“呃，明天再跟您唠，我还要忙活儿，告辞告辞。” 说完，逃也似的跑走。 身后传统几位老爷子，神仙似的笑声，唐云风心里也乐了。 前后照应完，他回到下场口，也开始盯场瞧活儿。 他的瞧，跟老爷子们心态不同。 以后到底会怎么样，随着自己介入的增加，变得越来越不可知。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甭管怎么着，今晚上场的这几位，必定是班子未来的支柱。 他们都很重要。 所以，瞧着不足的同时，还得考虑得更多。 此刻在台上使活的，是孔芸龙和李芸杰一组，曲目《八扇屏》。 《八扇屏》，传统经典曲目，以贯口见长。 名字中带“八”，但八在这里是虚数，代表“很多”的意思。 流传到现在，这个虚数，又变得更虚了。 曾几何时，只出三位人物的《八扇屏》，开始横行舞台。 这其中既有演出环境，演出时长的限制，自然也少不了相声演员自己手艺的限制。 反正大家都这么玩，谁也甭揭谁的老底。 乐乐呵呵，玩的挺好！ 倘若谁能出到八位人物，那不得了。 “嚯，够厉害的呀，全本《八扇屏》！” 其实，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真正的《八扇屏》，总共有二十二位人物之多。 目前最常见的，归拢起来，也不过“浑人”“莽撞人”“苦人儿”“小孩子”“江湖人”“粗鲁人”六位而已。 改一句帝王之家的名言，来形容唐云风的心情。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败家最容易！ 所以，他坚持要求三哥，至少八位人物起步。 被埋进泥土里的珍珠，总得有人再慢慢去把它们挖出来吧？ 而且，他还将两位赵前辈的垫话版本，教给了他们。 就是希望，尽可能多的观众，重新喜欢上这段经典之作。 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 …… 孔芸龙左手拿扇面，右手比划，嘴里说道：“我每天呀，也就阅阅报哇、操操琴哪，舞舞剑哪，作作诗呀，尿尿炕啊……” 李芸杰赶紧拦了一手，诧异道：“啊，尿炕啊？” 三哥眼珠子一转，摆手道：“啊，不，不是，这个，写写帐啊。 李芸杰抬手挡嘴，对观众道：”他差点儿把实话说出来。” …… 小包袱一出，有些人开始乐了。 但这个小包袱的作用，可不仅仅是逗乐观众，它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塑造人物的性格。 上台使《八扇屏》，不是将贯口顺完，就代表你表演得出彩。 贯口基本功只是底，面上还得带上人物角色，那才能称得上一声“好”。 像此刻，李芸杰就是相声演员，而使活的孔芸龙则成了一位文化人。 再通过刚才那个小包袱一抖，众人便会生出“这文化人有点没溜”的感觉，这便垫下了性格。 后头再铺，再垫，再出贯口。 顺溜了。 一切听着都是流畅，享受。 这才是两位赵前辈的版本，之所以能称得上“经典”的原因所在。 不是亲自上场，唐云风对此，同样很是期待。 唐云风正看着，于慊过来了。 得，上场口竟然没有了慊大爷的位置，这你能信？ 唐云风拱手道：“大爷辛苦！” 于慊点点头，脸色并未见喜。 不时，他担忧道：“爷们，你刚才那段使狠了，氛围掀得太高，根本没留余地，这场只怕他们压不住呀！” 唐云风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点头。 大爷不愧是大爷，眼光毒得很。 可能连上场演员都没发现，这场专场其实真的是没有后路的，包括唐云风自己。 第227章 叫好不叫座儿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 孔芸龙和李芸杰十分力气，卖了十二分。 拼愣劲儿，整个后台，还真没几人能拼得过三哥。 八位人物：浑人、莽撞人、苦人儿、小孩子、江湖人、粗鲁人、忠厚人，外加“不是人”杨广。 口齿伶俐，吐字清晰，气口隐晦，人物情绪很到位。 每扇人物的贯口，都是被李芸杰气得给逼出来的，始终如一，这就有完整了。 以二十岁的年纪，能有如此手艺，已然算得上优秀。 台下的唐云风和于慊，也一直在瞅着。 不时，于慊问道：“这活你帮他们归置过？” 唐云风笑着点头道：“是的，大爷，临时想起个老本子，便教了。” “本子不错，活儿使得也很地道。”于慊未回头，肯定道，旋即话风一改，“唉，只是气氛还是瘟了点。” 这话，唐云风无法反驳，慊大爷说得是事实。 自打孔芸龙和李芸杰上台，前面的垫话包袱不少，氛围还算热烈。 但到了出人物，使正活时，台下则变成了掌声多，笑声少。 掌声多，是肯定你的手艺。 笑声少，是未触到观众的笑点。 简单来说，叫好不叫座儿。 唐云风心中叹了一口气，唉，代价。 大环境已然变成了现在这样，再宣传这些，便好比带私活似的。 可其实这些，才是相声真正的根儿。 时间缓缓而过，《八扇屏》推到了尾声。 但听孔芸龙拿腔捏调，找准气口，开始出最后一位人物。 “隋王二世，次子杨广，杀父夺权，鸩兄图嫂，欺娘戏妹，宠奸臣，灭忠良，下扬州，观琼花。纳黍行舟，选来民间美女，赤体拉纤，船至中途，割断纤绳，使美女个个跌倒，以博昏王一笑。到后来，狄去邪探地穴，棒打白利将，靠山王定计扬州夺印，雄阔海力托千斤闸，放走十八路反王，灭名山小罗成枪挑杨林，隋朝江山落在宇文化及之手。这一日，炀帝病卧东宫，那无敌大将军带剑上殿，逼索玉玺，炀帝道：‘朕何罪之有？’无敌大将军言道：‘你这昏王，贪酒色，逆人伦，荒淫无道，真乃不是人也’。” 贯口一完，又是只闻掌声，不见笑声。 孔芸龙继续问道：“不是人杨广，您比得了吗？” 李芸杰挥手捧道：“嗨，您都说他不是人了，我要比他，那我不得成畜生吗？” 包袱一出，观众果然开始乐了。 孔芸龙又来了情绪，愤愤地质问道：“您说什么叫雨打沙滩万点坑？” “您怎么还提这茬呢？” 孔芸龙一挥手，怒道：“完不了。” 李芸杰好脾气，接道：“您说了这么半天，我不言语就得了，你……” 孔芸龙直接抢道：“得了，得了您还不吃去。” “一听你这……” “我听你唱。” “你瞧……” “我瞧你练。” “哟……” “幺，翻过来是个六。” “呵呵……”李芸杰被气乐了。 “喝，您带茬爬了啦！” 孔芸龙一茬接一茬的抢话，李芸杰懒得跟他计较了。 “别介……” 孔芸龙继续抢：“别介过得去吗？” “算了……” “蒜了吃饺子去呀。” 李芸杰直接认错：“我不好……” “不好，您瞧大夫去呀。” “我还小……” “小，我也没欺负您呀。” “我说我岁数小。” 一路抢白到了此处，孔芸龙不抢了，坏笑道：“您还没满月呐！” “去你的。”李芸杰一推孔芸龙，笑骂道。 《八扇屏》表演结束，俩人鞠躬下台。 后面这一小段说得热闹，掌声、笑声还算不少。 只是等他们一转身，哥俩脸色都不太好。 烧饼和史爷的开场热闹火爆，顺二的唐云风和小侯爷，更是掀得高潮连连。 轮到自己，哥俩搭着膀子卖力气，最后却只落了个不瘟不火的结果。 这孔老愣能受得了？ 唐云风心中，对三哥的性子了然无比。 还没等人下台，他便等在了下场口。 果然，孔芸龙一露面，见到唐云风，连其他人的招呼都顾不得打，直接快步走到跟前。 躬身拱手道：“师哥，对不起，我把活使瘟了。” 搭档李芸杰一言不发，动作一样。 唐云风将俩人扶起，笑道：“这本不是个讨彩的活，你们已经使得很好了。” 哥俩听闻，眼前一亮。 “真的？” “哈哈，刚才烧饼那段，我只给他打六十分，你们这段，七八十分都没问题。” 孔芸龙和李芸杰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可半道来下场口学活的烧饼，一听立马不干了。 瞪着唐云风问道：“师哥，我都被师叔玩成那样了，您才给六十分呐？” 唐云风白了他一眼，“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不是……” “你再说一个字，我便给你不及格。” 烧饼仰天长叹一声，悻悻地缩了回去。 唐云风不再搭理烧饼，转头对孔、李二人道：“你们换完衣服，去上场口师爷他们那儿，听听他们的指导，收获会更多。” “哎，师哥，您忙！” 只是他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目光灼灼。 果然还是要到大舞台上，不留余地的考验，才能发现问题。 唐云风刚才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三哥的底子好，手里也有活，今天这场得个七八十分，很中肯。 但这是内行话。 或者说，剩余的二三十分，更重要。 那是外行人，也就是由观众们打的。 相声演员想要火，除了自己有能耐，还得招观众喜欢。 也就是相声门内的“帅卖怪坏”，你得有自己的表演风格。 现在，整个青年队的众人，表演风格都开始冒头。 甚至连烧饼，在台上占着年纪小的优势，可是让不少观众们心疼。 可到三哥这里，前后怎么琢磨，都只剩下一个“卖”字。 今时不比往日，现在的大环境，只靠“卖”是行不通的。 甚至“卖”是德芸社里所有演员的起码要求，根本算不得风格。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越来越“卖”不动。 观众不好这口，你有什么办法？ 这是个问题，得好好帮他琢磨琢磨。 唐云风收回心思，继续盯场。 另一头，小侯爷上台报幕，小岳和孙悦旋即上场。 孙悦刚才露了一脸，这回是正经上台。 夸张的身材，直接让观众瞧着既惊讶，又好玩。 议论纷纷，笑声不断，全场气氛直接活跃了不少。 小岳跟孙悦在园子磨合的这么久，早已经熟悉怎么拿这个砸挂。 再配上小岳自己贱萌无比的表情，几句垫话过后，观众们直接被勾搭得笑声不断。 网络时代，娱乐时代的观众特点，在这里已经完全冒了头。 不怕你没能耐，就怕你没特点。 啊呸，你才是正经人呢？ 小岳和孙悦之后，是倒二的高锋和栾芸平。 这两组，活儿都很稳，气氛也越推越高，同时也将相声专场推向尾声。 晚上八点半，于慊再次上台报幕。 “……下面请欣赏相声《口吐莲花》，表演者：唐云风、侯振，大家掌声欢迎！” 终于，该唐云风和小侯爷攒底了。 第228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 《口吐莲花》。 从传统曲目中改编而来，被誉为创新传统的登峰造极之作。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问世，在曲艺界反响极大，甚至还多次出国表演过。 而这位改编的名家，正是此刻坐在上场口盯场的三爷。 甚至当初改编时，还得到过他父亲侯大师的亲自指点，绝对算是侯门相声的典型代表。 所以，唐云风选择这段活儿攒底，其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话落掌声起，唐云风和小侯爷再次登台。 等他俩一走，上场口热闹了。 张纹顺摇头晃脑道：“啧啧啧，这臭小子可太会拍马屁了，怎不见他拍我呢？” 三爷得意的扫了他一眼，接茬道：“你是马，还是屁，拍你！” 张纹顺半点不在意，乐悠悠道：“嘿嘿，小三子，在园子里，这小子可是见天喊我‘师爷’的，听得我耳朵茧子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门下，怎么还上赶着喊我‘师爷’呢？” 三爷一听，倒是气哼哼地道：“打明儿起，我就吩咐他不准这么喊，以后你一声都听不着，你信不信？”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但凡我一皱眉，他敢不喊？” “我是他亲师爷，你说他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瞧这两位拌嘴没完，石先生笑骂道：“你们一个三岁，一个两岁，这是上后台拌泥巴来啦？” 两位老爷子对视一眼，都很不服气，不过嘴却停了。 旋即，张纹顺直接站起来，背着手，悠悠地往外走。 三爷疑惑道：“哎，你干嘛去，小气堵心啦？” 张纹顺头也没回道：“哼，我回家了，哎，懒得陪你玩儿！” 人未转身，但他此刻的脸上，却乐得跟朵晒干的菊花似的。 他是真回家。 其实不光在这，在园子里也是这样。 刚开始盯场时，还总是坐到散场，但到后面，只要是唐云风攒底，他便提前走人。 盯场盯场，这小子的活儿都稳得跟他师父一样，还盯个屁的场。 现在又是唐云风上场了，他才懒得再跟这儿耗时间呢。 提前回去睡觉，它不好么？ 只是这种经验，他才不会告诉三爷呢。 慢慢坐着吧您内！ 老头颠着左右不一般齐的肩膀，几步便没了人影，这把三爷和石先生给瞧傻眼了。 怎么个意思？ 这怎么还真走了呢？ 俩人相互瞧了几眼，也没弄明白张纹顺这是闹哪出，摇摇头继续盯场。 说实话，三爷对唐云风拆洗后的《口吐莲花》，还是很好奇的。 台下的掌声、尖叫声不断。 台上的俩人也已经行礼站定，这便要开始垫话。 小侯爷心里又在犯嘀咕，垫话的活又只说了一半，这小子指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唐云风扫视着全场，微笑的频频点头感谢。 不时，动静稍落。 他笑道：“刚才是我师叔高锋和我师弟栾芸平给大家说了一段，说得非常好，大家也很热情，掌声一直没停。” “对对对，说得不错。” 唐云风继续道：“但是我在后台可瞧得真真的，有些朋友想鼓掌一直没有鼓出来，鼓出来吧，没关系的，反正咱这也没外人。” “对，想鼓就鼓，别憋着，老憋着容易得毛病。” 这掌声要得很明显，小侯爷捧得也很有歧义。 台下掌声顿起。 唐云风瞧得满脸惊奇：“敢情大伙刚才一直都憋着吗？” “这是憋得狠了，我说厕所那边怎么一直空着呢。”小侯爷悠悠捧道。 “哈哈哈~~”观众们情绪开始来了。 唐云风又笑道：“他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休息，这场把我们哥俩换上来。” “表演嘛，确实很辛苦，得休息。” “能上台表演，我很开心，尤其是这么长时间没跟大家见面了。” 小侯爷直接拦了一手，道：“不是，你是没睡醒怎么着，怎么就这么长时间了，刚才咱们不是演过一场吗？”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鄙视道：“没文化真可怕，我觉得您以后的孩子，还是叫侯尚术……” 刚报完第一个名字，台下观众七零八落的接茬道：“侯龙腾，侯洁，哈哈哈~~” 唐云风一瞧，眼睛都亮了。 这可以呀。 半个晚上，观众进步这么大的吗？ 他继续点火，笑道：“咱这不整齐，重新来一遍好不好，从我师叔开始，一二三。” “侯震动、侯尚术、侯龙腾、侯洁。” “哈哈哈~~~” 台下观众很配合，乐得不行。 “大伙别起哄了，没有事儿！”小侯爷急忙摆手，旋即扯了一下唐云风袖子，“不是，这你可说清楚了，我怎么就没文化了？” 唐云风回过头来，继续鄙视道：“说您没文化，还不服气，我这是比喻，比喻懂不懂？” “比喻也没你这么比得呀，咱前后拢共就两小时吧？” 唐云风干脆摆开了架势问道：“我问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有没有？” “有，这有，老话了，好词儿。” 唐云风开始掰手指头算道：“三秋就是三年，一日是二十四小时，这么一算，就相当于八小时一年，两小时就是三个月。我跟大家都三个月没见了，这时间不算长吗？” 小侯爷挠着头，无言以对，琢磨半响，道：“您还真讲理儿！” 唐云风一拍手，得意道：“那当然啦，大伙来捧我的场，我心里时刻想着大家，念着大家，这有错吗？” 小侯爷吃瘪的表情，再加上唐云风半骚不骚的话。 台下的观众又笑。 小侯爷捧道：“成成成，算你说得对。” 唐云风满意了，道：“上得台来，还得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 小侯爷再拦：“大伙都认识你，你就别介绍了。” 唐云风摇头道：“诶~，那不成，得介绍，大家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多。” “大伙都奔着你买票进场了，对你还不够了解吗？”小侯爷诧异道。 “是的，主要是我身上的能耐多呀，所以得多介绍。” 小侯爷鄙视道：“你不就是个相声演员么？” 唐云风摆手道：“不对，您根本就不了解我，台下的好些朋友也都不了解我。” “哦，那你倒给说说看。” “现场好些个朋友是因为听我唱歌才买的票，结果一来，发现我唱歌不错，相声说得更好，这就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小侯爷满脸不屑道：“嚯，敢情你这么不要脸呐？” 唐云风翻着白眼，瞪着他，半晌气哼哼道：“我这都是正经学过的本事，什么就叫不要脸啦，你唱歌有我好听吗？” 小侯爷尴尬了，讪讪道：“没，成成成，算你说得对，那除了这两样，你还有什么能耐？” 第229章 特异功能【为盟主“吃土的小阿川”加更，24/62】 唐云风抬眼瞧天，满脸得意道：“哈哈~我会的那可多啦，可多可多啦！” “嘿，你倒是说个具体的呀，咋呼个什么劲儿呀。” 唐云风表情认真道：“我还会变戏法，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唱哥、说相声，观众们可是见识过的，好本事。 此刻，唐云风说得认真，不少人还真信了几分。 小侯爷倒是满脸疑惑的问道：“变戏法你真会？” 唐云风自信道：“那当然了，而且能耐还在唱歌、说相声之上。” “来来来，变一个，当场变一个给我们瞧瞧！”小侯爷直接撺掇道。 “变一个。” “变一个。” 观众们也跟着起哄。 唐云风扭捏一番，最后一拍手道：“好，今晚来的都是好朋友，我走南闯北的，从来不让朋友失望，那就变一个。”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摆开练气功的架势。 双腿马步一扎，双手上下前后比划，嘴里还吐气吸气…… 嘿，还别说，这些花里胡哨的动作，他学得可太像了，活脱脱一个练家子的模样。 全场一千多双眼睛，都瞧得认真，场面很安静，心里更信了几分。 “变戏法还得纳气吗？”小侯爷疑惑道。 唐云风抬头扫了他一眼：“你一个外行人多什么嘴呀，这里头是有讲究的。” 吓得小侯爷当即不敢再吭声。 不时，唐云风纳气完毕，马步很稳，右手握拳，拳口朝外，小手臂抬起，左手托着底部。 “您各位请上眼，现在我是气沉丹田，再将丹田之气运转到手臂上，这么一来，它就不再是普通的手臂了。” 小侯爷悠悠地捧道：“变成了肘子。” “噗~~” 大伙原本正憋着劲儿，等着看唐云风变戏法呢，结果半道顿时破防。 唐云风直接站起来，满脸气愤道：“捣什么乱呐您，不变了，这天地精华之气都泄啦。” “变变变。” “侯静音。” 观众们直接起哄，将矛头对准小侯爷。 动静不小，吓得小侯爷当即拱手赔罪。 得，谁让这里是唐云风的主场呢？ 我还是调成静音模式吧。 唐云风警告道：“看在台下这么多好朋友的份上，我再变一回，您可不许捣乱了。” 说完，再次开始纳气。 一切就绪，一托一抬，双手臂摆好动作。 唐云风认真道：“我变得时候可不能说话，不然气又得泄喽，这可是绝活，神奇的时刻即将到来，您诸位可千万别眨眼呐。” 全场真再无一人出声，都盯着看。 气氛营造完，唐云风全身都鼓着劲，感觉像电视上的内功高手似的。 同时原本拳口朝外的手臂，也随着他运功，缓缓的转向了朝内。 “呼~” 停留几秒后，唐云风长呼了一口气，双手往下一压，这就收功了。 “啪啪啪~~”全场雷鸣般的掌声适时响起。 唐云风双手抱拳行江湖礼，一脸得意的问道：“这绝活怎么样？” 小侯爷整个人被惊呆了，满脸都是佩服的表情：“好本事，想不到你还真会变戏法呀，真不错……” 心里佩服，他嘴里一边夸，手臂上不自觉的跟着模仿。 话没说完，他顿时看傻眼了。 因为他自己的手臂一转，竟然也转过来，跟唐云风的动作一模一样，相当轻松。 小侯爷一推正得意的唐云风，手臂不断比划着，怒道：“这样，这样，谁不会呀，还什么天地精华，狗屁的天地精华，你就个骗子。” “哈哈哈~~” “这家伙太能忽悠啦！” 台下观众们也全部反应了过来，顿时都要笑疯了。 唐云风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这戏法变得不满意呀？” 小侯爷一挥手，无语道：“就这还能满意，什么玩意儿，你到底会不会变戏法？” 唐云风满不在意道：“这样，不变戏法了，我还有一项隐藏得极深的本事，连我师父都还不知道。” 话音刚落，小侯爷咯噔一下。 来了。 真正考验能耐的时候到了。 话不能不接，他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假的，你还有什么本事，说来大伙听听，我们保证不告诉你师父。” 这下，唐云风的表情变得相当神秘，嘿嘿笑道：“我有特异功能。” “我看你就是个大骗子，专门忽悠人的，这世上哪里有特异功能，我怎么没碰到过呢？”小侯爷哪里肯信，张嘴便骂。 唐云风急忙解释道：“真的，我的特异功能是透视，一发功，透视个衣服呀什么的。” “你觉得我们大伙都很傻吗，上了一回当，还能上第二回？” 观众们也乐，无一人相信。 唐云风满脸不甘道：“你们都不信是不是？” “没听说过。” 唐云风发狠了，一拍巴掌道：“好，现在我就当场表演一番，让大家好好瞧瞧真本事，尤其是师叔您，倘若我表演完，所有朋友也验证完，验证结果但凡朋友们不认可，我当场给您磕一个，怎么样？” 小侯爷一听，半信半疑道：“你来表演，表演完，大家一起验证，有人不承认，你就当着大伙的面儿给我磕一个？” 唐云风自信道：“没错，即便我的透视眼是真的，只要验证结服不了人，我便磕！甚至您得是第一个承认我有的透视功能的人，您信不信？” “你再没别的要求啦？” “没有。”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小侯爷问得快，唐云风也答得快，半点不带迟疑的。 小侯爷心里顿时乐了。 这家伙搁台上都不知道占了自己多少便宜，能让他当场磕一个，那还是相当爽的事情。 相信他有透视功能？ 想屁吃呢？ 旋即怂恿道：“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大伙一起来见证哈。” 虽然刚刚被忽悠过，但这回又升级了。 而且唐云风信誓旦旦，连赌注都敢下，观众们的好奇心再次被提得相当高。 甚至少数脑回路奇葩的姑娘，都抬手拦胸了。 这让唐云风瞧得相当无语，姐姐呀，说相声呢，您怎么还当真了。 不过，这事得说明白，不能让观众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一丝都不行。 唐云风笑道：“大伙别紧张，我这透视的特异功能肯定是真的，但它得先发功，哎，发完功，眼睛才能透视，而且每次只能透视一个人，我现在都还没发功呢。” 不管台下，台下继续。 小侯爷半点都不信，继续怂恿道：“来吧，那就来吧。” 谁料，唐云风琢磨了一下，竟然摇头：“不成，展现不了。” 小侯爷一听就急了：“有溜没溜，啊，有溜没溜，刚才说得热闹，这会儿要见真章了，你又怂了。” 第230章 我正经的很【为盟主“良堂天配”加更，25/62】 唐云风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我怂了，我展示透视的能力，总得有一个施展对象来配合我吧，对不对？” “噢，也对，那干脆就我吧。”小侯爷跃跃欲试道。 废话，他还等着唐云风给他磕头呢。 唐云风心里乐了，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师叔，您愿意？” “愿意，来嘛，来嘛！” “好，大家瞧好了啊，这回是真的运功，施展特异功能，请保持一下安静，配合我一下，谢谢。” 全场很快寂静成一片。 唐云风又开始神神叨叨地纳气，一套假把式耍得有模有样。 不时，终于运功完毕。 只见他抬手，挡目，遮凉棚，两眼直接对准了小侯爷的裆部。 左看右瞧，这冒光的小眼神，让临时模特背后凉飕飕的。 瞧了好几眼，唐云风又作收功的动作，长吐了一口气。 全场依然安静。 小侯爷问道：“你瞧出什么来了？” 唐云风嘿嘿一笑，对着观众道：“诸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刚才我的透视眼一开，往我师叔身上瞧了半天，您猜我瞧见什么了？ 这问题谁能知道呀，他这是调观众胃口呢？ 不等回答，他继续道：“今天我可瞧着新鲜了，说出来，您诸位可能都不信。” 小侯爷急道：“别再卖关子了，你到底瞧出什么来了？” 唐云风一拍手，大声道：“您今天没有穿内裤，对不对？” “噗~~” 观众们等了半天，一听答案，顿时笑喷了。 小侯爷一听，哪里肯认？ 当即跳着脚，直接反驳道：“我穿啦，我穿了，你才不穿裤衩出门呢，你乱说的，根本就没有透视眼。” 唐云风摇头笑道：“哈哈，我有没有透视眼，可得验证过了才知道。” 着道了。 就说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转悠半天，搁这等着我呢？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坑里？ 可知道归知道，这特么的无解呀！ 天地良心呀，我真的穿裤衩了。 “我穿了，我真的穿了，红色儿的。” 心里吃瘪，嘴里不断解释，不小心还爆出了猛料。 铺排了这老半天，不瞧上一番热闹，那可太对不起观众了。 唐云风满脸坏笑道：“什么色儿的，您脱了我们会自己瞧。” “不脱，死都不脱，没门儿！”小侯爷做着最后的抵抗。 唐云风懒得理他，直接朝幕后一招手：“有没有人上来帮我扒侯师叔裤子的？” 他是谁，那可是在后台一呼百应的大师兄。 话音刚落，最不怕热闹大的烧饼、三哥领头，直接呼啦啦地冲上来四五位精壮小伙。 唐云风朝两人挤眉弄眼一番，一声令下：“脱下来给大伙瞧瞧。” 众人一拥而上，中间顿时传出来小侯爷要死的喊声：“好啦，好啦，你有透视眼，你有透视眼，我没穿裤衩呀，我真的没穿……” 他一认怂，烧饼、三哥他们直接撤离舞台。 扒裤子是不可能扒的，只不过使劲捣乱，那自然免不了。 等小侯爷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似的，脸上不知道被谁抹了几道口红线，大褂更甭想平整了，胸口还挂着两块布条。 打这一段表演开始，观众们就一直笑喷个不停。 此刻，再一瞧小侯爷的糟践模样。 完了。 早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再大笑点又来，咋整？ 台下一大片扫过去，根本看不到几张脸。 一千五百多观众，全都笑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好不容易收敛了几分笑意，一抬头，再次瞧见小侯爷的模样，旋即又笑弯了腰。 前场这样，后台同样邪性的很。 本就到攒底，演员演完之后都换了常服。 此刻，瞧到这里，再无一人还能正常的。 一屁股蹲坐地上，趴在椅子上，趴别人身上，笑成了一片。 上场口的两位老爷子同样笑骂不止。 “这臭小子一肚子的坏招，都是打哪学来的。” 石先生边笑，边拿眼睛瞅三爷。 你是师爷，你问谁呢？ 三爷又道：“这可不是我教的，我正经的很！” 不说别人，就连唐云风自己，同样笑得趴在桌子上，不断拿拳头捶着桌面。 不是想忍，是实在忍不住。 想象跟自己一手炮制成现实，那是完全两个级别。 于是乎，整个现场，又只剩下了小侯爷一个人，不灵不灵的四处瞅着。 心里满腔的无奈。 老郭，老郭呐，这种级别的表演得加工钱呀。 老子这牺牲也太特么大了。 最后，眼睛一直瞅着唐云风。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至少三分钟，台上台下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不过，演员毕竟是演员，唐云风没过一会儿，便收住气息了。 瞧着小侯爷不善的眼神，只能赶紧连连作揖赔罪。 同时，他心里也满意了。 这下真的可以。 有这两场节目的效果垫底，唐云风估计，全场应该再无一人记不住小侯爷的。 这还只是现场。 等到这次相声专场的大小视频、照片，在网络上的不断扩散，甚至所有关注德芸社的人，多少都会对小侯爷有了印象。 目的达成，还能干啥？ 入活呗。 没法等笑声全部停止，唐云风得意道：“这些都是大能耐，平时我一般都不在台上表演，怕出问题。” 小侯爷赶紧点头道：“对对对，咱以后少演，太费大褂了，明儿个我上台穿什么都不知道了。” “噗~~” 观众们继续破防。 唐云风也同意，认真应道：“成，咱以后少演。” “小的有吗，有一点的绝活。” 唐云风不屑道：“小的就是玩意儿了，平常我都练着玩，没什么意思。” “不是，那你都玩儿什么呀？说老半天，可得让我们瞧瞧真本事。” “我么现在练那个“口吐莲花”呀，平常拿这玩儿。” 这回是真得入活儿了，小侯爷心中大定。 “什么叫‘口吐莲花’？” 唐云风解释道：“很简单，就是您拿一杯水来，什么水都行，拿过来这杯水，‘咚咚咚咚’我能把它给喝喽。” 小侯爷一挥手，无语道：“喝水谁不会呀？！喝水我也会。” “不是光喝喽，喝完以后一运气，一张嘴，‘噗~’吐出这么大一个莲花来，这水莲花，围着剧场转三圈，最后停到正中间这儿。” “停多长时间啊？” “停不长啊，也就这么五六秒钟的样子，远了一看跟水晶的似的，近了一看，还有点儿半透明，然后‘啪’往地上一掉，还是这滩水，这便叫‘口吐莲花’。” “嚯，这听着都新鲜，你还有这本事？” 唐云风摆手谦虚道：“小玩意儿，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我都懒得表演。” 小侯爷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这回你是真的假的？” “那当然是真的了，在国内我从来没演过，在外国我都演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到美洲，我搁舞台上一站，一口水喝进去，“噗”这么一吐，水莲花，人家给我一万美元，到欧洲，一口水喝进去，“噗”这么一吐，水莲花，人家给我一万法元，世界各地，我都吐了个遍，人家外国人喜欢看这个，后来我就回国了，不给他们吐了，就在华夏吐。” 唐云风又开始神棍上身，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回表演这种胡说八道的话，脸上的表情完全让人信服。 小侯爷眼前一亮，自顾自的嘀咕道：“诶呀！他还真会呀，这我得练练，这好啊这个，我要吐一回我不要一万美金，我吐一回，五毛就行。真的，我国外转一圈，一天吐个十回八回的，回来我也大丰啦，我得好好学学。” 别小瞧这段自言自语。 甚至看演员使《口吐莲花》是否地道，关键点便在此处。 小侯爷财迷嘴脸一出来，那后面挨打便有了由头。 因为他想学人家的绝活，所以甘愿一路挨打到结束。 最后唐云风来一句：“财迷，就得这么治！” 顿时，整个曲目便产生了神奇的反转，连带前面扒小侯爷裤子，都是为了引他入局，立意直接往上翻了几番！ 后面顺着本子的活，也属于相当热闹的部分。 俩人一路顺，观众一路笑。 第231章 花式返场 九点已过，夜色渐深。 曲目《口吐莲花》终于表演完毕，唐云风和小侯爷鞠躬下台。 攒完底，也意味着“云风相声专场”的正活全部结束。 观众们不管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纷纷起立鼓掌。 这不是应的什么规矩，而是随心而动。 有时候，你会想哭，或是想笑，或是想吃点酸的、喝点辣的。 这都是本能反应，忍不住的。 唐云风看着台下热闹的动静，脸上笑得很开心。 偌大的舞台，终于有属于我自己的返场了。 不作停留，俩人相跟着下台。 如此动静，客串主持人的于慊门儿清，早已经等在半道，伸手一拦。 唐云风向慊大爷微微躬身致谢，这才转身返回舞台中央。 谁知小侯爷却如一阵风似的冲下了台，拉都拉不住。 唐云风一阵错愕，旋即恍然。 得，这家伙八成是换衣服去了。 心里憋着笑，同时也对小侯爷佩服不已。 难为他了。 挂着几块零碎，愣是搭着自己说完《口吐莲花》，表情还相当正经。 不得不说，作为艺人来说，这便是能耐。 至于会不会让观众分神，那倒不用太担心，毕竟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能耐嘛，跟谁没有似的！ 唐云风孤怜怜的朝话筒而去，正式开启自己的返场。 于慊抬眼上下一瞧，眼睛一缩，转身赶紧下了台。 回到场中，唐云风再将鞠躬，重新站定。 返场的规矩，很多观众不清楚。 但这也不重要。 眼见演员走到一半又回来了，大家纷纷惊喜的重新坐下，掌声不停。 唐云风微笑道：“谢谢，大家的掌声这么热烈，弄得我都下不了班喽。” 语气轻松，跟朋友聊天似的调侃。 这是说相声表演最高的境界，果然观众们又笑了。 观众嘛，就需要慢慢教育。 把大家都教会了，懂行了，那他们自然也就爱上了这门艺术。 这点，唐云风心中了然。 于是，便听他又笑道：“其实在我们相声行当，这是有讲究的，这叫做‘返场’，就是为了报答各位衣食父母的捧场。” “既然大伙爱听，那我就再演一会儿，这也是艺人应当应分的事情，大家有想看的节目，也可以言语，反正咱这儿也没外人，我能耐不大，不会的，我便向诸位鞠躬道歉，只要我会的，我便多卖卖力气，务必让大伙满意。” 话音刚落，台下有观众大声问道：“唐老师，能不能唱歌？” 唐云风点头笑道：“唱歌？唱歌可以呀，我们相声说学逗唱里的‘学’，就包含了学唱歌，大家想听哪首？我给大家唱几句尝尝。” 一见唐云风点头，那观众可就不客气了。 “《燕京土著》。” “《探清水河》。” 两种声音都很大，甚至还有些观众喊其他歌曲的名字。 这个时候，那就有讲究了。 虽然都是衣食父母，但艺人必须满足大多数。 比如今晚的观众中，哪拨人最多？ 不用想，燕京本地人。 相声专场，跟演唱会不同。 演唱会是甭管天南海北，反正歌星就唱自己经典的那几首，唱完收工了事。 但相声专场则更加讲究，必须把点开活。 到哪片地界，便使哪个地方的活儿。 这也是今晚所有的节目，都尽量往“燕京”二字上靠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尽可能的讨观众欢心。 没有衣食父母的捧场，艺人什么都不是，这是艺德，也是生存之道。 唐云风顺势接茬道：“成，喊《燕京土著》的声音最多，那我就唱这首，不过，这本是我跟师大爷一起唱的，今晚可能得我一个人为……” 话说一半，全场观众掌声突然变得热烈了起来，甚至有些人还直接站了起来。 唐云风发现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上场口，顺势一瞧，眼睛顿时亮了。 一位一头卷发，皮衣、皮裤、大墨镜，上下捯饬的相当齐整的“说唱大叔”，打上场口走来。 正是慊大爷。 唐云风心中佩服得不行，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滴水不漏，这境界太高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慊大爷这换装速度。 前面才多久就完了，甚至连戒指都没少戴一个。 这简直比人家姑娘的速度还快吧？ 练过？ 来了就好。 唐云风赶紧急步上前，虚托着慊大爷。 不是怕他摔倒，是怕他走过了头。 热烈的掌声中，爷俩站好，伴奏音乐响起。 旋即一曲原汁原味的《燕京土著》，献唱给全场观众。 这可是现场版的，还不用加钱，大家怎么可能不买账？ 掌声、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就这么转眼的工夫，相声专场直接变成了演唱会现场。 不少未听过唐云风演唱这首歌的观众，听得眼睛发亮。 太意外了。 唐老师唱现代歌曲，竟然也如此好听？ 掌声不止，第二次继续。 偌大的舞台之上，只有唐云风一个人。 然后，足够了。 一曲《探清水河》，让老粉丝们听得如痴如醉。 呜呜，我的唐公子！ 不，唐公子是我的。 因听歌而来的观众们，同样满脸惊讶。 这是什么歌，竟然如此好听！ 第三次返场，唐云风捧着高锋唱《说学逗唱》。 舞台之上，江湖排面，高锋不会不懂。 开唱之前，他认真又感激的介绍道：“这首歌的词曲，都是我们唐云风一手创作的，我很喜欢，也希望大家喜欢。” 经他一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不但这首歌，连带前一首《燕京土著》，也是他一个创作的呀！ 唐老师创作能力这么强的？ 厉害呀！ 第四次返场。 众人帮忙，把京韵大鼓表演的木鼓搬上了舞台。 观众们不懂，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不懂。 一段行腔委婉，韵味醇厚的《太虚幻境》选段，从唐云风嘴里吐出。 跟别的不同。 正经的京韵大鼓，在大舞台上，他是真正的首秀。 观众们听不懂门道。 不过嘛，这韵味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同时，他们很肯定一点，唐云风会京韵大鼓！ 全场最开心，莫过于后台的师娘王慧。 “好孩子，好孩子！” 第232章 宝藏男孩 只是唐云风的唱腔一落，她便不再嘀咕了，赶紧推了旁边的林思月一把。 “孩子，快去，快去，小风等着你呢！” 林思月一搭面纱，一提裙摆，扭着腰肢便上了台。 唐云风已经在上场口等着她了。 林思月一伸手，唐云风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玉手，娇得后者美目流转。 这主意是师姐提的，说默契的搭档，这样上台才合适。 有道理。 结果，牵得多了，便成了自然。 第五次返场，不消说，自然是俩人的口技《百灵十三套》。 然而，女粉丝们此刻的注意力，显然都盯在那两只手上。 唐云风没感觉，林思月不在意，于是……于是节目便开始了。 清脆多变的百灵鸟啼叫，很快让观众们忘记了一切。 好像啊。 我的天呐，唐公子连口技也会！ 呃，如果旁边没有那个让人讨厌的面纱女人，这节目就更好听了。 台下某处的老爷子，脸上笑得更加欣慰！ 第六次返场，唐云风独唱《相声人》。 返场至此，同样全部结束。 今晚的正活精彩，让人笑得感觉都要笑死了。 同样返场也相当惊艳。 唐xx才十九呀，可他怎么会得这么多？ 他身上还有多少才华未展示出来的？ 这绝对的宝藏男孩吧！ 没得说，热烈的掌声送上。 只是掌声再热烈，今晚的节目也结束了。 唐云风站在台上，面带微笑，不断朝观众们鞠躬致谢。 返场玩得这么花，其实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机会就这么一点，此时不秀更待何时？ 其实最关键的是，这个大环境使然。 不秀还不行。 秀自己美貌的，身材的，财富的，肌肉的，都在秀。 甚至没得秀的人，那便秀自己丑，自己骚，自己不要脸，自己胆子大，自己胃口大…… 反正捞着什么秀什么，就是要秀。 一秀就能出名，便有名有利。 传统艺人太安于平静了，那便从自己开始秀呗！ 至少自己秀得是正经手艺，这是真本事！ 五组演员，六个曲目，外加六次返场，历时近四个小时，全部表演完毕。 接下来，便是唐云风为粉丝们签名、合影的时间。 后台盯了一晚上场的三爷和石先生，站起来，也不用人照顾，相跟着往外走。 不时，石先生道：“老侯，你这个徒孙未来不得了。” 三爷则乐呵呵道：“是呀，我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安排这么花的返场，别说，几门手艺都还不错，有几分模样，没丢我的人。” 石先生无语的扫了自己搭档一眼。 顺杆子就爬，我这是在夸你吗？ …… …… 等唐云风忙完前场下来，只见师娘王慧带着人，正在收拾东西。 “师娘，我师父呢？” “刚走。” “师娘，几位师爷呢？” “刚走。” “师娘，我师大爷呢？” “刚走。” “师娘，我师姐呢？” “刚走。” 唐云风左右一扫，整个后台确实空荡了许多。 旋即，他一转身直接往出口跑。 等他追到门口时，哪里还有半个身影。 顿时，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长叹一声，隔空揖到地，行一大礼。 只是等他再抬头时，一辆黑色加长型的豪华轿车从眼前一闪而过。 唐云风扫了一眼，转身回到后台。 长辈不在，小辈可基本都还在，尤其是青年队的众人。 唐云风一扭头，高锋便凑了过来。 “小风，串去，咱俩串去！” 得，夏天来了，四九城的串摊，这便又开始热闹了。 只是没等唐云风答话，耳边又凑过来一人。 “对，小风，小高，咱仨串去。” 唐云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小侯爷。 结果，串来串去，把整个青年队的人都给串了起来。 鹤字科的学员，暂时还是学员身份，都自觉的没往跟前凑。 看着高锋、小侯爷他们都拿眼睛瞅着自己，唐云风也释然了。 转身找到王慧，拱手问道：“师娘，他们都让我去烤串。” 王慧头也没抬道：“挺好的，去吧，你这孩子，平时就是绷得太紧了，去好好放松一下，这儿甭操心，都有我呢。” “哎，辛苦师娘了，晚上我给您和大林带些回来，您想吃什么？” “哈哈，我随便。” “那我去了。” 唐云风说完转身便走，只是没走几步。 “等下。” 唐云风转身，问道：“师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慧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向唐云风，笑道：“你身上没钱，他们身上也都没什么钱，这顿算师娘的。” 唐云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放在口袋里。 “谢谢师娘，那我走了。” “去吧，哦，对了，不能喝酒就别喝，喝点饮料什么的也挺好，什么辣的冰的，你自己注意注意。” “哎，知道了！” …… …… 四九城的某处路边摊。 露天摆放着不少简单的桌子，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 男女老少，三五一群，吃喝得很是热闹。 很快，人群中便又多了一群谈天说地，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其中一位白衣着身的年轻人，显得格外亮眼，但也只是陪在主座旁。 烤串、啤酒、饮料，摆满了整个张桌子。 今晚，是属于他们的。 大角儿没有上场，甚至连大辈、老先生都没有，就这帮年轻人，五组搭档，愣是撑起了一次相声专场。 每个人都使得大活，至少半小时，顺溜使完，效果也相当不错。 苦熬了这么多年，总有在舞台之上，堂堂正正的证明了自己一回。 不容易。 值得开心。 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所有的掌声中，得有唐云风一半的功劳。 一杯杯啤酒相敬，唐云风只是微笑着拿可乐碰杯。 都是手艺人，没人会难求的，意思到了便开心。 只是连可乐，唐云风都喝得小口，所有东西也都是浅尝辄止。 众人聊得热闹，他便一直这么看着。 是很不容易。 唐云风自己作为主角，都只拿了两个场次，这对专场演员来说，已然算是最少的。 对此，他并无什么不满，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 班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机会就这么些，不让众人都多些舞台时间，他做不到。 甚至有时，他感觉班子就像一个老鹰的窝。 窝里都是一群羽翼未丰的雏鹰，假以时日，个个都能翱翔长空。 但他现在，却还嗷嗷待哺。 以前是师父这一只老鹰四处捕食，现在自己多少也算半只吧。 如此一想，唐云风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不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师父郭德刚发来的新短信。 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孩子，今夜你是否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雄兵和花团？” 唐云风旋即抬头望天，脸上顿时笑了。 很开心。 因为他感觉自己隔着重重夜幕，貌似也看了几颗微弱的星星！ 与别人的心情不同，三哥可能是在场唯一不太开心的人。 都是内行人，道理谁都懂。 但他的性子的太拧巴了些。 甭管使什么活，反正老子上掌声不如别人，那便不成。 于是，敬不敬的，他都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啤酒往肚子灌。 酒量说不清好与不好，反正，没过多久，他便开始两眼通红。 这是喝上头了。 同样，夜色已深，四处酒桌上的气氛，都越来越热闹了。 呼呼喝喝的声音，此起伏彼。 第233章 极品运气 班子里不缺吃货，更不缺酒鬼。 三哥和烧饼打头阵，小侯爷、高锋、孙悦纷纷跟上，连一向严肃的栾芸平都没有落下。 啤酒不过瘾，白酒来助攻。 没过多久，光膀子，解扣子，松裤腰带，个个全无半点形象。 三哥提起一杯混酒，冲唐云风咧嘴笑道：“师，师哥，我敬您，感谢您这么照顾我，来，干。” 结果，没等唐云风应话，直接一口全闷。 “呀，您，您怎么不喝呢？” 唐云风笑着，提起可乐喝了一口。 孙悦直接提杯：“可乐不好，他不喝，我陪你走一个。” 说完，同样一杯混酒亮底。 栾芸平满脸通红，有些大舌头道：“师叔，您，您可不能再喝了，您要是喝醉了，谁抬得动您？” “噗~~” “哈哈哈~~~” 众人顿时乐得不行。 唐云风同样哈哈大笑，心里对栾芸平服气得很。 不愧是未来的栾副总。 喝得口条都不利索了，脑子竟然还能如此清醒。 这何止是有道理，简单是真理呀！ 他不提醒，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孙悦这体格，真要在这儿喝大喽，可不是没人抬得动吗？ 不消说，倒哪儿，睡哪儿。 第二天酒醒，身上能有一张没洗的桌面盖着，那指定是唐云风对师叔的一片敬意。 一言惊醒梦中人，孙悦果然不敢再碰酒杯，开始造肉。 “不喝了，不喝了，我吃肉，嚯，这腰子香的。” 酒场上永远不缺能人。 笑声过后，三哥开始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作响。 满脸不在乎的嚷嚷道：“没事儿，师叔，您喝，您只管喝，有我在呢，喝，没事！” 孙悦咬着肉，抬眼一瞅孔芸龙那精瘦的模样，一颗胖头直接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得了吧，就你？不喝，我可得回家睡！” 被人鄙视，孔芸龙顿时来劲了。 “啪”，一拍桌面。 “嗖”，站起身来。 “嘡”，屁股下的塑料椅被他一脚踹开。 盯着孙悦，大声问道：“不信是吧，不信是吧，我可是练过八年功夫的，两只，不，一只手都能把您拎回去，喝吧，继续喝。” 酒鬼的话傻子才信呢，孙悦摇头继续撸腰子。 这么说解释都不信我吗？ 岂有此理！ 孔芸龙旋即一手叉腰，一手扫向全场，继续嚷嚷道：“嘿，说您还不信，我告诉您，甭说普通人，就是那些练散打的，打拳的，您让他们随便来，我一个打八个，谁趴下谁是孙子，您信不信，啊，您让他们来。” 在园子里个个都有规有矩的，可出了园子，大家不过就是一群普通的年轻人而已。 孔芸龙说得霸气，众人纷纷跟着起哄架秧子。 只有唐云风一听到“拳击队”三个字，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扭头扫视四周。 旋即，他又放下心来。 这个点的夜宵摊，人自然不会少。 甚至跟这边动静一样大的也有，都喝美的么。 不过，还好。 以唐云风的观察，左近没有一桌客人，看起来像拳击队的。 拳击么，大块头，肌肉撑得都快要把衣服挤爆了。 没有一桌，符合标准的。 至于普通人嘛，那没事。 嚷嚷几声不打紧，酒桌上不吹牛皮，难道还吹气球么？ 不过，唐云风知道，就这也差不多了。 酒是吃饭精，越喝越年轻。 酒是长江水，越喝越貌美。 酒是敌敌畏，你不喝醉，我不喝醉，这么宽的马路谁来睡？ 再喝下去，真要喝倒几个，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还真让他们睡马路不成？ 唐云风抬着一䁖手表，接近凌晨一点。 再一扫整桌，没别人。 也就坐自己旁边的栾芸平，红着脸，不知道醉没醉。 他一把搂住栾芸平的脖子，对着耳朵交待道：“芸平，我去买单，你照应一下三哥。” 栾芸平是个怪物，果然脑子清醒得很，听完直接点头。 真好。 无论何时何地，也就这家伙有溜。 唐云风不再犹豫，起身去结账。 孔芸龙一瞧唐云风离座，大着舌头问道：“师哥，您干嘛去？” 唐云风头也没回的应道：“上厕所去。” “哦，快点回来，等着您喝酒呢，喝完我再给您耍两套拳，我这功夫，不是我吹……” 唐云风懒得理他，抬步进了烧烤店。 “老板，结账。” 老板开始劈里啪啦地按计算器。 唐云风从包里拿出刚才师娘给的钱，心中一暖。 师娘确实细心，现在除了他自己挣了两钱，外头的几个家伙，兜里真没什么钱。 不过，等这次开专场的账理出来，他们估计能多分到不少。 穷苦哥们穷苦熬，吃肉喝汤都没少。 挺好。 报数、点钞、找零。 一通等待，等唐云风结完账，刚想出门。 “咕噜咕噜~” 坏了，肚子里有异响，他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自己以前走南闯北，肠胃可从来没有这么娇贵。 得，八成是被师姐每天的药膳给养金贵了。 无奈。 倘若以后师姐不在，那自己吃啥喝啥？ 天地壹号？ 半晌后，唐云风打店里出来，准备打道回府。 可是等他出门一瞧，顿时傻眼了。 乖乖，怎么了这是？ 热闹还是那般热闹，不过中间空了一块。 以他们那桌为中心，桌子掀翻，酒瓶乱滚，饭菜洒地，一片狼藉。 这是三哥发了酒疯，还是真跟人干仗了？ 唐云风抬手看表，结账带上厕所，也就二十来分钟呀。 难道过了一个世纪？ 左右一扫，再听上旁人几耳朵，唐云风心里有了答案。 干仗了！ 高锋、小岳他们七八个人，此刻连个人影都不见，因为他们全被逮走了。 不愧是太平年景，这官家人的处理速度可真快！ 唐云风顾不得感慨，直接跑到路边拦车。 夜市街晚上热闹，一拦便有出租车过来。 唐云风开门上车，急忙道：“师傅，麻烦您送我去最近的派出所，快点。” 谁知，他话一说完，师傅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啦，您不识道？” 师傅确认道：“去最近的派出所？” “对，麻烦您快着点，钱我不少给。”唐云风点头道，还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示意了一下。 师傅笑道：“成吧，看你挺急的，我便加加速，送你过去。” 结果，车子往前开了两分钟不到，便停下了。 师傅扭头道：“到了，十块，谢谢。” 唐云风正纳闷呢，结果看到绿化后面，果然是一栋蓝白颜色建筑。 准确来说，刚才的路边摊，其实就在派出所后面一点点。 神特么加加速？ 唐云风微笑着，付钱，道谢，下车。 一瞅派出所和烧烤摊的距离，他心里是真佩服三哥呀。 干仗都干到官家人的隔壁来了，果然好胆！ 难怪逮起来，速度如此之快。 就这距离，几十分钟，够人家逮上好几回的吧？ 说不定，他们干仗的时候，当场便有下班在那撸串的官家人呢。 这运气……极品。 第234章 没脸见人啦 顾不上吐槽，唐云风跑到门卫那里一打听。 没错，人是被逮到了这里。 道完谢，唐云风来到大厅，跟一位二十多岁，正值班女官家人说清来意。 掏身份证登记完，这才被领着往侯问室而去。 刚转过一道弯，唐云风便闻到满走廊都是浓烈的酒味儿。 没跑了。 两间侯问室，关着两拨人。 靠外的那间，里面或站，或坐着七位大小爷们，正是青年队的众人。 不过，此刻众人的状况不太好。 脸上都多少挂着彩，而号称能一个打八个的孔大侠，最严重，脸上青了一大块，连鼻血都被揍了出来。 不过，都已经闹到了这里，所有人的酒至少清醒了七八分。 一见唐云风露面，几位明字辈的师叔都朝他微微点头，脸上讪笑不已。 而几位师弟，则无一人敢正眼看自己大师兄，低头躲闪不已。 唐云风不管别人，直接盯着孔芸龙。 三哥坐在地上，脸上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瞧这架势，不用问，唐云风都知道，真是所有人都动了手，干得群仗。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还得对方配合。 干仗的另一方，没在别外，就在隔壁的另一间里。 唐云风扭头一扫，同样心中了然。 对方人数比自己这边要少，只有五个人。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另外还有四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 从外表上看，真看不出来他们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顶多也就算更结实一点。 但确实是高手。 因为人家以少对多，干完一仗，无一人脸上带伤。 侯问室旁边，同样有官家人看着，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 唐云风拱手客气的问道：“您好，我能不能跟他们问问情况？没有恶意的。” “可以，请当着我的面说。” “多谢！” 别人不找，唐云风专找栾芸平。 “说说吧，我就进去结个账，你们怎么就跟人打了起来？” 栾芸平苦着脸，开始如倒豆子一般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果然，全都赶了巧儿了。 说起来，双方十几个人，都没少喝。 自己走了之后，三哥还在嚷嚷，一回能忍，两回能忍，那三回呢？ 嚷嚷得多了，自然便有江湖好汉跳出来接茬。 这地界可不是津城，光说不练……至少半小时。 四九城的爷们，那是个顶个的好汉。 嘴仗没几句，便动上手了。 以三哥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脾气，直接上去给了人家一拳。 结果，人家屁事没有。 来而不往非礼也，好在江湖立名望。 旋即人家也给了三哥一拳，结果三哥直接倒地。 都是江湖好儿女，年轻气盛得很，再加上酒精一摧。 眼瞅着自己人都倒地了，岂能善罢甘休？ 于是，打架的，拉架的，到最后谁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干嘛了，干成了一团。 当然，结果很明显，这根本就算不得打群架。 全成了人家的沙包，只剩下挨揍的份儿，打得狗屁群架。 万幸对方也喝了酒，身上的劲头已泄。 而且毕竟正规单位的专业选手，对上这帮菜鸟，自然得收着力了。 不然，别的不说，就说三哥。 真要挨上几下专业的拳法，这会儿还能全须全尾，让他蹲在派出所地上画圈圈？ 医院的手术室，或是太平间。 甭客气，随便他挑。 栾芸平的声音不小，臊得孔芸龙脑袋垂得更低，都快塞进裤裆里去了。 说完，他对着唐云风躬身拱手：“对不起，大师兄，我没拉住三哥！” 情况，唐云风心中早已经了然。 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唐云风一摆手道：“唉，怪不得你。” 旋即没好气的瞪了三哥一眼，骂道：“现在知道没脸见人啦，早干嘛去了！” 孔芸龙哪里应声？ 只能装死猫，甚至恨不得地上来条裂缝，自己好钻进去。 没脸呀。 以后可怎么在江湖上混？ 瞧着唐云风小小年纪，气场做派竟然如此强势，连旁边的官家人眼里都几分异样。 不错，这像个爷们。 而且，他们之间的称呼也很奇怪。 正琢磨着，便见唐云风又对自己拱手问道：“您好，我能不能跟他们也说几句话？毕竟我们的过错多一些，这很抱歉。” 有人帮忙调解，这是好事，官家人点点头。 没办法，师娘已经忙得脚不着地，师父更是天天连家都没得回。 自己来处理吧。 唐云风往里走了两步，停在另一个侯问室外。 隔着栏杆，他仔细观察，这才看出人家衣服遮盖下的肌肉。 尤其是那位中年人，手上全是老茧。 果真传说中的那伙人。 对上了，那便好办。 其实甭管是体制内，还是走的江湖路，但凡是练家子，无一不好武林规矩。 