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道万古》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一章 关山难越 中神土,青冥天宗。 外院灵渊山碧叶峰北辰观。 姜易于洞府中跏趺而坐,行八脉,走奇经,运周天,将这功行转使完成,自入定中醒来,吐出一口后天浊气。 这一番打坐修炼,他只觉神完灵动,飘然若仙,功行宛如又增进了几分,站在明气第一重固气培元巅峰隐隐向第二重淬气筑基迈进。 但是他脸上并无半分欢喜之色。 “这本玄气妙录放在凡尘俗世虽已算是仙家妙法,能使人气力超绝无灾无病寿过百载,但在无修道外物的机缘之下,练到身死也不过比凡人强上些许而已,莫说破明气入开元,便是这明气二重也是迟迟不得进。” 想到此处姜易手掌不由得紧握。 道门练气之路修行九关——明气,开元,玄台,金丹,阳神,天人,混元,大罗,道主。如今不过第一层明气之路便已走得如此艰难,后续八境怕是比之俗子登天更甚。 姜易沉吟许久,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兵行险着了,虽是早有谋划,然临门之时仍不免患得患失。 他自袖中滑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伸手握住,指尖轻轻摩挲起来。这玉佩质地细腻,是数百年前青冥天宗一位阳神真人与其姜家先祖交好所留,说是被此物选中之人可凭其于宗门之中寻得机缘,但却留下“大道之行,莫信他人,唯己自知”这十二个字,此外便再无其他。 这玉佩于姜家存世数百载寂然不动,姜易出生时却夜冲灵光,自择选主,于是十四岁之时便跋山涉水来到青冥天宗,他谨守当年那位真人之话,不将这玉佩之事透露半分,只是这玉佩自从当年夜冲灵光之后便再无动静。 修行三载,固气培元,无意之中发觉此玉竟然能吸收修炼所成的灵气,这三年来便不断往其中注入。十天之前,玉佩再次自现灵光,一道莫名的传信冲入脑海,姜易心情激荡之下竟然气冲灵乱,走火入魔导致神消魂散而死。 而同时,于另一世俗古国的起义军首领,亦名姜易之人,在黄袍加身前夜突发恶疾而亡,借体重生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年轻人身上。 幸好这原身之人是因心魔从生而死,道门之中称作“引外魔”。若非如此,走火入魔必然根基尽毁,当真只有天上真仙来救了,否则姜易只能再死一次看看是否仍有如今好运还能借体重生。 姜易忽然洒然一笑,既然自己已非这原来之人,便应还归本我,求仙问道自然无需再按原来行事,生死已然走过一次,还怕个什么。思虑至此,姜易忽然觉得心身合一,再无间隙。 洞府大门忽然有人拍打,高声叫到:“姜易,我是高胜。” 他这洞府设于灵渊山三十六峰之一的碧叶峰之上,府外是方圆不过十步的石崖平台,崖外沿着山壁修有栈道,无有护栏,多踏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修道之人无寒暑,大多自修,只有观中上师讲课之时才会聚集一处。加上这原身孤僻独往,除了向上师求教疑难之外几乎从不外出,山中也无甚好友,只有这一位名为高胜还算相熟。 上山修行之人,大致分为三种,一是宗门世家之后,二是被上师下山选中之人,这两者几乎一入外院之中便是入门弟子,而这第三种便是如姜易这种自行上山求道的记名弟子,修道外物等钱货自负。 青冥外院之中凡是山中修道者,不禁带奴仆上山,毕竟这练气士任非真仙人,米肉水衣,起居住行,修道之时不可事事分心,但又为了不助长弟子骄奢淫逸之风,每位弟子不可带超过三名奴仆上山,即便是宗门豪族也是无法例外。而这高胜便是这整个外院入门大师兄王绍明所带三名奴仆之一,算是其中管事。 而在这原身记忆之中,这高胜乃是院中大师兄的仆役,却与原身交好,但时不时的总在这原身面前提及当年门中玄冥真人之事,旁敲侧击的询问,而这玄冥真人正是于姜家所留玉佩之人。然这原身极为的谨小慎微,从未在人前透露过半分。 姜易对此只能报以冷笑,这摆明是早已被人盯上了,就是不知道那王家往这里派遣了多少人手。虽不知那背后之人是如何得知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知晓这原身手上所拿的是何物,或者说不知这真人机缘是以何种形式存在,投鼠忌器,只能让这高胜徐徐图之。 过往的言谈之间高胜总是不经意透露若是姜易知晓这真人机缘何处,说与大师兄得知,便可换来数不尽的好处,便是入门又有何难,何苦在这外院蹉跎。 这种空口许以高利之事,姜易前世不知经历多少也不知自己做过多少,怎会信他。不过既如此,也给了姜易破局之道,他将计就计在三天前借诉苦之时向这高胜说出愿以真人机缘换取入门机会,等了三天,方才有了消息过来。 姜易起开封门石条,打开大门,只见一位年约三旬的男子,他衣裳华贵,头包九阳巾,脸型圆而胖,笑呵呵看着姜易,“姜兄弟,我可是为你带来了好东西。” 姜易一脸欣喜,道:“没想到高师兄深夜来访,山林夜间寒气重,快快请进。” 高胜哈哈一笑,步入洞府,笑道:“我只是王公子的一介管事,充其量不过是个奴仆,可不敢被姜兄弟口称师兄。”虽是如此一说,可他脸上的满意喜悦之色确是掩饰不住。 奴随主贵,这王绍明又是宗门之中七大巨室淮安王氏中人,整个外院三十六峰七十二水涧十二观之中,除开同为世家子弟之人,谁不给其几分薄面,记名弟子口称兄弟,甚至执以师兄之礼。 姜易目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光,他练气三载气力过人,般起这百斤重的石条再次封上大门毫不费力,转身走到石桌之旁坐下,拱手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高师兄莫要见怪。” 高胜面露不悦,“你我之间的交情,何须搞这些俗礼。”他忽然以肘撑桌,探过身子,脸上浮现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道:“公子已经答应姜兄弟的请求,高某可是在公子面前求了好久,姜兄弟求仙长生之后切莫忘了兄弟我才是。” 姜易听见此言心中冷笑,王绍明若是不应,便是求了再久又如何,至于过这三天才来,不过是晾我一晾,打着让我心中忐忑煎熬三天便会对你言听计从的主意而已,但他面上不露分毫,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连声道谢,但转而有面露愧疚悲苦之色,自语道:“是我姜易无能,上山三载求道却始终无望,只得以真人遗泽换取仙缘,有愧先祖。”既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说与高胜解释。 高胜见他有停不下来甚至有大哭的趋势,连忙劝慰:“姜兄弟何必如此短视,等你与大师兄分得机缘,再入了我王氏,便是一片坦途,便是羽化飞升也未尝不可,何来有愧先祖一说。” 说的姜易连连称是,他哈哈大笑,心里不屑至极,任你是上山求道问仙又如何,还不是逃不了世俗。他出身卑微,自幼生于王家作为仆役,最多也不过混一个管事,但是上山以来借着自家主人的光,收到不少阿谀奉承,更有想攀附王家权贵的弟子对其卑膝屈骨,又从王绍明那里得来一些修道口诀,靠着一些强取豪夺而来的丹药外物也勉强修到了固气培元的地步,于是渐渐起来别样心思,自以为高人一等,至少对于这些记名弟子确是如此。 他对被派来和姜易这么个无背景无天赋的人虚与委蛇心中早有怨气,偏偏此人还不识抬举,死死咬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放,若非自己公子谨慎,他早就想建议暗里做了了事,这偌大一个外院天天都有心灰意冷之人辞别下山,随口找个托词又有何难! 高胜暗自忍耐,轻咳一声,居高临下道:“公子已然同意赐你机缘使你功行更进一步,毕竟这如你所说,开启机缘还要靠你姜家血脉,你如今修为低微,需尽快提升才是。” 他想着公子平常神态举止,故作威严,轻喝道:“姜易!还不接宝!” 姜易暗笑此人沐猴而冠,却不表露分毫,慌忙起身,躬身行礼,而后双手前伸,把身段放的极低,肃然道:“烦请师兄赐宝,我若寻得上境机缘,必不敢忘师兄厚恩。” 高胜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姜易手上,言道:“这是一瓶顺脉调气固魂养魄的‘玄元丹’,共有十二之数,足够你修到明气巅峰了。” 姜易拔开瓶口,在手掌中倒出一粒,只觉一股清香随之沁入鼻端,胸肺间顿为之一畅,神清气爽,心中明白这丹药不同寻常。 王绍明所在平阳峰清源观离此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高胜深夜来此又更为难走,虽然体魄强于常人,却也不免口干舌燥,但这洞府着实简陋,桌上连些待客的灵茶也无,他素来锦衣玉食惯了,心中只觉烦闷,又见姜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一股无明怒火中烧,暗道:“当真暴殄天物!” 如今任务几乎完成,便也不想再做太多掩饰,一拂袖转身便走,冷冷的言语传来:“我便不做停留了,你好自为之,莫要误了公子的大事。” “那如此,姜某便送上一程,好叫高师兄一路走好!” 这句话说的杀机浓郁如水滴,一股寒气针肌砭骨,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舒筋展骨,下山而行,风从虎而来的腥风令人欲呕。 高胜汗毛倒竖,还未出声便只觉一股沛莫能当的巨力轰然撞上脊背,而后在洞府之中便听一声“咔嚓”,高胜向前扑倒,翻滚几圈才停下来。 他的头颅被旋转了一圈,几乎已经被拧到了背后,嘴里发出“嗬嗬嗬”吐气声,双目暴突,面目扭曲狰狞,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略带惊讶的嗓音响起:“练气之后人的生机都这么旺盛吗?颈骨折断还能喘气,高兄,你这练气成果倒也不错。”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章 破釜沉舟 北辰观姜易洞府之中。 两道人影,一站一倒。 姜易松动筋骨,仿佛又找回了前世赤手搏杀的感觉。不得不说这幅身躯生的高大修长,又经练气洗礼,与一般成年男子相比还要高出半头,比之他前身的魁梧体魄也丝毫不逊,否则那些原来的技击之术还无法运使的那么顺手。 高胜还未气绝,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与怨恨痛苦之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姜易竟然会杀他。颈骨折断所造成的经脉气血不通让他的思维渐渐迟缓,极度的痛苦也愈发微弱,洞府顶壁所嵌夜明石发出的光亮慢慢暗淡。在他视野完全黑暗下来之前,仿佛有几许话语从极远处传来,逐渐低不可闻。 “高兄,若非门外还有你家公子的另一位仁兄日夜监视,需借你身躯一用,倒也并非杀你不可。” 他怎么知道?!这是高胜最后一个念头。 姜易看着这位高师兄慢慢气绝,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若是凡人受此重创早已登时毙命,如此看来即使这明气第一重的人物,若要杀之也不是凡人可比。 他确是猜的不错,这明气境的练气之士的生机确是比凡人旺盛数倍,若是更高明的练气之士,便只有斩下六阳魁首才可毙命。 接下来,便要这具尸首配合自己演一场好戏了。 有时候,死人确实比活人好用。 姜易从府中取出一瓶灵酒,这还是高胜之前为了套话所赠,据说是由仙山灵果所酿制,明气境若不节制也会醉倒,长饮有洗经伐髓的妙用,偶尔饮之亦可身轻体健。 他将半瓶灵酒撒在自己与高胜身上,还不忘倒入些许在高胜嘴中,之后将余下半瓶尽数饮尽。再扳正高胜头颅,将他的右臂扛在自己肩膀上,装作两人醉酒之态,起开封门石条,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两道人影在昏暗的夜晚中跌跌撞撞,石崖上多走几步便会粉身碎骨。这崖上周边除了松柏古树郁郁葱葱,便是乱石碎块,遮蔽视野。 这些天几次出门早课姜易总觉得有着若有若无的目光盯着自己,若非自己前世在军中刀口舔血多年,对于这种暗中的目光尤其敏锐,只怕根本发现不了。 他一直隐而不发,然而无论他如何探查也无法发现端倪,据说练气之士会取天地灵材,借天雷地火炼器,称之为法器法宝,神通变化万千,这名监视者只怕持有遮掩气息身形的法器。 姜易装作醉酒模样,嘴里喃喃自语:“喝!高师兄,你趴下了……不行了!看我送你回去……”嘟嘟囔囔,又踉踉跄跄,在这石崖边上徘徊,却怎么也上不了栈道,几次好险踏空,若有旁人在此不免看得心惊胆战。 姜易连连试探,但是这个监视者却始终不为所动,他暗道难缠,但是这根刺不将其拔掉,他后续的计划便无法展开。 如此那便赌上一把! 从后面看上去他二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一扑,连带着姜易肩膀上的高胜一起被甩下了石崖! 姜易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石崖边缘,另一只手抓住了高胜! 他仿佛酒也醒了,神色惊恐,大喊大叫,一边口呼高兄,一边高声叫喊,但这山中洞府皆是相隔极远,姜易所在之处又偏僻,若是那些功行更高入门弟子倒是耳聪目明远超常人,姜易一呼便能听见,但这些入门弟子皆是所居灵渊山三座主峰,碧叶峰皆是些记名弟子,洞府大门一封,任是其耳目略胜凡俗,外面高声入云也无人应答,只能惊起飞鸟一片。 几次试图将高胜甩上石崖也以失败告终,却迟迟不见有人出现。姜易暗暗皱眉,他对自己的感觉极为自信,这不知救了自己多少次,刚才不对高胜留手进行逼问,除了摸不清其实力境界如何,还有便是这份自信使然。 明气一重虽能使人气力过人,但是却也不会超出常人多少,他刚刚甩不上去高胜并不作伪,若是此人最后再不出现,自己便真的到了极限,只能放开高胜尸体,如此一来可真是个大麻烦。 近乎吊了半盏茶的时间,姜易才听见阵阵脚步声临近,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臂,上面传来惊讶之声:“姜公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拉你上来,抓紧了。”这人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气,埋怨道:“我的公子大人,你们怎么醉的这般厉害,要不是我家主人见高管事迟迟不来,派我来寻,你们可就危险了。” 姜易一边往上爬,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那人脸庞,便是这王绍明的另一位仆从,佯作苦笑道:“一时高兴,便贪杯了,我还算好的,看高管事醉成这样,如此都不醒。” 那人将姜易拉上来,一边伸手抓向高胜,一边呵呵笑道:“我家主人向来待人宽厚,公子应了我家主人,真是极好的选择。”他伸手抓住高胜,臂膀用力便想与姜易一同将高胜拉上来。 便在此时,姜易突然松手! 尸首向下一坠,将那仆役带的身体一歪。 姜易探身一肘崩向那人头颅,另一只手握拳砸向他的腹部。那仆役被打的躬身弯曲如虾,半分声音也发不出来,另一肘轰然崩在他的后脑之上。 砰! 一肘之下,那人后脑骨碎,凭空下凹,口喷鲜血,双脚离地而起,向前扑去。 姜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仆役和高胜,将这二人拽上石崖。 那仆役身上收敛气息的法器可不能丢,得了此物,他接下来的计划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姜易清理了血迹,将这眼看是活不成的仆役和高胜的尸首带进洞府,封住大门。他坐下来喘了口气,这一连串的局势发展皆在他的掌控之中,着实耗费气力不小。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接下来的行动。 真人机缘必然不能放手,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是他修道路上的转折点,能否真正踏上修道求仙的路便看此次机会了。 不知这王绍明是如何得知姜易怀有机缘,但是一名真人所留之物甚至是传承即使在这青冥天宗之中亦算难得。 天下五分,中神土,东九陆,南绝渊,西梵域,北莽荒,山河浩瀚,此外便是万渊深海无边汪洋。 修行三路,道释魔,道门九宗,佛教三寺,魔道六派,如此诸宗主宰天下大势,其他尔尔小宗多是攀附。 青冥天宗隐隐有道门执牛耳之势,多公认其为玄门第一大派。真人在宗内绝对不少,但是算得上是一位中层力量,而放眼天下诸宗,一位真人便已经有了开派小宗的能力,而且那位与姜家交好的真人出身青冥这一天下大宗,更有可能修得是门内真传,如此想来得此机缘,极有可能得到比之小宗那些不传之秘还要胜于的道诀功法。 这王绍明不过是一名弟子竟也得到有关消息,只怕这真人机缘在这门内高层甚至是豪阀世家来说并不是秘密,而今仍未有人染指,对其有想法的人却不在少数,甚至这王绍明也是宗门中故意放出来抢夺机缘之人,只怕宗内高层也是默许,不仅仅是因为王绍明背后所靠王氏。 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这不仅仅是指修道上的艰险,人与人之间的对抗较量,杀伐争斗亦是。 大道之行,莫信他人,唯己自知。真人所留这十二个字道出真谛,而且这句话恐怕不仅仅作为警世箴言,亦是对所得玉佩之人的一种暗示。 姜易从仆役尸体之中摸出一枚玄色宝珠,看来这便是那隐匿法器,他往其中注入固气培元所得来的那些许元气,很顺遂将其炼化,看来这宝珠之上并无王绍明所留法力印记。 此物名为隐气珠,能遮蔽气机身形,前提是使用者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便前功尽弃。 王氏势大,单单王绍明本人便不是姜易可以应付的了的,如今杀了这两人,彻底便没了退路,不出今晚便会事发,为今之计只有寻得真人机缘,得了造化修为若上去了,随后的应对便容易许多,死了两个仆役宗门怕是连看都懒得看。 姜易下意识的捏住玉佩,如今是完全靠它了。 这十天来,姜易苦苦思索如何解开面前的困局,倒是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如果筹谋得当,不但能解决眼前的难题,还可以藉此成为外院入门弟子。 但这个办法风险极大,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不过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要他弃道下山也绝不可能。 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从怀中掏出玉瓶看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视线转向高胜尸首,再次搜寻一番,果不其然又找出一瓶。 姜易心中暗自冷血,只怕这两瓶想加才是王绍明原本所给丹药,当真是雁过拔毛,幸好未将此人尸首丢下悬崖。 这玉瓶之中所藏丹药之数二十有四,正暗合天罡之数,故而按他之前所说足够修至明气巅峰怕也不是虚言。 姜易静坐片刻,打坐调息之后,豁然起身,踏出洞府,自门外封死。 此刻正是月明星稀,他迎着月色踏步而走,接下来要走的路如这栈道一般狭窄险峻,而修道之途亦是,譬如千军万马独木桥,无可退让,唯有前行,任他千难险阻,也要视若坦途。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章 长夜遁逃 长夜漫漫,月上柳梢头。 一道人影隐秘的下了灵渊山,往北方奔去,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密林之中。 明气第一重修士养炼体魄,气力可比拟虎豹,姜易连夜奔袭数百里倒也不觉多累,但是已然过了几个时辰,天光初晓,为了隐匿行踪,还是昼伏夜出为好,他就近在一处山谷寻了一个山洞暂做歇息。 姜易跏趺而坐,调理气息,脑海中盘算着后续,根据原主的记忆,那玉佩所传除了一段信息之外还有一副极尽详细的地图,直指灵渊山北去三千里的一处地界,名为天狼窟。 姜易皱了皱眉,据其玉佩所载,这天狼窟乃是北莽荒妖族楔进人族的一颗钉子。 青冥天宗地处中神土的北方,接壤北莽荒,那里是妖族的天下,万妖横行。九万载前被一头恐怖的天妖一统妖族十八部族,在北边建立了政权,人族称其为妖庭。 自有记载以来人妖两族便征伐不断,而从妖庭建立之后妖族势力便更为庞大,不仅北方有妖族中心,南方亦有八部盘踞,两面夹击,进犯人族的程度也愈发变本加厉,故而八万年前,由青冥天宗开派祖师元皇道人与另外几位宗门祖师为首掀起一场对于妖族的举世攻伐! 那是打得天地倾斜的一场战争。 到了最后,一统妖族的那头天妖以大法力移来一方天外世界,自天地南方的苍穹撞进这片天地,准备与人族携亡,再开此方天地,结果被元皇道人一剑劈开! 天外残界并宇外星辰一同坠落,将南方妖族八部一同覆灭,撞击带来遮天蔽日的烟尘三百年不散,天地南方天穹的星海变作一片空白,天时不存,至今为止仍是一片绝地,被称作南绝渊。 由于此次攻伐带来的后果太过恐怖,人妖两族止戈息兵,并划定天下界域,一分为五,人族得其三,妖族仍居于北方莽荒之地。之后便是诸位人族大能以大法力移山填海,再造洲陆,才形成了如今这片无边无际的天地。 而青冥天宗亦被元皇祖师从中神土丰饶的中央迁到了最北方,直面妖庭。之后便是道门各派之兴,佛家自西而来向东传教,魔宗崭露头角,共主天下。 “至于那天狼窟,则是三百载前自北莽荒而来的一头千年狼妖所筑的老巢,几乎可以确定是妖庭的棋子,那么玄冥真人,便是青冥天宗的应子了。”姜易心想。 关于玄冥真人孤身扫平天狼窟的前因后果,玉佩中并未细说,只有“风雨将倾”四个字一概而括。但根据姜易反复细读之后,以他前世军政方面的经验,只能感觉到这是一场连绵数百载的棋局的冰山一角,毕竟他前世还只是凡人,无法理解那些高高在上长生久视的修士大能所想所看。 但不管怎么说,青冥天宗是坚守妖族的前线,一但开战,高层大能打生打死之前,必然是底层弟子白骨累累之后,故而不论是解决王绍明这个眼前问题,还是想在将来的大战之中不做尸骸,提升自身功行都是正途。 姜易自怀中掏出那瓶“玄元丹”,倒出一粒于掌心,即刻张嘴吞服下去,默坐片刻,等到丹力化开后,一道暖融融的热流在内腑中发散出来,浑身舒畅不已。 大凡这种丹药服下后还要行功运,引导丹力流转全身,否则丹力一旦淤积,反而会伤及自身,他不敢怠慢,即刻入静打坐。一个时辰之后,他功行圆满,此时疲惫之感尽去,全身内气鼓荡,元根饱满,神气之充盈,竟然堪比他平日打坐一夜! 而且不仅如此他隐隐感觉到那层阻了他许久的境界屏障已不是问题,只需苦修几日便可一举打破。 姜易暗暗吃惊,原本他就知道丹药对修士的颇有助益,没想到效果如此不凡,以前自己还是小看了丹药的作用,难怪那些玄门世家的弟子一个个都是明气有成,恐怕除了有上好道诀法门,也有丹药辅佐之功。可惜的是,他手中丹药稀少,只能在关键时刻吞服,不能随意浪费,心下暗自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丹药的搜集,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不过姜易并不知道,这瓶“玄元丹”在玄门世家也算得上是上品了,是王绍明为了稳他安心,又是想尽快得到真人机缘怕迟则生变,故而将这即使在外院世家之中亦是难求的丹药赠予,确实没想到姜易杀人夺丹连夜遁逃。 姜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宁神静坐,此时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又吞服一粒玄元丹。 正在姜易于山洞苦修同时,灵渊山主峰之一平阳峰山顶处,这里有一块平整光滑的巨石,被称作“望星岩”,每当旭日东升,霞彩云飞之时,于此处吐故纳新,服食天地精气,可抵得上山中其他所处数倍有余。 但是如此好地今日只有一人端坐于此,此人一袭白衣,年及弱冠,高冠博带,面如白玉,双目闭阖,呼吸吐纳之间有丝丝缕缕白气自七窍中飘出,粗如手指,形似彩带,将他面容衬托的如仙人般缥缈灵动。 这是已然到了明气第三层亦是最后一层化气成真的境界了,只需找到日月精气所化宝露变可开元凝神,入宗门内门修道。 能占据如此宝地的,同时又有着如此修为的外院也只有大师兄王绍明。 王绍明早课完成,吐出一口白气,如箭矢般直冲一丈方才消散,这是他体内五脏六腑全部都炼的精如钢铁才能做到,传说只修体魄的炼体士更是呵气能摧石。 他仍是闭目不动,只唤道:“高胜。” 旁边所立仆役立刻道:“回爷的话,高管事还未归来。” 王绍明睁开双目,不见任何喜怒的淡淡道:“嗯?” 那仆役吓的立刻“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发抖的说:“高管事自从去了姜易处确实至今未归,奴才没有爷的吩咐不敢乱动,也不敢打扰公子修行。”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只说道:“去寻。” 那仆役磕了个头应了声是,便起身离去。 王绍明静坐思索,总觉心里有一丝丝不安,那高胜何人他是知晓的,平日狐假虎威借名作福,他并不在意,其一是他并不将这些上山修士看做同门,其二是高胜此人极为好用,做事谨慎能屈能伸极有眼力,素来极听他的话不敢有误,应当早就回来等候,怎会突然误了时辰。 莫非是那姜易作了什么妖?但是据高胜所言,姜易此人老实孤僻,又无主见,若不是实在太过顽固,早就应当得手才是。 莫非是那几个世家也得了消息,据他所知如今这外院之中七大巨室之中叶林萧楚都有子弟在此。 已是辰时,一把雪白玉剑在轻轻颤鸣声中飞上望星石。 这是太灵飞剑,修道者可以用来遥遥传递信息,是青冥天宗内门弟子常用的联络手段,不过外院也备有一些,只是都掌握在大弟子王绍明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只是没想到他为了真人机缘连这仆役也赐予了。 王绍明伸手接住,拆开玉剑上的书信一看,面沉如水,他猛然起身,朝着碧叶峰而去。 一路之上,不断有入门弟子向他执礼问好,若是平常他都会淡淡回上几句,可如今却是半分心情也无,只以点头示意。 从他的居所走向姜易洞府足有一个时辰的脚程,他虽心中震怒,但是好歹还能沉住气,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只得如平常一般而行。 到了姜易洞府门口,那仆役早在一旁垂手而立。 王绍明看着紧锁的大门,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仆役不敢抬头,低声道:“奴才发现李大不见人影,在姜易门外叫喊也无人应答,便赶忙通知了爷。” 王绍明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自袖中滑出一柄小锤,这是母亲给予他的一件法器,名为“碎心锤”,专破飞剑及护体灵光。 他心中默念法诀,手掐法印,抬手一扔,口中叫一声“去”。 那小锤放出淡淡红光,往洞府大门一落,“砰”的一声,连带门后封门石条一起崩碎。 王绍明面无表情,收了小锤,步入洞府,四下一扫,这洞中半分装饰也无,只有石桌一座,石墩两个,地上分别躺着两具尸首,一具是高胜,另一具自然便是那监视着李大了。 王绍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熟悉他的人,却能从他的眉目中看出那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机。 这次机缘,本就是他王氏对其的考量,如今人影无踪,若是失败,怕是家中那些族老便要重新对他进行评价,那些已经得到资源外物分配恐怕就要重新对其他人倾斜,其他族脉的弟子又会蠢蠢欲动。 但是更为让他愤怒的是,他被一个小小的蝼蚁一般的记名弟子给耍了,藏拙这么久,卷了他的丹药转脸便跑。 王绍明视线如开刃的刀锋一般盯着那两具尸体,站在他身边的仆役心中起了一股寒意,他连忙上前对着这两具尸首摸索了一番,然后站起身小声道:“回爷,他们都是被徒手杀死,尸身都被人动过手脚了,爷赐予的法器被拿走了。” 王绍明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仆役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他闭目平息了一会儿心绪,睁开眼睛后已经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挥了挥手,冷冷道:“收拾一下,不要让任何人看出这里发生的事情,请我六叔前来,再从家族招来两人,日夜守在山下,若是那姜易回来立刻禀报,不要再出任何差错,听明白了吗?!” 仆役抖了一下,应了声诺。 王绍明转身走出洞府,迎着东方升起的骄阳,他眯了眯眼睛,刚才那一瞬间着实令其震怒,他差一点就想动用家族力量把那姜易找出来挫骨扬灰,只是他转念一想,这机缘所属真人本就是宗门之人,机缘更是关乎门中的功法真传,万万不能令其落入他宗之手,至于门中过了数百载为何不将其收回,其中因果错综复杂,却不是他能够想到的了。 那姜易隐忍至今,必是聪慧之人,如此道理不可能看不出,得了传承机缘必然再回门中,姜易所想他一思量便也明白,必然是觉得得了机缘就有了同他抗衡的实力。 为了不出差错,同六叔知予,以其玄台境的修为,便不会再出差错。至于他为何不怕是其他世家从中作梗,乃是这一机缘来自其母从老祖宗那处求来,几乎再无其他人知道。 “我自问所行毫无纰漏,高胜素来行事谨慎,连李大都持有隐匿法器,唯一突破口便只有姜易了,也确实是我小觑此人,为此人老实本分的外表迷惑,不然再细细谋划,从一个记名弟子手中夺得机缘有何难。”王绍明大恨,“好在六叔素来与我父母亲近,不会泄露出去,母亲当时暗示我多于六叔走动,怕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关乎这其中一二王绍明确是不知道,这一真人机缘宗门高层大多知晓,而以王家老祖宗的身份愿意告知其母,自然是宗门其他大人物卖了其一个脸面,除非与其不和,否则不会下场告知自家门人。 王绍明心中大定,姜易小贼,落到我手里,用你魂魄点了天灯,必叫你悔来人世!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章 一朝破境 远在百里之外的姜易不知王绍明做了如何应对,他也无法分心去想,因为他一连服了三颗丹药,正运转玄气妙录增长功行。 第三颗丹药一吞服,浑身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厚实内气像是被一条潜龙搅动了起来,往四肢百脉扩散喷张,流转游动起来,待在周天行走一遍后,又在丹田处汇聚抱团,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全凭真气自动,姜易丝毫没有刻意追求,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沉浸入了玄气妙录的一字一句当中。 全身气息开始还是如同涓涓细流,绵绵密密,随着功法运转了一遍又一遍,气息也愈发壮大,待到后来已经像是大江奔涌,长河起浪,在周身上下鼓荡奔腾不止。 然而姜易心中无喜无悲,全然不去管它,到了最后,即便没有他的意念引导,内气也循照着法诀在气脉中周而复始,将淤塞的经脉一处处冲开。如此周天三百六十五转之后,全身上下的内气如海潮般时起时落,在姜易身上施下一波波挤压着各处窍穴。 当这股浩大的气息到达顶点的时候,原本位于脐内深处,自出生后便紧闭窍门突然一震,居然打开一丝缝隙,澎湃的内气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途径,纷纷往里涌入,片刻之后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时间,体内变得空空如也,整个人惶惶然如荡在虚空。 如果没有名师指点,修道者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形不免慌乱猜疑,心神不宁,从而导致功亏一篑,但姜易经历过生死轮回,心志坚定,依旧镇定如常,内心深处波澜不起,对身体中所发生的一切不问不闻,任其自然。 果然没过多久,消失的内气又复被丹窍徐徐吐出,只是其中似乎混杂了一丝先天元气,继而又被丹窍再次吸入,如此往返呼吸八次之后,内气已和先天元气浑然一体,不分彼此,当内气第九次缓缓归入丹窍之中后,位于脐内的神阙穴忽的一跳! 轰! 姜易脑中似有钟鼓轻轻一响,耳边传来一声清越鸣响,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再是光明大放,口内丹液自生,泊泊入喉,随着一股热气往下沉坠,最后落在脐内深处,终于安然不动。 山洞之外已是黑漆漆一片,隐隐有一道月光洒落,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过了一夜了。 此刻他非但不觉疲累,反而神清气爽,五感清明,心中一片宁静。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隐隐然有出尘之气。如果他能看见自己,就能发现他的面孔上此时浮出了一层晶莹玉色,在头面上流转不停,双目更是亮如星辰,这说明,从今日起,他已一步踏入了明气中“淬气筑基”的境界,距离明气最后一步“化气成真”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姜易一甩衣袖,快走了几步,一步跨出山洞。走出两步他才顿住脚步,他只觉身中气息浑厚充沛,左右一看,寻得一块约摸有百斤重的大石,他单臂一晃,毫不费力的将其举起。 他不禁恍然,之前常听观中上师讲道说,修道者明气之后,双臂自生千斤之力,目能观透重烟迷雾,耳能远听鸟声虫鸣,如今这个说法真是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了。 姜易双手握了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这只是大道之途第一步而已,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后面还有更多的险关绝隘等着自己,此时欢喜未免太早。 这时,一声雄浑狼啸传来,久久不绝于耳。 姜易转头看去,此刻正值明月挂空,天云开散,山间林木尽染霜色,崖下蜿蜒长河宛如白线玉带。 他神采奕奕站在崖边,清冷的寒风拂过,身上虽仅只是一件道袍,却丝毫不觉寒冷,任由衣袂在风中摆动。 苦练了三年入门心法,上乘丹药一朝入手,一夜之间便淬气筑基,可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他不禁思索,如果此时还是每日在岩洞中苦练,如今怕是仍然徘徊于明气第一层,只能在修道无望的情况下默默回族,或是献出机缘求那高高在上的入门大师兄施舍一点可怜。 一句话,自助者天助之! 既然修为上涨,姜易立刻动身,此刻已不是之前可比,可以说得上是身轻如燕。 天下王朝无数,青冥天宗势力所能笼罩的范围内的国家便有成百上千,如今正好在大吴朝所属领土之中,为了防止王家在大吴有势力盘踞,姜易选择避开城池重地,只走深山密林。 又是一路奔袭,姜易发现一个奇怪之处,每当自己全力奔跑的时候,全身气息沸腾不知,但是每次沸腾之后姜易都会感觉体内元气变得精纯了些许,令人惊讶。 姜易心道:“当年上师讲道时曾经说过,‘淬气筑基’这一境界重点在于淬炼,体内元气越精纯越好,而这淬炼之法各宗千秋还要辅以修道外药,而自己如今这是算得上是摸到了淬炼之法的门槛了。” 他确实不知道,这淬炼之法宗门世家虽有不同,但是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在于淬炼之时需要师长在旁协助,气息沸腾之下,若不能紧守心神,一但出现“引外魔”的情况,轻则心境破损,重则身死道消。 而这阴差阳错之下,姜易虽然摸到了一种淬炼之法,但是仍是不够,如此淬炼几年都不够破境所需要的精纯元气。 “如此,那便赌一把!” 姜易眼中眸光渐定,他停下步伐,又从瓶中倒出一颗玄元丹服下,而后全力向前奔袭。 霎时间,那化入体内的药力如大龙般搅动了姜易体内的气息,再加上他以气息运转来加速奔袭,更是给体内添了一把柴薪。 身如炉,丹似火,气息沸腾犹如潜龙升空。 姜易只觉得体内好似要炸开一般,他死死咬住牙关,仍然不停下脚步。 自己功法不如,天赋不如,外物丹药更是不如,唯一可以比较的便是这意志! 这一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章 天狼惊霄 全力奔袭之中姜易感到内腑似乎隐隐有些发疼,他连忙吞服一粒玄元丹,并竭尽全力催动内气顶住热力,只是那热力一波波不断涌来,让他半点不得喘息。 渐渐地,内气的耗损得越来越多,他却竭尽全力从近乎枯竭的经脉中逼出内气,他知道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尽管脸色通红,身上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发红,仍旧咬牙坚持。 大约一刻之后,他内气已然消耗一空,这时,耳边“轰”的一声,紧紧闭合的丹窍之门又一次大开,不过这一次,因为体内气息不断渗入,丹窍却没有就此合上,而是不断的有元气喷涌出来,与气息反复缠斗。 这些元气不断被消耗,不断有浊气被沸腾的气息炼化出来,再转变成一丝最为精纯的元真,姜易周身的皮肤上不断渗出黑乎乎的杂质,虽然这些杂质腥臭不可闻,但他此刻根本无暇去理会。 一旦感到身体坚持不住,他就吞下一粒丹药,养护住周身经脉腑脏,通过意念不停引导,誓要将深藏在丹窍中的元气全部压榨出来。 这一次奔袭连续三天三夜,姜易毫不停步,只是在奔袭之中淬炼元气。在吞服了不下二十四粒玄元丹后,他体内的元气已经炼化了大半,只是此时他却遇上了一个难关,无论如何努力,元窍中还有最后一丝未曾炼化的元气始终不能被逼出。 正当他有些心浮气躁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句《玄元妙录》上的口诀:“神定心安,气自活灵”! 他神智猛的一清,淬炼元气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是水到渠成,然而自己却逼迫过急,意念过重,失了道法自然的真意,导致气机不畅,反而使得元气内缩,止步不前。 此时情景,与自己淬气筑基时又何等相似?想到这里,姜易灵台一片清明,将剩下的全部丹药一股脑塞入口中,他索性不去关注那丝元气变化,只是守住丹窍,仿佛周身上下已是空无一物。 本来他就已经堪堪到了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此刻恍然醒觉,明了真意,精气神三宝一静,便再无挂碍,似醒非醒中,那最后一丝元气自窍中徐徐上升,浊气沉沉下降,阴阳分离,再与那先前炼化的精纯元气合二为一,在周身经脉中循环往复三十六圈后,最后复归丹窍,安然不动。 他双目紧闭,可这奔袭脚步确是丝毫不停,凡所于树木障碍,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身体预先避让,这是心神外现才能做到。 姜易双眼一睁,一道烁烁精芒从眼底一闪而过,如今仍是夜晚,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密林在他眼中却纤毫毕现,如同白昼。 至此,他已是几近功行圆满,正式跨过了“淬气筑基”这一关,一步跨入“明气化真”的境界,体内一身内气已经尽数转变成了元真之气,一身气力是之前三倍之多,双臂有三千斤之力,两眼上能观天星,下可窥幽潭,与凡人之躯已是越行越远。 现在他只需再花费时日增进真元,巩固境界,便能进而开元! 大地之上,一道人影奔袭快如虎豹,约莫去了数千里,见前方一座万丈断崖出现在前,上面古藤缭绕,松柏密布。 “此处便是宗门那位真人所说天狼窟了。”姜易抬头看到,这悬崖高逾千丈,只能从山体上披荆斩棘前行,心道:“据说此处共有七八十条百年以上的狼妖盘踞,那修为最高一条自称天狼,据传有近千载修为,能与阳神真人相搏,后被我派真人斩于崖下,成全了此地名声。” 姜易花了几乎一天,才爬到山顶,沿途不仅要披荆斩棘,自己踏出一条道路,还有沿途毒蛇猛兽。 姜易暗道侥幸,若不是真人当年斩杀妖狼之时将这妖气清除的足够干净,否则这周边恐怕又有大小妖物出现,这上山之路定要惊险万分。 想到这里,他眼角忽然瞥到一丝光亮,目光一转,见得一处一丈来高的幽深洞窟,那光亮是中闪了出来的。 姜易步入山洞,一头巨大的白骨跃入眼帘,从头至尾基本完整,不过断成了百十截,斩狼之名,倒是恰如其分。 姜易把目光投向骸骨之后,那处却有一把光辉湛湛的法剑,斜插在一处三尺高的石台之上,方才那光亮正是天光落在剑身上时,反照而出的,他沉吟一下,行步到了那台上,忽见剑身所插石台上有一行清晰小字。 上曰:“剑名‘惊霄’,某持此斩狼,奈何为狼血妖毒所污,灵性散去,跌入灵器品质,再难成就灵宝仙兵,故掷此地,后辈弟子得我缘法,便可取之一用。”他目光后移,落款是“玄冥”二字。 姜易上前一步,伸手一握剑柄,轻轻一拔,便就取在了身中,剑身一阵震动,发出一声悠长剑鸣,远远传了出去,此间灰尘竟也是被激荡而起。 他起指一抚,道了一声:“好!” 这剑虽是失了灵识,可毕竟是那位玄冥真人当做法宝仙兵蕴炼的,数百载过去,仍是神光依旧,锋锐不减,尤其剑身之外,还弥散着一股无形煞力,似极度渴慕妖血,难怪周围无有妖魔进犯,姜易还以为是玄冥真人当年将这妖气除尽,如今想是此剑在此镇压之故。 姜易把剑横搁在膝,逼出一缕精血抹在剑身之上,须臾淡去,便打入一道道法诀。 他当时对高胜说机缘需要他姜家血脉才能取得,倒也并不是诓他,真人当年在这剑身设了禁制,鲜血一入,禁止自开。 此剑并无灵识,无需神意交融,只需打入精血印记便可,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他就祭炼完毕。 剑上煞气尽消,神威内敛。 于是将剑一收,站了起来,正要出洞,然而这时,却觉心中浮起一阵异样感应,不觉眉头一皱,停下脚步。 实际上,玉佩所传的信息并没有明说所留机缘具体是什么。 而他心中隐隐有感,上前一剑斩开石台。 “叮当”一声,一个仿佛青玉般的玉珏落下。 姜易上前握住,一道信息传入脑海,此为“乾坤太玄璧”,不同于一般的芥子之物,而是当年玄冥真人奇遇所得,可惜除了可以容纳物体之外,玄冥真人还没发掘出任何秘密便坐化于宗门,于是将此物藏于石台。 只有当年姜家后人炼化了惊霄剑,才能知道这玉珏所藏。 只是一瞬间,姜易便于这玉珏心神交融,完全炼化,一道无比浩瀚广大的信息瞬间传入他的灵台。 他几乎晕厥,猛然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本神光绚烂的玉册。 上书四个姜易虽未见过但是一看就懂的道纹——太上玉策。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章 太上传法 狼妖授首 姜易头痛欲裂,还未缓解过来又被许多突然冒出来的记忆碎片冲击的神魂震荡,一时间头大如斗。 原来这本功法是玄冥真人当年与乾坤太玄璧一并得到的,可惜当时他已经以门中真传功法修成阳神,法体已成,无法再修,只能借鉴其中神通秘术或者从中领悟法诀。 据玄冥真人所言,此门功法浩瀚精深,直指大道,堪比宗门三经六法,不过有所残缺。 姜易盘膝坐下,观神入定,尝试着以神魂掀开那本居于自己眉心紫府中的玉册。 玉册翻开第一页,上书“太上传法,紫霄镇道”八个古老篆文,铁笔银钩,一笔一划都极富道韵。 这种文字很像修道之人用来书写记载的玄文,而且几乎所有的道家典籍都用玄文书写,可以说是修道的根本所在,但是这种文字又更加的古老艰深。 但是即使是每个玄文都是一字千意,成句之后理解起来更是犹如天书一般,要想读懂,不单要靠禀赋悟性,还要筹卜推演,理出大致头绪,而这种文字看起来比之玄文更甚,却能让人一读便知。 姜易心中惊疑不已,因为他突然想到之前在门中所看到的一本神怪志异。 上面记载自开天辟地以来,有天下道门开派之源——太上道祖观日月星辰山川地表,其经过亿万载自然演化,形成广大深远的经纬图形,其中暗含的天地玄机,被道祖以大法力书写下来,承载开天辟地以来演化的万道,是所有道篆符箓文字的源头 被称作——赤字玉文。 这种古文字被赞誉字藏造化,文蕴万法,即便凡俗之人都是一看就知,但不解其中道意。 再加上这玉册上所写八字,几乎可以确定是与道祖有着极大渊缘,甚至出自道祖亲手也不是不可能。 太上传法倒是好解,而这紫霄镇道四字…… 他倒是在古籍之中看到过,甚至都不能说是古籍所看,而是如今修道之人的传说,道祖居所,正是三十六重天外—— 紫霄宫! 姜易苦笑,玄冥真人只说堪比二字怕也是因为不好过多评判本门的缘故。 这可真是天大的机缘,自己前几天还在为功法的缘由苦恼,如今真是顶尖功法一朝入手,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变成了身怀万金的豪阀了。 太上传法,紫霄镇道,莫非说的就是紫霄宫镇派的根本功法,岂不是道祖亲传! 而如今青冥天宗的开派祖师元皇道人,据说便是道祖亲传弟子之一,曾听道祖讲法。 姜易沉默,这乐子可大了,修道之人极为看重师承有序,如今自己一但修炼辈分倒是直跃与开派祖师并肩。 不过如今说此话还为时过早,修道之界毕竟以实力为尊。 他再定神观之,往后便是修炼之法,他一一看去,这本功法的确博大精深,经文奥妙玄奇,深不可测。 而在明气篇中,赫然有着淬炼之法,名为道金炼火诀,即使是如今为了快速增长功行已然突破,仍然可用此法锤炼气息,弥补之前的不足,他看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而远在天狼窟百里开外,两道光芒正一前一后如电奔雷而过。 前方是一道青色遁光,一头青背苍狼在其中奔腾不定,后方一道玄色光虹飞掠疾追,光影之上隐现出一面目冷峻的年轻修士,这两道虹光周围皆是霞光云雾,这是金丹修士才能凝聚出的丹煞,金丹以下若无顶尖法宝几乎不能打破。 那年轻修士冷喝一声,“在我洛千云面前,还不束手就擒?” 他单手掐诀,竖指于嘴边,张口“呼”的吹出一道极寒之风,这是他采撷北方坎气所生,曰广莫风,起于隆冬,风过则万物肃杀,草木凋零,平日藏于腹中金丹淬炼,念起则出。 一道粗约一尺的风柱从玄光中分出,瞬息之间囊括周围百丈,化为一道接天立地的龙卷,刷的一声扫过前方云雾,再将其包裹绞磨。 狼妖顿时发出一声惨嚎,随着数十道浓血泼洒出来,浑身上下包裹的青光丹煞顿时稀薄了几分。 受到重创,狼妖知道在空中讨不了好,一咬牙从云头上坠降下来,在空中连踩好几步化作幻影冲出风卷,张开大口喷出一团滚滚漆黑妖云护住自己,漆黑如墨的云团不多时便将它身下一个山头全都笼入了其中。 “雕虫小技,狼部是无妖可用了吗?”洛千云冷冷一笑,起手并指在双目之前一划,两道烁烁赤雷从眼中穿出,霹雳一声炸响,这是洛千云所修《云霄神风录》中的烈光雷瞳,能破虚妄,雷芒一遇到妖云,仿佛赤焰融雪,所过之处都为之一扫而空! 狼妖见状,不由口吐人言,然而一张嘴就是破口大骂,“我呸!好你个洛千云,宗门重任顾也不顾,铁了心要杀我!” 他虽有心暂避锋芒,只是如今身受重创,遁逃迟缓,只能不停耗费法力吐出一股股黑气,妄图掩藏真身所在,怎奈洛千云只要雷芒一落,它立刻变得无所遁形。 狼妖慌不择路,在山石林木间抱头鼠窜,这时见前方山峦起伏,还有流水之声传来,似乎隐隐藏有一线生机,连忙逃遁了过去。 这时洛千云心中冷哼一声,目中神光暗藏,竖指向下一点,八方阵旗一立,四周风雷大作,飓风遮蔽天空,无数道雷霆随风而炸。 方圆百丈内灵机翻涌,无数烈雷天风在阵中绞磨,山岩飞石纷坠而下。 那狼妖自知中计,无奈之前所有法宝都被洛千云破碎,身上无宝可用,狼狈至此。 只得口中吐出一颗青光飞霞的妖丹,放出条条毫光,他整个身躯如同沐浴在流虹彩影之中。 而这只不过能用于一时之计,四周霞光被风雷不断消磨,狼眸之中隐隐显出绝望之色。 抬头一望,洛千云负手立于阵旗之外,漠然注视。 狼妖不甘,狰狞怒吼道:“洛千云!你奉命看守天狼窟,如今传承人到来,你却擅离职守,追我好几日夜,就不怕他死了吗?” 洛千云冷哂道:“死到临头,岳青煞,你不如关心关心自己还能在这风雷惊魄阵中撑上几息吧!” 岳青煞哈哈狂笑,“你以为我狼部不知道吗,自那明气小子踏入天狼窟百里之内,他身上一股玄冥老儿气味就瞒不过我,你不妨猜猜看他会怎么死!” 他虽然显得无比狂傲,但是一直盯着洛千云,只要他有一点点松懈,便是生机所在! 洛千云墨眉一挑,向下点指道:“你们狼妖别的不说,追气寻踪真是比狗还灵,莫非狼部个个都是吃粪长大的么?打地挖洞藏在天狼窟旁边这么久,怎么不看有一只妖够胆子踏进一步。 “玄冥前辈留在那里的剑气不是真人也敢入内?你信不信你狼部只要有一头大妖敢越过边界一步,我青冥马上和尔等开战! “人妖两族之间平静这么久,为何只有你我两个金丹小辈在此相杀?凭你区区小部敢有一头跨界吗?!” 洛千云一摆衣袖,不屑道:“汝也妄图扰我心志?” 岳青煞半分沮丧也不见,他眸中尽是诡异之色,咧嘴道:“那法剑一但被人炼化,剑中剑气便会消失一空,洛仙师莫非不知吗?难道你师尊也没告诉过你?你再猜猜看玄台境的妖族跨境你青冥会不会与我妖族开战?” 洛千云豁然变色,“你说什么?” 便是此刻! 那妖丹之上冒出一道道灼亮青光,就闻轰然一声,好似星河炸裂,山岳倒崩,大阵之中一时亮如白昼,四周滔滔的雷光神风好似泡沫般一触即溃。 这等崩散妖丹之举,波及周域很广,不仅八方一十六根阵旗毁去半数,大阵崩塌,致此山无数山石坍塌下来,连周边山头也是震颤不停。 可是洛千云脸上无半分惊慌失措,他瞳中赤光闪烁,抬手向前一按,掌心篆文密布,符箓每一笔画皆有白光亮起,熠熠生辉,隐约有雷声响起。 这一抹璀璨亮光,在尘雾四起的荒郊野岭之中,格外引人瞩目。 一条条如白蛇的雷电从他掌心之中轰然炸出,漫天烟尘迷雾中一声撕心裂肺惨呼声响起。 接着,影影绰绰一条残破的躯体落入山中,洛千云向下一落。 他看着脚下焦黑残缺的丈许狼妖,冷笑一声,伸手一握,一条虚实不定的神魂飘出,被他抓住。 洛千云面无表情,漠然道:“岳青煞,天狼一脉吸收月华修行,除了妖丹之外天生拥有一颗皓月珠,夜夜吸收明月精魄,想鱼目混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自毁的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那道神魂已然被雷霆所伤,虚弱不已,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了,更不要说夺舍一具躯体,他魂体缥缈不定,怨毒道:“你知道又能如何,那小子死定了,洛千云,你现在来不及了!” “你们狼部机关算尽,不过是想杀人夺宝,青冥妖庭两方落子如飞,你我都是棋子,可是区别在于,我不甘心,”洛千云大笑,尽显狂傲之色,“我不单单想要他们给我的,我想要更多!真人传承我也想要!” 他手掌一合,岳青煞惊魂不已,还未说出半个字就魂飞魄散。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章 神剑伏妖 天狼窟中。 姜易跏趺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柄无鞘法剑。 他不自觉的运转起太上玉策中的道金炼火诀,浑身气息沸腾如炉,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只见四周尘土飞扬,碎石滚动,那是天地中的灵机被他的身体吸收所造成的气场! 眼前这幅景象却是姜易催动道金炼火诀,身躯十万八千个毛孔化作的道门开启,将周天灵机元气吸入体内,而却不让精气有分毫的外泄! 吸收天地灵机元气,让姜易体内的本源之力得到飞速补充,气血越来越旺盛,甚至连脐下三寸丹窍中的元气都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嘣、嘣、嘣! 姜易体内传来一声声拉动弓弦的声响,他的大筋如弦,绷紧弹开,可以爆发出强弓劲弩般强大的力量,一瞬间将这股力量爆发出来。 大筋震动之后,他的体内又传来悾悾的声音,却是四肢百骸震动,所有的骨骼被从丹窍中出来的那股元气如火焰般拂过,轻微嗡鸣! “炼骨的境界……”在这山洞的角落中,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影心中震惊,在这山洞之中竟然还有旁人,或者说也不能称之为人! 这短短的时间内,姜易居然在明气的境界中达到了炼骨的地步,要知道明气之境的炼气士虽然会淬炼体魄,身负千斤巨力,可这只是炼气洗刷身躯所带来的附加效果。 对于炼气士来说,身躯好比是他们渡海船筏,讲究是以神魂为精,肉身为薪,到了最后却是塑造法体抛却肉身,与炼体士锤炼体魄两者根本是不同的路子。 而在前期炼气之中,身躯越强则筋脉丹窍越宽阔,炼气的效率就会更强大,故而一般顶尖功法之中的淬炼之法都具有一定的炼体之能,但是想要纯粹以丹窍之中的元气淬炼身躯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往往需要修道外药或者是辅修一门炼体之术。 能自行达到这种炼体外音的地步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没有任何师长在旁教导。 此子断然不能留!不管是因为功法还是天资,都要杀! 黑影心中浮现一股杀机! 沉浸心神修炼的姜易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十万八千个汗毛根根竖起,一股无与伦比的生死危机将它笼罩! 姜易连忙睁眼,强行退出修炼状态,那股元气被他强行逼入丹窍之中,心中一阵气血翻涌,一股腥甜冲上喉咙。 可是他却顾不得许多,在他的视野中,山洞之中毫无任何生灵的踪迹,可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却做不得假。 在这种生死威胁之下,姜易却毫不慌乱,他强忍痛苦将元气逼入眼窍,双目之中冒出烁烁神光。 角落里,一双充满杀机的绿莹莹妖眸对上了他的双目! 姜易闷哼一声,连忙闭上眼睛。 是妖! 而且绝不是自己所能应对的! “有意思,”那道妖影慢慢走了出来,是一头银背苍狼,他口吐人言,“临危不乱,经过生死历练?” 这头狼妖身长丈许,前臂支撑起来高逾四尺,他抬爪垫步,无声无息的在姜易面前绕步而走,作蛇行。 绿莹莹的狼眼盯着姜易,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两块钢铁在摩擦,继续道:“你把这剑交给我,我不杀你。” “这是交易?”姜易仍然闭着眼,缓和着眼球的刺痛。 “不,这是命令,你没资格拒绝。”狼妖的声音威严又充满诱惑,仿佛给予将死的人生的希望,“交出法剑,饶你不死。” “为什么不杀我。”姜易就像丝毫没有收到狼妖迷魂之术的干扰,平静问道。 银狼愣了愣,还没回话,姜易继续问出了第二句话: “你在怕什么?” 如果姜易可以睁眼,那么他就会看见狼妖那双绿油油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不对! 狼妖咧咧嘴,发出嗬嗬嗬的怪笑,“那是因为……” 他狼爪猛地一扣地,身下山石轰然崩碎,他跃起的一刹那,张嘴一啸,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卷起狂流向前拍击而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狼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竟然超越声音的极限,突破音障,空气轰鸣震动,一道白气化作圆环从他身躯周身散发开来,气浪四下拍击,将泥土、山石、卷起、撕裂! 他与姜易近不过两丈,如此近的距离,几乎眨眼便到! 那巨大的狼爪向着姜易当头盖下,一股狂风扑面袭来,姜易甚至能闻到狼妖口中的浓郁的妖气! 这股狂风妖气之中蕴藏浓浓的毒性,他只吸了一口,便只觉体内活泼的元气变得懒惰下来,运行涩滞,甚至连四肢也变得沉重无比,举手投足都感觉相当艰难! 铮! 一道剑鸣声如龙啸般传出,膝上的法剑轻轻震鸣,剑鸣声渐渐响亮,越来越响! 姜易仍然闭眼不动,那惊霄自形浮空,一剑刺去! 嗤嗤嗤—— 这个方圆百丈的山洞,顿时被一道道细腻无比的剑光充满,剑光矫腾如同一根根银丝,向狼妖缠绕而去! 姜易猛然张开眼睛,漫空剑气忽然静止不动,那狼妖被无数到道气束缚,飘浮在半空,无处借力。 姜易抬头望去,只见那妖眸之中尽是惊恐,他不敢置信,道:“北冥剑气?” 姜易走到狼妖旁侧,道:“你为何来此?不要告诉我是无意寻得。” 那狼妖经过开始的惊恐之后,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在下也是被逼无奈,”狼妖叹了一声,却为自己分辩,“在下只是周围山林中的一头小妖,无意之中被莽荒中的一头跨界大妖撞见,他逼迫我来这洞中杀玄冥真人的传承人,在下原本恐惧剑气不敢靠近,可是他告诉我有人炼化法剑之后剑气就会消失,又以我性命相迫,实在走投无路这才猪油蒙了心,还请道兄饶我一命,今日不杀之恩,来日定有补报。” 姜易却摇头道:“我不能信你所说,这里靠近北莽荒,又是当年青冥妖庭交锋所在,既然有妖族大妖盯着此处,未必没有青冥高人在此,你从我洞府出去,若是被抓,你死是小事,姜某却未免说不清楚,所以你有害我心也好,无害我心也罢,我都不能放你。” 他作势就要掐诀启动剑气。 狼妖大惊失色,又不敢拼命挣扎,最后不免哀声苦求,“阁下要如何才肯放过在下?” 姜易暗暗一笑,有点意思了。 如果他真要杀死这头狼妖,又何必这么多废话?他只是想问清楚几件事情。 “我来问你,你到底为何到天狼窟的地界上?” 狼妖支支吾吾说道:“只是因为他妖逼迫,别无他因……” “哼,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么?这等谎话也来骗我?我青冥天宗派与莽荒妖庭对峙多年,虽然各有死伤,但从未曾有过大妖攻入对方地界的举动,而你口中却说有大妖不惜引起大战追入我派中地界,只为击杀一位真人的传承人?你骗得谁来?”姜易哂笑一声,“哪里来的什么大妖,这等真人战力的妖族岂会轻易跨界,你就是自北莽荒而来,若是我未猜错,确实是还有其他妖族,但是境界决不超过金丹修为!” 狼妖心中一惊,暗暗叫苦,没想到碰到一个青冥小辈都如此难缠,把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偏偏自己身手桎梏,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已然提不起半点力道,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只是他心中毕竟心存侥幸,不肯老实吐露实情,顾左右而言他,扯了许多两族秘闻琐事,巴望能让姜易不再注意此事,可是姜易却始终不为所动。 姜易手势一变,狼妖周身剑气渐渐受紧,将他坚若金铁的身躯割出血来。 狼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讨饶,“莫杀我,莫杀我,我愿说,我愿说……” 姜易手中不停,冷声道:“说!” 狼妖无奈,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与姜易本人所料不差,除了这头狼妖之外,还有另一名修出妖丹的狼妖,由他引开青冥看守弟子,再换这头玄台狼妖前来杀人。 想到这里,他又问:“此事除你之外,还有其他妖族来此?” “没有了,没有了,”狼妖说过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急急又加了一句,“在下可以替你瞒天过海,就说你已死。” 姜易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可放你,但又如何信你?” 狼妖忙说:“我愿发誓……” 姜易摇头:“空口白牙,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我愿立下道法契书。” “如今地处荒郊野岭,何处去来法纸丹砂?”姜易略微知道道法契书之说,但是一来他没有法纸,二来也没有书写用的丹砂符笔,三来他也不敢轻易放狼妖出来,所以当即否决。 狼妖急了,道:“那你要如何?” 姜易缓缓说道:“你与我发下神魂血誓,认我为主。” 狼妖失声道:“什么?” 姜易追问了一句:“莫非,你不愿?” 狼妖缩着头不吭声。 姜易笑了笑,继续收紧剑气。 不一会儿狼妖就浑身鲜血淋漓,开口嚷道:“神魂血誓一发,我便与你性命相连,你若死,在下也活不成,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唯有此法才能让姜某安心!”姜易一声冷笑,“你若不肯,我当下就将你剥皮拆骨,你勿要以为有那头金丹狼妖所在我就不敢杀你,在姜某看来,那狼妖与我派金丹弟子厮杀生死未必,想要威胁我还过于早了。” 狼妖吓得浑身一颤,感觉剑气又割进去几分,不由惶急尖叫,“慢来,慢来,我应了,我应了,我将精血将于你……” 狼妖见他丝毫不露破绽,无奈之下只得从心窍以及紫府中逼出一丝神魂精血,再念起了一阵法诀,老老实实发了个血咒誓言。 姜易身体一震,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烙在了心头,狼妖的一举一动此刻无比清晰在心中反应出来,知道这是血誓起了作用。 他随手一挥,剑气自散化作惊霄剑回到手中,此来不仅求得传承,还收服一头玄台狼妖,当真不虚此行!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八章 北方的狼族 姜易也不去管狼妖如何自处,自顾自打坐去了。 他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心里暗道侥幸。 若非刚才心神被惊霄剑中一股如渊似海的广大剑气勾连,自己别说保得性命,就连一开始的迷魂之术都抵挡不过。 那条头狼妖从空中落下,身躯自行缩小至寻常野狼一般大小,臊眉耷眼的走到一旁趴下,狼头有气无力地搭在叠起的前爪上,疗起伤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周身伤口就自行愈合。 他左右四顾,在姜易脸上来回张望了几眼,又瞥到了他手上惊霄剑已然消失无影上,不由“咦”了一声,道:“你有这玄门的缩影物?你是世家子弟?” 缩影物是玄门修士用来放置私物的法宝,所谓“千里户庭,囊中缩影”,佛门则称之为须弥纳芥子,一个门派中,即使是青冥天宗这种天下巨擘,通常只有修为在开元境之上,还要立下功勋的弟子才可获得,就算是狼妖也是堪堪跻身玄台境才被狼部赐下。 姜易睁开双眼,道:“我非是世家子弟。” 狼妖惊疑道:“你不是?怪哉,怪哉。” 狼妖原本也是随口一问,搭搭话,套一套这以后和他性命相连的家伙的身份,有没有缩影物和他是不是世家子弟并无太大的联系,即使是世家之人天生资源雄厚,不是主脉也难以享有,既然拿到真人遗泽,缩影物自然不成问题,那玄冥真人也不至于如此小气。 狼妖怔住,不过得知原委后,他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没有丝毫出身的修道者竟然能得此机缘千里奔波到此?这在它看来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半晌,他哼了一口气,道:“我还奇怪你怎么连护道人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是,这玄冥真人原本就不是世家出身,机缘遗泽不给那些家伙倒也合理。” 姜易笑了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玄冥真人的出身,实际上来说,他对玄冥前辈所知甚少,除了机缘留存,他在姜家并未留下然后传说,当然,原主是并不知晓的。 姜易看着狼妖一身纯银,忽然问道:“道友,我听说狼部之中,以银质为尊,颜色越纯则天狼血脉越是纯粹,怎么以道友的身份还冒险来我青冥地界。” 虽是已经认主,奈何实力为尊,姜易还是以平辈相称。 狼妖沉默片刻,抬起一爪指着洞中骸骨讥讽道:“身份尊贵又如何,如他一般不也落地如此下场吗?” 听此妖所言,倒是与这天狼窟主人大有渊源的模样,不过这等事情若其不愿说他也不好多问。 但是狼妖并未止住话头,而是继续说道:“天狼窟事败,狼部改朝换代,能不死已是侥幸。”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姜易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友姓名?” 狼妖在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显得兴意阑珊,懒洋洋道:“赤撄,撄锋的撄。” 姜易心头一动,听闻狼部效仿人族取岳为姓,怎么此妖连姓也无,莫非真是当年狼部王族血脉,内乱之后连姓亦被剥夺了么? 这时姜易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听闻妖修多用大妖骨骸精血修行,此地有这妖狼遗骨,道友可想要么?” 赤撄狼妖豁然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他,“你真愿将这遗骨与我?这种大妖遗骨可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外物。” 姜易坦然与之对视,淡淡道:“自然,如今我与道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友实力增强对我好处也是巨大。” 赤撄很人性化的撇了撇嘴,翻了翻眼睛,直言不讳道:“你是想给自己找个修为高的打手吧!” 姜易哑然,他摇了摇头,心想这狼妖真是直来直往,不过这也无妨,如今他们性命相连,他死妖亡,妖亡则他自己不受影响。 除非他修至妖神境界,也就是相当于道门混元真仙,褪去凡身,彻底洗去血咒誓言,且不说他能否修到这种境界,就是目前来说,此妖也不可能对他抱有什么别样心思。 赤撄也不继续多言,起身走到骸骨旁,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易继续打坐入定,心神沉入法诀之中,运转道金炼火诀,在辅以剩下的玄元丹,不仅修复之前强行中断修炼造成的损伤,同时也继续锤炼着功行。 他以自身为炉,内息成火,经脉骨骼为道金,丹窍再开,元气滋养皮肤、肌肉、大筋,随着元气渐渐深厚,向身体更深的地方渗透,元气如同潮水,冲刷骨骼,将所有骨骼中的杂质冲刷出来,元气滋润骨头,让骨骼变得更加坚硬,打造铜筋铁骨! 人体共有二百零六块骨骼,所有骨骼连为一体,有骨膜筋肉相连,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想要打造出一副最适合明气境的体魄,便需要彻底打通所有骨膜,让元气可以在骨膜之中畅通无阻的运行! 只有炼就铜筋铁骨,才能承受打通骨膜时元气无比强大的冲击力,否则无法冲开骨膜,自己的筋肉骨骼反倒有可能会被狂暴的真气冲得粉碎! 许多经文心法中的炼骨,都是将元气炼入骨骼之中,强化骨骼,使自身的骨头坚硬到能够承受得住这股狂暴冲击的程度。 而道金炼火诀却是以自身为洪炉,同时锤炼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以金火之气锤炼皮肉筋骨,达到齐头并进的程度,修炼速度比之一般心法功诀快了不知多少倍! 姜易当即服下所有的玄元丹! 只觉丹窍中一股股热流喷涌而出,向四肢百骸散发而去,以元气催动药力,调理身体。 体内玄元丹的药力散发开来,热气逼人,在他体内如同一个火炉,热力蒸腾,不断淬炼掉他体内的杂质,将他的皮肤、肌肉、筋络、骨骼乃至骨髓中的杂质也提炼出来,逼出体外。 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带着黑油般的杂质从十万八千个毛孔中拍出,随即水分被热力蒸发,在身上结下一层厚厚的污垢! 一股脑的吞服下的玄元丹那庞大的药力,甚至渗入他的毛孔、发肤之中,将他体内长久积郁的杂质排出,连他之前因为中断修炼而导致的隐疾都被治愈!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体内开始充斥磅礴的力量!他体内骨骼嗡鸣,大筋崩动,肌肉皮肤一紧一缩,便可以爆发出比从前还要强大还要恐怖的力量出来。 体内一身真元之气比之前更加精纯且庞大,一身气力有近万斤之力。 姜易张开双目,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了一下,那具百丈大小的妖骨已经消失无踪。 忽听到身侧冷冷清清一道嗓音响起:“你这功法当真厉害。” 姜易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英气逼人与千娇百媚两种气质交织的女子站在那里。 女子双眉似工笔巧画,底下是一对勾魂摄魄的翦水秋瞳,身材更是曲线玲珑。 她墨发束起,齐眉勒着红绸抹额,嵌着一颗幽蓝的宝石,身穿一袭千丝百蝶箭袍,窄口紧袖,束腰修身,与人族游牧民族的服饰很是相似,腰间悬着一把直刃长刀。 姜易一怔,他摸了摸鼻子,道:“原来你是……是女的啊。” “哼!什么女的,你是想说我是母的吧!”赤撄双目一翻,横了他一眼。 姜易一听这话,尴尬不已,也无法接话,只得话锋一转,问道:“那骸骨?” “当然是被我收起来了,有了这些资粮,我修出金骨紫髓的时间便大大缩短了。”赤撄略微得意的说道。 “金骨紫髓?你修的是炼体之道?”姜易有些讶然,世间大多走的是气道修行,这炼体之道可谓少之又少。 妖族修行之法与人族较为不同,最先是成精,开灵智,炼横骨,等同于明气境,之后炼化天生窍穴,相当于开元境,视为开窍,妖族追本溯源的祖先都是天地而生的强横大妖,故而其后裔可以觉醒天赋神通。 再然后气血通脉,浑身窍穴气机充盈,可以变化形体,称为化形,不过妖族是否需要修出人身与其修炼功法有关,并不是所有妖族都会化形为人。 在人族金丹这一步,它们凝结妖丹,借此力量大增,神通变多,可以架风呼云。 再往后,吞食天地精华,初步修炼返祖妖身,解开血中之谜,凝练源血,实力与阳神真人相当,可以称之为大妖。 最后根据凝练的源血不同,触摸不同之道,证就不同妖身,如同人族天人境界的法身一般,或能法天象地,被称作妖尊。 就如同天狼窟的这头大妖,本身具有天狼血脉,凝练出了先天天狼源血,蜕变成了啸月天狼这种上古凶物。 再往后的境界姜易连个大约的了解都称不上,只知道太古时妖族还有妖神,妖圣等等境界。 而炼体之道就有意思了,无论是何族类,修行之法都是大同小异,据说有着炼血如海,脉窍通玄,万象如意,金骨紫髓,都天神照,神藏九重,大道洪炉,天地玄宗,无劫无灭这九重境界,分别对应练气九境。 而妖族大多先天体魄强横,修炼起来比之人族也是事半功倍,不过超出天赋体魄之后的修行,与人族相比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嗯。”赤撄点点头,“我们妖族炼体与炼气都需要凝练源血,返求祖身,不过区别是炼气是追溯本源求神通广大,炼体则是散开源血洗练全身求金身不坏,所以这头妖族骸骨精血对炼体之道的妖族极为重要,比之对炼气更甚。”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九章 金丹索宝 “看你修炼也已完成了,还不走么?”赤撄看了看他,打趣道:“虽说你们青冥的金丹修士和我狼部族人在外厮杀生死未定,但是还是趁早跑路为好。” 姜易笑道:“青冥布局百年,占着地利,即便不敌也不用担心,无论青冥狼部生死如何,早走晚走都是一样,我们跑不过金丹。” 赤撄看着姜易,暗地里撇了撇嘴,心说小贼狡猾,明明是手中握着北冥剑气有恃无恐,却来赚我,要是来的是妖族更好,直接被你拿来换取大大的功名。 她正画着圈圈诅咒,忽见姜易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女子一怔,脸色顿时大羞,慌慌退了一步,她咬着下唇,狠命跺了下脚,恼道:“该死,忘了已经和你这小贼签了血咒誓言了。” 旋又不满,道,“喂,不许你这小贼日日窥探我的心湖,可不要平白坏了本姑娘的清白!” 姜易摇摇头,拱手道:“那就恭祝赤撄道友能够早日灾怨得满,褪去凡身。” 明明是恭贺的话,可是他语声平平,听起来就是毫无诚意,而且怎么听怎么感觉嘲讽,赤撄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什么灾怨得满,灾怨不就是你吗! 她没好气道:“能够蜕去凡身我就成妖神了,还不如多诅咒诅咒你。” 姜易也懒得再戳穿她的心思,他大步向外走去,赤撄连忙跟上去,不满道:“喂!你不是说跑不跑都一样吗?” “都一样,为什么不跑,要是追上来就赚一个。”姜易笑道。 赤撄气得直磨牙。 走出山洞,见前方凭空站着一名丰神俊朗的紫衣修士,他不由得一凛。 姜易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见过前辈。” 无论是玄佛妖魔哪家修士,只要不掩饰气机,同为修士只要稍稍接触一看便知其所修大致根脚,眼前这位紫衣修士毫无掩饰之意,一身气机清灵浩大,所修乃是玄门正宗无疑了。 紫衣修士面无表情,视线越过姜易看向他身后的女子。 赤撄瞬间身体紧绷。 金丹被誉为修道的第一个分水岭,也是长生路上第一个大难,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金丹与玄台的差距比之后者与明气的差距还要大,所以紫衣人一个眼神落下,赤撄就差点拔刀相对! 好强!比岳青煞带来的威压还要强!赤撄咬牙。 “多谢前辈护法。”却是姜易突然开口了。 此人是青冥门人不假,可是这表现出来的姿态却耐人寻味,既不说话也无任何表示,姜易隐隐约约有了种预感,所以抢先给对方扣上了护法的身份。 这既是提醒也是给自己加一层防护,好让对方莫要忘了还有青冥天宗在后面看着。 