况且，即使抛开这些不讲，就对方能为国争光的这个身份，同样值得人敬佩。 不再犹豫，唐云风直接对着中年人一揖到地，躬身道：“多少前辈对我师弟手下留情。” 中年人听闻，眼睛一缩，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下留情了，难不成你也会武？” 唐云风笑着摇头：“不会，只是在江湖上行走过几年，有几分见识罢了。” 会武术？ 傻子才会武术呢？ 中年人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没有接话。 唐云风继续恭敬道：“前辈，今晚的一切都是我师弟口出狂言，惹到了您，我代师弟向您赔罪了。” 说完，再次一揖到地，行一大礼。 这面子给得相当足。 果然，中年人笑道：“哈哈，你到底懂事。” “前辈过奖了！”唐云风摇头谦虚完，第三次一揖到地，态度更加恭敬，“不知道我能不能代师弟向前辈讨一份饶，这事就这么过去，另外我们再摆一桌，一来向您几位赔罪，二来提前为您及诸位高徒庆功，可否？” 这个小年轻可真有意思。 话不点明，却句句意有所指。 中年人兴致颇深的问道：“哦~，庆的什么功？” 唐云风笑道：“自然是为华夏子孙扬名之功了，可对？” 中年人深深的看了唐云风几眼，最后一挥手道：“算了，功还没立，提前庆祝没有必要，这件事我也不再计较了，就这么过去吧，最后，我也谢谢你的吉言！” 唐云风再次一揖到地，真诚道：“多谢前辈大度！” “哈哈，好说好说！” 面子给足，诚意到了，其实很多问题都不存在的。 和解达成，双方都不再追究，也不扯后面那些事，那剩下的程度便简单多了。 双方把事情给官家人讲清楚，三哥等人接受一通教育，唐云风代表师父保证一番，签字画押，此事便全部了了。 忙碌到快凌晨三点，双方一起出了派出所。 唐云风追过去，问道：“前辈，我有一个外行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请您解惑？” 中年人对他的印象很是不错，笑道：“说来听听。” “拳击手不是个个大块头么？” 中年人哈哈一笑，凑过来，神秘道：“我带得是轻量级队，他们几个也才入门呢？” 唐云风拱手告别。 你死不死呀，孔老愣？ 让你稳重点，偏不听！ 唐云风跟几位师叔走在前面，一路有说有笑的。 师弟们跟在后面，半声不敢吭。 官家这边有了交待，等师父知道了，指不定还得挨多大的骂呢。 众人里，就数三哥此刻心里最是复杂。 不应该呀？ 怎么能一拳都挨不住呢？ 难道我的功夫真的只是假把式？ 八年呐，我可是整整吃了八年的苦呐，就这？ 有疑问，可他不敢问对方，更不敢问官家人。 可是，越琢磨越疑惑，心里就有痒痒却挠不着似的。 旋即，他目光盯住了唐云风。 听大师兄说的话，他指定知道其中门道。 终于，三哥鼓起勇气唤道：“师，师哥。” 唐云风未回头，没好气的应道：“有话说，有屁放。” 得，大师兄的气还没消呢。 孔芸龙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哥，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唐云风停步转身，满脸笑意，温柔道：“华夏拳击队，大侠你打的那位刚好是他们的教练。”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真的假的？ 自己一群说相声的，竟然跟华夏拳击队干了一仗？ 呃，不对，重说。 自己一群说相声的，竟然被华夏拳击队揍了一顿？ 不信？ 不信也得信。 以他们的了解，唐云风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于是。 “噗~~”孔芸龙当场内心喷血。 造孽呀，我当时猪油蒙了心么？ 人家是为国征战的专业选手，我这是哪来的勇气怼出那一拳？ “哈哈哈~~~” 凌晨的夜空中，再次响起了一群年轻人开怀的笑声。 直到。 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一只烂拖鞋，正中三哥的脸上，大家才止了声。 众人顿时都惊呆了。 这都能行？ 于是，有意无意的，离三哥的远了几分。 第235章 霉运初显 第二天。 中午已过，午场临近开场，唐云风才背着包，赶到广德楼园子。 不是打家里来，而是从医院来的。 此刻，他倒是很庆幸，自己昨晚机灵一动，把三哥送去了医院。 破伤风是不可能的，但鼻骨骨折是真的。 拳击教练那一拳是首攻，烂拖鞋是助攻。 一前一后，两次都伤到了鼻子。 好在这家伙皮厚，最终只落了个轻伤。 不然，他得趴在地上找自己的鼻子。 医院住一晚，今天上午大夫帮他矫正固定好，这会子已经被师娘领回家去休养了。 全程陪护的唐云风，对这家伙相当无语。 明明骨头都折了，可他自己却愣跟没事人似的。 甚至大夫诊断完，他还对人家说：“大夫，您没弄错吧，我感觉没什么毛病呀？” 一句话，把人家大夫气得直瞪眼。 太愣了！ 不过，孔芸龙话音刚落，唐云风脸上却笑了。 就在刚才，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一点事情。 关于孔芸龙表演风格的。 这事要真能成，那对他来说，绝对是天大之福。 福祸相倚。 老祖宗们的大智慧，诚不欺后人。 试试。 等三哥恢复了便试。 唐云风按下意外之喜的心情，旋即又为这家伙担心。 孔芸龙一生多灾多难，这他是知道的。 而且现在这事，貌似预示着这家伙的霉运初显。 小灾小难不怕，反正也不伤根基。 以孔芸龙的性子，多受点苦也并非坏事。 唐云风担心得是大灾大难。 一招制敌，根基尽毁。 好好的一棵苗子，因为意外被毁，那就太可惜了。 同门师兄弟情义是其一，德芸社的未来需要人才是其二，师父师娘的操心伤情是其三。 甭管从哪方面想，唐云风知道自己都得尽力保全他。 能不能避掉所有的灾难，不好说。 但即便能减少一些，也值得人开心。 不过，这事靠自己一个可不成，得找帮手。 一路琢磨，到了园子，已然琢磨明白。 唐云风一进门，看着整个后台都在按部就班的忙碌着，心里很有一点成就感。 广德楼园子能成熟如斯，除了有长辈的照拂，更多是自己带人撑起来的。 就这点，都值得开心。 尤其是积累下来的，开新园子的经验，对德芸社以后的发展可太重要了。 传统行当毕竟还是有些不同，不是你有钱，便能开好园子。 不然，那些亏得血本无归的园子是因为什么？ 现在师父师娘心里有了底，新园子“湖广会馆”也筹备得更快，说话间便要开张。 “一班两园”马上就变成“一班三园”。 这是整个班子的喜事。 只是新园子的具体安排，暂时还没有定。 唐云风一路走，众人纷纷见礼。 “大师兄辛苦！” “师哥辛苦！” “好，师弟辛苦！” 唐云风微笑着回应众人的招呼，一转弯，便看到李芸杰，正一个人拿着本子，在角落里背词儿。 刚好，自己正要找他呢。 唐云风笑着唤道：“芸杰。” 李芸杰扭头，拱手道：“师哥辛苦，三哥那边情况怎么样？” 好搭档的感情，不比恋人之间差。 唐云风笑道：“没事，给师娘领回家去了，问题不大。” 李芸杰明显松了一口气。 唐云风抬头看天，好似不经意的感叹道：“唉，三哥是个麻烦，我总感觉他的点太背了些。” 李芸杰听闻眼前一亮，惊问道：“师哥，您也这么觉得？” “哦，咱俩想一块儿去了？”唐云风低头，看着他问道。 李芸杰立马点头道：“嗯，师哥，不瞒您说，昨晚我琢磨了一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个仗竟然能碰到拳击手，连走个道都能被人扔中，您说是不是不对劲？” 挺好。 不说迷信之类的词，至少他对这事确实是上心的。 唐云风笑道：“芸杰，你跟三哥是一搭，时常都在一起，往后多看着他一点。” “好，这我懂。”李芸杰应完，旋即又犹豫道，“只是，只是我怕自己看不住。” 唐云风一想，旋即拿来纸笔，开始在纸上写。 【不许开车； 不许开摩托车； 不许骑自行车； 不许玩滑板； 不许放炮； 不许喝醉； 不许跑； 不许跳； 不许玩火； ……】 但凡有危险的，唐云风都给写上了，林林总总近二十条。 乖孩子指南，没跑了。 李芸杰接过纸条一看，有些傻眼，嘀咕道：“这么多？” “嗯，暂时就这些！” “暂时？” “你照这个来管他，他敢不听，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师哥，这能成？” 唐云风老实道：“不知道，反正能让他安生一点是一点。” “呃，好吧，我尽力。”李芸杰将纸箱收好，放入口袋。 见他这样，唐云风鼓励道：“没事，你这么细心，人也踏实，打小照顾你母亲和弟弟，都照顾得这么好，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唉，我弟弟我也看不住，前几天跟人打架，回来搁家里躺好几天了。”李芸杰摇头叹息道。 唐云风一愣：“躺着？受伤了？” “可能吧，一直说手臂痛！” “大夫怎么说？”唐云风关心道。 只是李芸杰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一瞧他这模样反应，唐云风什么都明白了。 长叹一口气，旋即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递过去。 “今天、明天三哥都不在，你回去带他上医院瞧瞧吧，别年纪轻轻地落下毛病。” 李芸杰只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接钱。 唐云风将钱往他怀里一塞：“拿着吧，你不还管我叫一声师哥呢嘛！” “师哥，我……”李芸杰抬眼愣愣地瞧着唐云风，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云风直接挥手催促道：“去吧，去吧，再晚，大夫都得下班了。” 把李芸杰推出后台，他便开始忙演出的事情。 谁也没有见到，巷子里的李芸杰抬眼望着天空，无声的眼泪悄然滑过脸庞。 半晌，他隔墙对着后台，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今天没有安排唐云风的场次。 相声专场，对于相声艺人来说，便是一个分水岭。 成功举办了，那意味着踏上了一个新台阶。 工作重心也得开始转变。 园子里的常规演出不再安排，只会有串场，而且以后还得着重开拓商演的业务。 郭德刚的路是这样，他的路也是这样，班子里所有小角，以后的路都是这样。 但他还是青年队队长，巡场、盯场是职责。 只是等他前后逛完一圈，心里有些意外。 师姐哪儿去了？ 后台包打听，非烧饼莫属。 “烧饼，过来一下。” “哎，来喽！” 转眼烧饼跑到跟前，问道：“师哥，您找我？” 唐云风直接问道：“我师姐今天来了吗？” 烧饼一拍额头，也疑惑道：“对哈，今天可没见到林师姐。” “行了，你去忙吧。” “哎，有事儿您叫我。” 唐云风不管烧饼，直接拿出手机，拨打林思月的电话。 结果，关机。 不时，演出开始，他开始盯场。 第236章 能耐不够脑子凑 跟演出相比，所有的事情都得让步。 不再琢磨其他，两点将近，唐云风回到上场口。 今天的场子有些特殊，得格外重视。 此刻的上场口，除了盯场的张纹顺，报幕的小侯爷，还站着两位新人。 “师爷辛苦，师叔辛苦！” 小侯爷咧嘴一笑，并未多言。 张纹顺看了唐云风一眼，见他有疲色。 不由打趣道：“春梦了无痕，晨起换裤衩，年轻人，可得悠着点呐。” 唐云风笑道：“师爷，我睡觉可从来不穿裤衩，哎，免洗。” 老爷子顿时嘿嘿直笑，眼里全是满意。 这孩子没白跟我喝那么久的茶，已然学到了几分精髓。 不错。 对于老爷子莫名其妙的笑容，唐云风早已经见怪不怪，为他续上一杯热茶，这才转头看向两位新人。 孟贺堂、曹贺阳。 一个模样周正，一个戴着眼镜，都算很有特点。 说是速成班，那便真的是速成。 二十郎当岁，没有童子功，前后拢共学了不到一个月，打今天开始，便要正式登台了。 能从近百位学员里率先冒了头，自然都是好苗子。 但学艺无捷径，全靠水磨功夫。 就他们现在的水平，甭说使正活，即便攒开场，唐云风心里都不落地。 但时间不等人，没得选。 新园子要开张，需要人。 他们新艺人，同样也需要舞台，这是助推器。 胆识、经验都得打上面来，迟早有这一步。 后台的规矩，上场前不许跟演员搭茬，但唐云风还是走了过去。 一个手在抖，一个腿在颤，好似他们体内都住着一个无处安放的灵魂。 就这状态上台，攒开场，还是砸开场？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唐云风没有不耐烦。 他微笑着问道：“怎么，还是紧张？” “是，大师兄。”俩人害臊着点头。 唐云风伸手拍着他们的肩膀，凑过去，神秘兮兮道：“我有个绝招，从没教过人，想不想听？” 俩人顿时眼前一亮，点头如啄米：“请师兄指点。” 唐云风抬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放在唇边吐气一吹，笑道：“试试。” 孟贺堂和曹贺阳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满是疑惑。 就这？ 吹大拇指能缓解紧张？ 不过，见唐云风正笑看着自己，俩人还是依样画葫芦的吹了几口。 嘿，还别说，紧张果然减轻了几分。 见到俩人脸有疑惑，唐云风并未解惑，继续再推一剂。 他悠悠道：“师父七岁登台，我八岁登台，那会儿我们连字都不识几个，你们已经好很多了，有师父在，招牌砸不了，在我在，舞台塌不了，你们放开胆上。” 说完，一人给了一个拥抱，这才回到座位。 传承啊，无时不在！ 这座百年老园子，早已经不知见证过多少如此情景，也见证着传统艺术的代代相传。 来德芸社日子已然不短，无论是郭德刚，还是唐云风，各种传闻轶事都听了不少。 此刻，唐云风再一提年龄，直接让两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娘希匹，干就完了。 唐云风回到座位，对他们没再看一眼，未再发一言。 喝着茶，跟老爷子聊天，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帮可以，替不行，成长的路总得他们自己去走才行。 不时，两点一到，演出正式开始。 小侯爷上台报幕。 “……下面请欣赏相声《报菜名》，表演者：孟详辉、曹洋，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上，演员上。 人一动，唐云风直接目光追上。 被人叫“师父”不容易，被人叫“大师兄”同样也不容易。 这些都是自己未来的师弟，他又哪能真的不管？ 但见俩人橙色大褂着身，相跟着来到场中。 “德芸社学徒孟详辉。” “德芸社学徒弟曹洋。” “上台鞠躬！” 虽然俩人都是新人，但台下的掌声还算热烈，这就是熟场的好处。 尤其是今天被加持过的场子。 此言为何？ 道理很简单。 正所谓，繁华落尽，唯留余音。 刚刚过去的相声专场，余音尽数漫延到了这边园子里。 这次的活动很成功，着实让青年队的演员名气涨了一波。 以后不论，就说现在。 仅仅只是一夜半天过去，网络视频，报纸新闻不少相关内容，都已经问世。 跟着内容一起被传播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标签。 【相声歌手】 【花式返场】 【小贯口王】 【津城相声新生代】 【……】 看到这些标签，所有演员心里都美得不行。 嗯，三哥可能得除外。 同时唐云风除了心里高兴外，还多一些暖意。 这些资讯，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于是乎，青年队所在的广德楼园子，从一大早开始便爆了。 师姑带人左归置，右安排，此刻台下坐着整整近四百观众。 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粉丝追过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上新人上台的原因。 用好场子为他们垫台阶，让他们有一个好的开头。 孟贺堂逗，曹贺阳捧。 可是等掌声稍落，俩人竟然都没有声音。 缓了几秒，孟贺堂扭头瞅了曹贺阳一眼，貌似才想起来自己是逗哏。 赶紧开口道：“今天，我们哥俩头一回上台，有点紧张，说得不好之处，请您诸位多担待，多鼓励。” “多担待，新人嘛。” “那我们上台来，使一段什么活呢？” “新人见面交朋友，肯定得请客吃饭呐。” “有道理，那我请大家吃：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酱肉、香肠、什锦酥盘儿……” 这个垫话，简直了！ 张纹顺直接笑得东倒西歪，而旁边的唐云风依然看得认真。 新人上场，一不留神就得出问题。 街头撂地还好，没说好大不了换地方再来，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打照面。 但园子里不成。 “德芸社”的招牌就挂在门口，好坏你都得认。 不时，孟贺堂念完第一段。 谁料，曹贺阳竟然接茬继续贯：“接着请您吃：卤煮寒鸦儿、熘鲜菇、熘鱼脯、熘鱼肚儿、醋溜肉片儿、烩三鲜、烩白菇、烩鸽子蛋、炒银鱼儿、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 这可新鲜了嘿。 贯口还有俩人合起来使的？ 不过，唐云风倒是挺欣赏的。 他们这次算是学员班的上台考核，所以这个活儿老先生不管，由他们自己归置。 俩人知道自己基本功不牢，竟然琢磨出一人一段这么个主意。 这就是典型的“能耐不够，脑子凑”！ 也算不错。 肯花心思去琢磨，也有脑子想到主意，以后的路才能越得宽。 至少比小岳要强！ 台上的哥俩，一人一段，搭着往下顺。 但台下盯活的爷俩，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不时，唐云风直接起身，离开了座位。 第237章 救星来了 唐云风别处不去，一脸严肃的径直往衣架而来。 鹤字科学员都在下场口学活，旁边都是青年队老队员，正散在四处各自说活。 唐云风直接招呼道：“快，来个人帮我穿大褂。” 小岳和烧饼放下手里的活，应声而来。 原本按老规矩，只有长辈才能享受到小辈服侍。 长辈自己扣完最上面那颗扣子，剩下的便交由小辈来帮忙。 但此刻的唐云风，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些。 得快。 果然。 饶是他们三双手的速度不慢，但没等大褂穿好，台前已经传来嘈杂声。 笑声、闹声、嘘声都有。 众人一听，脸上同样变色。 不用唐云风讲，他们都知道他为什么一脸严肃了。 台上的新人，攒开场活砸了。 众人各种反应。 栾芸平赶紧过来帮忙，高锋几人则往下场口跑去。 班子是大家的，舞台也是大家的，即便问题出在新人身上，那也是自己人。 这种意识，在唐云风这个队长的影响下，已然成了青年队所有人的共识。 唐云风轻叹一口气，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用行话来说，便是孟贺堂和曹贺阳俩人“吃栗子”了。 吃栗子，意思就是演员在台上背诵大段贯口的时候出现错误，比如咬字、吞字、唾沫乱飞、吐字不清、口风不紧等等。 而且如果唐云风没猜错的话，他俩是最严重的……忘词。 新人上台，不求出彩，但起码得做到顺溜。 前面还好，现在台下闹成这样，他俩不忘词才怪呢？ 《报菜名》虽然是入门基本功，但不代表它的表演难度低。 甚至唐云风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以前相声门的老前辈，故意用来筛选学徒的手段。 “看看你，练俩仨月，连《报菜名》都不会，你不合适吃这碗饭，趁早改行去吧。” 于是乎，那些没有毅力的小学徒，便被老师父赶走了师门。 对于孟贺堂和曹贺阳，唐云风没有责怪的意思。 谁还不是这么趟过来的？ 但得救场。 这是他必须马上要做的事情。 即便没有本子，也得尽快上台，把局面扭转过来。 片刻不到，白袍上身。 唐云风没有马上走，抬臂挺腰：“上下帮我看看，得体吗？” 众人又赶紧拉扯了一些细节。 “师哥可以了。” 唐云风急步往上场口而去，同时没忘交待道：“都别慌，保持好心态！” 来到上场口，张纹顺难得的脸上没有坏笑。 因为就这么会工夫，台下又更乱了。 唐云风眯着眼睛仔细一扫，心中淡定不少。 台下乱归乱，但大部分观众倒是没什么敌意，只是乐得不行，不断起哄。 估计心里，还在庆祝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呢。 确实，能在德芸社的舞台上，看到眼前这一出。 不容易。 而台上的孟贺堂和曹贺阳哥俩，真如他所料。 满脸关键，却只能干瞪眼。 这也不怪他们，此刻的情况，俩人已然入局。 观众不会给你说活的机会的。 即便你想起来词，背的都对的贯口。 但凡你一张嘴，甭管说得什么，台下必然是哄笑声。 这也不怪观众，惯性使然罢了。 如此情况，别说新人，就算经验一般的演员都招架不住。 最快的破局方式，便是借助外力。 左右一扫，前后一搭，场面情况、临时本子，唐云风都已经确定。 来到上场口，他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脸上露着微笑，这才一撩白袍，四平八稳的抬步上台。 白色身影打出将门一露面，观众们直接一愣。 门口的水牌上，可没有唐云风的名字，谁承想现在竟然上台了。 这绝对算是意外之喜。 于是，没人招呼，全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呐喊声。 “啪啪啪~~” “唐公子！” “唐流氓！” 这人气，这动静，让整个后台的人都看得羡慕不已。 唐云风对此并无不适应。 别的地方不敢讲，这里可是自己的主场，混不到这程度，前面的努力不是都白瞎了么？ 他一路双手合一频频点头，微笑着往场中走。 谁料半路上，竟然有俩女粉丝，捧着鲜花冲到台前。 “唐公子！” “唐老师！” 唐云风一愣，傻愣愣地问道：“您二位叫我呐，我不是叫唐xx吗？” 众人皆乐。 两位姑娘地递上鲜花，脸上很开心。 唐云风接过来，闻了一下，竟然摇头，不无感慨道：“唉，我的初花就这么你们夺走了。” 观众们很开心，但也没有台上两个家伙开心。 孟贺堂和曹贺阳可不傻，哪里不知道班子招牌的重要性？ 只是确实经验太少了。 甚至他俩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把活使到现在这地步的。 反正就是越来越不顺，最后发现自己已然入局。 哥俩再怎么左冲右突都没半点作用，像困在荆棘丛中的小动物似的。 吓得浑身打颤，心里更是一阵阵发冷。 最直接的，开空调的场子里，俩人脑门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甚至都没想起来，得拿毛巾擦一擦。 直到大师兄上台，瞬间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吸引走，他们这才得以喘了一口气。 心里就一个想法：救星来啦，大师兄来了！ 如此激烈又复杂的感觉，没有在台上遇过尴尬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体会的。 唐云风没有管他们，只跟粉丝们搭话、拥抱、鞠躬道谢。 熟络、自然得老朋友，却又处处透着对人家的礼貌和客气。 以前，他们只在台下看着师兄们使活，感觉还没那么强烈。 但此刻，同在一个台上，两相一对比，哥俩心中对唐云风的崇拜之情，变得从未有过的强烈。 片刻，唐云风处理完粉丝，放好花束。 这才起身，稳步走向场中，浑身散发的气场不言而喻。 他没有客气，直接站到了俩人中间。 没有半分怒气，见他们前额的冷汗，唐云风不动声色的拍拍他们后背。 那双白净的手，好似有魔力一般，顿时让哥俩心中的紧张去掉了一大半。 有依靠的感觉，真好！ 惊慌意才乱，心静可生慧。 瞧着唐云风一脸的淡然，俩人的脑子也在快速恢复清醒。 第238章 最快记录 前面耽搁的时间已然不少，唐云风一扫全场，心中了然，不再等待。 脸色一变，他气哼哼道：“你俩自己说说，你们这像话嘛，啊，像话嘛？” 此言一出，全场都疑惑了。 什么意思？ 又有热闹瞧啦？ 被接词的可能性很小，唐云风干脆没给他们留时间。 说完，便扭头对观众解释道：“您诸位是不知道，这俩人太不像话了，没见过这么浑不吝的人。这位叫孟详辉，这位叫曹洋，都是我们德芸社鹤字科的学员，很优秀。今天刚好是他俩出班考核的日子，而我就是考官，可是我在考场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结果我出来一瞧，发现这俩家伙竟然直接跑到台上玩来了，竟然放了我的鸽子，就这，您诸位说，是不是不务正业，很不像话？” 快刀斩乱麻，自报角色身份，快速入活。 大师兄已然将话说得如此清楚，旁边的哥俩哪里还不明白？ 孟贺堂耍赖道：“唐老师，您这可不能怪我们。” 唐云风一听，心里暗自点头，这话风接得对。 继续，别停。 谁知，人家就停了。 孟贺堂打完岔，后面也没想到好词。 不说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曹贺阳。 曹贺阳心里这个气呀。 太坏了，怎么把皮球踢给我了呢？ 可他也不是笨蛋，突然福至心灵，有词儿了。 他点头道：“对呀，唐老师，您那会儿不是在打盹么，我们哪里敢打扰您。” 唐云风心中暗自点头。 果然都不错。 说相声这碗饭，现挂满天飞，没有这股子急智，还怎么混？ 他更气道：“嘿，你们还理了是吧，我打盹，你们可以叫醒我呀。” 孟贺堂摇头道：“那不成，春梦了无痕，晨起换裤衩，我一看您就知道，昨晚肯定是操……劳过度了。” “对，唐老师，您可得悠着点呐！”曹贺阳也附和道。 “你俩净胡说，我睡觉什么时候穿过裤衩？”唐云风挥手怒道，旋即反应过来，“不对，穿，我穿，没做春梦！” “噫~~” 观众们笑着起哄。 观众乐正常，谁知孟贺堂和曹贺阳也跟着起哄。 唉，夸不得呀！ 几时见演员，比观众还乐的？ 唐云风心里一叹，点明道：“你们俩这德性，是不是不想考试啦？耽误这老半天，正事儿不干。” 孟贺堂先反应过来：“哦，对，咱们鞠躬下台，赶紧考试去。” 曹贺阳一愣之后，也跟着点头。 哥俩鞠完一躬，相跟着真往台下走，有几分狗撵兔子的味道。 唐云风瞧得好气又好笑，这俩家伙是有多怕舞台呀？ 攒开场，能就这么下台吗？ “都给我回来。” 哥俩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又颠颠跑回来。 “唐老师，怎么啦？” “对呀，怎么啦？不是去考试吗？” 唐云风笑骂道：“你俩都登台了，那干脆就台上，当着所有朋友的面，我考考你们，敢不敢？” 俩人彻底反应了过来。 跟高手过招，果然费脑子。 孟贺堂自信道：“哼，这有什么不敢的。” 唐云风一拍巴掌，道：“好，那我们这就开始，不为难你们，就考《报菜名》，咱直接从第二段开始，谁先来？” 点切得准，但他不知道这俩家伙到底是怎么分工的，不敢点将。 果然孟贺堂接茬道：“我来，唐老师，我请您吃：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氽丸子、南煎丸子……” 接下来，哥俩便接茬的往下背贯口。 起先乱，是因为节奏，和环境。 现在有唐云风在中间勾搭，总算把他们原先准备的内容，全部贯到了底。 工夫肯定是下过，使得挺顺溜。 不时，全部背完，观众掌声如期而至。 唐云风明显看到哥俩脸上的笑意，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目的达到，便得琢磨着收尾。 最后背完的曹贺阳试探道：“唐老师，怎么样，我们考核及格了没？” 唐云风憋了他俩一眼，摇头道：“哼，就这还想及格，看看你们都花多少时间？我告诉你们，贯口贯口，讲究的就是一贯到底，吐字得清，速度更得快，明白吧？你们这时间离我的标准差远喽。” “唐老师，那多少时间背完，才算及格？” 唐云风斜眼一扫：“你真想知道？” “想知道。”曹贺阳点头。 “你也想知道？” “想。”孟贺堂也点头。 尽管俩人的眼睛都瞅着自己，但唐云风抬头望天，琢磨几秒，摇头道：“不说，说了怕吓死你们。” 他说得一脸认真，把众人的兴致都勾搭了起来。 “唐老师，您得说呀，您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往哪练呢，对不对？”孟贺堂分析道。 “哦，也对，有道理！”唐云风眼珠子一转，反应了过来，旋即清了一下嗓子，“你们听好了，我的最快记录是十秒背完。” “十秒？”全场惊呼。 后台的几位师叔，自然看得懂其中的门道了。 只是答案一出来，他们也在琢磨，“十秒”的底到底是什么呢？ 这下台上的哥俩兴致来了，一左一右扯着唐云风的袖子。 曹贺阳好奇道：“那个，那个，唐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们当场教一遍，让我们学习学习？” “对对对，教一下。” 对嘛。 说相声就得自然一点嘛！ 唐云风抬眼看天，傲娇道：“不教，没空，反正你们远远没达到标准。” 孟贺堂求道：“唐老师，才十秒钟，十秒钟也就够您放个屁，吸口气的工夫，不耽误的，是不是？” “你才放屁又吸气呢。” 观众们顿时乐了。 “真不多，才十秒，唐老师，我们太想学了。”曹贺阳也劝道。 唐云风扫了他们一眼，问道：“真想学？” 两人赶紧点头，连观众也盯着台上。 “好，看在你们这么好学的份上，我就给你们展示一次，就一次。” 唐云风开始清嗓、搓脸，装腔作势一番。 “听好啦，计好时，看我能不能十秒内背完，就一遍，能不能学会全看你们的悟性。” “您请。” 唐云风拿腔捏调，终于背道：“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一盆米饭我够了！” 说完，不管全场寂静，直接鞠躬，转身满脸傲娇的走了。 孟贺堂和曹贺阳醒过神来，赶紧鞠躬，追了下去。 “噗~” “哈哈哈~~” 几秒之后，众人顿时笑喷，如雷掌声同时响起。 成了。 嘈杂转成掌声，救场完成。 第239章 狗屁江湖 傍晚。 后巷。 一排椅子过去，坐着一排的少年郎。 各自捧着一碗清水挂面，“哧溜哧溜”吃得好没味道。 不时，烧饼道：“师哥，你碗里有肉没？” 唐云风头也没抬应道：“你屁股上有，要不我给你取刀来？” “不要，我怕疼，岳哥不怕疼。”烧饼摇头晃脑道。 嘴上挂着面条的小岳抬头，眼神有些茫然。 有我什么事？ 不时，烧饼又抱怨道：“小孟，小曹，你俩不敞亮，请客请吃面条的，小气劲儿！” 没错，所有的面条，都是孟贺堂和曹贺阳请得客。 下午一次开场，让这哥俩好似坐了一回过山车。 这舞台经历可不一般。 出于感激，非请唐云风吃顿好的，结果一不小心，青年队一帮子人又串了起来。 于是乎，两百块钱一平摊，转眼就变成了清水挂面。 听烧饼叨叨，曹贺阳只吃吃的赔着笑，并不言语。 孟贺堂心中满是幽怨。 以前托人家从厨房里顺好吃的时候，一口一个“孟哥”叫着。 现在进了德芸社，转脸变成了“小孟”。 唉，好无情呐！ 但他还是满脸堆笑道：“朱师哥，我们哥俩现在确实手头紧了点，您多担待，下回请您吃好的。” “嗯，这还差不多。”烧饼半点都不客气。 看人不看表，听话要听音。 孟贺堂不愧是场面人，适合混江湖。 反倒曹贺阳过于斯文了些，不见东北爷们的闹腾。 唐云风对于俩人的了解又多了几分，只是看破不说破。 “师哥，林师姐什么时候回来？”烧饼又问道。 唐云风抬头悠悠道：“多嘴是一种病，得治。” “啊，我不问了。”烧饼一个激灵，赶紧闭嘴。 真实情况是，唐云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问师父成五爷，老爷子只说师姐回家了，其余均未知。 不管有味没味，众人吃完面条，晚饭这便算解决。 唐云风跟在人后，起身搬椅子回后台，得准备晚上的演出。 可他刚要进门，身后却传来声音。 “师哥！” 他一回头，便见中午被自己赶回家去的李芸杰，正打巷口走过来。 不是一个人。 旁边还跟着一个十八岁左右，身形精瘦结实的少年郎。 唐云风心中已经然猜到了九分，把东西交给其他人，等在原地。 俩人越走越近，唐云风也瞧得越来越清楚。 直到暮色中，他瞧见精瘦少年脸上的疤痕，脸上顿时笑了。 没错，来人正是李芸杰的弟弟李东，也就是未来的李贺东。 不过，三山好汉东哥，此刻却无半点江湖儿郎的风采。 左右下臂打满了石膏，被两条纱布绳挂在脖子上，整个胸口雪白一片。 样子相当挫，让唐云风瞧得有些无语。 不愧是德芸第一狠人，社会我东哥。 人家干仗，一条手臂打石膏便算重伤。 可他倒好，两条手臂竟然同时给干折了。 吃饭怎么办？ 上厕所怎么办？ 尤其是都伤成这样，还敢在家里躺着，或者说只能在家里躺着。 江湖儿女多悲苦，从来难舍忠义心。 可怜！ 可悲！ 唐云风眼神没有离开东哥，东哥也一直在打量唐云风，彼此都很感兴趣。 不时，李家兄弟走到近前。 没等对方开口，唐云风突然对东哥问道：“合字儿，可是一脚门万儿？” 李家兄弟俩直接一愣。 什么意思？ 尤其是东哥，扭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貌似在问，哥，你们说相声的都这样说话的？ 谁料，他哥同样还给他一脸问号。 空子，唐云风心里直接作了判断。 李芸杰琢磨半晌，也没想起来，这是哪段活里的词儿。 旋即纳闷道：“师哥，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唐云风微笑着摇头，“这天都黑了，你跑回来干嘛？” “师哥，这是我弟东子，我们打医院出来，我弟非闹着要来见见您，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听得出来，李芸杰对自己弟弟很上心。 同样也听得出来，他确实管不了自己这个弟弟。 唐云风扭头看向东哥，不无意味的问道：“你好，为什么想见我？” 东哥仔细上下扫视着唐云风。 突然，“扑通”一声。 他竟然对着唐云风，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可东哥速度快，唐云风速度比他还快。 早已经闪身避过，不受此礼。 东哥扭头看着唐云风，一脸的疑惑。 笑话。 以唐云风的聪明，即便这俩兄弟一句话不说，他都能把事情琢磨透个八九分。 只听他摇头笑道：“江湖儿女命虽薄，但膝下依然是黄金万两，区区两万块，不够买你这一跪的，芸杰，扶你弟弟起来吧。” 李芸杰应声转身，伸手欲扶，却被东哥摇头拒绝。 东哥腿脚一动，又对准了唐云风，一脸硬气道：“我东子混江湖，向来恩怨分明！” 得，这愣劲儿，简直跟三哥有得一拼。 熊孩子，都需要教育。 唐云风走上前，没有拿架子，直接蹲了下来。 两张脸的距离，顶多也就十公分不到。 唐云风目光灼灼盯着东哥，满脸认真的说道：“你混的那叫狗屁江湖。” 此言一出，李芸杰直接暗道不好。 自己弟弟，他这个当哥的可了解的很。 因为一言不合干仗的次数，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不过还好，这回自己弟弟忍住了。 只是紧握双拳，瞪着唐云风，满脸的不服气。 眼前这人太奇怪了。 在家里老听哥哥说，他的大师兄如何聪明、有能耐，还为人相当仗义。 今天看到那两万块钱，心里着实感激得不行。 这才缠着哥哥过来，想当面结交感谢一番。 谁知，一出口便侮辱自己。 唐云风自然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旋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你既然不服气，那你告诉我，江湖是什么？” 江湖是什么？ 这是一个无人能回答的问题，哪怕你是江湖人。 东哥这个愣头青，唐云风估计他压根就没想过。 他一向喜欢用拳头说话。 不然此刻也不会两只手臂都折喽。 果然，东哥琢磨片刻后，直接放弃了。 转起来太费劲，锈住了也有可能。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转头对李芸杰问道：“芸杰，你告诉他，江湖是什么。” 李芸杰直接答道：“师父说，江湖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人情世故。” “是呀，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整个世界都是江湖！”唐云风点头感慨道，旋即再盯着东哥，“你天天去外面打打杀杀，到头来，还不如你哥懂江湖，那你再告诉我，你混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性子愣，不代表好歹不分。 尽管东哥听不懂，但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为自己好。 甚至比打小护着自己的哥哥，说话还要高深。 第240章 得干点正事 尤其是那个毫不客气的问题，直接钻入自己耳朵，瞬间便好似在心里砸进了一块大石头，震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 “是呀，我到底在混什么玩意儿？” 问题展开思绪，同时也勾起往事。 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还没去世，妈妈也很健康。 日子虽然不算富贵，但从来不缺笑声。 直到有一天，自己看到了一块大白布。 随着爸爸而去的，还有家里的笑声。 再之后，咬牙硬撑的妈妈，也一病如山倒。 家无顶门顶户的男人，甚至连个能站起来的大人都没有。 幼小的兄弟俩，彻底沦落为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看着倒在地上的哥哥，心中充满愤恨的自己，头一回抡起了并不有力的拳头。 从此，这副拳头便没有再放下。 落进下石的亲戚，拿拳头说话。 随意欺凌的旁人，拿拳头说话。 跟别人混，别人跟自己混，凭的都是一双硬拳头。 只是没人知道，甚至连自己哥哥都不知道，自己始终能听到小时候家里的笑声。 笑得原因，笑得样子，统统都不再记得。 但那声音，在梦里总能听到。 甚至白天晃神时，耳边都能听见。 很清晰！ 一点都不遥远。 只是等自己回头时，才发现，它们真的太遥远了。 看着东哥脸上愣愣地表情，唐云风并无半点不耐烦。 人不怕想，就怕不去想。 只是，没过多久，当他眼里的戾气化为通红时，唐云风才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传说中，东哥不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的硬汉吗？ 头回见面，人设这就要塌了吗？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东哥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眼神中的迷茫越来越浓。 唐云风瞧得脸上的笑意渐浓，终于站起身来，也顺势把东哥扶了起来。 “起来吧！” “谢，谢谢！” 东哥的“谢”道得很生涩，好似不太习惯这般语气说话似的。 确实。 如此满怀善意的外人，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过了。 唐云风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招呼道：“都坐吧，我们聊聊。” 李家兄弟俩跟着坐下。 都是苦中熬打的人，没人会觉得如此有何不妥。 唐云风对东哥笑问道：“今年几岁了？” “十八。”东哥低头答道，有些不敢看唐云风的眼睛。 实在是，唐云风的气场、谈吐都很不一般。 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能将人看透似的。 笑容也是，里面总带着让人感觉舒服的东西。 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哥哥，为什么说起这位大师兄时，眼里总是冒着亮光。 唐云风点头道：“刚好成年，成年人就得干点正事，别再玩小年轻的那一套，让人笑话。” “好，等我把伤养好，我就去学点东西。” 唐云风听闻，心里暗自点头。 还不错。 能听得进去人话。 如此，少让他耽误几年时间，也不无不可。 唐云风饶有兴致的追问道：“打算学什么呢？” “美容美发，挖掘机，修车洗车什么的，我都有朋友，可能挑一样吧。”东哥琢磨片刻后答道。 听到自己弟弟能说出这样的话，李芸杰眼里满是笑意。 不容易。 自己劝多少回都没用，大师哥这回是帮了大忙。 于是心中对于唐云风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唐云风点头道：“不错，都挺有前途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来学相声？” 此言一出，哥俩直接一脸惊讶。 尤其是东哥。 相声可是一门相当讲究的手艺。 自己哥打小为了生计，学了不少戏曲，这才说上相声的。 可自己有啥？ 拿拳头说相声吗？ 李芸杰一时没转过弯来，可瞧唐云风的表情又不似开玩笑。 半晌，他试探道：“师哥，您说得是真的？” 唐云风笑道：“真的假的，得看你们自己呀，我只是提个建议。” 李芸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直接站起来，躬身揖道：“师哥，请您给指点指点。” 唐云风没理会态度恭敬的李芸杰，而是对东哥问道：“你自己愿不愿意？” “我？我不确定……” 没等东哥说完，李芸杰直接抬脚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语气急道：“师哥，您甭管他，他愣，成天浑不吝的，请您给指点指点。” 唐云风笑道：“以他的资质，考试不一定能成，我的建议是，你得空找找师父师娘，跟他们把情况给说说，他们心软，应该能成。” “这样能成吗？”李芸杰疑惑道。 “试了不就知道嘛，你们哥俩自己在他们跟前好好说，今天晚上我也跟师娘帮你们说说话。” 东哥还没什么反应，但李芸杰已经满脸喜色。 大师兄说话，可从来不放空炮，这下妥了。 “谢谢师哥，谢谢师哥！” 东哥反应过来，也跟着鞠躬。 唐云风没所谓的一挥手，却对东哥叮嘱道：“班子里的学徒多，进来混碗饭吃问题不大，但我希望你能把性子收敛一些，踏踏实实的把真本事学到手，将来的钱赚多赚少，靠得全是真能耐，这是很公平的。” “好的，我记住了，您放心吧。” 江湖人点了头，那便有谱，甚至有时比那什么劳什子合同还管用。 “成，就这吧，天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直接起身进了后台，脸上还带着笑意。 缘分这东西可真玄妙，不错，乐事一件！ 看着唐云风的背影。 东哥不无感慨道：“哥，你这师哥真不简单。” 李芸杰也点头道：“是呀，可他其实也才十九岁，只比你大一岁而已。可是我们后台，师爷们，师父师叔们都很喜欢他，同辈的师兄弟，更是对他佩服得不行。那些明星，我都一个都不喜欢，但对于大师兄，我可是把他当偶像看的。走吧，咱得赶紧回家，妈还没吃晚饭呢。” 说完也转身往巷口而去。 而东哥则直接被自己哥哥的话给惊到了，脸上满是诧异的表情。 反应过来，直接追上去。 “哥，哥，你多给我讲讲风哥的事情呗！” “好，你想听，我就给你讲，他呀，第一回露面是在去年11月的时候……” 朦胧的月色，将兄弟俩人的身影越拉越长，直至消失在巷口。 第241章 德芸版《西游记》 5月19日。 晚上八点。 唐云风背着包，出现在天桥园子门口。 吃晚饭的时候，便接到郭德刚电话，让他过来开会。 安排好广德楼园子的事情，紧赶慢赶到这边，已然两小时开外。 作为德芸社的老园子，火爆到一票难求，早就是常态了。 听师娘说，她们卖票口前面，常常是黄牛们在帮着维持队伍秩序。 像模像样的架势，观众们还以为是德芸社的保安呢。 只是看破不说破，唐云风跟着笑笑而已。 现在班子内部的问题一大堆，实在没空顾得上处理卖票的事情。 接私活的情况愈发频繁，其中以王、徐二位为最。 江湖名利场，相声无义行。 既然长辈都带了头，那其他人的心思，直接跟着活络了不少。 手里有活的年轻艺人太少。 前面冲得快，后面跟不上。 鹤字科学员不消说，其他艺人，甚至师爷辈的谢京，也是大学毕业，才跟着谢老先生学艺不久。 算来算去，也就云字科的几位小辈、青年队的几位师叔，能撑得住不少场面。 可是小岳、三哥他们有基本功，名气又还不够大。 包括几位师叔也是。 撑小园子问题不大，但是一到大商演，便完全不够看了。 名，就是利。 无名，哪来的利？ 无利，这条路肯定走不远。 摘不开，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事情。 师父撑面子，自己掌里子，这些事情师徒俩不用沟通，唐云风都清醒得很。 不过路子清楚，有些具体的事情，还是得沟通好才行。 这次刚好是机会。 唐云风抬步进后台，跟众人打完招呼，又特意先拜见了几位师爷。 现在相见得少，邢先生和李先生见到唐云风，都很欣慰，一个劲的夸他“出息了”，叮嘱他要“踏实些”。 可到了王先生跟前，他开口直接问道：“你这次开专场分到了多少钱？” 这问题直接让唐云风一愣。 规矩呢？ 半点都不存了吗？ 唐云风脸上无半分异色的笑道：“这事儿，您可以问我师父和师娘会清楚一点，我师父找我还有事，您保重。” 说完，不管王先生讪讪地表情，他直接拱手离开。 人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问候完长辈，唐云风这才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进。” 他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人不少。 除了有刚从外地赶回来的郭德刚，还有曹、何二人也在。 不错嘛。 师徒四人一凑齐，这简直是一出《西游记》呀。 对，德芸版《西游记》。 唐云风微笑的拱手道：“师父辛苦！” “师哥辛苦！” “师哥辛苦！” 曹的表情并无异样。 至于傲气嘛，他对天王老子都这德兴。 何的表情就有意思了。 表面上很平静，但一双小眼睛里，却相当复杂。 有羡慕，有嫉妒，有不甘，也有不服。 可能还有些别的意思，唐云风不想说。 “都坐吧。” 四人坐好，唐云风见茶台是干的。 “师父，您最近什么时候喝过茶？” 郭德刚疑惑道：“好几天没空喝了，怎么啦？” “嘿，您这说赶巧儿了不是，我师姐给我留了些参片，我给您泡一杯，解解乏。” 旋即从包里拿出一个陶瓷罐，再开了两层包装，这才将参片取出。 好家伙，这架势，一看就是好参片。 烧水、泡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何芸伟心里这个气呀。 马屁精！ 不要脸！ 哼！ 我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刚好拿你的参茶补一补，气死你。 结果，唐云风就泡了一杯。 还将剩余的参片，连罐子，全放在郭德刚面前。 “您让海叔得空帮您泡着喝，没空含在嘴里也成！” 快来看呐。 这里有人在拍大马屁嘿。 唐云风不管何芸伟异样的表情，处理完，便老实的正襟危坐。 徒弟有孝心，最开心的自然是师父。 郭德刚欣慰的点头，喝着参茶。 “叫你们都过来呢，主要是明天湖广会馆开业，我原想着小风有经验，新园子还是让你去起个头，可是小伟说他想来带这个园子，金子呢，自己没提，但你的也很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方方面面都不错，所以干脆我们拢一块儿，说道说道这事儿，商量着来，也别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唐云风心里听着有些玩味，但脸上相当平静。 大师兄的到来，让何芸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他原以为，师父师娘心疼自己、重视自己，这事吹吹耳边风便能成。 谁成想，现在竟然“当面锣，对面鼓”的摆到台面上来说。 一个机会，三个人，这得竞争对比呀。 可怎么比。 跟曹芸金比还好，半斤对七两半，差得也不多。 可唐云风呢？ 手艺不用琢磨，名气不用琢磨，人缘不用琢磨…… 好吧，整个都不用琢磨。 没得比。 但他能甘心么？ 众人都不说话，何芸传率先开口道：“师父，新园子给我没问题，您看我在燕京台也露了不少脸，名气方面，攒个底完全没问题，手艺就更没问题了，这点您是知道我的，连演出名单我都排好了，您看看。”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郭德刚。 同时自信满满的保证道：“师父，按这个来，我指定能把新园子开成三家中最火爆的。” 郭德刚一扫而过，将名单递给唐云风。 都是熟悉的人名，唐云风同样一扫而过，但他心中直接无语得不行。 名单很详细。 常驻演员，串场演员都列得很清楚。 这值得鼓励，做事得细心。 可到了具体的演员名单，那就相当奇葩了。 常驻演员，全是广德楼园子的班底。 串场演员，唐云风、曹芸金的名字赫然在列。 呃，还有郭德刚和于慊的。 甭琢磨，整个班子的好角儿，全在纸上。 用好角儿撑新园子，这点到是没错。 名家大蔓儿一来，别说什么园子新不新，人家就是站在路边，都能围来几百号人。 想想以前的天桥，甚至更早的时候，那些名声赫赫的前辈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唐云风终于明白，他这一脸自信是哪里来的。 可是，如此奇葩的主意，他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还敢拿出来给大家看。 说实话，唐云风理解不了。 甚至，他怀疑此刻一脸平静的郭德刚，心里都在纳闷，这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转眼，名单三人全部看完。 郭德刚问道：“两位少爷，你们怎么看？” 曹芸金表情未置可否道：“我听您安排。” 他心里有意见可以打太极，但唐云风不行。 大师兄可是当着师门半个家的存在，前面就一个师父可以挡挡风雨。 “师父，园子让何师弟来攒底，我没意见。”唐云风道。 可没等何芸伟来得及高兴，唐云风又道：“但这份名单，完全是没过脑子的想法。” “我怎么……”何芸伟开口反驳。 但唐云风直接一摆手：“别说话。” 第242章 第二块磨刀石 唐云风一句话，何芸伟当即闭嘴，眼神有些躲闪，不敢正眼看他。 整个德芸社，从上到下无人不对自己高看几分。 即使是师父郭德刚，都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混蛋唐云风。 狗屁的说重话，直接拿大耳刮子招呼他是，还当着众人的面。 老子……啊不对，小子不要脸的吗？ 打那以后，见到这混蛋，自己都躲着走。 自打他去了广德楼之后，自己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潇洒。 谁知，今天又撞上了。 何芸伟的小心思，唐云风不用想都知道。 总不能是在心里夸自己吧？ 不过，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小儿科罢了。 唐云风直接对郭德刚笑道：“师父，您肯定清楚，新园子的名单肯定不能这么排的，您交待让我排名单，我这几天有点忙，还没排好，干脆由您来定吧，我都没意思。” 唉，这臭小子真的要成精了。 郭德刚看破不说破，点头道：“行吧，这个我来定，新园子由小伟攒底，就这么着吧，小伟、金子你俩先去忙。” 转眼，休息室里只剩下了郭德刚和唐云风师徒俩。 郭德刚笑容有莫名道：“少爷，拿出来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您。” 唐云风利索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正是他自己排得演员名单。 不只是新园子，而是三个园子的全部名单。 何芸伟攒湖广园子的底，小岳攒广德楼园子的底，高锋攒天桥老园子的底，曹芸金机动。 对嘛。 这才对嘛。 郭德刚看得暗自点头。 再一细看名单，他直接问道：“烧饼和芸龙还在放在广德楼？” 唐云风再续热水，点头笑道：“嗯，他俩的火候还差点，您又忙，干脆还放在那里，我抽时间再教教，您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按你的来，不过，把烧饼的搭档换成刘吉，你是怎么考虑的？” “烧饼最近被史师叔磨得差不多，该考虑换搭档再磨了。” 郭德刚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是怎么琢磨上你刘师叔的？” 唐云风笑得很开心道：“师父，史师叔是我们班子新人的第一把刀，而刘师叔则第二把刀。” 对于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师叔，他可是清楚得很。 绝对算是为人低调，但不容小觑的存在。 跟慊大爷、孙悦他们类似，那个年代想学相声，只能去各种体制内的相声班。 所以，他启蒙先生有三位，进修先生有两位，最后拜在马大师的亲徒孙王先生门下。 打小拴得娃娃腿，从启蒙到正式拜师，跟过六位先生学手艺。 有天赋，有名师，一身基本功练就得相当扎实。 很小的时候，便拿过“全国少儿相声大赛”一等奖。 尤其是太平歌词。 那是他亲师爷的看家绝活，他师父也是目前硕果仅存的，几位能整段演唱太平歌词的艺术家之一。 除了这些，一手快板也相当亮眼。 不过，唐云风看中的还是他量活的能耐。 这天越聊越有意思了。 郭德刚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刘吉有基本功，他自然知道，但这家伙太没有特点了。 所以琢磨半晌，郭德刚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吃不透唐云风的想法。 然而身为师父，他会承认自己没想明白么？ “少爷，主意不错，详细说说看。” “师父，我是这么想的，史师叔好比是一杆锋利的长枪，一招不慎便会中招，这能磨演员的急智。而刘师叔则像一片草原，天大地大，随便逗哏怎么跑，他都兜得住，可以帮新人塑形。这回是烧饼，以后发现好苗子，都可以照这个打法。史师叔磨第一刀，刘师叔磨第二刀。有了这两刀垫底，那未来指定差不了。” 郭德刚听闻，心中老怀大慰。 不得不说，这孩子做事太有章法了。 顿时，身上重担，好似直接减轻了几分。 “成，按你这个来。” 郭德刚当场拍板，将名单放进了自己口袋。 旋即，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自己呢？” 唐云风没说话，转身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师父，您看看，这样成不成？” 郭德刚心里好奇不小，接过来一扫。 直接忙问道：“这是巡演路线？” 由不得他不吃惊。 传统艺人可不比那些歌星，今天全国巡演，明天世界巡演的。 整个相声门，江湖上还无一人敢这么玩的。 呃，包括郭德刚自己。 能借助买卖人的单子，今天这里打一枪，明天那里放一炮，就已经是让人做梦都要笑醒的美事了。 可唐云风画的路线，这是真跟那些歌星一样一样的了。 自己铺场地，自己宣传，自己上台使活儿。 唐云风点头道：“嗯，现在我们班子里除了您是大角儿，其他都还跟不上，包括我，也只算个小角儿，所以我想带着他们再跑跑。不过，这只是我初步构想，您的经验足，最终能不能成，还得听您的。” 安排巡演，可是一门技术活儿，里面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别说唐云风这个小雏，就是很多明星，自己都玩不转。 不然，那大把大把的钞票，为什么要分给经纪公司？ 更何况，他清楚传统艺人的尴尬。 这事太大，有出格了，郭德刚也不敢当场拍板，又将路线图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容我好好琢磨琢磨。” 