紫衣人似乎这才正眼看向了姜易,他不去管如释重负的女子,道:“你是何人?” 姜易看了一眼宁玄冲,拱手道:“青冥天宗外院弟子,姜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乃内门弟子洛千云,奉命守护天狼窟,先前已是斩杀了一名狼部妖修,你便是玄冥真人所选的传承人么?” 张衍点头,道:“正是在下。” 宁冲玄又问:“我问你,既然你得了玄冥真人的传承又是青冥门人,那么你为何跟着一名狼部妖修?” 气氛陡然冰寒下来。 姜易浑身一凛,他前世老于谋划算计,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不轨气息,接下来这句话若不接好怕是将有变故。 他神情镇定的一拱手,道:“洛前辈,此妖已与我发下血誓,她本隶属于狼部,如今可为我青冥所用,所知所学皆可有利于青冥与妖族争斗。” 他句句不离青冥天宗,就是要把赤撄紧紧捆在宗门身上,青冥之中虽不收异类拜入,但是从来不禁止妖修降伏于自己。 而且赤撄本就是狼部中人,还是前狼部族王一脉,一些个隐秘信息未必不知,足够拿出来青冥天宗买命了。 洛千云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难道不知?” 姜易只道:“自然知道,但是晚辈曾听玄冥前辈留于我姜家的教诲,是谓不教而诛,非玄门正道所为。” 他哪里听过玄冥真人什么教诲,不过是扯着虎皮拉大旗,反正谁知道玄冥真人曾经留下过那些话语。 洛千云听到这话一皱眉,一摆衣袖,倒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来问你,你得了玄冥真人何种机缘,可有我青冥门中三经六法么?此乃我门中根本所在,若有传下必是立有功勋,传承有序,才可服众,你可明白?” 姜易一听,心中尽是冷笑,原来是奔着这真传功法来的,乾坤太玄璧中的确有几本道书法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是何法门,他面上没有分毫表露,只是问道:“请问前辈何以教我?” “你将机缘一并交于我,我会上呈宗门,待门中长老决议,这其中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若是你持有较为不妥,那么门中也会给予补偿。”洛千云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易想了想,笑道:“多谢前辈教我,宗门赏罚分明,是我的自然跑不掉,所以,我选择……” 洛千云嘴角已经有了笑意,区区明气境的弟子手握真人遗泽,和稚子持金过闹市有什么区别?这玄冥真人费尽心机留机缘在派外,但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世家手中,真是讽刺啊,他心想。 “……所以我选择,拒绝!”说道最后一句,姜易脸上已然没有了半分笑意。 “既然如此,那么我……你说什么?!”洛千云本来平淡的语气陡然一寒,身上散发出一股彻骨的气机。 姜易冷笑道:“我说拒绝。” 洛千云眯了眯眼,一道杀机在他目中闪过,他负手而立,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可想好了?” 姜易冷哂道:“玄冥真人出身凡俗,半点背景也无,走到阳神真人这一步殊为不易,他又无弟子传人,而他却将一生机缘传承留在派外,这是为何? “就是因为他不想有玄门世家染指,敢问前辈与那七大豪阀中的汝南洛氏是何关系?而且宗门却允许玄冥真人留机缘于派外待人来取,这难道不是真人以一己之力踏平天狼窟换来的吗?洛前辈守了天狼窟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洛千云冷哼一声。 “只要洛前辈能够拿出宗门符诏法旨,我便将这真人机缘如数奉上。”姜易淡淡道。 他看似不动如山,但是右手垂下,轻轻抚住腰间悬挂的一块看似普通的青色玉珏,他的心神勾连住了惊霄剑,只要洛千云有任何逼迫手段,他便立刻发动北冥剑气! 这剑气只有一道,相当于玄冥真人全力一击,靠着惊霄剑他能勉强掌握不至于一击打空,所以收服赤撄没有消耗多少。 要杀金丹绰绰有余,即便阳神修士不察之下也要重伤甚至陨落! 洛千云忽然一笑,目中倒是有了几分赞赏之色,道:“有胆色,我在内门等着你。” 说罢转身便走,当即御风而起,眨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赤撄松了一口气,走到姜易旁边,叹道:“金丹一成,果然便是仙凡两隔。”转过头来看着他,带着几分复杂几分奇怪的情绪,道:“刚才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你还能谈笑自若,也不知你这人是胆大还是……” 她突然止住话语,因为看见姜易背后早就汗湿重衣,显然刚刚姜易承受的压力比他还要大,明明他只是个明气三重的修士。 赤撄瞪大了眼睛,心中这时倒是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了。 姜易摇摇头,平静道:“他不会出手的,看到你活着跟在我后面,洛千云就知道我有控制玄冥真人后手的能力。” 什么叫我还活着!赤撄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爽,出言反驳,道:“我虽活着也不代表你就有控制的能力,万一你只是虚有其表,毫无能力呢?道友所说,只是一厢情愿!” 张衍却自信一笑,十分断定地说道:“洛千云不会出手的。” “为何?”赤撄美目中闪过一丝不解。 “因为他还在此处!”这句话在赤撄心湖之中直接响起,本来只有等到开元境叩开眉心紫府修出神魂才能心声传音,但是他们之间有血誓相连,心意相通。 赤撄大惊,但她好歹久经历练,及时遏制住了情绪,脸色毫无变化。 就听姜易继续说道:“有还是没有,他既然不能确定,当然是不会冒险,万一猜错,后果自然是承担不起,一生修为说不定付诸东流。” 赤撄正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姜易却突然高声道:“我说的对吗?洛前辈?” 赤撄骇然不已,大惊失色。 但是四周毫无变化,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仿佛姜易是对着空气自娱自乐。 赤撄神色紧张的盯着周边,但是姜易却已经悠然向着山下走去。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章 开元法门 赤撄连忙跟上去,神色紧张的用心声传道:“你知道他一直没走?都在试探你?” 姜易面容古井不波,同样用心声回道:“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如果他未走,听到我们如此笃定的话或会退走。” 赤撄恍然,又问道:“他会不会觉得你是色厉内荏,故意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掩饰自己。” 姜易略一思量,便答道:“都有可能。”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赤撄气笑了。 又听他继续解释:“所知信息太少,也不知对方心性,他如何想都有可能,但只要我们谨慎行事,便不会有变故。” “再者,”他自信一笑,道:“来了又如何?” 赤撄翻了翻眼睛,你就继续装吧! 二人边走边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赤撄看似随口一问。 “先不着急回宗门,道友可知接下来开元这一步如何走么?”姜易虚心求教。 在他看来,赤撄本身对修行的见解比她的修为对自己更为重要。 到了开元这关,已经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了,不得不慎之又慎。只是他没有师长指点,虽然在功法上已经有了太上玉策这部逆天功法,但是一些修道上的见解与所需外物却是知之不详。 眼前赤撄虽然不是人身修士,却也是一名到了炼体三境万象如意的狼妖,虽不修炼气之道,然见多识广,指点他一名还在明气三重的小修士却是绰绰有余。 姜易抓住机会连连求问不解之处,也不知是不是想着姜易修为高些便能自保,否则死了连累她一生修行烟消云散,故而对姜易的所问来者不拒,无不一一详细作答。 “我妖族修道,窍穴天生打开,只需要走通气血便可化形,不像人族需要后天叩关,打开窍脉,”赤撄单手扶住长刀,滔滔不绝地说着,“你们人身修道,单单靠着自身是无法开元成功的,不仅需要这通往下一境界的法诀,还需要一种修道外药,名为灵华宝露,而且开元之时所开窍穴越多越好,这不仅仅与顶尖修炼功法有关,还与是否有上等灵华宝露有着紧密联系。” 灵华宝露天生地长,由先天精华凝聚而成,形成条件极为多变,地穴石胎中可以孕育,灵药宝树上也可出现,甚至天上风雨雷电轰鸣之中也能生成,叩开窍穴时能滋养肉身经脉,补壮真元,对这一步的修士来说极为重要。 由于无法确定灵华宝露的生成条件,天地之间自然而成的宝露也难以寻找,所以很多已经发现的可以形成宝露的地方都被牢牢掌握在天下大宗手里,这是修道之士的根本之一! 不过千万年来,也被修士寻得了可以后天制造宝露的秘法,只是这等方法大多过于求成取巧,故而功效不如天生而成。 是以灵华宝露分为天地人三等,最上等的天元宝露,生于云霄风雷之中,是九天清灵之气形成,最为纯正,中等的地灵宝露则是地脉精华而出,或是地穴石胎之内,或是灵药宝树之上,而最下等的人华宝露就是强行聚集灵气所成,其中夹杂着些许浊气。 但是这等秘法也只有宗门之中或是玄门世家所掌,所以玄门世家无不用成白上千年的时间来培孕宝露,只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世家底蕴之深厚。 而寒门子弟只能靠着师徒相传,其弟子靠前辈师长寻找得来的宝露来叩关开元,倘若没有,那么只能靠自己修得功勋从门中换取,或是由师长从宗门求来。 但是姜易一不是世家子弟,二无师长前辈,他倒是知道外院中一定也有灵华宝露,只是这等灵物唯有靠着功勋换取,来得太过耗费时间,而那些世家子弟怕是早就从自家求得了。 “人修地界的宝露所在之地几乎都被占有,这下倒是个难题了。”姜易皱眉 赤撄嘻嘻一笑,道:“在我妖族领土倒是也有宝露,但我等妖族拿来虽是无用,但是也能吞服增长功行,或者再转手卖于你等人身修士岂不是更好?是以也都是有主之物,若想平白拿走那是绝无可能。” 姜易摇摇头,看来人族妖族私底下仍然有着交易来往,但是不说有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有,他也没命去享用。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开口问道:“方才道友所说妖族天生窍穴自开,而我曾在道书上看见,人族有那天生开窍之人,出生也是窍穴打开,开元似乎用不到灵华宝露。” 赤撄有几分讶然,抿嘴笑道:“你这人,虽不是世家子弟倒也博览群书,而且还很机敏,这么快就想到这其中的联系了。 “不错,人族的确有那天生开窍之人,与妖族相似,明气之后无需宝露就可直接迈入开元境,这等天赋异禀之人可遇不可求,但是长久下来也被修道之士发现了其中奥妙所在,而且倒也发现了一种可以不靠宝露自行开元的方法。” 她说到这里神秘一笑,却是不言了,反而略微抬起下巴看着姜易,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让你刚才打机锋!赤撄皱了皱高挺的鼻子,心里哼了一声。 见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姜易心里有些好笑,这妖族姑娘都是与其一般直率的么?和之前扑杀自己时的杀伐果断可大不相同,不过我人族杀妖之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悲悯之情,大约妖族杀人与我人族杀妖都是一般无二吧。 姜易摇了摇头,这种争论估计都自人妖争斗开始延续至今,不过他本身是人族修士,没有什么好想的。 他想了想,笑道:“若是道友之前问我,我还真的毫无想法,如今倒是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不知对否。” 姜易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我运转功法之上的淬炼之法,发现不仅仅将这元气淬浊还真,而且将我体魄经脉一并锤炼,不但如此,我还感觉腹中丹窍变得更加容易打开了,使我运行周天增长的功行变得更多了。” 他目中闪过一丝光彩,道:“所以我想,这些天生开窍之人是否也和妖族一样先天体魄强韧,气血充盈,连闭合的窍穴也被冲开了。” 赤撄本来等着看姜易愁眉不解的神情,等着他来求教自己,现在却见所言并没有难住他,不免有些无趣,哼了一声,道:“还是说与你听吧,你可知炼体第二重境界就名为脉窍通玄,而第一重境界则是炼血如海,就是靠着雄浑的气血冲开全身灵窍,而这一步与炼气士开元之道倒是有着些许重叠,故而许多无有宝露之人选择打磨体魄,以求炼体功成。” 姜易目光闪动,问道:“不知这炼体气血冲窍之法,所开窍穴多少?” 赤撄傲然道:“我炼体之法门,只要打磨气血足够浑厚,自然百窍齐开。” 不过她又瞥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多说一句,炼体士需要外药浇灌,内丹洗练,所需天材地宝不知凡几,比之炼气士更甚,方可小有成就,而且我观你的功法虽然极其不凡,但到底是炼气法门,怕是修至第二重力有未逮,你可有好的炼体法门么?” 姜易一拱手,道:“道友既然有此言,那便是可以教我,还望告之,姜易必会偿还此恩情。” 赤撄嘻嘻一笑,这家伙一向趾高气昂,还机变巧诈,如今姿态一转,礼数周到,倒也难能可贵。 姜易摸了摸鼻子,我这么可恶的吗? 赤撄忽然发现姜易的异状,凶巴巴的看着他,怒道:“小贼!是不是又窥探我的心湖了?” 因为血誓,姜易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但是对于其心湖所想若不主动窥探自是不知,可如今…… 姜易无语的看着她:“你自己心绪波动到被我感知,怪我咯?” 赤撄哼了一声,不再追究,收敛了心绪,不情不愿道:“我修的炼体法门是妖族独有,人身修士无法修习,但是我有一本残缺不全炼体功法,足够你修至第二重窍脉通玄的境界了,不过这所需要的炼体宝药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她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枚玄色玉简,抛给了姜易,道:“这门法诀我也是无意寻得,极为了得,不仅人身修士练得,妖修也可习之,而且高明无比,在我所见所闻的法门之中,还是唯一一个,真是叹为观止啊!只是可惜,残缺的厉害,当真天妒之。”说道最后,赤撄连声感叹,仿佛视不能完全得见为平生大憾。 姜易拱手一谢,将这玉简贴在眉心,沉下心神观看,半晌之后才将玉简放下。 确实是如赤撄所说,浩瀚博大,如渊似海,胜过道金炼火诀的淬体法门不知凡几,不过这也是因为其主修炼气的缘故。 而这门炼体功法不知其真正根源,玉简上语焉不详,寥寥几笔就带了过去,只以《天地神宿经》称呼,直说此法一成,浑身坚愈法宝仙兵,万难伤身。 只是眼下他所见的功法中,只涉及到了炼血如海,脉窍通玄,万象如意等等三重境界。 姜易守住本心,暗自坚定。 道诀法门皆入手,万般难关从头越!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一章 拨云见日 “功法给你了,路也给你指了,你这恩情打算怎么偿还?”赤撄紧紧盯着姜易 “道友放心,在下不会一直用血誓抓着你不放的,只是我在青冥外门之中还有一个对头,他的背景我不及也,还需道友帮我一帮。”姜易看着茶楼外人来人往,转头笑道。 如今他们已是从天狼窟中出来,但是并未直接回归宗门,而是来到了大齐朝的国都之中暂时歇脚。 为了以防万一,之前姜易随手起了一个敛音术,到了明气三重境一些小法术也可以运用,故而其他凡人只能听其音,而无法具体辨别出说的是何事。 二人的一番对话显然意有所指,姜易先以恩情为注,换取了赤撄的功法指点。 对于姜易本人来说,虽然眼前这位女子曾要杀他,但是既然已经逼迫其立下了神魂血誓,那么又对自己有指点之情,再借其力对付王绍明之后,解开血誓倒也未尝不可。 “道友若是不放心,等回到宗门我们可以立下道法契书,等我入了内门,站稳脚跟,便立刻解了血誓,这样如何?”姜易补充道。 听到此话,赤撄倒是略微放下心来,这些天的相处过程,她倒是也稍稍了解到了姜易为了,话语行为可以作伪,但是时时刻刻的言谈举止却是无法毫无破绽。 妖族之间厮杀残酷,赤撄早早就学会了观其举止察其心性,就算不能完全掌握,见微知著还是可以的。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以掌托腮,有些无聊的看向楼下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擦踵。 “那你说说看你这对头是何来历吧。”赤撄随口问道。 姜易将这些天的经历娓娓道来,隐去了借体重生的部分。 赤撄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寒门子弟,没想到不仅仅无有任何背景和师长赏识,还从外院权势滔天的世家大师兄的网里跳了出来。 她叹道:“道友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但是若只是如此的话,你还不足以抗衡那王绍明,只要你回宗,就会有一个更大的口袋等着你,而且淮安王氏中高手如云,你单单靠我又能做些什么?” 姜易沉吟一下,问道:“那依道友看来,王绍明可从族中调动多少高手?” 赤撄想了想,说道:“金丹一成,是彻底的仙凡两隔,凭他一个小辈却是难以请来,但是玄台修士到是不难,他一个世家子,却被派来宗门外院之中,可想而知此人在族中也是被寄予厚望。” 青冥门内有七大豪阀,其他大大小小玄门世家共有三十六数,但是世家虽多,宗门却也不都是由世家把控,真正执掌大权的是门中三大天宫中的诸位飞仙天人,还有那位凌驾所有人之上的青冥掌教。 虽说门中诸真世家占据不少,但是掌教及其他天人一直不放任世家把控权势资源,甚至打压的他们居于一隅,限制世家占据门中职位的名额,只是世家毕竟是青冥门内一部分力量,不可逼之过甚。 而诸多世家为了防止被边缘化出宗门,则是将族中天资聪颖的子弟派到外院,由宗门正统途径向上攀升,而其他家族弟子只能在族中修炼,几乎没有成为门中真传弟子的可能,未来也只能在门中挂一个长老闲职。 王绍明成了外院大师兄,则定是淮安王氏冲着门中十大真传道子的位置去的。 真传弟子真传道子一字之差。 真传弟子乃是何许人也?其地位远远超过了内门弟子,足以获得宗派的正宗玄法,得到门中三经六法也更加容易,而这之下的十八功诀可以被师长直接赐予,乃是一个宗派的中层支柱这些人。 而真传道子百年内只有十位,能直接修行三经六法这等镇派道法,门内十六道绝世神通可以任选一道,地位远远超过门内长老,未来很大可能可在青冥三天宫中占据一席之地。 姜易抿了口茶,念头千回百转,默默思量片刻,开口道:“想要直接破王绍明的口袋倒也简单,只要跳过其人便可。” 赤撄挑了挑眉,“哦”了一声,道:“何解?” 姜易一字一句的说道:“开元。” “只要开元,我便立刻荣升内门弟子,王绍明在外院的一切权势于我皆是无用,内门鱼龙混杂,即便玄门世家也不能伸手太狠。” 赤撄看了他片刻,正色道:“我知你所想,但是开元此事急不来,且此境尤为注重根基,你若是想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以后几乎道途尽毁。” 这下轮到姜易有些讶然了,他倒是没想到赤撄会如此关心自己修行一事。 赤撄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道:“我只是随口提醒几句,听不听由你!” 姜易恍然,笑道:“若是因为洛千云逼迫之事,道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亦有自己私心在其中。” 女子玉面染红霞,手掌“啪”的一拍,嗔怒道:“我管你去死!” 姜易低头,喝茶喝茶,女子心思海底针,他前世就抓不住,沙场纵横阴谋诡计倒是擅长,光棍了一辈子,估计这辈子也跑不掉。 茶楼里,两人就这么无话可说了一刻钟。 直到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士上楼来,里面一个青衣扈从与为首的将士说了什么之后,将士一挥手,喝道:“把这两个草原细作给我拿了!” 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拔刀声之后,姜易赤撄二人被团团围住,周边的客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大齐朝位于北部,与北方草原牧王朝时有冲突,战火交锋数十年,赤撄身穿的箭袍服饰,与牧朝衣着倒是极为相似,但是齐牧倒也并没有全面开战,两国之间商人时常往来,齐国国都牧朝人也不少 而他们两个修道人士和凡俗王朝肯定并无勾连,此事确实是很蹊跷。 赤撄面容毫无波澜,莫说这些凡俗之人来了数十,便是再多十倍,也是一刀杀了,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着眼前越来越迫近的甲士,她忽然心中烦闷,杀机陡生,从出狼部开始就处处受制,到现在还被凡人所迫! 别看她这一路在姜易面前表现的如同平常女子一般,妖族之间厮杀惨烈,她亦是手染鲜血之徒,杀心一起,与择人而噬的诸般妖族并无区别! 姜易从刚才甲士出现就一直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直到赤撄心发杀机他才回过神来,他忽然站起,目光越过甲士盯着那名青衣扈从。 青衣扈从心底一寒! 但是姜易却什么也没有做,他向赤撄传音一句,转身脚下一踏,却是生出一团云雾将他托起,从窗户中飘空而去了。 赤撄紧随其后,炼体之道的修士在踏入第二境就能浮空而走了。 楼中传来一片“仙人”的呼喊。 二人一路升空,出了齐国都城,落在城外的一处密林中。 刚一站稳,赤撄就面无表情的问道:“说吧,你刚刚为什么要我压着和你同境界遁走?” 姜易看了眼后面,都城已远在百里外,答道:“王氏的手伸来了。” 赤撄皱眉道:“是刚刚那个青衣扈从?你想诱他们出手?” 姜易点点头,提醒道:“以后在青冥地界千万不要对凡俗之人出手,宗门下辖所有王朝都有青冥弟子坐镇,专门处理仙凡纠葛,对于炼气士干涉俗世刑罚极为严酷,即便我们这些上山求道的外院弟子在心灰意冷下山后,用些炼气手段为自己敛财可以,但是绝不能触犯凡俗条律,每个人行事都有正天阁专门弟子记录在册,极尽详细。” 赤撄大为惊讶,忍不住说道:“你们人族修道宗门都如此……在意凡间世俗吗?” 姜易想了想,答道:“倒也并非如此,据我所知,玄门九宗除我青冥外极少有宗门这般约束弟子,西梵域的佛教三寺听说在那处还立有二十四地上佛国,广收凡俗信徒,至于魔宗我知之不详。” 赤撄心中还是有些,妖族中一但开窍有了灵智,便脱离了野兽之身,成了妖,从不与兽居,根本不会在意其生生死死,她原以为人族也都是这般。 姜易继续补充道:“坐镇王朝的青冥弟子基本玄台为主,且大部分都不受重用,这种宗门外派任务除非师长指点,否则基本不会不会有人来做,故而大多只能由宗门强行指派,只能落到那些道途被认定无望的弟子头上。” “而且,”姜易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既然玄门世家想通过占据职位的方式来把控资源权势,那么其他高层便将其外派边缘化,如此一来王朝坐镇弟子倒是有不少世家子弟,还要受到重重束缚。” “你是说,大齐朝坐镇的弟子正好就是王氏的人?” “王绍明怕是在他那动用的有限权势中,留意我的踪迹,若是只有我一人早就被擒下了,他们吃不准你的实力,故而那群甲士就是来试探我们的人,一但动手,王氏有了借口,齐都阵法发动你我在劫难逃。”姜易胸有成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计就计,装作两个明气境引他们出城,接下来就要靠道友了。” 赤撄笑了笑,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一个记名弟子知道这么多?” 姜易微信不语,拍了拍腰间青玉般的乾坤太玄璧。 赤撄心领神会。 四周山林,开始有身影鬼祟。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二章 人心险恶 姜易以元气洗瞳,双目灵光熠熠,环顾四周,如他前世两军对垒,尽量知己知彼,无论如何,着眼大局,总好过苍蝇乱撞。 赤撄仍然松松垮垮的扶刀而立,无所谓的东望西看。 这拨自他们以明气境界的速度慢吞吞飞出齐都就一直远远坠在后面的家伙,影影绰绰的分开而立。 姜易看不真切,只能勉强看出来约有九人,这还只是是明面上的数量,至于那位坐镇王朝的修士有无跟出来,就不是姜易所能看到的了。 这其中包括之前那个青衣扈从,他站立在一位手拿折扇的年轻修士后面,周围还有三人围绕而站。 那名年轻修士看起来身份不凡,但是似乎丝毫没有掩饰之意。 虎豹环顾,择人而噬。 姜易以心声问道:“如何?” 赤撄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却以心声肃然道:“除了这些个人之外,还有两个气息晦涩的家伙躲躲藏藏,玄台是没跑了,剩下的这九个,除开那个看起来领头的年轻修士和他旁边的扈从是明气之外,其他的七个都是力士,相当于开元境的力士。” “力士?与炼体之道有何区别吗?”姜易问道。 对面,那个年轻修士长身玉立,面容俊朗,他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对面的小姐姐好容貌,可否婚配啊?” 赤撄笑着回了一句“婚你祖宗,姑奶奶是你娘啊儿子”,然后快速以心声传道:“力士多出自毫无根底的记名弟子或者旁门散修,修炼到明气三重这一步,若是迟迟不能叩开窍脉,道途无望,便彻底断绝了心气,故而那些修士索性将全身元气散入四肢百骸,用来滋养筋骨肉体,然后完全靠外药灌体,金火捶炼,星罡锻造,成为一个力士,不修功法,只靠身躯坚韧,最多修至相当于玄台境界。” 那年轻修士被骂也不恼,笑眯眯的用折扇敲打手心,实则暗自以法器传音:“师兄,此次行动有把握吗?那两人什么根脚?” 一道声音在他心湖响起:“男子只有明气三重,女子周身气机不似我玄门羽士清灵,又不像佛教和尚厚重,更不是魔宗修士的诡秘浊气,与妖修的妖气也搭不上边,雄浑霸道中带着血气,是一名堪比玄台的炼体士无疑了。” 那年轻修士无奈道:“您与我直接说是炼体士不就完了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读书,就和听天书一样。” 又一道苍老的心声响起:“公子,王师兄也是一番好意,在教你辨认根脚,以后您独当一面的时候可以用到不是?” 年轻修士心里不以为然,哈哈一笑道:“徐爷爷,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打完再说也是可以的嘛,您二位放心,答应你们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师兄可以摆脱坐镇王朝的职务回宗门享用资源,徐爷爷想要的那件法宝也可以拿到。” 王师兄不再言语,却在心中暗自道:“若不是你这回也算帮了我,我哪来闲工夫指点与你?终归我话已说到,至于能否领会,却与我无关了。” 姜易心神丝毫不懈,暗中传音道:“这里距外院两千里之余,你若有办法掩饰妖气,尽管放手厮杀便是,不用顾忌我,若是不能也无妨,擅离职守本就是重罪,更不用说截杀同门了,无论哪一条都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是王氏也不敢轻易触犯,所以不用担心后果,有的是人给我们扫尾。” 赤撄悄然点头。 她突然说道:“姜易。” “嗯?”姜易满腹疑惑。 “接下来这一战不好打,我会尽我所能,既然你要修行炼体之道,我不管你是仅仅作为叩开下一境界的工具,还是会继续修习,那么就要看好了,能拿多少都在你,此道杀伐,一力破尽,至纯唯己!” 赤撄一扫懒散气息,一步后撤,弓身按刀,气势凌厉无匹又霸道! 这时那年轻修士满脸邪笑,又欢快的高喊:“小姐姐脾气不好,师兄教教我怎么搞上手的啊?”旁边力士都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 赤撄不为所动。 姜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句“回去问你娘亲,她昨晚在老子胯下哭着说太大了,叫你爷爷轻点儿”,完了还做出向前挺腰的下流动作。 这等荤话动作姜易前世在军中和一帮老爷们儿不知道听过说过多少,都是下意识便做出来了。 年轻修士脸色阴沉,杀气腾腾。 赤撄面色通红,咬牙切齿。 姜易满头雾水,接着恍然大悟,联想她之前回骂的那句话,草率了,正要解释。 却见赤撄满脸狠笑,“等打完了,老娘把你的大家伙砍成十八截,看看还能有多大!”她在“大”字上咬字极重。 姜易在这种气氛肃杀的时刻,不合时宜到了极点地脑子一抽,又下意识冒出来一句,小声嘀咕道:“那你也受不住。” 炼体高手,耳听八方。 赤撄差点恼羞得调转刀口,先一刀斩死这个王八蛋再说! 年轻修士面色狠戾地吐出一个“杀”字。 一道碧绿剑光浮现,化作千万道光华如蛇乱闪,似流电极光般往下斩落, 赤撄不躲不闪,“锵”的一声,一道霜白月华升空再落下,漫天剑影一洗而空。 她终于拔出了那把长刀,身约四尺,直而狭长,她身量本就不输高大男子,刀与人相得益彰。 半空浮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剑光化作一柄法剑回到他腰间鞘中,其周身隐隐有光影闪动,那是玄台境才能修出的法力真光。 赤撄持刀而立,向姜易传了声“自己小心”,便脚下一踏,有云气托升,拔身冲天而起,直奔老者而去。 年轻修士见赤撄完全不顾姜易,目光闪动,动手之前他们就早有商议,这二人面对围杀无非就有两种应对,一是女子固守姜易不动,这样久守必失,若无后手意外必死无疑;二就是女子完全不顾姜易性命独自突围,这样反而难杀。 看来如今这女子是选了后者了,也是,生死面前什么情义都如浮云 他悄悄打了个法诀,与他分开的另外四个力士心领神会,手中光华一闪,碗口粗的阵旗向地一插,一瞬间飞沙走石,云雾丛生,不辨天时地利。 这等简陋靠阵旗构成的大阵,仅仅以开元力士压阵,自是难不住万象如意的炼体士,不过这本来就打算是对付姜易用的。 年轻修士暗自思量,若是从大兄那里传来的消息没错,此人看来已经成功取得机缘,只是不知他到底得了何种造化,功法?宝物? 开元和明气的差距说大也不大,明气修士若有一件上等灵器在手,杀开元也不是难事。 故而他只以阵法困敌,无需冒险。 从阵外看来,姜易在阵势一起的一刹那,随即垂首怔立,似站着睡着了,任由周遭的混沌气雾将其吞噬。 而在阵中人所见,姜易屈指一弹玉珏,一道清亮的龙吟响起,雾中一道道细亮的银光不断游走,以防主阵之人突袭。 而他却是不知这落魄惊风阵所迷惑的,是人的知觉心识,人的五感心性一到此间,便受阵法影响而迷乱,此阵最大的功效便有两种,一是锁神,二为困身。 如今正是前者不断消耗所困修士的神魂精气,等到神识消散,肉身便如枯木。 而阵外之人在锁神之势发起时便不能出手,否则会使其与“迷雾”之外的现实界域连结,取回知觉心识的主权。 这本就是那年轻修士所选择的最稳妥的办法,杀不杀姜易根本无关轻重,只等天上三人决出生死,杀之便如探囊取物。 却说赤撄持刀登空,那老者打了个道门稽首,也不言语,只肩头一动,仿佛山洪崩裂,惊涛骇浪,半空中打了一道闷雷一般,一道碧蓝真光似沧海天空而落,一个照面便将赤撄笼罩其中。 于是海上明月生,一道刀光裂海而出。 赤撄凤目生威,英气逼人,如一尊威风凛凛的女战神般,大喝一声,提刀再斩八方! 只闻“喀喇”一声震响,她虽将这水光震散,但身形也是晃了晃。 老者一挑眉,他这碧海潮生真光取万千江河之水练成,杀伐之力不强,但是在困敌绵长之处首屈一指。 他法诀再起,四周被劈散的水光再次复合,要知道对付这种炼体有成之士,一剑斩颅方是最好,不过要抓准机会却是极难,不过如今还有‘王师兄’引而不发,此女有所顾忌下施展不开,将其锐气慢慢磨去,再图击杀最好。 是以老者不图猛进,而是一再以水光对敌,只要不让其近身,皆在自己掌握之中。 赤撄知道炼体之道对敌短处所在,最忌讳一击不中,再而衰,三而竭,而另一道气息在暗处隐隐不发,显然是打着拖死自己的心思,为今之计只有先杀眼前之人! 她趁着再次打碎碧海的空隙,收刀还鞘,全身气势凝练如一。 白发老者一皱眉,心中不安,暗自掐了一个法诀,四周水光再起。 赤撄此时突然舌绽春雷,竟将那老者震得身躯一晃,真光凝聚慢了半分,同时一步踏出,周身气息如潮而动,竟将周围碧海轰然震散! 她一个女子,攻伐起来竟比男子还要霸道,刀光如日中天,比之先前霸烈更甚,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意扑面而去! 那老者脸色苍白,一拍腰间法剑,碧芒再出,这次剑光不分,直直斩落。 赤撄刀锋一震,将此剑一斩两段,却见两截短剑疾如电光,化作两道细细碧芒向她双目射去。 这一手发动如此之近,离她面容不过数尺!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三章 百转千回 万象如意的炼体士纵然被刺瞎了双目,即便是贯脑而入,对方只需把玄功运转,不消片刻就能完好如初。 如意随心,一化万象,体魄修至此境界,能够极其完美的把控周身各个部位。 然而修士之间相斗,争得就是那一线之机,只要赤撄稍稍露出破绽,哪怕只是瞬间,这老者也不是没有压箱底的招数,后面自有霹雳手段招呼。 赤撄刀随身转,本欲避过,却发现这两道剑芒如同有灵性一般,也是随着她躲闪游走一起偏转,依旧是往她面上七窍所在而来。 她定睛一看,这两道绿芒实则只是两把薄如蝉翼,青碧水绿,晶莹剔透约有寸许长短的飞剑,是以方能在尺寸之地变化转折自如。 也不知这老者用了何种方法将其掩去了本来面目,竟然能够结合一体伪装成三尺法剑。 赤撄冷笑,此法对于一般炼体之士或许真的有用,可是对付她么…… 她檀口微张,并指竖在嘴边,自腹中起了一口煅烧近百年的真火,起玄功一转,便自口中吹了出来。 那两把小巧飞剑一触烈火即无,连丁点儿踪迹都消失不见。 满空碧海被此火一燎,竟瞬间崩解! 老者闷哼一声,嘴边溢血,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惊慌失措了,他不禁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急急往后退去。 此火如此厉害,要是一旦被烧上身体,几乎是无可抵御,只这一下,就能取他性命。 他暗忖道:“哪里来的炼体之士,竟会使得此等烈焰,我观此火,带着一股日月之华, 这世间也就那么几种真火符合,可无一不是大有来头,莫非此女是那大宗真传弟子么?” 只是斗到此时,是半分调和可能也无了。 老者突然大喝一声,把手向下一按,全身法力瞬间爆发而出,一时间漫天碧海倒悬。 他手袖一抖,两道细微光芒顺着水光一闪而逝。 困兽犹斗!赤撄冷笑,一口真火再出,两两相撞,水火不容,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间,赤撄竟然一个踉跄,肩头一晃,她需要竭力才可以稍稍抬起双手,低头望去,掌心脉络,交织出了无数纤细光线,沿着手腕向上,可想而知衣袖之下是何等光景。 熊熊烈火去势一顿,被碧海压下,逼入赤撄不过丈许之地。 最终无数条纤细光线,如一张法网瞬间笼罩住赤撄,她如同落入蛛网中的蚊蝇。 老者冷哼一声,讥诮道:“无知小辈,真以为老夫怕了你吗,这一手天笼符可不多见,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横冲直撞的蛮横炼体士。” 原来如此,水光法剑都是障眼法,他根本就是个精通符箓法门的玄门羽士,脱离法纸丹砂凭空以法力画符,借着刚刚碧海潮生真光罩身的刹那! 这是清虚阁的法门! 赤撄握拳一震,符箓纹丝不动。 白发老者负手而立,背后之手悄然掐了一个法诀,朗声道:“白费力气,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一个神魂脱身转世的机会。” 碧海丝毫不停,压着烈火再逼进一尺! 两道微不可察的细芒破炎而出,直取那个女子眉心紫府,这是他取幽冥玄铁铸成的金刺,专破护体罡气,坚躯强体,一但破入体魄便四处乱窜,将周身脉窍尽数破碎! 赤撄神色微变,正要强行再逼出真火。 忽听一声雷震! 她身躯一僵,瞳孔涣散,金刺离她眉心不过半寸! 这时她眼中似有挣扎,神志将复。 空中凭空出现一枚铜铃,再听万千雷音骤响,如同钟鼓齐鸣,银瓶乍破,四周挤满道道雷光,雷海迅疾淹没赤撄。 老者大笑:“好一个五雷铃!” 如今大局已定,虽雷海未散,可也不足为虑了。 老者向下一望,面色丕变! …… 落魄惊风阵中,在姜易的感知里,无数道银光绞开气雾,甚至已经向外推进数十丈,这是他所能控制法剑的极限,已经超过阵旗所布的范围。 姜易在这茫茫气雾中来回步行,无论向哪个方向走多少路,所见所闻都无不同,而且他与赤撄的心湖相连也已经断开。 而且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无论他怎么驱使法剑,体内法力没有消耗丝毫,反而神魂会有流逝疲惫之感。 皆是幻象无疑了,姜易暗自揣测,只是怎么如此就容易让人察觉出来了,不过一般修士即便是看出来也无什么方法脱困,而且要想破阵倒也简单,只需稍稍放出北冥剑气即可。 他哪里知道,这落魄惊风阵其实是王氏一门大阵的防制品,即便如此落入此阵者若神魂之力不超过玄台,绝不会发现法力与神魂的异样,因为这些心神感识同样被错乱了。 而姜易本身与惊霄剑心神勾连,这等灵器原是灵宝仙兵品轶,灵识虽失,但也能使御主神魂通透,澈如琉璃,不受外部所扰,若不是他本身神魂境界太低,根本不会被拉入阵中。 既然是错乱心神生幻象,那么他就不用担心因为颠倒方向而被人借用北冥剑气,导致失手误伤赤撄了。 姜易勾连惊霄剑,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福至心灵,周遭游走银丝骤然消失,此也是幻象之一! 一瞬,周遭的空气彷彿凝结,姜易觉得自己的动作、声音都慢到了一种难以形容,几近停滞的境地。 有种被人拎着脚踝一顿旋甩的感觉,刹那间五感错乱、天地倒转,一切都失去常理似的。倒错而凝结的一切倏地又恢复正常,声音、形影、光暗又重归身体。 阵外,年轻修士抬首望天,嘴角上扬,忽然间心神一紧,如芒在背,他转首一望,姜易不知何时张开了双目,正与他对视。 年轻修士惊骇掐诀,猛然大喝:“起困身阵法!” 四周寂然不动,他转首大吼:“我让你们……”他忽然像被掐住脖子的大鹅,长大嘴巴,只出而不进气。 站在他身旁的力士双目瞪大,但是其中早就死寂一片,本该坚固如金铁的身躯,在眉心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所有人皆是如此,包括他那个青衣扈从,站立不动,仿佛生前。 一道森然剑气,上面银光熠熠,直直点在他的眉心,刺痛传来,血珠浮现。 他身躯僵硬,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那个阵中人以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噤声! 姜易不指望这种方法能瞒过玄台修士,只需神识一扫,所有一切尽皆入眼,他只是想重新找回掌握局面的感觉。 果不其然,天上雷声未散,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心湖响起:“道友,还请放了我家公子,此事我等会给道友足够的补偿,功法,秘药,法宝都可,若我没有看错,道友马上就要开元了吧,这灵华宝露也可交于道友,甚至连那天元宝露的下落我等亦有。公子是出身王氏,极受宠爱,道友三思啊!” 姜易冷哂,这老倌儿,尽会拿些话来哄骗。 空中,白发老者迟迟等不到回应,心中烦闷不已,那小辈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心中有些后悔杀了女子,不然此人在手,多少有点谈判筹码,不会如此被动。 如今还要放下身段来求一个明气小辈,那姓王的一言不发,要不是五雷铃还在,他几乎都要以为此人抽身而退了。 他正要接着开口道,忽然一道声音在他心间炸开:“速退!此女未死!” 老者骇得魂飞魄散,幽影刺明明已经击中目标,怎么会?! 他抽身疾退,手掐法诀,但是雷海中法器和他之间的联系不知道什么时间断了! 五雷铃仍然以雷霆轰顶,可是那一点赤红浮现,以烽火燎原之势豁然铺开! 只是他们未等他们出手,一把长刀被祭在了火海上空,随后只听轰雷炸响、震鸣之音,却是朝着白发老者不管不顾就打了过来。 一道人影,全身披甲,脸罩铁面,冲天而起,直指空中仍然雷霆不绝的法铃,所过之处雷火为之避退! 那白发老者自恃真光擅长守御之道,因此一边疾退一边鼓起全身法力把碧海潮生真光迎了上去。 只见一道宽有七八丈的碧光盖下,水声大作,显然是被催使到了极处,与那长刀撞在了一处。 他本拟即使抵挡不住此兵,最不济也能以绵长之力将其阻住束缚,好为那姓王的出手赢得机会。 便是炼体士,失了趁手兵器,实力也要被削弱一层。 他原本打得是好算盘,若是寻常之时他倒也能抵挡一二。 然而两者只一接触,先是一道极光出现,随后现出一点灼热真火,刹那间,就如同天日坠落碧海,仿似烈焰融雪! 刀中藏火! 真光就如薄纸般被烈火一撩便破,那法刀似流光般刺下。 老者肝胆欲裂,无论如何游避,都无法走脱,赤红长刀贯胸而过,熊熊烈火灼起,身中仿佛五内俱焚! 一道火人在半空挥舞,却仿佛被定钉在墙壁上,无法挪动半步,惨叫声不绝于耳! 雷音此刻突停,那枚法铃只做避走之举,雷霆劈身皆不得破开甲胄宝光,对赤撄毫无作用,那‘王师兄’心中一慌,这法铃对其极为重要,可是作为本命之宝祭炼的,绝不容失! 是以一时间只得全心让法宝脱身为上。 然而万象如意的炼体士周身丈许之地,一举一动间都有风云相随,滞凝虚空,只消定住一瞬! 五雷铃被一只铁手钳住! 那道披甲人影举目扫视,视线定格在西北方,以法器藏身的修士心中一凉。 法铃发出哀鸣。 王师兄大惊失色,传音道:“道友慢来!我……”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砰! 五雷铃被生生握碎!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四章 凶杀之法绝世间 本命法器被生生一把捏碎,这一幕看的王师兄心惊胆颤。 赤撄崩碎五雷铃后,身形毫不停留,纵身跃到高空,起手向西北前方一处密林一指,便驭使了那长刀往下破空而去。 王师兄拔身便走,丝毫不敢交锋,如今他已经是受伤不轻,哪敢再做停留。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失去踪迹。 姜易转回目光看着那年轻修士,笑了笑道:“说吧,最好说点我感兴趣的。” 年轻修士扯起一丝苦笑:“在下是王氏中人,盯上道友也是因为见财起意,实在是天资愚钝,不得半分资源,不过在下还有点功法宝物,只我一人知晓,若是道友留我一命,我愿意双手奉上!” 姜易并不接话,只问道:“王绍明是你什么人?” 年轻修士沉默半晌,涩声道:“他是我大兄,天资卓越,自小被家族倾力资源培养,进入宗门,未来执掌大权,而我只能被家族任命听他的吩咐。” 姜易挑眉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好不甘心。” 年轻修士默然,似乎下定决心般,和盘托出道:“我先前言语不实,还请道友不要见怪,实是我大兄吩咐我等留意道友踪迹,一旦发现生擒为上,若是道友不介怀……” 他躬身行礼,稽首道:“对付我大兄王绍明,在下愿为棋子,无人愿意久居人下,我所藏一切甘愿奉上。” “好!”姜易拍了拍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修士喜不自禁道:“道友答应我了?” 还未等姜易回话,一道冷冷清清的嗓音传来:“你真的信他?” 赤撄换回了之前的一身衣裳,红衣飒爽,英姿勃发,左手提着一名道士,将其往地上一掷,那人翻转过来,神色惊恐,七窍流血,已然死去。 “当然不信啦,随口玩玩嘛!”姜易耸耸肩。 年轻修士笑容僵硬。 姜易想了想,道:“能搜魂么?” 赤撄点点头。 年轻修士吓得面色如土,连声求饶:“莫杀我!莫杀我!道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 赤撄的手已经扣上他的天灵,只消片刻,此人就软软倒地,气息奄奄。 “自己看吧。”她屈指一弹,一道灵光飞进了姜易眉心。 姜易只觉脑海中顿时多了诸多信息,只是如今也来不及不及细看,道:“此地不宜久留,坐镇王朝的修士每三日便要上报宗门一次,若是幸运我们还能跑远点儿。” …… 平阳峰望星台,王绍明手持一份密信观看,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寒意越来越重。 这是他的母亲从家族传来的密信,上面写着三日前七弟身死,族中亡故两位玄台。 一时失察,竟遗祸至此!王绍明心中大恨。 七弟是他父亲庶出的儿子,天赋平平,自小便被安排在他的身边。 其人攀附于他,换一个资源无忧,而王绍明则需要一个在家族中扶持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代表,这都是他这一脉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没想到…… “明儿,族中密令已经下来了。”正在他不心念百转时,突然听到一声呼唤,一个青衣道袍,头戴七星冠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王绍明冷哼道:“六叔,那几脉怕是又不安分了吧?” 这便是他从族中请来的六叔王子峰,是他父亲的亲弟弟,天资亦是平常,修道五六十载到了玄台三重一直不得寸进,他与王绍明父亲的关系就如同王绍明与其七弟一般。 同时也是被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 王子峰摇了摇头,道:“你父亲将族中所有异动都压下来了,但是此次行动失败家族一力承担了所有后果,玄冥真人当年的事情牵扯极多,不可让宗门追查下去,如今门中七大家族与传道一脉的争斗愈演愈烈,只要稍微一点差错都会被揪住不放,我们王氏不能冒这个头,所以……” “所以我七弟以及那两位玄台的调查结果是什么?走火入魔?亡于私斗?”王绍明冷声道。 “外派大齐朝的王弈道途无望,引外魔兵解,至于七公子……” 王绍明摇头打断:“六叔,您也是我族中长辈,七弟是你侄儿,您是他的叔叔。” 王子峰笑了笑,继续道:“族中连结果也没给,因为他们不在宗门任职,无关紧要,不需要给门中说法。” 王绍明默然不语,此事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家族从来都是如此冷酷无情,只对需要的人做出解释,对人亦对己。 王少峰在一旁提醒道:“如今你父亲一力扛下来所有压力,接下来你即便无功也不能有错,否则即便大兄是王氏族长,也不能再保你在宗门中得到族中支持,你可要想好了。” 王少峰道出其中关键,族中推举他从外院而入内门,是打着大力扶持其夺得真传道子的意图,这既是其天赋异禀的原因,也是其作为族长父亲的原因。 王绍明突然道:“族中为了掩盖这次事件,怕是付出了不少代价吧,是什么?以修道外药换来的么?” 王子峰眼中出现几分赞许之色,修道天资是一方面,其心智机敏把控局势也是重要,他故意隐去不说,就是一个小小的考量。 “族中拿出来一成灵华宝露上供宗门,这是一场交易,玄冥所属那一脉也并不是没有敌对。”王子峰正色道。 王绍明呼了口气,道:“既如此我等便将姜易此人暂且搁下,他已得了机缘,又杀了七弟,短时是不会归宗了,说不定此人正在试图开元,而灵华宝露得之不易,又无法长久保存,他开元之路受阻可能极大。” 说道这里,他浮现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以我手中握有的线索来看天元宝露唾手可得,无需再向家族索取,只要我先修得第一等开元境界,打开所有窍穴,家族也不会再说些什么,能够开元便可入门,我能获得的力量也能更多,到时再夺机缘!” “不错,要对付姜易也无需急在眼前,”王子峰赞同说道,“我等修士修为才是根本,等贤侄你开元,再有我王氏在背后做后盾,一跃成为真传弟子还不容易?区区一个外院记名弟子,与真传弟子之间孰轻孰重,难道上院诸仙还分不清楚么?再说那玄冥真人几百年前的情分用到如今也是差不多没了。” “只是开元此事,还要靠六叔助我一臂之力。”王绍明一拱手,正色道。 …… 齐都三千里外一处地下溶洞,姜易单独盘坐于一方洞穴之中。 当日杀完王氏的人之后,赤撄取出一艘代步的飞舟,二人片刻不停,连续两天日夜兼程,找到了一处隐蔽地方藏身。 这次姜易毫不犹豫的要求赤撄斩杀所有人,却丝毫不怕宗门追查,是认定了王氏有人收尾。 他敏锐的发现玄冥真人的传承牵扯极多,甚至还涉及到了几百年前青冥妖庭对局的事情,是以王氏必不敢让宗门彻查此事。 如今真是言中了,只是他并不知晓。 现在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 炼体冲窍。 而他手中握有一枚玄色玉简,正是《天地神宿经》的承载之物。 欲练此法,倒也简单,从头到尾其实只说了两个字——掠夺。 据其中所载看来,耗费天生地长的宝药炼体,不过是取之其中精华,那么,既然灵材宝药亦可,故而嬴翎毛羽昆亦可,凡人修士同样亦可! 是以修道外药几乎可有可无,因为修炼此法可以将任意一个天地生灵精气神魂尽数吸走,化作一缕精纯精气在体内运转,用以锤炼体魄,雄浑气血,所修出的坚身宝体比之一般炼体功法更甚! 故而想要修炼越快,斩杀修士是最好的方法,所吸收修士的修为愈高,运转功法吞吐出来的精气也会渐渐增多。 等到此法大成,几乎已是成为“掠夺”的代名词,到了那时,便将天地作敌,真真正正的夺天地造化! 姜易猜测,到了那时岂不是即使什么都不做,周身所有窍穴也能不断吞噬着现世本源,让天地逐渐衰败,乃至末法,最后彻底毁灭! 他心中感慨,这门法诀凶杀煞气之重,当真绝世了,一但修了此法,决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天下必然群起而攻之,即便魔道也容不得他。 可是他却有不得不炼此法的理由,宝露未必能得,若是不能,气血叩窍的法门是也要试着一用,实在不行大不了中断弃之。 他起手一挥,十具尸体出现在身前,除了白发老者被赤撄真火烧成灰烬,这是之前围杀他的所有“人”了。 姜易手结法印,口诵经文,反复运转心法,忽然间周身光华彩霞纷呈,条条瑞光垂落,一股如仙灵之气凝聚的祥云出现,包裹着他与这十具尸首。 这哪里是什么凶煞法诀,简直比正道仙家妙法还要仙气缥缈。 姜易端坐洞中,眼帘低垂,七窍中清光灵动,可见一丝一缕的精气灵华从这面前十具尸身上飘出,再被他纳入体内炼化。 他按照《天地神宿经》上所载法门运转心法,这些精气灵华尽数用来补益体魄,很快这些尸身便化作一堆堆飞灰消散。 这吸取来的诸多精华不断在体内地运行着,姜易觉得体魄好像在不断被炼化重生,全身上下内外骨骼脏腑不断发出着沉闷雷音。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五章 外物扰心不为动 这一次运功,便是十二个时辰,整整一天一夜。 从那十名修士所得精气灵华简直庞大,除开两个明气境之外,七位力士的坚固身躯对于他来说不亚于灵丹妙药,而那玄台修士的所蕴含的精气灵华最多。 全身内外尽数被洗炼,骨肉震音,血气在他的身体中流动竟然渐渐发出江河奔腾的潮水声!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洞中,仿佛有洪水泛滥,声显于外,这是炼血如海的征兆。 姜易内视看去,在心室之中,他的那颗心脏变得赤红如血钻,晶莹剔透。 而在其中有如有一轮大日,悬挂心窍中,随着他自己每一口绵长的呼吸,血气每一次从心窍向全身鼓动,那轮赤阳变愈发光明璀璨。 五脏之心,为君主之官,其与形、窍、志、液、时等密切关系,在体合脉,其华在面,在窍为舌,在志为喜,在液为汗,与夏气相通应。 在道书典籍之中记载:“诸血者,皆属于心。”“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 按神宿经中所言,心中藏神,炼体第一重在淬炼全身内外的同时,在心窍之中形成一尊血神,便是那轮血阳。 姜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手脚,感觉全身上下似乎锻成一块神铁,内外无漏,浑成如一。 “看来你的炼体功法已经入门了?”赤撄靠在洞口,挑眉道。 说实话,这功法真不愧是太古奇功,姜易能如此快速的跨入炼血如海的境界着实把她惊讶到了。 想当初她真是耗费极多修道外药,又经鼎炉蒸煮,才在半月内修出血如海潮一般声音外现,这还是因为妖族天生血脉的缘故。 姜易连连摇头,道:“这炼体之道所需资源比炼气士更甚,非大宗大派不可为之,而且进境需要缓慢稳固,但是此功不仅修炼奇快,还几乎无需担心外药不足,只需一路杀伐下去便能不断精进,但是此功偏偏不能暴露,不然必有杀身之祸,想要修到高深境界……” 赤撄瞬间明白的姜易的担心,这等功法一路修行下去,必然身犯杀劫。 她安慰道:“无妨,你只是为了叩开窍穴,之后弃掉便是。” 姜易点点头,道:“如今血神一成,接下来先试着拿到天元宝露,再……” “等等你说什么?”赤撄抬起手,连忙打断。 她看着姜易认真道:“你刚刚说,你修成了血神?在炼体如海的境界?” 姜易有些迷茫,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能感觉的到。”他以手点了点左胸。 赤撄沉默。 姜易试探着问道:“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赤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苦笑道:“你可知这血神是万象如意境界的炼体士才能修出,因为到了此境可以身化巨灵一般庞大,故而需要血神提供源源不断的气血支撑,通常只有第二境窍脉齐通之后,炼体士才能调集所有气血进行凝结并冲击上境。而且一但修出这血神,炼体士便有了快速恢复的资本,这也是我们可以以身对抗修士法宝神通的根源之一。” 她惊叹不已,道:“你居然初窥门径便已修成。” 姜易这才知道其中缘由,不由得感叹功法奇绝,可惜凶杀气太重,而且只有残法,不过若能得全本…… 赤撄想了想,笑道:“不如我来试一试你这修出的功体如何?” 姜易疑惑道:“如何试?” “简单,你只要让我砍你一刀。”她一边比划着,一边拔出长刀,笑眯眯说道:“不用担心,我会轻轻的……” 姜易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女的不怀好意,她是不是还记着自己骂那个王氏弟子的话。 但是想了想他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体魄到了什么程度。 他点点头,不放心道:“那你轻点啊。” 赤撄“嗯嗯嗯”的点头,让他抬起手臂,起刀往上一斩。 只听一声闷响,他觉得微微刺痛,长刀斩进去半分,拔起之后,只见手臂上破开了一个创口。 几滴鲜血流下,观去滞重厚沉,如水银铅汞,晶莹剔透如赤钻。 他目注伤口,只是把天地神宿经的心法转动,感觉心窍血神轻轻跳动一下,一道气血往那伤势处一走,只消片刻间便完好如初。 赤撄转刀归鞘,轻轻颔首道:“真不愧神功之称,刚才这一刀,我虽未用真力,但是我这把‘斩邪’已是法宝,凭借本身锋利也足以轻易斩去第一境炼体士的手臂,即使是之前围杀我们的力士也不如你。” 这下子轮到姜易有些讶然了,实际上他们平时说的“法宝”,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要知道法器法宝也是有着品质高下的。 最低的品轶称为法器,譬如姜易从那年轻修士所用的阵旗,便是“法器”,催动时完全凭借修士自身修为,甚至还要辅以法诀念咒,运使缓慢,且若无灵气支撑,便如凡物一般。 而如他所得惊霄剑,则为“灵器”,并且还是由更高阶法宝跌落下来的,品质比一般的灵器还要高。一般来说灵器已有了一点灵性,待修士炼化之后,只需用以少量法力,加以心念一动,便能驭使伤敌,玄台修士大多用的都是此类。 再往上走便是法宝,器变为宝,譬如珍宝一般,进阶法宝需要灵器有了一丝灵智,并且自身材料足够高阶,一般来说金丹修士才会祭炼得到一件法宝,而且很难炼制成功,所以在金丹修士之中,法宝也是比较稀罕的,有些小宗小派的金丹修士甚至只能用灵器。 之后才如能再进一步,使得法宝有了元灵,便称作通天灵宝,到了这时,元灵可以具象化为各种生灵,可能是人族模样,也可能是飞禽走兽之类,只有到了阳神甚至往上才能使用,能有身家祭炼的便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些上面则是仙兵,得到成仙的修士才能祭炼的兵器,是真正的仙家之物,十之八九的炼气与炼体之士,终其一生,都无法亲眼看到一件仙兵,这些仙兵基本都在天下大宗手里,要么是镇派法宝,要么是掌教一脉相承的信物。 听闻仙兵之上,还有玄之又玄的道宝,这便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炼体士不像炼气士有本命法宝一说,无法放在体内祭炼,想要炼制法宝多是借助鼎炉或是求助于交好的修士,之后凭借气血贴身温养,性命交修之下沟通天地,才能进阶。 故而赤撄在万象如意的境界就能拥有一件法宝,比之一般金丹修士已是强了很多。 她看出来姜易的疑惑,解释道:“都是前人遗泽,包括那件赤神甲,若不是它我无法压制体内的那两根法刺和附身的符箓。” 姜易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开始就觉得赤撄身份不一般,如今知道她拥有两件法宝,便是更加确认了猜测,只是他自己修为也不足够,便不去过多掺和。 “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赤撄问道。 姜易正色道:“从搜魂所得到的信息看,王绍明竟然有了一处天元宝露的消息,而且此事应该颇为隐秘,若不是此人无意间看得了传给王绍明的密信,我们也不能知道。既然宝露有了消息,不去试上一试我也不甘心。” 赤撄不屑的“呵”了一声,道:“那家伙本身对王绍明也没安什么好心,有了真人机缘再先取得天元宝露何必给别人当狗,他必然极力隐瞒此事,都是一群心怀鬼胎之徒。” 姜易轻笑道:“不管如何,此事还要全靠道友助我,不过如果事不可为,还是以道友与我本身性命重要,实在不行便走那气血冲窍一途。” 赤撄伸了一个懒腰,玲珑曲线毕露,慵懒道:“你的修为早日提升,我也早日解开枷锁,别忘了你的承诺就是,那么何时动身?” 姜易想了想,道:“三日时间已过,消息应该已经被王氏所知,不过王绍明虽不知消息泄露,但是又没有了我的踪迹,他想必以提升功行为主,等入了内门不仅抢先占了先机还能以不变应万变,那天元宝露应该是会尽快去取,我等需以尽快动身,道友若是调养恢复,便在今日。” 赤撄突然认真说道:“道友倒是好机敏,又果决,我本还以为你恐王氏势大,如今王绍明又隐隐将得天元宝露,会心生急迫沮丧之情,不过如今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姜易笑了起来,道:“为何沮丧?他王绍明虽天生胜我,但我将来未必输他,如今我更是该开怀大笑才是!不仅得了真人机缘炼体法门,更得了宝露消息,如今我之所想,唯有开元登楼,极目高远,待我再回宗门之时,则当踏外院而登内门!” 赤撄拍手笑道:“此言不虚,我辈修道之人应当以功行为主,明心见性,去伪存真,俗世外物外事皆是过眼云烟,需知诸般迷障皆由心生,心不稳,则神不生,姜道友,我等你开元破关的那一刻!”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争胜负 姜易心中一动,赤撄此话似乎意有所指,像是隐隐约约指明了什么,莫非是自己开元之时将会遇到的关隘阻隔么? 不过既然赤撄不肯直说,显然并非言语所能道明,甚是只能旁敲侧击的提点,现在多想无益,那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只要自己静无虚念,这些事情便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此去路途遥远,需跨洲陆,还需道友加以指引了。”姜易记得,那处地界还不在自己所在的洲陆上。 天下五大域,除了南绝渊之外,都是由无数洲陆组成,其中周间以江海相隔围绕,无比广大浩瀚,一块洲陆动辄横跨千万里。 而每个大宗都占据数十上百洲陆。 “幸亏那家伙记下了具体的位置,否则在一块洲陆上寻找不亚于在大海捞针。你我以飞舟代步,只需几天就能到达。”赤撄说道。 两个人调养了一番,将四周布置的警示阵法撤掉,趁夜悄然离去。 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前十日他们不敢肆意飞遁,一直往南,直到到了青冥边缘地界,出了天云洲陆,远离了青冥的势力范围,这才放下心来,取出飞舟而行。 四周白云悠悠,忽然而过。 “此处而去,大概只需七天路程,跨过这方内陆海域,找到渭河入海口,逆流而上,循着渭河一路而走便能直抵那处沧元山。” 赤撄朝着姜易一笑,道:“道友可要坐稳了。” 就在姜易和赤撄动身出发三日之后,王绍明也与那位六叔王子峰前往沧元山。 并且他的父亲还送来了一座云龙塔楼,这等飞行法器比之飞舟更快,不但能载百人飞渡,而且于外还设有御守法阵,能抵挡玄台修士围攻,在其父的助力下,此次族中也一并与他助力。 王绍明今次出行,身侧不但有王子峰相助,兼带着王氏宗族中派出二十四名相当于开元的力士护卫。 看上去这等阵容还不如其七弟所带,实则不然,因为“七弟”本身只有那名白发老者随行,“王师兄”则是被其以利说动。而且那位白发老者在玄台境的修为战力也不可与其六叔相比,莫说法宝器物,便是功法神通也不可比。 王绍明站在阁楼窗口,低头俯视下面山川河流飞速往后退去,不觉嘴角微翘,拍着窗台道:“那处地界听闻还是一处小派发现,自觉无法消受,便献于我王氏求得庇护,我族自然欣然答应,但是却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明智。” 王子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在房中座椅上端坐不动,开口道:“天元宝露生于天穹,由最纯正的清灵之气聚成,随后便似天降甘霖落于大地,若无人以法器接取便很快消散一空,沧元山顶天生风水法阵,聚而不散,故而有一处灵湖承接宝露,汇聚地穴之中,长久以来地穴被宝露洗练,所藏品质可想而知。” 王绍明大笑一声,道:“宝露品质越高,则功效越佳,我的开元之境也愈能成就上品顶尖,只是那等地界有两条妖蟒盘踞,长久吞服宝露,道行很高,而且擅长潜藏,那小派自说无法在保住地穴的情况下将其铲除。” 王子峰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故而笑道:“不用担心,宝露对之金丹修士已无效用,那妖蟒仍然盘踞不走,故而定是迟迟未能凝结妖丹,我已是臻至玄台三重境界,并有宗族所给予法宝器物,专门擅长降妖,那等小派,底蕴浅薄,哪里来得此等器物,是以无需担心此事。” 王绍明想了想,轻笑道:“六叔有所不知,我非是担心您不能降伏妖孽,而是我曾去过那小派专门问询过,他们曾经见过那两条妖蟒一次,说其银甲披身,头生竖纹,像是银背虺蟒,此蛇奇毒无比,要害不在七寸而需斩去蛇头。” “哦?”王子峰抚掌笑道:“贤侄果真滴水不漏,不过即便不知要害,有了宗族所赐法宝,是以你也无需担忧,有我在,足矣!” …… 霄汉洲陆,元烛山脉。 三日前,姜易和赤撄两人沿着渭河的河道一路日夜兼程到了这里。 他一身血液早就凝练如汞,并且丹窍中的先天真元之气不断走遍全身,一身修为早就到了炼气与炼体第一重的巅峰,只差开元叩关那一步了。 故而其闭气半旬也不在话下,二人在江中沿着河道摸黑向前,这等地界已是出了青冥,亦不在中神土另两个大宗玄天道与道德观的势力范围,散修及其小派林立,杀人夺宝也是时有发生,故而两人小心翼翼谨慎前行,确保不出任何变故。 幸而他们一路不出差错,所行方向也是越走越偏僻,是以让他们成功沿着渭河转入元烛山脉的底下暗河,从一处山林的水泉中上岸。 这处山脉群山环绕而生,沧元山身处中央,一峰独起,高耸入云,四周清灵之气稀薄,也难怪此处无人隐修,幸而一直无人发现天元宝露。 有搜魂信息所引,二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沧元山,姜易正要上山,赤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停步。 赤撄解释道:“我们一路行来,灵气愈发浓郁,显然是由于阵法聚集,我粗略观之,是因此山天生风水勾连山脉水脉形成的山水法阵,才能藏储宝露,据搜魂来看,山顶以灵湖接之,而宝露凝而不散,重如金汞,不与外物混成,必然是一路沉入泉底,流入地下水道暗河,直抵阵法中枢,我有几分阵法心得,道友若是信我,便可从山底暗河直入。” 姜易拱手道:“自是信得,道友放手施为便是。” 赤撄点点头,沿着山底周围行了数里,找到一处一处漏斗状的洞穴,姜易张目看去,只见其中隐隐有水光反射,深沉幽暗。 赤撄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当先一头扎了下去,衣裙浸湿,紧贴身躯,曲线分明玲珑有致的美人身姿此时在水中更显妙曼无比,炼体所带来的矫健美感显露无疑。 姜易紧紧尾随其后,暗自欣赏美妙,身躯下潜约几里后,顿觉一股大力扯着他往下沉去,他放松身体,任由地下暗河将其牵引。 待到水流稳定之时,眼前有一条孔道不知通向哪里,赤撄已经等候多时,向他招了招手,转身游了进去。 姜易紧随着往孔道深处游去,未行多远,身体被一股大力往上托了起来,“哗”的一声从水中露头而出,四周光亮,入目所见是一根根倒立的钟乳石,莹莹发着光芒,他已然身处一座空间颇为广大的地下洞穴之中。 赤撄正站在不远处岸上等着他。 姜易一拍水面,从水中一跃而起,来到了她的身侧,神色却微微一动,转眼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洞壁之上遍布刀枪剑痕以及血迹,还有火灼留下的烧痕,显然是打斗痕迹。 不像凡人打斗,倒像是修士斗法。 姜易顿时面色一变,沉声道:“莫非此处已有人来过?” 赤撄脸色凝重,摇头道:“是也不是,宝露仍然还在,只是我等要取还要多了不少阻碍。” 姜易皱眉道:“此言何意?” 赤撄一指洞壁顶部的莫大划痕,言道:“若我没猜错,这是蛇蟒之类的巨兽爬过留下的痕迹,这里应当有妖兽留存,与潜入的修士发生了争斗,只是往深处再看,无有法器留痕,只剩下妖兽痕迹与人修血迹,想来是全部被杀。” 赤撄倒是没有猜错,当初那处小派有几名玄台境的高手深入与那两条妖蟒交战,一番苦斗后,所有人修皆被妖蟒吞吃在此。 这时那处小派已有了投靠青冥天宗之意,故而便拿了此处消息与王氏换取庇护。 姜易点点头,不再留意,他抬头四望,顶部钟乳石多有断裂,应是妖蟒游走之时撞断。 他言道:“道友能否看出来是何种妖蟒么?实力又是否可以预估?” 赤撄点点头,仔细查看了一番痕迹,然后飞身而起细细查看起来,她眉头渐渐皱起,突然余光之中银光一闪,赤撄心中一动,近前查看,发现是一枚巴掌大的残缺银色鳞片。 她思索一番,笑道:“原来如此,是银背虺蟒。” 姜易问道:“道友,这是何种妖蟒?” 赤撄解释道:“这等妖蟒,银甲披身,如同法器护体,且只有斩去头颅才能彻底杀死,通常是雌雄同居,这两条不超过玄台境界,如此境界的雄蛇身体庞大至数十丈,而雌蛇不过三尺,喜阴厌阳,灵智似人,结出妖丹才能化形,好静不动,应是护着这宝露用以吞食。” 姜易上前摸了摸洞壁上痕迹,说道:“道友有何想法?” 赤撄扶刀淡淡道:“凭我此刀,可以杀之,但是难免动作太大毁塌地穴。” 姜易颔首道:“那么我们便不着急,等着有人给我们拿。” 赤撄念头转的飞快,轻轻一笑,说道:“你想做黄雀?” 姜易微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七章 狡诈机变,一波三折 就在两人心有灵犀做黄雀时,一座云龙塔楼横空而过,招摇无比,跨越无数山脉直降沧元山。 这一路上有不少蠢蠢欲动的不轨之徒,在看到塔楼上的王氏标徽后,都知难而退了。 一行二十六人从塔楼上下来后,到了一处山顶灵湖之处,地势内陷,周围立有石崖,其上遍布苍木奇花,古藤松柏,流水飞泉经崖而走,直泄灵湖,玉珠挥洒,耀照七彩,架虹飞光。 在王子峰借降妖法宝交缠气息看来,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心中冷笑,如此一个好去处,却偏偏无有任何飞禽走兽,反还隐隐有一股血腥气笼罩山谷,一望而知是有妖物盘踞,且还是个口腹不忌的。 他抬头望天,空中云气密布,遮阳透阴,其中隐隐有几道白光闪过,远远望去,可见层层云朵如漏斗般,斗尖直指山中灵湖, 王子峰掐指一算,心中大震,叹道:“天地造化!果真天地造化!贤侄,你能得此宝当真是天予受之,前途无量啊!” 王绍明大为惊讶,问道:“六叔这是怎么了?” 王子峰哈哈一笑,伸手一指天空,道:“你可知这天露化云,等到风雷汇聚,甘霖天降,经灵湖走暗河直达地脉,接地脉之灵气,九天清灵之气与其交汇,这不仅仅是天元宝露了,乃是天元地灵乾坤融合,孕育出的造化琼浆!” 王绍明大惊失色。 王子峰心情激荡,道:“此等琼浆若你吞服下去,必能得到冠绝天下的开元境界!” 王绍明突然急忙问道:“那这琼浆岂不是会被那两头披毛戴角的畜生吞吃了?” 王子峰微微一笑,道:“无需担心,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等造化之物若想出生必然要经历多年,吸收天元地灵精华,而天生地长的灵物往往有生灵护佑,这是因为妖物护其成形,遂后将其吞服补益自身,这是一种平等交换,据我推算离琼浆成形还有三日,若是如此来看这两条妖蟒所服宝露极少,道行不会太高,我等把握又多了不少。” 听此一言,王绍明喜形于色,他一向阴沉面无表情,这次是真的令其喜出望外了。 他笑道:“如此便要多谢六叔了,指点之恩永生难忘。” 王子峰正色道:“这本就是天意使然,无需谢我,我与你父情同手足,这等事情本是我分内之事。” 话虽如此,王绍明还是听出其中意味,此番若是奠定了道途,王氏几乎是必然交到他手了,这等话语是提醒他权高莫忘。 二人也不多言,王子峰以法力分开灵湖,诸人陆续下行,走过湖底洞窟,而后再穿过一处暗河水流。 不多时,上岸之后眼前视线陡然一开,往前地势向下呈现一个陡坡,两侧石壁其上皆是如水波纹一般,最终前方如成一处盆地,上方乱石倒挂林立,地面上凹凸不平,大小水泊分布,整体宽达近三百丈,高逾数十余丈。 王绍明突然问道:“六叔,我等这是先找琼浆再等妖蟒么?” 王子峰前方领路,头也不回答道:“不错,直抵中心,找到琼浆所在,还怕妖蟒不现身?” 王绍明知道自己这位六叔对阵法颇有几分心得,也就不再多言了。 带领众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行人到达了洞穴最底部。 前方陡然出现一片开阔地,方圆千丈,高达百丈,中心有一方石台,上面凭空飘浮一滴拇指大小的琼浆玉液,光泽如琉璃,这水滴颜色蔚蓝,望之如同苍穹般深邃,就似把天空撕裂下来的一小块。 造化琼浆在望,但是王绍明等人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面色凝重。 因为那座石台周围,一道道银环叠加,如成一层层宝塔,塔顶则是一颗巨大的蛇头,三道赤红的竖纹血淋淋一般,挂着两颗猩红的灯笼。 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一条在此。 王子峰面色肃然,示意二十四名力士分散开来,每个人手上都握有一根法链。 那银蟒丝毫不在意那些力士,死死盯住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在它的感知里王子峰给了他莫大危险。 王子峰向前跨出几步,那银蟒抬头欲扑。 他冷笑一声,把手掌往前一按,一道铺天盖地的熊熊火光平推而去,赤色真光所过之处,岩石为之融成浆水。 那银蟒不躲不闪,把身躯一盘,头颅高悬,弓身缩腹,一声嘶吼,向下轰然一撞! 只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头顶石柱哗啦直坠。 王绍明与那些力士摇摇欲倒。 那道炽烈火光被生生破裂一道大口子,银蟒身覆黑色水光,势如破竹。 大蟒把身躯一绞,赤色火光崩散如云,四落的火星落在石地上如沸水浇雪。 王子峰把袖一挥,自背后轰然腾出一道如霞烈焰来,此赤焰在头顶上如龙盘踞,环绕飞舞,发出气旋鼓荡之声,声势喧嚣至极。 他掐诀一指,那腾腾烈霞如天火流星般,拉出一道长长焰尾,带着隆隆声势直砸银蟒! 大蟒血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蛇身一弹,如电光奔腾贴顶壁而走,大嘴一张,一股腥风血雨奔涌而出,遂后向着王子峰当头咬下! 这妖蟒身化百丈大小,狰狞凶恶,一开始装作一幅硬打硬拼的蛮狠模样,结果未能想到其身躯游走如此灵活疾速。 面对腥风扑面,王子峰漠然置之,只是大喝一声,那团火云豁然炸开,铺开千百道灼灼赤焰,上端散开,下端合拢,如火莲一朵。 再一引诀,将那大蟒整个包裹起来,化作一道巨大的焰火。 那银背虺蟒发出充满痛苦的嘶吼,身躯剧烈翻滚,黑色水光被压制的只剩下薄薄一层。 那火莲一涨一缩,极其不稳定! 王子峰喝道:“还不动手!” 二十四名力士齐声大喝,手臂青筋暴起,十分吃力甩动法链。 那二十四跟粗若手臂般的法链只一接触到火链,就如有灵性般自行钻入,将银蟒紧紧缚住,法链之上符文亮起,无数道电光雷霆游走炸响。 大蟒发出震天般的嘶吼。 