唐云风拱手道：“好，谢谢师父。” 两张纸塞进口袋，郭德刚又想到一件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你上次跟你师娘说成立公司，她现在已经在办了，后面的人员安排，你考虑过吗？” 唐云风听闻，眼前一亮。 嘿，这就安排上了。 这可是好事。 不过，他看着郭德刚讪笑道：“师父，我说了您可不许骂人。”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郭德刚好似很委屈，抬手欲打，话音一落，发现自己被自己打脸了。 不开玩笑，唐云风转身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这动静，直接让郭德刚有些傻眼。 不是吧？ 你那包里到底藏着多少东西？ 心有异样，手上不慢，直接接过来。 不时，他又皱眉道：“你师娘总经理，芸平副总经理？” 说好不骂人的，唐云风不客气的点头。 “嗯，我们班子现在脚步越来越快，好些事情都得提前准备。管理上让师娘和师姑她们负责，同时也得多物色一些合适的人进来，尽快把各项工作都分开，不能像现在这样搅和在一起。” “至于芸平，师父您可能都没注意到，他负责的这摊子事，关乎到所有人的利益，可他的辈分又太小了，不少人时常都说三道四的，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给他个名分，这样他做事的压力也小点。” 郭德刚知道唐云风不会对自己撒谎。 甚至这种事情，他一想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确实，自己太忙了，好些事情根本顾不过来。 唐云风考虑得很周全，可郭德刚自己总觉得哪里漏掉了什么。 半晌后，他终于醒过神来。 旋即，郭德刚表情玩味道：“那我呢？” 唐云风嘿嘿直笑：“员工呀，您当员工呀，这很合适！” “哈哈哈，臭小子，合着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第242章 这回咱俩都折了 两天后。 5月21日。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日子，被年轻男女赋予上不一样的意义。 于是，很多人都觉得美好。 小伙子开心，大姑娘可能心里其实也是开心的。 旅馆，电影院，餐饮等等，生意爆满的买卖人就更开心了。 同样，德芸社的老少爷们，今天也觉得很开心。 “湖广会馆”园子正式开业。 “一班两园”，打今天开始，便要正式迈进“一班三园”的历程。 消息早已经散出去，整个相声门再次震惊。 年关窜红，3月开张广德楼，4月招收百名新人。 5月更狠。 不但小字辈徒弟唐云风，成功举办了自己的相声专场。 眼前才到月底，又要开第三家园子。 而反观一路伴随的各种流言蜚语、话题热点，根本就像是一朵朵烟花似的，在为其点缀，为其庆祝。 没谁了。 真的没谁了。 整个相声门，再无一班，有现在的德芸社风光。 当然，大家震惊的同时，自然还是不会有其他同行来道贺的。 德芸社上下，对此已经习惯，连茶杯都少洗了几个。 但前来捧场的观众，却比广德楼那会儿翻了一倍不止。 唐云风和郭德刚师徒的粉丝，占了其中八成有余，其他人共领两成不到。 对于新园子的开张，即便不是自己攒底，唐云风同样卖力宣传。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个园子甭管谁主事，它归根结底是德芸社的，他心里拎得很清。 有这么观众捧就好，没白费师徒这么努力的付出。 只有观众才是艺人行走江湖的根本，比多少个花蓝都管用。 当然，唐云风确实不是今天的主角，甚至连台都不用上。 但他对此并无不满，反而还很高兴。 事不经琢磨，一琢磨就会有味道。 相当初广德楼开业时，在郭德刚的安排下，班子里所有的好角齐齐上阵压场。 老中青的实力，一股脑的亮出来，着实让人震惊。 当然，展现实力是有必要的，同样也显得格局小了。 江湖世事，道理雷同。 会把一米长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的，只有那些毫无底蕴的暴发户。 而真正的鼎盛之家、之族、之班子，根本用不着，也不会这样。 随便一个两个角儿上台，撑个小园子，足够了。 这跟国际运动会是一样的。 当你的子民，不再仅仅以奖牌数量论成败时，大国风范才算初成。 而今天的德芸社，同样大班风范初成。 整场汇报演出，除了湖广园子的常驻演员，就多了一组郭德刚和于慊，上场攒底。 以目前的情况，郭德刚是班主，他避不了。 所以，现在也只能说是初成。 当哪一天，德芸社新园子开业，班主根本无需再上台，甚至连面都不是非露不可时，那才真正算得上名班风范。 其他人前后张罗，自然有人主持。 身无旁事的唐云风，则被郭德刚安排来陪几位老爷子。 陪笑，陪聊，陪茶水，陪…… 总之各种陪。 还是一对多。 这本来是郭德刚干的事情。 谁知，他被三爷嫌弃了。 “爷嫌儿，只疼孙”，在相声门同样适应。 满心无奈又委屈的郭德风，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 唉，好快，就才一年多的工夫。 无人疼的命，当真半点不由人。 苦也！ 仪式还未开始，湖广园子里，三爷当中坐，左右是石先生和张老爷子，跟前照应的，便是多陪人员唐云风。 即便不是第一回，三爷看到还是自己几张熟悉面孔，脸色又开始变得不好。 唐云风一边给长辈们添茶续水，一边察言观色。 气氛不好可不行，今天是好日子。 播种希望的日子。 他旋即岔开话题道：“张师爷，您老可真有本事。”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张纹顺哈哈大笑，旋即发现自己好像笑早了，“呃，你问的是我哪项本事？” 唐云风乐道：“惊门手段呐，能掐会算，看面相，看手相，算良辰吉日，您是样样在行。” 这是好话。 尤其是对于张纹顺来说，简直挠到了自己的心痒处。 听人夸自己惊门手段，比夸相声门手艺还受用。 老爷子满脸欣慰道：“年轻人，眼光不错，我可是研究过《易经》的，换你来，估计连字都识不全，要努力呀。” “那是，师爷您说得对，我这不正想跟您请教呢嘛。”唐云风大点其头。 张纹顺听闻很得意，假装不经意的扫了三爷两眼。 瞧着没？ 你的徒孙当你面向我请教，就问你老脸掉了没？ “孺子可教，不错，问吧，有些高深的问题，你也就只能问问我了，唉，可怜呐！”张纹顺语气感慨道。 三爷何其聪明？ 哪里听不懂张纹顺的揶揄之意？ 尤其还是在气头上，两气相加，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可张纹顺属老泥鳅的，滑溜得很，根本拿他没折。 于是乎，三爷只能气哼哼地，拿眼睛瞪着唐云风。 哼，臭小子，好好说，否则定难逃玫瑰园除名的下场。 谁料，唐云风半点都不怵，反而偷偷朝自己挤了两下眼睛。 咦，有古怪。 自己这徒弟，可不是什么良善君子，也是一条泥鳅，小的。 唐云风应音拱手道：“师爷，我昨晚琢磨了半宿，为什么您上回算的时辰是九点一刻，这回又是九点一刻呢？两个园子的方位可是不一样的？” 还成。 问得问题还算有点水平。 再加上又有几个老伙计在场，这场面不卖弄，岂不可惜？ 张纹顺满脸得意的笑道：“哈哈，不懂了吧？我这是根据你师父、师娘的生辰来算的，只要他俩是主事人，那这时辰便当得数，所以呀，哈哈，我这回根本就没有算，照方抓药，岂不轻松？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很意外？” 看到唐云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老爷子心里更好了。 不时，唐云风又悠悠地问道：“哦，敢情是这样，可如此一来，我又有一个新疑问了，干活拿钱，您这回压根就没有动手艺，可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师父，还又收了一次他的红包呢？” 张纹顺：“……” 苦也，暴露了。 果然，人不能得意，一得意就得坏事。 而且唐云风这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明明在后台，天天教他学好，可他怎么就坏成这样了呢？ 挖坑埋老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张纹顺吃瘪，可把三爷给乐坏了。 哼，让你阴阳怪气的，总拿话捎我，这下栽了吧？ 三爷怒道：“好啊，你这坏老头，敢情就是这么忽悠我徒弟的呀，啊，老脸还在不在啦？” 江湖人，着道了，就得认。 痛快点，兴许还有一丝机会。 “嘿嘿，一步登天，东来顺涮羊肉走着，我够意思吧？”张纹顺直接开出了价码。 三爷当即摇头道：“一笔画不成龙，够塞牙缝的？五体投地。” “咦呀，你不怕被撑死，二龙戏珠。” “哼，小气劲儿，五朵梅花开一朵，我就那么好打发？” “小三，我给你脸了是吧，三生有幸，你再敢讲价，小心我翻脸又翻盘，你信不信？” 瞧着张纹顺一脸老脸都快拧成疙瘩了，三爷心里暗爽不已。 “哈哈，就这么定了，小石，小风，到时我们一起去，一起去。” 瞧老爷子们吵架，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 唐云风正瞧热闹，瞧得起劲，直接被自己师爷一句，打回了原形。 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张纹顺抬眼瞪着唐云风：“哼，你还想吃呐，你要跟着去，我让你站在旁边看着我们吃，你信不信？” “嘿嘿，哪能真让您破费呢，都我请，成不成？”唐云风拱手赔笑道。 “这还差不错！”张纹顺满意的点头，旋即感慨道，“祸从口出，这回咱俩都折了！” 一句话，把所有老爷子都逗乐了。 老头乐，万事喜。 成了。 不时，吉时已到。 第243章 最劲爆的消息 会馆门口。 红毯铺地，花篮左右， 简单一搭，便是开业剪彩的舞台。 吉时一到，几位老爷子上台揭幕。 谁料，他们把跟前的让唐云风，也顺便往台上拉。 论资排辈，在相声门可是相当严格的，这台唐云风哪里敢上？ 老爷子们很默契，也很坚持。 唐云风谦虚推脱一番无果后，只能抬眼看向郭德刚，便见师父正对自己笑着微微点头。 他心中无碍，这才跟着师爷们登台。 这个台登得也有讲究。 这帮老爷子那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一举一动当然都自有含义了。 尤其是还是公众场合。 唐云风心里很清楚，这是老人们在为自己抬轿子呢。 甭问，师父郭德刚心里，对此同样门儿清。 果然，一众长辈当中，突然出现一位二十岁不到年轻人。 直接让众人既意外，又惊喜。 这可是好话题，所有媒体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唐云风。 唐云风半点都不怵，脸上带着含蓄的笑容，四面回应着镜头。 这份成熟儒雅的风采，直接把到场的“白糖”们迷得不行。 尖叫声、掌声四起，动静很大。 长辈捧、粉丝托，站在台上的唐云风，又不小心成了今天的最亮眼的主角。 旁边的郭德刚，瞧着这动静，心中也有了决定。 欢喜的人是绝大多数，当然还有极个别的不同。 自己主事的新园子开业，本该作为主角的何芸伟，此刻却只能安静的站在台边。 瞧着台上唐云风的风光，他气得牙根直痒痒。 就说吧。 就说不能跟这混蛋同台吧。 有他在，哪还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然而，有长辈镇场，心有不甘千千万，表面上依然还得挤出笑容。 长辈们抬轿，但自己可不能真的一屁股，在轿子上坐实。 唐云风依然谦逊的恭请几位揭幕，自己顶多伸手指挨着绸尾，意思一下就得。 “哗~~” 红绸一落，露出被盖住的黑底烫金招牌。 至此，第三块“德芸社”招牌，正式问世。 掌声四起，恭贺声不断。 唐云风抬头望着，脸上笑得很开心，同时自己心中的版图，又点亮了一盏灯。 半晌，等他缓过神来。 结果发现还有一位，望得比自己还入迷。 那就是师父郭德刚。 是啊。 其实在德芸社，真正意义上的主角，也只有他才够资格。 永远。 主持人串词，下面该班主致辞了。 唐云风不动声色的伸手，轻扯一下自己师父的袖子。 复杂的表情瞬间消失，好似根本便不存在，郭德刚满脸微笑的走向话筒。 唐云风眼尖，突然发现话筒架得太高。 心中顿时有气。 这帮家伙，办事真不利索，自己师父身高多少，心里就没有数点吗？ 抱怨是无用的，他只能自然的抢先到话筒前，用身体一挡，帮忙调整。 你总不能让班主，当着所有的镜头压话筒吧？ 不时，他更庆幸自己提前发现了。 新买回来的话筒架，竟然两下用力都没压下去。 唉，这些家伙做事，能不能用点心？ 唐云风只能顺势将话筒取下来，双手恭敬的递给刚好到了跟前的郭德刚。 他背对着观众，并未发现有些机灵的观众，早就瞧着话筒在憋笑。 唐云风没有看到，郭德刚不可能没看见。 他接过话筒，笑骂道：“少爷，我够得着！” 唐云风回头一扫，心中了然。 旋即悠悠地接道：“我这不是怕您够不着嘛！” “噗嗤~哈哈~”全场顿时笑喷。 师徒俩一逗一捧，干脆将观众的笑声，大大方方的勾搭出来，这就又是一个好包袱。 尴尬，那是别人才有的事情。 在相声艺人身上，根本没有这个词儿。 笑声中，唐云风很自然的将话筒架拿在手上，回到台下。 他一扫四周的师弟们，严肃道：“以后你们每个人都可能独挡一面，切记做事周到一些。” 说完，回到师爷们跟前。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烧饼拿起架子捣鼓了几下。 “压不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而旁边的何芸伟脸上则阴睛不定。 但凡登台露脸的艺人，无人不知道，台面之上无小事。 具体去考究谁放的架子，已然无意义，总之自己这个负责人脸上无光了。 有了前面的小插曲起调，郭德刚这一通官话也说得妙趣横生。 不时，天上地下，里里外外，该感谢的全部感谢完了。 众人以为他的致辞，已然结束。 谁料，话风一转，郭德刚却难得的严肃了几分。 “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借这个机会，我也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一听“事情”二字，媒体们来劲了。 哈哈，搞事搞事，搞得就是事情。 何况还是郭德刚。 这家伙身上有小事吗？ 怼天怼地怼空气，回回都是热点。 赶紧说，高潮可就差你这点哆嗦呢。 郭德刚说完没有继续，反而向旁边的唐云风招手。 唐云风有些纳闷。 师父这是要干嘛，事先没有交待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里喜色一闪。 郭德刚继续道：“我旁边这个孩子，不少人都认识，他就是我的大徒弟唐云风，现在我借这个机会，跟所有朋友汇报一下，我们德芸社，正在为这孩子筹备全国的相声专场巡演。儿行千里父母忧，到时我的孩子出去，天南海北落到贵宝地，都请各地的朋友多多照应，我在这里先拜托大家了！” 说完，朝着全场深深鞠躬。 唐云风自然不会落下，不等师父交待，同样跟着鞠躬。 白糖们不管其他，只关心“关照”的问题。 “好，郭老师，我会照顾唐好公子的，嘿嘿。” “来我们那儿吧，我成城的，来了我能帮忙摇人。” “……” 一众姑娘们纷纷表态，鼓掌回应，很有一番气势。 长辈们，则满脸欣慰，频频点头、鼓掌。 很捧场。 于是乎，全场只有媒体们有些傻眼。 “相声专场巡演”几个字，直接把他们炸懵圈了。 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捧场凑热闹，而是工作。 而且单位既然能派他们来现场，那这些人肯定不是全外行。 功课还能不提前做的？ 可是。 相声巡演？ 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情吗？ 从来没听说过呀。 歌星巡演这正常，可相声艺人有过吗？ 难道说整个德芸社，现在都膨胀到这地步了？ 人家全球巡演，你们怎么不跟风，把相声也说到全世界去呢？ 咋的，想上天呐？ 抛开理智不管，满满热点的味道，可逃不过他们的鼻子。 这可是今天最劲爆的消息，得好好整整！ 于是，致辞环节直接结束，连主持人都不用串词，很自然地进入到了采访环节。 什么开张，什么攒底，什么未来规划，统统不问，全是围绕着“相声巡演”。 郭德刚顶在前面侃侃而谈，唐云风则站在旁边微笑着频频点头。 谁料，几位老爷子，竟然也凑着耳朵在旁边听得认真。 如果说，他们刚才鼓掌、点头，只是在演戏，有人信不？ 别说记者们了，连他们都是头一回听说。 郭德刚和唐云风师徒，从来都没提过，他们又上哪知道去？ 当然，大家都是场面人，即便不明白这俩师徒在搞什么名堂，半点都不耽误他们把台站稳的。 这就是江湖经验。 很老道。 第244章 有去年的月饼吗 下午。 汇报演出结束，观众、媒体离场，剧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唐云风跟着郭德刚，再将长辈们请上车，挥手告别。 至此，整个湖广园子的开张仪式，全部结束。 “少爷，跟我走吧。”郭德刚招呼道。 唐云风笑问道：“师父，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郭德刚竟然卖起了关子，这让唐云风无语。 上次卖关子的时候，还是他带自己去看病时。 结果师徒俩一起，稀里糊涂的撞到了成五爷门上。 不但瞧了病，还拜入了口技门北派门下，堂堂正正的补齐了自己相声十二门功课。 这次再卖关子，真不知道中年老头摆得又是哪道龙门阵？ 没有多问，唐云风拉开车门，请郭德刚上车。 谁料，却在后座上看到了另一位长辈。 金纹声，金爷。 老爷子年纪渐涨，身体也愈加消瘦，但精神头却相当好。 不愧是还有十一年福寿可享的老寿星，这架势对头。 金爷虽然声名不显，但肚囊宽着呢，而且那又嘎又坏的劲头，绝对真传给了郭德刚。 头一个，“金纹声”这个名字，都是别人告诉他，他才知道是自己的。 年轻那会儿，他的艺名叫“金刚”。 为了救在东北落难的师弟，只身坐车前往。 谁料，自己的钱包在车上被扒手牵了羊，转眼自己也落了难。 无奈中途在津城下车，寻访同行搭救。 巧得是，他在济城拜的师父王先生，刚好便在鸟市的一家茶社演出。 牵线搭桥，使了一段山东快书《武松赶会》，验活过关，而且手艺得到了马三爷、张寿程等前辈认可。 等转过天来，去茶社演出，却看水牌上写着：山东快书演员金纹声。 老爷子当时就急眼了。 “怎么一场演出两个说快书的，这怎么干？这金纹声是谁？” 茶社管事满脑门子的官司，疑惑道：“金纹声不就是你吗？” 敢情是他师父王先生帮他新取的艺名，结果忘记了告诉他。 得，“金刚”变成“金纹声”，还是外人告诉自己的，他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认下了。 自此落户津城，跟马三爷等名家成了好友。 金爷对朋友，同样逗得不行，包袱不知不觉就抖出来了。 马三爷是回民，吃食有讲究。 有一年中秋佳节，金爷去桂顺斋买月饼。 进门就人家经理：“有去年的月饼吗？” 人家经理都听傻了，直接说没有。 “没有去年的，那就要买最硬的，能蹦牙最好。” 经理可太好奇了，试探道：“您老买来干嘛使呀？” 金爷一脸坏笑道：“嘿嘿，我买了去看马三爷！” 规规矩矩说书，偷偷摸摸睡娘们。 金爷打小走江湖，一生妙趣事，相当有意思的老头儿。 唐云风请郭德刚上车，自己也麻溜的钻了进去。 王海一脚油门，爷们四人驶离新园子。 “师爷，您几时上的车，我说刚才怎么一时不见了您呢？”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唐云风问道。 金爷笑道：“哈哈，我偷偷溜上来的，还能叫你给发现喽？” 一开口声音宏亮，中气十足，半点不像七十六岁的老人。 没跑了。 打小练功，台上使一辈子活，吃一辈子开口饭的老艺人的标签。 外行人可能不懂，但有经验的老江湖，即便是头一回见面，都能直接猜到七八成。 唐云风竖起大拇哥夸道：“还是您能耐，厉害！” “哈哈哈！”金爷笑得更开心。 看得出来，他今天确实非常高兴。 不为别人，只为郭德刚。 老爷子宣布加入德芸社，主要是想用自己的名号，为郭德刚挡些风雨。 以他急公好义的洒脱性子，并不图什么回报，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很多年前，金爷退休在家，靠点退休金，日子过得很清苦。 小时候可是富家少爷出身，几十年来虽然漂泊，却也潇洒，这临老了，能受这苦？ 于是，他便琢磨出一个震惊了整个江湖的主意。 通过收徒弟来赚钱。 自己名声不显，但师承至少正经八百的吧。 而且真论起来，辈分还极高。 说干就干，消息散播出去，就等着收他个十个八个徒弟来孝敬自己。 谁料，徒弟没等来，到是京圈一位爷上了门。 直接甩给他五千块，让他缺钱就言语，别给大伙找“师叔”。 所以在相声门，徒弟收得不好，可真是要挨骂的。 金爷将钱收下，这靠收徒弟赚钱的主意，自然便得搁置。 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 老爷子手艺不差，骨子也爱说书。 于是花甲之年，再次出山，在津城一家几十人的小书馆说书。 上台说书，下台跟观众交朋友，外事基本不理会。 而那会儿，郭德刚正三闯燕京城，正逢前师不认，拜师无门的尴尬之境。 拜年时，老爷子得知情况，直接让他顶着自己的名号去走江湖。 呃，这回没收钱。 收钱，郭德刚也得有呀不是？ 照金爷的洒脱劲，说完就完，有事回来告诉我，我帮你骂人，其余详情并不过问。 正是借着这块并不响亮的招牌，郭德刚才在燕京立下了足。 人生落魄时，没有晚辈会主动提及师门长辈的。 几年之后，郭德刚终于闯出了一点名头，有了一些自己的粉丝。 回首往事，感念恩情，他便多次在节目、博客里，提及老爷子的名讳。 有些刚丝来了兴致，竟特意从燕京跑到津城去听老爷子说书。 听完还不算，临了还拉着他又合影又签名的！ 老头当时就惊了！ “呦，敢情我还在燕京这么有名？介都似嘛啊，哪跟哪啊？” 打听清楚才知道，根子落在了郭德刚身上，顿时开心的哈哈大笑。 如今依然，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红了就好，火了就好，大家有饭吃就好，其余并不多嘴多问。 但今天的这一场开业仪式，可着实把他震惊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场面，这热闹。这风光。 啧啧啧，了不得。 当初蹭着生日宴，才叩头的穷小子，已然风光如斯。 这怎能不让老爷子高兴？ 清瘦的老脸上，褶子都多出来不少。 不时，金爷拉着郭德刚的手，夸道：“小五呀，出息啦，真不错，真好！” “老爹，都是您教导得好，没您教得这些本事，我连足都立不住！”郭德刚感慨道。 “哈哈，这话我爱听，不过我的活儿，你可没学全，得空家来，我都给你说道说道。” 金爷肚子活儿多，这是事实。 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老爷子语气里藏着寂寞。 年轻时享受过多少掌声，退休后便得承受多少孤独，这是所有艺人的命。 万物阴阳，平衡循环，自古如此。 第245章 德芸书馆 车子平稳，穿梭在四九城。 不时，兜兜转转地竟然驶回了天桥园子。 不是说去个什么地方么，怎么回来了？ 唐云风心中纳闷，却并未多问，照应着长辈下车。 他扶着金爷正往园子里走，不料郭德刚却指向斜对角的一间小楼。 招呼道：“老爷，少爷，这边。” 说完，率先“噔噔噔”的迈步上台阶，从兜里掏钥匙开门。 唐云风突然想起来，这是未来德芸书馆的位置。 不是吧，现在就安排上了？ 果然，“咔擦”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屋子许是空置了许久，隐隐散发着一股霉味。 “进来瞧瞧！” 金爷不懂，郭德刚未说，唐云风看破不说破，爷仨相跟着进屋。 就一层门脸，面积也不大，顶多百来平米，比对面的德芸社园子小多了。 郭德刚道：“老爹，这门脸我赁下来了，您看看。” 此刻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几眼便扫完。 金爷疑惑道：“小五，这面脸你赁下来干嘛使的呀？” “嘿嘿，开书场！”郭德刚献宝似的笑道。 “哟，书场？”金爷一惊，眼睛都亮了。 郭德刚拉住金爷的手，解释道：“老爹，慧儿跟我说，每回家去都看您没精神头，我就琢磨着开个书场，您得空便来说上一段半段的。平日呢，咱班子里会说书的也不少，大家也好有个地方练练手艺。” “哎呀，好，这主意正，我准时常来，哈哈。” 金爷来劲了，松开郭德刚的手，开始溜达着规划。 “嗯，这正中可以架一个火炉子，上面搁一个大茶壶，抽个烟卷、旱烟的，点个火方便，喝个茶也方便。” “再摆上四方桌，茶水、花生、瓜子、山楂片、糖、萝卜……嘿，味道得挑好的。” “桌子？桌子，我看下能搁下几张，一、二、三……” 老爷子侃侃而谈，规划得很认真。 他这还真不是瞎指挥，津城不少老艺人的书场里都是这样归置的。 这是老书场的味道。 嗑着咸香瓜子，吸溜着滚开热茶，伴随着火盆里“哔哔啵啵”地碳声，上下五千年的英雄人物、奇闻轶事，便在说书人的嘴里娓娓道来。 嘿，那叫一个有意思哟！ 一坐大半天，愣是半点都不乏。 有些上年纪的老听众，实在熬不住，便整场垂头瞌睡。 奇怪的是，他却能不失时机地在节骨眼儿上叫声好，然后低下头继续瞌睡。 你说他真睡着了没？ 熟悉的场子，熟悉的味道，多少人心中的回忆。 然而，车轮滚滚，历史前行，加之不同地界，不同做派。 它也只能成为回忆了。 津城水陆交汇，南来北往，多得是市井之气。 而四九城，则是天子脚下，皇气照拂，多得是家国天下的大气。 最直接的，听听出租车师傅跟你唠什么，就明白了。 曲艺界艺人当中，同样如此。 相声艺人上台使活，两地的包袱风格，同样能明显听得出来。 等金爷过完了嘴瘾，郭德刚连忙上前。 “老爹，这些杂事儿呀，可不能再让您操心了，都有我们晚辈来铺排呢。” 江湖人一点即透，金爷明白了。 但他并不倔：“哈哈哈，好！” 只要有场子能耍耍活儿，其他的都不重要。 唐云风站在旁边，不说话，但心中了然。 将士的最高荣誉，是战死沙场。 艺人的最好安慰，便是不离开舞台。 那是活下去，活得有劲儿的动力。 唐云风正琢磨着，郭德刚却对他交待道：“少爷，我今晚就得走，往后这边你也得多照应，尤其是你师爷，你可得照顾好喽。” 这消息倒是突然。 唐云风拱手应道：“好的，师父，您放心，我理会的。” “哈哈哈，我身子骨可硬朗着呢，不需要照顾。”金爷笑道。 郭德刚关心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老爹，您这都七十六了，指点指点晚辈便成，可不许赖在台上不下来。”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金爷在津城自己的书场里演出时，那都是一说两个半钟的活。 半点都不服老。 此刻话已点明，金爷这应声还真犹豫了。 唐云风笑道：“师父您放心，师爷不下台，我就把椅子给他撤喽。” “哈哈哈，臭小子，你敢！” 爷仨正乐着，王慧突然打门外进来。 “呀，你们都在呐，我说怎么门开着呢？” “老爷子，您这精神头可太好了。” “师娘辛苦！” 打完招呼，王慧朝门外喊道：“辛苦大家把东西往里搬，手脚轻点，别磕坏喽。” 唐云风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大卡车，师傅们正搭着手往下卸运桌椅、板材。 郭德刚问道：“慧儿，东西都买回来了？” “嗯，都齐了，搭舞台的师傅也请了回来。” 这边交给王慧张罗，师徒俩扶着金爷回到了天桥园子。 休息室里，郭德刚正在向金爷请教，开书场的经验。 这方便，老爷子可绝对是行家里手。 打小，他父亲便是黏箔，也就是开书馆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入得曲艺行，一混就是一辈子。 俩老聊得热闹，旁边的唐云风照应着茶水，心思同样琢磨开了。 不得不说。 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好消息。 传统手艺，离开了舞台，没有能练得出来的。 自己跟师父学习评书，已然有些日子。 梁子、柁子、扣子、书道儿等等各种基本门道，也都略知一二。 但也仅仅是初步掌握了，再往上便不是靠学能行的。 那得练。 光说不练假把式。 相声也好，评书也罢，易学难精，最后能耐的高低都在于此。 现在德芸书馆一开，那自己不是正好么？ 而且就相声手艺来说，它可是一门土匪式的艺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不从此路过，也得留下一点买路财。 纵观相声门的名家大蔓儿，无一不是博学多精，肚囊宽的人物。 甭管什么艺术，都拿来借鉴、运用，这才能闯出自己偌大的名头。 这条路子不用怀疑，这是相声名家的必走之路。 到了唐云风自己这里。 口技、评书，正是其中的强大助力。 但口技还好，他有机会，便能借相声舞台使活练手。 可评书不行。 即便它的舞台，比相声舞台还要简单。 但它的演出氛围，可就太讲究了。 一段相声，一段评书的表演，根本不可能。 前后一搭，唐云风琢磨得很明白。 德芸书馆，自己得上，而且还得使出彩儿来。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便是开自己的新书。 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 不过，新人开新书，里面的讲究更多，这得谨慎。 第246章 上门去堵他 事无需多琢磨，唐云风很快有了主意。 待金爷和郭德刚话头稍落，他直接开口了。 “师父，我想买本书。” 郭德刚一愣。 买本书？ 想买就买呗，几块钱事情你跟我说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笑问道：“少爷，你想买哪本书？” “《明朝那些哏儿》，一本新书。” 郭德刚再一琢磨，半晌后，依然只能暗自摇头。 自己好书，家里藏书也不少。 即便是新书，但凡有些价值的，多少都了解过。 作为相声艺人，不紧跟时代，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但是这本《明朝那些哏儿》，很抱歉，半点印象没有。 而且只听这书名，估计也高深不到哪里去。 唐云风可没闲头，话一说完，当即掏出手机上网。 不时，他登录到海角社区，没费什么工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朝那些哏儿》，作者：那年月月。 今年3月开始连载，数据不错，人气挺高。 当然，跟后来的成绩相比，顶多算刚刚冒头，还在“小火”阶段。 唯一的遗憾，便是都连载两月了，目前才更新到十二万字。 看着评论区清一色的好评，唐云风更唏嘘。 唉，也就是现在网文才冒头。 就这更新速度放到后世去，那些读者不骂死你去？ 不过，好处也有。 此时下手，便宜呀！ 不管这些，唐云风直接把手机递给郭德刚。 “师父，就是这本书，请您帮忙看看。” “网上的书？”郭德刚皱眉问道。 “对，有个人刚刚开始写的，我看着还不错，想买下它的评书版权，拿来使活。” 唐云风说完，便不再开口，让郭德刚好安静的替自己把关。 他之所以选择这本书，自然是有讲究的。 现在网络上的书，奇奇怪怪的题材都冒了头，甚至不少火得不行。 但评书传承上千年，早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门道，并不是所有的书都适合拿来改。 至于原因，看看评书的书目分类便知道了。 评书最早的分类，只有两种：袍带书和短打书。 袍带书，主要讲历史、英雄传奇、演义等。 比如《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薛家将》、《杨家将》、《岳飞传》、《呼家将》、《杨家将全传》…… 短打书，则主要讲武侠、公案、奇闻等。 如《三侠五义》、《五女七贞》、《包公案》、《彭公案》、《施公案》、《于公案》…… 再之后，又因为《红楼梦》、《封神演义》、《西游记》、《济公传》、《聊斋》等书目的出现，再细分出什么才情书、神怪书等各种细类。 细类的分法，众说纷纭，有道理便成，也无人去计较。 但不管怎么分，将这些代表书目总结起来就两字：经典！ 非经典，不足已在评书门流传。 至于其他的书，不是不可以说。 连《基督山恩仇记》《茶花女》《三剑客》这些外国小说，金爷都能改编成长篇评书。 而且去魔都的大学里表演，勾搭得很多学生和教授，拿着原著书本坐台下听他说。 这也算评书门的一绝。 自金爷之后，再无一人。 所以，改都可以改，但人物、情节、行文各方便，水平有高低，风格有差距，得费大力气才成。 甚至出了力气，还不定能改编得出效果。 而那年月月写的这本书，史料把握得准，这是底。 再加上写法新颖，行文用词时新俏皮。 既应当下年轻人的胃口，又合评书“评”之一道的要求。 评书评书，“书”重要，“评”更重要。 两者的关系，便好比相声中的“正活”和“垫话”。 最能勾搭听众，最有味道的地方，便落在此处。 所以，在正经的书场里说书，这本绝对是首选。 当然，剩下的改编工作量同样不小，这更考验唐云风的能耐。 不过，这是后话。 眼前最重要的是，得把人家的版权买回来。 不时，郭德刚将新书大致扫完。 没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唐云风，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自己半点没听过这书名。 这书，何止是新呀，简直是连书都还没成。 新到如此程度的书，这个臭小子是怎么发现的？ 难不成，太闲了？ 上班时间，用手机看小说？ 唐云风试探问道：“师父，怎么样，您觉得？” “少爷，人家这书都还没写完。”郭德刚提醒道。 唐云风认真的点头道：“嗯，我知道，等人家写完了，我都不定能不能买得起，所以才趁早买嘛。” 这话让郭德刚听得，有点转不过弯来。 书确实写得有点意思，但能贵到那程度？ 这事不好解释，唐云风岔开话题。 “师父，别的先不管，您只说这书合不合适改编？我经验太浅，拿捏不准。” 郭德刚点头道：“还成，有点意思，我感觉对你们年轻人反而对口中一些。” 哈哈，果然是行家。 有这句话垫底，唐云风放下心来。 “师父，您看有没有可能跟人家联系一下，签个合同什么的？” 郭德刚未答，拿出手机给王海打电话。 这类事情，整个德芸社，也就王海在行。 三分钟不到，王海敲门进来。 “海叔辛苦！”唐云风站起来拱手见礼。 “哎，小风你也辛苦！”王海拍了一下唐云风肩膀，扭头问郭德刚，“哥，您找我？” 旋即，郭德刚把情况大致一说。 王海听完，看完手机，皱眉道：“哥，谈合同倒是没问题，可网上的人都用化名，这信息很难找，咱不一定能联系上这人。”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郭德刚也不懂。 唐云风笑道：“师父，海叔，这作者的电话我没有，但我知道他在哪儿上班，广省佛城德顺海关，他姓石，圆脸胖子，脸上还有几颗痘，年纪不大，您要实在没招儿，便上门去堵他。” 郭德刚：“……” 王海：“……” 乖乖，这小子什么人呐？ 怎么连这都知道？ 唐云风一瞧，暗道一声“坏了”。 没搂住，说得太详细了些。 他旋即讪笑道：“我是他的书迷嘛，总会了解的多一些。” 理由勉强合格。 王海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没再纠结。 这信息太细了些，他直接拿出小本本，一条条记录好。 不时，小本一合。 他问道：“成，合同叔给你弄回来，不过，这合同的底价大概在哪儿？” 唐云风琢磨片刻，有些脸红道：“海叔，那个，越低越好，成不？” 勿怪勿怪，形势比人强！ 我只要你的评书版权，别的钱不耽误你挣，这是两利的事情。 王海一听，乐得不行：“哈哈哈，没问题，叔心里有数了。” 老少爷们打完招呼，他直接出门去张罗。 金爷改编评书，那是一绝。 几人聊天的工夫，他也把手机里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来，小五一，师爷跟你讲讲，这书该怎么改。” 唐云风一愣，“小五一”是什么鬼？ 呃，不重要，他是师爷，他说了算。 甭说小五一了，就是叫自己“小十六”又能如何？ 唐云风拱手道：“谢谢师爷指点。” 第247章 圣人门徒 醒木一响，黄金万两。 没有黄金万两，那就不响。 传统行当当中，说书先生的地位最高。 即便时代发展到现在，依然会有师父告诫徒弟：“少跟那帮臭说相声的来往，没来由的跌份儿！” 这是评书门艺人，打骨子透出来的骄傲。 当然，从历史渊源上讲，人家有这个资本。 举一例子。 相声门最著名的八段单口活，合称《八大棍儿》，代代相声艺人使了几十上百年。 其实，这便是人家评书门赏下的饭。 不许说开头，不许添结尾，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拿去使活。 上无枝叶展开，下无根须垫底，剩下中间这段，可不就是“棍儿”么？ 要是发现谁敢坏了规矩，你们连棍儿都没得使。 两门地位差距，由此可知一二。 评书门的骄傲，可不止这些。 他们其实从来不以艺人自居，而是以“圣人门徒”走江湖。 圣人是谁？ 孔子。 万世文臣祖，百世帝王师。 文臣、帝王们认不认同不重要，反正自己抓着了尾巴，搭上了边。 旧社会里，名气大，脾气又不好的说书先生，那架子可真大到没边儿。 他自己的书场里，什么打扫卫生、归置桌椅、劈柴生火架炉子等等各种杂事。 谁来干？ 听众。 伺候不好，先生不满意了。 嘿，他不开书，反正书在先生脑子里装着，他又不急。 他不急，可听众心里急呀。 后面的剧情不想听了吗？ 昨天留的扣子不想解了吗？ 那汉子刚刚爬进潘寡妇的门，灯才息下，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于是乎，先生说啥是啥。 他说茶杯里放几片茶叶，大家指定数清楚了再放，包他满意。 中场的打钱，同样如此。 什么纲口都不用。 说到精彩处，他只需要停下话头，端起茶壶，谁也不看，悠悠的喝茶。 高潮上被停活儿的听众，心里这个急呀，这个痒哟。 赶紧乖乖地将钱放进，提前备好的箩筐、木盘里。 台上高坐的先生，拿眼睛一扫，里面的钱不够，他便继续悠悠的喝茶。 一回两回扔钱，直到数量满意了，先生才会放下茶壶。 “年纪大了，老走神。” “这日头太大了，犯困。” “昨晚打雷，没歇好。” 最后加上一句“对不住了各位”，这便继续使活。 听众哪里敢计较先生扯得什么屁话，还得拱手赔笑，半点不敢催促。 当然，能把谱摆到这份上的，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能耐。 使的活，留的扣得足够抓人。 不然，活没有，还摆谱，听众指定拿草鞋底子招呼。 这种艺人，在评书门也只算少数。 可就这，已然让其他行当的艺人，羡慕得口水直流。 下九流的行当，能耍出爷的威风，不服都不行。 只是，别看说书先生们，听众捧，收入高，但所有的书场，却是园子中最简陋的一种。 什么出将门、入相门、幕布、后台，统统没有。 一人一桌一椅，醒木一拍，张嘴就来。 听众们爱坐哪儿坐哪去，坐地上听书都不管你。 所以德芸书馆的布置，速度相当之快。 两天时间不到，一切归置齐整。 百来平米的屋子，置下了六十多个位。 正前方墙面，上挂招牌，下挂字画当背景。 墙根一个垫高几分的小舞台，舞台上搁一桌一椅，这是表演场地。 屋顶几盏灯，中间便是一排排听众座位。 四面墙上挂着，金爷、郭德刚等几位招牌人物的画像。 就这，没了。 不过，虽然简陋，但无人不满意。 六十多人的书场，目前江湖中，已然算是大场子。 要知道，金爷退休之后，在津城说了十几年书，场子拢共才二三十个位置。 上百、几百人的场子，不是置办不起，是实在没那么多人来听书。 收音机冲击了一波，电视又冲击了一波，现在的网络，更是无敌冲击波。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分敌友，通通扫进臭水沟。 所以，现在进书场听书的人真的太少了，尤其是年轻人。 当然，这怪不得听众，环境使然罢了。 门类有些偏，园子也不大，布置完隔天便揭牌开业。 仪式很简单，跟相声园子开业完全没法比。 就德芸社自己一帮人，还有几家闻讯赶来的媒体。 三天前，湖广园子才开业，现在德芸书馆又开业，这多少还是有点新闻价值的。 只是他们来了之后，发现班主郭德刚竟然都没在，而且连带三爷他们也没来。 热点上的男人不在，媒体们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只是既然来了，这报道还是要做一做的。 旋即，将镜头对准了今天仪式的负责人徐德谅。 这种场面，哪怕就是小场面，唐云风的辈分也不够。 除非哪一天，他的名气能大到，让人忽略他的辈分。 而且郭德刚允许徐德谅来负责，主要还是后者有一本书写完，需要借机会做做宣传。 唐云风不管，跟在金爷身边照应。 年纪如此，多小心都不为过。 金爷今天属于全场最为激动的人。 不容易。 他原本一直以说书为主，来到德芸社之后，跟班子的业务并不太搭调。 一来二去，早就闲得心肝都发慌。 这下好了，又有地方说说书了。 而且三十人的场子，变六十多人，简直是鸟枪换大炮了这是。 金爷揭幕的手，都有些发抖。 红绸一揭，“德芸书馆”正式问世。 掌声中，徐德谅拿着自己的新书，走到话筒前致辞。 “感谢诸位媒体朋友能够莅临现场，从今天开始，我们德芸书馆便正式开始营业了，欢迎诸位新老朋友前来捧场。在这里呢，我也借这个机会，向大家隆重的介绍一下我写的新书……” 唐云风刚听几耳朵，便觉得没意思。 书馆就几句话，后面全是在推荐他的新书。 当场签名，一人送一本，满脸的风光无限。 不时，他开始接受媒体采访。 “听说现在德芸社的所有表演内容，都进行了修改对吧？”有位记者问道。 徐德谅点头笑道：“对，没错，我们确实把所有节目都修改了，我们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德芸社即便不使‘三俗’的活儿，照样能把节目表演精彩，我们是有文化底蕴的艺人……” 唐云风一听，脸色都变了。 我去，他这说得什么屁话？ 连郭德刚都从未正面承认过自己“三俗”，他这是想干嘛？ 怕这顶帽子扣得还不够紧吗？ 唐云风压下心中的气，左右一扫，抓起旁边的一个水杯，快步走到采访位。 半身随意一挡，稍微隔开了双方。 他将水杯递给徐德谅，同时小声道：“师叔，请赶紧结束采访。” 徐德谅接过水杯，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唐云风语气急促道：“后台有急事找您。” 徐德谅这才变了脸色，郑重点头。 唐云风心里松了半口气，退到一旁。 媒体十个问题，九个坑。 人家还没怎么勾搭，自个儿就往里跳，这再聊下去，明天的报纸还不得热爆了？ 果然，很快，采访环节结束，开业仪式也结束。 徐德谅找到场边的唐云风，着急的问道：“后台什么急事找我？” “哦，刚才王先生在那边探了一下头，应该是找您说活吧。” 唐云风解释完，略一拱手，扶着金爷往书馆内而去。 第248章 地价合同 果然。 在人家的专业上心存侥幸，只能说明自己愚蠢。 第二天，徐德谅的话柄，便见诸报端。 【德芸社元老，承认表演内容三俗！】 不能说媒体报道有错，因为话确实是出自他之口，人家连录音、录像都有。 于是，沉寂了有段日子的“三俗”的话题，很快被重新挑起，传播得沸沸扬扬。 这根悬在德芸社脖子上的绳索，一时半会儿是断不了的。 当然，它也打不倒已然成势的德芸社。 只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昨天晚上，唐云风第一时间，已经给郭德刚打过电话，汇报过此事。 不出意外，他自己一说完，对面的郭德刚沉默了好半晌。 尽管师父没有说话，唐云风也能猜到他心中的无奈。 用一句时髦点的话来说，便是：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生气、责备都没有任何意义。 都是老江湖，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郭德刚长叹了一口气，俩师徒开始商量对策。 最后决定，借梯子上房。 别人说三俗的话题，他们便趋势宣传“德芸书馆”“相声巡演”的消息。 反正源头都是混在一起的，摘都摘不开，操作起来反应简单。 于是，热点发酵的同时，这两样利好的消息也在传播。 而对于事情的始作俑者，师徒俩好似都已经忘记了。 当然，人家也不会让人失望。 经历开始的紧张后，发现并无人说他什么，反而借机卖出了不少书。 他这下高兴了。 赚钱了，能不高兴么？ 唐云风管不了这些，只忙着照应新书馆。 几天之后，他发现这不是个好活儿。 外面的广告，虽然只是擦着边儿，应该也不算少。 而且三个园子的老少爷们，但凡上台有机会，都会提一提书馆的事儿。 可依然没人。 每天守两小时，拢共也只能卖出去二三十张票。 别说原计划的一天两场，现在就是只开一场都成问题。 演出自然得演出的。 就是台下只有几个人，那也得演。 因为场子实在太新了，几人也想招儿。 人气不好，便请好角儿撑场。 于是，金爷上过台，李青上过台，高锋也上过台。 能耐都不差，但名字写在水牌上，依然拉不动票。 几天的试水，也让大家对燕京的评书市场有了一定的了解。 怎么说呢？ 卖不上票，不关演员能耐的问题，大环境暂时是这样。 而且很明显，目前的观众中，也是老年观众居多。 耍传统活儿，老观众总是很乐意的。 金爷可不管什么大环境，小环境，自己是被人捧了一辈子的角儿。 哪里受过这冷场面？ 前后一琢磨，便嚷嚷着要唐云风陪他回津城去摇人。 这家伙把唐云风给吓的，赶紧阻拦。 金爷在津城的书场，过年时他去过。 特点一样。 三十来位观众，年龄最小的，都得有五六十岁。 把这帮子大爷们，从津城拉来燕京，风险太高了些。 万一折半道上，算谁的？ 而且津京两地老头凑一搭，这是闹哪样？ 曾经风光无限的评书一门，如今没落如斯，风雨飘摇，这又哪里是几十位大爷能起作用的？ 别折腾了。 金爷坐立不安，唐云风便拉着他教自己改编新评书，老爷子这才消停了不少。 只是几天时间过去，王海一直没有回信，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忧。 终于。 上午，唐云风正在书馆里跟金爷学活。 “小风，叔回来啦！” 一听这嗓门，唐云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王海。 他起身拱手道：“海叔辛苦。” 话没明问，但眼神可骗不了人，王海心里怎么可能没数？ 不捉弄他，王海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唐云风。 唐云风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吃惊。 “海叔，版权费人家只收了一块钱？” 王海不无得意道：“哈哈，叔我厉害吧。” “牛！”唐云风当即竖起了大拇哥，旋即问道，“您不是强迫人家签的吧，比如动粗、灌醉、下药什么的？” “啪！” 王海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 “臭小子，怎么说话呐，我是那么流氓的人么？” 挨打也没所谓，唐云风揉着后脑勺，依然觉得这事儿邪性的很。 貌似几千万的版费、稿费进项，到自己这里，人家怎么就只收了一块钱呢？ 瞧不起谁呢？ 好歹也收个十块，一百呀。 王海解释道：“我从燕京飞去佛城，人家这是看到了我的诚意，而且我跟他说，我们德芸社的观众成千上万，这都可以帮他做宣传，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人家也是个爽快人，所以就只是意思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云风赔笑道：“成，您把好了关就成，辛苦海叔了。” 谈合同的事情，他不懂，只要确实有效就成。 不过，挨了打还得赔笑，这事很不讲道理。 “哈哈，这还差不多。”王海心里很舒坦，笑得很开心。 唐云风一想，伸手从兜里掏钱。 本想掏张十块的，结果只有一百块的。 不管，掏出来，直接递给王海。 王海一愣：“干嘛？” 唐云风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海叔，再来一百本。” “噗~”王海顿时内心吐血，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再来一百本？ 这是合同呀，又不是街上的大白菜。 不对，就是大白菜，一百块钱也买不到一百斤呀。 而且来回一千多的机票钱，走江湖请人家吃饭喝酒的钱，提都不提？ 好无耻！ 缓过劲来的王海，气得直接懒得理他。 唐云风恭维道：“海叔，这不是您有能耐么，要不咱俩对半开也成。” 这是真心话。 他对于王海的办理能力，确实是相当佩服的。 要是自己有一个这么能干的经纪人，不知道得少操多少心呢？ 撬师父的墙脚？ 那不能，会被打死的。 而且还是郭德刚和王海的联合攻击，十死无生之局。 王海不跟他计较，接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 没好气道：“臭小子，来拿去看看！” 玩闹归玩闹，正经事情，唐云风自然判断得出来。 他伸手接过资料一看，又有些吃惊。 “我晋级全国赛啦？” 王海无语道：“不是，这事儿你一点都不关注的吗？” 唐云风老实的摇头。 自己手上的是《彩铃大赛》的活动通知，简单来说，便是他在北赛区晋级成功，获得了参加全国赛的资格。 他比完赛之后，是真的没有关注过。 班子里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哪里有空顾得上这个？ 王海知道唐云风没有撒谎，但不想再跟这个家伙说话了。 至少此刻很不想。 王海白了唐云风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哎，海叔，您怎么走了呢？” 王海头也没回的挥手道：“你师父还等着我呢，有事给我打电话。” 唐云风送完王海，看着手上的这份通知单，心思很快便琢磨开了。 第249章 我要去摇人 临走之前，师父可是当面把书馆交给自己照应的。 可目前这上座率，如何交差？ 甭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至少自己搭了一手在这里，那便有责任。 至于什么火爆到一票难求，赚多少钱，发多少财这些事情。 爷孙三代，无一人有这个想法。 混迹传统行当的艺人，是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三十块钱一张的票，满场六十多个座儿。 即便全部坐满，连本都保不了。 两场全开，上座率起码得到八成以上，才可能保本。 但现在不说那些，只说眼前。 即便只开一场，至少得先满座儿。 这是第一步，没得选。 书馆的头上，可是顶着“德芸社”的招牌。 从“一班两园”到“一班三园”，再到现在的“一班两门四园”。 这井喷式的发展速度，不知吸引了多少双眼睛？ 盼你好的人，有。 但不用怀疑，更多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所以无论怎样，得先把场子撑起来。 不让别人看了笑话，也让班子里的人心思稳定。 最好还能让其他评书艺人，从这里看到一星半点的希望，吸引更多的人下场。 这些事情，即便郭德刚没有露底，唐云风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 他对于自己的新书，信心还是有的。 倘若改编得好，应该能吸引来一些观众。 但版权回来，到能上台正式表演，中间可还得下工夫。 慢工出细活儿，这需要时间。 自己的首部评书，不说能达到多高的水准，至少得对得起“评书”二字吧？ 不过，现在这个全国比赛，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上回的广告，打得效果就不错。 这次引流的效果，说不定也能更快一些。 当然，前提是自己得铺排得好。 脑子里一边琢磨，眼睛不停的研究着赛制。 地点，杭城。 日期，6月1日。 杭城是个美丽的城市，时间也是个好日子。 儿童节么。 一家老小，只要小祖宗高兴了，那全家便都高兴了。 参赛选手，包括他自己在内，拢共有二十五位。 二十五进十一，十一进五，最后前三争夺，跟初、复、决赛差不多的意思。 前后一琢磨，唐云风定下了自己的目标：前五。 拿冠军？ 有可能，但那很费精力。 人家能成为二十五人之一，自然都不是吃素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去年的夺冠歌曲……《狼爱上羊》。 看看它的火爆程度，就知道其他二十四位选手，都是什么重量级别的了。 可能人家现在没有名气，但一定有未来的大明星借此出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唐云风不在乎这个。 有平台，能打打广告，引些流量进来，那目的便达到了。 前五，有三次表演机会，自己便有三次广告机会。 划算。 同时，因为这件事情，后面的计划也得跟着调整。 主意已定，唐云风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慧的电话。 “师娘，专场巡演的首站我想调一下，行不行？” 那边的王慧不知道在忙什么，听闻一愣，放下手中的事情。 “小风，怎么个考虑的？” “今天海叔告诉我，我六月一日在杭城有个活动……所以我想首站也放在杭城，这样宣传方面，我们自己就能沾些便利，头一场的势造出来，那后面也好安排，师娘，您觉得呢？” 都是聪明人，话一点即透。 唐云风把情况一说，王慧便明白了意思。 “成，按你的意思来。我们自己做宣传，力度确实太小了，我还正为这个发愁呢，有这好事儿，咱不能放过。” 意见达成，娘俩接着把后面的细节商量完，这才挂了电话。 唐云风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的金爷，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左手拿着书，右手握着紫砂壶，看几眼书，喝一嘴儿茶。 样子好不惬意，跟个老神仙似的。 这让唐云风心里，既羡慕又无语。 昨天还急得火烧屁股似的，今儿个却悠闲成这样？ 不愧是老江湖！ 唐云风走过去，帮老爷子往茶壶里添了热水。 “师爷，我不能再在这里陪您了。” 金爷眼睛离开书册，抬头问道：“怎么的，呆不住啦？年轻人，得沉住气。” “哈哈，沉气儿是您的事，我得去想法子给咱书馆里摇人呐。”唐云风笑道。 金爷瞪了他一眼，道：“我也想去摇人，你不是不让我去么？” 唐云风笑着，把事情大概跟老爷子解释了一遍。 意思听明白了，但金爷的脸上却满是疑惑。 “这能成吗？” 书馆的听众，去唱歌比赛上摇人？ 混迹江湖几十年，可从来没听说有人这么干过呀？ 成不成的，唐云风也不敢下保。 旋即摇头道：“师爷，我去试试呗！” 金爷点头道：“行，去吧，你要能让我的书场坐满了人，我把全部绝活都传给你。” “嘿嘿，能不能摇来人，我也得跟您把全部绝活学进肚子里。” 金爷没好气的笑骂道：“想得美，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摇不来人，我可不传。” “您不传，我跟我师父学，哎！”唐云风拱手告辞，“师爷，我走了，您自个儿悠着点上台，哈哈哈。” 说完，转身出门。 背后还有金爷的骂声：“臭小子，你存心气我的吧！” 先去广德楼园子看看，然后再去老周的录音棚。 主意已定，唐云风心情大好，抬步往街边而去。 谁知，行没两步，兜里的手机突然在响。 一瞧来电人，他顿时乐了。 李富贵。 