一股难以言喻的啸音向四面八方扩散,那些力士脸色霎时为之一白,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脚步不稳,头晕眼花,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心底泛了出来,手中法链不断滑出,眼看就握不住。 王绍明闷哼一声,向前直挺挺扑倒。 “灵蛇啸音!” 王子峰见状,一声道喝,演化玄门音杀之法,不断拔高喝音,肉眼可见的音波纹路两两相抵。 那些力士也纷纷从怀中摸出丹药吞下,这才有紧紧抓住法链。 王子峰衣袍鼓胀,全身法力涌出,原本那赤色的玄光渐渐变成了暗红色,如血一般,凝成了实质,一道血莲缓缓转动,照的地洞一片血色,此时他脸上青筋涨起,血色上涌,额头上都是大汗。 他高声道:“汝等听好,切莫放手,妖蟒啸音已无力再发,事成之后诸位都是有功之臣。” 他要将这孽畜生生炼化在此! 此刻他全神贯注之下,竟没有发现远方洞窟之中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出现琼浆玉露,道友若能取之必是得天之幸,不过这人好生了得,真光在玄台境界怕是已经打磨至了无暇的地步,而且他竟然带来了玄门缚妖索。”赤撄有些惊叹,在说到“缚妖索”时不免有几分忌惮。 姜易从书籍之上也是听过琼浆玉露的名头,他看着前方一眨不眨,眼中有光彩划过,从他们的举动中,他感觉到自己所企盼的机会就要出现了。 他轻笑道:“这缚妖索怎么需要这么多力士才能催动?对道友威胁大么?” 赤撄想了想,答道:“他这其实是你们青冥天宗一宗重器的仿制品,原宝乃是通天灵宝品质,此物明显还未被其炼化,或者说本身有着缺陷,不过对妖族克制极大,我有宝甲护身倒也不惧,只是难免掣肘。” 姜易皱眉道:“我看他连自身法宝灵器都未使用就压制住了银蟒,玄台境界差距竟如此之大?” 赤撄把手一指血莲,说道:“非是如此,道友境界未至,实则他第二次出手就已经用出,看此威力与模样应是一件圆环灵器。妖族即便不修炼体之术,像这种天生身躯庞大的,气力极大,若是他单凭修为就能制住,我等还是转身便走为好。” 姜易运足目力,也看不出什么,摇了摇头,境界之差距太大。 “道友打算何时动手。”赤撄问道。 “雌雄双蛇,局面尚未明朗,此等妖蟒灵智不输于人,要是只有这等手段我却是不信的,先静观其变。”姜易思量着全局,答道。 地穴另一处,王绍明悠悠转醒,服下丹药调息,提醒道:“六叔,这妖蟒原有两条,如今只得一条在此,另一条不知在何处蛰伏。” 王子峰点头道:“我自省得,有降妖法器助我,妖蟒现身自会鸣警,且我消耗其实不大,更别说还有丹药复原,贤侄抓紧调息至巅峰状态,待这妖蛇一死,你便着手炼化琼浆,我等为你护法,另一条妖蛇现身也翻不了身。” 王绍明称是,不在言语,闭目打坐。 这一僵持便是三日,王子峰为求稳妥以炼化为主,看似全力以赴无暇他顾,实则借助法器观之四周,想钓起妖蟒。 但是却迟迟不见咬钩。 第一日那银蟒还挣扎不休,再过一天便动静渐小,如今已是气息消失,王子峰掐了个法诀,血莲消失,那大蟒浑身焦黑重重砸在地上,法链深入骨肉缚住。 已是神消魂散。 王子峰近前查看,这妖蟒身躯都是外药材料,是他故意留下,不然早就化成灰飞。 正要将其收入缩影物,忽然那妖蟒电闪雷鸣般将其围住不绞,直到形成盘踞山头之势,如一个大圈牢笼,将王子峰瞬间围困其中,其间其中火光炸裂,蛇身上血肉横飞,但是大蟒丝毫不顾。 力士猝不及防之下法链脱手。 那庞大的蛇头高高抬起,一声嘶吼,随后带着决然赴死的惨烈气势,向着牢笼困兽轰然砸下!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八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雷池崩裂,地穴巨震,碎石纷飞,烟尘四起。 王绍明面容苍白,六叔若是死在这里,那条未露面的妖蟒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到时候能否活下来还是问题。 但是他下一瞬间就瞪大眼睛。 尘雾中心,忽然有灼亮火光冲天,大蟒躯体四散纷飞,一声怒吼响起。 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响在王绍明耳边:“快退!” 他瞬间心神失守,脚下发力,疾退数十丈。 下一刻,一缕尖啸在地穴四周久久不绝。 几十道银光纵横交错。 王绍明眼前一暗,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身上青衣道袍多处破损,还染有血迹,披头散发,头顶七星冠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显然是吃了一个大亏。 王子峰自袖中摸出一只赤环,往半空中一掷,只一掐诀,就忽然幻化为百余只,纷纷旋舞而动,震动呼啸,盘旋四周,将他二人护的严严实实。 王子峰呼吸急促,心弦紧绷,刚才那条大蟒早已死透,根本就是障眼法,是体内那条雌蛇操控。 雄蛇死前拼死护住雌蛇,那条不过三尺的银背雌蛇动若霹雳,他一时不察之下差点被透心而过。 那些力士惊慌失措,不断呼喊,但是原本的诸多声音渐渐变得零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扔下法链转身便跑,但是最终只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敌暗我明,现在他只能护住王绍明一人,其他人已是顾不得许多了。 王子峰不断以神识扫视周围,断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寂静诡异的气氛让人发疯。 等到烟尘散去,早已尸横遍野,二十四名力士无一幸免,每个人眉心都出现一个血洞,前后透亮,死的时候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王绍明呼吸粗重,心如擂鼓,他从未有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片刻之后,一条约莫三尺长的银背小蛇从大蟒残缺的蛇颅里爬出来,残忍的血眸死死盯住二人。 王绍明心里一寒,他第一次在人族之外的生灵眼中看到情绪,那是滔天的恨意。 王子峰手一掐诀,千百赤环朝下一折,对着雌蛇劈头盖脸就砸了下去。 那雌蛇眼见赤环来势汹汹,身躯一弹,流光雷电般四处游走。 可那赤环似有灵性,居然还分头围逐,且越分越多,不出一刻,却是变作了数千近万,不过千丈方圆的地穴,四面八方,满是这赤环影踪。 这当然不可能尽数是真,其中有真有假,此宝乃是王子峰本命灵器,名为“焚火丹环”,环生赤焰,只需一点,便能熔金化铁。 若是这么下去,只消一刻,就能叫这雌蛇无路可逃。 “这道人倒也谨慎,徐徐布局落子,等到占满棋盘,雌蛇插翅难逃。”赤撄慵懒的靠着石壁,转头问道:“道友打算如何做?” 姜易谨慎问道:“依道友之见,雌蛇可有翻盘机会么?” “难。”赤撄摇头道:“即便无了缚妖索,那道人又损耗不轻,但是雌蛇天生道行就不如,像这种野路子未化形的妖蛇多半是没有祭炼法器的,几乎没有机会。” 姜易心中忽然一动,问道:“那人修法器妖蛇可以祭炼催动么?” “法器大都一样,无有区别,怎么?你想到什么了?”赤撄有些好奇。 “道友可记得我们进来看到的那些争斗么?”姜易微微一笑。 赤撄笑道:“能击破大蟒银甲,想来修为是不低的,只是不知法器有无损毁,不过如此看来还是有了几分机会了。” 姜易说道:“还要请道友相助一把了,最好是在不要被发现的情况下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却是难了,炼体士在攻防之道上不输炼气士,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在气机的细微变化方面,是输了很多的。”赤撄摇头。 听闻此言姜易也不失望,反而笑道:“这也好办。” 他手腕一翻,一把无鞘法剑出现在手中。 “我已放开法剑中枢,道友可暂时操控北冥剑气,我的眼界修为都不够把控这等修士争斗局面,还需道友来办。” 赤撄心中讶然,她转了转灵气四溢的眸子,嬉笑道:“道友就不怕我夺了不还么?” 姜易认认真真道:“北冥剑气会斩妖的,道友别伤了自己。” 见他连玩笑话都要怼,赤撄气结,嗔怒的一把抓走惊霄剑,气鼓鼓的自行熟悉起来。 而在另一边的争斗,也发生了变化。 雌蛇不断避走,接二连三突破近身无果,似乎有些气力不济的模样,遁光不由一慢,只这一个疏忽! 就被王子峰抓住了机会,眼中精芒大盛,大喝一声,万千赤环陡得向雌蛇一合拢,顷刻间如雨而下,不断砸在雌蛇护体玄光之上。 雌蛇吃痛,虽然其中虚实皆有,然而毕竟是灵器击身,其上赤火如附骨之疽,不断灼烧黑色水光。 它嘶吼一声,蛇身周围立现千百灵芒,与护身玄光合在一处,赤环一时被逼退尺许。 银蛇摇头摆尾,三件器物被抛出,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忽然间光芒四射,顿时轰轰炸开,火雷齐出,好似天崩地裂,连地穴顶部都裂开好几条缝隙。 要不是一人一妖都有意控制,石台上的半成品琼浆早就被波及的灰飞烟灭了。 万千赤环一瞬间被炸的一空,王子峰气血翻涌,只剩下一枚灵光暗淡的赤环,飞回他的手里。 那条雌蛇趁着此时空当,倏尔当空一转,竟于刹那间遁跃数十丈,逼上前来,离王子峰不过数尺之近! 他一咬牙,又将手中赤环抛出,其上赤焰滔滔,比之刚才还要更甚。 王子峰心疼不已,不顾损耗催动,回去之后没有十几年温养是恢复不了了。 雌蛇竟然丝毫不避,蛇口一张,一颗圆坨坨光闪闪的玄色宝丹浮现,条条裂痕出现,喀喇一声大震,好似堤坝崩裂,无边洪水宣泄出来! 这两蛇修习本就是水属,与王子峰天生相克,一时间水火冲击,竟炸出雷芒来! 那焚火丹环本就损失严重,被这水光一冲,不仅被崩飞百丈,而且裂纹密布,只差一点就要碎裂! 王子峰喀出一大口鲜血,还来不及后退,一道银芒如金属铸成,化作三尺法箭直插他的眉心死穴! 妖丹被毁此蛇竟然还不死?! 只差半寸! 银芒忽然停住。 地穴之中光明大作。 一直藏在王子峰身后的王绍明高高举起手臂,手持一面莹白古镜,激射出一道璀璨光亮,澄明洞彻,笼罩住那条银蛇。 一直惊慌失措的王绍明变得处之泰然,微笑道:“六叔果然神机妙算,一直藏着这照妖镜防备雌蛇,禽兽之变诈,止曾笑耳,真以为我等不知道有两颗妖丹么?” 王子峰哈哈一笑,正要说话。 忽然间王绍明只觉臂膀剧痛,后脑遭到重重一击,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照妖镜“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银芒过颅。 王子峰向后栽倒,脸上还残留着自得之色,但是生机已逝。 王绍明趴在地上,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相貌俊伟,鼻似悬胆,且背拔肩张,身材修长的年轻道人走了过来。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怒目圆睁,挣扎说道:“你……姜易……” 还没说完便被一只玲珑纤细的靴子踩在了脸上,靴子的主人似乎还不解气,用力碾了碾,清冷的声音嗓音响起:“止曾笑什么?” 姜易颇为无语的看着她和毫无还手之力的王绍明较劲。 这次成功的这么容易是他没想到的,连给赤撄的北冥剑气都没派上多大用场。 他转首看着那条银光暗淡的雌蛇,有气无力的爬向那颗残缺的头颅,嘴里发出斯斯哀鸣,听起来悲伤至极。 纤细的雌蛇将头搭在雄蛇头颅上摩挲了几下,便阖目不动了。 不提它自爆雄蛇妖丹所受到的波及,便是照妖镜的镜光也生生磨掉它一身道行,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姜易没来由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叹,之前赤撄曾说这银背虺蛇是雌雄共身,雌蛇一般居于雄蛇体内,盖因其身躯不够坚韧,是故以雄蛇为护。 王子峰准备不可说不充分,缚妖索加上照妖镜,极其克制妖物,那雄蛇连逃窜都来不及,只得死死护住雌蛇。 若非姜易二人插手,真个叫他们得手了。 那边赤撄折腾了王绍明几下之后,看了看姜易示意这人怎么处置。 “先留着。”姜易说道。 他曾听说有魂灯一说,人死灯灭,不过非大宗大族之重要人物不可设置,以防万一,王绍明越晚死他们越有时间准备。 曾经王绍明之于他可谓高不可攀,如今却是生死被人操控,这修道之途真是劫难重重,只有增长自己的功行才是正途,否则终有被操控于他人的时候。 姜易感叹不已,看着石台上的玉露,他回忆古籍所说,细细思量片刻也就明白了,此宝还未成品。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脸色一变,察觉到天地间有种隐隐的悸动,目光不由一凝,沉声道:“风雷已至,琼浆玉露将成!” 这一切处理完后,天边突然雷声大作,隆隆轰响,听得赤撄也是心头一颤。 这雷声威烈宏大,与一般响雷截然不同,而且阵阵霹雳声居然穿透层层石土,直入地穴,简直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 幸好只是动静很大,并没有电光雷火同降,尽管如此,赤撄身为妖修,本能中对天雷有种畏惧之感。 一滴圆润无暇的白露雨滴从石台上方落下,滴入蔚蓝色的琼浆之中。 隐隐有一股别样的气机滋生出来,好像万物萌动时的生发之力,无法阻挡,不可抵御,随着琼浆玉露的成形而散发出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十九章 开元登关叩仙门 “这便是造化琼浆么?”姜易手中握着那滴蔚蓝色的如同玉珠一般的琼浆,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脾。 “天地交泰而出,千载也未必有其现世,竟然被你拿到了。”赤撄摇摇头,她虽然不缺传承,但是这家伙一路走来机缘不断,都让她有些嫉妒了。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那些大能转世。”赤撄带着几分揶揄说道。 “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一说么?”姜易心中一动,问道。 因为他自己这是借体还魂,与转世之说也有几分相似,他的境界还不够,眼界也不开阔,即便原主博闻强识,览遍典籍,但是一些隐秘还是不会记载于文字之上。 “涉及生死奥秘,谁又能说得准,不过一般宗门之中都会给重要人物立有魂灯,人死则灯灭,但是会留下一点元灵不散,若是修士神魂不是因外力消失,而是自行散于天地间,可凭借魂灯的一点元灵寻找转世身,找到之后那点元灵会回到转世身的紫府神窍之中。” “不过,”赤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至于这是否真是轮回转世,倒也说不清,听长辈言,有大能曾在元灵归体的时候入其紫府查看,发现这元灵只是化作一点滋养神魂的养料,而有些人在元灵归体后会自行觉醒一些功法口诀,片段记忆,而更多的是无法度过胎中之谜这一关。不过很多修士都寄托于此,总比身死道消永远沉沦来的好。” 姜易若有所思,又问道:“那果真有大能前辈转世的记载吗?” 赤撄答道:“借助一些器物功法,倒是真可以借胎中为成形的婴儿再活一世,但是此等方法也很难觉醒前世,都有昧了前世记忆的风险,罗汉有住胎之昏,菩萨有隔阴之迷。” 菩萨已经是相当于玄门混元真仙的境界了,仍然逃脱不了生死之道。 只有修持本身,才能走到无衰无劫的地步,姜易不再多想,眼前开元还未过。 姜易想了想,开元最多不过两三日,就在此处亦可,越早服下越无变故,道:“我想于此处炼化琼浆玉露,有劳赤撄道友护法了。” 赤撄点点头。 他不再犹豫,张嘴将那滴造化琼浆一口吞了下去。 姜易吞下琼浆玉露后,旋即坐下运功炼化。 赤撄在地穴内转了几圈,目光落在了昏过去的王绍明和死去王子峰的身上,想起那两件品质上等的降妖法器,不知道他二人还有何等宝物,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王绍明身侧,先是捡起来照妖镜和缚妖索。 她如般玉的纤细指摸索着古镜背面的北斗七星纹络。 “七星定玄,妖邪现行,哼,听闻淮安王氏势力在青冥天宗世家里也是首屈一指,果然豪阔,连这等金丹修士祭炼出的半品质法宝,七星定玄镜也借了出来,还有这金雷缚绝索,也是上等灵器。” 赤撄本就是妖修,即便这两件宝物还未催动,她也隐隐感到一股不舒服的压制。 她恨恨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王绍明,啐道:“呸,幸好有那蛇妖打头阵,不然还真要着了你们两个的道。” 在法宝上摸索了一阵后,她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两件法宝还未炼化,哼,想来真是借来的,金丹修士的心血痕迹倒是不好破,不过若是他在此我还不敢强夺,可惜。” 她伸手一抹,一股赤焰钻入宝物之中,准确的找到控制枢纽,真火一涨,将两件法宝上的那一丝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们彻底变成了无主之物。 她又弯下身来,在他二人身上摸索了一阵,从他们衣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和一只囊袋,这是两件缩影物。 在其中搜寻了一番,本来赤撄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翻到一些丹药也就聊以自慰了,结果却让她颇觉意外。 “咦,云龙塔楼?好东西!” “五岳镇山印?上等灵器,大宗玄台,果真豪奢。” “人元金丹?清源正丹?生玄灵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阔绰的小子……还有这老小子……” “碎心锤?呸!破烂玩意,世家也不都是宝贝嘛!” “这是……天冥玄匕,竟然还有这等好东西,落你手里,当真蒙尘。” 赤撄把玩着一柄尺许长的漆黑匕首,像是找到了什么珍宝般,喜形于色。 接着她继续翻弄,又搜出来零零落落的东西一大堆,最后拿出来的却是一本道书典籍,其上金线玉装,材质特殊。 像一些顶尖的功法妙诀,寻常材质的纸张,根本承载不住那份浓厚道意,修士修习起来难免磕磕绊绊。 要么直接如同姜易得到的《太上玉策》一般被刻录进紫府,要么如同《天地神宿经》以特殊宝玉玉简承载。 她的目光落到了封面上。 “天玄命书?”赤撄翻阅了一番,越看越是吃惊,这是一门炼体功法,但是不仅仅如此,此法充满了一股上古时期修道传承的蛮荒暴戾之气息。 上面写着欲修此法,需杀传承有上古血脉的大妖取其原始真骨,再将其放于自身九个窍穴中炼化,得其骨中精血,用来滋养炼化,与自身混成一体,待彻底化去这块骨头后,便取之其他大妖真骨,一步步循序渐进,最终将自身所有旧骨全部换去,到了最后便能重现上古天妖之身! 选择取骨的妖族血脉必须同属一脉,比如以枭鹰、云鹤、鸿鹄等妖禽开始,一步步往上,最后可成那天凤天妖之身,还有走虺,蛟,螭等等鳞虫之道成就那苍龙天妖之躯! 尤其厉害的是,此法成就之后,当真是以肉身变化,而非幻化外貌模样,连这些天妖自身本命神通亦可一般无二,几乎已是换了一种血脉传承。 但是更让赤撄吃惊的不在于此,而是这实际上是一本妖修功法,只不过似乎经过了极为高明的改动可以让人身修习。 她极为不解,玄门正宗世家的弟子为何有这妖修改动之功法,莫非是王绍明奇遇得来? 这次王绍明冲这必成开元而来,为确保万无一失,法器丹等等这些一样不缺。 而这本道书,则是他母亲悄悄赠予他的,说是老祖秘赐,并告之可在开元之后修习,一但功成,威力巨大,继承家主之位十拿九稳。 是以王绍明对这本道书视若珍宝,一直贴身置放。 而且这等功法经过改进之后,如非曾经修习过妖族炼体法门,任你是玄门天人,佛门罗汉,一样看不出来,只当是其修习之法粗暴了一些。 赤撄看了一眼已经入静的姜易,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姜道友,你们青冥宗内真是不太平,我不但听说有这传道一脉与世家一脉的长久争斗,如今这王氏又弄来一本来路不明的妖族功法给弟子修习,若真是奇遇倒也无妨,若不是你这门内可真要有变故了。” 姜易现在已经封闭了五感五识,对赤撄的话毫无所闻。 他不仅有了这千载难求的造化琼浆,还有太上玉策这部直指大道的法门,如今正全神贯注的引导着气机在经脉中行走。 琼浆一经吞入,则有一股凉沁沁的冷流刷过十二重楼,直接走过丹田气海叩开丹窍,像是咽了一块万载玄冰进来,心窍血神轻轻一跳,四肢百骸的血液随着寒气走过奇经八脉,直冲顶门神庭穴,接着琼浆玉露又分出一股炎阳之气,自胸至腹,走过脊柱大龙,一路下行,涌至两脚足心。 这两股气脉一阴一阳,分而占据身体上下两端,不像是要阴阳交融成太极,倒像是水火不容,生死殊途。 姜易知道,这是琼浆玉露这先天成就之宝,一入人身则被后天之气沾染,接下来他便是要小心引导那两股气脉洗变全身所有后天浊气,再将其剥离,然后萃取其中精华为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小心控制两股气息相互逆向流转体内周天六合,这对他气机掌控程度极其考验,等到两股气机交汇时,便如雷火崩裂,但是却不伤筋脉,反而会将沾染上的后天浊气炼化出去。 他按照太上玉策的法门,身成太虚,复返元始混沌,体内无上无下,茫茫渺渺。 毫不滞涩的运转周天,不多时,便已运转大周天三百六十五转,周身浊气已除,两股气机如阴阳鱼一般在腹中丹窍交汇,一股万物生发之气散发出来,沉甸甸如纳铅汞。 接下来便是运转心法,按照各自功法不同运转琼浆玉露药力,游走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一百零八处修道大法窍,而这时便是考验所修功法吞服宝露品质与自身天赋的时候了,叩开三十六数窍穴是为下品,七十二数是为中品,一百零八数皆开则为上品,而这其中每九窍又分一等,每品分为甲乙丙三阶。 到了那时,限制凡俗之身的诸般桎梏已被冲开,斩断捆缚凡躯通往仙道的枷锁,一举造化出一身适合修炼上乘道法仙人之躯! 宁神收心,姜易运起已经玄妙无比的太上玉策法诀,身体各个根枝末节,哪怕最隐蔽的穴窍经脉都随着法诀的运转而被反复涤荡了一遍,造化琼浆内孕集的药力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完完全全被他炼化了身体各个角落中,没有一处不曾顾及到的。 此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打鼓一样擂动起来,血神仿佛成了擂鼓人,不停跳动,浑身澎湃的血液哗啦啦如潮而响,而且不仅如此,天地神宿经竟然不自主的运转起来! 这一气一体两大至高法诀竟然并行不悖! 身外,赤撄惊讶的发现,姜易身上那缥缈仙雾再起,如同他第一次修炼那太古神功一般无二。 玲珑仙音再起,霞光弥漫,赤撄变了颜色,她发现自身气血竟然不受控制的波动起来,赶忙提着王绍明急急退去,同时大袖一挥,所有尸身都被扔到姜易身旁。 一道道气血精元被吸入姜易七窍,尸首很快干瘪下去。 姜易只觉每处窍穴都在勃勃而动,,一道道气血精元与琼浆玉露的药力一起填满了全身各处,不断被各处筋脉窍穴大口吞食着。 血液奔腾如洪,咆哮而过,不断轰击着窍关! 一身真元之气随着药力洗刷逐步化作开元才有的法力,气机流转不停,与之血液一起若万军叩关般攻城拔寨! 全身“砰砰”声不断响起,一处处窍穴不断被打开! 此刻仿若有无数把锤头在不停敲打着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连骨节和筋膜也一起颤动了起来。 他不去理会这些动静,只是守住心神,一门心思挪移搬运。 待到两大法门运转顺利下来,炼体之气炽烈如火,炼气之气海纳百川,冥冥之中应合了一句话:一阴一阳谓之道也。 体内诸般声音陡然一停,姜易所见所思再也不同,所有一切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幽深昏暗。 姜易极目看去,只觉前方没有时光的先后,没有虚空的上下,没有万物的起始,仿佛复返本性先,又好似到了天地未开,鸿蒙未判,无一物生成的玄妙状态。 无所依托,无知无感的情绪升起,这是一种让人肝胆欲裂的恐慌,如同飘浮在虚空之中,不知所往,将有何遇。 他突然感觉自身拔到了无穷高处,明明不分上下六合,却偏偏感知之中却是如此 蓦然,一点灵光自幽暗亮起,在心头升起,接着一尊伟岸广大,苍茫古老的道人背对着他,发出宏大悠远之音:“汝是何人?” 所谓斩吾见我,复返本心,还能是何人! 姜易福至心灵,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一步迈出,身影消失,姜易站在了刚才道人所在的位置! 这番明悟一出,只听到一道难以描述的道音,虽不知为何,却感知如同门关洞开之音。 陡然间,像是枷锁崩碎,浑身骤然一轻,他顿觉周身玲珑剔透,琉璃纯粹! 一直在为张衍护法的赤撄霍然起身,美目中异彩涟涟,拍手道:“开元叩关踏仙门,道音一显,道友如今方为我辈中人!” 姜易背后变得混混沌沌,不见深浅,难确上下,既像是蔓延笼罩着天地,又仿佛凝缩于一点。 赤撄运足目力仔细看去,在那玄妙混冥之中,仿佛……有一尊羽衣道人与另一尊披甲神明相对而坐。 看到这幅景象,赤撄咦了一声,露出惊疑之色。 这是什么? 赤撄呆住,即便以她的见识,也看得一阵迷惑。 虽然开元之路走的远近不一,但是都会外现一些异象,内景外现,称作外景。 下品外景大多是周身灵光璀璨,少数则成风雨雷电等等自然之象,中品外景多是星辰浮空,山脉大海,异兽祥瑞等等天生地成之象。 而最上品的外景,据说会结出顶上三花或者是胸中五气朝元景象,当然不是真的达到了这种天人合一之境,是单纯异象出现。 而姜易这种是属于什么?自然之象?天生地成?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根本搭不上边。 难道是……下品么?不可能! 赤撄摇头,要说集合了姜易本身真人传承与炼体冲窍之法,再加上造化琼浆所开的外景还能是下品,她是决计不会再信什么人定胜天的修道屁话了。 她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莫非姜易所开的外景,已然是凌驾于上品之上么?这个想法让她也不自觉吓了一跳。 修道中人虽然开元时都用尽方法,力图使得自己叩开窍穴足够多,使自己的外景能够跨入上品,但这不仅仅看灵华宝露的功效和修道法诀的上乘与否,还要看自己的天赋、机缘和悟性,等等内外所需缺一不可。 能得出上品已是难得,如王绍明此次前来,只想着能开出上乙品的外景便心满意足,上丙品已经是前途无量,上乙品少之又少,故而若是得到,继承王氏便十拿九稳。 上甲品只在传闻中听说,但有此际遇者无一不是在玄门中有着赫赫声威的人物,似乎当年青冥开派祖师元圣道人便是如此。 而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外景,则代表能够容纳法力的窍穴越多,则法力真元越是浑厚。 而且一但开元,所修功法便是已经在逐步改变自身,修出相符合的功体法身,可谓功法与开元相辅相成,未来走的路也是远近不一,是以几乎无法更改修习功法,只能配合自身领悟,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如若姜易外景之象一跃而居于上甲之上,赤撄目光也透着些许复杂,这是何等人物啊!上等功法他有,坚定道心他有,机缘际遇亦不缺,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到最后又能有怎样的成就? 忽然间,她似乎为自己是否要解除神魂血誓而动摇起来。 此时,姜易那边又有了动静,只见那混冥渺渺幽暗的外景一收,他同时双目一睁,那一瞬间,赤撄似乎看到那尊道人居于左目,神明立于右目。 随即双眼绽放出黑白流转的光华,整个地穴似乎亮了一下。 他长身而起,只觉得周身轻灵无比,法力在四肢百骸奔腾,举手投足飘飘如羽化登仙,而且窍脉之中血夜如潮流动,多了一股通透彻明的感觉。 而另一边,赤撄樱口微张,正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 这是什么?外景其实都是虚显,怎么还能归于双目化出黑白光华?那尊道人和神明又是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所知的一切,还不足以看透这个人身上此时所出现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章 居心叵测暗流涌 “道友既已开元功成,又窍脉通玄踏入炼体第二重,回到宗门必定可入内门,不妨看看这个,或能有所助。”赤撄将那本《天玄命书》递给他。 姜易满腹疑惑,打开翻看一下,面色微微一变。 他合上道书,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王氏果然底蕴惊人,这等功法也是不缺,若是此人成功开元,再修得其功,便是万中无一的法体同修之人。” 赤撄摇了摇头,向姜易解释了一番她的推测。 “而且这本功法竟然隐隐与我所修天妖斩圣诀……相对应,就好似同出一源一般,而我这法门是当年初代妖庭之主所传功法的演化法诀之一。”赤撄面容凝重。 姜易这下反而并不多么惊讶,便是青冥外院的弟子之位的水已经如此之深,更何况是世家与传道一脉的争斗,即便他如今已是成功开元,这些事距离他仍然太过遥远。 不过得了此种消息,若是有一日得以入主高层,未必用不上。 赤撄看他似是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只问道:“这人如何处置?” 琼浆玉露已经服下,之前不杀是怕此人于族中留有魂灯,如今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于是向赤撄请教了搜魂之术,用王绍明来试了一次。 开元之后紫府洞开,元神初成,神识外现,已经可以初步使用这些神魂术法。 结果王绍明也不知道这功法是何由来,还因为其初次使用搜魂稍稍重了一些而魂飞魄散了,也算是亲手了结了一番恩怨。 至此,世上再无王绍明此人。 大敌已除,姜易心神不禁一松,这些人一死,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他杀人夺宝,入门之途一片坦途,自此可放心回转山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了望地穴的一片狼藉,转头向赤撄问道:“道友,你说若是王氏来此查看,会怀疑到谁的头上?” 赤撄想了想,笑道:“他二人来此打着王氏名头,不说隐秘与否,轻易是不会有人杀其夺宝。” 她以手指向周围,道:“道友的功法真不愧是毁尸灭迹的好手,丝毫痕迹不留,任谁也看不出来。” “如此,那烦请道友以妖族手段在这王绍明身上做些手段。” 赤撄抿嘴轻笑,道:“姜道友可真是滴水不漏,只是可惜了王子峰死了还要为你背负骂名。” 在姜易看来,要在现场营造出一个王子峰护人不利,畏罪潜逃的假象,但是其中具体原因自然不需要让探查的人太明白,由得他们头疼去。 此事好就好在那二十四名力士真是死于妖蛇所杀,到时候王子峰消失,王绍明身死,实则他的尸体在与不在都无所谓,而且一旦探查,妖气毕露。 修士身上牵扯因果极多,再加上那本隐隐与妖族有所牵扯的功法,一般的推演之术已是无法奏效,除非是以推演成道的大能,至于何等境界才可,姜易是无法知道,但是决计不是轻易可以为之的。 至于姜易与王绍明之前的冲突算计也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即便王氏有心追查,他如今得了玄冥真人传承,相当于直接站到了传道一脉的阵营里,如今又已成功开元,自有其人为他挡住。 诸般事宜处理妥当后,姜易却还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解释他开元成功的问题。 否则王绍明身死,他就立刻开元成功,肯定免不了一番探查。 功法之事倒是好解释,本来他就不打算隐瞒玄冥真人传承之事,这也是他在内门立稳脚跟的依仗。 不过他心中早有腹稿,灵华宝露难得不假,最下品的人华宝露所需秘法高下有别,上品秘法所凝聚出的也能与地灵宝露相媲美,而低劣一些的秘法大多小宗也有。 这就需要与小宗门派的弟子搭上线了,只是需要细细操作一番,否则贸然求上去,难免受制于人。 开元之后,姜易倒是不急了,况且赤撄虽是炼体士,亦能驾驭云雾而走,如今在深山荒泽之中,不怕遭有心之人窥觊。 故而他二人索性又跨越到了另一块洲陆之上,否则在沧元山周边找寻到了开元所需,不免到时候说不清。 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县城中住下,查探一番周边小宗小门。 没几日,在赤撄的帮助下,二人查到了周边的几个小宗。 中神土大致被青冥天宗,道德观,玄天道,长河门,清虚阁五个天下大宗共分,他们现在所处的寒玉洲陆夹在青冥与长河门之间。 其上有不少小宗,诸如天辰派、凌云轩与宝诰宗等等,要么还保持独立,要么像天辰派一样攀附于长河门。 赤撄建议他最好是与天辰派搭上线。 天辰派攀附于长河门,这两个宗门都是以星辰之力修炼的门派,长河门所占洞天福地之中盛产一种奇异石材,名为陨曜石,是修士结丹所需的上佳外药。 而这种这长河门虽也是玄门九宗之一,然此物在其门中种产了不少上品,索性他们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因此每年都会拿出一些来任各派弟子去取。 而想要拿到这种陨曜石需要长河门发下的符令,如此,长河门便会索取一些报酬,代价不低。 “道友如今得了玄冥真人传承,便是站到了传道一脉,此脉弟子都需经受磨炼,所有外药都需要自行获取,而这长河门即便拿了报酬,仍然不想不让所有陨曜石都落入别派弟子手里,故而也会让其本宗弟子与宗下附属小宗参与,所获越多将来一年上缴供奉便会少上越多,这天辰派属于二流末等宗门,弟子怎么能与大宗真传相比,故而接下来能否成功就要看道友自己了。”赤撄如是说道。 玄门九宗,佛教三寺与魔道六派之下,便分一流、二流、三流等等门派。 不过首先需要了解天辰派的一些内情,至于这些个途径却是人姜易有些没有头绪。 赤撄扑哧一笑,道:“这还不好办么?道友得了真人传承,又成功开元,内门真传是跑不了的,道友不清楚是修道年份尚少,只要稍稍放出风去,那些心如明镜的,不知道会有多少凡俗王朝王公贵戚要来巴结你,你说如何办?” 姜易不经讶然,看来这修道之人照样免不了人间烟火,感叹道:“披了层求长生的皮,行的还是凡人的事。” 不过三日,便有一行浩浩荡荡,在客栈之外等候,一封拜贴被人恭恭敬敬送上。 那管事束手恭敬道:“我家大人不敢扰了仙师,却又耐不住凡人对于仙师的敬仰,故而让小的冒昧来访,这一百块五行灵玉是表达歉意的薄礼。” 管事身后还站着一名手捧托盘的下人,上面垒起了玲珑剔透的玉块。 从拜贴来看,他家“主人”是姜易如今所处大赵朝的二皇子,已经受封岭南王,这些灵玉说来是修道人常用来汲取灵气修炼之物,遍布天下地脉山水,只要舍得下人力,采集起来倒也什么难事。 以往大门大派搜罗灵玉,少有以修士亲自采集,往往依靠凡俗权贵驭役数量庞大的民夫。 比如这位二皇子,身为王朝藩王之一,分封一地,一句话下去,可动用数万人的人力民夫,他囤积这些修道灵材,也是为了寻找供奉,事实上大多宗门外院弟子也都受凡俗王朝皇亲国戚的供奉,各取所需。 姜易微微一笑,道:“此等小事,无须麻烦,大可亲自前来即可。” 管事一怔,没想到姜易如此好说话,之前所见的那些仙师哪个不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他神情也变得有些激动,“仙师大量,受宠若惊,我家大人就在门下等候,仙师要是不恼,我家大人这便想亲自拜见。” 说完,他巴巴地望着张衍,怕他出口回绝。 姜易点点头,管事连忙拜谢,退了出去。 他心中颇为惊讶,只是透露出了一些风声出去,那位二皇子岭南王何以笃定真假,就敢来此拜访。 其实姜易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他虽是青冥外院记名弟子,但是实际上得了真人机缘的人,这个身份足以让俗世之人为之侧目,甚至连一些心怀鬼胎的散修都不敢打其主意,故而也是赤撄让其透露风声的依仗。 一但回转宗门必入内门。 内门那是什么地方?是青冥培养未来中坚弟子的所在,将来门中的长老,甚至高层乃至于掌门都有可能在这些人中出现,许多凡俗人即使不能修道,也要在结交到这些内门弟子,奉为座上宾。 内门弟子一人便可以独占一处洞天福地,不仅如此,还可以带着几名外院记名弟子一同,虽做不了内门弟子,但是仍然是其以后的班底,修道资源再不是以前可比 而在外人看来,以青冥天宗的威名,更不要说有人冒以顶替,这几乎是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而且姜易注定是将来青冥的真传弟子,一旦他开元去了内门,辅以真人机缘,修为便可一路上升,这样的人轻易岂可攀附,姜易愿意给他们脸色,来献殷勤的人可以踏平他洞府的山门。 而姜易修道以来,几乎所有人都说他资质不高,甚至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实际上能炼气修道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万中无一,能修到他这一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天下,人族所占三域上,除去天下大宗威震四方,仍有无数小宗门派,甚至一些三流末等小派穷尽全派之力才能使一人开元,即便这样,也能在凡俗王朝的州郡之地呼风唤雨,受人敬仰。 一入仙门再不同啊。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一章 登临外院惊众人 不多时,一位大约二十七八男子从外面一行人中的轿子里走出,其人身形修长,面如冠玉,头戴紫金冠,身披锦绣华袍,顾盼之间有一股淡淡威严,加上他身后百十名仆从侍卫,更显得尊贵无比,正是那岭南王赵雍。 姜易其实早就发现他在这行人中,但是并没怎么在意,帝王将相又如何,身份高低贵贱又如何,便是大赵皇帝亲自来访也是一样,如今他已是玄门中人,非是修士在他眼里都是一样。 “尔等在此处等候,没有传唤,不得随意入内,免得触怒了仙师。” 那赵雍离得较远,说话声之于姜易仍然清晰入耳。这就是对于在修道之人和凡俗夫子来说,已经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只要一旦开元真正入门之后,就会看到了一个崭新天地。 就好像豁然开朗一般,如开窍灌顶,四周诸景,纤毫毕现,附近凡人的脚步声,甚至是每一次呼吸,心跳,落在修道之士耳中,都会响如雷鸣。 姜易还在逐渐适应这些改变。 众人一齐俯身施礼,却不发出半点声音,显是赵雍之前早有嘱咐。 登上三楼,赵雍一踏入房间,见姜易端坐,旁边坐着一位红衣女子。 他不敢多看,保不齐也是一位修道人士,上前恭恭敬敬施礼,道:“凡人赵雍,拜见两位仙师。” 姜易看向他,道:“你便是赵雍?” 赵雍再施一礼,道:“正是在下。” 身为岭南王,他平时都是口称本王,除开寥寥几人,王朝内对谁也是颐指气使,多少王侯武将他也不屑一顾,但是在姜易面前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他自然知道姜易之事,求开元宝露,正巧他府内有一供奉是天辰派弟子,也是授了他的意,前来探探口风,不过赵雍也有着自己的心思在其中。 天辰派在她看来已经是缥缈入云的仙家门派,却仍然要攀附于长河门,而青冥天宗更是比之长河门还要强盛,更是高不可攀。 通过那名天辰弟子的话语,他知道姜易迟早会是青冥内门真传弟子,自己居然能有可能和他搭上线,得以侍奉其人,在这王朝之中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比较的了。 姜易微微点头,道:“你有何意前来?” 此话问的一语双关,既是问他自己,也问他背后有无其他授意。 赵雍抬起头,道:“在下愿意奉以每年一千块灵玉,以为供奉。” 姜易淡淡点了点头,道:“可。” 赵雍松了口气,他刚才不敢细看上坐二人,此时一番飞快打量,即便以他的见识,心中也不免暗赞一声。 姜易一身羽衣道袍,风神俊朗,即便坐着也给人一种身形挺拔如枪的感觉,旁边坐着的那位红衣女子,身形高挑,凤目修眉,额覆玉带,五官深邃,姿容绝世,看着像草原的异族女子,与着大赵本地面容温婉的女子不大相同。 “嗯,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看见姜易那仿若深邃如渊海的目光扫过来,赵雍慌忙低头,心中一凛,答道:“听闻仙师正寻灵华宝露,在下府中一位隶属天辰派的供奉说可以相助仙师,不知意下如何。” 从之前得到的信息看,天辰派属于二流门派中的末等,相比较青冥天宗当真是云泥之别,不过能占据一方山水灵脉,得以开派立宗,自是有几分底蕴。 姜易本身因为陨曜石的缘故也准备以此派下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那人居然主动前来搭线。 是以背后也一定别有所求,说不定就如同赤撄所说那般,要其代替参加长河秘境。 姜易点头应允之后没几日,那名天辰派的弟子就匆匆赶来。 此人名为刘云东,年纪约在三十上下,面容古拙,手搭拂尘,头戴混元冠,身穿云鹤道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一见到姜易便一脸欣喜,听说姜易来意之后,早就上报了宗门,得到首肯后,便赶忙来此,一听姜易提起所需,根本不问缘由,想也不想地说道:“在我天辰派确实有几个世家藏有人华宝露,不瞒师兄说,在这元华郡我刘氏家中亦藏有。” 姜易淡淡言道:“道友可有什么其他要求么?” 刘云东心眼灵活,立刻会意,道:“长河门大约十年后会有一场灵曜法会,想必以师兄眼界已是知晓,本派极早年间也出过许多大修士,如今早就没落,不得不攀附大宗,门下弟子也多是庸庸碌碌,故而想请师兄十年之后帮上一帮,符令我派将会替师兄解决,不仅陨曜石师兄可以拿走,我派还会另付报酬。” 姜易看了对方一眼,这人倒是会抓住机会,自己只不过稍稍透露一些信息,他就打算好了一切,算算时间大概是早就上报宗门,若是功成不仅与自己结了一个人缘,还可受到宗门嘉奖,可谓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好!”姜易当即答应了下来,“我可允了贵派此事,若十年之后我修为足够,便来寻你。” 刘云动大喜过望,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兄。” 他这人极有眼色,先派赵雍前来拜访之后,便自己去打探了一番消息,但没想到居然是此人是有大机缘之人,青冥天宗可是天下玄门九宗之一,此人之后必然能成真传,坐拥不知多少资源,未来很可能得一洞天福地,十年之间若是不能修至玄台他是不信的。 他起身后说道:“宝露就在城外浩云山中,请师兄随我前去。” …… 不过区区三个月,这灵渊山上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骇人听闻。 先是淮安王氏子弟王绍明,也就是外院大弟子大师兄,竟然于门外找到了一方天元宝露借此开元,却被自家六叔杀人夺宝,现下不知所踪,极大可能已凶多吉少。 虽然此事王氏极力掩饰,但是同为七大豪阀的其他玄门世家哪个不是耳目众多,怎么能够瞒住,外院众人无不幸灾乐祸。 即便玄门世家在对待传道一脉上是同气连枝,但是暗地里龃龉不断,这外院入门弟子的位置本就互相争夺,在他们看来王绍明占据大量资源活该有此一劫,如今王氏算计落空,短时间再想插手外院已然绝无可能。 故而汝南洛氏一番上下运作后,一名弟子如愿以偿登上大弟子之位,正在他志得意满之时,却突然听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记名弟子开元归来。 这怎么可能?!不是玄门世家,还是记名弟子,何其幸运居然能找到灵华宝露开元? 据说此人三月前不见踪影,众人都以为他心灰意冷之下弃道下山,结果几个月不见,姜易竟然已是叩开窍关,功成开元,一举踏上通天仙门,此事比王绍明失踪之事不遑多让。 那名洛氏弟子乍闻此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本喜出望外的心情荡然无存。 自己被王绍明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去了这座大山,辛辛苦苦才登上外院大弟子之位。 结果自己之前不屑一顾的记名弟子马上就要入内门修炼了。 他平生第一次有些痛恨起家族中的规矩,痛恨起传道一脉,如果不是非要与其争斗宗门权柄,他何必要在这外院打磨自身,早就开元而去了。 紧接着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出,此人竟然是三百年前故去的玄冥真人的传人,即将登临内门得授真传弟子荣称。 这个消息也让很多外院世家弟子一下反应不过来,灵渊山上一片失声。 这才多少年?姜易上山不过三载,之前一直平平无奇,突然便开元了?直接一飞冲天,迈过外院直达内门。而与之相反的是,那平日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王绍明前去开元却失踪不见,两者之间形成强烈反差。 幸亏王绍明对于姜易的算计都是暗地里进行,否则还会引起更大的惊叹,如今只能随着王绍明身死永远埋葬下去了。 姜易在灵渊山主峰天衍峰的一处凉亭盘坐,只他一人,赤撄在此之前并未随行,否则容易引人注目,而且她身为妖族也是瞒不过宗门中人,故而找了一处隐秘所在闭关炼化天狼骸骨,以期早日破境。 他根本没有任何书信通报这北辰观中上师,而是在这山下放出气机,对方必定有所感应,到时自会请他上座。 不多时一名道童从山道上走下来,他匆匆来到姜易面前,垂目恭敬一礼,道:“观中上师有请师兄,烦请移步一叙。” 姜易点了点头,起身回了一礼,言道:“还请道友带路。” 那小道童连忙侧身避过,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一介道童,不敢称之道友。” 接着二人沿路上山,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北辰观前巨大的石碑映入眼帘,上书希言自然四个大字。 无需通报,道童领着姜易径直步入山门。 此地不是姜易第一次来了,之前三年不知来了多少次,听道讲法,从来没有一次这样被人请进。 北辰观依托山势,横向排列,有三座大殿,分为通明、灵玄、虚静。 通明作为讲法之处,灵玄为其中主殿,三位上师都在其中闭关修炼,他们此刻是前往灵玄殿。 过了观前石碑,之后便是一道绵长小路,两侧古木盎然,遮蔽天光。 再进入一方宽大的庭院,走过一处以青石板铺就的石径,这庭院之中山石布景,古藤缠绕,灵泉叮咚,走兽飞禽隐现,一派自然仙家景象,姜易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 跨入大殿之后,就见三位白发白须的老道人坐在殿中蒲团之上,背后是一尊身高九丈的道人玉像,头罩神光,右手执法剑,左手虚拈印,道意悠远,正是青冥开派祖师元圣道人。 两侧有香炉灵香,檀香撩撩,安神宁静。 外院上师向来由门中在开元修行之后,无太大进境者,或是跌境至此的人担任,这才能守住寂寞,不怕凡尘琐事扰身修行。 而外院开元者,一入内门即是正式弟子,未来自有宗门铺路,丹药法书皆可发下,更不要说像姜易已经得了真人传承,得个真传弟子的位置也不奇怪,前途远在这三名老道之上。 故而他三人一见姜易,便起身行了个玄门稽首,齐声道:“见过道友。” 虽然开元功成,但是姜易无有张狂之举,仍然回了一礼,道:“见过三位上师。”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二章朝入旧地暮真传 这三人见姜易此刻态度恭敬,心生些许好感。他们在外院弟子看来似是风光,实则权柄不大,而且世家弟子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只赖修为能压住那些普通背景弟子 平时要么所思如何讲法,或者所虑皆是如何管理外院,至于修道破境便是想也不想,偶尔借用外院规则求取丹药调养身体。 姜易现在几乎已经不用在守外院门规,这三人在修为上也占不到便宜,是故本来姜易也不用将他三人放在心上。 而姜易实则多少有些感其素来讲法守规,基本不缺,也算是引其原身入门,故而前来拜访一二。 青冥天宗按照:“元道明仁德,全真复太和。至诚宣玉典,玄虚演金科。冲汉通元蕴,高宏鼎大罗。三山愈兴振,福海涌洪波。苍穹扬妙法,寰宇证仙都。”这句话排辈。 这三人都是门中虚字辈,道号分别为虚和,虚平,虚静。 其中虚静不禁和颜悦色,说道:“姜师弟,如今你已经开元破关,我等只是虚长年岁,不敢口称上师,今后不定道友得以羽化登仙,我等以师兄弟之称即可。” 姜易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师兄有礼。” 三位老道再次回礼。 虚平仔细打量了一番姜易,见他神灵气清,双目炯炯,清俊非凡,一股磅礴生机之气摇摇直上,这是开元之后法力浑厚充满窍脉的表现。 之前听闻还难以置信,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自信挺拔的人和之前缩在讲法众人边缘的人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想,虚平极为客气的说道:“师弟已回转院中三日,内门即将派人前来接你授以真传之名,我等在此提前恭贺道友一步登天了。” 姜易正要说话,忽听后面传来一声:“是否得到真传,还要真没那么容易。” 只见姜易回头一看,一位羽衣高冠的年轻道人昂首挺胸踏入大殿,他不去看姜易,与三名老道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负手看着姜易,上下打量了一番。 乜着眼看着他,说道:“你便是姜易?我来问你,所开法窍几何?。” 姜易剑眉一挑,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那年轻道人冷哼道:“我问你话,聋了不成?” 姜易不再去看他,转首仔细观看了一番祖师玉象,漫不经心道:“尊驾何人?” “你……” 这年轻道人何时被人这样无视过,被其人一堵,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当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家伙,想开口教训几句,又觉与这样人争论不免失了身份,遭人嘲笑,故而想按下怒火,带着几分嘲讽道:“贫道王耀光,奉宗门之命探看是否有人滥竽充数,真传之位事关重大,不可鱼目混珠。” “不劳费心,请回吧。”姜易双手负后,淡声道。 年轻道人想了无数个回答,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他不敢置信,原本族中便是要求他前来阻上姜易一阻,能如此快开元成功,保不齐是用了透支潜力的秘术,又若是其开元品质低下,回去便说此人不堪大用,说不得便剥了其真传弟子的将来位置。 如今看来此人竟然为了一时之气,回绝了,实在没想到会如此轻松,他忍耐欣喜,说道:“你可想好了,这是抗宗门之命,今后便不要想踏入内门半步。” 姜易冷哂,道:“你是奉王氏的命,还是奉宗门的命,自己不清楚吗?世家的手已经伸到外院来了吗?连弟子上升之路也要一并把控住?” 那三位老道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参与二人争论。 王耀光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一连串大帽子扣下来,虽然都是其人一面之词,无论如何也做不得真,只是难免落人口实,呵斥道:“无知小辈,乱说些什么?!我是领了法旨阁中长老亲自下达的命令,哪里是什么家族插手,你何以敢胡言乱语,乱我宗门安平!” 姜易漠然不语。 王耀光以为此人词穷服软,正要用话拿住他,不得让其入内门,突然听得门外一道冰冷嗓音:“是不是行的宗门之命,你不清楚么?” 王耀光听得这声熟悉嗓音,脸色一变,惊怒道:“沈千羽,有你何事?” 一名面容冷峻的白衣人走了进来,他以丝带束发,要缠玉带,浑身上下简简单单,干净凌厉,如同他腰间法剑一般。 沈千羽跨入殿门,并不回话,先向三位老道问礼,再向姜易点头示意,说道:“姜师弟,我奉正天阁命,监察诸弟子,有无修行懈怠,有无滥用私权,有无阳奉阴违。” 姜易拱手行礼,道:“见过沈师兄。” 沈千羽这才转头向几乎就要发作的王耀光不紧不慢的说道:“王道友不是要评鉴开窍几何么?怎么还不开始。” 此人竟然得了那群老顽固的命令,不可硬顶,看来族中所托之事只能作罢,他心想,故作拂袖,不客气道:“我做事,岂要你置喙?!” 沈千羽微微一笑,并不动怒。 王耀光皱眉说道:“你搬挪气机,走窍行脉,我自然能看出你开窍几何,不用你再多言了。” “既是负宗门评鉴之命而来,自当与尊驾一观。” 姜易默运法力,当即就有一股清灵气机散发出来,道意重而不浊,雄浑壮阔,一看便是玄门正宗心法。 王耀光听他一口一个宗门之命,心中怒火中烧,但是又不得发作,还要静心评鉴其人开元品阶,当真是气歪了鼻子。 他不情不愿地运使秘法,凝神观之,脸上丕变,失声道:“法窍齐开,天生通脉?!” 沈千羽眼中突射精光,不由得抚掌大笑,连声道:“好!好!好!” 王耀光心头巨震,连连运转秘法,但是结果都是毫无差别。 这可是上甲品啊!纵观古今能有多少,难道真是天幸传道一脉?王耀光苦涩无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失魂落魄的掩面而走。 与之相反,沈千羽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恭贺道:“姜师弟天纵奇才,我师尊玄渊真君与玄冥前辈乃是至交,师弟承玄冥前辈衣钵,是以你我无需见外,待你入门,自可来我师尊门下,保你道途坦荡。” 他话语说完,不待姜易回答,便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御剑啸空而去。 等沈千羽离去,三位老道上前齐声恭贺,其中虚和言道:“师弟初入内门,便得玄渊真君庇护,日后自当前途无量。” 姜易不骄不躁,拱手道:“在下修道尚浅,还不知门中诸真,不知这玄渊真君是何人物?” 这三人都暗暗点头,不管姜易本身资质绝顶,只是这心性便是一流,未来道途极可能是光明一片。 虚静解释道:“玄渊真君是我青冥掌教太玄仙君的第三徒,六百年证得天人境界,曰玄天渊海法相,惊才绝艳,是宗门目前最年轻的天人真君,传道一脉的高层。” 再多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姜易也不再多留,当即拜别三位老道人。 姜易洒然而去,一路回到洞府,他如今身份大不相同,自然又换了一个灵气极盛的居所。 他坐于洞府之中,将这一路行来所得之物一一拿出,到了现在,他才有机会清点一番。 王绍明的七星定玄镜与金雷缚绝索他已经炼化,这种上等灵器不仅仅降妖极佳,对战人身修士亦是如此,不过此物是他二人从族中借来,是以最好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便是说不清楚了。 还有王子峰的另一件灵器——五岳镇山印,不仅可以镇压体魄,还有震荡神魂的功效,都是灵器之中的极品。 再加上惊霄剑,即便是世家子弟的身家也无法与他媲美了。 至于其他的法器如天冥玄匕都给了赤撄,那些丹药也都被二人分了,那本来历不明的天玄命书也拓印了一份给她。 他忽然想起当时拿到乾坤太玄璧时,其中还有不少道书典籍,都是玄冥真人所留,一直没来得及细看。 此刻一阵翻找查看之下,大多是真人所写的修炼心得与丹药典籍,这等书籍,极大的弥补了姜易在眼界上的不足。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金线玉装的玄色宝典,上书“北冥真经”四个古老深邃的玄文。 这门功夫不出意外便是玄冥真人所修宗门三经六法之一了,这才是真正玄冥前辈本身的传承机缘。 姜易仔细翻看,对比印证后,发现此功法当真精妙绝伦,不比那本天玄命书差,其中细微之处还有胜过。 书中所写:“北冥非北海,而是以旷远非世人所见之地,以喻大道。海中之鲲,以喻大道体中养成大圣之胚胎,喻如大鲲,非北海之大不能养成也。” 修习此法,可练成“北冥真水”,此水号称“覆渊纳海,藏神化仙,浮霄昼晦,以收天下”,向来只有立下大功勋之人才能被赐予修习法门。 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姜易日夜诵读道经,废寝忘食,算算此刻已是入内门之日,便合上典籍,踏出洞府。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三章 亿万江陵一日过 姜易跨出洞府,忽然若有所觉,抬头望去,天上白云分开,一艘青云飞舟盘旋而下,上面站着两名修士,其中一人招手道:“姜易,奉宗门命,随我入内门。” 他纵身跃入飞舟,那二人也不多言,催动青云飞舟飞越重重山脉往南飞去。 姜易俯视灵渊山脉,整个三十六峰七十二水涧十二观尽入眼帘。 三载岁月,往事种种,转瞬自眼前流淌而过,最后忽然一笑,此地已无任何留恋了。 一日夜后,他们就出了灵渊山脉的地界。 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大地,一道道天地脊梁似的巨大山脉蜿蜒起伏,一条条长河如玉带般伏脉千里,一条又一道,山脉缭绕仙家白雾,如同龙蛇并起。又有诸多大岳,如麒麟匐卧,紫气袅袅,氤氲腾腾,芝草满山,祥和神圣。崖壁陡峭,大地浩瀚,古木参天,飞禽走兽共同起舞。 这便是天下十二仙地之一,为青冥天宗所占——太虚真天。 姜易俯瞰脚下万千山水,不免生出一番感叹,果然只有此等顶尖的仙家妙土,才有足够的资源供养起青冥这种巨型宗门。 每处仙地都是生机勃发之处,乃是万中无一的修炼之地,其中开辟有诸多的洞天福地,用以聚集灵气,有天人居于其中修行。 飞舟往前再行,出现一座占地无比广袤的诸多都城或者说是一方广大的国度,其内琼楼玉宇鳞次栉比,坊市星罗棋布。城外十二座山峰大岳平地耸入云,众峰皆高,云海缠腰带。在这国度上方还有无数仙家山丘,或中开洞府,或上建阁楼,隐约可见有修道士驾舟骑鹤出行游走。 这便是他曾在外院听说过的北陆都城,修道之人虽是脱离红尘俗世,但是难免斩不断亲族血脉,这些都是青冥天宗开派几十万年来宗门氏族中的凡俗之人,日夜受山脉灵气滋养,身轻体健,而且诞生出有修炼资质的婴孩也比宗外高出许多。 据说这北陆之下,还沉眠这一条巨大的天蛇,乃是开派祖师以大法力从天外捉来,如同蛇盘玉石一般,将北陆团团围住,守护俗世凡人。 这下却是真的让姜易开了眼界,移山倒海,摘星拿月,如此方为仙人手段。 等到再过半日,姜易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无数雄俊大岳,层峦耸翠,上出重霄,中围云雾,下有江河湖海,鱼翔浅底,波光粼粼,全都浮空而立,大岳之上有古木松柏,走兽羽禽,飞阁流丹,琼楼玉宇,那云雾缭绕之处,一座座宏伟宫殿,金碧辉煌,胜过人间帝皇之家不知凡几,山水之间以诸多绚烂虹桥相连,拱起如龙。 忽听一声苍茫悠远的宏大钟声响起,姜易陡然一听,竟然产生朝圣拜神的心情,而且体内法力在这一刻居然运转了起来,又雄浑了不少,抵得上数月打坐之功。 姜易继续向上看去,但见在群山江湖之中最险峻的山岳天顶,云海之上的极高之处,一口高不知几千丈的庞大洪钟倒扣在那座雄伟壮阔的大山之上,刚才的钟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他心中无比震撼,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饶是他读遍道书典籍,也寻不到一个词汇来形容眼前这壮观一幕。 待他们飞近,又有一声声高亢激昂的兽吼禽鸣传来,成群成群的仙鹤在云中徜徉,有鹰枭鹏鸟,蛟龙飞蛇,影影绰绰。 那两名修士不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生出如此表情了,其中一人笑道:“姜师弟,我当初见到此景时也是震撼的无与伦比,唯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你刚刚听见的那声钟响,便是我天宗镇派至宝之一——乾坤无极钟。” 姜易点点头,心中了然,能有激增法力的奇异功效,是镇派至宝也不出人意料了,不过若是只要听钟一声,便可增长法力,那岂不是太过逆天了么。 那人似是看出姜易心中所想,笑道:“这钟声只有初听三次最佳,且只对金丹之下有效,否则如此逆天至宝,便是我天宗难以保住。” 姜易恍然,拱手谢过其解惑。 飞舟落在一座浮空的灵峰之上,那二人对着姜易行礼道:“此处便是青词阁所在,师弟可往阁中向虚元师叔报备,得洞府丹药器物等等,我等还要回宗交令,便在此别过。” 姜易稽首谢过,二人交代完毕后,飞舟便腾空而起。 他转身向山上走去,一条青石山阶蜿蜒曲折,来到一处庭院面前,走进去,发现这处地方占地广大,两侧有玉阙高台,十丈宽的白玉石路从门口一路铺到前方宫殿门前,廊宇屋檐上随处可见灵鸟珍禽落于其上,歪头闭目,啄毛弄羽。 “青词阁”三字匾额横挂大殿前沿,字迹入木三分,如云飘逸,望之生出一股仙家缥缈的意味出来。 姜易踏入大殿道明来意后,值事道童行了一个稽首后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留着三缕长须中年道士走出来。 姜易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这人修为大致和刚刚接引自己的两人相仿,应该是开元境的修士,便拱手道:“在下姜易,不知仙师如何称呼?” 其实青词阁中执事修为俱皆不高,但是由于需要安置宗门各峰弟子修炼洞府及诸般事宜,日常事务繁多,琐事缠身,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任何注重修炼的人会来此地,除了会让自己修为倒退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是以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对此都不感兴趣,以姜易猜测,这里的执事大约与外院上师一般,都是不再奢望修行之路的人。 那中年道士看了姜易一眼,面上浮现几分巴结之色,笑道:“贫道虚元,姜师弟可是来求洞府之地的么?” …… 青冥天宗,玄泽沧海洞天,天下一百零八大洞天之一。 沈千羽脚踏浮空白玉阶,下方是碧海潮生,不时有金鳞腾空,蓝鲸游戏,望去远方,水天一色,细雨空濛,头顶云海翻腾,晴空群鹤,鸥燕纷飞。此刻正是初阳升起,金光焕彩,虹桥纷纷。 忽听一声玉磬声响,清越入耳,接着是仙乐齐鸣,又突闻水声哗哗大响,接着仿佛天河崩泄,远望接天之处,一条茫茫大河自虚空中涌出,一时间万浪奔腾,气吞云霄。 接着整个无边汪洋的海水忽然整个抬起,排空倒卷,高至百丈,席卷云海。 面对如此惊天景象,沈千羽脸色丝毫不变,他知道这是天人法相外显引动天地造成的异象,那似有卷吞万里之势的惊涛骇浪与天空仿佛无穷无尽的天河撞在一起,轰隆一声震天之响,地动山摇,接着倏尔一散。 天地净明,寰宇空澈。 凭空出现一片亭台楼阁,宫宇殿堂,一名面相儒雅,头戴纯阳无极冠,身穿阴阳八卦青云羽衣的年轻道人立在主殿门口。 沈千羽踏沿着铺展开来的白玉阶拾阶而上,整理衣冠之,俯身郑重一拜,道:“弟子拜见师尊。” 那年轻道人面如温玉,一双眸子如无底幽海,渊深难测,仿佛能纳万事万物,此人想来便是沈千羽恩师玄渊真君了,他温言说道:“千羽不必拘礼,你既已来此,想必那姜易真传之位便是稳妥了。” 沈千羽直起身子,说道:“弟子不负师恩,姜师弟惊才绝艳,又承得玄冥师伯衣钵,而且此人道心玲珑,又机敏果决,未来必是大有作为,真传弟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玄渊真君笑道:“以你这不假辞色的性子,居然能说出如此称赞的话来,倒也难得。” 沈千羽正色道:“非弟子虚言,外院本是我传道一脉与玄门世家争斗的中心之一,姜易不过出身凡俗,毫无背景,却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直上真传,据我所察,姜师弟入院之后稳扎稳打,磨炼基础法诀,以淬炼心境,如今又开元破关,以弟子之见,此人心性根骨皆是上上之选,又是玄冥师伯传人,不入得我门,又入谁门。” 听闻此言,年轻道人来了几分兴趣,问道:“那姜易开窍几何,品轶何等?” “法窍齐开,天生通脉,宗门所给的评鉴乃是上甲之品。” “果真如此么?”玄渊真君一怔,随即笑道:“玄冥啊玄冥,你倒是收了一个好传人。”说着,那双幽泉般的眸子露出几分怅然之色。 沈千羽一拱手,朗声道:“恩师所修与玄冥师伯同出一源,姜师弟虽得法诀,然我派功法博大精深,一字千言,恐其迟迟不得入门,故而弟子斗胆请恩师指点。” “原来如此,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可惜这却是不能。”玄渊真君摇了摇头。 沈千羽面露疑惑,不解道:“这是为何?” “这便要牵扯到当年的几桩事情了。”玄渊真君负手望向北方,淡然道:“当年那妖庭欲犯我境,派遣狼部族主之子,亦是妖族最杰出的英才之一,来中神土北部建立天狼窟,楔进了一颗钉子,妖庭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看我青冥如何应对,是不管不顾以天人出手摧枯拉朽,还是同境兑子,以此来查看我宗门的决心与实力。”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四章 灵机冲天争道场 沈千羽瞬间了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妖庭此法是先做试探,若是青冥天宗不管不顾直接强行摧毁天狼窟,要么是怀着与妖族决死的信心,要么就是内部空虚腐朽,后继无人,没有把握找出能与其同境界厮杀的人来,反之亦然。 当然,此等试探不能只以此为参考,还要结合多年来无数的谍报探查,进行应对比证。 “世家一脉主张直接出手,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披毛戴角之辈,不屑与之。”说到这里,玄渊真君破天荒的耸了耸肩,笑道:“不就是怕轮到自家天才上去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瞧瞧。” 他转头看向沈千羽,又重复了一遍:“你瞧瞧他们,天人天人,说到底还是有一个人字,与世俗谈判扯皮没什么区别,不过我们传道在这方面也是一样,总之论了半天,还得拿出个章程。 “当时我们这一脉赞成兑子,妖庭出何招我们应什么招,堂堂正正赢过去,而且掌教似乎另有谋算,不想这么早与妖庭见分晓,最后给出的说法是:‘天人出手,未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接着是玄冥主动请战,他说……” 玄渊真君顿了顿,带了几分笑意,说道:“他说‘披毛戴角之辈,我观之如土鸡瓦狗,插标卖首尔’,你是没看见那群世家老祖的脸色,尤其是那什么王氏的老家伙,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沈千羽咳嗽了几声,有些无奈,您说这些个添油加醋的话没毛病,我咋办?作为晚辈听又听不得。 玄渊真君不满地瞟了他一眼,收敛了几分,说道:“后面玄冥确实是不负众望,斩了狼部少主归来,不过他后面却并未要任何功勋奖赏,而是与掌教谈了一番话就不了了之,后面他突破天人出了问题而兵解,我才知道他以斩首天狼窟的功勋换取了派外留下传承的机会。不过玄冥修炼的乃是三经之中的北冥真经,是我宗镇派功法之一,事关重大,是以玄门世家多有反对,真传道功岂能轻易予人,故而玄冥只得退一步,传人修习之后任何人不得指教,若是甲子内不得突破至金丹,便要收回功法,是以我不能教他。” 沈千羽有些惊讶,实在是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因果联系,不过他有个疑问:“玄冥师伯何不收个传人,而且他这么提前就与掌教做了交易,就好像……事先预知即将兵解一般。” 玄渊真君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他看了沈千羽一眼,道:“而且这等事情你过早知道并不是好事,千羽你资质高绝,心性又稳,迟早能达到我等境界,到时也不算晚。” 沈千羽肃然道:“定不负师恩。” “如此,你便去吧,指教虽不得,但是我已上禀掌教将仙珑山予他。”玄渊真君转身入殿。 沈千羽叩拜俯首行礼后,心中却念头纷纷,仙珑山虽是玄冥真人曾经道场,但是其兵解后却一直归于王氏手里,师尊这是要借王家的手逼此姜师弟入我门中么? 四周云雾一起,亭台楼阁再无踪影。 …… 自青词阁出来,姜易辨明方向,便驾起飞舟往东南方向飞去。 这等青云飞舟都是内门弟子的标配,刚刚虚元连同鞋履玉牌,冠带袍服,三百上品丹药与一千灵玉一并交予他。 丹药灵玉都是真传弟子一月所得资源,若还想要其他,便自去法旨阁领取符令,完成宗门下达的各种任务,以赚取善功。 飞舟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到了一处山水相依之地。 姜易临近只有三里之遥,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觉一股灵机勃发之气扑面而来,不由眼睛一眯,心中讶然,这等真传弟子的道场果然不凡。 再定睛看去,发这处仙珑山,三面环水,湖泊如镜映山青,诸峰俊秀,直插云霄,共有九处主峰,古木参天,飞瀑流泉,飞禽走兽嬉戏。 但是姜易眉头一皱,那诸峰上面琼楼玉宇,多处殿阁,还有修士架云,人影晃动,要说这都是服侍他的仆人却是不信的。 青词阁也不可能拿一个有主的道场来消遣他,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原本有主,只是宗门命令下达之后,此地主人竟然还不搬走。 姜易冷笑,“我说那虚元怎么与我说仙珑山之时,眼神躲闪,还暗示我可以挑选其他地方,想来是此地主人背景强大,连他也是不敢得罪,索性装作不知。” 他把飞舟向下一按,落在中间最高的主峰上,旁边,一条银色的瀑布匹练溅起漫天的浪花,前方是一片亭台楼阁,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什么人?没有拜贴便闯了进来?”一个唇红齿白的道童飞了过来,高声问道,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力士与修士。 姜易挑了挑眉,反问道:“拜贴?拜谁的贴?” 道童皱眉,冷声道:“我来问你,你却反到盘问起我来了,此地是我家公子王氏王玺的道场,你说要来拜谁?速速离去,饶过你冒犯之举。” 姜易心中冷笑,又是王氏,看来真是和这个家族杠上了,只是这宗门之命岂可违之,莫非又是传道与世家的斗争么? 想到沈千羽离去之前的一番言语,他师尊玄渊真君与玄冥真人是至交,自己入内门他不可能不运作一番,自己要是这么被打发了,再想要这处道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必须要上报宗门,层层运作下来,一拖再拖,要到什么时候? 而且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落在玄渊真君眼中又是何种印象?自己根底浅薄,急需一位靠山借势。 他在此处心念电转,那道童见他没有动作,不耐烦地喝道:“左右,给我逐了!”道童心中暗道:公子要我无论如何都要逼退此人,想来这么个无有背景的凡民也没有什么手段。 三名力士出列,其中一个大手一张,便要去拿住姜易肩膀。 如撼山岳,纹丝不动。 姜易眼中一道冷芒闪过,冰冷道:“我为真传弟子,小小仆役道童,安敢动我?” 他探手一推,轰隆一声,雷声炸响,他手掌赫然发出一道雷鸣,这是纯粹以体魄力量打出的威势! 那力士整个人就像是遭受到了攻城锤的剧烈一撞,整个胸口瞬间都凹陷下去,而后背则同时凸出一大块。 当场死绝。 他的尸体倒飞出去,身后两名力士试图伸手拦下,咔嚓一声,臂骨粉碎,接着胸骨粉碎,倒飞势头毫无衰竭迹象的三人狠狠撞在后面一众力士身上,顿时七倒八歪,又重伤多人。 那道童惊怒至极,以手指点,喝道:“大胆贼子,你敢行凶伤人……” 他话还未曾说完,突然,一道流光从颈脖上闪过,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接着鲜血溅起三尺高,“噗通”一声,无头尸首栽倒在地。 姜易淡淡道:“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那一众力士连带随行的几名明气修士都是面容一僵,呆呆地看着,几疑自己还在做梦,接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那颗带着愤怒狰狞的头颅还在滚走,那具无头尸体还倒在地上,汩汩流着鲜血,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其中一名修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颤抖着手指着姜易,惊怒交集道:“你,你,你竟敢残害同门?”那道童不过是想驱赶走他,未有半分杀人之意,可此人竟如此不管不顾下了杀手! 姜易哈哈大笑,不屑道:“一介仆役童子,蝼蚁一般的东西,却来与我说什么同门?怎么?你们看那些寒门弟子时可有半分同门之谊么?他们之于尔等,尔等之于我,毫无区别,姜某如何杀不得你们?” 这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姜易眼中冷电四射,这几十名修士力士遍体生寒,惶然无措。 其中一名机灵的修士,立刻敲响了小巧的传讯警钟。 姜易毫无动作的看着他们传讯,负手立在石道上,四周死伤枕籍,哀声四起,偏偏此人羽衣大氅,清俊风雅,两种冲突的景象交织在一起。 