这可难得。 俩人还是年关那会儿，因为商演的事情打过几次交道。 转眼小半年过去，再没联系过一次。 正常。 金主和艺人的关系，当不得真，也当不得假。 能拿捏得准其中尺寸，那你便已然人在江湖。 唐云风不敢耽搁，按键接听，热情问好。 “李老板，您好您好。” “哟，唐老师，您这电话可接得够快的呀。”李富贵打趣道。 唐云风捧道：“您的电话，我都等了小半年了，您说我接得能不快吗？” “哈哈哈，瞧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漂亮小姑娘！”李富贵心里很受用，旋即又问道，“怎么样，唐老师，您这会儿不忙吧？” 唐云风赶紧摇头道：“不忙，在您面前，我不算忙，忙也是瞎忙，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没什么事，我进城了，想请您吃个饭，赏不赏脸呐？” “是您赏我脸了，上回咱可说好喽，有这机会得我来做东，您甭客气，也甭嫌弃，成不成？” “哈哈哈，什么嫌不嫌弃的，好，那我今天就好好吃您一顿，咱哥俩也唠唠。” “……” 第250章 倒霉催的人 宏庆居。 天桥的老馆子，就在德芸社旁边，几步路便到。 馆子不大，招牌不显，却是正儿八经的京味儿馆子。 二楼一个小包厢里，唐云风刚刚坐下，服务员便领着一胖子进来。 正是李富贵。 只是人刚一露头，唐云风倒有些吃惊。 以前每回见李富贵，那都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即便身材相貌不怎么样，那也自带一股大买卖人的气度。 但此刻一身上下，便服、运动鞋，连腋下的大皮包都不见了。 更关键的是，唐云风抬眼一扫，便敏锐的发现他气色不对。 少了以前意气风发的风采，反正遮盖着不少颓废。 不用问，这家伙指定遇上了事情。 唐云风心中看出异样，脸上却没露丝毫，直接伸出双手，热情的迎了上去。 “李老板，您能赏光，我可真是太荣幸了，来来来，您请上坐。” “谢谢，唐老师，您也坐。” 迎客入座，奉上菜单，沏茶倒水。 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唐云风做得游刃有余。 同时，他也没落下察言观色。 自己的热情招呼，让李富贵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有感慨，有落寞，有高兴，总之很复杂。 唐云风将之尽收眼底，心中也更加纳闷。 照理来说，这不太应该。 对方可是几千人大工厂的老板，做得是几千万的大买卖，到哪儿不都是前呼后拥的被人捧着？ 确实搞不懂。 不过，该问的问，该说的说，不该问的半句不提。 酒菜上来，唐云风以茶代酒作陪。 李富贵劝过三道，便不再劝了。 反而自己“咕嘟咕嘟”喝个不停，白酒喝出了白水的气势。 于是，酒足饭饱之际，他早已经满脸通红，醉态十足。 借酒浇愁，愁更愁。 这不是场面人该有的做派。 唐云风既不劝酒，也不拦酒。 百人百态，谁能摸得准谁的脉？ 不过，酒喝到这份上，劝劝茶还是可以的。 唐云风倒了一杯浓茶，递给李富贵。 “李老板，喝口茶吧，这茶不错。” 李富贵接过茶杯，盯着茶汤半晌不动。 不时，两行浊泪，直接流过了胖脸颊。 “呜呜~，唐老师，谢谢，谢谢。” 即便知道这家伙心里有事儿，但一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当着自己面哭。 这动静，还是把唐云风给吓了一跳。 至于吗？ 不就是一杯茶吗，至于感动成这样？ 好吧，开玩笑的。 女人当男人面流泪，那是要你负责。 男人当男人面流泪，唐云风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但人家指定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至少算个朋友。 唐云风不能再当作看不见。 “李老板，您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李富贵摇头道：“别叫我李老板，唐老师，我算个狗屁的老板，厂子没了，生意没了，全tm的没了。” “全没了？”唐云风疑惑的反问道。 李富贵呜咽着点头：“没了，全没了。” 答案确认，唐云风诧异的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生意场上买卖人，赔也好，赚也罢，多少都是常事。 可李富贵做的不是小买卖，而且以他的精明劲，怎么会“全没了”？ 得是摊上多大的事，才能折腾出这个结果？ 唐云风知道这家伙说得不是酒话，即便他喝了不少酒。 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他一头磕死在地上算了。 “呜呜~~哦啊~~” 果然，李富贵眼泪越流越凶，嘴里鬼哭狼嚎着。 唐云风观察的很仔细。 哦，原来男人哭的声音，还有这种型的？ 不光是他，连外面的服务员，被里头的动静惊得也推门探头进来，转瞬又缩了回去。 好激情。 男人哭一次不容易，同时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跟太阳雨似的。 转眼，当李富贵脸上的红色，转为正常后，他也哭完了。 “唐老师，抱歉啊，很失态。” 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脸上，竟然露出了讪笑的表情。 唐云风微笑着摇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您确实是遇到坎儿了。” “唉，人生起落，世事无常，说不清。” 唐云风犹豫了一下，问道：“李老板，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也可以跟我叨叨。”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这段日子人情冷暖，我可是尝了个遍，也就您这儿，处得舒服，您这人不简单。” “您客气了，男儿存世，不就是走四海江湖，交八方朋友么。” 李富贵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长叹一口气。 午后的小包厢里，李富贵在说，唐云风在听。 没过多久，唐云风总算明白了，同时也有些唏嘘。 李富贵的坎儿，不在外人，而是自己人。 他老婆，哦不对，应该是他前妻，再加上他最好的兄弟。 简单来说，便是他老婆跟他兄弟，早早勾搭在了一起，联手做局，往死里坑了他一把。 结果，偌大的买卖没了，只落了一点钱，还有纯色的帽子出门。 落势的凤凰不如鸡，眼下的他，也成了他们那个圈子的笑柄。 朋友不待见，心情落寞的他，便进城来散心，结果买不到票，这才联系的唐云风。 听者心有所动，述者发泄完那一阵，反倒像个没事人一般，悠悠地讲着自己的事。 尤其是之前在电话里，还能跟自己如此热情的闲话，这让唐云风很佩服。 真不愧是见惯世面的人！ 厉害！ 话能聊到这地步，不消说，俩人还真就是朋友了。 顶好的朋友。 朋友落难，唐云风不能不管。 不时，他问道：“李老板，往后您怎么打算呢？” 李富贵笑道：“别叫我老板了，跟您打交道不多，但很对脾气，唐老师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哥吧。” “成，李哥，那我这个当弟弟的可就高攀了！”唐云风没有犹豫笑道，“往后您怎么打算，是继续做买卖，东山再起吗？” “成事得看势，买卖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唐云风认真道：“李哥，您要还想做买卖，小弟倒是可能帮您支支招儿，不说赚多赚少，至少生活可以无忧。” 语气很轻，分量很重。 李富贵诧异地看着唐云风。 很遗憾，唐云风脸上，只有平静和认真，并无半点玩笑的意思。 良久，李富贵感慨道：“算了，这么多年打拼，累了，歇一歇吧，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唐云风点头，没有多劝。 你没受过我的苦，便不要来劝我如何行事。 不过，他还是问道：“李哥，问句可能得罪您的话，这口气您咽得下吗？” “哼，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我非弄死这对狗男女不可。”李富贵咬牙切齿道。 唐云风听完，竟然点头。 别奇怪。 以李富贵的精明，这个“弄死”，自然不是那个“弄死”。 唐云风不用问都清楚，同时心里也有了判断。 “那李哥，您看有什么事情，小弟能搭得上手的？” 李富贵笑道：“没什么了，云风你能请我吃这顿饭，陪我聊这一通天，够意思了，下午我去你们那里听听相声，不然我都快憋疯了。对了，你和郭老师上场吗？” “李哥，这可真不巧，我师父上外地拍戏去了，我六月在杭城也有演出，得准备。” 李富贵一脸的遗憾：“唉，两回都不凑巧。” 唐云风笑道：“李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相声随便听，还不用买票，还能见着我师父。” “哈哈哈，还有这好事，说来听听。” 唐云风心里一乐，认真道：“您最近不是想歇一歇吗，要不来帮小弟的忙，帮着处理一些前后左右的事，这样就算我们德芸社的自己人了。往后您什么时候想重新张罗买卖，跟我言语一声就成，怎么样？” 李富贵一愣，旋即笑容有些莫名道：“照你们的话来说，是不是让我当你的经纪人？” “哎呀，李哥，这您都清楚，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唐云风老实不客气的点头道。 “哈哈哈，这可有意思。成，这差事我应了，刚好换换环境。” 唐云风闻言大喜，站起身来，朝李富贵拱手郑重道谢。 以这家伙的精明劲，能耐指定不会在王海之下的。 当然，李富贵想要什么，唐云风心里清楚。 而且自己还真能帮上忙，也不怕他跑喽！ 第251章 豪横的大师兄 来时清醒场中醉，泪酒入喉飘然回。 唐云风送完未来经纪人李富贵上车，这才回到广德楼园子。 时间已然是半下午，午场的演出早已开始。 现在的园子里，只剩下小岳、三哥、烧饼三组青年队成员。 三哥的中场，小岳的攒底，倒二的机会留待串场演员。 烧饼搭着刘吉，也早没了攒开场的机会。 因为鹤字科的学员们，已经不断有人在三个园子里陆续登台。 开场是属于他们的。 新人加入，甭管手艺高低，演员队伍是一天天在扩大。 两相一对比，唐云风知道，这世的德芸社，发展速度加快了不少。 这是他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当然，凡事利弊均相随而至。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 作为最大车头的班主郭德刚，身上的压力自然与日俱增。 现在别说演出，忙得连家都没得回。 照这么个整法，也不知道郭汾羊还有没有出生的机会？ 可怜的师娘！ 再等等吧，等班子里的名片多出几张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云风一进门，一位半熟不熟的人迎了上来。 正是走后门，刚入班的李贺东。 师父师娘俩口子，可真是把这帮弟子当儿子看待。 那天晚上，自己刚把李家兄弟的大概情况一说，师娘半点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 这不，转眼工夫，人便进了班子。 贫富不论，好歹让兄弟俩有了个正经营生。 所以说，一切的回报，必然是有原因的。 好的如此，坏的也是。 李贺东见到唐云风，直接眼睛冒光。 这是自己偶像到了。 入班之前，听哥哥李芸杰说过不少。 入班之后，相声班里更少不了大师兄的话题。 崇拜他的人，可着实不少。 李贺东的伤比三哥可严重多了，就这么挂着石膏干瞅着。 这德性，让唐云风很是无奈。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时不时的，总有大老爷们，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他笑骂道：“可能我打不过你，但我会反抗的。” 李贺东一愣，大师兄在说什么？ 不过，他知道自己失礼了。 赶紧点头见礼：“师哥辛苦！” 道行太底，聊天都少了些乐趣。 不过，李贺东的眼神里不见戾气，态度也很真诚，这让唐云风很满意。 果然，环境造就人。 德芸社跟他以前混的街头，完全是两个世界。 外面是幺三喝四，你追我砍，靠拳头生存。 班子里却只有规矩，只有手艺，凭能耐生存。 能学好就好。 唐云风笑问道：“怎么样，在班子里呆得习惯吗？” “习惯，这里很好。”李贺东很兴奋，旋即又讪讪道，“就是，就是功课跟不上。” 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大师兄说自己考试过不了，得走后门才成。 学习难，考核难，没一样能用得上拳头的。 不过，好歹他还是知道的，至少在这里呆着，心里踏实。 唐云风点头笑道：“这很正常，学礼、学德、学艺，没有一样轻松的，你自己得踏实一点，以后你就知道好了。” 李贺东听不懂，但他很认真的点头。 旋即又道：“多谢师哥成全！” 谁料，唐云风却挥手，认真道：“你这话不对，成全你的人是师父和师娘，你得感谢他们，明白吗？” “我明白了，师哥！”李贺东又半懂不懂的点头。 不管这家伙真懂假懂，唐云风不再管李贺东，抬步往里走。 只是心里有些小遗憾。 东哥来了，谢京却跟着谢先生去了湖广园子坐镇。 这缘分，还真玄乎。 不然，手艺搭不上，眼神对上了也好哇，省得到时自己牵线配对，再添神棍之名。 转过一道弯，唐云风便瞧见三哥和李芸杰。 他今天来园子里，可不只是为了照应后台的。 李芸杰眼尖，一见唐云风，赶紧见礼：“师哥辛苦！” “师哥辛苦！”三哥跟着见礼，只是声音低沉，显然心情不佳。 对于艺人来说，他这状态可不对头。 像郭德刚和于慊这些老艺人，能分得清台上台下。 但小辈的道行，可远没到这定力。 唐云风突然一脸惊讶道：“呀，三哥，你的鼻子歪了。” 三哥一听，同样吃惊，赶紧转身对着旁边的化妆镜一个劲的瞧。 半晌，他疑惑道：“师哥，这没歪呀？” 唐云风没好气的骂道：“没歪吗，那你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算怎么回事，你就这样上台使活？” “没有，上台好着呢，不信，您问芸杰。”三哥狡辩道。 说完，还不断拿眼睛刮自己的搭档。 可李芸杰是谁，那是唐云风的粉丝。 “不，师哥，他这两天确实不对劲。”李芸杰认真道。 瞧着自己搭档，半点掩护都不帮自己打，三哥气得鼻子更歪了。 一双眼睛睁得跟牛眼似的，瞪着李芸杰。 唐云风悠悠道：“你瞅啥，他弟弟的拳头可不比你软。” 三哥直接就怂了。 当然不是怕东哥，比拳头他可从来不怕谁。 呃，拳击队的除外。 而是见大师兄眼神不善，确实动了气，这比拳头更厉害。 三哥直接赔笑道：“嘿嘿，师哥，您消消气儿，我不是最近有点烦么？” 中场已经演完，唐云风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招呼俩人也坐下。 “说来听听，烦什么？” “师哥，咱可先说好，我说了您可不许打我。”三哥讪笑道。 唐云风扫了他一眼，道：“三哥，我打你，其实跟你说什么没多大关系，你没发现？” “噗~”李芸杰顿时笑喷。 可三哥却傻眼了，完全无言以对。 再仔细一想，心中顿时委屈不已。 因为大师兄说得是实话。 这不公平。 唐云风意有所指的笑道：“所以你应该清楚怎么说了吧？” “清楚，明白！”三哥赶紧点头。 他心里直接把原本想说的第一点，略过。 第一点是什么内容？ 当然是大师兄交待李芸杰，监督自己的那二十条不许喽。 就大师兄眼前这豪横态度，他清楚，但凡自己敢提上一句半句，讨价还价，指定免不得了挨打的下场。 唉，命苦，说第二条吧。 三哥认真道：“师哥，我最近上台不得劲呐，您看看小岳现在不得了，攒底攒得不错，捧他的观众越来越多。就连烧饼现在也在起势，就我，到我这儿，啥也没有，唉。” 这是个正经问题，唐云风一听便明白。 旋即笑道：“其实你和芸杰的底子都不错，不比他们差，所以你们琢磨过这是什么原因吗？” “风格！” 唐云风话音刚落，俩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答道。 不错，这哥俩都是聪明人，也确实琢磨过这回事。 唐云风继续笑问道：“那你们觉得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下俩人同时摇头。 没答案是正常的，有答案的话，三哥也不至于发愁。 唐云风没有意外，嘴里不说话，反而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展示给三哥和李芸杰看。 “愣？”俩人异口同声的念道。 旋即四眼相对，眉头紧锁，脑子里也琢磨开了。 唐云风还有事情要忙，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直接稍微点拨道：“对，祖师爷和相声门前辈，一直传给我们‘帅卖怪坏’四种表演风格，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小分支的扩散。” “小岳的萌贱就是这样，恰好这是他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更难得的他还能其表演出来了，所以他火是迟早的事情。而你的愣也是打骨子透出来的，那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将其表演出来了。” “要真能将这个‘愣’字摸透，火不火我不清楚，但至少班子里一定有你的位置。当然了，台上使活，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想出效果，除了逗哏的表演到位，芸杰你的活也得量得精准。你俩配合得好，这是最起码的要求，所以这是你们俩人的事情。” 话已说透，唐云风在俩人愣神中，直接起身朝外走。 先醒过神来的三哥喊道：“师哥，您再讲两句呐，我要怎么做？” 唐云风头也没回道：“自己先动脑子！”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当然，到最后的底，自然有他来帮忙兜了。 这才多大的事么。 第252章 夜西湖 5月30日。 下午。 杭城山萧机场。 感应门一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打门内出来。 胖子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手扶腰。 瘦高个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左手、右手各位一个。 俩人正是唐云风和李富贵。 不是经纪人李富贵不懂事，是这家伙实在太胖了些，而且还虚。 拖着箱子没走几步，便腰酸腿泛。 俩人本就是熟人伴档，而且更要命的是，这家伙不要工资。 拿人钱财，才与人消灾。 李富贵如此做派，唐云风还能说什么呢？ 这真就是哥了。 唉，这就是命。 不过，相伴一程，唐云风倒是搞清楚了一些问题。 比如，这家伙头上的帽子，为什么会是绿色的？ 好在，体力跟不上，脑子完全没问题。 前前后后的行程手续，办理得很妥贴。 总算让唐云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经纪人该有的样子。 出门打车，俩人一溜烟的离开了机场。 上车坐稳，唐云风递过去一张纸巾。 “李哥，擦擦。” “谢谢，这一路把我给累的。” 唐云风顿时想把纸巾拿回来。 转眼，坐在后排的哥俩，同时擦着汗。 呃，唐云风对天发誓，自己现在不虚了。 真的。 主要是李富贵这家伙跟旅游似的，一个箱子比唐云风的重两倍，相当不讲道理。 甭管拿不拿工资，唐云风都决定了，得找个机会让王海好好调教一下李胖子。 辞退是不可能辞退的。 不要工资的经纪人，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辞退？ 其实，从李胖子这些奇怪的举动，唐云风知道，这家伙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是江湖人，只论交情，不探私密。 这才是朋友相处之道。 人活半世，谁还没一些秘密呢？ 比如他自己，全世界的秘密加起来，有他邪乎么？ 唐云风权当无事，跟李富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当然，他也不可能知道。 十几分钟后，另一袭苗条的白影，也打机场感应门出来。 只身背着小坤包，连行李箱都没有，行色匆匆，转眼消失在人海。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城的美丽，真不是燕京可比的。 即便城市建设到如今地步，依然不时能看到江南水乡的景致。 大半个小时过后，出租车停在天水酒店门口。 杭城是浙浙卫视的大本营，而且这是全国赛事，一切安排的相当妥当。 比赛场地，就是杭城体育馆。 而下榻酒店，便是眼这家，离体育馆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甚至离浙浙卫视的电视台，距离也才几公里。 最最关键的是，这一片，都在杭城最美丽的西湖边。 付钱下车。 依然李富贵打头，唐云风拖着行李箱，远远地跟在后面。 前台小姑娘，个子不高，但很漂亮。 李富贵走过去，拿出赛事邀请函递给前台小姑娘。 “您好，我们是参赛选手，唐云风。” 小姑娘仔细一对照，疑惑的问道：“请问两位谁是唐云风先生。” 李富贵毫不客气的一指，刚好来到跟前的唐云风：“他是唐云风，我是他的经纪人。” 小姑娘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丰富，满脸意外，憋着笑意。 选手单间，在十二、三楼。 随行人员，在四、五楼安排了标间，相互凑合。 “李哥，我先送您去房间吧，您这箱子太重，拎不动。” 谁料李富贵一挥手，豪气道：“谁说的，我壮实着呢，我自己去，你也自己去。” 旋即，推着自己的大行李箱，撅着屁股往电梯而去。 唐云风一扫旁边的前台美女，心中了然。 这家伙，累死你活该。 “成，那您慢点。” “嘻嘻，唐先生，您对您经纪人可真好。” “他是我哥！”唐云风朝小姑娘无奈的笑道，“谢谢您，再见。” 转过身，他才醒悟过来。 咦，我怎么不脸红了？ 转眼，十三楼14号房间内，唐云风将行李一搁。 单间大床，干净宽敞。 尤其是窗外，直接将半个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真不错。 一路奔波，洗漱完的唐云风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值此风景秀丽之地，按理说梦里也应该很美才对。 岂料，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条大白蛇，吓得他撒腿便跑。 他在前面跑，白蛇便一直在屁股后面追。 可以他的小体格子，哪里跑得过大白蛇？ 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停下喘粗气。 “别，别追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更奇怪的是，大白蛇竟然也停了下来，只在不远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大白蛇突然朝他窜来。 “啊~” 一声惊呼，唐云风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他喘着粗气，有些哭笑不得。 难不成，这就是洪荒版的白娘子追许仙吗？ 窗外天色已黑，手机里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短信，全是李富贵的。 短信内容：杭城富贵地，西湖温柔乡，我出去玩了，嘿嘿。 看到“嘿嘿”二字，唐云风直接满脸的不屑。 不过，洗漱完，他也跟着出门了。 是很正经的玩。 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而且真正的游家知道，西湖的美，美在夜西湖、雨西湖、雪西湖。 此刻，身在西湖畔，不游玩一番夜西湖，岂不失雅致？ 不识路，但大致方向不错。 只是半路上，肚子饿得紧。 路边的风味小店，葱包桧儿，他直接来仨儿。 今番出门，师娘给的盘缠着实不少。 哎，不差钱。 等到西湖，美食已全数落进了肚腩。 只是唐云风被眼前的景色给惊呆了。 远山、游船、湖心亭、沿岸垂柳，入目所及，纷纷彩灯弥漫，再被清澈的湖水一倒映，像极了无云的星空。 上次他被美景，还是古秦淮河。 两处皆美，皆柔，却又截然不同。 秦淮之美，美在哀怨愁思，催人泪下。 而西湖之美，却胜在清新自然，让人心生希望。 唐云风贪婪的观赏着美景，也随着人流，渐渐融入进西湖夜色之中。 云栖竹径、宝石流霞、满陇桂雨、虎跑梦泉、龙井问茶…… 景点叫什么，好似已经不重要了。 不时，他来到断桥，旋即一阵嘈杂传来。 好煞风景，唐云风不由得眉头一皱。 第253章 白虎爷爷 夜色渐深。 西湖再美的景，也留不住俗人红尘的步伐。 不知不觉间，夜西湖也好似生出了一双瞌睡的眼。 眼一闭，清水湖面、亭台楼阁寂静一片。 眼一睁，滞留游人远近呢喃，残留生气。 在这种似静非静之中，前面断桥上传来的调笑声，便相当突兀了。 而且让人好生烦躁。 观景之心全无，唐云风皱着眉头踏步上桥，准备返程。 脚漫桥面，扫兴之人也映入眼帘。 只见不远处的桥中，有三人在闹事。 体型高矮胖瘦不等，但都身穿奇装异服，或背或抱吉他。 而且个个形态癫狂，肆无忌惮。 不用想，一瞧架势，这几个人显然是喝高了的酒鬼。 他们调笑的对象，则是一位白裙姑娘。 正背对着唐云风，看不清模样。 但能让酒鬼们借酒劲起色心，想来相貌指定不差。 杭城的音乐大赛将近，确实吸引了不少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凑热闹。 玩音乐，追求个性，原本无可厚非。 但眼前如此行径，可着实不太应该。 修艺先修德。 这些人已然不是无德的问题，而是在犯法。 江湖乱，处处生。 唐云风心中一叹。 更让人无奈的是，桥中除了当事四人，周遭也并非无人。 人还不少，少说得有十来个人。 不过，都围着瞧热闹。 这就是市井常态。 唐云风脚步不快不慢地朝桥中走去，脸色平静，眼睛始终观察着场中动静。 当救得救，才不枉自称一声“江湖人”。 “啧啧啧，美女，你长得可真漂亮，跟仙女似的。” “听我给你唱一首吧，一首指定能打动你的芳心。” “是啊，嗝~，我们老大专门为你写的歌哟。” “嘿嘿，保证你听完，到时哭着喊着叫我们哥哥哦，哈哈。” “呀，别走呀，不想听歌，我们去喝一杯也成，谈谈人生和理想。” “……” 满嘴荒唐言，手上也不老实，拍头摸背，乐得不行。 被围在中间的姑娘，围住自身要害，却低头左冲右突而不可得。 张于，她怒道：“滚开，混蛋，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姑娘清脆的娇怒并不起作用，反而引来更张狂的笑声。 但是，行走中的唐云风却脚步一顿，心中一惊。 不是吧？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心有所惑，再瞧那姑娘的背影，唐云风眼睛瞪得老大。 好像。 心下不淡定的唐云风，赶紧小跑上前。 只扫了一眼姑娘的侧脸，他脸上便现出既惊又喜的神色。 真的。 眼前之人真的是师姐林思月。 这都多少天没见到的人儿啦？ 自从云风相声专场那晚后，她便再没露过头。 虽然她的电话一直关机，貌似连师娘王慧也联系不上，但成老爷子说她回家了，所以唐云风心中有疑，也少了几分挂心。 但师姐弟俩此时此地，如此情景相遇，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自己来杭城参赛，但师姐所谓何来？ 唐云风想不明白。 不过，人指定得救，不然自己都该投湖了。 一个陌生人靠得如此近，这让其中发现了的壮酒鬼很是不满。 尤其是对方还一身白衣，长得也比自己好看，这种人更让人看着来气。 好在，少年郎的体格却清瘦，完全算不得盘菜。 壮酒鬼嘴里含糊不清的喝道：“去去去，看什么看，找揍是吧？” 其余之人寻声扭头，都发现了唐云风。 林思月一瞧，心绪万千，眼泪顿时便下来了。 师姐模样漂亮，性子也好，算是自己认识的姑娘中最好的人了。 连后台一众老少爷们，都人人夸赞的好姑娘。 何时见她如此可怜、委屈过？ 不用想，唐云风心中之火，直接被师姐的眼泪点燃。 师姐之仇不报，何以当人师弟？ 唐云风左右一扫，心中开始计较。 江湖事，江湖了。 找官家之人，麻烦，也消不了心中之气。 只是，眼前是以少打多之局，而且就自己这体格，拼拳头自然是拼不过的。 不过，这种小事，能难得住他这个老江湖吗？ 前后一搭，唐云风心中有了主意。 如此合适的地方，不吓得他们跪地求饶，自己岂不是太没手段了？ 壮酒鬼出言驱赶，却见唐云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顾着看美女。 这还得了？ 别说他了，其他俩人都不干。 三人呼呼喝喝，骂声不断。 终于，唐云风有了动静。 只见他直接对林思月拱手道：“师姐，你我洞中修行千年，缘何今日出世，还被这等无赖泼皮欺负？您能忍，师弟可不能忍，待我一口吞了这三个腌臜泼皮，咱们再回山吧。” 林思月脸上又哭又笑，并不答话。 但唐云风表面平静，声音却是运气发音。 别说场中之人，就是整个座桥上的所有人，耳朵里都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 于是，他话音一落，全场顿时一愣，心中满是疑惑。 “什么修行千年？” “吞了他们？” “出世，回山？” “我去，这家伙说得什么鬼话？” “……” 其他人只是顺带照顾，但场中三人，唐云风却是重点关照对象。 每个字好像是凑在他们耳边说的，想听不清楚都难。 别人都不相信，三个醉鬼自然更加不信，唐云风说的鬼话了。 不但不信，唐云风的话，在他们听来，那绝对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修行千年，神经病吧你？” “哈哈，还吞了我们，哈哈，你，你是什么妖精，嘴巴有那么大吗？” “就是，笑死我了，来，妖精，现在现个形来大伙瞧瞧，哈哈！” “……” 泼皮笑得热闹，围观的人心中同样好奇。 全场的反应，唐云风都尽收眼底，脸上认真的表情，也并未有丝毫变化。 来瞧吧。 都来瞧吧。 哼，有时候热闹，也不是这么好瞧的。 时机差不多，唐云风将林思月护在身后。 旋即盯着三人，冷声道：“哼，无知的泼皮，胆敢藐视你们家白虎爷爷，不知死活！”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提气运声。 “嗷~吼~吼~” 急促激烈的猛虎怒吼声，从唐云风嘴里一阵阵发出，顿时响彻四周。 他的嘴巴因为发音所需，也在不断张合变化，又恰似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的架势。 动静来得太突然，而且声音、气势、动作也太像了。 此刻的唐云风哪里还是唐云风，完全化身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大老虎。 第254章 我要当母老虎 西湖所在，名曰“武林”。 其实最早为“虎林”，因吴语口音，被传为“武林”。 所以说，这里的人们对老虎并不陌生。 即便抛开这点不讲，在老虎面前，人和其他的小动物并无不同。 恐惧，那是从祖先血液中流传下来的情绪。 深夜时刻，又是在美如诗画的西湖，突然传来的虎啸声，形成的反差、刺激太大了。 别说人，就连旁边湖面上的禽鸟，都吓得四散逃离。 “我草，老虎！” “妈呀，妖怪！” “啊~~~” 愣神片刻，反应过来的人，同样惊叫着，吓得四散奔逃。 唉，都说吧。 某些时候，人跟动物真没什么区别。 再某些时候，人甚至比动物还不如。 胆大、腿脚利索的大部分人，都跑了。 不少胆子小点的，直接“扑通”一声，吓得瘫坐地上。 腿软怎么跑？ 总之，众生百态，整个桥面顿时乱成一团。 别人不管，眼前三个无赖，却一直被唐云风死死地盯着。 不知道是胆小，还是酒精的作用，其中两个已经瘫坐在地上，唯独那个壮酒鬼还站着。 站倒是还站着，不过两条腿也已经抖得跟打摆子似的。 这可不够。 唐云风目光冷冷，嘴里的虎啸不断，同时人也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吼~” “扑通。” 最后一声怒吼，大汉应声落地，地上适时的湿了一大片。 三人的酒早已经醒了大半，但脑子里依然迷糊得不行。 这太吓人。 眼前这个到底是什么怪物？ 鬼吓死人，没有。 人吓死人，真有。 三人满脸的惊恐，唐云风视而不见。 但到两步开外，他还是停了下来。 呃，味儿太大。 饶是湖面空旷，风飘不止，气味依然不好闻。 唐云风目光灼灼，冷声问道：“怎么，还想看我现形吗？” 声音戚戚，冷风嗖嗖，清月阴阴，一切都透着诡异。 三人一时哪里说得出话来？ 唐云风叹气道：“唉，算了，既然你们想看，那便看吧，顺便化了形，吞你们也方便些。” 说完，嘴里虎声虎吟，手臂乱抖，双腿乱颤，直接神棍附体。 好似下一秒，他这个大活人马上就要变成一只大老虎似的。 地上的三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呼吸急促，气顶喉咙，胆子都要吓爆了。 赶紧一激灵的跪坐起来，开始磕头如捣蒜。 “别现，别现。” “白虎爷爷，饶了我吧。” 唐云风只不过是玩得口技，哪里有得现？ 只是几个人的心理暗示罢了。 直白来说，便是被唐云风忽悠瘸了。 但唐云风一脸认真的摇头道：“求我没用，我师姐姓白名素贞，连白娘子你们都欺负，还是由她来吞了你们吧。” 风水相连，湖宽风多。 此刻，又一阵风吹来，直接把旁边一袭白裙的林思月，吹得裙摆飞舞。 再加上身后的夜色相衬，真真是仙气飘飘。 三人刚一抬头，便看到了此幅模样，顿时惊为天人，吓得心都要碎了。 林思月同样心思剔透之人。 唐云风前面的一番做派，她哪里不懂什么意思？ 此刻，直接吐着俏红舌尖。 “嘶嘶嘶~~” 阵阵密密麻麻的蛇鸣，直接从她嘴里发出。 同时，扭着腰肢，宛如蛇行般朝几人走过来。 原本醉态十足，中间又唐云风一番诈唬，此刻再听蛇鸣，地上三人的脑子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天呐。 男的是老虎精，女的还真是蛇精呀。 完喽。 其中一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剩余俩人不断告饶。 “白娘子饶命啊！” “白奶奶饶命啊！” 唐云风看着自己师姐，心中有些好笑。 扭腰肢还说得过去，你这屁股抖来抖去，是什么个意思？ 响尾蛇吗？ 不过，他总算看到了师姐脸上的笑容。 何况地上已经倒了一个，再玩别给他们玩死了。 唐云风仰天叹息道：“算了，你们这一身腌臜气，难吃得紧，今日便当我们发善心吧，日后尔等再敢调戏良家女子，虎爷我吞不饶，滚！” “谢谢谢谢~” 三人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连拖带拽，颤颤地消失在夜色中。 唐云风左右一扫，四周已然空无一人。 趋吉避凶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人也是万物之一，并不例外。 今晚这一出，指定吓坏了不少人。 没错。 西湖内有虎啸蛇吟的消息，很快便在周边坊间流传开了。 说者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一头男白虎，一条女白蛇，千年修炼，已成人形，结伴来逛西湖。 男女都漂亮得不像凡人，跟仙人似的。 当然，结果便是，信者有，不信者有，半信半疑者有。 传闻嘛。 不都大抵如此么？ 外闻不表，只说当下。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唐云风牵着林思月的手，离开了断桥。 此刻夜深人静，其实正是夜西湖最美的时候。 头顶清月，湖水凌凌，两道白影在湖堤上漫行。 走出一段，唐云风回头问道：“师姐，您怎么来了杭城？” 林思月扭头瞧着湖面，好似未听见，也未回答。 不时，唐云风又笑问道：“师姐，您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是不是没钱缴话费了？” 林思月依然不答。 唐云风心有无奈。 唉，自己还是不太会聊天。 “我不要当白娘子。” 突然，一道细若蚊吟的声音响起。 唐云风一愣，问道：“师姐，您说什么？” 林思月终于回应他的目光了。 盯着唐云风一字一顿道：“我-不-要-当-白-娘-子。” 唐云风顿时笑道：“您本来也不是白娘子呀，那是我吓唬他们说的。” “嘶~” 前话刚落，唐云风嘴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旋即皱眉诧异道：“师姐，您拧我干嘛？” 林思月毫不示弱，盯着唐云风再次顿字说道：“我-要-当-母-老-虎！” 唐云风瞧着林思月一脸气哼哼地模样，还有在眼前晃的两根玉指，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当当当，让您当母老虎。” 林思月俏脸一红，嗔道：“呸，你才是母老虎呢。” 唐云风望了一眼天空，唉，我还是闭嘴吧。 转眼，俩人穿过湖堤。 林思月见湖畔有一八角亭，其内置一墓一碑。 “这这，这是谁的墓？” 感应到玉手微颤，唐云风不由得握紧了半分，笑道：“师姐，您莫害怕，这是苏小小墓。” 林思月一听，果然不怕了。 不但不害怕，反而松开手，直接跑进了亭内，蹲在石碑前瞧得仔细。 唐云风陪在旁边吟诵道：“垂柳依依小小家，再别西泠自天涯，无情咫尺人如月，犹趁春残照落花。” 言罢，林思月起身，突然扑进了唐云风怀里。 香气扑鼻。 唐云风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 第255章 爱卿平身 深夜，古墓前。 一道粗壮的白影立于亭内。 甭管远近，瞧着都渗人。 仅有留滞的游人，老远便赶紧绕着道走。 终于，白影一分为二，紧挨着坐在台阶上。 一通鼻子哭完，林思月心中畅快不少。 不时，她羞赧道：“湿了吧？” “还好，挺凉快的。”唐云风顺嘴接道。 表情愣，脑子也愣，里头全是问号在跳舞，简直都快赶上孔老愣了。 其实真不怪他。 两世光棍，从未有过如此经历。 现在猛然来这么一出，你让他怎么清醒？ 对于师姐，唐云风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自己的世界里，就师姐一个同辈同龄的姑娘。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姑娘就已经很好了。 对，就是很好。 林思月笑道：“嘻嘻，我明天帮你洗洗。” “哎，辛苦师姐了。” 姑娘羞赧，儿郎懵懂，一时无话。 时间缓缓，唐云风终于清醒了几分。 “师姐，您之前是回家了？” “嗯，我妈说我爸病了，派人……”林思月语气一顿，连忙改口道，“通知我回的家。” 唐云风不疑有它，听闻关心道：“那伯父现在病好了？” “噗嗤，他其实没病，骗我回去的。”林思月乐道。 女儿还要父亲骗，才回家的？ 这些家庭人伦乐趣，唐云风不太明白。 他点头道：“哦，那伯父还挺有意思的。” 瞧着他表情有些失落，林思月自然的伸手相握，眼里满是心疼。 这回特意从家里跑出来，俩人能在断桥相遇，她的心思便已然放开。 天作媒，缘牵线，这个男人，老娘要定了。 人生往往是这样。 等你到了终点，或是站在里程碑前回首时，你才会恍然大悟。 “哦，原来故事是从那里便已经开始了。” 一定很意外，同时也一定很合理。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你的不知不觉间，被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 打从那天在师父家里，俩人的初次相识。 唐云风的天赋、灵性，便让她眼前一亮。 再之后，他的身世，同样让她同情。 连阿黑都有父母，可偏偏唐云风就没有。 而在德芸社相处的时间里，更让她对唐云风的了解愈深。 台上的他，幽默风趣，潇洒迷人。 台下的他，对上恭敬，对下照拂。 有才，稳重，善良，担当，有谋…… 好多貌似夸大的溢美之词，放在唐云风身上，竟然都合适。 以她自己的家世，青年才俊自然也有认识的。 但有一点，唐云风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那便是，他的眼神很干净。 作为艺人，竟然被自己拉来的女粉丝，吓得不敢露面。 搁别人身上，她指定认为是做秀。 但在唐云风身上，她确认过眼神，是真的。 如此奇葩的男人，在别人看来是傻。 但在她看来，这是宝。 想想吧。 一个男人，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属于你的。 甚至在此之前，连心里都从未装过别人。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珍贵，更美好的爱情么？ 一壶从未开封，却肯定香醇的美酒，让人不自觉的着迷。 说不清楚，是从哪一时，哪一刻动的芳心，生的情愫。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等自己醒过神来，早已成了局中人。 只是，跟呆子谈恋爱，有趣、费劲，还有些让人难为情。 不时，呆子问道：“师姐，您几时来的杭城？” 林思月笑道：“今天。” “今天？我也是今天，您来杭城是为什么事情？我要呆几天，有事我可以帮忙。” 林思月嫣然一笑：“我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唐云风一愣。 林思月悠悠道：“对呀，我就是来找你的，人找到，自然便办完了。” “找我，找我什么事情？”唐云风更奇怪了。 林思月心里又好气又笑，这呆子可真要人亲命呐。 不时，心里一叹气，唉，这面皮要不得了。 只见她扭头，闭眼，往前一凑。 “啵~” 蜻蜓点水，一记香吻送上。 完了。 唐云风脑子里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俏脸嫣红，垂眉低头的林思月，等了半晌，见没有反应。 再一抬头，便瞧见了唐云风傻愣的模样。 顿时气得起身跺脚，扭着腰肢走了。 唐云风这回反应倒快，见状赶紧跟上。 不时，他凑在后面问道：“师姐，我们这算不算是在谈恋爱？” 林思月气结，头也没回道：“不算，我只是在擦口水。” 世界三大难题：宇宙的极限，鸡与蛋的顺序，人类的爱情。 这很复杂，连西门大官人都因为研究这个，被人给跺了。 …… …… 次日清晨。 “咚咚咚。” 敲门声一响，被窝里的唐云风直接睁开了眼睛。 觉浅，是本能，也是毛病，可想改却难。 原以为自己起晚了，唐云风打开手机一瞧。 不是自己起晚了，而是来人早了。 现在离六点，可还差着一刻钟呢。 自己在杭城，拢共就只认识俩人：林思月和李富贵。 师姐真的很穷，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但有他在，能让她受了委屈？ 昨晚回来，二话不说，直接在楼下给她开了个单间，安顿得妥妥的。 嘿，咱江湖人办事儿，那就得讲究。 所以此刻即便没有开门，唐云风也知道门外指定是二人之一。 睡衣见人，见谁都不合规矩。 唐云风利索的穿衣起床，开门一看。 果然，一袭白裙的林思月，正笑眯了眼的站在门外。 “师姐，您起这么早干嘛？” 林思月一抬手中的袋子，笑道：“早餐呐，我借人家厨房熬的肉苁蓉羊肉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昨晚，俩人凌晨才回得酒店，现在六点不到便熬好了药膳，而且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杭城。 其中付出了多少心思，唐云风不用想都知道。 此刻说任何感谢的话，都跟放屁差不多。 唐云风直接一揖到地，对林思月行了一大礼。 “嗯，爱卿平身！”林思月装模作样道，旋即话风一转，“哈哈，快去洗漱，粥趁热喝才好。” “哎！” 窗前小桌，窗外正是西湖的晨景。 唐云风和林思月相对而坐，吃着早餐。 林思月吃得很斯文，不时还抬眼瞅着对面的心上人。 唐云风倒是吃得很没相。 不是不讲礼，是真的太好吃了。 而且药膳是分人分类的，不像家常菜那样，端上桌全家老少都能吃。 眼前一塑料碗的分量不少，不吃完便得浪费。 “你吃慢点。” “师姐，还是您做的好吃，您是不知道的，您不在的这些天，我天天吃清水挂面，烧饼也是，成天跟我念叨你。” 林思月笑而不语，眼睛又眯了起来。 不时，早餐吃完，唐云风一拍脑门：“哦，对了，差点忘喽。” 在林思月愣神中，只见他起身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 递到林思月面前道：“师姐，您身上没钱，这些您先拿着，回头不够再言语。” 林思月俏脸一红，因为她昨晚确实是这么说的。 此刻饶有兴致的接过信封，将一踏钱取出来在手里点数，活像个管家婆似的，同时眼睛笑眯得直接成了一条缝。 “咚咚咚！”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林思月手一紧。 唐云风摆手道：“没事儿，八成是我的经纪人。” 开门一瞧，不是李胖子是谁？ “李哥辛苦，快请进。” 李富贵抬脚进门，同时介绍行程。 “云风呀，咱们今天得去体育场报道，吃完早餐……” 话说一半，他直接看到了林思月。 瞧一瞧姑娘，扫一扫床上的折皱，眼尖的他还看见了，桌面上拿东西盖住，却露了一点头的钞票。 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呃，那个云风，你先忙，弄完给我打电话。” 没等唐云风反应过来，李富贵直接转身出了门，还顺手把“免打扰”的牌子给挂在房门上。 第256章 遇上了高人 九点不到。 杭城体育馆。 唐云风和林思月拉着手，率先迎面走来。 身后跟着拎包、拿水的李富贵。 此刻的李胖子，终于有了经纪人的样子。 不容易。 其实这得归功于林思月。 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误解成飘门中人，这他能讨得好去？ 尤其是李富贵自己屁股还不干净。 不过，卖唐云风脸面，她还是忍了一手。 谁知，三人出门，唐云风主动将随身物品自己提拿，李富贵反倒一身轻松得很。 经纪人还能干成这样的？ 看着来气的林思月，直接开启“林大夫”模式。 “望闻问切”根本没使完，直接抬眼扫上几眼，便下了初步诊断。 林思月笑道：“李哥，您很虚呐！” “那不能，我身体好着呢。”李富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能随便承认？ 咱老李的脸不要啦？ 林思月却不放过他，继续悠悠道：“您呐，这是脾气亏虚、水湿内停。平常饮食量少，但是会出现腹部胀大，大便不成形，周身乏力、倦怠懒言、手脚肿胀、恶寒怕冷、面色淡白、讲话虚弱无力，活动后多容易出现气短，还会伴有精神疲惫、容易入睡……” 李富贵顿时傻眼。 这些症状，条条吻合。 而且每说一条，自己身上的衣裳便好似被剥下了一件。 没等人家症状说完，自己转眼……光了……脱毛。 内心尴尬，脸色阴晴不定。 傻子都知道，这是遇上了高人。 在他眼中，林思月的形象直接变得高深了起来。 半晌，李富贵疑惑的问道：“林小姐，您不是跟云风一起学口技的吗，咋还会瞧病？” “哈哈，李哥，我师姐的疲门手段，可比口技门手段还要高明哦。”唐云风笑着帮腔。 林思月笑道：“小手段而已，李哥，您这身体得尽早调理，中年不补，老来受苦，以后会比现在更难受的。” “唉，以前忙得很，一直也顾不上，那能否拜托您给开开方子？”李富贵期待得看着林思月。 对医者的敬，是源自对死亡的畏。 无人能逃得过去。 身上的不利爽，也再无人有他自己更清楚了。 谁不想健康呢？ 林思月点头道：“李哥，您是我师弟的经纪人，我自然会尽力的，您放心。” 江湖路艰，唯有心思剔透之人可存。 因为心思不透者，早已出局。 林思月拿话一点，李富贵哪里还不明白意思？ “云风，前面走着，东西给我，顺便炼炼，哈哈。” “辛苦李哥了。” 嘴里道谢，唐云风手上速度可不慢。 废话，师姐帮自己调教经纪人，连王海都不用麻烦。 有这好事，他能不配合？ 而且，李胖子确实很有能力，以后指定有大用。 佳人上前，少年相握，走在前面。 唐云风不时的侧脸，瞧上林思月两眼，脸上全是笑意。 师姐略微卖弄能耐，便将李富贵拿捏得死死的。 做饭好吃，还会场面之事，真是个了不得的好姑娘。 三人相跟着进场。 头一次来这场馆，前后一溜达，唐云风便心中有了数。 不得不说，场馆很大，整整五万出头的观众容纳量。 上次是三万，这回是五万，一步一个台阶，相当明显的进步。 而且这还只是现场的观众数量。 分区赛时便有直播，现在到了全国赛，自然也不会少。 浙浙卫视省台打头，燕京卫视等五大地方卫视相跟。 六大卫视同步直播，这声势能覆盖多少观众？ 手指头不够用，脚趾头不够用。 唐云风不算了，因为他算不出来。 绝对的大场面。 目前国内最顶级的流量平台，也只能达到这地步了。 再往上数，一个《超女》，另一个便是《春晚》。 其他那些林林总总的节目，在这三个面前，真的不够看。 上超女，难。 能耐不论，至少自己得先跑一趟泰国。 这不能行。 前脚刚找到女朋友，后脚俩人却做了姐妹，这能行？ 至于春晚，很难。 同样先不论能耐，里面的讲究太多了些。 至少目前的环境下是这样的。 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尤其还是在相声这一门。 三相一比较，就目前来讲，唐云风没什么不满足的。 自己代表德芸社，踩到了三块板中，唯一能踩的板上。 从成百上千万的观众里，引一两百人到德芸书馆，再引三四千人来听自己的相声专场。 目标很明确，计划很简单。 而且，这应该是很有可能的吧？ 至于最后大浪淘沙，能为相声艺术留住多少粉丝，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观众千千万，靠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相声演出，一场最多也就只能满足三四千观众的需求。 那剩下无数个“三四千”观众呢？ 就眼前这场地，放到相声门里，那至少得开十三四场才消化得完。 得有人呐。 唐云风站在窗前，看着场内密密麻麻地座位，心里既美又无奈。 “你在想什么呢？”林思月问道。 唐云风感慨道：“师姐，您看这舞台多美。” “怎么，你想来这里开相声专场？” 唐云风摇头道：“不能，相声用不了这么大的场子，倒是如果哪一天，我们有机会在这里举办一场口技专场表演，那可美得紧。” 这话林思月爱听。 “哈哈，那敢情好，到时我俩在台上表演，师父在台下坐着看，五万多人都给我们鼓掌，啧啧啧。” 少女多情只为相思，相思之外浮想连篇。 林思月闭着眼睛，竟然自己把自己给想迷了。 唐云风笑道：“您不怕把自己给累坏喽？” “不怕，我答应过师父要将口技发扬光大的，你不也答应过吗？”林思月眼没睁的答道。 “好，我们一起努力。” 简单参观完，唐云风该忙正事了。 比赛明天正式开始，今天要做的准备工作着实不少。 而且这毕竟是全国赛事，比分区赛还有严谨。 彩排之类的常规程序必不可少，同时还多了导师指导的环节。 说白了，就是主办方请了不少音乐大咖，来给选手们提前归置作品。 这太难得了。 这些明星大咖，平时只能在电视看看，现在却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所有选手都兴奋不已。 当然，唐云风除外。 他是真的没所谓。 因为他自己选的作品，本来便已经是成熟的作品。 但主场是人家的，唐云风并未表现出异样，跟着一起混了一天。 他准备得足，效率高，得空时便拿小本本，抓紧时间改自己的评书。 傍晚。 配合主办方忙完所有的事情，趁着晚霞，唐云风三人打体育馆出来。 他人刚一出来，看着门口不远站着的一道身影，顿时脸现喜色。 第257章 大事不妙 只见体育馆门口，师娘王慧正站在夕阳下。 身后是已然颇具分量的倒影。 对于师娘的出现，唐云风倒是不太意外。 因为她早便到了杭城，比他自己还要早。 筹备相声专场嘛。 虽然都是相声专场，但杭城可不比燕京。 燕京是德芸社的大本营。 师父郭德刚在地界上混迹了十几年，再加上慊大爷、李青等都是本地人，那人脉资源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任何事情，找个张三、李四，基本都能搭上线。 但一出四九城，那便是从树梢到地面的落差，难度增加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宣传、场地、劳务，各种杂事都得从头捋。 甚至你有钱，都不定能办得成事儿，这很正常。 所以师娘带人前后张罗，可不比唐云风带人上台使活来得轻松。 只是，路必须往前趟。 不管台前，还是幕后的，都没得选。 班子已经起势，后面还有一大帮老少爷们，等着均沾雨露呢。 “师娘辛苦！” 唐云风几步迎上去见礼，一抬手，顺势也拉起了另一只手。 俩小顿时觉得不妥，赶紧各自抽出手，臊红着脸，低头不敢看长辈。 这让旁边的李富贵看得有些无奈。 唉，差距。 在我面前就一直没羞没臊的，半点不避讳。 一见长辈，直接歇菜。 有意思吗，你们？ 王慧眼尖，一眼便瞅见，心中甚是暗喜。 臭小子，总算开窍了。 作为过来人，跟林思月接触得多了，小姑娘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懂？ 甚至明里暗里，唐云风都不知道被她卖过多少回。 现在好了，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唉，如果她要是知道，就这回也是人家姑娘主动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可是，喜不逢时。 此刻，她着实笑不出来。 “都跟我走吧。”王慧点头轻声道。 “哎！” 唐云风拉着林思月，招呼李富贵赶紧跟上。 师娘有命，莫敢不从，但他心里却咯噔一下。 音轻意重，唐云风敏锐的觉察出不对劲。 师娘虽然混迹江湖，但又不全然算江湖人。 因为她的喜怒全然写在脸上，性格单纯之人，大抵如此。 万事有因，百树有果，其中总得有个由头吧？ 师娘特意来找自己，那不用想，事情指定跟自己有关。 可自己有什么事？ 一是参加唱歌比赛，二是开相声专场。 唱歌比赛没问题。 自己准备的作品很有特色，而且“相声歌手”这个标签也相当有特色。 在一众只会唱歌的选手当中，很容易便冒了头。 做节目嘛，有特色才有话题度。 所以主办方也很给面子，电视广告的封面上都有他的位置。 简单来说：热闹选手！ 把点开活的习惯，到哪儿都适应。 这些情况，唐云风早已经摸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稍微一琢磨，唐云风心中有了猜测。 跟在身后的他试探道：“师娘，是相声专场的事情张罗得不顺利吗？” 王慧头也没回道：“不是，场子都定完了。” 答案意外，唐云风干脆不问了。 西湖风景，享誉中外，周边的餐馆自然不少。 王慧没有挑选，直接领人进了其中一家，貌似很熟门熟路。 心有疑惑，唐云风哪有顾得上吃什么的问题，只道是师娘提前订好了桌。 跟着进店，穿一楼，上二楼，最后来到包厢。 进去一看，唐云风更加傻眼了。 因为包厢并非无人，师父郭德刚赫然坐在主位。 我去，什么情况？ 