一道遁光风驰电掣般落在姜易对面,来了一名清秀俊朗青衣少年,看到四周惨像,他早已怒发如狂,双目发红地看着姜易, “你敢杀我的人?”本来是想驱逐此人,没想到自己的仆人都惨死,这让他以后在宗门世家圈子里有何颜面,突然大叫一声,手袖一挥,两道白光飞起,直扑姜易。 “还要杀你呢!” 姜易毫不留情,定眸一看,是两道灵芒熠熠的白玉短戈,他并指一划,一道湛然剑器斩出,空中骤然响起“锵锵”两声如断金石般的声音,两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戈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少年失声道:“灵器?” 姜易大袖一挥,剑光乍现,只见一道剑芒纵横交错,编织出了一张庞大的网当头罩下,根本分不清他劈斩了多少剑。 那少年王玺大叫一声,一个蓝色盾牌护在身前。 等到剑芒散尽,那几十个力士修士俱都被他斩杀当场,只剩下王玺一人呆呆立在场中,无数蓝色碎片散落地面。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五章 玄门世家阻道途 这惊霄剑比一般上等灵器的材质还要好上许多,王玺虽然已经开脉,却仍然没有一件上阶灵器,对面惊霄剑的锋锐如同枯木一般。 姜易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面朝相反,笑道:“王道友,还不走么?等着开饭呐?” 王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惊恐、羞恼、愤怒各种情绪在他心里炸开了花,齐齐转变成恨意,这次丢了如此大的人,甚至差点连命都交代在这里,实在无颜,他以袖遮面,急匆匆飞遁走了。 “等等。”姜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王玺身体一僵。 “叫人把这里给清理了。”说完,自顾自地走向宫殿。 而王玺被这句话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差点生烟,却不敢有半分发作。 山上修士早已走的差不多了,姜易并没有去那些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 而是根据玄冥真人留下的信息,通过一处水潭底部的传送阵,直达山腹中的洞府。 这洞府位于山腹之中,内景广大,最初也不是玄冥真人开辟出来的,只不过在其作为真传弟子到道子之后,一直都未曾换过,故而他是所有主人中占据时间最长的。 青冥所占太虚真天为这方天地十二大仙地之一,建在这里的洞府如恒河沙数,满空繁星,但是灵气盛衰不定,有兴有低,且天地阴阳五行之属的灵脉气机各地皆是不同,故而修士一般选择契合自身功法所属的洞府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 这山腹之中是仙珑山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乃是水行之属,十分契合北冥真经的修炼,甚至到了气化凝夜的地步,然而未曾修饰,毫无享受玩乐的器物。 王氏在玄冥真人兵解之后,趁机占据这处无主之地,山中洞府自然也是知晓的,那王玺沉迷玩乐,不思修炼,故而在山上建了许多奢华宫殿,一次都没有来过此地。 这也和他本身天资不高走的捷径进入的内门有关,既无任职宗门职位的可能,是以早就不将心思放在道途上面,就等着王绍明入门之后让与他。 结果被姜易占据了,岂能甘心。 身为真传弟子,每月这里都会有专人送来丹药灵玉,这也是宗门故意为之,让他们不要因琐事耽搁修炼。 姜易拿起从青词阁领取的洞府符牌,掐了一个法诀,霎时,仙珑山上禁制大阵齐开,尤其是此间洞府阵法闭合,即便是金丹修士一时半会也难以攻破,这还是玄冥真人兵解之后阵法被宗门撤去,否则连真人也能防住。 他现在自王绍明那些人去得的灵玉丹药再加上凡俗供奉和宗门领取,修至开元三重应是没有问题,是以不用担心。 至于功法方面,他有太上玉策与北冥真经,以前者作为主修,既有真人传承做幌子,便不怕别人窥出什么根脚。 要知道,功法来源极不好找,传道一脉功法自有师长赐下,传承有序,又或者奇遇所得,后者极其少见,而且也多是残缺低下,像姜易这种真的是万中无一。 而世家一脉则是依靠家族搜罗,底蕴雄厚,所藏驳杂。 虽说内门经罗阁中也有功法道书,但那能够随便翻阅都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上法秘册俱都不能,他现在又无功勋善功在身,宗门真传功法是想也别想。 洞府内还有一方幽深灵潭,直通地脉河流水源,灵气磅礴浓郁,可直接勾连灵脉气机修炼。 极为契合北冥真经的修炼,至于太上玉策,这部功法讲述的是无极之道,天地阴阳五行任何一种灵气都能用以转化修炼,最后逆转先天五太,复返元初混沌。 还有那本天地神宿经,号称肉身成圣,体魄不朽,万法不侵,外道无染。不过如今无有生灵精气,靠着灵脉气机进展缓慢,大可不必在此修习。 他在深幽灵潭旁边坐下,吐纳灵脉气机,开元之后算是真正踏上了仙路,身体能够纳入灵气不散,他引这处幽水灵气入体,行满全身经脉,然后填入窍穴,就像江河经过水道最后汇入湖海。 这个时候每个人开窍多少,经脉与窍穴的宽广变决定了法力的浑厚程度,上品开元脉如江窍似海,下品开元却脉如溪窍似潭。 开元分三重,第一重以眉心紫府神窍的元神控制灵气运转周天,在体内磨炼法力,修出元气,根据修炼功法不同会炼出不同的元真之气。 如北冥真经炼出的是幽都玄气,鸿毛不浮,重若山岳,能溶金销铁,之后第二重化气成液炼出冥河玄水,乃是北冥真水的前身,最后一重气海浮天,相辅而成。 而太上玉策则要炼出两种元真之气,先炼神霄清气,如金风烈火,雷霆万钧,是阴阳变化之枢纽;再炼冥海幽气,可勾神夺魂,炼灵化体,一旦罩体,如同堕入冥河。 第二重乾坤归元,炼出天罡地煞,炽烈如阳,到了第三重复返无极,最终凝练出先天一炁,又称先天真炁。 只是这每一步修炼都要靠引入灵气打磨淬炼,辅以丹药外物,并不光靠自己内修所能完成的。 姜易静心凝神,开元境是对元神的控制力有极大要求,是以每部顶尖功法都会在此境界给出相应的观想法门,用以淬炼元神。 北冥真经是六合逍遥篇,太上玉策是紫微中天真解。 他开始观想入定。 …… 云罗岛,灵风宫。 “这么说,姜易不但得了仙珑山,还杀了我王氏的人?”王奕手中把玩着玉牌,淡淡说道。他看上去二十许年岁,面皮白净,长相秀气,身着淡青色儒衫,不像个玄门羽士,倒似一名书生,嘴角总是带笑,眼眸明亮,看上去是个心思灵活之人。 王玺面色阴沉的坐在案几后,旁边的仆役都小心翼翼的服侍,谁都知道这位主子是个喜怒无常,不把手下人命当回事儿的人。 他极其不甘心地说道:“若非那贼子手中有一件上等灵器,族中又不允我灵器,否则凭他一个刚刚开元的修士,我岂能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法器外物照样是实力。”王奕把手中玉牌“啪”的一声扣在长案上,目光转冷,嘴角那缕笑意也消失不见,冷声道:“你占据仙珑山几载,却只顾玩乐,修为自从开元之后炼出多少元真之气了?连一个外院来的凡民后学之辈都不是对手,不思自身,你还有脸提?” 王玺面容涨红,羞恼万分,嘴上应诺,只是仍然是少年执拗,心中不以为然,暗道:“天资不够,修来修去能修成什么名堂来?反正有族中长辈,逍遥玩乐,岂不快活?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阿兄你天赋好!” 王奕与他自小生活,知根知底,见他神情,哪能猜不出他如何想,心道:“都是母亲太过宠爱,才养成这么个扶不起的性子,此次王绍明身死,他爹的族长位置都不稳了,族中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想要他那一脉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偏你还不思进取,自得其乐。姜易此人岂是你能对付的,这回故意安排你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就是要借姜易的手磨炼磨炼你,却不想你还要装睡下去,终归我话已说到,至于能否醒悟,我却是无法了。” 他摇摇头,挥了挥手,道:“下去吧,姜易的事我自有安排。” 王玺郁郁地走了,临行前还不放心道:“那阿兄你可得为我报仇,最好是废了他,让他永远不能修行!” 王奕面无表情,王玺见势不妙地溜了。 他走后,一个手拿折扇的青年公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轻笑道:“舍弟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啊,不过那姜易虽然得了真人机缘,但是王氏底蕴雄厚,岂能与王兄你比?” 这人名为萧誉,是青冥七大豪阀中风河萧氏弟子,拜入萧氏老祖通明玄风洞天中修行。 王奕看了他一眼,又恢复到之前风轻云淡嘴角含笑的模样,弹了弹手指,道:“萧兄有你族老祖教导,洞天修行,丹药法门一样不缺,哪知道我这等支脉弟子的困难。” 七大豪阀族中都是盘根错节,那王绍明就是几大主脉之一的弟子,王奕出身虽不差,所在的那一脉原本是主脉,只是日渐式微,沦为旁支,比起他终归是不如,在外院打磨至开元,入门之后接着族中支持与自身之功,坐到了真传弟子的位置,得门中赐下功诀与族中道书相辅相成。 这萧誉却是不折不扣的萧氏嫡系子孙,天资又高,如同王绍明在王氏的地位一样。 二人关系尚可,萧誉看重王奕的心性根骨,便与其相交,此刻也不与他争辩,而是问道:“王兄如此急着对付姜易,可是想着族中看重么?” 王奕哈哈一笑,道:“王绍明之前借用的族中那么多支持,有多少是因为其天赋个人,又有多少是因为他父亲权势私用,原本还有这寄予厚望的天才作保,现在身死魂消,这等不满反弹,不是一朝一夕了,多少人的机会来了。” 说到这里,王奕浮现出一丝冷笑,又道:“群狼环饲,饿虎扑食。而且当年玄冥真人就是我王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好不容易兵解归天,却又来了一个传承人,偏偏在我族弟子因为开元身死的时候功成入门,愈发显得我王氏颜面无存,若是能挫其锐气,夺其真传,再拿回仙珑山,便仍是王氏赢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六章 生死绝斗立状书 萧誉心中了然,这个王兄,确实是个有野心的主。 他笑道:“那王兄准备如何做,据我所知,仙珑山是玄渊真君借姜易这个传承人的身份出手拿下的,姜易如今也不是毫无背景的人,只要他稍稍站队,结果不言而喻。” 王奕神情淡淡,说道:“王某从未想过借势欺人,既是同为真传,那便用实力说话。” 他手一挥,命下人取来纸笔书帛,泼墨挥洒,一蹴而就,然后以红绳丝线卷起,交与一名管事,吩咐道:“你将此书交于姜易,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告之他我王奕一个月后将驾临仙珑山,望其慎重。” 管事领命应诺。 萧誉看着有趣,笑道:“王兄好算计,无论姜易是战是和,你都打定主意不会善了了,给姜易一种无论选择如何都在王兄你的掌握之内,挫其锐气,不怕其不就范。” 王奕微微一笑,神秘莫测地说道:“从姜易的选择中,便可窥出其人性格一二,或许能寻其弱点。是和,便是他犹豫不决,首尾两端,之前在仙珑山的争斗不过是少年怒火意气使然,便无需太过看重,若是战,我便要好好思量调查一番了,此人要么真是个愣头青,要么他就是在纳个投名状啊!” 萧誉点点头,王奕此人,无论是何种事情,都要谋而后动,当真滴水不漏。 若不是其背后隐隐还站着传道一脉的真君,只要姜易稍稍迈出一步,便立刻入传道门中,哪需如此麻烦。 可笑族中还有些人异想天开想以丹功器物换来姜易投靠,他有真传法门,岂会看重世家给予的区区道书。 只要此事一成,必得族中看重,凭我之能,重回主脉也未尝不可。 王奕眼睛一眯,暗道:“姜易啊姜易,你会如何选呢?” …… 仙珑山,山中洞府,灵谭旁。 姜易闭目跏趺而坐,七窍之中灵光熠熠,垂挂下来七条白气如同白蛇般,随着他的呼吸吐纳而舞动。 这是他吞纳灵潭中的幽水灵机而产生的异象,灵机自胸部中丹田到脐下三寸的下丹田,再涤荡过各处经脉,随着太上玉策功法的运转淬炼灵机,填入一百零八处法窍之中。 这时便要看每部所给的神魂观想淬炼之法的高低优劣了,上佳的观想之法会让神魂的控制坚韧极强,能够在经脉中运使的灵机也越多越快。 玉策所给紫微中天真解,需要姜易观想紫微帝星,并太阳太阴两星,御统周天亿兆星斗天河,现出一副无比广阔浩瀚的宇宙星图! 按照真解所给星空天图,周天星斗被他一个个观想出来,神魂化作紫微帝星,两边有着日月转动,带动灵机化入其中,然后好像天降甘霖,神魂不断壮大。 随着观想出的星斗越来越多,姜易也感觉到了目前的极限,紫微与日月最先出现,这是真解的核心,再然后出现的星斗有七个,符合十天干之数。 在姜易紫府中,神魂坐镇的识海上,星斗浮现运转,伴随着浩瀚虚空一起,璀璨星光,变化万千,玄奥异常,空间层层叠叠,星光迷雾诞生。 随着观想的同时,神魂控制着灵机入体,如此反复,灵机越来越多,过了三日,耳边仿佛听见一声雷鸣,他陡然张目,神光闪过,洞府亮了一亮。 姜易内视看去,只见一道清亮灵气与一道幽暗玄气沿着经脉游走,最后归入膻中法窍,在其中如同阴阳鱼一般互相抱住旋转,这便是太上玉策中的神霄清气与冥海幽气。 三日便炼出了元真之气,而且是两道,这还是他身处灵机浓郁之地,再辅以上品丹药的成果。万事开头难,换了一般无有这些资源的修士,三四年差不多才能熬炼出第一道,后续的进境虽然会稍稍快些,但是也不会快到哪里去。 而在开元境每个人完满的时间也不同,因为开窍数量不一样,再加上功法原因。 开窍越少越能轻易跨过开元,像姜易这种一百零八法窍全开的,若无顶尖道典,修炼进度怕是要远远被人甩在身后。 虽有了玉策,那本北冥真经他也不准备放弃,毕竟是打着玄冥真人传承的幌子,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好在太上之法以太虚无极之道复返混沌元初,可以容纳万法,简单来说可以兼修其他功法部分,只能得其门,而不可得其法。 法门法门,功法为法,神通秘术为门。 北冥真经里面的诸多秘法,还有那根本神通北冥真水,威力宏大。 其上所记载的幽都玄气与冥海幽气颇为相似,可以稍作调整,以太上功法催动北冥神通。 元真之气既然初成,不若试上一试,他索性出了洞府,一人来到了诸峰天顶最高处。 就站在这里按照法诀运转起来,按道书上所述,运使元真之气行便周身,便能使身躯如风似云,轻如鸿毛,踏空行步,借力凌虚不在话下。 而且姜易体内的元真之气不同凡响,无论是神霄清气还是冥海幽气,都是最为精纯不过,更不要说二者阴阳互补天地交泰,恰如混元太虚。 此刻他以法诀为引,忽觉身体轻若鸿羽,飘飘然而起,竟已借风腾空。 这与明气境以内气化云托起自己不同,此刻是完全无需那么耗费法力,这边是大概便是凭虚而立,御风而行了。 姜易心中欣喜,沉气定神,无有云雾托身,便突然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同风而起,悠忽间扶摇直上云端! 仿佛一刹那恍惚,姜易已经立足于云海之中,上能仰观星空,下能俯览山川,只感觉胸中一股浩然之气欲透胸而勃发。 他不由得发出一阵长啸,声震云海,还好有禁制遮掩,这才没有传出仙珑山,但是在这方圆十几里的地界也是清晰可闻,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此刻之前沉淀在身体中的丹药灵机竟然齐齐被迫运转,一鼓作气再次炼就了两种元真之气各一道! 只是内视看去,稍稍淡薄了些,不如初次凝练浓郁,还需要回去汲取灵机打磨一番。 正在这是他忽有所觉,接着便听见山外有人呼喊:“姜郎君可在,我家主人特命小人送书信来此。” 那正是王奕所派遣的管事到了,虽是他家主人对头,可他也不敢冒犯,老老实实在外呼喊。 姜易看见有一飞舟浮空,便问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他道:“我家主人乃是王奕公子,淮安王氏子弟,所在云罗岛灵风宫据此一千二百里。” 姜易心中一动,暗自揣摩,刚打了王玺,又来了王奕,要说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不信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他如何来意。 阵外无法看清其中,管事所见都是一片迷雾,姜易也不落地,而是临空而行,挥手解了禁制。 突然他感觉仙珑山禁制已除,山中景象清晰可见。 只见此刻皓月当空,一人负手凭空虚步而来,英俊风雅,羽衣大氅,莲花道冠,大袖飘飞,袍带如舞,漫天星光灿烂如海倾下,竟将此人衬托有如谪仙人一般! 那管事呆住,几乎是以为门中前辈在此清修。 他突然醒悟过来,连忙下了飞舟,经过刚才一幕,只觉得眼前此人修为也不会弱于自己主人多少,不由得双手捧起书帛奉于姜易,恭敬道:“这是我家主人亲笔所书。” 姜易随手接过,毫无避讳之意,打开一看,却见书信里王奕先是交代了自己与王玺的关系,然后是修为境界,接着说:“我之来历,君当清楚,无需多言。” 然后笔锋一转,说是无论姜易与他弟王玺是因何等缘故冲突,杀了他王氏的人,不可就这么算了,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奉上丹药法器上门赔礼,便算揭过;二便是与他王奕论道一番,输赢自负。 整封信都是居高临下,傲慢指点之意扑面而来,羞辱至极。 姜易暗自冷笑,这是不过要让他选择站队,如果答应了和谈赔礼,与世家弟子妥协,那么算是彻底与传道一脉分割开来,谁都不会想要一个软骨头,他如今在门中毫无根基,沈千羽离去之时说的话,拉拢之意明显,玄渊真君又与玄冥前辈是至交,何必舍近求远。 那管事偷偷打量姜易神情,正想找机会说出王奕的传话。 只见姜易神情漠然,风轻云淡道:“正巧,我也有一封书信要传与王师兄。” 不待管事答话,他甚至懒得取笔墨纸砚,而是以大拇指在食指一划,翻过书帛背面,如刀剑刻碑一般,大刀阔斧的在宽大的书帛上留下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然后扔给他,言道:“虽不闻王师兄威名,却也对王氏底蕴雄厚久有耳闻,姜某身家微薄,正想寻些丹药填饥,既然阁下愿意双手奉上身家,我便却之不恭了。” 管事心思玲珑,面色微变,一开始哪里听不出来姜易的讽刺之意,这是嘲讽王奕背靠家族徒有虚名,但是到了后面姜易的狂言却让他惊怒不已:此人安敢如此狂妄! 姜易丝毫不在乎的谈声道:“还不速去!” 管事凛然,不敢去翻看书帛,草草系了起来便驾起飞舟走了,连王奕交代的话也丝毫没有机会说出口。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七章 前因后果,千丝万缕 管事连夜回到云罗岛,将手书交于王奕。 王奕打开一看,整个书帛上面只写了两个猩红大字——决死! 这字如同铁笔银钩,一股金戈铁马的惨烈气息从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身为开元二重修士,王奕早就闻到了这书帛上的血腥味。 他脸色阴晴不定,唤来管事问道:“将你送交书信的过程说与我听。” 管事事无巨细述说了一遍,包括脸王奕三日之后驾临的话也一并和盘托出,并不隐瞒。 王奕沉默半晌,挥了挥手。 管事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实际上他并未完成交代的事情,还是极其惴惴不安的,但是若是隐瞒不报,事发则必定没有好下场,好在王奕也并不是残暴之人。 萧誉听完之后嘿然一笑,不悦道:“姜易倒是好大口气,说什么三日之后恭候大驾。” 王奕默默思量。 青冥门中并不反对弟子争斗,甚至还鼓励内门弟子挑战真传弟子,派外争斗只会更加惨烈,这是为了磨炼弟子心性本领,若连此关都过不去,谈何大道。 只不过一般争斗不涉生死,而是以丹药灵玉法器这些作为彩头。 但是却不禁止生死之斗,这种争斗本就冲着对方性命去的,一但赢了,便是会得到输者所有身家,地位丹药道场等等,除了宗门所赐功法之外,便是连世家所传也能一并得去。 此等斗争,便是不死不休! 但是同时也事关重大,需要上报正天阁,请其长老前来评判鉴定。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借势杀人,再推到生死决斗的头上,否则青冥宗内早就乱成一团了。 原本王奕顾虑姜易堪堪开元,两人修为还有差距,若是对方避而不战,将道场阵法禁制一开,自己便拿他毫无办法,故而书信上只说论道不提争斗,只要能入得其道场,宗门洞府法阵多是御敌而无困杀之能,凭姜易修为,揉圆搓扁还不是任由自己。 不过姜易既然能下得此决心,不说其他,只此气概就不同寻常。 如此看来,自己的算盘倒是没有全部落实,要对其好好调查一下了。 王奕心中想道:“我开元时叩窍之数只得七十二,门中给予中甲评价,但是得赐宗门十八功诀之一的云霄神风录,修炼三载有余,七十二窍中元真之气已满,只差风雷汇聚,归元破关,得见开元三重之境。姜易虽得玄冥传承,功法比我要好,但是修炼时间太短,能炼出第一道元真之气便是天幸,况且他有灵器,我亦有之,与其放对何惧之有!” 心中已定,他取过笔墨,写下符令,交给力士,命其上报正天阁,而且之前派人去外院搜集姜易情报的人,也该回来了。 …… 此刻,姜易仍然在府中闭关修炼,忽然心中一动,踏出洞府,只见一名身姿如枪,气质若无鞘长剑的白衣人立在半空,正是沈千羽。 姜易解开禁止,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见过沈师兄。” “不必多礼。”沈千羽前一步还在山外,只是跨了一步,姜易眼前一花,他已经走到了眼前。 “方圆数里内缩地成寸,这是瞬移之法,沈师兄怕是到了玄台三重境。”姜易尽来读诵道书也了解到了一些境界的能力。 与之前死去的王子峰不同,王子峰给人一种炽烈如焰,焚火滔天的感觉,而从沈千羽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直冲霄汉锋锐气息,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仙剑。 沈千羽看着他,目中带了几分赞叹之色,笑道:“姜师弟,你很好,距你我上次见面不过四五天,你就已经熬炼出来了第一道元真之气,初窥门径,大大超乎我的预料。” 姜易微笑道:“大道之行,逆水行舟,唯己自知。” “好,你能有如此见识是我没有看错人。”沈千羽向崖边走了几步,他远目眺望,语声沉沉道,“姜师弟,我本欲引你拜入我师尊门下,他身为天人真君,修为高绝,有与玄冥前辈所修功法同出一源,若能教导于你,当是你的大福缘,怎奈天不遂人愿。” 他将玄冥前辈传承之事的前因后果述说一番,言道:“你若能在甲子内结丹,便可入我师尊门下,虽你有传承不可拜师,然指导教授仍然可有,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打磨功法,自然有此机缘。” 姜易神色不变,不过心里却有几分讶然,这等信息玄冥前辈倒是未给,不过他倒也不至于灰心丧气,自身所修功法非同小可,门内怕是无人能教。 故而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挂怀于心。” 沈千羽赞道:“不错,你能有此想法才是求道正途,我已听说你与王氏争山的事情,做得很好。” 他拍了拍姜易肩膀,沉声道:“无需惧怕世家,当杀则杀,能奈我何,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姜易肃然道:“谨记师兄教诲。” 他从沈千羽的所说中听出来,自己已经踏入传道与世家争斗的漩涡之中,而且早已与王氏结怨,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世家跳出来为难自己,大人物的事自有玄渊真君出手抵挡。 沈千羽又道:“虽说金丹前门中无人能教导你,可是他宗未必,我观你用一柄灵剑,想当初玄冥前辈也算半个剑修,只是门中所传剑修功法只有三经六法中的斩仙破法剑匣,你既已修了北冥真经,便是无法修习了。但是师尊曾与玄天道一名剑仙有旧,我向师尊求来此番人情,你可前去求教剑术指点。” 他屈指一弹,一枚青色玉珏飞向姜易。 姜易将其接在手中。 沈千羽解释道:“此物你且收好,那名剑仙是玄天五殿中清鸿殿的殿主,与我师尊同为天人真君,惊才绝艳,等你自觉时机足够,便可前去,能学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番交代之后,姜易送离沈千羽。 他回转洞府,把玩了一阵玉珏后,将其收起。 剑修之道杀力巨大,若是习得,他也有了一种护道手段,是以极为动心。 玄冥真人所留那本北冥真经的典籍之中也记载了他自己的一番剑术心得,玄天道与藏剑宫更是同为冠绝天下的剑道宗门,二者若能结合体悟,踏入剑修门槛不是问题。 但是更让他动心的是,太上玉策中也记载了一篇剑道法门,名为上清灵宝经,或称为灵宝四剑也可,据说是要让其在玄台境祭炼出四把法剑与一张阵图,如此才能修习其中神通秘术,这也是玉策核心之一。 这些都是后话,三日之后便是与王奕生死比斗,如今最要紧的事便是提升功行。 姜易继续运使功法,体内变得空若太虚,神魂观想紫微帝星,以极高的速度汲取着幽水灵机,熬炼元真之气。 三天转眼即逝,在不停的吞食丹药的助力下,姜易又陆续练出了神霄清气与冥海幽气各三点,几乎是一天一道,这等速度要是传扬了出去怕是要惊震宗门。 但对他来说,要彻底完满开元第一重境界,总共需要熬炼两种元真之气各一百零八道。 按照眼下他的速度,保守估计在三四个月内就能完成。 开元境修炼速度除了丹药环境的影响外,全赖神魂强度与神魂修炼法门,如果不是紫微中天真解的高明之处,他不可能做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而且以他现在神魂之强,已经不亚于一般开元第一重巅峰的修士了。 他又按照北冥真经所载尝试以冥海幽气代替幽都玄气催动其中秘术,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而且还多了冥海幽气夺神勾魂的能力,不过在重如千钧的效果上弱了许多。 故而他突发奇想,炼就了一道幽都玄气与冥海幽气相合,居然极为契合,而且更加精纯许多,北冥真经与太上玉策的融洽度这么高是他没想到的,或许是北冥真水本身也有这纳万物的特性在其中。 只不过这样一来,在阴阳平衡方面神霄清气便要弱上一些,需要多花些相似运使灵机打磨。 而如今三日时间已经到了,王奕按约应至。 姜易踏出洞府,来到诸峰最高处的天顶上,挥手解开了禁止大阵。 只见阵外王奕已经驾舟如约而至。 王奕不仅自己驾青云飞舟,还请来了包括萧誉在内的几位同门好友,以及数名族兄弟,其中就有王玺,正凶狠地望着姜易,见他目光扫来又下意识躲闪,然而姜易丝毫没有看见一般从他身上扫过之时,他有怒发冲冠,只盼阿兄能好好教训此人一顿。 所以这一次,加上宗门弟子所带力士仆役等人在内,共有三十六艘飞舟一齐驾临仙珑山,一眼望去,可谓气势迫人。 王奕驾飞舟在最前方,一改书生文弱形象,他身穿云锦赤衣,挂水纹玉佩,腰悬两把法刀。 除了眼前这群人之外,另一方向处,有一处盘龙云舟驾临,这是长老才能使用的飞舟。 舟首其上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想来便是正天阁所派来监察此战的长老了。 他站起身来,言道:“二人已至,那便开始吧,此战,生死自负!” 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 王奕走出飞舟。 姜易负手不动。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八章 掌起风雷云雾散 萧誉饶有兴趣的看着姜易,入门得真传,一步跨天梯,看起来……也就那样? 他自七岁开始就被萧家那位天人老祖看重,入洞天福地修行,即便真传弟子中能入他眼也不多。 萧誉虽前呼后拥,但是周围好友随从都自动离开他三尺范围,显得此人卓尔不群,但其实是练了萧氏秘传天风七绝道,玄台之前练不成真光,立其周身尺许便会觉得罡风刮骨,不近生人。 王奕踏足天顶,见着四周视野开阔,一派平地,无有山石树木遮挡,轻笑道:“姜师弟倒是选得好地方,好知我心意,晓我功法所长,特地挑了这么一个能令我大展身手的地方。” 他这声音不加掩饰,四周传来一片低笑,稍稍知晓根底的,都知道王奕所练《云霄神风录》极擅呼风唤雨,呵气成雷,无比契合这种一望平地所在。 不少人都暗想,莫非这姜易后悔莫及,想以此来讨好王奕,让其手下留情么? 姜易神情一片风轻云淡,似乎看不出大战来临前的紧张,他之所以敢与对方一战,一则是他不仅有着惊霄剑这等上品灵器,其外还有包括五岳镇山印在内的三件至宝,都被他趁此机会炼化,开元境争斗,灵器作用往往大于其本身修为高低,只是一般修士哪里来的此等身家。 二则他身怀三大玄妙功法,岂能不找人试试威力?正好此人送上门来。 听见王奕的攻心之言,姜易心中毫无反应,表面佯作不耐烦道:“王兄遗言这么多?还打不打了。” 狂言一出,萧誉挑了挑眉,四周一片哗然。 王奕冷笑一声,伸手一掐法诀,只是片刻间,便有风云弥漫,天顶之上白茫茫一片。 这是他以风雷云气所化云海,能将百丈方圆尽数纳入浓雾之中,不仅可以遮蔽身形蒙蔽视野,普通修士若没有灵目神通在身,便无法看透,也不是寻常方法可破的 而且云雾之中伴随有丝丝白光电芒,这种雷劲入体会麻痹周身片刻,生死相斗任何破绽都能迅速放大,这简直就是他王奕的天然主场。 雾气迅速扩散,姜易避也不避,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任由云雾将其笼罩。 见云雾毫不费力的将姜易纳入其中,王奕心中暗笑此人见识浅薄,看来真是单纯靠着灵器外物,不仅毫无斗争经验,还妄自托大,此局姜易必输无疑! 姜易有心试法,在云雾罩身的刹那,以冥海幽气护住自身,此气融合幽都玄气后,变得密若金铁,重逾千钧,鸿毛不浮,云气电芒不能透进分毫。 他感觉到不断有点点雷光在冥海幽气上轰击,原来这才是云雾其中玄妙所在。 同时他以玉策中的法门,将两道神霄清气引入眼窍,瞬间四周云雾再不能遮挡视线。 自觉大局已定,王奕心中一阵轻松,他能清楚的感受的姜易的确切位置,而且自己有风雷云气充满窍脉,身轻如羽,随时能借雾游走登空,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他伸掌遥按姜易,甚至还有余力闲情口诵法诀:“五雷法令,速出绛宫。” 砰然一声。 一道白光从掌心劈出,如同白蛇舞动,甚至带动云雾中无数电芒加持,转瞬之间来到姜易身前。 姜易早就引动北冥真经法门,凝气化水,屈指一弹,一滴拇指大小玄色深墨的水珠飞出,与雷光轰然相撞。 如大珠落玉盘。 雷电与水珠四散成花,齐归乌有,半点不存。 姜易一怔,这是他以一整道冥海幽气化成的,如此算是白练了,明气二重的一道掌心雷确实不是他这等修士好易于的。 而王奕则是极为惊讶,他本以为姜易已经被云雾电光制住,谁知道还能挡住这一击雷光。 他不准备再做试探,大喝一声:“姜易小儿,受死吧!” 法诀一引,周身窍穴大开,七十二道风雷云气在体内快速流动,三十六道弧线雷光四散奔腾,横扫云雾。 便是身侧土石也被劈的碎裂,一眨眼间,便将姜易所在位置方圆数十丈的距离一并圈在其中。 巨大的雷响,震人耳膜。 姜易如同笼中之鸟。 最终化出一道璀璨夺目的雷霆直指姜易。 见此威势,他已知道非是自己所能敌,故而掌心一翻,一面澄澈古镜显出,正是七星定玄镜,道了声:“去!” 化作一轮皓月当空,光明大作,莹莹宝光直冲云霄,瞬间照住那道璀璨电光,再一转,将三十六道雷霆消磨殆尽。 王奕大为震惊,顾不得掐诀引法,一拍腰间法刀,两道烁烁青光飞出,隐于云雾,再往后一退,借着雾气完全隐匿踪迹。 两把名为“青霞”的法刀,如蛟龙在海中游曳,躲避着镜光照身,拖拽出两道青色流萤,直奔那姜易头颅而去,如刽子手行刑,欲枭其首。 “铿锵”两声。 一道湛然剑器架住两把青霞,火光四射。 早在姜易拿出古镜的时候王奕就心中微沉,暗道还是小看了他,外院得来的情报只显示他有一件灵器,结果又冒出来了另外一件,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王奕从缩影物中拿出一柄黑铁短矛,他一掐法诀,眼神一厉,抖手一挥。 手中黑铁短矛泛起一阵红芒,霎时脱手而飞,直奔姜易所立的地方而去。 同时以其中一把法刀缠住惊霄剑,另一把凭空浮现在古镜后面,一刀斩下! 在这云雾的遮掩下,姜易能够防住青霞刀已经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现在在他有心以雾气遮掩的情况下,不信姜易还能防住。 姜易有着神霄清气的加持,王奕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古镜一转,化作一道流光被他持在手里。 大袖一抖,黑色铁链划过一道弧线,再绕短矛一转,便将其死死缚住。 这金雷缚绝索当时看似是二十四道,实则是合一而用,王子峰借出此宝不敢炼化,故而分散开来让力士强行催动。 而今落在姜易手里,才算是发挥了这件灵器的真正威力。 那锁链上金雷一闪,便崩去了那层红光灵气,矛身顿时变得一阵黯淡,从空中掉落下来。 姜易探手一接,将短矛接在手中,微笑道:“王师兄,请恕我却之不恭了。” 王奕目眦欲裂,只觉心口一疼,那柄短矛居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顿时又惊又怒。 姜易驱使那法链再一挥,同时辅以惊霄剑干扰,将那七星定玄镜再次祭起,光柱四扫,不消片刻,将两把法刀打的灵光黯淡,跌落在地。 一时间三件灵器频出,王奕下了一大跳,这才意识到不妙,顾不得收起灵器,借着云雾缭绕,回头转身就逃,但姜易尽皆看在眼里。 他袖袍一挥,一座五丈大小的山岳法印向着王奕当头落下。 王奕直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魂飞魄散,惊叫道:“原来是你……” 还没说完,接着“咔嚓”一声,整个身体便被压成齑粉,连神魂也一并碾去,彻底身死魂消。 姜易收了法宝,显出一方大坑,走上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留,万幸的是,王奕身上的缩影物还在,是一个布袋。 姜易打开搜寻一番,除了一块一看就是洞府的禁制牌符之外,只有一些上品丹药,与宗门发下来的差不多品质,就连仅有的法刀和短矛也已落在他的手中,他摇摇头,此人可是比王绍明他们寒酸多了。 王奕已死,云雾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姜易大袖一挥,狂风扫过,彻底开散。 姜易现出身形,他看着四周惊愕的人群,笑道:“让诸位久候了。” 天顶风势很盛,使得姜易衣带舞动,飘然若仙,身上一点狼狈痕迹都无,似是赢得颇为轻松。 诸多飞舟上众人面面相觑,仿如置身梦中,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这王奕竟然输了?连身家性命一起丢了?更有人眼露茫然,不知所措。 萧誉脸色阴翳,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王玺更是面如死灰,不敢去看姜易,躲进人群之中。 姜易向着天上盘坐于飞舟上的正天阁长老行了一礼,道:“禀长老,王奕已经亡于我手,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这场比斗应是结束了。” 那长老深深看了姜易一眼,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生死决斗胜负已分,王奕既死,按照门规,包括他的洞府在内的一切财物都归你所有,你得此胜利,勿要得意,望戒骄戒躁,把持本心,继续提升功行。” 姜易心中一动,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着勉励的意思在里面,莫非这长老也是传道一脉的人么?他行礼应诺。 送走长老后,姜易对着王奕带来的仆役力士道:“你等应当明白如何去做,且去安置私物家小,我不日便将去往云罗。” 王奕既然已死,力士随从哪里敢和姜易对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修士的个人私物,生死操控于他手,而且若是敢有反叛之行,还有门规要处置他们,由不得他们自己,当即同声称是。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二十九章 山中修炼无岁月 姜易盘坐于灵潭边,日日以幽水灵机熬炼元真之气,一口气再炼了神霄清气与冥海幽气各七十七道出来,与之前的八道相加,总共便是一百六十二道元真之气,而他若想完满开元一重,修出气海来,便要修出一共两百一十六道。 太上玉策与其他功法不同,在开元一重就需要熬炼两种元真之气,战力成倍叠加,再加上姜易一百零八窍穴齐开,不说其他,在开元境界,单单是灵气雄浑便无人能敌,这意味着他能够御使更多的术法而元真不枯。 这三个月来,先是王氏派人前来交涉,想要以财物赎回王奕洞府道场。