唐云风赶紧过去见礼：“师父辛苦，您怎么下杭城来了？” “来看看你，都坐吧，慧儿让他们上菜。”郭德刚笑着招呼道。 还是不对。 唐云风观察的仔细。 郭德刚脸上虽然带笑，但满脸的疲惫风尘之下，却是小心藏着的严肃。 “好，你们先喝菜！”王慧应声出去张罗。 “我也跟您去。”林思月也跟着去了。 不大的包厢里，爷仨坐下喝茶。 郭德刚场面人，自有一套待客之法。 他没有理会唐云风，而是跟王富贵，熟络的唠着家常工作。 头一回见面，俩人还是金主、艺人的关系。 谁承想，半年不到，竟然成了班子里的人。 上回唐云风给他打电话汇报此事时，他可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过，自己徒弟主意正，他也就没有多话。 此刻当面见上了，作为班主，也作为师父，他没有不摸对方底的道理。 郭德刚，相声门内搅风云。 王富贵，商业场上逞英雄。 俩人都是场面人，这天聊起来自然热闹。 转眼，彼此便熟络得不行。 王富贵不用说，郭德刚本就是他喜欢的艺人，很对胃口。 而郭德刚此刻心里是真的满意了。 一通聊完，他不得不夸自己徒弟一声：好眼光。 倘若他要是知道，李胖子连工资都没拿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多赞一声：好抠门！ 招呼完李富贵，郭德刚这才看向，一直在旁边照应茶水的唐云风。 他笑道：“怎么样，少爷，你那比赛准备得？” “还成，师父，努努力，应该能有点收获。” “哦，行走江湖不易，做事是得努力。” “是，师父，我理会的。” “……” 爷俩自己聊天，便显得随意多了，但唐云风却始终回答的很小心。 今天整个就不对头。 两位最亲近的长辈同时找上门来，这不由得他不谨慎。 不是为了防着师父、师娘，是怕自己言语不当，唐突冒失了。 只是郭德刚一直没提话茬，唐云风也不好随意打问。 不时，酒菜开始上桌，林思月挽着王慧的手臂，娘俩也跟着进来。 “好了，大家都饿了，咱们吃饭吧。” 郭德刚招呼完，看着林思月笑问道：“林小姐怎么也来了杭城？” “顺道来看看……风景！”林思月眼神躲闪道。 王慧瞪了郭德刚一眼：“小孩子的事情，你就别跟着打听了。” 说完，朝唐云风努努嘴。 郭德刚说相声有灵性，那追姑娘同样有几手。 一瞧自己妻子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即叮嘱道：“少爷，以后对人家姑娘好点，思月呀，以后他敢不老实，你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谢谢，谢谢郭老师。”林思月小声道，心里却跟吃了蜜似的。 谁料旁边的王慧不干了。 她道：“思月，你都叫我师娘了，怎么还叫刚子郭老师呢？” 林思月一听，顿时满脸霞飞，更小声道：“谢谢师父！” 瞧着小姑娘头都快羞到了餐桌底下，王慧心里暗道“罪过”。 这是当师娘的无奈。 刚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她早把俩小年轻的事情，给套问清楚了。 原以为自家小子终于开窍，谁知还是被动的。 这种事情，那还不得当师娘的帮忙多张罗？ 郭德刚一听“师父”二字，直接问餐馆要了一个红包袋，一叠钱塞去，递给了林思月。 “好孩子，这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 林思月一犹豫，王慧直接接过红包，塞进了她怀里，同时咬着耳朵说了几句什么。 旋即，林思月娇声道：“谢谢师父师娘！” 俩老的连环拳一打，直接把唐云风给看傻眼了。 好复杂。 好快。 师父、师娘好厉害。 咦，不对，俩老今天来，是来帮我谈恋爱的吗？ 正事呢？ 自己琢磨了半晚上的疑惑，不都还没说吗？ 第258章 够狠 有郭德刚在，家里的餐桌上基本就没有热闹过。 但今天林思月的面子很大。 按古礼来算，这得是姑娘新见了家长，意义不同。 而且还有李富贵这个半外不外的人在场。 一顿饭，众人吃得还算热闹。 直到最后结束，气氛才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肃。 唐云风知道，正事儿来了。 放下碗筷，他不动声色的给所有人都倒上热茶。 有什么办法。 餐桌之上，人人都比自己身份要高。 包括林思月。 师姐，加女朋友，细品。 果然，郭德刚喝茶漱口，拿纸巾擦完嘴，扫视全场，见众人都已吃完。 这才转头轻声道：“少爷，这回的事情出了一点麻烦。” “师父，您直说，什么事？”唐云风点头笑问道。 担心倒不至于太担心，主要是好奇。 勾搭了自己半个晚上，到底是因为个什么？ 郭德刚未答，反而看了王慧一眼。 俩口子一对视，心里都暗道，这孩子果然还不知情。 郭德刚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唱歌比赛你别参加了。” 话音一落，全场肃静，连呼吸都好似没了声音。 这消息太让人意外了。 别说林思月和李富贵吃惊，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唐云风，都吃惊得很。 他们三人奔赴杭城，就是为了此事。 而且唐云风凭实力，已经入了人家主办方的眼，一切都向好。 等活动一结束，再怎么说，也能混成个明星身份吧？ 再趁着热度，再把相声专场一开，名利皆来。 要知道，这次他跟师娘合计的，可是两千多人的场子。 整个相声门，除了师父郭德刚的三千人记录，就自己啦。 抛开资历不讲，从此以后，相声门论英雄，能没自己一号？ 流量时代已经揭幕，自己走得就是流量路线。 有流量在身，以后开专场，带师弟，撑书馆，干啥事不方便？ 可师父从来不乱放炮。 唐云风皱眉问道：“师父，请问这是为什么？” “对呀，师父，您为什么不让师弟参赛呢？他挺好的，真的。”林思月也帮着腔。 郭德刚低头喝茶，眉头皱得不比唐云风松。 反倒是王慧将手机递给了唐云风。 “孩子，看看。” 唐云风接过手机一看，发现师娘让看的是网上消息。 最近忙着准备比赛，得空便改评书。 确实有些日子没上网，而且平时他没事也不喜欢上网。 但此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演员唐云风，行径无耻，欺师灭祖！】 盯着标题，唐云风愣了好几秒的神。 我无耻？ 还欺师灭祖？ 我怎么不知道？ 而且演员前面，连“相声”二字都没了，这是摘字，还是摘门？ 手指轻点，上下番飞。 里面的内容，不断映入眼帘。 不时，全部看完。 文章不用说，出自行家之手，抓得把柄，正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创标签：相声歌手。 这身份，放在相声门，确实没有，甚至全世界都没有。 天上地下，就自己独一份儿。 可凡事有利，便有弊。 人家抓的就是这一点。 相声是一门严谨的艺术，说学逗唱都有规矩，现在唐云风竟然把“相声”和“歌手”贴在一起，这算相声，还是算歌手？ 这门艺术，岂容如此儿戏？ 而且他还恬不知耻的四处宣扬，引以为荣。 资历没有，这个无知的后辈，还敢说什么“为相声代言”。 如此不务正业，干脆滚出相声界，去唱你的歌去吧。 …… 林林总总，反正就是唐云风很无耻，加起来便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唐云风看完，眉头反而舒展开来。 什么东西最让人恐惧？ 未知的东西。 现在底已经露了，不过区区网上一篇文章罢了，此有何惧？ 不过，师父、师娘同时到来，便代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继续在网上搜索。 旁边的林思月和李富贵，也加入了搜索了行列。 不时，唐云风的眉头再次紧锁。 【一班俩无耻，捋活当人面！】 捋活，便是大白话中“抄袭、剽窃”的意思。 这说的是他05年在津城，当着少马爷的面使《大保镖》，还在垫话中用了马派的包袱。 另一个“无耻”，指的是郭德刚，没说什么，就是顺带骂骂而已。 【忘恩负义，不敬师长！】 这说的是，唐云风把张纹顺、三爷气进了医院，被逼跪倒在抢救室门口，痛哭流涕。 这事儿信得人最多，因为还有照片为证。 仔细看，还能瞧见唐云风鼻子下面挂着的鼻涕，作不得假。 唐云风看着照片，反倒有些奇怪。 这么近的照片，谁给拍的？ 难不成，班子里还有内鬼不成？ 【从艺无德，与女观众纠缠不清！】 这说的是，唐云风第一回，通过《探清水河》摇来一大帮女粉丝，然后整个场面混乱的事情。 也有照片为证。 不过，仔细看，便能发现，其实是女粉丝摸唐云风，而不是唐云风摸女粉丝。 【……】 在三人合力下，一条条资讯尽数映入眼帘。 不过，看完十来条，唐云风便不想看了。 内容五花八门，从唐云风第一次登台亮相，到现在出差杭城。 甭管真假，反正所有底儿都被人刨了个干净。 而且行家执笔，文笔流畅，感情充沛。 再加上各种现场照片为证、以及大量的“德芸社内部知情人士透露”等等。 总得来说，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算是好文章。 所以每条帖子下面，评论转发，喊打喊杀，乱得一塌糊涂。 看完这些，唐云风竟然有一种“还好来了杭城”的感觉。 在燕京城，说不定被人扔鞋底子都有可能。 不说这些玩笑话，此刻的唐云风，终于知道师父、师娘过来的原因。 简单来说，便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以前是郭德刚，现在是郭德刚和唐云风。 能入那些人眼，不容易。 对此，唐云风其实在踏上德芸社这条船时，便有了心里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而且，挑得时间够刁、够毒。 全场无一人说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郭德刚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不无心疼的劝慰道：“孩子，说相声的，一张票里，有一半是你的能耐钱，有一半是挨骂的钱，现在懂了些吗？” 唐云风看着天花板，悠悠道：“师父，骂让他们骂，明天的节目我一样上，这个‘相声歌手’我当到底。” “唉，孩子，你还是不懂相声门呐！” 这句话，唐云风听得半懂不懂，始终疑惑的看着自己师父的脸。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 “您好，张导，我是唐云风，您请说！” 电话来得突然，挂得很快。 两分钟不到，唐云风未再开口说一言。 电话挂了，手机还捂在耳旁，他扭头再次看向郭德刚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师父说的对，自己确实还不懂相声门。 电话内容就一点，通知唐云风，他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 釜底抽薪。 够狠！ 至于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貌似已经不重要了。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真要想找，总能有线的。 毕竟你不知道是谁出的面。 郭德刚没有问，安慰道：“孩子，算了，这次咱就不参加了，过些日子，师父带你主持节目去。” 半晌，唐云风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第259章 我就是唐云风 寂静的夜，寂静的人。 夜西湖依旧美丽，其内相跟的俩人，却都没有说话。 唐云风终究没有跟师父回燕京。 此间事，此间了。 被人打了一个错手不及，但自己不可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 因为挨骂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此刻，他对师父的佩服，更添了几分。 一人骂，千人骂。 一时骂，时时骂。 自己跟师父比起来，顶多只算小巫见大巫。 唐云风皱着眉头，脑子不断的琢磨着。 原计划，两轮比赛结束，10号在杭城大剧院开场。 时间地点都定了，唐云风便不想改。 不为别的。 人家想让自己在哪里趴下，自己干脆就在哪里躺着。 磨也得把这次相声专场给磨出来，要是能磨出个满坑满谷的结果，那便最好不过了。 可是，这不容易。 失去大平台的支撑，便是失去的契机。 所以他脑子里怎么合计，都感觉缺了一点什么。 至于御用经纪人李富贵，因为一进西湖，便来了一句“真特么漂亮”，被无语的唐云风直接给踢得远远的。 德芸社就该开个文化班，指定不缺学员。 俩人一路走，一路看。 林思月看着唐云风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既心疼又复杂。 有心看无心，师弟的才华，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 甚至比长辈们还清楚。 但他满腹才华，却给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的路。 好傻呀！ 复杂，是源于自己其实可以帮他。 但别看这家伙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骨子里可傲着呢？ 这是她试探多次，总结出来的。 能帮不敢帮，又不忍心上人受委屈，头疼。 不时，俩人来到一处湖心广场。 广场不大，人却不少。 此刻一群大爷大妈正在吹拉弹唱，表演的很认真。 韵味独特的江南小调，也吸引了不少游客围观欣赏。 热闹的场面，让唐云风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思月，见师姐也被自己给影响了心情。 唐云风突然笑道：“师姐，我唱一首曲儿给您听，好不好？” 林思月顿时阴转睛，美目流光。 不容易。 这呆子总算开窍了一回。 “好呀，我想听。”林思月点头如啄米。 唐云风分开人群，朝老人们走过去，停在负责音箱的大爷跟前。 大爷六七十岁，一头花白头发，精神头倒好，身上穿得也利索，一副退休老干部模样。 “大爷辛苦！”唐云风笑着拱手道。 大爷回头一瞧，乐呵道：“小伙子，有事？” “大爷，我想借您几位的话筒，唱一段小曲给我女朋友听，行吗？” 大爷顺着唐云风的手指，一眼便瞧见了林思月。 “哈哈哈，小伙子好福气。不过，你真会唱小曲？” 不由得大爷怀疑，实在是这年头，愿意学、会唱小曲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看看满大街的吉他班、钢琴班，就知道了。 “对，打小就学，会一些，我想唱段《白蛇传》。” “哟，《白蛇传》，哪一版的？”大爷眼前一亮。 《白蛇传》可是华夏名剧。 故事初见明朝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开始叫《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一经问世，传唱、改编便没有停过。 发展到后来，什么京剧、昆曲、越剧，甚至木偶戏、皮影戏等等，几乎全国所有剧种都有这个曲目。 不然，三大爱情故事之一的美誉，是那么好得的？ 唐云风笑道：“相声门太平歌词版本的。” 哟，这可新鲜！ 大爷上下看了唐云风好几眼，终于确定这个年轻人没在开玩笑，顿时更乐了。 “好，曲谱有什么要配合的吗？” 唐云风暗自点头，大爷每个问题都好专业！ 果然啊。 甭管是哪儿的大爷，大爷永远是大爷！ 他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副御子板，也就是打磨好的两块小竹板，在大爷面前晃了晃。 “大爷，不用，我有这个就够。” 片刻不到。 唐云风拿着御子上台。 一众老头老太太的活动中，突然冒出来个小年轻，长得还挺帅。 这就有意思了。 甭管男女老少，都往场中瞧着。 曲子熟，场面小。 唐云风运气提声，打板便唱： 这杭州美景盖世无双 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 春游苏堤桃红柳绿 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这秋观明月如同碧水 冬看瑞雪铺满了山岗 …… 旁人不说，唐云风自己心里便唱美了。 人在西湖中，唱着西湖曲。 眼里看的，心里念的，嘴里唱的，完美融合。 而且，相声就是撂地艺术。 再华丽的舞台，都比不过在地面上使活来得舒服。 太享受了。 没过片刻，唐云风便心无旁骛，眼无旁人，脑子里就剩下曲。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关键，便在一个“悟”字。 一样曲，一样腔，百人百韵，区别也在于“悟”。 唐云风很幸运，此情此景的触动，帮他正在加深对艺术的理解……悟。 人群中林思月，同样也入迷了。 不知道是因为曲，还是因为人？ 局中人尚且如此，其他观众更不用说。 光是唐云风一开腔的嗓音，便把大家给震惊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绝对是专业水平。 那人手里拿的乐器也很奇怪。 这哪里是什么乐器，根本就两片小竹板吧？ 不过，这节奏声音，倒是清脆好听。 跟曲子很合拍。 有能耐。 除开能耐，人也好看呐。 这表情，这风度，啧啧啧！ 于是乎，相机、手机，能拍就拍，能录便录。 没有手机的老太太，只能干着急。 曲声悠悠，踏着湖水，乘着微风，越传越远。 不多时，寻声而来的游客，便把广场给挤满了。 人更多，场面却更加安静，自觉的。 …… 好可叹十八年灾数才满。 许梦娇中状元 在这雷峰塔下是见了亲娘 我一言唱不尽这白蛇传 我是愿诸位 合家欢乐是福寿绵长！ 终于，一段完整的《白蛇传》唱完，唐云风微笑着朝观众鞠躬。 “好~~~” 观众们纷纷鼓掌叫好。 动静稍落，人群中有人突然道：“咦，您跟唐云风长得很像呀！” “对呀，确实很像。” “真像。” 一经提醒，不少人纷纷出声附和。 这次活动是大投入，唐云风的照片，也跟着广告，传播量不小。 只是明星嘛。 甭管成不成名，先把架子端起来再说。 又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跟老人们一起唱曲儿？ 唐云风心中了然，不惊不喜。 拱手微笑道：“诸位，我就是唐云风，来自燕京德芸社的一名相声演员。” 嚯！ 观众一阵惊呼，转眼便把唐云风给围上了。 被挤出来的林思月，瞧着场中动静，脸上不怒反喜。 都看看吧，但凡给他一点机会，他都能展现出魅力。 林思月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同时心里也定了主意。 不管场中的热闹，她独自走到一旁。 掏出手机，深呼吸一口气，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爸，我是月月……” 第260章 贵人何人 6月1日。 晚。 《彩铃》大赛如期举行。 这种体量的活动，引爆一座城市的热情，完全没有问题。 现场加上直播，别说杭城，就连全国的热闹都添了几分。 对于某位选手未出现，主办方在现场连个说明都没有。 所有画面里再无他的身影。 这公平吗？ 公平呀！ 别说现在综艺刚刚兴起，即便往后推十几年，不也一样么？ 唐云风真的不重要，仅仅只是一位参赛选手而已。 而且从网上的风评来看，还是一位声誉并不佳的选手。 淡化他吧。 就让他在无人关注中，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当然关注唐云风的人，自然还是有的。 比如少数头次认识他的观众。 比如一些铁杆的白糖们。 比如某些观注节目画面，没有看到他，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笑容的人。 新伪粉丝只是心里有些疑惑，顶多叹息一声，表达些许遗憾。 白糖们受人召唤，在网上努力为唐云风争辩，也无太大结果。 新换的酒店房间里，李富贵坐在椅子上，俩小坐在床头。 三人都在看着电视上的热闹。 热闹是他们的，并不属于这个房间。 不过，唐云风的表情并无太多失落。 真正的强者，不是逃避。 而是站在对手面前，依然能保持从容淡定。 为什么郭德刚对外时，从来都是面带微笑。 即便是骂人，也是笑着，在插科打诨中，借势把人家给骂得找不到话柄。 这是道行。 当然，唐云风听到过师父在书房里的叹息声，以及……无声。 何况，电视台并不算真正的对手。 在人家眼里，别说他自己，即便把整个德芸社搭上，够看么？ 唐云风的心思，显然不全在电视上。 不时，他轻声道：“师姐，让她们都歇了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艺人而已，没必要让大家跟着劳神。” 话未说明，意思清楚。 林思月一愣，羞赧的吐了一下舌头，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呀？” 唐云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 这些提前琢磨过的事情，他自然门儿清。 但是，如今的事情，明显有些已经跑偏后世，变得越来越复杂。 比如。 失去平台后的他，手上还有三首已经录好的新歌。 时间不等人。 唐云风今天一大早，便给酷猫的房千寻打电话，商量着发歌的事情。 谁知，这家伙貌似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电话一般，一切要求通通答应。 甚至自己打算费番口舌，准备把推荐词，换成广告词“6月10日杭州相声专场现场演唱，我等你！”的要求，都未拂一个字。 而且上架速度相当之快。 从邮件发过去，到走完所有的流程，前后一个小时不到。 更让唐云风傻眼的是，酷猫这次给的推荐位相声好。 首页置顶正中。 笑话。 据他了解，这种位置，可是只有那些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星，或者相当有排面的大公司，才能争取到的待遇。 德芸社就俩人，目前算得上一个“咖”字。 自己排面，差得远。 师父郭德刚在音乐这方面，差得更远。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随时刷新随时在。 可更奇怪的是，如此好消息，房千寻竟然事先提都未提一句。 哪怕到了最后，事情都给办利索了，也未来电话讨要半分人情。 万事有因。 唐云风不可能傻傻的认为，这是人家酷猫的排版失误。 背后有贵人出手。 这他十成十的确定。 但是，任他想破头皮，也没想到是谁在出手帮自己。 有人帮是好事，至少他目前很需要。 可“人情债”这玩意儿，用时舒服，还时，可就难呐！ 人家能有这手笔，自己到时拿什么还？ 卖身？ 6月2日。 《彩铃》赛事的新闻，依然铺天盖地。 但在无人关注中，唐云风在西湖演唱的《白蛇传》，视频加新闻，也开始不断冒头。 同时另一个话题，便是唐云风退赛原因。 不但在网上开始有人发帖子，甚至杭城当地的报纸上，都出现了一些豆腐块。 被人摆过一道的唐云风，哪里还敢再忽视舆论的及时性。 吃一次亏，正常。 吃两次亏，小傻。 吃三次亏，小岳。 所以，苗头一冒出来，唐云风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端倪。 大概一盘算其中的传播速度。 他知道，贵人再次出手了。 唐云风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完了。 这回卖身也还不清了，要不卖个肾吧。 6月5日。 事情果然如唐云风所料。 关于他的消息，不管网上，还是地面，都比昨天在成倍的增加。 前面有人在主导，按耐不住的白糖们，肯定也已经再次下场。 论相声艺术的欣赏水平，郭德刚的刚丝们绝对算，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于网络一道，他的白糖们，那战斗力直接甩刚丝们好几条街不止。 因为唐云风与这些姑娘们，本就因网络相识。 网上、地面都已呈现乱象。 甚至《彩铃》主办方，都已经发布了声明，对此事进行解释。 当然，人家是不可能请唐云风回去的。 辣么大的一个团队，面子不要的吗？ 然而，貌似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当事人唐云风。 外面那么热闹，他的房间里却安静无比。 甚至连师姐带着李富贵，这几天都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解释呀。 就没个人出来解释么？ 唐云风再次望着天花板。 唉，算了，两个肾都不要了吧。 身上的其他零件，贵人，您要哪样，便拎哪样。 大不了，回头让师姐熬些别的汤。 哪里缺了，便补哪里。 好了，不说玩笑话。 外界一切向好，他也在抓紧时间，过问师弟们演出的准备情况，师娘那边的卖票情况。 票卖得不错。 眼下已然接近一半。 当然，懂行的人都知道，专场这一道，越到后面的票会越难卖的。 其实正常来讲，演出有个七八成的上座率，便已算成功。 半下午不到。 唐云风这边刚给小侯爷打完电话，林思月和李富贵推门进来。 他赶紧给俩人倒茶。 唐云风还没有傻到，真以为俩人这几天是出门逛街去了。 师姐一回来，那便是晚饭时刻，甭管它几点钟。 果然，刚洗漱完，林思月便招呼道：“师弟，李哥，咱赶紧吃饭。” “辛苦师姐，我来给您俩盛饭！”唐云风自觉的打着下手。 吃着饭，林思月道：“师弟，等下跟我走呗？” “好！”唐云风直接点头。 林思月笑道：“你就不问问去干嘛？” 唐云风疑惑道：“这用问吗？” “哈哈哈，乖孩子！” 林思月顿时乐不可支，下意识的伸手摸着唐云风的头发，动作跟摸阿黑差不多。 唐云风不太适应，但忍住了没有躲。 李富贵扫了俩人一眼，满脸的无语。 哼，真是没羞没臊！ 我老婆刚跟人跑了，能不能照顾一下鄙人的感受？ 想罢，伸舌头把饭盆子，又狠狠地舔了一口。 这是好玩意儿，可不能浪费！ 第261章 断桥残雪 傍晚。 夕阳晚霞之中，三人相跟着出门。 此刻的唐云风，浑身已经焕然一新。 衣服还是白色，但左胸却绣着几缕金色波纹。 帮他捯饬完，林思月自己同样收拾利索，穿戴一新。 一袭白色旗袍，间绣蓝色柳叶纹的经典图案，把本就娇好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清新圆润。 唐云风看看自己，再看看林思月，满脑子都是问号。 如此隆重，这是要干啥？ 跟在他们后面的李富贵，低头一瞅自己的大肚腩，自觉的远离了几分。 行不多时，三人竟然转进了西湖。 这让唐云风更意外。 师姐说的跟她走，还搞得这么隆重，便是陪她游西湖？ 不该如此简单的。 唐云风扫视着左右，多少发现了些不同。 今夜的西湖，貌似比以往更热闹了些。 不但路面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多了，甚至不时还能看到扛着长枪短炮的人经过。 瞧人家这设备，不用问，八成是记者。 稍一琢磨，唐云风知道，今晚的西湖，肯定有什么活动。 想罢低头，正好对上林思月的目光。 “师姐，您今天有些奇怪，怎么一直瞧着我呢？” 林思月不答反问道：“师弟，你可答应过我的，今晚都听我的。” “啊，出来了可不听您的吗？” 林思月弯眉一挑，狡黠的笑道：“嘻嘻，好，就喜欢你这个爽快的劲儿！” 说完，貌似心里石头落了一半地，欢快的在前头继续带路。 不时，三人来到了断桥附近。 果然有活动。 此刻的断桥全部被封，游客一个都没有，但桥面上人却不少。 工作人员正在铺设舞台，架设灯光，忙碌不停。 而刚才那些记者，同样在桥面上四处找位置，架设机器。 舞台之类的事情，唐云风算是有经验之人。 瞧着眼前这动静，声势着实不小。 说今晚有哪位明星降临西湖，他都相信。 可让唐云风意外的是，师姐竟然直奔桥面而去。 保安一看，还没有阻拦。 今晚好奇怪。 不，是这几天都好奇怪。 唐云风看得皱眉，跟在后面，也上了断桥。 最后，他们在舞台中央停下。 唐云风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此刻，不用林思月再说什么。 因为舞台背景板上的内容，已然说明了一切。 海报很精美，内容很简约。 一张照片，一个标题。 偌大的巨幅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唐云风自己。 而旁边的标题内容则是： 【《断桥残雪》——“相声歌手”唐云风新歌发布会！】 半晌，唐云风的目光，终于从海报上转向了林思月。 只是张着嘴，喉结蠕动几次，却没吐出一个字。 一念通，百念通。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不光是眼前这一幕，连几日来的迷雾，都如拨云见日一般。 天上地下为自己翻盘的贵人，便是眼前的佳人。 即便不是她，也是源于她。 可是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能将西湖名景“断桥”赁下来做活动，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即便只算钱，那成本也是……也是一个不知道多少的数字。 而且重新捋顺之后，他发现这一波宣传，策划的相当专业。 环环相扣，非常有打法。 唐云风自认目前做不到，甚至师父应该也做不到。 准确来说，这是目前德芸社还不具备的能力。 到此，他才发现，自己对师姐的了解好像少之又少。 亲近之上，又多了一个“神秘”。 这份礼太贵重，太及时，太合心了。 良久，唐云风终于说道：“谢谢师姐！” 一声“谢”字入耳，林思月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背着他，悄悄做了这许多事情，就怕最后不落好。 心中甜蜜，嘴里却嗔道：“我才不要你的谢呢！” 唐云风脸带微笑，看着林思月撒娇，貌似这一刻，他有点明白了，什么才是“情”。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事情已经明朗，那便要干正事。 今晚很重要！ 如果把师姐前面做的事情比作火药，那今晚这场便是导火索。 一经点燃，炸的就是“大雷子”。 推波助澜，后续会有什么连锁反应，那都是未知。 最起码的，现在只卖了不到一半的门票，直接卖满都有可能。 两千多人的专场啊。 相声门第二。 到时，不知道那些人心情会如何？ 杂事有林思月和李富贵在处理，唐云风则在临时化妆间，让化妆师帮忙捯饬。 时间缓缓，夜色降临。 观众开始进场。 场地不大，能进入现场者，仅有百人。 奈何这边的动静着实不小，吸引得更多游客，纷纷驻足在周边围观。 当然，新歌发布会，媒体才是最重要的。 数量同样不少，足有数十家，比德芸社新园子开业时还多。 一切准备就绪，活动正式开始。 主持人上台开场。 唐云风适时的从化妆间出来，站在舞台侧位。 旁边的林思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仔细的帮他收拾利索，这才满意的笑着点头。 唐云风扫视着群场，将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观众即粉丝，一见这帮姑娘，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白糖们无疑了。 只是在粉丝当中，他还看到了几天前，在湖心广场唱曲的大爷大妈们。 “……下面有请相声歌手唐云风闪亮登场。” 身罩追光灯，身后一轮新月相衬，唐云风缓缓的走上台来。 新月清风起，少年白衣衫。 公子风采显露无疑。 全场的白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尖叫、掌声顿时响起。 甚至有些大妈，也学着年轻人喊了几嗓子。 这让平时与她们交好的大爷们，满脸的诧异。 唐云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朝台下鞠躬。 而各种机器设备尽数全开。 彩色灯光一换，前奏音乐旋即响起。 舒缓，轻柔，一如此刻的断桥。 在西湖之中唱西湖曲，在断桥之上断桥歌，唐云风绝对是第一人。 此刻的他，心里确实很享受，但一直在运气等待。 不时，前奏一过，他张嘴便唱：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 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 摇曳后就随风飘远。 …… 第262章 代价 流量时代。 事件既重要，又不重要。 它得加上宣传，才能最终成为爆点。 5日的新歌发布会一结束，第二天紧跟着来的宣传，便开始爆发。 “唐云风”“相声歌手”“断桥代言人”“德芸社”“浙浙卫视”，各种关键词频频出现。 《彩铃》活动主办方，基于压力，或是借机炒作，直接发了第二份声明。 明说不可能，但字里行间多少能看出来点道歉的意味。 西湖景区，也适时的发声，感谢唐云风为西湖文化的推动，所做出的贡献。 郭德刚在外地，借助媒体采访之机，同样明里暗里炮轰了不少人。 陌生网友，见原本一个小明星，竟然引起如此多的关注，自然也没有不参与的道理。 于是，各方汇聚，愈演愈烈。 整整四天过去，网络、地面的资讯，早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至于哪些是操作的，哪些又是进来蹭热度的，估计少有人能分得清。 总之，不管是捧场的，还是抹黑的，2006年的夏天，唐云风着实火了一把。 这真是一个可以造星的时代。 但他这几天，却一直没有露面。 一是，因为师父郭德刚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风急浪高，是非之时，谨言慎行。 于是，便有了师父亲自下场接受采访，借机把各方怨气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二是，师姐不见了。 活动结束，等他从舞台上下来，便不见了旁边的倩影。 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李富贵递给他一条纸条，说她是被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接走的。 唐云风听闻，突然的想起燕京相声专场那夜，从自己眼前滑过去的轿车。 原来，那一晚，俩人中间只隔着一块薄薄地玻璃。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俩人还只是同门师姐弟，各自安好便罢。 但现在，俩人已经是恋人，却再次不告而别。 唐云风接过纸条，扫完上面一行绢秀的小字，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被迫啊。 代价啊。 旋即长叹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自己需要强大，德芸社也需要更强大。 努力吧，骚年！ 杭城大剧院，唐云风跟着王慧，在归置舞台。 王慧看着最近话变少了唐云风，心疼得不行。 旋即像是帮他出气一般，抱怨道：“那丫头也真是的，没良心！” 唐云风认真道：“不，师娘，她很好。” “哟哟哟，这谁呀，这像我家小风说得话么？哈哈！”王慧乐道。 一逗闷子，唐云风心领神会。 他笑问道：“师娘，票已经卖完了？” “对，昨天便卖完了，好些个观众还没买到票，尤其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这些观众可是来之不易。 尤其是自己现在争议激烈之时，他们还能前来捧场。 唐云风对此，是真的心怀感激之情。 更关键的是，代价！ 旋即，他语气坚定道：“师娘，我想加座。” “加座？”王慧一愣，旋即又道，“孩子，这场子可没加座儿的空间。” “师娘，这里让他们忙活，咱俩去找剧院合计合计，指定有办法的。” 要论德芸社谁最想多卖票，王慧得算头号。 唐云风主意多，她只能摇摇头，赶紧走了上去。 于是，停票的大半天后的售票窗口，再次开启。 这让等在门口，准备买二手票的观众们高兴了。 不过新票到，一瞧票上的名称，心中又疑惑了。 这也成？ 没关系，有票能进场便成。 一瞧这架势，手里捏着票，待价而沽的部分买卖人这下慌了神，赶紧降回正常价出手。 本想赚一笔的，回头砸自己手里，那就麻烦了。 消息迅速传播，很快，剧院门口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安排好剧院的事情，唐云风心情大好，离开剧院回酒店。 酒店可有人在等着他呢。 小侯爷。 其他人搭档都在一起，在哪儿都能说活儿。 就小侯爷，跟唐云风搭档之后，天天守着寡。 此刻，他很庆幸当初考虑周全，没把报幕的差事推喽。 要不然，他就真的只能在后台打游戏了。 其实德芸社后台，现在并不缺新人。 只是。 一来，顾及小侯爷的身份，放不开。 二来，小侯爷捧、逗皆太有特色了，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于是乎，他也快成了跟张纹顺差不多的，嫌弃对象。 呃，心里嫌弃！ 酒店就在剧院旁边，穿过一条街便到。 今晚过来的师兄弟们，包括师娘，都在这里下榻。 不时，唐云风回到酒店，推开房门。 只见小侯爷坐在床头，正在玩手机。 听见自己开门，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 “师叔，词背得怎么样？” 小侯爷头也没抬道：“没问题，没问题，这能有什么问题，等我打完这盘，几下工夫便能背下来。” “不是，师叔，敢情您还没背呐？”唐云风诧异道。 果然啊。 三爷不在场，便没人能降得住这家伙。 时间不等人，明天晚上便是正式演出了。 而且这回的场子，绝对比上回要被更多人盯着。 风口浪尖的，千万不能出错。 于是，无奈的唐云风，只能拿出本子。 “师叔，我给您喂词儿吧？” 小侯爷眼前一亮，抬头看着唐云风，脸上满是“小伙子很懂事嘛”的表情。 什么叫喂词？ 就是由唐云风将逗哏的词儿，一句一句念给他听。 遇到包袱，还得将语气、语速给解释清楚喽。 跟说活也差不多，不过，就是全程而已。 于是，唐云风自己说完，替他说，转眼半个小时过去。 “师叔，您这一局还没完呢？” “呃，完了，完了，不过，我又新开了一局，对，咱俩这样配合的挺好，你不错，继续继续。” 唐云风突然好像把小侯爷手里的手机，抢过来，然后放在自己脚下，狠狠的踩上几脚。 这都什么搭档呀。 我要离婚。 唐云风脑子里灵光一闪，笑眯眯地拿出手机。 哼，小样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号码未拨，他把手机捂在耳旁，大声道：“喂，师爷，我是小风，您在忙吗？” 话音未落。 “扑通”一声。 唐云风一低头，有些吃惊。 只见小侯爷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上了本子。 而原本在他手上的手机，也不知因何，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唐云风不是吃惊小侯爷的反应，而是吃惊于他的手速。 这速度，简直可以称为“鬼手”了吧？ 好能耐。 不得了。 小侯爷谁也没看，一本正经的念词。 “没听说过。” “那您倒给说说。” “……” 演戏带全套的，可不止小侯爷一人。 唐云风心里憋着笑，继续对着电话，语气恭敬道：“哦，好的，师爷，那个我要跟师叔说活了，一会他休息时，我再给您打过去啊。” 于是，爷俩说活，便一直说到了天黑。 连厕所，小侯爷都不让他上。 请假一天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章 腿票 一大早。 顶着六月的晨曦，德芸社众人朝杭城大剧院而去。 师娘王慧和唐云风打头，后面跟着小侯爷、小岳和孙悦、三哥和李芸杰、烧饼和刘吉。 还是原来的四组演员，也是目前唐云风最想带火的人。 抛开一切思绪，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心情是不可能平静的，只是他清楚自己作为大师兄，在师兄弟中的分量。 即便舆论涛涛，他也得把军心稳住，这才是将帅气度。 不明就里的众人，看得相当佩服。 根起相声门，最先出现波澜的便是燕京。 园子门口莫名多出来的记者，他们不可能看不见。 只是班主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都将这些人视而不见。 但瞧这架势，心里可着实为唐云风捏着一把汗。 结果，昨晚一到杭城，大师兄直接为大家接风洗尘，全场谈笑自若，众人心里的疙瘩顿时解开。 饭桌上，会已经开过了。 无论风评如何，关键还是台上见能耐。 此刻一到剧院，不用等唐云风招呼，众人直接开始忙碌。 演员说活，王慧卖票。 唐云风直接找到三哥。 “三哥，你的活怎么样了？” 孔芸龙拍着胸脯道：“师哥，放心吧你呐。” 唐云风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李芸杰。 “他怎么样？” 李芸杰无奈的摇头。 唐云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没事，这急不来。” 在孔芸龙愣愣的表情中，唐云风转头开始跟小侯爷说活。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说活，说多少遍都不算多。 转眼半个上午过去。 突然。 师娘王慧急匆匆地来到后台。 “小风。” 唐云风见她脸色又惊又喜，心下疑惑。 “怎么啦，师娘？” “没票啦，票都卖完了。” 唐云风一愣，竟然连加的票都全部卖完了。 可是，不对呀？ 票卖完了，这不是好事么，师娘着得哪门子急呢？ “可是票没了，人却还剩不少，还吵着要我们加票，劝了半晌没用。”王慧一摊手，无奈道。 唐云风有些哭笑不得。 观众捧场，这是任何一位艺人，都梦寐以求的好事儿。 可万事过犹不及。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不是好事。 唐云风皱着眉头，琢磨片刻，突然又想到一招。 旋即眉眼带笑，对王慧耳语了一番。 王慧听完，疑惑的问道：“这也能成？” “没事儿，师娘，您就这么卖，同时也如实跟观众们说，咱的诚意也只能到这地步了。至于票价什么的，您自个儿合计，反正您比我懂。” 看着唐云风满脸的自信，王慧点头：“行吧，我去安排。” 来去如风，简称人来疯。 看着师娘的背影，唐云风脸上笑得无比灿烂。 今晚的阵仗，保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哼，看谁的场子能爆得过我们。 时间悠悠，转眼便是傍晚。 晚上有演出，演员是要节食的。 不然，正说得起劲，突然放屁怎么办？ 你总不能跟观众说，这是抖得包袱吧？ 所以，敬业一点的演员，以防万一都是空腹上场的。 啃着一个苹果，唐云风突然见两前一后，三人来到后台。 赶紧放下水果，满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师父，大爷辛苦，海叔辛苦！” 来人正是郭德刚和于慊俩口……啊呸，俩搭档，还有王海。 因何而来，不需要问。 指定是长辈们放心不下这一场。 俩人一个在外地拍戏，一个在燕京奶孩子，结伴而来，算不容易。 不过，他们到了，唐云风心里便更有底了。 “少爷，够能折腾的啊！”于慊打趣道。 唐云风苦笑道：“大爷，我这都快散架了。” “都利索了？”郭德刚左右一扫。 “嗯，差不离，就是今晚的观众来得有点多。” “多不怕，满坑满谷的才好。”郭德刚无所谓道，“2500人？” 唐云风摇头，轻声道：“师父，不止，接近4000人。” “嚯！”于慊一声惊叹。 郭德刚更是紧皱着眉头。 德芸社身为主办方，可是对全场所有人负责的。 谁料，这娘俩竟然在2500人的场子，塞进来4000人，这还不得出事么？ 再一想，不对。 先不管会不会出事，光是将人塞进来，都是个问题呀。 怎么塞？ 往哪儿塞？ 唐云风正待解释，在前面指挥帮忙的李富贵刚好进来。 “李哥，前头怎么样？” 李富贵跟众人打完招呼，笑道：“没问题，3900多人，按你的计划，全搁下来了。” 刚想问是怎么塞得，这边便已经塞完了。 郭德刚和于慊对视一眼，赶紧来到上场口。 透过帷幕，往外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 整个台下全部塞满了人，有坐着的，还有站着的。 甚至他俩还看到，有女观众坐在男观众腿上的现象。 奇葩么？ 当然，还有更让他俩大跌眼镜的。 不光台下扫一眼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就连舞台上，也坐着观众。 舞台中央，一个不大的圈子里，摆放着话筒和桌子。 而中央连接上下场口，留下了两条通道。 剩下的四周，全都是席地而坐的观众。 郭德刚和于慊前后扫完，脸色不喜反而严肃。 观众多自然是好事，可这么个整法，这是要出事的。 德芸社本就在风口浪尖，这要是闹出点幺蛾子，那招牌直接就得砸这儿喽。 首先，只此一点，行业内外的舆论攻击，不用想，都知道将有多么激烈。 其次，主办方策划的活动上出事，那德芸社以后再想组织演出，只怕官家是不可能盖章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 江湖卖艺，钱赚多赚少都成，但不能对观众们不负责。 这些可都是衣食父母。 万一有个闪失，观众们是会寒心的。 观众一失，德芸社便算彻底完蛋了。 而眼前这个搞法，那就是对观众不负责任。 郭德刚黑着脸喝问道：“你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怎么这回如此犯浑？” 于慊也在旁边点头。 瞧着长辈们脸色不对，唐云风赶紧开口解释。 “师父，大爷，您二位听我说，其一，我们已经加了钱，让剧院方把对应换气设备打开了，同时他们也派人来帮忙维护秩序了，所以人虽多，安全方面还是有保障的。其二，那些坐人大腿上的都是恋人，站票，舞台票，该调整的价格都调了，他们事先都知情，也接受咱这么安排。其三，前面未买到票的观众一直在门口闹，所以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 唐云风解释完，郭德刚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于慊笑道：“爷们，那种坐大腿上的票，你们叫什么，腿票？” “情侣票，大爷。”唐云风正经的答道。 郭德刚点头道：“既然都有考虑到，那也行，咱相声本就是撂地的活儿，没那么多讲究。观众距离近一点，还更能出效果。行了，你自己去安排吧。” “得嘞，您跟大爷先歇着。”唐云风请完座，转身离开。 郭德刚看着唐云风的背影，直接哭笑不得。 “这个臭小子，总能玩出点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 于慊点头道：“嗯，花活儿！” 郭德刚喝着茶，心中一块石头始终还悬着。 讲真，自从相声进了园子之后，貌似真的没谁敢玩到这么疯狂的地步。 活动顺利，那指定是为德芸社的招牌增光。 倘若……没有倘若，这场活动必须顺利。 第264章 相声是什么玩意儿 如此奇怪的演出现场，别说郭德刚和于慊，全场都看得新奇。 坐在舞台上的观众，左右一扫，见彼此盘膝而坐，跟诵经人似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台下的买了情侣票的姑娘，说不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原本坐得好好的，突然脸色莫名嫣红。 旋即扭头对身下人嗔道：“呸，你的手老实点。” 说完，便是自己伴侣的一脸得意的坏笑。 其实全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记者们。 他们其中过半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来的。 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原本以为只是走走过场，来这里拍几张照片，录几段影像，晚上写个豆腐块一报道了事。 谁承想，今晚的活动现场火爆又奇怪。 甭管后面的演出节目怎么样，眼前这现象便非常的有意思了。 观众坐到舞台上去了，通观所有的活动现场，也没有如此奇葩的事情。 好热点，好新闻。 于是，不管自愿追热点来的，还是打酱油来的。 纷纷拿着镜头，四处不断扫射，甚至脑子里都已经开始在琢磨活动的新闻标题。 这可得好好整！ 不能白瞎了素材！ 当然，与整个后台相比，台前又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 即便是台龄最长的三哥，都瞧得傻眼。 曾几何时，相声的剧场能热闹成这样？ 烧饼看得满眼冒星星，我的乖乖，大师兄威武！ 小岳则暗自握紧了拳头，加油，努力，我也要赶上大师兄的步伐，像他一样火！ 最近的攒底，可着实给他增加了不少自信。 他的搭档孙悦心里同样非常感慨，好场子！ 只是等孙悦扭头一瞧，看到刘吉的嘴唇有些微颤。 关键时刻，掉链子能成。 孙悦伸手拍在刘吉肩膀上，一脸平静道：“小刘，现在可不是掉链子的时候，你记住，第一次上这种大场子，活稳点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隔着衣服，孙悦的胖手也跟过电似的，刘吉直接一个激灵，宽慰之语入耳，他旋即重重的点下了头。 哥几个一起入得班，孙悦冲得最快，已然成了德芸社很重要的一号人物。 其他人表现的可就一般了。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很难有机会的，谁承想摊到了一个烧饼在手上。 而且头一回商演，便是如此大的场面。 这可相当不容易。 要知道，现在班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着唐云风商演而不可得。 机会难得，也更加不容有失。 再紧张也必须克服。 谁敢说演员的心态，又不是属于手艺的一部分呢？ 混相声班子，凭得就是能耐，孙悦同样如此。 刘吉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气息，随时准备上场。 台前热闹不已，后台紧张忙碌。 转眼，七点已到。 一切准备就绪。 虽然历经波折，但唐云风杭城相声专场，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女主持人开始上场，全场的掌声适时响起。 这是王慧提前专门聘请好的。 今晚活儿多，小侯爷自动从主持人的岗位上光荣下岗了，甚至都没人通知他。 主持人很漂亮，一身紧身礼服，将那什么突显无比。 只是奈何舞台上人多，过道太小，害得她只能左扭一下，右扭一下，蹬着高跟鞋往场中而去。 于是，香风过处，过道两旁的某些男观众，适时的狠狠的吸了几下鼻子，一脸的陶醉。 这让等在上场口的唐云风，看得相当无语。 真的，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过道怎么可能这么小？ 唉，果然啊！ 相声便是一群流氓，说给另一群流氓听的玩意儿。 听相声的有正经人么？ 呜呼哀哉！ 好在，主持人虽是女儿身，但也是吃开口饭的江湖人。 世面不少见，对某些“流氓”好似浑然不觉一般，精致的脸蛋上始终露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来到场中，她操着甜美的嗓音道：“下面掌声有请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刚先生的非著名徒弟唐云风闪亮登场。” 念完，心里一叹，这都什么破台词儿？ 不用怀疑，主持词都是唐云风写的。 不知道是因为听着有意思，还是因为听到了“唐云风”三个字，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已然白袍着身的唐云风，直接登台亮相。 原本此刻，他不太适合上场，但奈何今晚的场子太过特殊。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唐云风面带微笑，一路拱手，朝场中走去。 同时眼角的余光，没有忘记往后一扫，结果一个吸鼻子的男观众都没有。 但过道依然很小，因为还有女观众嘛。 唐云风走到一半，看到一位笑得最开心，性格外向的姑娘。 他突然朝她笑道：“姑娘，您脸上有饭粒。” 姑娘一听，直接满脸通红。 要死了，竟然在唐公子面前出糗？ 旋即抬手拂脸，结果手上什么都没有。 姑娘不怒反喜，顿时笑得花枝乱颤，还抬手拍了唐云风的膝盖一下。 唐云风身上可是挂着小话筒的，一说话，直接扩散全场。 他一说，姑娘一动，再一笑，全场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开始变得轻松。 跟观众的距离近，这就是好处。 观众一伸手，便能摸到演员。 演员一抬眼，便能看到观众脸上的细微表情。 瞧得准，砸得挂才不会出事，也能出效果。 瞧吧，事实再一次证明，相声真的不是殿堂艺术，它就是个撂地的玩意儿。 今晚这样的舞台，其实才能称之为相声舞台。 最好的相声舞台。 没有之一。 因为今晚得益于各种机缘巧合，以后还能不能再组织得起来，连唐云风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砸挂可以，对观众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唐云风连连拱手道歉：“抱歉抱歉，姑娘别介意，开玩笑的，希望您今晚过得快乐！” 姑娘一挥手，浑不在意。 唐云风来到场中站定，朝台下鞠躬。 “大伙都来了哈，我师父郭德刚先生常说‘满坑满谷’，我瞧着咱们今晚这阵势可挤得可太紧了，应该叫‘水泄不通’才对。” “通！”台下有个观众喊道。 唐云风扭头一瞧，笑道：“这么紧也能通？能通就好，还是大哥您有经验。” “噫~”老观众们直接带头起哄。 唉，果然被教坏了。 其他观众，脑子一转，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哈哈大笑，也跟着起哄。 唐云风一脸平静道：“咱们今晚的人确实多了一些，到现在都还有在找座位的，我可提醒大伙一声，如果手里拿的不是情侣票的朋友，可不兴随便往人腿上坐啊，很危险的。” 观众们又笑。 “我先上台来呢，一是感谢大家今晚这么捧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二是真的提醒大家一声，场地就这么大，咱现在已经是爆满的状态，所以大家上厕所嘛，能憋就憋，实在憋不住……” “往台上滋！”又有人接茬。 唐云风没理台下人，扭头看到旁边一位大汉，直接问道：“大哥，您渴么，那位大哥找您。” “噗~” “哈哈哈~~” 台下的烧饼看的着急。 师哥呀，我才是攒开场的，您能不能留点空间给我发挥呐？ 唐云风收起笑容，认真道：“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开心，我们一帮子演员肯定多卖力气，但安全肯定是第一位的，希望大伙也相互体谅配合一下，不许打架，男同志们的两手也不许乱伸，不然我可真担待不起。先谢谢大家的配合啦！” 说完，鞠躬感谢，在掌声中转身下台。 第265章 色猪见疯 唐云风鞠躬下台，主持人上场报幕。 等在上场口的烧饼，一张本就丑出境界的脸，直接拧成了疙瘩。 猪见疯，没跑了。 连与他处了一段时间的刘吉，都吃了一半惊。 好丑！ 不过，这可不是好事儿。 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搭档掉链子同样是个大麻烦。 于是，他忍着恶心问道：“烧饼，怎么啦？” “师哥把开场的活儿给干完了，我们咋整？唉。”烧饼毫不客气的摇头道。 刘吉一听便笑了：“这还不好吗，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更省事儿？” 虽然他也才二十岁刚出头，但到底还是稳重得多，心思也慎密。 “对哈，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烧饼顿时眼前一亮，直接拍手道。 一言点醒，心结打开，这下不愁了。 半点都愁了，一张嘴咧着笑。 只是旁边的刘吉，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开。 唉，实在是受不了啊！ 多瞧片刻，可能心跳又会忍不住加速。 难怪这家伙人送外号……“猪见疯”。 “……接下来请欣赏相声《追窑》，表演者：烧饼、刘吉，大家掌声有请！”台上的主持人适时的报完幕。 演员和主持人相向，擦肩而过。 烧饼这会儿心情正好，瞧着姑娘漂亮，年纪也不大。 本能的朝人家点点头，脸上笑得更温柔了。 温柔？ 怎么可能。 姑娘吓得手里的话筒差点没有拿稳，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时，唐云风来到上场口，给郭德刚和于慊倒好茶水，也站在旁边盯场。 对于节目的效果，他倒是不太担心。 自己都把场子掀到这样了，他们倘若还攒不好开场，那真该考虑转行了。 而且曲目《追窑》，非常适合拿来开场。 这不是他说的，而是经受住了时间考验的。 其中原因也好理解。 传统曲目《追窑》，有两个非常鲜明的特点。 一是，短小。 使活的时长，可以根据现场具体情况来把控。 二是，伦理哏。 伦理哏的杀伤力，应该不需要多解释了吧？ 所以它一出现，便经常被拿来攒开场。 人的身体是诚实的。 它跟你的学识无关，跟你的见识无关，跟你的职业无关。 更加更所谓的高雅，或是低俗无关。 最简单的例子。 一说到高雅，可能多数人脑子里想到的，便是维也纳音乐大厅里，身着白色燕尾服，在聚光灯下弹奏《肖邦的夜曲》的钢琴家。 可又有谁知道，别说弹奏的钢琴家，就连创作出这些经典的音乐家们，又是多少贵妇的帷幕内宾呢？ 谁较真，谁就输了。 不过图一乐乎。 转眼，台上的烧饼和刘吉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垫完活，开始入活。 只听烧饼笑道：“说正格的，您在哪儿住啊？” 刘吉认真的答道：“我住前门大街啊。” 烧饼一扯刘吉：“谁啊？” 这时的他，脸上依然带笑，不过里头多了几分坏意。 “我呀！” 烧饼双手一拍，惊道：“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住前门大街啊！” “您也住前门大街？”刘吉疑惑道。 “是啊。”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刘吉更疑惑了。 烧饼笑道：“您出去早，我回来晚，咱不得拜街坊。” “哦，也对，前门大街人多着呢，保不齐。”刘吉点头。 烧饼再一扯：“哎，哎，哎，您住前门大街几号啊？” “我住前门大街三号啊。” 烧饼脸上的粉刺都亮了：“谁啊？” “我呀！” “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住三号啊！”烧饼脸上的坏笑已经相当明显了。 “啊？您也住三号？”刘吉挠着头，嘀咕道，“那我怎么没见过您呢？” 烧饼一挥手，满不在乎道：“您出去早，我回来晚，咱不得拜街坊。” “哦，也对，大杂院儿人多着呢，保不齐。”刘吉自己给自己圆话。 烧饼继续追问：“您住三号南房还是北房？” “我住北房啊！” “谁啊？”烧饼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上场口盯场的唐云风，看得暗自点头。 没错。 这个节奏是对的。 使这段活，前面是没有明显包袱的。 但这能难住相声艺人么？ 能耐低的演员，逗观众发笑，没别的，死都靠包袱。 但境界更高，经验更丰富的艺人，自然不止这些。 “相声演员”除了“相声”二字，可是还有“演员”二字的。 除了包袱之外，自己的表情、动作、语气等等，那可都是利器。 就像烧饼此刻就做得不错。 词儿上没有包袱，但他每一次的表情、语气，都在加深，都在变得更夸张。 而且在做同一件事情的，可不止他。 刘吉此刻脸上的疑惑，已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了，迟疑道：“我呀！” “哈哈~~”台下的少数观众已经在笑了。 你要去问他，笑点在哪儿？ 八成的答案是：“啊，笑点？我也不知道呀！” 烧饼又拍巴掌道：“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住北房啊！” “好嘛，都住一屋了，不是，那我怎么没见过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来晚，咱不得拜街坊。” 刘吉继续自我圆话：“也没准儿，搭着我这人马虎点儿。” “晚上您是睡床啊还是睡炕啊？” “哎！您算是问着了，我呀，腰不好，自个儿盘了个火炕，睡炕上！” “谁呀！” “我呀！” “哈哈哈~~”发笑的观众更多了。 “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睡炕上！” 刘吉赶紧一拦：“您等等吧您！这俩人儿都睡一炕上了！那我怎么没见过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来晚，咱不得拜街坊！”烧饼依然死不要脸的狡辩道。 “好嘛，我也太马虎了，睡一炕上都没见过！？”刘吉对观众无语道。 全场观众大部分都笑了。 “您睡觉的时候铺的什么盖的什么？” “我铺一蓝褥子盖一红被卧。” 烧饼刚想说话。 台下四处少数观众开始起哄道：“谁呀？” “我呀！” “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铺一蓝褥子盖一红被卧。” “得！都整一被窝儿里去了都！我怎么没见过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来晚，咱不得拜街坊！” “我这不缺心眼儿吗这不，睡一被窝儿愣是没见过！”刘吉表情由疑惑转为调侃，表明自己已经醒过神来了。 “说正格的，晚上您跟谁睡啊？” “我跟我媳妇儿睡啊！” “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我也跟你媳妇儿睡啊！”烧饼直接跳着脚笑道。 “去你的吧！” 底亮，俩人鞠躬下台。 “哈哈哈~~噫噫~~啪啪啪~~~” 后面这一段氛围持续高涨，终于底一亮后，达到了小高潮。 这就是最初的《追窑》。 如果需要扩展，可以逗哏、捧哏反过来，再来一轮，效果可以继续“翻高”。 当然，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合适放在开场的场次表演。 因为它所需要的时长，不是翻两倍，而是两倍不止。 原因就是第二轮的包袱同样集中在逗哏身上，靠他插科打诨抖包袱。 不过，表演结束后，唐云风反倒微微摇了摇头。 前面不错，但是烧饼最后的表情动作，太过夸张了。 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演员在场上的一切，都必须是自己有意而为之的。 他却从烧饼最后那一跳中，看出了率性自发的感觉。 心中一叹，唉，这个小色狼呀。 现在占个便宜就这么兴奋，以后找媳妇可怎么办？ 第266章 《歪批三国》 开场攒完，全场的氛围不错。 唐云风收回心神，不再琢磨其他。 因为下一场，便是他和小侯爷在杭城的首个曲目。 “……下面请欣赏相声《歪批三国》，表演者：唐云风、侯振，掌声有请！” “吸~” 唐云风深吸一口气，脸带微笑的相跟着上台。 开场效果不错，接下来就得自己亮活儿了。 再多的风言风语浑不怕，只要台上展示的能耐别丢。 而且，唐云风选得这个曲目，也相当讲究。 《三国》作为四大名著之一，在华夏的影响力不言而寓。 使这段活，即便是生场的舞台上，照样容易出效果。 唐云风的名字一出来，直到俩人鞠完躬，站定之后都没有停。 小侯爷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搭档不断朝台下拜谢。 羡慕。 同时心里也叹了一口气，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寡，终于又有的台上。 不容易。 终于，唐云风笑道：“谢谢，谢谢大家热情的掌声。” “该谢该谢，大伙儿喜欢你嘛！” 唐云风摇头道：“不对，大家的掌声都是送给您的。” 小侯爷眼前一亮：“呀，真的假的，真的吗，都是送给我的？” 唐云风点头：“当然啦，您是相声演员嘛，说学逗唱，把大伙逗得哈哈大笑，哪还能不喜欢您呢？” “哎呀，谢谢谢谢！”小侯爷咧着嘴，开始四方拱手。 长相就自带喜感。 他一笑，台下的观众都不少跟着笑。 唐云风又道：“像您这样水平的相声演员那可不容易，那得有学问才成。” “哎，这个有学问可不敢说，也就是记问之学。” 唐云风掰指头算道：“据说是古、今、中、外，什么学问都得有。” “不敢不敢不敢，呵呵，没那么大学问。”小侯爷摆手。 唐云风一脸肯定：“您就是位学者。” “咳，什么学者？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哈哈。”小侯爷笑得很开心，眼睛都找不着了。 “念过书吧？” “念过呀。” “是嘛，看得出来。” “噢，这还看得出来？”小侯爷一脸惊奇。 “脸上有书气嘛。” “噢，有书气。” 唐云风伸手指自己：“您看我就是这样。哦。看得出来，脸上的书气很大。” “哦~您脸上也有书气？” 唐云风点头：“那当然，满满的书气，这不我昨天跟人下棋，一盘都没赢嘛。” “嗨，那么个输气啊！”小侯爷一挥手。 “噫~~哈哈~~” 包袱出来，观众乐了。 唐云风道：“书墨之气。” “哎，得有书墨之气，这好。” “对呀，我是喜欢看书，尤其是古典文学，最喜欢了。” “古典文学好，我也爱看，那您都看些什么书呀？”小侯爷探头问道。 “哦，那可多喽。” “具体说说嘛，我们说不定能探讨探讨呢。” 唐云风一脸正经道：“成，那就说一本我最爱看的，非常经典，天天看，夜夜翻，不看都睡不着觉。旧的翻烂了，买本新的回来继续翻。” “哦，都这么痴迷吗，那您给说说，看得是哪一本？快说说。”小侯爷来兴趣了。 唐云风直接答道：“《金瓶梅》呀，号称古今第一奇书，可了不得！” “嚯，敢情您就看这个呀，有溜没溜，像话嘛？” 唐云风继续正经道：“当然有溜啦，尤其是里头的图片，那图片我跟您说，您是不知道……” “嚯，您还看带插图的呀？”小侯爷满脸的诧异。 “哈哈哈~~” “呸，不正经。” “噫~~~” 台下的掌声、笑声、起哄声不断响起。 唐云风满脸无辜的嘀咕道：“这是古典名著呀。” “您呐，还是多看点好的吧，别净整这个不着四六的玩意儿。” “那您喜欢看什么书呢？” 这下轮到小侯爷掰指头道：“好书多了去了，像什么《三国》《列国》《水浒》《聊斋》啊……《红楼》《西厢》啊，我这都看过。” 唐云风道：“《红楼梦》啊？” “啊，《红楼梦》，我喜欢看，看得很透彻，里头的故事都了解，每一章，每一回，每一个人的性格，我都有研究。” 唐云风啧啧稀奇：“哎呀，那可不简单。” 小侯爷胖脸一扬，得意道：“哈哈，哎。这部书主要嘛写的就是贾宝玉、林黛玉两个人的爱情。” “对。” “被这个王熙凤给破坏了，结果，贾宝玉和薛宝钗他们两个人结婚了。” “对啊。” “林黛玉死了，贾宝玉出家当和尚，这部书就这么一段故事。” “对。常看吗？” “那当然啦，常看，每天都看。” 唐云风道：“上班也看吗？” “那不看，上班哪儿能看书呀，没空！”小侯爷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云风觉得小侯爷说“没空”两字时，特别真诚。 报幕？ 玩手机？ 唐云风认真道：“有这种人啊，我们街坊就有这么个人，整天看书，看《红楼梦》。” “你瞧，这可不像话。” 唐云风模仿领导的语气：“什么事儿也不干，别人就说他‘你怎么老看书呀，你那《红楼梦》不能搁下吗？’。” “是啊。” “‘干活不干了？’‘你还想干不想干了？’ “这话对，没毛病。” “结果，他一赌气把书拽那儿了。”唐云风双手叉腰，气哼哼的表情，“‘不干就不干，林黛玉一死我就不想干了！’” “嗨，这位看成书迷了，跟他看《金瓶梅》一个样儿，带图的。”小侯爷指着唐云风。 唐云风一挥手：“去，我上班可没看过。” 包袱一翻，观众们又乐。 小侯爷道：“这不成，这可不成，我看书就这样儿好，不入迷，拿它就是做个研究。” “研究呀，那您研究什么？” “《三国》，对于《三国》嘛，我很熟悉。” 唐云风道：“熟读《三国》？” “也不敢说熟读，看过几遍，就几遍而已。” “那就不容易了，您都看什么批的？” “啊，金批、御批、毛批都看。” 唐云风摇头道：“毛批、金批都好，这个御批不怎么样。” “哎，御批也不错，我看着挺好的。” 唐云风鄙视道：“那就是乾隆皇上批的，他那学问不行，不值钱。” 小侯爷一拦：“怎么，这还论值钱不值钱？” “当然了，您到书店里去买旧书，买御批“三国”，买好版的，十块钱就买了。” “十块，差不多，那也不算贱了。” “毛批的三十块，金批得六十块。” “三十，六十，这可贵了。” 唐云风奇道：“三十，六十就贵了？” “贵了！” 唐云风不屑道：“最贵的是唐批，唐批《三国》！” “唐批《三国》，我怎么没听说过呢，谁给批的？”小侯爷疑惑道。 唐云风得意一笑：“唐云风先生。” “噢，就是阁下呀？” “哎，对。”唐云风自信道。 “哦，您批《三国》，那不用说，要是买得一百多块吧？” 唐云风摇头道：“您再回回手儿吧。” “回？我这儿买呢？一百少，那得两百？” 唐云风继续摇头：“您多说点儿。” “五百！”小侯爷伸出一个巴掌。 唐云风不耐烦：“您多说点儿又不上税，干吗那么胆小呀？五百块？啊，这是文学呀，五百块你就认为了不起啦？” “这么说这是无价之宝？” 唐云风坏笑道：“您花五千块也没地方买去，唐批《三国》。” “嚯，五千块呐，怎么这么贵呀？”小侯爷一脸惊奇。 唐云风悠悠道：“还没出版呢。” 小侯爷推了他一把，不满道：“您这不是废话吗？没出版您说它干什么呀！” “唉，珍贵就在这一点儿嘛。” 一看唐云风这副不要脸的模样，全场的观众又乐得不行。 第267章 江湖水深 《三国演义》。 成书与洪武，流传至今六百年。 一部野话历史的名著，相声艺人对“煮酒论英雄”、“桃园三结义”这些典故不感兴趣，反而只纠着一个“三”字不放，行话称之为“诗眼”。 以诗眼为基础，荒唐地提出，《三国》中带“三”的回目最多，而且还有“三不明”、“三匹驴”、“三奇”、“三个不知道”及“三个做小买卖的”，再利用误会、谐音、着意褒贬或故意曲解等手法制造包袱儿。 把无稽之谈说得有根有据，振振有词。 同时通过巧妙的组合，故弄玄虚，肆意夸张，以出乎意料的荒谬，讽刺那些读书不求甚解，却时常炫耀自己，牵强附会、夸夸其谈的人们。 这就是《歪批三国》的精髓，或者说是传统相声真正的精髓。 达不到这一点，不能称之为好相声。 当然，曲目再好，也离不开好艺人的演绎。 恰好，台上的唐云风在人物塑造上把握得准。 台下观众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 甚至连喜欢追星，捯饬得很精致的小姑娘，都忘记了形象这么一回事。 后台的郭德刚，看得暗自点头。 这个徒弟是真的成了。 只是啊，年龄太小了些，千斤重担，不一定能扛得住。 好在自己正值而立当打之年，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扛吧。 不时，王慧拎着水壶走过来。 “慊哥，刚子，我给你们续点水。”她笑道。 郭德刚收回心思，突然问道：“慧儿，箱子带来了吗？” “带了，搁车里呢，小风这孩子见到，指定得高兴坏喽！” “好，你把箱子取来吧。” “成，等着，我这就去。” 后台各有各的忙，台上演出始终在继续。 上、下半场铺排得满满当当，而且有郭德刚和于慊在后台镇场，所有演员都格外的卖力气。 助演都不是头一回，唐云风倒也不至于太操心。 要操心，也不是临近上场这会儿工夫。 诗在纸外，艺在台下，功夫全在外头。 唐云风上半场是《歪批三国》，中场给自己定的是单口中活儿《糊涂县令》。 攒底，是跟小侯爷使的一头沉，曲目《学唱歌》。 中场单口不表，只说攒底的活儿。 这个曲目可有意思了。 算不上传统相声，但唐云风花的心思最多。 相声使活，讲究把点开春。 来到杭城开专场，那自然得讨杭城观众的喜好。 于是乎，他把小曲《白蛇传》，歌曲《断桥残雪》，还有神曲《法海你不懂爱》，通通融合了进去。 杭城名在西湖，西湖名在“白娘子”。 无论新人换旧人，一辈一辈传承多少代人，依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唐云风占的就是这个巧儿。 换个地方表演不一定恰当，但在杭城表演，那可太应景了。 不说现场。 他的小曲《白蛇传》和《断桥残雪》，已经被西湖景区放进了音乐库。 逛着公园，不时都能从音箱里听到播放。 而第三首《法海你不懂爱》，反响更大。 不但在杭城已经传开，甚至在其他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也能听到有人在传唱。 不然，你以为满坑满谷到成倍加座儿的地步，台下的观众都打哪儿来的？ 这首歌曲说不上好，但它的角度新颖，旋律上口，歌词上头。 融合在一起，那就是好玩儿。 不管是唱得人，还是听得人，都要被笑死了。 今晚的现场，同样被这首歌曲推到了高潮。 “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 当唐云风唱到副歌部分，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唱，唱完旋即转为爆笑。 这是上头歌曲的威力。 唐云风心里高兴，不由得自己嘀咕着。 就这？ 要是哪一天，我把《忐忑》唱给你们听，不知道屋顶会不会被掀掉？ 当然，他知道这暂时是不可能的。 自从师父和大爷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俩半老头，不只是来镇场那么简单。 攒完底，唐云风在返场时穿插了一首《说书人》，为德芸书馆打广告。 舞台不同，影响力自然不同。 台下的观众毕竟还是以杭城人居多。 人家愿意花一晚上的时间跑来听相声，但又有多少人愿意跑到燕京去评书呢？ 而且评书可不比相声，它得连着听才有意思。 只是聊胜于无，所有机会都得抓住。 至此，唐云风为参加活动准备的歌曲，全部唱完了现场版。 返场之后，是接待粉丝、和媒体。 终于，晚上十点刚过，唐云风杭城相声专场的演出活动全部结束。 外人离场，后台收拾行囊。 唐云风下得台来，不管其他，换完衣服径直来到上场口。 郭德刚和于慊正老神在在的喝着茶。 “师父，大爷，辛苦您二位盯了一晚上。”唐云风抱拳感激道。 放下媳妇孩子，放下正在拍的戏，大老远的跑来，这是情分。 于慊笑道：“爷们，拿捏得都不错。” “大爷，您飞了杭城，那我大娘和小思羊怎么办？”唐云风续着茶水问道。 “小孟啊，他在家呢，这孩子机灵的很，比我还会带孩子，不会出岔子的。” 爷俩打完招呼，郭德刚突然道：“少爷，搬把椅子，坐下吧。” 一瞧师父这表情，唐云风知道他有话要交待。 转眼，爷仨坐下。 郭德刚喝了一口茶，轻声道：“你脸色差了一些，怎么样，这几天还能扛得住？” “还成吧，难受是有一点的，但垮下来还不至于，师父，您放心。” 唐云风不有藏着掖着，实话实讲。 杭城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不少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当然啦，也让他对相声门的了解，更深了几分。 这是成长的代价。 他把《学唱歌》放到攒底的位置上，也算是特意安排的。 说他故意恶心人也好，说他为自己挣脸也罢，反正他就这么干了。 不服气？ 来咬我呀！ 郭德刚看了唐云风好几眼，突然意有所指道：“江湖水深，不出风头不成，太出风头也不成，你还小，得适当避一避。” 唐云风一听便明白，这应该就是师父今晚特意过来的原因吧？ 而且这话的所包含的内容不少。 包括巡演推迟，跨行谨慎，可能也还有些别的。 心灵剔透，一点即通。 唐云风知道师父这是在保护自己。 甚至他还从话里听得出来，师父遭受过的事情，远比别人从表面上看到的要多，所以才会有“江湖水深”四字的感慨。 良久，唐云风点头笑道：“好，我听您的。” 避不代表退，往后瞧吧！ 看到唐云风的表情，郭德刚的脸色也松快了不少。 还好。 能听得进去，就代表这孩子还没飘。 旋即，郭德刚将脚边放着的小木箱子，提起来，递给唐云风。 “拿着吧，这是师父、师娘对你的奖励！” 说完，他跟于慊起身离开。 唐云风心有疑惑，掂量了两下分量，感觉箱子轻飘飘的。 心里暗道，里头莫不会是全部装着钱吧？ 奖励到手，那还等什么？ “咔嚓” 只见箱子里叠放着一件齐整的大褂，大褂肩部绣着花纹。 “刺绣大褂？” 唐云风呢喃完，扭头一看，哪里还有长辈的身影？ 第268章 人式压点 杭城，永远是热闹的。 德芸社一行人的离开，只不过其中一场热闹结束罢了。 但毫无疑问，唐云风这个名字，在杭城已经留下了一道印迹。 2006年的6月份，在《超女》和《彩铃》的夹缝中，狠狠地划下了一道。 而他代表的是，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久无动静的传统艺术……相声。 艺人，有时跟蒲公英，或是行走僧，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多少传统的技艺，都是靠这样传播开来的。 当然，对于相声的传播，对于唐云风的传播，也不仅仅限于杭城。 相声专场一结束，活动现场的图片、小视频，便开始流传到了网上。 内容不多，但信息量着实不少。 观众数量、现场氛围、演出曲目、活动影响…… 整个给人的感觉，完全火爆得半点不像相声演出。 于是，相声门不少人震惊了。 终于还是让这个小辈给办成了，而且还办得有声有色，简直比郭德刚的场子还热闹。 这如何使得？ 很快，唐云风的风评，又变成了赞、毁参半。 说人是非者，本是是非人。 可悲，可笑！ 唐云风对此，并未理会。 他从杭城回来，除了必须的相声、口技、大鼓功课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扎在了评书里。 照目前的形式，巡演的第二场，筹划起来会更困难。 即便他不清楚到时的困难是什么，但他知道，它一定存在。 说到底，还是底气，或者说是名气不足。 缺少一个足以支撑他，响名全国的平台。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得成行，又有王慧和李富贵在帮忙筹划，他便干脆不管了。 几天过去，《明朝那些哏儿》终于改完了手上这部分。 这便要正式开书了。 中午，唐云风背着包，踏进德芸书馆。 时间还早，馆内还未上座，不大不小的场子里，只有金爷在喝茶。 这老头真是将评书，爱进了骨子里的存在。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对于这间书馆，他比郭德刚还上心。 不过，也正源于此，所以他才更可爱。 唐云风如此认为。 “师爷辛苦，您吃了没？”他远远的打着招呼。 “哟，小五一来啦，快过来喝茶。” 金爷一抬头，见到有日子未见的唐云风，心里很高兴。 他可是太清楚了，最近几天，日日多出来的听众，不少都是冲着这个小辈来的。 即便还没有满座儿，他也已经很高兴了。 唐云风走近，将包放下，人却未落座。 “师爷，您午饭想吃点啥，我给您买去。” 金爷一挥手：“嗨，一两米，半两肉，我饱着呢，坐坐坐。” “哎！” 唐云风从包里拿出一踏稿子。 “师爷，我这都整得差不多了，托您再给掌掌眼。” 金爷看着眼前的东西，便知道唐云风下工夫了。 先不说水平如何，至少这时间没有花。 “成，我给你瞧瞧。” 从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开始看得认真。 唐云风有些期待，但不敢出声打扰。 不时，金爷将所有的手稿全部看完。 “小五一呀，你有没有琢磨过，这本书最难一点是什么？” 唐云风琢磨片刻：“您是指‘书胆’吗？” “啪！” “哈哈哈，不错，果然够机灵。” 金爷一拍巴掌，笑得很开心。 说书要有“书胆”写字要懂“字眼”。 字眼，指的是一副书法作品中，最精彩、最亮眼的字。 而书胆呢，则是指说书故事中的主角。 单一主角，而且贯穿全文的，那是最好说的。 可惜，《明朝那些哏儿》没有书胆。 甚至连完整的故事线都没有，它是以时间线为准。 前后三百年，在时间线的左和右，不断的串着一个又一个人物，跟葫芦藤似的。 老爷子现在特意提这点，让唐云风心里有些摸不透。 当初准备买版权的时候，他可也是在场的。 “师爷，没有书胆的书该怎么说，您给指点指点呗！” 金爷笑道：“说书呢，你得先分析书，再分析观众，就像我起先在魔都拿外国书，去大学里说，你知道其中道理么？” “把合适的书，说给合适的人听，是不是？”唐云风若有所悟道。 金爷欣慰的点头：“对嘛，你这本书呢，虽然没有书胆，但行文措词还是很有意思的，我觉得老人不一定喜欢听，但年轻人兴许还乐意听，尤其是读过书，有文化的年轻人，所以呀，你回头再改的时间，一定要抓住这一点。” 唐云风目光灼灼，体悟颇深。 金爷又道：“成了，这是慢工出细活的事，你先使给我听听。” “好，请师爷指点。” 唐云风收回心思，站起来准备开说。 金爷突然一指舞台道：“上去，坐台上去，反正现在也没人。” “哎！” 唐云风一个机灵，便跑到台上。 台上一年轻人，台下一老头。 于是，中午的书馆内，一老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缓缓。 开场在即，观众们开始进场。 半个小时多，场内已经坐无虚席。 德芸书馆开业这么长日子，总算头一回坐满了。 不容易。 今天的观众也有特色，年老年少参半。 不消说，年轻人八成都是奔着唐云风来的。 因为他提醒师姑，打杭城回来，便将自己的名字写上了水牌。 现在看来，多少还是有效果的。 不错。 站在舞台边的唐云风，台下未挪位置的金爷，瞧着心里都高兴。 唐云风脑子里，不断琢磨着刚才金爷的指点。 紧张倒不至于，就怕自己使得活让人笑话了。 要知道，人家今天愿意来，这是观众们捧场。 那明天呢，后天呢？ 书开了，后面能不能勾搭着观众再来第二回，第三回，这可靠得全是艺人的能耐。 终于，时间到了。 唐云风一抬步，踏上舞台，朝台下鞠躬，直接重新在椅子上落座。 瞧瞧。 评书门不但场子简陋，就连演出流程也简单得不行。 但人家却赚着，比所有艺人还要多的钱。 讲理不？ 谁知，唐云风刚一落座。 台下除了掌声，还有不小的议论声。 掌声来自年轻观众，议论声来自年老的观众。 年轻观众就是瞧个新鲜，甚至她中不少人，都跟唐云风一样，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 说得是头一回，听得也是头一回。 但年老观众可就不同了。 人家可不是来追星的，而是来听活，听味道的。 而评书门的艺人，为什么越老越吃香？ 关键就在于老艺人，借助自己的年龄身份，容易“压点”。 评书重“评”，不想搞那么复杂，那就理解成“讲道理”吧。 这世界上，人们只有听老人讲道理的，哪里有听十几岁小孩子讲道理的？ 没错。 就是唐云风太年轻了。 但好在他年龄虽小，但一身气场、风采还是相当不错的。 江湖上的调侃儿叫“人式压点”。 别怀疑，这在吃开口饭的行当里很有用。 不然，可能有些倔老头，这会儿转身便走了。 其实也不止艺人行当这样，现实中同样如此。 想想那些对姑娘骗财骗色的渣男，有几个长得丑的？ 唉，可怜。 没有一副好皮囊，连渣男都没得当。 台上台下就绪，终于要开书了。 停更说明 各位书友，这里先说一声抱歉：本书暂时停更。 原因是崩了，大纲改来改去，已经找不到感觉，或者说心态崩了。 如果继续写下去，多少也能有点收入，而且编辑说本文在9月底能上大封推，运营也准备了9月助力活动。 但思路乱的东西写出来，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水牛不想写这样的文字，即便我不是什么大神。 真的很痛苦！ 第一次写到这么长内容，当然也踩了很多雷，都让水牛发现了很多写小说的问题，这是收获。 但是，面对那么多打赏的，支持的朋友，水牛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停一停，缓一缓，容水牛再准备准备。 有可能后面会给本书一个结局，也有可能再开一本书。 如果开新书，我还是想写相声。 因为水牛真的不甘心！ 说再多也没多少意义，抱歉，祝大家一切安好吧！！！ 《德云：从大师兄开始崛起》停更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完结说明。 踌躇一个半月不敢露面，今天冒头，希望少挨点板砖。 本书从五月份准备，到八月份停更，前后四个月。 前面两个多月状态、思路都在线，文字写出来也有点意思，大家也很赏脸捧场，给了水牛很多鼓励和支持，让水牛得到了写书以来，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收获。 可后面问题一个接一个，越写越散，数据变化的也非常明显，追读从四千多，直接掉到了一千，各种不好的评论也越来越多，进入恶性循环，水牛苦熬一个月，也找不到调整的办法，最终招架不住，只能停更。 具体什么问题就不再啰嗦了，总之是作者的问题。 不过，水牛难过的同时，也很开心。 写的好就夸，往死里夸，写的不好就骂，骂的很及时，特意订一章来骂的也有，这说明进来的读者都是用心在看，对水牛的期望也很高（姑且让水牛这么认为吧）。 停更之后，收藏掉了一万多，也捡不起来了。 所以，本书今天申请太监，呸，是申请完结。 新书《德云小师爷》，今日也已经开始上传。 一样是相声文，一样是德云同人文，一样的风格。 时间线往后推了很多，也算是本文的续写。 因为水牛想写这群人，想写相声门的故事，当然还有……不甘心。 不说自己做了多少准备，以后一定如何如何，这种屁话。 只希望新书，水牛的脑子能够跟得上大纲，手中的笔也能够跟得上脑子，最终能写出一个让人说一声“确实有点意思”的故事。 就说这些吧，算是对大家的一个交待说明。 抱歉！抱歉！抱歉！ 祝大家一切安好，乐乐呵呵，有缘新书再见！！！ 水牛作揖！ 7017k 《德云：从大师兄开始崛起》完结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 尽点孝心 【写在开头：前面从243章开始便有修改，最后一二十章也都重新写过了，已经订阅的无需再付费，如果有兴趣可以刷一遍。 另外间隔时间太久，以前一些剧情可能忘记了，如果发现有出入的地方，也可以提醒一下水牛，水牛尽量完善，再次拜谢诸君！】 短暂的热闹过后，一切回归平静。 王月波次日，却来到了 真理战锤砸中路人一，一层冲击波扩散出去，地面被撕裂不知道多长的裂痕。 姜庾自醒来便条件反射般先蹿上岸，顿了一瞬才想起来找云辞。便在落脚的附近找了一遍，结果自然是找不到云辞。 当年荒兽一族图谋将阴极界融入阳极界，本是为了改造阳极界，可在融合之前，也在阴极界埋下了灵霞的种子，用以逐步适应阳极界规则。 “其实，我先祖曾经留下过一句话。这句话在我们圣境仙域很有名！”仟画笑着说。 青袍少年身材健硕，面庞清秀，眼神更是无比的黑亮透彻，给人的感觉颇具沉稳，然而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让这丝沉稳形象瞬间崩塌。少年正是殷枫。 刘三醒等六人走了过来，非常熟络的进行打招呼，能进入丹塔成为丹徒的弟子不多，因此相互之间都是格外的珍惜情分。 似乎不明白影如此激动的原因，又似乎被戳中了那些微的心思，而有些无措。 “那就是起作用了。”时绵绵收拾好东西，见薄七七整理好衣服，才关了灯，拉开窗帘。 殷枫虽然惊讶，可倒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呆滞，既然后路被断掉了，那也只能往前走了。 手机铃声突兀的打断商白白接下来的话，司奕撇了一眼商白白，转身接起电话。 “不是李煜的声音？”作为与李煜一同生活这么多年的姜雨瑶，自然一下就听出这声音并不是李煜的。 只有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期满之后，他们才会正式上岗，成为岛屿上第一批的护卫队，维护岛内治安。 但是凌天的实力还无法抗衡武皇境强者，愤怒也没用，所以凌天只能选择带着上官岚暂时逃走了。 这是一座原始森林一样的山脉，横跨几百里距离，好像一头巨大的地龙一样。 “诗云别管他，咱老公修仙能辟谷了。”张雪说完话，便别有深意的看着申羽的眼睛。 他猛然之间，手中巨锤飞出来，轰隆隆破口而响，直接砸了下来。 待到众人坐好，千雪夫人致词对李如海来作客表示欢迎，奈奈子倒是很给面子地拍手欢迎，千雪美奈则面无表情。 虽然只是一半，但是也远超普通天阶武技的威力了，那毕竟可是曾经修炼的恐怖武技。 自己连肝都要干碎了，干出了一对熊猫眼，二十四岁就有了眼袋，半年时间体重降了十六斤，然后将公司干到资产缩水了百分之三十？ 他本想跟岳梦洁打一个电话，问问她外公的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转身关好门，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那边薄薄的册子看了起来：越早背熟它，越早把它物还原主，自己就越安全。 不过，她的到来，这些天在滨州市官场之中还是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当！”林影一刀砍中了咕唛，咕唛身体一震，体表大量元气覆盖，直接形成了一层元气防御，挡下了林影的这一刀。 杨木眼前的这些夜魔族人，究竟是怎么流落到山海星世界的，杨木当然无从知道，可能连这些夜魔族人也无法说清楚。 第271章 意外之喜 对上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宁意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这是云氏那位名叫云思的少年。 因为邪修通常都是以燃烧生命，忤逆天道为代价，来换取极速升级。 一路上，周围的许多尸兄全部被音箱的声音引来，苏子墨开始刷积分。 任我行作为末法时代初期的绝代魔枭，以贪婪无耻强大而闻名于世。他从不炼丹炼器却从不缺丹药宝贝，只要是他发现哪有宝贝异法，不论坑蒙拐骗偷抢都要弄到手，可谓是当时人神妖魔共愤之辈。 一水的十几，二十积分，大家似乎都很保守，没有选择豪赌，而是一积分，一积分的拿出来当做赌注。 整个黑风寨巧夺的财务宝贝，全部进了莫凡的口袋，这让他高兴极了，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杀掉当日赏了自己个透心凉的侍卫和那个嚣张跋扈残暴的俏公子。 上班的高峰时期，可是非常堵的，尤其lc区这边的道路，那叫一个渣，听说上面已经有拆的意思了，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她用可怜巴巴地神情看向身后两个面容严肃的警服人员，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杨伊落惨白脸，将林悔秦以沫路晚婉三人拉下来蹲着，几人惶恐不安。 俩者怪异的打扮，使的周围的行人都不敢靠近或者招惹到他俩，只能远远观行。 三味真火到底是什么一个样的存在，现在谁都不确定，而善财童子被打到人间之后，又会以何种方式存在，在哪里，也是没有半点信息。 黑暗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吱吱叫声，仿佛阴暗下水沟里的老鼠发出的鸣叫声。 那狂暴的火焰，直接被空间涟漪荡灭，附近的岩忍包括那三名上忍都在空间涟漪的恐怖威力下如稻草般飞出去，在空中吐血连连。 秦纮扬眉，这里天气这么冷，地里只能种植大豆、麦子，能有什么好的？ “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波风水门摸着下巴仔细思考具体的实施手段。 波风水门的时空间忍术需要依靠特质苦无，可刚刚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波风水门扔出去。 紧接着，贰肆拳锋上的四根金属利刃，分别亮起了火焰、寒冰、电弧、镭射的光芒。 同时他身形如蛇，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闪避开砂铁手里剑的袭击。 可她们怎么想，也想象不出这一种情景，一鼻涕一把泪，哭的无比凄惨的曦贵嫔。 心里想着，她生二皇子的时候，也没见谢太后这么高兴过，这会了，却对一个妾室生的皇子，这么喜欢，也不嫌掉价。 中间一只，乃是一个似球状闪电般的奇怪灵兽，没有肢体也没有五官，它静静漂浮于半空中，时而发出嗞嗞的电流声。 一众人等的喊声此消彼涨，好像个个无所畏俱的死士，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表现出了义无反顾的坚定、顽强。 如今在波塞顿的元灵支配下，荷西的力气出奇之大，他将卡蕾忒的身体抵在轿厢两壁的转角位置上，使她再难逃脱。 虽然在抗日战场上已经渐渐的明朗，而中国的前途还是处在一片黑暗当中，即便是廖凡和新三十三军不考虑这件事情，可是全中国有很多人盯着战争之后，中国该何去何从。 白生当即方寸大乱，且战且走，眼见得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 “荷西”趴在床上扭头向着外面大声喊了句，却没有想要下床去看看的意思。 猥琐青年正是邵杰，他缩了缩脑袋，正准备说话，却被紫衣青年打断。 “你不怕回去得太迟，会被猎犬抓去问话吗？”艾斯特莱雅担忧道。 “走吧。”陆晨曦双手往后一背，大摇大摆的走在两人前面，梁不凡和社长并排跟在陆晨曦后面，谁也没有与对方搭话，大家就这样自顾自的走着。 主帅还没有从梦中醒来，球员们也被这迷魂汤灌得热血沸腾，大声允诺。 卡里尼尽力做出了扑救，但也只是勉强碰到了足球，没能阻止足球进网。 “哎～来了！”明姨本在阿威少爷卧房打扫，听到厨房有人呼喊自己，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 顾南风看了片刻，终于暂时放下手中的糖人，走到秦知意的身边，伸手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抱了起来，转身进了屋子。 只见一阵优雅的爵士钢琴声突然响了起来，冬哥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边轻轻地摇晃着身体，一边微笑地看着苏月说道。 双方球员入场，卡卡依旧受到了球迷们的热烈欢迎，从走出球员通道开始，看台上“卡卡”“卡卡”的喊声就没停过。 “华功的师傅现在何处？看样子也不是一般人吧？”张二爷转头问道。 卡梅拉的别墅很大，防御力也很强，有很多保镖带有热武器在保卫这个别墅。胡立伟几人飞身而起移动到别墅里面，卡梅拉的保镖们根本发现不了。 “你好，需要看点什么？”这家店虽位于这座购物广场，但平日里客流量并不多。大多数顾客都是请店家将玉器送到家里，像林玉雪这样直接来看的多数都是新顾客。 “兄弟们，包饺的时候到了，杀…”分队长见那名成员走后马向山口组成员隐藏的地方扔出一颗手雷就冲了出来，那些隐藏着的成员们也纷纷冲出来，向山口组成员隐蔽的地方杀了过去。 草木成林，很多不知名的，不认识的植物在这颗星球上肆意生长，神清气爽的我，坐下感受这大自然的美景。 不过作为商人，敛财的目标自然是越多越好，虽然韦志高富可敌国，但是一直只能在贩盐这个行当做着，确实有些不爽。而陈唯一如今却抛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 第272章 打死这帮龟孙 王月波，张少佐代表的意义不同。 德芸社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把他们安排到了主桌。 片刻后，吉时一到，仪式正式开始。 热烈的掌声中，主持人开始介绍师徒双方的身份。 评书门跟相声门渊源极深，拜师流程其实也大同小异。 祖师爷肯定是不同的。 相声门拜东方朔，西河门拜达摩老 龙霜将自己手里的灯笼递给她，她提着灯笼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看过去，看了一大半之后，居然给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可是他不能，除了坐在这里继续忍受这种煎熬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马屁拍的啪啪响，不过受了打击的离风三少这次却并不反感，反而对他的奉承非常满意。 这也正是长安不安之处。她原以为被送到潭州的陶夭定然是假的,然而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慕容泓的行事风格,她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累坏了没有？”沈凌枫同样的穿着一套喜服，样子看不出疲惫。倒是童辛雅，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张脸笑的都有着僵。 狐疑间一回头，忽然一张放大的脸几乎贴在了自己眼前，一眼邪魅让人沉醉的凤眸和自己直直对视着。 就在梦维消失于虚空裂缝的一刹那，他那蕴含着森然杀意的声音更是随之响起，回音如此响彻在这片虚空之中，令人感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寒而栗。 屋内，玄玉床上，赤裸着上半身的影火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上面，气息微弱，好像随时都是要彻底的消失一样。 那是为了参加试炼，夺得好名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为了所谓的地宫秘藏而消耗自身的实力，到时却是将胜负给拱手让人，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诶诶，在那边。”看着若依把自己拽的越来越远，初音未来着急的喊道。 这些魔影在普通人的眼中，看起来是无形的，只有修为高深，臻至肉身境第九重，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才能观察得到。 他心中一动，须发皆张开来，对着叶进怒目而视，头顶上陡然出现了千轮明月，无数法则阵图符箓的虚影虚空闪幻，一股弥漫天下的太阴至寒之气瞬息间在手心中凝聚而成了一团宛若月华的银白色的光华。 叶蓉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上，让叶向晚觉得连呼吸都像是凌迟一般。 棱形的铁丝围栏在楚狄的后腰上留下几个不完整的青紫淤伤，伤处看起来还真的很像lv公司今春新款手包图样。 沈氏听了裴舒芬的话，似笑非笑地道：“若是能查出头尾，你们宁远侯府又当何为？”裴舒凡正经是宁远侯府的人，此事从明面上说，得由宁远侯府为她出头才是。 “他从来都不走……”叶才满话说到一半，皱眉道：“你是说，杜熙春私下抓走了冯芊芊？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杜熙春做事，一向都是没有漏洞的。 这一招百试百灵，裴立省还想再板着脸，可是一看楚谦谦莹澈的大眼睛里，有大大的眼泪盈盈欲滴，裴立省立刻心软了，自责不已，忙又哄着楚谦谦。 贺华锦回去，所有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他，但是贺华锦却没有半点玩笑的心思。接下来的选拔赛，他必须获胜，这样才能有补救的机会。 “给我破！”叶进大吼出声，一步踏出，伴随着一声巨吼，抬手一拳由上而下，猛烈地捶击了出去。 第274章 有点想法 拜师仪式过后，德芸书馆开始热闹起来。 最先增加的，不是听众，而是说书先生。 以前就金纹声和唐云风爷孙俩轮流上台，再加一个阎贺祥跟着打杂。 现在则多了李青、高锋和王月波。 李青和高锋是金爷新收四个徒弟中，手艺最薄弱的二人。 但他们确实喜欢评书这门手艺，拿它当饭碗来看待的。 林慕白没有说话，但是，却用一种极为肯定的神态回答了千叶的话，同样的，也表达了他的决心。 “噢，居然被人拍下来了么？”秦奋惊讶道，他当时还真没注意到附近有摄像机。 “好了，我们这边也选好了！”正在此时，墨山石也带着一个伏羲谷中的长老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外人只以为自己招这么多人是为保卫厂区，但只有艾格自己、最多加个提里昂心里清楚，他想要的，是一支职业军队。 日月双城还有旧部，由巨君侯负责搭救。伏波城和扶风子的飞天城由老楚照看，开元村交给杨独秀，成功后立即搭救景家和唐家。 九叔将鸡血滴在碗里，随后用长指甲捻起一粒糯米，施法将其引燃丢入鸡血中，鸡血顿时燃烧起来。 因为郿县白氏一族，拥有军侯以上一百零四人，百将四百人以上，可以说白氏一族的青壮只要手脚健全者，无一例外在军中。 但今天，这里却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士兵们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场院中，听着那名装束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临冬城士兵大声地宣布完罗柏·史塔克的决定，立刻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俺家无人识字……找人念了听莫不是要好多钱。”黑脸汉子觉得这番话听着有点道理，可还是舍不得找人花钱请教。 而且此人表面上极其狡诈狠毒、骨子里却又良善，且多才多艺，正适合去对付西夏人，远比朝中那些光动嘴不动手的大臣有战斗力，恶人还需恶人磨嘛。 又给叶莱茵做了很久的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叶莱茵终于吐出一大口水，然后悠悠转醒。 省长被不明人士绑架了，这还不乱翻了天？z省政府，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走了许久，周围完全看不到任何光线了，好在二人都能黑暗视物，不受什么影响。这般行了数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暗湖出现在视线之内。 “这些日子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一直阻止我去找阿轩，原来你早就捷足先登了。”苏希泪眼汪汪，不愿接受的直摇头。 就象现在的白虎，经过那么多次战斗后，他不但没有感到自己己经完美了，正好相反，他感觉到自己不足的地方更多了，这是以前他所没有察觉到的。 虽然吴庸现在的能力，上学不上学都已经没关系了，但是吴庸重生回来，其中要做的，就是弥补遗憾。 嗽一声悠扬的龙吟声中，一股无限威严的气息，猛的从天空中逼了下来，下一刻……天空中越聚越大，己经遮蔽了大半个天空的巨大云团，猛的剧烈翻滚了起来。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黑衣人的身影猛的爆蹿而出，一个大到夸张的箭步，黑衣人豹子一般的朝我的右侧蹿来，手中倒握的匕首，犀利的朝我的侧的肋部挥了过来。 狂喜的看着硬皮上那一个个圆圆的孔隙，看着一道道穿过孔隙的坚韧兽筋，看着硬皮表面用烙铁烫出的美丽花纹，我欢喜的无法形容。 第276章 鬼话连篇 把孟贺堂吓饱了，唐云风也不安慰他。 攒本子嘛。 无论是别的文章，还是相声本子，都得有味道才行。 而想有味道就必须找对感觉，一如此刻的孟贺堂。 对，好，别停，继续，保持住……亲爱的，你真棒！ 然后这个家伙就不管人家死活，拿着一包茶叶来到上场口找李青。 其实说实话。 “苏大哥，这是我想要你盖这样的房子的样张，你看行吗？”冉微从衣袖拿出一卷纸，纸上正画着她要盖的房子的样子。 身后的房屋内，喧闹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大家似乎都很兴奋都很开心。 林维的视网膜上瞬间被一层蓝盈盈的光芒填满，上面写满了各种实验数据。 那能量罩的表层是噼里啪啦的电弧，隐隐约约中透露着毁灭的气息。 这个事情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否则，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楚河相信，这定然是以前吕布曾经是八品神将的缘故，只因战败之后，被气运镇压，境界跌落到七品神通境而已。 还没等梅晓春反应过来，宛凝竹已经抓起一套箭羽和弓箭，唰的从马车的前辕站起，在奔驰的马背上搭箭张弓，箭头瞄准了头顶上飞过的一丛飞鸟，稳稳的唰的一声射出了自己的箭羽。 也就是说，安妮跟凯撒算是第一批在洛克最孤独也是最困难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所以才有现在的地位，而这地位几乎跟雷蒂娅同等。 不一会就爬到了怪物的肩头，那个野鸡老鹰大怪头就在他前面几十步远的地方。 这是紫星学院一年级的首届团队赛，这个团队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冠军，安妍合理的指挥，让他们完胜了前三场比赛，但第四场，对手却很不简单，不能轻敌。 做法其实很简单，既不用耗费时间酿造个一两年，又不用捂在哪里发酵半月，当场就能够蒸制出来做成菜。 见对方都这么说了，潘凝也不好回绝了，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玄鸟笑道：“阿姨你怎么知道修行，要受罪的？”知道的还真多，找对象，都不喜欢当道姑的吗？ “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我真是没想到你……”江皓阳的声音毫无温度，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怪和责厉。 面对纪宇的这个表现，白條也是佩服的不行，不过明面上他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冷筱童轻轻抬起手，墨绿色的眸子中闪耀着冰蓝色的光芒。周围空气中的水灵力被她吸引过来，然后又被冷筱童化作冰灵力。 特洛伊去超市给言初音去买牛奶，他去了很久，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萧天枢让马老板在屋中带着，自己和翾楚还有玄鸟去那井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想你的弟弟，和你都能好好活下去吗？”花慕月脸上不带丝毫笑意，目光严肃直直盯着少年问道。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彻底的和这个林胜划清界限，这样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齐天长老见到中天长老似乎是有些意动，赶紧补充道。 林胜的一击之下并没有将对方的这枚火属‘性’魔核击散，但是却也成功的化解了这枚火属‘性’魔核上面的攻击。 “诶，胜儿你这是干什么？”绝老一抬手，一股柔和的劲气就是直接将林胜托起没有让他跪下去。 看来，神阶高手并非无敌，人海战术同样能够淹死他们！那种超强破坏力的禁咒，他们又能释放出几次呢？ 第277章 老李不错啊 这一夜，令人难忘。 哥俩搞来搞去，谁都没有睡好。 唐云风的计划倒是简单。 既然孟贺堂胆子小，那就让他来看鬼故事呗。 看完之后，哪篇吓人，哪篇不吓人，他最有发言权，这叫人尽其才。 结果孟贺堂也确实很努力。 尽管怕的要死，还是心里喊着“我行，我能行”，就上了。 虽然我的好奇没能得到满足，但想到上午的被逼问，我想想还是没忍住怼了一句。 伴随着怒吼声，在他手中猛然呈现出一柄长剑，这柄长剑在剑柄之处刻画着清风二字，这柄长剑居然是法器级别，在这长剑出现的瞬间，只见边上的其他三人眼中闪烁羡慕之色。 鲁言智这边也着实不讲究，并没有坐上的上首之类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苍海的旁边，也就是原本张恒的坐的位置上。 三人走出警局，此时夜已深。他们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空地，花菱早已等候多时。 而洛梧此时的目光都是放在了楚泽的身上，虽说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她最多也就将其认为是月柔请来的打手罢了，可没想到，这打手，竟是成了军师。 季雨悠伸出手去接包装盒，却在将要接手的时候隐蔽地往回一缩。 霍巴壹辽家观战处，欧阳乾玉终于松了心都吊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凌婉柔此刻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了，执着的认为只要大事件和前世一样，只要前世发生的大事今生也发生了，那一切就可以重新归位。 韩千雨说话是那般的镇定自若，没有任何顾虑，让秦不悔不得不相信韩千雨是认真的。可是，他在内门十杰中排名第三，甚至有着整个凌天院作为靠山，背后更是有万毒门这个庞大的势力，韩千雨何以敢出此狂言。 她抹掉头上的汗珠，用颤抖的手握住陶瓷杯子，送到嘴边。因为手晃得过于激烈，不少水从她的脖子流下，打湿了衣服。 因为若有结界，必然会阻挡他的神识，那么这结界很可能在某处石缝中，山洞内，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地方。 陈彦至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世界的主角，认为整个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 此时，宁中则带着华山派的弟子们来到思过崖，其中包括不愿意见风清扬的林平之。 从下午林雨鸣对她的疏远来看，肖冰敏锐的发现到了这点，设身处地的从林雨鸣的角度想想，他一定会有这样的选择。 “为什么就不能是洛神呢？”江珩再次提问，他这样说是因为他在河图界见过伏羲。 说完，陈彦至对着在座的各位抱了抱拳，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没有一点张狂。 萧博翰怀里拥着天仙一般的可人，他完全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他用手掌心的去感受她，一丝丝的温热停留在他的手心。 这些事情，不一定黎响全都要亲自去做，有黄旗一家的帮忙，也替他省了不少事。 藤田刚大喝一声，抢先攻击。他怕陈彦至先发制人，自己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秦曼云一面说着，一面手忙脚乱的从自己的包里翻手机，她精致完美的脸蛋也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可是因为之前的缘故，罗烟儿对于手机里的声音，是极为敏感的。 木章华本想虚与委蛇，也就是说即便答应了秦岩，也不帮秦岩去做事。 第278章 来套大保健 如此三日。 湖广会馆门口的水牌上，终于多出来一行醒目的字。 【今晚上演惊悚系列评书《鬼话连篇》，表演者：唐云风】 “唐云风要上台了？” 后台的演员们看到告示，都有些意外。 因为这个家伙这几天在园子里，别说演出，连面都好像很少露。 说是主事人，现在园子里的事情也还是 灰须老者缓缓道来，他说的轻松，然而却字字如同敲在钱静怡的心坎上，这个“九算子”果真不是凡人，竟然将钱静怡的情况说得一字不差。 画面先拍向天空，下午的天空是恰到好处的亮光，花瓣和成朵的鲜花犹如雨水轻柔飘落。 看到他们一阵沉默，南宫耀枫也就不客气了，灵识查看了下13人的能量分布，其中有两人是精神系异能者。 周轶想了想，还是摇头，软骨散那滋味……真是不好受，还是封住他穴道好了。 听东方白说，那天之后，特意检查了他的病历，虽然是肿瘤是良性的，可是还是要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是之前没有查出来的。 商阪这次也豪爽的答应下来，没有跟南宫耀枫去计较，华夏人忌讳250这个敏感数字，然后和南宫耀枫热情交谈起来。 光看照片里那个瘦弱的男人，再想到他的儿子是那么的高大威猛，何况对方还只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个能耐可以杀的了双全的。 选了一个大伙都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叶云一个微笑，至于那个微笑里面的含义，她想叶，云肯定是能懂得的，聪明如他。 魏英走了之后，魏彬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似乎不知会一下杨慎，有些不太合适，当下不由揣着圣旨，向着杨慎的营帐行去。 而且，他的灵识，一直关注着坑里的那些灵石有没有被破坏角度，一有问题，马上叫人重新弄过，确保聚灵阵的安然摆放。 他跳进驾驶舱，开机的ms操作系统上同步显示了来自运输机的航线图。 里香的枪托十分直接的轰到了哪个男子的面部上头。但是就在此时男子的面部出现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于是便也注定会出现让所有人膛目结舌的一幕，哪怕是曾经最无耻不要脸的燃灯，结果都不禁看得面露古怪之色，并眼角开始抽动。 法布雷加斯忍住恶心皱了皱眉头，拂手把酒杯从桌子扫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可今天一场3:3让c罗不愿再赴曼彻斯特之宴，因为从未丧失过傲气和自信的他没有了信心。 江湖里，有太多事，太多人，太多规则，太多故事，npc的江湖，自有他们的世界，玩家，还永远没有达到，肆意打破这个世界的力量。 “剑少真会开玩笑！”云无烟想起刚刚消失的暗卫，和正站在陈风旁边，瞪眼看着的两个劲装汉子，她决定，暂时放弃正面抵抗，脸上瞬间由娇笑转为无辜。 在陈八两以及狗腿军团的目瞪口呆中，龙笑天心有余悸地正儿八经道。 “我想学人工智能和自动化专业，等我毕业了，就可以帮你一起搞研究了。”姬然跟霍无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ok。要出手阻止的话那么我们就上吧。”雨柔已经悄悄的做出了准备动作了。 但唯独那只序列二中期屠夫丧尸的击杀提示一直没有出现，黑烟散去之时，赫然可以看到一团巨大的身影。 第279章 你死透了没 相声的开场，照道理都安排柳活儿。 目的就是通过小曲小调的动静，把观众的心神快速聚拢起来。 但今天不是。 为了给攒底的唐云风下钩子，安排的是孟贺堂说单口。 而且这家伙还是个新人，很有难度的。 可当他这一躬鞠下去，把场的李青顿时眼前一亮。 孟贺堂这台风可以呀。 就算隐魂并不在宫里，可唐玄宗必然是在的，隐魂能在宫中生活那么久，后来又去做了安禄山的心腹，若说唐玄宗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东方大陆以东的一座名山，位于东部区域的东边，靠近边荒。此地热闹非凡，不断有武者前来，等待蓬莱盛会。 然后一个瞬间闪现在狗蛋腹部，一击飞腿，直接踹在了狗蛋身上。 “差点忘了。”彤彤很听轮回之主的话，把背后的洁白羽翼收了。 肖毅说的轻松，旁人听得真切，但其中的意思真的是表达善意吗？ 走着走着，山路越来越狭窄，到后来，最前面勉强能容纳板车通过，一行人只好默默的排成数列。 组长已经发话，驾驶员再无犹疑，当即调整方向，转而飞向3区。 台下观众纷纷不甘平凡了，搞事情居然不叫我们，纷纷一脸你们好意思么？ 日光城中城区的皇家竞技场今天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揭幕，作为皇家和军方竞技和大型庆典的专业场地，自然是这次交流大会的地址首选，当然如果没有皇家的大力支持，能申请下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田云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又仔细想了想，田云抬起头来看向金一发。 下意识的，詹姆士想去拍电报，将这个惊人的情报报告上司，但是他随即想起来，他现在已经被捕，肯定不可能通风报信了。 地球可不会凭借林雷的几句话就相信他，她仍然固执的认为林雷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加菲点点头，在经过龙皇的时候，与龙皇对视，忽然，它扬起手狠狠拍了龙皇一巴掌，就飞一样地逃窜到了海里，没多久，就消失在月下。 这次的会面让张天佑略显意外，他本来还以为英国人会有些种族歧视的，没想到他们的态度却非常好，让张天佑免去了凭借武力立威的念头。 一想到这个，林雷就克制不住自己突然变得激动的心情，急急忙忙的起身追了出去。 “我不属于任何门派，不过和青璇大师姐门派比较亲近，是友非敌，李芸却是半年多前开始植修的，由玄青璇种魂，目前，青璇大师姐和青竹的修为是最高的，我其次，李芸垫后——”张国栋娓娓说道。 谭纵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伸手在额头上擦了擦，好像在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样，脸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惶恐。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缩地成寸？我们明明可以在一瞬间就直接到达目的地的！”唐川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 龙皇跃上了凳，坐在南宫秋的左边，我坐在南宫秋的右边，好，我并不介意跟龙皇同桌吃饭，我以前也跟happy一起同桌吃饭。 教皇用枯朽如同老树皮的手，轻轻的在神像上面抚摩了一下，似乎在追忆着往事。 听着他俩的话，我也是郁闷的很，这菜花头不过是我们镇上的懒汉，没想到因为一款破游戏，居然变得这般殷勤，倒是少见，看来得找个机会去玩玩那游戏了，免得跟着社会脱节了。 第281章 上来咱俩一起说 孟贺堂下了台，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 换完衣服，赶紧跑去上场口找唐云风认错。 完蛋了啊。 起头还挺好，自我感觉也不错，可后面嘞。 唉，好好的演出搞砸了，大师兄指不定气成啥样呢？ “师哥，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师哥，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更加努力。” “师哥，您 只见那强大的剑意顿时爆发出来，无尽的剑气环绕在陈尘的身畔，此刻的陈尘好像很是九天之上的剑仙一般。 手上的力气一增加，几个倒霉的鬼兵直接金刚降魔杵砸的倒地不起。 只是看余楚燕的眼神躲躲闪闪，表情带着些许不情愿，怎么看都不像是仰慕辰锋的？看来是余冠绝自作主张撮合辰锋和余楚燕，实际上余楚燕根本没这份心思。 三人这边刚刚进入，石门便“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闭了。而与此同时，石门上那上百个封印竟然自动的重新组合起来。看样子，就为了放置有人再次进入。 但若是能得到虫师的帮助，无异于如虎添翼，到时候再对付七杀门，胜率必将大增。 丙大惊，万万没有想到在卡卡西的口中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情报。 说完后，不待林南回话，便摇摇晃晃的走进了会所的大门，一看就是酒劲上头的醉样。 叶凡这里表现出来的实力越是恐怖，给他们带去的震撼，就越是可怕。 面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李奇锋，古元的神色之中亦是无法控制的露出一丝震惊。 “哈哈，胡莉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来！方院长再给胡莉满上！”黄局长给方院长使了一个眼色。 “连吃个饭都会闹出人命来？！你们这个黑店，老子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有人大声地吼叫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么多年来，谢谢师父的照顾了。”秦昊跪倒在地，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原来没有钱的话，也可以变卖，也就是抵押，把值钱的松溪变卖了，人后自己也就有钱了。 “那，就麻烦苏侍卫了。”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深意。 一只大手缠绕而出，已经将赵撼山手中的“诛佛仙剑”抓下来。另一只大手轻轻一拍，结结实实的印在了赵撼山的胸口上。 徐洪话音未落就已经有一个上位神境界的修仙者出现在秦梦灵的面前，他就是徐洪为秦梦灵所准备的上位神境界的磨刀石之一。 “世事无常，天意难测。诚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刘三爷又开始说教，杜月笙真搞不清楚这老僵尸是来给陈世昌帮忙的还是来给他搅局的。 “沫沫，原来你在这里？”正说着艾薇，就听到艾薇惊喜的喊道。 黄远山提着只灯笼，满脸媚笑，侧着身子照着路，后面一个胖大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绑着绑腿、一身黑衣短打扮、打手模样的壮汉，径直往隔壁冲去。 太子妃的丧礼没有依照原本的礼仪办理。冷冷清清的，只有东宫‘门’下诸人和英国公的家人好友前往祭奠。 因着寝食失调，我病倒了，太医看过说是思虑太甚需要静心安养，自此日日与药汁为伴，床榻为伍……保元，若你再不回来，我怕是就要活不成了。 他这一嚷嚷，附近的客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有些好热闹的人还向这里走了几步，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而一些店铺比较精明的伙计，看到新搬来的鸣人看样子是有大动作了，连忙回去向他们的老板汇报。 第285章 缺德社 “这跟我以后的媳妇有啥关系？”烧饼一脸懵逼的看着唐云风。 唐云风想了一下，重新说道：“那你去跟小翠说吧。” 烧饼表情顿时落寞下来：“小翠都快生了，可惜不是我的，唉。” 唐云风：“……” 资质测出来，孟贺堂就成了培养的重点。 几人吃完早餐，唐云风便开始教他口技入门的练习方 张辰也来到了陪都，一般时候都是跟那妖后在一起，晚上也是睡在一起，不过这妖后有一些事情肯定会瞒着张辰的。 血魔真身响彻天地，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透着对神渊的无比蔑视，让对面的中年人眼中寒光一闪。 周斌走到外面，绕着刚洗干净都能照出人影的崭新奔驰s500转了一圈，装模做样的拍了拍厚实的车门，又踢了踢轮胎，才坐上驾驶座，又特地招呼了陈立、赵阳坐上车。 “悄悄告诉你，我已经让人把医仙谷建成一个新的密地了，等咱们回京的时候，也该建成了，到时再领你去看看！”林如海附在贾敏的耳朵旁说道。 “啧啧，我儿什么时候不开荤了？难道是转吃素了？”龙渊玩味地说道。 “可是，太太！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有旺那边还没有消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春草担心的道。 “那你自己提拉杆箱上楼去。”陈立将有些压手的拉杆箱递给沈彤。 回到现场，那些冒牌干警和冒牌武警都已经散去。只剩下陈富生带着经理和骨干们，在专心致志地饮酒作乐。眉姐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红酒，瞧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 西慕皇族共有两个王爷，一个是冥王阎冥玖，人人皆知他是短袖，外表不思进取且贪恋男色，其实力却能掌控整个西慕。 萧仙子没理会三头叉，而是在拼命扯自己的衣服，扯了几下后，衣服并没有裂开，她倒是被惹火了，转身去拿三头叉。观众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萧仙子转身不过是将自己的衣服扯开，用三头叉割开。 刹那芳华，九叶奇花颤鸣不休，流传出一缕缕精粹的能量，试图修复韵儿的肉体，但是无用，韵儿的整个玉体都在龟裂。 “沃夫先生，还请先不要着急……”柔媚的声音传来，只是话没说完，便被罗恩打断。 张天养内心冷笑一声，从自己重活了一次开始，仿佛就没有什么好怕了的吧。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强者至尊，更适合自己的生存和攀登高峰。所以，只有战胜北斗世家，那才能高高地翱翔在自己的天空。 三大血玉之中有麒麟卵、凤胎和龙鳞，其中凤胎本身属性为阳，注定不能成为素素的寄生之处，所以现在要寻找的最好是麒麟卵或者龙鳞。 简宁很无奈，就连刷牙洗脸这种事，他都这么没风度地要争先，不肯让她，但是他既然肯起来，说明他还是肯送她回去的，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罗恩终于收回眼神，虽然心里很想要马上找凯伦问个究竟，但他知道不能泄漏她的真实身份，他现在依然只能当作不认识她，等待合适的时机和她单独相处。 同样如寻常那样，电话在对面的突然挂断中结束。秦姿做着操，却直竖着耳朵。虽然在荆建很“苛刻”的入住要求中，排第一的就是“不得干涉荆建的生活”。但荆建自己都不保守秘密，那又怪得了谁呢？ 第289章 唯一的贵人 论挨骂，郭德刚很有经验。l 在圈内他说第二，估计没人敢说第一。 果然，很快就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开始只是观众上传的视频越来越多，大家当乐子来玩闹。 但随着时间推移，就有伪相家说唐云风根本不懂评书。 评书是什么？ 那可都是长篇大论，情节极其复杂的故事。 而且人 最终楚旭还是如愿以偿，虽然注意到赤城离开时那极富深意的眼神，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过抱着赤城我老婆，难道她还会柴刀弑夫吗？大不了就是被锁在房间绑在床上什么的，有加贺在完全不用担心。 乌桓兴奋的看着楼柯，这布置太精巧了，每一步都妙。他一直没找到明英的把柄，没让她露出尾巴，现在可以说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中了这个圈套。 冷韬不敢忤逆王后，只能命人把太子妃押了过来，紧紧拴在了铁柱上。 “他到底是什么问题？还有，我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音音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之后，就盯着陆奈。 这次周勋带来的人生众多，秦雪曼没有把握把他关起来，她只能借助其他势力，才能够把周勋拿下。 “他可真自负，凭什么认为发生这么多事以后，我还能与他冰释前嫌，只要他乐意，我就能守着他？！”俞皇后自嘲的道。 不管是不是跟廖辛婷有关系，那些新闻说有，粉丝就信了。赵魏这一波操作诚心恶心廖辛婷。 “你若是不争，到时候，你靳家包括如今的傅家，都会成为粘板上的鱼肉，你不怕吗？”大总统循循善诱，不断地说服他。 心中的空，总有可以填补的人。如云深和白狼，在她心中极重极重。比家人，还要亲密的存在。如亲如友。 他怎么说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知道帝制和共和哪个最适合国情，他虽然固守惠州，可并不代表他就属于保皇党。 最近几日他过得有些飘飘然，自从他把路城的消息透露出去后，每天都有人上赶着来巴结他。 购置的生活用品里有一口全功能锅，还有基础盐油酱油调味品，她可以简单做些饭，就用这些动物饲料。 话音刚落，那边已然是点着火，旋即各种颜色的烟火，噼里啪啦的冲天而起。 赵率教看着自己手中红艳艳的苹果，再看看面前盘子里过水之后堪称漂亮的葡萄，愣了愣没说话。 但他的怒气可还没有撒出来，再加上两次被拦，怒气郁结，又怎么可能因为黄秀珍锁了门不在屋内就善罢甘休。 老奴的儿子基本上都是战场勇将，无论是代善，阿济格，还是德格类，莽古尔泰等，基本上都算上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伸出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不要再低声念叨了。 王安然秀气的鼻尖微皱，很不耐烦地嘟嚷了句，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明显是不想起来。 他这话一说，现场众人哪里还敢说什么，毕竟能够坐在这里的多多少少都和他有关系，其中很多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精灵总是这样十分注重礼仪和优雅，在以前和现在人类贵族基本都是学的长耳朵们。 不过韩燕返回途中偶遇祝胤，并将其劫回之事，却出乎了萨摩多的预料，如果祝胤被顺利赎回，二十枚玄晶茧自然也就落入韩燕的手中，这让萨摩多苦恼不已，但因为韩燕并不知道勒索的数目，所以萨摩多觉得还有空子可钻。 第290章 纯洁的男女关系 大抵还是德芸社风头太盛，争议太大，屡遭业内打压。 连带始终站台帮场，摇旗呐喊的大朋也受到了牵连。 打从04年德芸社走红开始，就经常收到一些谩骂的信息。 后来还波及到了，他主持的本职工作当中。 只要是大朋参与的节目，其他嘉宾便经常推诿，无人登场。 只要是大朋主持的活动，相 她抿了一下唇，没有放弃，依旧贴着墙壁，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对话。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后来天空中闪出了绚丽的烟火。绽放了一朵有一朵的一闪而过的‘花’。 赵清染本来心不在焉，这会却紧紧地盯住了屏幕，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错，不错，突然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路子。有机会一定要去会会。”离月想了想，满意的笑了。 萧紫寒体格比袁妙竹稍稍大些，‘胸’也比她更丰满，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紧。 听了这话，各个世家终于明白神帅要做什么了，这家伙是要动真格的，要和神皇正面交锋，强行夺权。 就在这时，余浩出现，“霍少爷不必担忧，主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说完掏出一块令牌。 靳律风薄唇微勾，大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简蕊的手背。 霍锦城刀刻般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幽光，那双锐利的黑眸此时轻垂着，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情绪。 毕竟，秘法高手的武技一般不会很高，一旦被武者欺近身来，通常接不下武者的一拳，到时侯胜负也是立分高下了。 听到这话，李依兰看着有些茫然的金泰妍缓缓的给她翻译了过去。 另一边，尚景星不顾伤势全力运行行万里，同时精神力全力放开，探查衍一宗的情况。 尚景星嘴角一勾，虚弱的笑了，并不是开心，而是不信，他又不是傻子，锻体果这种至宝怎么可能分给别人，哪怕陆蓝莲再有正义感，也不可能。 “是十八号，他把十八号吐出来了！”克林瞪大了眼睛，急切的说道。 华云雄先机已失，虚若谷伸手一抓，便将那玉牌抓在手中，立刻渡入真元，顿时玉牌放光，一篇功法印入脑海。 孙悟天就不一样了，非常听话，叫不动就不动，安安稳稳的，而且很有礼貌。 “麻仓耀，四天王之一……”夜神逸在空岛的时候从塞芙诺拉的记忆中知道了四天王的事情，知道他们是星耀上最强的人类，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想到这，金泰妍也不再拖沓，把本子锁好之后便下楼向着厨房有去。 其实，这也无妨，因为他可以同他父亲金涛一起去兽神界，同样可以永恒不死，永恒不灭。 这一刀并未精准地刺在唐烧香的心窝，因为唐烧香本能地闪了一下，最终这一刀刺在了唐烧香的腋下。 太子手里拎着刚才那只鸡的脖子，它一路扑腾，翅膀和爪子乱扑乱蹬，等他一下丢到地上时，它只能在那里抽搐了。 “呵呵！没什么，既然是认错了人，那也就算了。”月乘风无所谓的摆摆手，那落在最后的青年，这才如蒙大赦般的，飞奔追了上去。 “开打……”因为后面还有一个神秘人，赵信也不敢暴露太多，没有进入到暴走状态，而是直接拿出了八卦炉，对于这两者的来回切换，赵信还是有自己的一些心得的。 第294章 孟贺堂的进步 所谓“冥婚”者，就是为死了的人找配偶。 这绝对是封建迷信，但在华夏已经流传了几千年。 而搞这种事情的，往往又是富贵之家。 能发家致富的人，会全都是傻子吗？ 肯定不是啊。 所以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大抵还是心理作崇。 今天这个鬼故事，背景也是在古代。 说明 关宏达一家人坐在关云山吉普车上，沿着大路向云泽市西北方向走去。 亚特迪斯号在莫奇安四根触手用光线的欢送下，慢慢远离莫奇安，在麦克斯系统能量充满后赶紧加速离开。 但万亡山因为自己独特的传承，在国际驱魔人联合会上却有相当高的地位。 “林总，怪兽来了。”冯刚队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是一得到消息就来了，为的就是要出动。 倒不是她嫌关晓军给她的工资少，而是她习惯了“平分”财富的概念，还不习惯这种差别性对待。 “十常侍那边早已经传来情报，如果这次不能再对抗张角中立下足够精彩，足够大的功劳，就算他们肯出力，也很难讲我们从皇帝眼中摘除出去的。”李儒沉声应道。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静心思考的时候，眼看着己方落入了下风，黑雾被不断的泯灭迫开，在这么下去恐怕就反倒要被这些修仙者杀退了，三头修为堪比筑基大圆满的鬼将当即嘶吼一声，尖锐刺耳，让人不寒而栗。 丁灵琳拢了拢了头发，道："现在时候还不太晚，我想上街去买点东西，吃顿饭，你陪我去好不好？"酒楼果然还没有打烊，丁灵琳叫了七八样菜，她吃得很慢，还喝了点酒。 裂缝内冲出来的烈焰顿时变成了一朵朵火莲，焚烧之力，风卷残云。 这老人手中拿着一根翡翠嘴的旱烟袋，肩膀上还挂着一条原本是白色而今已经泛黄的毛巾。 傅菱雅微微一顿，她知道万贵妃问的，是刚才那身打扮，莫说万贵妃怀疑，就连她自己现在都怀疑了。 我和王二驴且战且退，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刚关上，只听“哗啦”一声响，一扇玻璃被砸碎了。 换句话讲，如果我不喜欢她的话，谁特么有这个闲功夫跟她玩这种真人游戏，除非我淡疼。 农神谷谷主和诸多长老，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严阵以待。 曾今他也是这样暖她的手，那个时候她傻傻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只听到『迷』雾中传出阵阵雄鸡打鸣声，但看不着石板坡上的房屋、院落、树木的影子。 没了裙子，她里面就只剩下肉丝和罩罩。可惜她的肉丝是那种可以穿到腰的，不然后她可以更冷。 最上面的那几个都是林飞想要得到的，不过一个又一个的零让林飞有点晕，郁闷的有点想吐血。 这句话杨天听到后明显一怔，随后一想，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去说这句话。 看着我们确实没有要讹他的意思，宾馆经理直接对着吧台吩咐到“这些位客人住的房间，全部打6折……还有每天松一个大果盘……”。 原来姜家以前是个武道世家，后来时代变迁，家族式微，虽说如此，每一代还是会诞生一两个高手。 当然，这个环节一般都会在最后十天才开始，前几十天都要他们进行各种战斗经验的传授，以及对学生身心进行打磨。 第296章 送你个小东西 城门终于到达了，理仁先前银亮色的半身甲，现在变成了红色。他的头发上现在都是一丝丝的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含哥，你可来了，这事太大，我还真应付不来。”看到含笑，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额，估待会儿就回来了吧！他开车送酒去了。”红梅给龙忠递上一杯茶。再怎么说，这做人的基本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而此时，刘洋也是看了过来，当他看到叶白时，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只是还在想着的时候，轩辕成仙身上传来一股巨力，在他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已经将他的身体硬生生止住，更是猛地将他带起，向着他冲来的地方甩去。 欧阳凌镜的车是一辆宝马五系混动的汽车，车子虽然不算太贵但坐三个车还是显得很宽敞。梁善本来要坐在副驾驶的但欧阳凌镜上车时却执意要求他坐身边，考虑到对方神魂受损，受不了人气和鬼气的冲撞。梁善便也同意了。 “就算他们能坚持半天，雇主来了也未必敢让我们开门的。”年长的男人不置可否的说道。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找他去。”丁雨涵头也不回的伸手摆一摆，说罢就继续走向前去。 “而青昀帮铁马帮和威帮活动频繁，这几天连续有人到我们云天和炎龙的场子里踩点。如果不是我们早有暗线防备，这些人的行动我们也看不出来。 梁善随口应付道，随后伸出右手摸向欧阳凌镜的眉心，欧阳凌镜见状一窒，本能地想向后躲，可是看到梁善清澈的眸子后却停住了身子，只是娇羞地闭上了美眸。 方扬和孟戈调侃了几句，苏沁没说什么，没必要把情绪绷的太紧，在进一步确认情况前，还要很多事情要做。 将披萨放进嘴里，咀嚼片刻，他突然挑起眉头，味道竟然意料之外的还不错。 高台上，已经有不少人上去了。只见，他们个个衣冠楚楚，那亮眼的袈裟就是最美的风景线。此刻，白浩看过去，高台上已经坐着了两名高僧。 以退为进,年人并没有把话说死,提点着天空,把一定大帽子扣了天空头上出手,就是和龙组作对同样也会确定他叛国!!! 所有用星墟铁铸造的铁剑，都在生机之树下，齐震进来之后，一一将这些铁剑拿了起来。 罗峰见他们那么认真的讨论，没有刻意打扰，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虽说他才是天盟老大，但是他对天盟的人不太了解，所以这些问题还是交给周天和齐云了。 “既然知错了？那就得改错！”张楚故意拉长了强调，阴阳怪气地说道。 张成跟着二少爷不是一天两天了，二人也有了默契，自然明白二少爷的意思，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苏扬的举动吸引到了解说们的注意力，英雄联盟的选手都很内敛，相当的内敛，比赛不管输赢都是那一副冷到不行的脸，只有夺冠比赛中，才会有不同的表情。 就算是洛北另有其他手段，以铸就不朽之路成就主宰，也未必会将修罗帝君给永远镇压下来。 他奶奶的，再来。岳老三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这次攻向了叶青。 咦？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占哥你说的老者，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喜欢可喜欢啦她老是给我糖吃，不像我姐姐”苏豆豆猛点着头。 下一秒钟，她的半边身子就被马颠得直接脱离了马背，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被他放在大床上，南瑜是真的慌了，身体不断的往床里面缩，可汤怀瑾哪里给她逃避的机会。 “什么工具？”裁判不解地问道，他们提供的工具，应该就是炼器时常用的工具了，这个参赛者怎么还能有别的工具？这裁判嘴里一边问着，心里面一边想着这事该怎么处理。 随即贺云龙和老久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坐在了沈眠边上，房间里没人说话，很安静，三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到了天亮。 周雨菲怒瞪着宁凡，开口想要威胁宁凡，但是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宁凡这货的。 南瑜不愿意看到汤怀瑾，他好也罢坏也罢，她是管不着了的，她现在要顾念的，只有她的孩子。 “你还记得刀兽01吗？”涅茧利轻描淡写的问着，但是那个名字却让空蝼的身体没来由的一震。 只不过如今三界之中既没有虚的危害也没有了虎视眈眈的无形帝国，这些多出来的死神们也不过是每天过着闲适的生活罢了。 吕后知道王陵耿直，耿直的人心机不深，吕后让王陵当这个丞相也是基于这个考虑的，但现在王陵却跳出来第一个反对，拿起高祖刑白马的事说事，马上就糟来了吕后的不满和愤恨。 现在想想当初心血来潮给蓝染说了未来的事情这件事到底是自己下意识的作了个死还是被镜花水月影响都很难说了。 比如之前说的王尊，还有现在颇受刘骜赏识的左将军王商，王商此人与王凤的一个弟弟同名，但此王商却跟王凤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不但没关系，而且与大将军王凤有嫌隙，两人早就结下梁子。 “晚辈孤陋寡闻，自然不敢妄论这等重宝的优劣。还请前辈教我！”过秦自然要接过话题“顺杆往上爬”，打听打听这三件宝物的具体作用。 韩仇血也非庸才，多年在修炼者世界中混迹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不好惹。所以韩仇血的话，虽听起来强势，但却隐隐地透着客气。 这对于刘彻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也让整个皇宫增添了几分喜庆。此前，刘彻和陈阿娇争吵之时，他们总是互相指责对方有生育问题，双方都不承认，现在，卫子夫的身孕让争论结束了。 第299章 你入门了 录音室里原本寂静，众人也屏息期待。 所以此声一出，大家心中猛然一突。 好像就在这一瞬间，目光已经穿过了高楼大厦，刺破了厚厚云层，看到一只凤凰正在九霄云巅翱翔。 这只凤凰金光璀璨，尊贵华丽，气势磅礴。 “翙翙~~翙翙~~” 再听，还能听到它翅膀扇动的声音。 接着两种 她匆匆下了剑台，跑去更衣室那边洗浴换装，左毅也回到了宝儿的身边。 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倒也不难，只要把其中一本交给朋友保管，就可以获得第三本，可若不知道这个设定，也很难想到这个办法。 这声音比之前的那两声都大，梁园手一缩，那坨东坡肘子就落回了盘子里。 马里奥可是和这二人交过手的，深知二人实力强悍，可此时却被这姑娘一指头戳死，这特么也忒恐怖了吧。 可是赵家的那个妈，她实是不放心让她伺候她姑娘，就只好委屈秀兰了。 但是一切似乎都晚了一步，老孙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门把手上的时候，车子已经直接装上了棺材。 “不用看了，没有人，你们应该都有传讯石吧，给你们三息时间，传讯回去说我出现在这里！”君不离有些愠怒，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在自己出现以后还关注君宸在哪里，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君宸帅？ 可以将乾元气外放至少要5阶职业才能做到，况且秦洛体内也没有什么乾元气。 “伯特大人？”两人走到基地入口处，伯特脚步顿了一下，卡罗抬了抬头。 微博上，这一段演出被截取出来作为短视频传播，形成了颇具热度的话题。 不过在今天，到了卖房子的最后一步，他又恢复了那么一点清醒，此刻想拉着张云杰，反复确认。 不过现在嘛，武魂殿关闭了，那些长老出任务的钱，应该留在武魂殿了吧？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要是雪儿到武魂殿看到那么那么多钱，应该会更加开心。 冯玉京一听这话心中一喜，他搭着长吉的手趁势站起，躬身低声下气地将经过说了。 方羽都已经欺负到了自己的头上了，如果自己还忍气吞声的话，那不是让人耻笑吗？ 而且据说夜晚时，这竹林里面还会有笑声从传出，久而久之，这竹林也就成了索托城居民口中的禁地，也没有人敢进入。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齐紫霄借助灵域，不断将那片空间放逐，几个呼吸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灵力都要枯竭，这才停止，当他周围再次清晰，赫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前方的空间消失不见。 吴扬重新落座，柳眉眉立刻欢喜地墩身行礼，然后去同崔莺莺和谢婉婉商议。 对方根本就喊不出来，宴离月掐的他脸色涨成紫色，看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这边虽然矿山车关闭了，但是3d影院还是开着的，人不多，但是有。 随着他们的消散，歌谣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一个身影缓缓的向着远处走去，机械而又僵硬。 没多久，这些人就玩腻了，开始寻找起了新的目标，而她，自然也就是像垃圾一般被丢弃了。 男子望着不远处的楚氏部落，向燕宁质问道：“和预料的完全不一样，看来是碰上麻烦了。说说看情况吧。”燕宁只好低着头，把所有的情况一一道出。 第300章 隔壁的隔壁是谁 二来，自己身上也有着太多的秘密，若是在【静心石】这种公共场地修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不值，为了情郎连鼎炉都被人拿了，闭关千载才修回来，换得的却是一场骗局，当下瘫软在地捂脸痛哭。 毕竟这一指虽然自己也使出来过，但若是再让他现在用出来，褚南自认无法做到。 一声沉喝，那金烁之物瞬间化作一圈光圈扩撒开来，覆盖万里海渊。 一刹，笛声形成一波无形而诡异的力量，冲荡向林逸与梦楚儿两人大脑。 王辰几人来到五行宗，可不是因为五行宗实力强悍，相反，是因为五行宗整体实力不行，就连五行宗的宗主也就只有先天五重境界，只要配合的好，朵拉可以轻松灭了五行宗宗主。 王辰出手推了沈东科一把，这一推，却是暗中用了巧劲，将沈东科推到了唐仁杰跟王飞杰中间。 溃散的梁军慌不择路的向后方逃离，而梁军主营更是出动大军前来接应。 刚才进来的时候，莫云尚就已经四下张望了一番，可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就连尸体都没有。 一个蒙着脸的非洲黑人冲过来，急忙帮他们两人松绑，打着手势让他们逃。宋脍翟认出此人就是当时跟那丈夫周旋的当地人，急忙道谢，然后拉着张巧晓冲了出去。 今天公司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有一个高管要求婚吗？怎么会把花给她？难道公司里面还有哪个高管暗恋着她？ 沈鹏走到刘平凡的面前，皱了皱眉。第一时间更新他没想到对方刚来学校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九霄手臂催发出灵力，在气海的冲击下握住匕首手柄，全身力量暴涨，腾空而起的气劲竟然在她头顶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幻影。 恩德比坐在宋惠茜的旁边，看着开车的萧琪，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话刚说完，只见那名忍者身体如同断线般的风筝倒飞出去，同时它的胸口已经出现一个大洞，深深凹陷下去，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军，随后无力的倒下去，忍者他死也不会明白陆军是怎么发现他的。 他胡乱地揉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走吧！”到底，还是被她眼底的一抹忧伤击败，他还有求于她，只能这样迁就她。 顾夜用舌尖顶开九霄的牙关，本是要将渡给九霄的寿元力量收回一部分，但却情不自禁的迷恋上了她舌尖的柔软。 “呵呵，冰儿，其实并不需要选择，你直接说就行了！”元圣阙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这里都要沸腾了，大家全都仰头看着那一座直通天地的巨大神山，还有那一座号称兵神的巨台。 郭采有一点好笑地看着王天，王天现在这个时候的样子实在是有一点好玩，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经验丰富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杨涛满脸古怪，双目眨了眨，眼眸之中，有金光闪过。 王天明知道潘灵这样说肯定就是真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除此之外，那种直达心灵深处的美妙感觉也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整个过程中，张胖子的声音一惊一乍的。让外面的周菲都能够听到，这让周菲无比的好奇，两人到底是在想什么办法。 原本以为最先出来的应该是水万成和水千山，却没有料到楚天当先出来。 方辰当然不知道这一些。等茶壶上的雾气再次回到茶壶，方辰便倒了两杯，给急不可耐的胡一仙递了一杯。 这边楚岸寻已经退出了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他没有什么牵挂，更不在意这包围圈中所有人的死活，更不会受冷千千的威胁。 何晟年听得真切，若不是众多亲朋好友都看着，他真想不顾一切地给她一个大大的吻和拥抱，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了，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兴奋得不得了。 后来我觉得不安，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先生，先生他们也不解，鉴于晚上也没有再出什么事，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傅容希也是被挑起了欲/火，这点陆子谦清楚的感知到。感觉到他呼吸的粗重，陆子谦心尖都发麻，激动的颤栗着，下一刻傅容希却很干脆的放开了他。 魏王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给我上，谁把萧侍卫拿下，本王重重有赏！”他身边人给他摆张椅子坐下，就要看王府的龙争虎斗。 “把你们的本源魂印交出来，明天进攻正阳谷，好好表现，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黄泉剑圣冷声道，语气强硬，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晓筱没有说话，也没有将白衣祭司说的那些话告诉他，以免徒增烦恼。 光子拳头攥紧，恨不得一拳砸爆海子的脑袋，正要出手，就被叶晨阻止了。 一路上这厮走走停停，这样那样的牢骚发个不停，弄的一旁路过的清一宗门人怒目而视，只不过他们都十分克制，他们一直告诉着自己，作为一个上档次，高品位的清一宗门人不应该同眼前的这个乡巴佬一般见识。 林梦溪也是发挥出了不弱于剑魂境的战力，天纹大阵遍布黑暗领域，铮铮剑鸣声响彻天地，蕴含着精神层次的威压。 既然全部都是骗人的，李青也懒得问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就是仙山的神奇之处。虽然知道前方就有一座仙山，位置非常确定，但想要找到它，那就要看运气。机缘未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得上。 兵伐决瞬间滚过，一股股暗劲被叶潇震到对方的手腕上，叶潇甚至都能听到微微的骨裂声。 如此庞大数量的大军，单靠几十名团长和副团长，根本没办法领导。 鳌莽山喉咙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哬哬声，最后瞪大眼睛倒在地上，被魔气腐蚀。 第306章 会骂人的鬼 九月的燕京，天气已经逐渐转凉。 连火爆了一整个夏季的烧烤摊，都开始在减少。 喜欢热闹夜生活的人们，慢慢转战酒吧，歌厅等室场所。 半夜的街面上，也冷清安静了许多。 但其中不包括王有财。 他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今年已经快五十了。 古人说，五十知天命，但他感觉自己刚刚而立 “五子棋！”杨怀平从一旁拿出他用黄泥烧制茶壶，他将茶壶中采摘野果榨成的汁倒在两个竹筒之中递给了海棠一个竹筒。 说话的同时，顾景晨有些担忧的看向画架，确定自己早已用画布将昨晚的画盖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了二房的事儿，所以，这几日蒋老夫人就有点儿不待见蒋旬。 等到苏酒卿回头跟宜嘉公主告辞的时候，蒋旬这才看见了宜嘉公主。 几个少年人一听，顿时垮下脸来，实在是这酒太辣了，一口下去，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但还是笑嘻嘻的跟封玄奕再次返回酒楼，先敷衍住再说。 想到这一点之后，苏酒卿顿时就挑了挑眉，只觉得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眼前的车水马龙都充满了讽刺，这个城市有着他和戚冉之间的所有记忆，可是却终究抵不过她和顾景晨的那几年。 很帅气，苏言甚至能想象到，他年轻时是怎样的，一定很迷人，怪不得灵岚仙王会选择他。 雨彤想了想觉得子南余说的很有道理，一旦父王立了子南公期的儿子为下一任卫君，自己两人还真是白忙活一场不说，只怕到时候连卫国都不能回了。 自己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次，怎么可能会把照顾自己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护工。为了自己的福利，宋逸不得不拒绝。 “林少，这次不会玩大发了吧，你真有把握他们能打赢？”林涛在一旁说道。 不知不觉之中，十天时间度过，期间一头荒兽黑鹰飞出几次，再次带回了十几名人族修士的尸体和四阶大妖的尸体，但另外一头荒兽黑鹰则是始终没有离开过，就趴在他们的巢穴之中。 叶浅雪倒吸一口冷气，她如花似玉的身体，如果被叶祖这种老头子糟蹋的话，她就欲哭无泪了。 林苪虽然坐在那里，但那双修长的细腿还是曝光了主人那九头身的高挑身材，目测她的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七。 “不！”王双一声凄厉的呼唤，但管亥的身躯还是从马上无情的倒了下去。当关羽冷酷的目光盯向自己时，王双浑身打了个机灵。 秀枝大意了，她没想到在房间中，有一个黑色的看家宝，将她和周青的事情录了下来。 尼玛，那个家伙，竟然杀了龙虎门的化婴武者？还让龙虎门的人磕头磕足一万个？ 手掌恋恋不舍地在设备上摩擦了好一阵，孙诚这才缓缓收回了手指，于心中暗暗做出了这个决定。 宋云刚到宋家，茶水都还没有泡开的时候神炎的电话就来了。 “感觉马上就来了。”王子云掏出一根既黑且粗又长的棍状物体，拧开一端的盖子。 最惨的一个，是被刘志用狼牙棒砸中脑袋的那个壮汉，脑袋变成了一堆血泥。 “不不不，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秦少磊的反应很激烈，立刻就否定了赵虎的这个提议。 只看他们宁愿向外人借钱也不愿意向顾国章和杨秀芸开口就知道，他们心里也是卯着一股劲儿的。 第307章 这是高手 这不能说谁对谁错，白牙有白牙的坚持，但临也也是坚持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看了眼身边熟睡的男人，下意识地掀开身上的被单往里瞅了一眼。 “因为，我已经代表公司与你接触，所以我失去机会了。”舒语默低着头，故作惆怅状。 “哈哈哈哈~这称呼好！这称呼我喜欢！”明若辕老人家独有的浑厚笑声蓦地扬了起来，让众人身子又颤巍了一下。 宇智波海斗平复了一下心情，那双眼睛却在下一刻变得一片血红，漆黑的单勾玉在其中缓缓地转动——这一异象，顿时又让看清了状况的观众一阵高潮。 耳力极好的边蒗和边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不对劲儿。 “我胡说什么？爹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病房一天就得好几万块钱！”舒成武想着流水一样出去的钱，就觉得肉疼。 这话还没说出口多久，万灵山上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带着磅礴的仙道气息，将他直接抓在手中。 枉死城外，血魔皇和万灵之主早已离开，祭出的仙王分身都被瞬间击碎了，他们就算是进去，也是必死无疑。 在杨帆他们进入神塔之后，方才苏醒过来的白曜，却是没有看到杨帆镇~压四大守墓龙兽，否则，绝不会这么认为。 “你们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但有些事最好有分寸！”杜墨言说完便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了总得看起来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林清风虽然有些不清不愿，但在柳颦的眼神下，还是乖乖的跑去画符箓了。 刚刚想明白了一切，史今就知道，这样的拖延肯定不是一直持续下去的。 “好着呢，你放心，我妈不会有事的，她一定能活得好好的。”喻嘉薇的话里带着刺，她曾经无数次想过，既然这么不喜欢妈妈，为什么还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还要娶妈妈？ 陈东眼睛都亮了，加餐、单间，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太吸引人了。 那蜈蚣真君的继承人看着白沐颇有几分歉意，没想到还会牵连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路人死在这里，这个路人刚刚还给了自己一些援助。 白沐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蜕皮之后，长出新皮之前，中年男子都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寻常的攻击方式不可能给他造成创伤。 她羞愧难当，自己还曾经抱着这只白猫走了一段路，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修为。 但好在，知道柳封是原始教后，我对柳家也没什么心思，这才成功的植入了金蝉蛊。 成教三仙的对话和动作，自然外人是看不到的，在他们看来，那三位美的不像人的仙子坐在那里一直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很有气势。 唐冰玉想不起自己当时亲吻对方的唇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可是在这一秒钟，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在提醒着她，她对周泽楷的感情。 坐于下首位的何心妍低着头，波光流转间的暗喜被台下的苏余看了个正着。 “保清倒是一颗赤子之心，日后若能如此，也是极好。”承祜微笑道。只人心易变，尤其是这紫禁城最是能够让人癫狂的，保清以后真可以安心如此么？ 作为时空中旅行的一抹孤魂，周泽楷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诞生的,可是从他诞生起,他便开始了完成许愿人愿望的任务,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游离于虚空之中,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才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活着一样。 杨缱一本经抄完，没等到火盆子，这偏殿冷得过分，手指头都冻得僵硬，索性起身走动两步，推门而出，却发现偏殿外竟无一人留守。 就是……布料长宽一米，直接用来做头发，估计她拿出来就会被好友打。 几乎是带着挑衅的笑容，蒋美辰这笑眯眯的模样，让周母和凌父气得要炸了，倒是凌雅雅很淡定，脸上这会儿出现了淡笑。 白宁是唯一在幻听暴动之中保持清醒的存在，这确实是江映雪逗留在他帐篷之中的根本原因，但白宁对此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窥见这些软弱与恐惧，便是窥见白宁心中最为本初状态的最好途径。 被好友这么直接的送客，福运来回去时不只没有半分不开心，反倒踩着自行车都觉得轻松。 靠高永年的两千三千人当然挡不住仁多保忠的两万人。可一旦高永年手中有了一万人，那仁多保忠的大军可就死定了。因为仁多保忠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军粮了，只要再拖上几天，大军断了炊，打不死也都饿死了。 白晨风把拿在手里的外套给她披在肩上，细心的替她把压在衣服里的长发拿出来。 孙绍宗回头扫量了那房门几眼，又伸手摇了摇，立刻发现那门是加固过的，普通人若是被关在里面，决计难以撞开房门逃生。 “你！你还让他看过病呢，可别说你忘了！”樊甄有些气恼，手下丝毫也不停顿的从景田手里抢过黎雪，自己抱着黎雪进了后面的车门。 迫于如此，广德帝才终于派遣了几名亲信大臣，‘助’牛家验明清白。 黎雪是不敢耽误他的正事的，也就只好放开手，安静的点了点头。 “谁？”凤琳琅的笑声戛然而止，这道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心中炸响，有人在附近，他竟然都没有发现，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的修为高出他很多。 晴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对眼前这个把她从蛇窟里拉出来的少年，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能在临死之前被人救起来，这至少让她在死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能死在这少年的怀里，总比死在冰冷的蛇窟里要好的多。 第308章 江湖已逝 事情好像突然变得简单了。 随着《鬼吹灯》评书的播放，《开心茶馆》的收听率稳步提升。 第二天，第三天，两天时间又提升了一个排名。 但不等大朋高兴完，第四天排名一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名。 就一个晚上，排名足足拉升了五个名次。 天呐，什么时候深夜档的节 刚刚真是命悬一线，好在智慧，天赋，决断的瞬间综合发挥，让江云堪堪的扛住了。 被孟大当家教训了一顿，两只虎獒果然乖了很多，见他临近虽然不适的晃了晃脑袋，但却再未咆哮。 疯子寄语：更新不会断，请大家多多支持疯子，点击、推荐票，都砸过來吧。 随着“雍州祖拳”施展出来，天茗心中欣喜异常，只感觉此时有种使不完的力道，于是将自身所会武功纷纷施展了一遍。 离开了客栈后，江云停下脚步，仰头看看空中飘浮着的鹅毛大雪想着什么。 碗虽大馒头虽大，马鸣图消灭它们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舔干净海碗之后，他意犹未尽的将嘴角的一颗米用舌头拨进嘴巴，砸吧着很香甜的吃了。 少顷，王月仙再次出现在方才交战之地，却发现，此时这里却是早已重归平静了。 虽然鲁鲁修本土灵魂对于外界并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对于这柄剑，确实记忆深刻，当代人皇之所以不受底层人民的支持，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曾拥有过这柄剑，或者说，不曾，拔出过这柄剑。 弄虚作假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沐方礼，沐老鬼的衍术连鬼都能算死，天底下谁能骗得了他？ 杨磊此时也是心里没底，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杨磊身上有不少，师父送的药，可是都是给人吃的，不知道给黑冠赤嘴鹰吃了，会不会有效。 乔远向着这执法长老一抱拳，微微一笑说道，若非这执法长老救治王良，那王良必死无疑，而乔远说不定会因此被取消宗门大比资格，而救治沙英才，却是这执法长老配合乔远即兴演了一出戏，震慑了众人。 萧懿柔大吃一惊，虽然这一掌并不是打向她的，但是她从中也感到了这一掌的威能，因为在枯木禅师打出那一掌的刹那她的身子竟也是不能行动，眼睁睁的看着一掌将萧云拍飞了出去。 乔远在擂台上亲眼目睹了这一战，他能看出那黑衣青年的实力不弱，但这黑衣青年在与凌婉晨对战中几乎都是处于躲避和被动防御的状态，真正主动攻击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就算是上一次萧炎直接现身，并在落枫城大闹了一场，也依然有许多人不相信司空绪的身后有着一尊传奇级大能。 听她提起这个，乔远尴尬的轻咳两声，甚至老脸都有些红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甚至是不理智。 “别和他废话，杀死他。”一个玄仙祭出一柄大斧疯狂大叫，准备率先杀上去。 屋子里面的装饰相当奢华，只是由于悬挂着床帏，朦朦胧胧间只能看见床上的两人正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那老妪嘎嘎一阵怪笑，身形一退就隐在了花海之后，萧懿影眼前失去了敌人，把手中的幻刃抛出，幻刃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扫向那老妪消失的方向，只是幻刃扫过摧毁一片藤蔓，却是伤不得那老妪。 第309章 狂躁的师爷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回魔界还是在这里呆着？”面对魔王，无论有什么想法都是无济于事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结果。 秦欢欢好奇，连忙摸了摸左边的石壁，又跑到最右边摸了摸右边的石壁。 “k，怎么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平常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什么心事，k很少在这个时间段联系他。当然最近这一段时间似乎有所改变，但也只是发一个晚安罢了。 周怀轩走了之后，周承宗一下子瘫在座椅上，手里握着拳头，发狠地捶了捶面前的桌子。 而就这么一眼看去，陶瑞丝几乎被吓白了整张清秀的面孔，下一秒之后，又是愤怒的涨红。 而且对他并没有吃亏，只是一次歌曲的交换而已，对于刘哲会创作出什么样的歌曲，他也很期待。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自然说是互换，就绝对会竭尽全力，不可能随便做一首歌应付了事。 闵俊辰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服务生下面子，但他其实也非常顾忌里面他舅舅的存在，如果就此在这边把事情闹开，引来他舅舅的话，恐怕反而会让他舅舅对孟安然升起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 她昨天让煞鬼跟着傅旭尧就是因为怕这个岛上会有些大型的猛曾会攻击他。不管什么动物一察觉到煞鬼肯定是立刻离开，当然他也就看不到任何的动物了。 傅九想到这里，抬起了眸，镜子里的自己，薄‘唇’还是红的，尤其是上面好像有点被咬破的感觉。 方大妹只觉得，要是自己也能辅助他，帮他的忙，那她也能做皇后。 四声凄厉的龙吟突然响起，八殿游龙作为冥府的力量，有其自身的尊严，被一位顶级恶鬼囚禁如此长的时间，这口恶气它们憋了太久。 “老板，说实话，我现在感觉还有不切实际。没有想到，我竟然获得了超能力的一天，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普通人相处，心态都有些放不平了。”张三一边开着车，一边感叹说道。 一个帮助他获得了原始的积累,一个开始锻炼了他的皮肉,为他生命保驾护航。 青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痒，挠也挠不到，好像是从肚子里，嗓子里痒出来的，麻麻痒痒的，真让人着急。这是怎么了？ 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手机叶离没有随身带着，这会仍旧被扔在床上，没有未接来电，反复的确认后，她咬住嘴唇，想让自己笑笑，结果眼泪却一颗一颗，砸在显示屏上。 游戏开始，奥拉夫购买了可以增强自己的续航能力的腐蚀药水，而剑姬则直接掏出了长剑三红。 火箭队得庆幸，庆幸自己在第四节比赛的最后两分钟就放弃了抵抗。不然，亦阳今天打破生涯最高的60分记录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还说不是你！坏……”刚迈出一步的北北，又被南南给揪了回去。 “青葵今天玩电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视频，打开看后，看后……”洛青葵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何浔慢慢走到婴儿床前，他看着躺在里面软软糯糯的宝宝，晃了晃神。 忽然间觉得好累，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年少的他第一次来到蓬莱坞，那天阳光特别刺眼，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田在风中飞扬，蝶在花上飞，她在丛中笑。 “我是影子的负责人，每一个影子的行踪都在我的监控之下，你是影子的一员，所以你也在我的监控之下。 “都尽在掌握！”宁次的白瞬再次被识破，而且被我爱罗的沙之手所抓住，动弹不得，让宁次最后的希望破灭。 西王母面色一凝，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一般，众神石像发出强烈白光，以西王母为中心，石像为边界，寒池中出现一个巨大奇异的星符图阵，她被困在图阵中，寸步难移。 “那就叨扰了。”袁天罡笑道，然后带着李淳风走了进去，苏九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二人所来的目的，也是跟着走了进去。 静玄真人看着沈流云有些佝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道观。 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夜里，她刚躺倒床上要休息，突然身体失去了控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就像做梦一样。 苗若兰此时倒有些清醒过来，心想我若找昭哥帮忙，他必不会拒绝。庞太师势大势必会连累他，我绝不能给他惹麻烦。 蓬莱两派的门人弟子百余年来第一次冰释前嫌，围在偏殿大厅一张巨大的桌子旁下注聚赌，叫闹声几乎掀了屋顶。 夜半将至，河东军营再度恢复原本的沉静氛围，愈发显得威武不可侵犯。 院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走就乖乖的当好义工！”又低头看着老吴也是不带一丝同情的说：“说过你多少次了就不能安生点？”然后示意白护工扶起老吴看伤去了。 顾倾城手里捏着一把银灰色的木仓，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嗜血的凌厉。 “廿三，再过两年你便能出宫，却不知道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苏如绘忽然道。 孔一娴实在受不了周围的目光了，拍着他的胳膊才被放开，刚躲开视线又被旁边路人的玩味目光羞得只能低头，却听到他幸灾乐祸的笑声。 看着家园的水晶破碎，冯晓沉默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的试水战。 “郑医生，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我什么能力也没有，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他真的太好了。 想到“诈尸”这个词，我心里头还是有些瘆的慌，急忙坐了起来，然后接着李叹也坐了起来。 似乎是这样的流于表面让孔一娴觉得不够，她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主动迎上去想要更进一步，可常翊却在这种时刻松开了她。 第313章 涨涨见识 “这次有外人前来观看！”孤落话音刚落，青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沈若鱼摆摆手，满脸黑线，到底是谁诱拐谁，他还被迫去扫了不堪入目的仙宫，到头来还被人威胁，他真是太冤了。 右手只伸出几寸，他忽的想起自己的右手是断了的，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如今势成水火，想要收回也已难上加难。 白莫生将剑插入一旁的墙内，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但已是吓得满头冷汗了。 在之前，他竟然看不见简；福斯特，这怎么能不让索尔感到担心。这时，索尔也察觉到，简；福斯特身上的一些奇怪气息。 “荡魔龟甲！羽魔精炼制的残甲？这两物你从何而来！”茅九幽看罢，眼中蓝焰大涨，马上开口说道。 ＂这……这是怎么了？＂卡修斯惊疑不定地看着扭曲之后开始模糊的蓝色空间。 服部才藏有些埋怨的问到。如果提前知道那个少年身份的话，他就不会和他起冲突了。 “杨青帝怎么没反应?”甄陀罗大惊失色,就算他有十分实力,也不应该一点儿影响不受。 眼前这些人肯定都不是易于之辈，尤其是二少爷的气焰何其嚣张，他什么时候会主动给别的年轻人见礼了，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会稽王真是客气，原本应该是卫阶摆酒替会稽王送行的！”卫阶笑着摇头说道。 “喂，我说姓李的，你可不要逼人太甚！”程大海脸色微沉，感觉非常的憋屈。 结果宣布，虽然期间有很多人插手比试，虽然比试之中发生了很多曲折，但是最终，胜利者还是唐易。 胖子倒是不太好奇，因为他都看过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看不懂。 如果是平时，听说一名武者，只用两个月时间，便从武皇境，突破到准帝阶，那就算是在场的九大至尊宗门大佬，也会惊诧不已。 两人说完了话，半分钟不到，二十几人已经聚集在了胖子身后的空地上。 随心随性，有时候说得容易，但是做起来肯定是不容易的，毕竟，有多少人才能真正做到呢？ 白公子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你还是说不正经的吧，我有些不相信你的正经”，然后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反正，方不悔是自信的，同样也觉得，自己的作品不可能就这样沉寂下去。 林寒瞥了一眼左手边，只见那里还有一块礁石，距离此处大约十米。 被这声若洪钟的一声吓住，我心中一跳，主厅里人头攒动，齐刷刷地转头朝我们二人藏身的阴影处看来。 “队长，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张任说着，便主动从背包里拿出医疗箱，开始替林寒处理伤口。 “你敢对我这样做！我保证叫太子把你扒皮抽筋，叫你永世不得超生！”南宫蕙红着眼睛，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沈凉走进顾知衍所说的那家新开的中餐厅，径直朝一间包厢走去。 她的手很热，很软，黄子鸣突然就想一辈子就这样牵着她，有她在身边，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定，所以想一直留在她身边。 可说是这么说，但事还得去办，毕竟富贵险中求是自古以来留下了的老话。 通常来说，187非常讨厌进行试验的，不过也只是偶尔会反抗一下，在莱茵和该亚的要求下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跟着两人离开了。 “王海涛，带我走。”马舒雅这个时候突然挣脱开了，竟是一把抱住了王海涛的胳膊，好似认准了他，不打算放手了。 “冷静点老师。”路胜右手力量如同铁钳，稳稳抓住苏狞扉的手腕，让其挣脱不的。 “嘻嘻，肯定是去找猎魂、猎风去了。”琳莎莞尔不禁的笑着，她对野人奈的直摇头。 就在熊睿义刚要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却听到熊筱白冲他大吼一声“不要坐！”，把他莫名其妙地吓了一跳。 “比就比。”田乐乐更干脆，原本就是低胸的吊带衫，两手从其中一迈，就直接掏出了一条光滑的白皙手臂，然后另外一个手臂也直接拔了出来，随后往下面一扯，整个吊带衫捋到了腰间。 看到这样的结果，王羽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欣喜之色。这土甲不过是巨型蚯蚓随意凝聚而来的，巨型蚯蚓现在的精力还放在同化长春符上，若是等到长春符完全被同化，巨型蚯蚓想要在凝结一副土甲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在那一刻，姚贝贝突然感受到了体内传来了蓬勃浩瀚的生机，那些生机如同大海入流一般在她的体内不断奔腾，冲刷着她体内的污物杂质，滋润着她经脉、血肉和骨骼，让她蓬勃地成长着，久久不停息。 “伊斯拉，又见面了。”大胡子面对着伊斯拉，露出一个平静而忧伤的笑容。 “赵先生吧，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拿下这块原石。”王海涛干咳了一声，佯装无所谓的随口说了一句，不过眼神却是时不时的瞟过去一眼。 “这样行了吗？”王海涛有点尴尬，毕竟当着叶诗琴的面，心底也奇怪，叶妈妈倒也真是的，闹腾完了，睡的还挺熟的，这样折腾都没醒。 第314章 俩狼外婆 唐云风三人的到来，在单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楼上楼下都有人探头探脑，跟看动物园的猴子差不多。 甚至还有人跟着他们到食堂吃饭，坐在旁边边吃边瞧。 直到单位领导瞪了几下眼，他们才不好意思的走开。 唐云风三人其实没什么，都坦然自若的吃着工作餐。 原本单位安排了饭店的，也被侯耀 远处天空凝起一层淡淡的虚影，渐渐清晰，仿佛是一座天空之城。 毫不夸张的说，柳生宗望眼下若是满属性和出浦盛清过招，他能让他一只手不说，还能在十招之内击杀对方。 或许是因为面临生死之战的缘故，在团队失去所有智者的境遇下，凌典忽然觉得自己悟了，有点像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 而就在这哀嚎响起的刹那，那正要向着罗辰全身捆扎而去的黑色倒刺藤条，却是的，嘭的一声，轰然爆裂，随即，便是的，消散在了这无尽的虚空之上。 帝国级的高手，除了刘青山，一般人还真是应付不了，这些人在战场上，或者不是五行之刀的对手，但单打独斗，五行之刀，还真不一定赢得了他们。 大雁塔几经重修，大体保持原貌，令人奇怪的是，据说玄奘死后却并未葬在这。 更让董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握着手机，还没有从第二个电话中缓过神来，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目前来说，完成帝国权力集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可以以后慢慢的处理。 这些海兵海将可不会哄孩子，这会儿不走更待何时，短短几须时间，一个个隐入水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见到眼前景象，两人心神触动，只因区区数人之策，天下便兵戈四起，最终数十万军民横尸荒野，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虽说辽人向来对宋民凶残，但寻常百姓又何罪之有，竟遭如此大祸。 “各位请随意。”崔浩南一招手，大家又开始分散开来，各自嗨皮。 当然人员不会太多，就算会妨碍或者侵占原本战事后的分配，却也不会太多，而这些部落不想跟向天交恶，也就不会做出过份欺压之类的举动。 “好的，谢谢了！”修白桦答应一声，但是她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因为自己与夫君黄袍怪失散了千年，现在终于要见面了，还不知道他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对自己还有没有原来的感情呢？ 墨星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只看得何惜月妙目泛起异彩，俏脸上红扑扑的。 “应该是要的了。”陈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陈莫寒也正好望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瓜上，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邓宇咬咬牙，身子一纵，两掌怒拍而去。成林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身子一跃，步伐仿如飞鸿踏雪般，转到另一边，一掌向邓宇背后拍去。邓宇只感到背后一阵阴寒刺骨，顿时毛骨悚然，身子向后一跃，一腿扫去。 东里天机苦笑道：“你认为现场谁能抢得过他？”冷星月默然，拳头握得更响。 想到这里，薛涛的细腻脸蛋上浮起一层红晕，脑海里出现了墨星那英俊不羁的俏模样。 只要自己恢复了法力，行动起来也方便一些，打探消息什么的也应该更容易。 等等，穷奇那家伙看自己的目光怎么那么诡异，它好像是很希望自己多考虑一会？ 第315章 绝对是包袱 随着时间推移，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上演。 原本感觉被轻视的众人，也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就三个演员的阵容，愣是把舞台掀得高潮迭起。 侯耀纹和石福宽的相声，那根本不需要半点质疑。 俩老头的闻名全国，手艺早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别说台下的观众，连唐云风这个内行人都佩服 他开始怀疑对方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埋伏，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停住，如果知道他们埋伏为什么还往这边来？ 雷电，本是这个世界最为使人害怕的东西。不论在传说之中，那些专门惩治恶人的雷公电母，还是生活当中出现的雷电，都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天威，雷电之威。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行人走到众人面前后，真正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 管家走入塌毁房子里，到处去看工人们，找那俩家丁，找那坐在椅子上的费腾。 “解不出来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项昊淡漠道，跟宁曲针锋相对。 半刻后，两人近身大战，已不下五百招，偶尔打空，砸在地面时，地面都被砸的晃动，继而裂开，神力惊人，斗的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西门傲天让地狱之门重现人间，但还没有弄回去便殒命在无可匹敌的混沌之威下。 气氛再次的凝固，死寂无比，郑生等人清楚的看到，方逸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变得阴沉无比。 他当然也有那么一点野心，只要是皇宫当中生活的人，谁人心中没有野心？谁人不想要和那些仰望的人一样，替代他们的位置，被其他人所仰望。 而看到这一幕，万天狼心里一沉，那黑色巨猿都怕了，难道这个家伙不是在故弄玄虚？ “四皇子，您知道您与二皇子比试狩猎，为何每次都输吗？”无间的嗓音晦涩沙哑，如砂子摩擦一般。 “浮生，原来你不和我们去聚餐，原来是因为有着美人相伴，真真是见色忘义之辈。”就在陈浮生抬腿走向自家马车的时候，李端平的声音从身后适时传来。 她有时觉得自己就跟胡蔓是一类人，跟她相处十分舒服，不用多想，不用多说，一点也不累，也不用掩饰什么。 开学第一天的下午和上午相比就要正式许多了，老师亲自发下题目，限时完成，当堂点评。 说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也不为过，修炼的法力因此也是驳杂不纯，直到一身修为被陈浮生魔种夺取之后，返本复原，几经北冥真水佛门愿力的洗练，才能恢复本来面目，化出相思红线出来。 黑色巨龙体型迥异于飞龙，有着两对粗壮的臂爪，和一对凶残的翼爪，六只锋利的爪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森森的寒光；翼爪与后肢间，是破布般的翼膜，一呼一吸间，有大量黑色粉尘从翼膜上抖落。 他急的不行，急忙把风神宗所有隐藏的高手，全部请到了风神峰。 柴安安眼里的疑问、惊慌随着她的说话速度的调节也慢慢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生的自信和放任事态发展然后承担一切后果的坚定。 “我明白了。”方木揉了揉方墨的头发，将家里钥匙交给了她，目送着方墨搭了辆出租车离开。 气氛有些特别了，杨瑛专注地看着柴安安，像是要研究柴安安说这些是真是假似的。 第316章 不是白眼狼 奇怪的歌词，把观众听的一愣一愣的。 但这还没完。 后面又出现了跑调、抢拍、忘词等一系列问题。 俩个半桶水的歌手，也闹不明白到底是谁的责任。 偏又谁都不服谁，一出问题就呛。 歌曲先放一边，把问题和责任搞搞清楚先。 搞到最后多半也稀里糊涂，没办法就继续唱，或者干脆从头 “打人？”叶凯成对这事觉得很是稀奇，徐佐言可不是那种喜欢动手的人，现在打人，也不知道是谁刺激到他了。 可这话让赵政策怎么说呢？背后不论人非，这个为人准则赵政策觉得还是坚持一些比较好。 这话若是旁人之口，席撒绝难相信。但他早猜到此人必定就是当年威名天下的魏先王贴身侍卫长，曾在人妖大战中功绩赫赫，在南撒手下拯救魏先王多次的了不起人物。 妖师鲲鹏祭起雷霆枪，以枪为棍，朝那巫族九九寂灭大阵砸去，巫族众人如何能挡？一个个引颈待戮。 “咦，二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虎王虽然已经相信了尤一天的话，但是当尤一天找到他的时候，虎王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因为虎王其实还是不大相信第七感有这么厉害，连方位都能够做到如此准确的确定。 老爷子笑归笑，却也知道这个事情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好好筹划筹划。 图猛明白无敌这话的意思，可作为一个奥金族人，哪怕是头脑比一般奥金族人要聪明，却也很难深刻理会到这种勾心斗角地御下之术。 李松伤不得老君，却不代表老君伤得了李松，李松头顶着混沌钟这个级大乌龟壳，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老君的扁拐雨点般的打在混沌钟上，混沌钟响声不绝，却是牢牢的护住李松。 李承欢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过往美好的画面，心中怅然道——胡一菲，你现在是否也在无限世界的某个角落呢？ “说来听听。”叶凯成又恢复了冷漠的声音，让那边的人又是一顿，随即笑了出声。 虽然长孙冲没有称呼李泰为主公，但是长孙冲早就已经，认李泰为主了。并且在李泰家臣选项中的，家臣卡片颜色还是绿色的。 “大家别听他的，他是想要让我们放弃！”木清远摇着铁笼子，用出最大的力气嘶吼出的话想要让所有汉州百姓都听见。 末世之中，能够保证不饿死，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可以说用“能够活着已经需要巨大的勇气了”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无量鬼王只是施了结界，让这里看起来空空如也，其目的也只是为了掩盖二重阴天之上那些个神祗的存在。”宋帝王感叹地说道。 当他们脱离血族化神的控制，被叶傲引导出心中的心魔，也可以说是执念，第一件事就是向血族的三个化神扑了过去。 “不知何人愿打头阵，将这白良关给本先锋拿下来。”罗通坐在大帐之内，对两旁武将问道。 刚才那两招只是长鞭抽出的鞭罡，而此时，是直接天阶长鞭抽在青玉蛋上。 “有把握的话，需要配备一个师的热武器，而且需要重武器。”既然刘老说出来了，那就肯定是在承受范围之内了，要不然老头子好好提协调干什么。 被这么一问，许鹤年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他说的都是谎话，此刻该怎么圆也不是自己说的算的。于是许鹤年偷眼瞧了瞧梁帝，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指示。 第317章 特别的演出 慰问演出有自己的形式。 在行程上，往往都是按照铁路线顺过去的。 而到了一个大的站点，大的城市，又以此为中心辐射周边。 就像石家庄那样。 所有演员先集合在市里，举办一场大型的演出。 然后再拆分成小队，到周边县、镇的小站点去慰问。 而所演的节目也有要求。 政治正 “好了好了，阿斯拉，为了你受点委屈是无所谓的事情。”阿比盖尔不想夏河再这么看着她，赶紧安抚夏河。 那人紧闭着双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了一片阴影。没有那道惑人目光的注视，麦子渐渐的放松下来。 ‘原液’，意如其名，也就是最基础的东西，只有用水稀释以后，才能称之为药剂。 “这……不是你说我不关心国事的吗？”李耀桀讪讪道，不过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引出流求宝藏的之事。 低下头就见麦宝晶亮的眼睛不住的瞄向自己手中包装精美的纸盒，脸上满是好奇。 前段时间，大汉晋升帝朝，天风府强者尽数汇聚，最终却被大汉成功化解的事情渐渐传播开来，敖闰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西海跟大汉虽然相邻，但彼此却没有往来，今日这大汉帝朝突然遣使来此，不知有何事情。 九颗星辰运转，形成了巨大无比的引力，机械章鱼想要挪移，可是正被命运枷锁封锁，本身还在夏之迷宫里，他只是微微的挪动了十几米远。 今天林子渝有来学校，刚刚她下到楼梯的时候遇到林子渝，她叫了一声，他连头没有回一个。脸上更是黑得像块碳般。 苏清歌脸色微变，扯了扯，发现黑ms拉她的力道极大，她根本扯不开。 众人皱了皱眉，原来连天赐集团和法老会也知道了那个神秘空间。 泰妍此时已经深深地被舞台上的允轩吸引住了，看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允轩，泰妍的芳心颤动不已，再看向和允轩一起起舞的秀妍，泰妍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嫉妒心理。 众人悄然松了口气，摆脱了紫金雕，便全速往北冥树妖的洞府赶去，终于在ri落时分进了北冥树妖的地盘，不过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一声震天虎吼，一只全身雪白的雪豹奔了出来。 主座上属于天子的位置空无一人，而座位旁，名为程忠的大宦官捂嘴发出一阵让人作呕的笑声。 陈三剑光飞洒，一瞬间出了七八剑，他为了隐藏身份，没敢出九耀庚金剑诀，不过对面这刀疤汉子，也不过就炼罡后期的修为，对付一个普通的炼罡后期的修士，他还是有信心的。 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没有意外，因为赤色的灵魂，拥有莫大的威能，恐怕比九星奥义还要神秘一些。 江浩见江清扬说的十分的着急，深深的看了一眼通道的深处，直接关闭了通道的入口。 “请问您找谁？”允轩看着门外的一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的中年人说道。 “电报线在昨天已经被中国人剪断了，我们此时已经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而且陛下肯定不会容许我们投降的。”安德鲁杰夫道。 看到泰妍如遭雷击一般的表情，围在她周围的成员大感好奇，一个个凑着脑袋去看泰妍手上的手机。 如果是男的舔起来确实恶心，但是渔晚舟这样的富婆多舔两句无伤大雅。 第320章 看到了吗 相声是好的。 唐云风从来都这样认为。 当看到众人终于频频点头，他心里由衷的高兴。 是啊，相声该得到认可，而不是怀疑和嘲笑。 最后，在一片掌声中，唐云风鞠躬下台。 谁料，众人见识到了他的嗓音，便不再放过他，非要拉着他唱歌。 不但当地的职工，连王姑娘都跟着凑热闹。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昨天晚上你在哪呢？”雅西科被波多野信惊醒，他张大眼睛好奇的问。 “老爷好象变得年青了，精力充沛了。”红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最先开口说。 别墅内一片漆黑，似乎没人居住其中，四周里也是非常寂静，除了昆虫的叫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什么声音。 摘星会的人被解决的也太轻松了点，伍天扬当然不会高兴了，本以为用孙汐抗衡鹿贯就可以解决一切，可现在这情况，再多一个孙汐也是没用。 “我最讨厌这样的人，千万别让我查到，否则肯定也把他打成植物人！”孙汐义愤填膺的气道。 “我知道。”罗辰淡淡的点头，他知道他现在不能乱，他必须保持清醒，另一边炎寒平静下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底下。 杀人者，恒杀之。那些强盗挥舞手中屠刀一刻，他们是否想过被杀呢？也许他们想过，但是他们选择了赌。生命是平等的，最终都要面对死亡。众灵都有活着的权力，命运的轮盘转过，岁月静好。 那个脸‘色’黝黑的军人名字叫方国立，是苏家二儿子苏逸信的手下大将，这次派他来这里警察局这边救回苏雨泽。 这灱图因为同时参悟八种金系玄奥，而且融合到十九重。真正实力上与许坏修“云水寒波诀”参悟四种水系玄奥融合到三十重，其实就算有点差距，也差不太多。 父母去世以后一直住在堂哥的家里，就算是亲戚，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对方对自己再好，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陆生仔细查看了一番，感觉这方法似乎和冥想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在场几乎没人经历过仙级晋级，所以压根不知道这声音预示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能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古天笑没想到夏花会这么处心积虑，没想到那温存的一晚，竟然还暗藏着如此杀机。 舞台上歌手哼唱着优雅歌声的蓝调酒吧内，安之承一走进酒吧便在吧台发现了自己好友的身影。 粉丝们可不管谁对谁错，反正说我家大神就是不行。而大猫爱吃鱼这货在发表长评的时候，偏偏批评了大神几句，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说的是谁。 “谢谢孙哥，灵晶我们够，就是有些舍不得，我们明天就去换。”童虎尴尬地说道。 看到陆生的动作，莫甘娜连忙用暗通讯问了一句。陆生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看到贾琏眼下的黑眼圈时，邢霜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古天笑忽然发现自己能感应到看台上大部分观众的情绪，除了贵宾台与为数不多的几处云雾缭绕，其他人一瞬间的想法一览无遗。 说话之后，脸上可以看出有些妒忌之意，陈飞的火速成长，哪个修者不眼红，有些人几千年都无法达到这种高度，而有些人，就算是穷尽一生，也被卡在一个关上，修为无法寸进，直至寿元穷尽而死。 第321章 相声的未来 永登一行，确实算事故。 回来没多久，小朱很快受到了警告处分。 可因此，其他人对同行的唐云风三观更差。 只有少数几位领导，才了解事情的完整经过。 其中就包括侯耀纹。 于是，他看小徒孙的眼神愈发火热。 等慰问团的行程来到最后一站ls，演出完还特地叫上他一起游玩布达拉宫 使者听了微微耸肩，这话他听着有些耳熟，因为大友义长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是岂有此理，立花山城是我们丰后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然而事实上，丰后国已经缺少了立花山城。 附近几人，都是武王后期以上的战力，却没人敢当出头鸟，马上向人多的地方退去。 这些人全都是武将后期以上的修为，一个个透出浓重的血煞之气，显然是久经沙场军官。 虽然张知节见识了很多绝色佳人也不得不为台上的佳人惊艳，不同于南方佳人的婉约优雅，台上的佳人颇有胡人风情，性感火辣。 要不是看在慕容筱蝶长得漂亮的份上，估计现他们已经被口水淹死了。 谷大用听到这里这才真正的害怕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是何等迷人，他又怎么舍得丢掉手中的权柄？ 现在自己的这个位置距离无双城可是不近，起码数千里的距离，想要赶去无双城，需要一些时间。购买一些干粮，方程就直接启程了。 感受到佳人带来的香风，王晨脸上露出了笑容，回首将毒岛冴子搂住并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你们先休息一会！”方程说完，肩膀上弹出一排微型发射架，上边带着一排的微型麻醉导弹，哧溜一声激射而出，直接命中了两人。 他们虽然不忍抛弃众人，但现在情况根本不允许，只能强忍悲愤退走。 唐言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排手机开售的最后事宜，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沈星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郁离渊紧紧的锢住了，只能将整个头埋在他怀里。在听清是竹盈的声音后，沈星月更不敢见人了。 林溪感到有些吃惊，谭继章的资产虽比不上王世海的，但在榕城的影响力绝对不逊于王世海。 尤其是现在了解了，让自己追求沈星月并不是师傅的意思后，郁离玄就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顺着她了。 几年前，他为了融资将公司的股份抵押了出去，如今期限已到，他还不上钱，公司面临易主的风险。 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有先头的任务者卖过手机，所以才作为他的新手试炼世界。 “徐先生，麻烦你了。”秦楚说道，神情和音调明明都很平淡，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个笨蛋！你有灵台识海这种好东西不用，用什么储物戒指？真是笨死你算了！”寒轩看着略带欣喜的尹青不由大泼冷水。 林城接到关宸极的通知，脸‘色’里不由的有些错愕，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在等待的顾萌，但是却从顾萌的脸‘色’里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仿佛关宸极这样的决定不痛不痒一般。 “知道你聪明，我们都给你交代了，你不会不同意吧？”最后，天皎眼巴巴地盯着于佑嘉。 抬起头，看着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的宋依依，脆弱得像是水做的。 “圣上？”在床前一直等着示下的万福，不得不又出声喊了景明帝一声。 第322章 当我不存在吗 看到把师娘糊弄过去了，唐云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虚得很。 相声、口技、评书、京韵大鼓，他现在一人抱四门。 可这四门中，说实话其他三门确实都挂在心上，也一直在折腾。 就这个京韵大鼓，差了许多意思。 一来，这门手艺落寞的太久，到现在还在坚持表演的人有，但是真正冒头扛 “那么就用那一招打败他吧！”聂风说着，就直接将雪饮刀握在手中，此时刀锋上面，一滴滴的鲜血在划过，这是他的血，雪饮刀饮了主人的鲜血之后，依旧是纤尘不染，因为刀锋上面滑落下去血迹根本不会沾染在上面。 胡斐两人来得比较早，和主人赵老板寒暄几句之后，两人就随便找了个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拿了点食物和红酒，慢慢品尝着，一边聊聊天。 当然了，除去那些圣地，绝大多数的五阶强者还是没有圣地修士那种门路的。 现在的富豪们一个个开始学着用低调的奢华来彰显身份，当然，他们距离所谓的上流社会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其实，这人吧，有时候就要静下心来，来好好的思索一下自己，思考一下对手，只有了解了自己，了解了对手，你才能在跟对手的相处中处于永远不败的地位。只不过，这个道理田雪不懂，而徐志灵却懂。 “林风，究竟怎么回事？天灵族还有可能会覆灭我们？”陈天极刚刚落座，就颇为关切地问道。 不过是可怜的免费“打手”而已，而且还不一定可靠，否则的话，星球本源就不会和林峰做“交易”了。 喝了一杯之后，气氛渐渐地就热络起来，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不知不觉就赚到了这一次发金陵发生的事情上来。 早有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才发现桂家是来真格的，立时议论纷纷，生出各种揣测。 把凤凰唬住了，曹森悄悄松口气，后悔不该打探人家两口子的私房事，爱跪就跪，一个跪的开心，一个罚的高兴，你掺和什么？ 这句话平时多数人只会说说而已，可是从那时后的卡丽，才真正的开始去实际的实证这一真理。 “他不在我身边——”童璟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别人听出她哭过。 严格的意义上说，这个战技不是分身，但是却剩似分身，有完全的攻击能力，但是却不是实体，只能接受攻击，却无法反击，那种感觉，简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众人到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明白，如果刚才没有后退会有什么结果，怕是已经成为了和刘晔脚下那些粉碎的泥土一样的下场。 那本账册我没翻，也不打算翻，即使他整理的再好，也没有看的必要了，当初，我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告诉他我也不知好欺负的。 “爸爸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劝睡的！”夏雪叹了口气说道，此时的夏雪比两个月前瘦了很多，黑眼圈，眼睛深深的凹陷着，看样子她也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而自从刘晔没有成为车马级后，不知怎么地他当日冒领功劳的事情还是泄露了出去。眼见于此，方林这个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和莫阳也就直接挑开了。只要逮着机会，就要落落对方的脸面。 蓬莱港又叫备倭城，是洪武九年修筑的水城，在水城内停泊有大明最坚锐的二百艘水师战船，由蓬莱千户所的三千水师掌管。 第324章 头都要炸了 跟曹芸金相比，唐云风则冷静的多。 他脑子里总是不断琢磨着，后来变故的原因。 也就是郭德刚为什么会在决赛前夕，紧急叫停曹芸金。 这个问题得搞明白啊。 不然，他现在也去参赛，后面会不会也被紧急叫停呢？ 只是唐云风想来想去，好像都没有任何头绪。 拿眼睛偷偷观察郭德刚，也 “好了，起床洗漱一下，我们用过午饭后回a市，今晚在那边有应酬。”顾萧然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过青河带来的衣服，递给苏晓青。 “没关系，总要见到她，我才安心。”顾萧然淡下神色，嘴唇轻轻抿着。 清欢在妹妹脸上，看到的难得的稚气，这些，都是因为慕九晟的出现……真好。 半月后的这天，帝九与沈熄都没有现身，而是岳在庭处理的这事儿。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契丹的特点，军队主力就是宫帐部队，一有大战，几乎皇帝一定要亲征。如果宋军抓住机会，把耶律洪基围住，契丹军队想跑也跑不了。 如果陆雯告诉苏晓青顾萧然曾经怎么折磨自己，那么，苏晓青对顾萧然，可能会多更多的愧疚与心疼，如此一来，她太过自责的话，事情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过不了多久，众将进了帅帐。刘兼济睁天眼睛，让众人两边落座。 范仁走进破庙之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那个自称灭罪的和尚。 流年回答的简单明了，话落，流年便再次对着朗涟笑了笑，随即回身，视线转向了店里的衣服。 至今我也不清楚她究竟跟我注射的是个什么东西，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随即言亦便拿起手机准备给流年打个电话，可是拨出号码的瞬间，言亦便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但丁琛泰怎么打都不还手，肖恒下手越发的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拳又一拳。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到处纤尘不染，不过，或许是大许氏手头上银钱不多，屋里的设施跟夏梓晗前辈子在这里住时一样多，大许氏并未添加什么。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李维斯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在微亮的晨光中给他一个微笑，转身往酒店走去。宗铭目送他穿过街道，扛着陈桦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说闭嘴，系统抽了，你穿了一回墙而已，等一会。”方白笑眯眯的把锤子在威尔逊的脑袋边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狠狠在门上砸了几下，心里默数“一、二、三”，果然威尔逊就消失了。 “什么？嗜血剑？他怎么会有这把邪剑？”三长老满脸震惊的看着擂台上的林天涯自语道。 我并不是在强词夺理，我说的是事实，尊重爱护自己的部下的长官才是一位出色的长官。我问心无愧。我的说辞确实显得有些重，周围的战士们也躁动起来，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重了几分，鬼手圣医再度恢复了暗哑的声音，第一时间便开口询问。 从宫里回来后，芜芫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内，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现在的脑子有些乱，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些事情。 有了秦琰的帮忙，所以，接下来的寿包和寿桃都是秦琰帮沈菀蒸的，沈菀呢！也就只需要负责把寿包和寿桃做好。 顾锦承刚走到老沈家门外，就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 第326章 不公平啊 唐云风带烧饼出门时，郭德刚是看着的。 哥俩有说有笑，推推操搡，自此间的交情可见一斑。 反观同样作为师兄弟的何芸伟，则站在离他一个身位的地方。 低着头，搅着手指，既不言语，也不走，就始终那样站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都是徒弟，为何差别那么大呢？ 等到唐云风和烧饼不见了身 简单的吃了点食物，水洺宸便朝着水洺寒给他派来的人吩咐了几句要好好保护千紫瑶之外，这才放心的离开林子，再次朝着千草园走去。 真嗣为了让斗笠菇练习雷光掌，就在进入沙漠前的那个城镇将雷丘从家里传送回过来，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宗主?我们只是来熟悉地形的”凌易弱弱的说道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_~可惜的是这寒冰戟自从我们来到天炉城的一千年时间里，却无人能够在使用。”端木象无奈的说道。 听那老弟子说，这里的食堂一般都是免费的，而且味道鲜美，只有一些食材贵重的饭菜才需要弟子另行付钱，这里的钱可不是金币，而是元石和宗门贡献点。 他边说，边温和的看着温玉蔻，眼光素雅明净，让人觉察不出一丝责备之意。 最后，两个少年贼头贼脑的溜出了周家府邸，来到咸丰主城里的街道上，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在这里，两个少年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壮举，他们喝酒了。 楼浩然的双‘腿’残废，若无意外，应该是神经受到损伤，在与楼浩然见面的那一刻起，兰溶月很清楚，楼浩然的目的在她，逃离京城，前往南曜，目的是将她引过去。 容太夫人将中馈交给林巧曦，不过是让容家顺其自然的发展。许多人都说容太夫人执掌容家，在她看来，容太夫人一生最不贪恋的怕也就是权势了。 丁浩有些无奈，不过想想也是，便随着李曼曼来到了船舱中的一间密室。 这一坐了下来，竟然一直玩到了天黑，不得不说，这个棋赵雨下得很是开心。 “那就请李师傅同我一起回楼里吧！刚好我有事情要说。”聂荣桦点点头。 老人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这白虎王一直都在藐视他，完全把他当成了待宰的羔羊，看来在灵域大地上横行霸道惯了。只回复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天地间的轰鸣传来，隔着好远丁浩都能感受到那滔天的威压以及无上的威能在爆发。 凌耀头脑瞬间“嗡”的一声，如五雷轰顶似的，这要是敢让她哭出来，院长大人非要把他捏碎了不可。 “来不及了，你们先走，不用担心我，剩我一人，我有办法走。”血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此时的陈家父子气氛却不太融洽，陈明阳坐在椅子上摆弄‘金算盘’的算盘珠子，陈千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看着陈明阳，一下子坐在陈明阳身边，又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过凭借监控来看，此人并没有刻意的躲避监控摄像头，兴许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可自他去了一趟极乐净土后，笑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温暖。明媚中夹杂着一丝冷锐，冷不防间杀你个措手不及。 “干嘛都会有危险，说不准我哪天喝水还会被呛死呢不是？再说了……危险与机遇并存，若是我真能成神，那多爽？”云荼有些洒脱地道。 第327章 现场说活儿 大半个小时后，唐云风带着烧饼回家。 他发现家里风平浪静，便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唐云风不管过程，也不管结果，只要别让他劝架就行。 实在是，何芸伟这人太膈应了，他说不出他什么好话来。 反正，人的命运是由性格决定的。 该来的事情就一定会来，绕不过去，躲避不了。 于德芸 “冬天母鸡不爱下蛋，你家两只母鸡两天才下了一只鸡蛋。”老太太吸溜一口鸡蛋汤，生怕简宁误会她贪了鸡蛋，特意说明一番。 宁川喃喃自语，明明在说着自己不会出手帮助龙家的话语，完全可以直接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结果却是起床，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这哥俩不知道，房地产也是一种吃资源的项目，只是吃的是土地资源。 旋龟的攻击还没有爆发，被李正道闪电一击打的后退了一段距离，不过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势。 本来这也就罢了，但自从十四岁那年，收到那位返回仙道宗门的母亲，寄给他的一些东西，赵空的日子反而更加不好过了。 李正道也伸出一只，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目光针锋相对，隐隐有火花迸发出来。 不过对于凌洛确实很敬佩，这种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到做得出的。扮猪吃老虎，出手坚决果断，考虑的细致周到。厉害，真是厉害。 凌洛很欣慰，她这一步步走很是不易。给她个机会，她就能把握住，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能胜任做的游刃有余。 能看出来龚颖不想就这件事深谈，廖东也就不再细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第二天，予朵和言北慕被拍到一起同框出现在机场，然后就是回上海的家。 对于嫁给冯宝多年，早就习惯了汉人生活的冼夫人来说，她对这座宅院还是非常适应的，更何况这座宅院还大量采用了俚人建造房屋的方法，因此住进去非常舒服。 老宅往西，坐公交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市区，而往东去，则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一股惊天的罡爆炸开，两道战魂技一闪交融在一起，竟然化作了一个极尽华美的龙凰罡球。 话音刚落，阿波菲斯就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压迫而来，阿波菲斯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柄魔杖，而他的脚下则出现了一片规则的魔法阵型，闪耀着光辉，虽然这光辉仅仅一出现就被黑暗吞噬。 前梁水军校尉阳飞虎现在也正式投靠了王泽，成了王泽麾下的步军果尉统领。这一会也正带着数百名手下猛攻建安郡兵。 五位冠位眼神闪烁，这话一听就知道有问题，显然就是让他们一个个悄悄过来送命，谁会说？ 他们靠在了城堡内城一个停泊船只的地方，还有一些其他的长艇，接送他们的长艇就是从这里驶出去的。 和这些人走了几步，柯浩装作非常不耐烦的样子，和曾经一样，直接离开了队伍。 而陈帆也在寻思脱困之法，其实，以他的灵体之身，想要传音还是能做得到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又能传给谁。 这种变异细菌，自身就携带一种类似适者生存的能力，被它们同化过的细胞，也会拥有这种能力。 反正在这几人看来，既然虎哥都来了，路青倒霉的时间也就到了，现在不落井下石还等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