王氏此举其实不单单是为了一个修炼宝地,实则云罗岛上还有许多王氏亲族在修炼,这些大都不是从外院正统途径入门的,而是由王氏自家引荐,虽然有了更好的资源,但是先天就比别人低了一头,想得真传的位置更是多了许多限制条件。 那仙珑山原本也是这样,不过王绍明不愿意与非是自己班底的人分享,故而之前一直打发王玺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家伙守着,没想到便宜了姜易。 对于姜易来说,多一个洞府道场也无用,让王氏付出了足够的丹药灵玉之后就同意了。实际上这也不算买卖,宗门所赐也不能卖出,应该说是王氏付出代价让姜易主动放弃云罗岛,这在弟子生死决斗之后是允许的。 不过在他们拿回道场之前,他带人去云罗岛转了一圈,那地方除了住所灵脉还在之外,基本是变成白地了,也算是让王氏吃了一个哑巴亏,捏着鼻子认了。 王氏送来了三十六飞舟的灵玉,一百零八壶上品丹药,像这种真传道场有市无价,但是也不能买卖,换得姜易脱手而已,实则远远不值这个价。就目前而言,姜易一无亲族班底,二无弟子好友,故而先行放手为好,顺带狠狠敲了王氏一笔。 他如今也是巨富身家了。 又过了一月有余,这一日,山中洞府里水雾弥漫,那灵潭周围被灵玉围成了一个玄奥法阵,辅以阵旗。 姜易体内此时已熬炼出两种元真之气各一百零八道,现在每一处窍穴中都有黑白两种元气如同阴阳鱼一般旋转,如今开元一重算是初步完满,如此之快的进度,还多亏了先前王家送来的丹药,再加上他不顾灵玉消耗按照玉策中所记载摆了这么一个简化版的引灵阵。 只是还差最后一步,要将这所有的元真之气从经脉中引入下丹田气府之中,化作灵海,之后反哺窍穴,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人体有三座天生府邸,除开气府外,中丹田有血府,上丹田有紫府,从上到下分别对应神精气,或者说精气神更为顺口。 只是这最后一步灵海反复凝练已有三天三夜之久,却是始终不见功成。 到了最后,他索性放弃单纯以体内元真凝练的方式,改用彻底的引气之法,不仅将一百零八道法窍全部打开勾连灵机,同时鼓动血神以血引气,加大周天运转,好在他有炼体二重的底子,否则一般修士早就爆体而亡了,即便如此,他也承受着很大压力,窍脉之中仿佛有无数蛇蟒游走。 可没想到此法一出,居然不知道为何沟通了地脉深处的水源,同时那些灵玉也飞快地黯淡下去,变成灰白之色,同时幽水灵机不停往上冲涌。 这些灵机之气远比平日凶烈,此刻仿佛知道他即将功成,汹汹而至,如同洪水开闸,瞬间倾倒,凝成实质水流钻进他的七窍之中。 这沿着经脉游走的两百一十六道元真之气被冲得一阵散乱,如若一个不留神,这些炼化的清气也有可能尽皆被崩散流失,到时候真是前功尽弃! 在此紧要关头,姜易静无虚念,不惧外扰,守住心神,紫府神魂化作周天星斗,镇压杂念。 同时,在须臾间,将所有元真之气一一稳住,迅而不乱,心中默念太上玉策法诀,神霄清气配合冥海幽气仿佛化做一道道阴阳磨盘,以两种相反之力将纳入的幽水灵机一丝丝全部磨散吸收,壮大自身。 如此再过七日夜之后,那气府之中盈满元真之气,尽数变成黑白两色,但是不同于之前一百零八道阴阳二气旋一般各自为工,而是如同一团混元鸡子般,仿佛其中有物即将破壳而出,只余一丝还未成就,姜易仍然极有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运转法诀,丝毫没有任何懈怠。 忽然之间,他双目一睁,身体一震,体内气府里仿佛造化新生一般化作黑白灵海。 接着那灵海骤然一阵波动,不经召唤,一道道江河从中流出,沿着经脉回到法窍之中,将原本空无的窍穴盈满,而后体外无数灵机在被炼化入窍,回流至海,不断壮大。 再看气府之中,只见那一座黑白灵海正泛出烁烁涟漪,在那里徐徐转动。 此刻,他已正式将这开元一重所有的路全部走完! 不过那座灵海有些不太安定,在气府里上下一浮一沉,仿佛真如同江河大海般荡漾翻滚,看起来似乎不愿让他停下,仍在催动他不停运转功法。 姜易心中一动,顺势而为,张嘴一吸,将面前的所有灵玉中的灵机以及洞府弥漫的水雾全部吞下,以元真压缩成一团,在体内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游走,自三座府邸而至全身窍脉。 一日夜后,他方才将这一口精纯灵机磨去,此时从他周身皮毛孔窍中不停泌出出青黑色的杂质。 “呼……” 他长长一声吐息,一股黑灰色泽的浊气,如同烟气尘雾一般从口鼻中往外喷出,划出三尺长的黑色气箭,发出尖啸声。 再反观内视,发现气府那座黑白灵海的中心,竟还有一道化成一团金红罡煞,如同礁石,正不时被灵海波涌而淹没。 姜易怔住,细细翻阅功法,紧接着不禁大喜,这居然是玉策开元第二重才能凝聚出的天罡地煞?如此说来岂不是跨过了二重凝练的第一关?还有这等好事? “好!好!好!”姜易忍不住拍手称快。 据道书所言,开元第二重因功法不同而需要修炼的道路也不同,譬如北冥真经需要将幽都玄气凝练成水,聚作真真实实的灵海波涛,在灵机精纯之上苦下功夫,到时候灵机浑厚胜过其他功法。 而玉策需要乾坤清浊归元,化作天罡地煞,抱元守一,穷阴阳变化。 但是无论如何,这第二重之艰难还胜过第一重,哪里知道太上玉策如此神妙,水满则溢,阴阳饱满自行归元,竟然一气连破两关,果然不愧是无上道功。 此等妙法世所罕见,但是他暗暗告诫自己,也切莫得意忘形,修行九关,如今长生之路不过刚刚起步,即便拥有顶级法门,若无坚定道心,也是不能功成的。 玄功修行,自然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己向前乘风破浪,才是上合天心,下乘本意,既是天予,也有人心,故而势不可挡,如若自己心志不坚,哪怕只是稍稍退缩一步,今朝退得,那明日种种便无有退不得之理由,必定被天道所弃。 此时姜易内视所见黑白灵海在气府之中奔腾浪涌,而那团金红罡煞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任凭惊涛骇浪,自岿然不动。 姜易心中一动,将这道罡煞从中引出体外,控制着他在自己手中游曳。 忽然并指一点,如同箭矢一般射出,如同利刃切油,在地面上凿出一道三指宽,深不见底的孔洞来。 再起法诀一引,便将这口罡煞召了回来,放入手中一观,发现罡煞并未损折分毫,显然洞势穿壁绰绰有余,不由得暗自欣喜:“据玉策记载,这罡煞一成,仅仅一道威力便如同一般开元二重修士一道术法,果然不同凡响,而且若是修出玄台境界的法力真光,更是有着妙不可言的功效。” 姜易大袖一挥,潭边灵玉尽数化作粉末,这是其中灵机完全耗尽的结果。 虽说靠着丹药灵玉日夜不懈地冲击境界,但是如今自己的势头算是稳住了,接下来需要细细打磨功行,免得进展太快根基不稳。 他盘算了一下,至多还需一年,他便可将所有元真之气全部化作天罡地煞,到时候心念一动,便是一百零八道罡煞铺天盖地,如同雨落,每一道皆如术法轰击。 一般来说,开元境界的修士使用术法,不像玄台修士配合法力真光,甚至有时候真光强横,几乎不需要巧妙术法对敌。 开元修士需要调动元真之气,配合法门,一般的术法如同王奕的掌心雷,需要九道元真之气配合,当然不是一气打出,整体攻击,而是配合法门运转,巧妙循环而成,故而姜易耗损了整整一道冥海幽气,打散了他的雷霆,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说,若是天罡地煞本身便相当于术法威力,那么姜易动手便无比的迅速,几乎是提前复刻了玄台真光的打法。 这时,姜易突然听见有人呼喊自己。 于是他立刻拿起牌符放开禁制,打开洞府之门,出去一看,发现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山外。 姜易讶然,因为这是自家姜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章 王朝巡使,双亲来信 “见过公子,老爷和夫人让我送来一封信。”此人是一名看上去年过四旬,面容朴实的中年人,此刻面色难掩激动。 此人名为陈章,是姜府的供奉,也是庇护他父母两人的修士,似乎这人之前是父亲身边的书童,无意之间得了机缘,回来报恩,做了姜府供奉,所以现在仍然称呼姜易父母为老爷夫人。 像陈章这种勉强够到开元门槛的修士,要么是是散修,干脆不想道途而是留于人间享受富贵,又或者是宗门求道无望的,黯然下山,做个凡俗供奉。 不过这等都是小宗小派多,大宗派宁愿做上仆役管事,也要留在大宗仙地,这样后代受灵气滋养,天赋根骨都会比凡俗之中好上很多。 记忆中前身从不当他是下人,而是当叔伯长辈看待。 姜易上山后,此人定期还送来米粮肉食。 看着陈章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姜易关切道:“陈叔,舟车劳顿,还是进来说话吧。” 陈章道了声诺,与姜易来到山上宫殿之中坐下,这还是之前王氏所立,姜易得了仙珑山之后也没有拆去。 二人坐下后,陈章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予姜易,说道:“若是得知公子炼气有成,晋升真传弟子,老爷和夫人定会以公子为荣。” 姜易并不避讳,将书信拆开一看,除了二老的关怀之情外,就是希望他能回家看望。 他心中一动,再看到陈章如释重负的模样,问道:“陈叔,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陈章犹豫了一下,道:“家主的儿子求仙回来了。” 姜易眉宇一挑,他这一脉本是旁支,虽说不受重视,但是有着陈章支持,也算衣食无忧,若无意外,姜易的一生也只能在宅门中度过。 谁知道家中一块不起眼的玉佩改变了姜易一生,莫名其妙得了玉佩择主后,他们决定隐瞒下来,好在动静不大,无人知晓,否则这玉佩机缘哪能落到他的头上,强取豪夺族中也不是干不出来。 姜易找了个借口外出远游,来的青冥天宗求道,陈章不时偷偷摸摸前来送粮。 直到姜易入门得了真传,在原来洞府留下了书信告之陈章,到了此刻陈章前来送信,才知其人已是真传。 其实按照姜易本来的打算,是在书信中嘱咐,先勿将此事告知族中,他现在根基未稳,怕族中借他的名头招摇过市,牵扯进来。 但是这种做法只能保得一时,若不能加紧提升,迟早连他自己也得被宗门争斗浪潮卷得粉碎。 陈章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姜家是大燕王朝的名门世家,姜家上一代家主是三朝元老,这一代家主姜岐更是登朝拜相,世袭罔替,不仅继承了镇国公的勋爵,还做到了宰相的位置。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与老二一文一武,一有功名,一有武勋,各有千秋,唯有最小的儿子姜镇文不成武不就,堪称是燕京第一纨绔。 偏偏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与姜家三公子有着婚约,那小公主名号怀宁,极受皇帝宠爱,自作主张去了姜家退婚,闹得满城风雨。 那姜镇虽说是个纨绔,仍然还是少年血气,当场要休了怀宁,当然婚约最后是没有退成,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哪能是小辈做主。 最后是姜岐入宫请罪,自称无颜再与皇室结亲,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并以教导姜镇的理由乞骸骨。 皇帝再三挽留,最终姜岐仍然回家养老,两个在朝为官的儿子仕途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 不过戏剧性的一幕还在后面,那个一直被看作废物的姜镇突然觉醒了修道天赋,竟然靠着府内供奉的粗浅功法自行修到了明气巅峰,然后外出求仙,最后以极高的符箓资质被清虚阁收为真传弟子,拜入一位真人门下。 如今开元归来,姜府扬眉吐气,按照他的话说,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大燕皇帝亲自下诏,想与姜家缔结婚约,并赐下丹书铁券,许诺姜家后世子孙,永享富贵太平。 众人都以为他会狠狠羞辱一番皇室公主,以牙还牙去退婚,结果姜镇自行去了一趟皇宫,诏书婚约倒是没解除,反而落到了姜易头上。 不少人都暗自腹诽,姜镇倒是会羞辱人,让堂堂公主嫁给姜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弟子,对于怀宁公主来说真是莫大耻辱。 更不要说这个弟子还在府外远游,杳无音信,不知何时归来,莫不是要一直拖着不成,那怀宁岂不是要成了全城笑话。 姜易摸了摸下巴,这位公子的经历可是比自己精彩多了,不过让他有些无语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和王朝公主绑上了,做了回工具。 虽说他并不觉得此事如何麻烦,但是对于家中双亲来说,自己还是要回去看看,顺便了了原身因果,他们也算是自己此世父母了。 但是关于姜镇此人,原身也没什么印象,然而对于他从青冥所辖王朝跑去清虚阁做了真传弟子,自己也不奇怪。 各大宗门都不禁止自己地界的凡俗之人拜入其他宗门,甚至有些宗门之中有着各种远游寻找自己传承弟子的修士,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机缘弟子在什么地方,故而在无有冲突的情况下,大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易突然笑道:“那燕皇倒是有意思,之前以退婚来敲打姜家,后面眼见姜镇得势,又赶紧过来攀附,能屈能伸,真不愧是枭雄心性。但是在我青冥地界上,严禁修士插手凡俗王朝更迭之事,即便是清虚阁也不会在这方面与青冥起冲突,更不要说他一个真传弟子了,姜镇应该是许诺了一些好处才令燕皇改的诏令。” 陈章点头称是,但是心中着实有些讶然,姜易之前有些老实木讷,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坚韧不拔的毅力没想到只从自己的叙述当中就能推断出来这些。 姜府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早就被燕皇忌惮,老家主在朝为官的门生占了半个朝野,姜岐两个儿子加起来文武双全,有不怀好意的,给他取了个“姜半朝”的名头。 要不是姜镇修道回来,后面估计还有燕皇一系列攻势。 二人谈论许久,姜易父母目前为止还没有透露出他的身份地位,故而想来问问姜易自己想如何。 姜易道:“陈叔放心,待我向门中请示,便一起回家中解决此事,无论什么宗门,只要入了门,就可以接一定的亲朋好友回门中居住,到时等我在门中根基稳固,便将你们一起接回安顿好。” 自己身陷风波,不能将父母也牵扯进来,最早要等自己结丹,才能将他们接回宗门,侍奉双亲。 陈章大喜过望,没想到此事即将迎刃而解,这些天老爷夫人心中忧愁不解,不知公主下嫁是福是祸,他虽是修士,可境界太低,在姜镇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真传弟子外出都要请示一下宗门,一般都会允许,正当姜易要走一趟宗门之时,突然一阵剑啸声传来。 姜易心中一动,解开禁制,一把玉剑飞了进来,这便是宗门传信用的太灵飞剑。 他一把接住,取下上面书信一看,不禁轻咦了一声。 陈章虽然心中好奇,但是还是忍住没问。 姜易暗自思量片刻,马上对着陈章说道:“陈叔暂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他出去辨明方向之后,却不是往着青词阁报备,而是去往法旨阁,宗门各种法令都是从此发出。 刚才那封书信也是从这里发出,告之他即将作为王朝训狩使去往大燕。 青冥对于修士与凡俗的界限,在某些方面极其严苛,比如坐镇王朝的修士,称为镇抚使,不干涉王朝更迭内乱,只对修士插手凡俗而出手。 而巡狩使,则是宗门用来约束镇抚使的职位,一般来说每三载便会有一次巡查,每个王朝有不同巡狩使,多以真传弟子担任,修为大多都是开元到玄台不等。 而且巡狩使一但出事,所在王朝镇抚使会被处以重罚,若伤则同伤,若死则同死。 严苛至斯! 然而在另一方面,青冥对于凡俗世家包括皇室供奉炼气士倒是并不在意,只要供奉的修道之士并不生事,门中也不会管。 但是青冥还有一个法令,除非退位,否则皇帝绝不允许修道! 这在姜易看来着实有着几分讶然,因为这种法令明摆就是在防止皇帝劳民伤财亏空国库谋取私利,作为一个前世起义军的统帅,他自然知道一个皇帝求道访仙会造成多大的民怨。 虽然前世似乎并没有修道之法,然而即便是如今这个天下,一朝皇帝若是炼气,基本都会动用民力搜刮修道资源,以此来供养自己。 无论是之后作为散修逍遥,还是拜入宗门求长生,都会给凡俗王朝带来影响。 故而巡狩使还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要协同镇抚使严防死守这种事情,或者是巡察王朝镇抚使有无贪念王朝敛财资源,而徇私枉法。 姜易停下腾云驾雾的遁光,一座雄俊的山岳就在眼前,法旨阁已到。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一章 扑朔迷离,飞剑传讯 青冥有八阁,分为正天,法旨,青词,经罗,天工,丹鼎,灵明,功德,各自占有不同的山水领地。 其中正天阁执掌刑法,法旨阁与正天阁相辅相成,颁布法令,下达任务,是青冥事务传递的中枢。 法旨阁位于北陆的万令山脉,山上共有十三宫殿,以主殿为中,其他十二座阴阳相对,广场大门高达十丈,从此处开始铺陈青石,分出十三条道路,直入诸内堂。 姜易步入大门,直入主殿。 这大殿内看上去十分广大,约有千丈方圆,不像殿外看上去的模样,别有洞天,想来是用了极为高明的阵法,姜易暗自思量,就如同那缩影物一般。 从大殿两侧共立有十二根蟠龙赤柱,外罩光幕,上面一道道金色文字上下飞舞,每根赤柱周围都有一群人,指点谈论。 大殿中央立有一座十丈大小的石台,上面立有柜台,有不少宗门执事,正与一些弟子交代着什么。 姜易来到石台上,一名中年修士走了过来,这人骨骼宽大,脸型方正,头戴青云冠,看到姜易身上的真传弟子的服饰时,他神情一怔。 “在下姜易,刚刚被宗门委派了巡狩使的任务,想来问一问,这封法令不知是何人所发?”姜易递上书信,直言不讳道。 中年执事面色一惊,显然是听说过姜易的名字,他和王奕的生死决斗本来动静倒是不大,不过王奕背后靠着王氏,姜易又是玄冥真人的传承人,树大招风,一来二去就传开了。 执事接过书信一看,有些迟疑,但是还是回绝道:“既是宗门所派,姜师弟自去完成便是,为何要来问询,这都是由门中委任,我等无权查看。” 姜易毫不在意,淡淡道:“那烦请阁下上报宗门,说我不愿领此法令。” 四周那些弟子都诧异地看着他。 一般来说,宗门弟子每月都有一次考量和一次评鉴,考量是需要弟子领取法令任务前去执行,根据完成程度宗门会给与评价,而后领取善功,连续三月未有完成任务者,夺其弟子之位。 至于评鉴则是会由正天阁派遣一名执事前来查校弟子功候进度,若有修为停滞不前或进展缓慢者,便评为下考,连续三次下考,同样夺其弟子之位。 除开考量的任务外,弟子可以自行领取法令执行。 而为了考虑到刚刚开元入门的弟子修为低下,是以三载内,弟子若是此月评鉴上考,则都可以去法旨阁拒绝考量。 恰巧姜易入门这些时日来,月月皆是上考,是以推掉了所有考量,专心修炼。 这次巡狩使的考量来的真巧合,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似的,若是多了这个身份,在大燕真是可以横着走了。 故而他来这法旨阁探探风。 中年执事面色不变,笑呵呵道:“门中法令众多,机构运转繁复,我既在阁中任职,自然是要为门中分忧,我观师弟进步神速,想来是可以胜任。况且巡狩使善功极高,且任务轻松,师弟何乐不为呢?” 姜易笑着点头,道:“师兄说笑了,在下区区修为如何上得了台面,还是请另谋高就吧。” 看到姜易油盐不进,中年执事口气变得生硬起来,皱眉道:“姜师弟,不瞒你说,如今法令囤积,尾大不掉,大家都是你推我推,何人来做,宗门已经是下来上谕,暂时撤掉弟子的回绝之权,等到淤积清除,再行放开。” 姜易皱了皱眉头,如此说来自己是非接不可了?不过巡狩使此职历来轻松,且善功又高,宗门之中多是内定,只剩下少数才会被宗门随机派下,根本不会出现在榜中任人选择。 不同于镇抚使的外派边缘话,巡狩使权利极大,且便宜行事,任期又短,随时可以回转宗门。 故而这种僧多粥少的诱人职位,中年执事不信姜易不心动。 姜易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师兄告知我,何处领取符牌法令。” “左偏殿清都,姜师弟可去找虚灵执事。”中年执事连忙说道,毕竟此人身为真传,他也不想太过得罪。 姜易行礼谢过,出了殿门。 实际上姜易原本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因为这件事未免太过巧合了,隐隐透着一股有人谋划的味道在里面。 故而即便没有巡狩使这个职位,身在青冥天宗的地界,一个清虚阁真传又能翻起多少浪花。 姜易与其同为真传弟子,彼此之间地位对等,但是毕竟此是青冥所辖王朝,有着地利之便,是以无需冒险接下此令 但是如今宗门严令下达,确实是推脱不掉了。 不过巡狩使的好处也很令人心动,借此职务又对接下来的事情有很大帮助,如此看来,这幕后的人给出的阳谋啊。 要不是那姜镇是清虚阁的人,他都要以为是某些人故意抛出去的饵料,诱他上钩,不过经此一想,此去大燕怕是会有什么变故。 来法旨阁肯定问不出什么,都是些官面上的屁话,他来是想看看会是谁出面来劝说,到时候问一问沈千羽师兄,大致便能猜出来了。 去了清都殿领取符牌以及大燕的详细资料后,他便回到了仙珑山,与陈章打过招呼后,便飞剑传书给了沈千羽。 半日后,太灵飞剑归来,姜易打开书信一看,却是面露疑惑。 这信上说,法旨阁大部分都是临沂苏氏与风河萧氏的人,包括那名执事,也是前者的人。 姜易这下子倒是真的奇怪了,自己与苏氏从无往来,得罪的世家之中,准确来说只有王氏,洛氏只碰见过洛千云,至于萧氏,听说王奕与这一族的萧誉倒是交往密切。 但是现在人已死,王氏自己还未动作,萧氏怎么可能提他们出这个头。 而且沈千羽还提到,大燕的镇抚使是长乐叶氏的人。 姜易暗暗想到:“从目前看来,这一法令的委派以及各种将要涉及的方面,简直是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皆有参与,莫非是自己想多了?真的是时来运转,凭空一个大好处落在自己头上。” 不对! 按照沈千羽所说,宗门确实是下达了暂时撤销弟子回绝考量的权利。 而且推诿法令这种事,法旨阁的执事劝说倒也不奇怪,但是一个世家派系的人为何还要如此执着让他接下。 即便有宗门严令,也不是不可以做手脚,自己推掉这件事情,也可以不回绝宗门,因为对他们来说可以互换法令任务,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门规戒律中并不介意这种事情发生,甚至相互抢夺也不是不可以,修真之路残酷无情,也是门中默许磨炼弟子心性的手段,只要没有闹出人命,且最后法令圆满完成便可,善功照领。 只是自己现在就像面对一团乱麻,明知道有问题,但是自己确实需要,而且找不到线头拆解,这就有些麻烦了。 既然如此,还需小心防备,要么他们会在大燕动手脚,要么是归来宗门复命的路上,只是自己仍然不知道幕后主使属于何方,故而他飞剑传书沈千羽拜托他调查此事,自己则与陈章先去大燕一看究竟,解决姜家原本的麻烦事再说。 …… 大燕王朝,燕京,姜府。 这府中大厅很是宽敞,坐着不少族中位高权重的人,一位霜眉白鬓,身躯高大,形貌威严的老者坐于主位,此人便是一家之主,镇国公姜岐,官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是前大燕宰相了。 在他的左手下方,坐着一位儒雅俊朗的中年人和一位温婉秀丽的妇人,只不过看上去面有忧色。 而对面,坐着一对姿容俱是拔尖的年轻男女。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一袭白衣胜雪,丰神俊朗,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此人便是那位求仙归来的姜镇,看上去不像是玄门羽士,倒像是个浊世贵公子。 女子姿貌秀美,身形纤巧婀娜,身着广袖长裙,臂绕长带,飘然若仙,则是与姜镇一起归来的同门师姐于素心。 厅内众人开始权衡利弊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了,只是说来说去都绕不开一件事情,姜易的下落。 姜镇眉宇间有了一丝不耐,若不是在青冥地界,何必如此麻烦! 姜岐和他的大哥二哥虽然没有修道资质,但是姜镇可以将他们带回清虚阁,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可以让凡人延年益寿,子孙后代拥有修道资助的几率也会高很多。 但是清虚阁的门规有定,真传所带没有修道资质的族亲名额最多是有十名,是以姜家如今已是为这个名额打破了头。 而且姜岐总顾虑着族人血亲,姜镇擅自去皇宫让怀宁下嫁姜易,已经是和皇室闹僵了,姜岐总想着自己走后姜府还能在凡尘俗世中门庭兴旺。 是以姜岐暗自思量,而若是姜易回来与怀宁结亲,嫁给一个清虚阁真传的亲族也未必不可,说不定其后人亦可能有着修道资质,大不了将他们这一脉扶持成主脉,继承姜家,也算是名正言顺,到时候皇室那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可是偏偏此二人一口咬定不知姜易下落。 这让姜岐有些不耐烦了,拍案而起,喝道:“姜瑜,你二人若真不知姜易下落,那陈章每过几个月都购买米粮去了何处?救济孤儿寡母吗?都是一家人,何必撕破脸皮!” 他突然心中一动,皱眉道:“莫非你二人也想与镇儿一起去清虚阁吗?” 姜易父亲姜瑜硬着头皮答道:“我等怎敢有如此奢望,只是易儿行踪不定,每次都是他联系我们,我已差陈章兄去寻他了,想来不日就能带回易儿。” 其实姜瑜心中下定决心,万万不能吐露半分实话,若是他们知晓姜易偷偷去了青冥求仙,一定会将此事与几百年前仙人留下的玉佩联系在一起,若是姜易修道有成还好,若是没有,别说玉佩保不住,姜镇一怒之下,皇室诏书都是废纸,怕是姜易性命也要不保! “既然如此,这等事情就暂且搁下,等到姜易回来了再说也不迟,如今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听说祖上曾与一名真人有旧,这位前辈留下一块玉佩,不知父亲与诸位可曾见过此物。”一直不说话的姜镇突然开口打断,但是听在姜瑜耳边就如同惊雷一般。 只见姜镇取出一副字画,打开让众人一看,只见上面极其详细地绘制着玉佩的细节。 姜瑜强作镇定,他握住姜易母亲阮玉卿的手,示意她安心,暗道:“还好这玉佩早就遗失了,姜家无人知晓,若不是易儿出生,让其自行择主,谁能在那犄角旮旯里找到此物。” 众人皆摇头,姜瑜见状松了一口气,却见姜镇笑眯眯的望着姜瑜,道:“三叔也没见过吗?” 姜瑜摸不清他什么意思,道:“自然是不知的。” 姜镇语气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陈章送的米粮都是去了青冥天宗?” 此话如同惊雷炸响! 众人纷纷变色,姜瑜夫妇忍不住面色发白,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姜镇安抚住怒发冲冠的父亲,好整以暇道:“姜易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而且三年来陈章都是去的青冥外院,这说明他一直还没有开元,未能入门,不管是为什么,姜易都注定道途无望,是以我希望他回来之后可以主动交上玉佩,这样你们还能安享富贵,做一做皇亲国戚,若是不能,便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姜瑜夫妇都是知晓厉害,只能沉默不言,心中悲愤不已,但是他们却无力反抗。 姜瑜心中无比沉重,把双目闭起,不再去看,只是重重叹了一声,他早就听陈章说过,在清虚阁真传之前,即便姜易有了一些修为在身,仍然是天壤之别,委实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看来玉佩机缘被抢夺已成定局,只望姜镇能信守诺言,不伤他们性命。 然而这时,姜镇师姐于素心却是露出一丝诧异,转首望向门外。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玄袍的年轻道人仿佛突然出现,他缓缓踏步进来,袍袖飘扬之间,玄门清气弥漫。 姜镇面色微变,见姜易气息渊沉,便知修为可能还在自己之上,试探言道:“尊驾何人?” 那年轻道人看他一眼,再往周围看去,霎时之间,此间一切众人都是尽收眼底。 他负袖立在大厅中间,淡声道:“青冥天宗巡狩使,姜易。” 他转首望着姜镇精彩绝伦的脸上,突然一笑,道:“你刚才说要我交出什么?我没听清。”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姜易一言落下,几乎如同在姜镇以及于素心心头炸起一道道雷霆。 其他人则是一脸迷茫之色,但是也无人胆敢做这个出头鸟,单看姜镇那面容上和开染色铺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巡狩使这个身份是不好易于的。 转瞬间,姜镇强行压下心中翻滚的各种情绪,已经换上来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毫不掩饰地说道:“姜道友好机缘,若你还是外院弟子,这玉佩机缘我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不过如今你既已成了巡狩使,我自然不会再有任何想法。” 说罢,便往后一坐,竟闭目不言起来。 姜易不再去看他,无视了姜岐,来到父母面前,郑重行了一个大礼,“孩儿不孝,三载未归。” 姜瑜满脸欣慰,把他扶起来,拍了拍姜易的肩膀,笑道:“回来便好啊!” 阮玉卿有些心疼地看着姜易,自己孩儿好像又瘦了。 安抚好双亲,姜易转身望着姜岐,淡然道:“姜伯父,如今我既已回来,那皇室结亲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自此之后,尔等便回清虚阁,我自携父母归青冥宗,便是两不相干了,最好不要再多生什么事端。” 姜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官场多年的养气功夫瞬间破功,悔恨盈满胸腔,姜家里出了两个修道之资,却硬生生弄的形同陌路。 不管姜岐是何等心情,但是于素心却听出来别的意思,她站起来施了一个万福,笑道:“姜师弟这便要赶人了吗?据我所知,青冥门规中并不禁止别派道友来到自家地界吧?” 姜易回了一个稽首,不咸不淡道:“道友也知是据你所知,姜某身居巡狩使一职,自可便宜行事,此番前来是有重任在身,仙凡有别,莫要横加干涉最好。” 此分明是划清界限,于素心称他师弟,姜易却回之道友,而且话里话外都有警告之意,说的于素心心中一凛。 不过她面上不动声色,正要开口,却听姜镇语带不忿,嗤笑道:“凡俗之辈,若与我等无亲无故,死便死了,偏偏你青冥这般看重。” 于素心一听此话暗叫不好,虽说青冥此等门规在其看来也是陈规陋习,早就应改,但是无论其他宗门如何看待,青冥在此规矩上从来不让分毫,为此甚至交恶诸多宗门。 自己这位师弟少年心性,热血上涌,说话办事都欠稳妥,所以此次出山师尊才让自己跟随,先前让用丹药换取皇帝下诏书,她就曾劝过,但是姜镇一意孤行,于素心也怕他留下修道路上的心障,再加上区区一个凡人,而且此事也不是干涉凡俗多深,故而也就任他去了。 姜易之前此语分明是不愿拿捏他们,要不是师尊别有交代,她立刻转身便走,谁不知道玄门九宗的弟子里,就属青冥与玄天道两宗最为惹不得。 玄天道是剑修之道,宁折不弯,而且此派上下多是嫉恶如仇,又加剑修攻伐杀力极大,谁能保证自己修道一路来,屁股底下有多干净,故而许多人私底下给玄天道取了个“獬豸道”的浑称。 而青冥天宗,此宗做事极为刚硬,仅仅对其出言不逊都有可能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且这玄门第一大派举宗上下都是极为护短,动辄攻门伐宗,谁人没有同门亲友?哪个又没有顾忌? 果不其然,还没等于素心开口,姜易冷然道:“道友言语辱及在下宗门,这是你清虚阁的意思,还是你等心中所想,若是不收回此语,休怪姜某无礼。” “你!”姜镇自入道之后,因其符篆天赋异禀,直接拜入广源真人门下,门中师兄弟都捧着他,师长无不夸赞,从未有人说的如此不客气,不觉恼怒异常。 被他拿话一激,怒火一涌便要脱口比斗一番。 于素心赶忙拦住姜镇,只是她身为玄台境的修士,被一个开元境的人屡次拿话相抵,也有些恼火,语气不觉冷了几分,道:“道友此话严重了,师弟一时口不择言,怎能与宗门有关,青冥清虚同为中神土大宗,历来守望相助,切莫要因为此事坏了交情,否则可就是罪莫能赎了。” 姜易冷笑:“在下身为巡狩使,自能代宗门行事,莫非你们两个也有此等职能?” 这分明是在说:你们还不配代表宗门,说什么坏了交情,清虚阁是否承认你们的行事还不一定呢! 于素心神色丝毫没有任何波动,淡然道:“道友以开元境的修为就能坐上巡狩使的位置,妾身与师弟自是不及,可道友最好莫要忘了自己是什么修为最好。” 她身上隐隐有碧水真光浮动,一股玄台境的威压散开,除开被姜易护住的双亲,其他人都是面色微白,有些喘不过气来。 于素心打定主意,以境压人,只要不伤其分毫,若是青冥事后追究,大不了自己亲自登门道歉便是,只要态度缓和,她不信青冥会因为此事不死不休,而且同为玄门大宗,互相攻伐的可是事情从未发生,之前被青冥攻伐的多是小宗。 姜易忽然一笑,道:“玄台境,很了不起么?” “玄台境,好像是有点了不起啊!”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却见一位英气凛凛的红衣女子持刀立在门口。 姜易与赤撄互相有血誓牵绊,只要不出此方天地,无有其他遮掩,都是可以互相感应位置,早在出了青冥他就已经在心中呼唤赤撄,如今总算是到了。 于素心心中一沉,此女到了跟前自己竟然才有感应,若不是有了法器或者功法遮掩,那便是修为在自己之上,不过自己有师尊赐宝,倒也不怕,定了定神,道:“两位道友既然修为高绝,那妾身便不再丢人现眼了,我与师弟在此叨扰几日便走,修道不易,切莫伤了自身才是。” 她语气转圜的毫无痕迹,似乎刚才盛气凌人的不是自己,而且话语隐含告诫,自己是不愿动手,你们也莫要逼我,否则两败俱伤大家都不好过。 实际上于素心表面客气,心中却是暗恨不已,暗道:“我自拜入清虚阁门下,何曾如此委曲求全过?” 赤撄将斩邪刀立在身前,改用双手交叠按住刀柄,刀鞘陷入青石地板寸许,身体前倾,盯着她道:“丈尺之间,你狂什么?” 赤撄这一俯身,于素心只觉对方气势迫人,恍如一头猛兽伏身在旁,目光盯来时,她浑身汗毛倒竖,迫的她差点动手,心中往下猛地一沉,暗中叫了声:“糟糕!” 她方才观其气息极其古怪,毫无玄门同道气机交感的感觉,她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对方隐匿气机的原因,此时却突然察觉到对方放出那股凌厉无匹的霸道气机,这人分明是一名炼体之士。 她心底顿生不妙之感,一时不察,被其近身至此。 若是在屋外广阔空间,她仗着法宝护身,想走便走,想战便战,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对方身为炼体士,若是要暴起杀人,便是连放出法宝灵器的时间也无,拦都拦不住。 生死操诸他人之手,连片刻转圜余地也无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之情升起。 于素心只觉对方气息重如山岳连绵不断,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额角冷汗直流,心底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只要有一点不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警惕,不可立于危墙之下,否则修道多年,一朝付诸东流。” 她忽然展颜一笑,如百花齐放,道:“姜师弟,快让你这位道友收起神通吧,妾身可快要承受不住了,你想如何,我等依你便是。” 姜易见她喜怒无常,此刻也不失大派弟子的凤仪,不由得对此女提了几分警惕之心,淡然道:“都是玄门同道,姜某也不愿过分相逼,只是我领了宗门巡狩使这一法令,便要尽忠职守,查看有无修道士干涉凡俗,还需两位道友见谅,不过清虚阁与青冥天宗素来交好,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段时日道友可尽情看一看燕京繁华。” 于素心歉然一笑,道:“既然这样,那么我等便不过多打扰了,不日就会离开此地。” 说罢行了一个万福,带着面容仍然不忿的姜镇离开此地,化作一道碧光远去。 姜易也无心再掺和这些琐事,与赤撄还有父母回了原来房中。 留下府中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可这些修道士好像毫不在意凡俗事务。 姜岐颓然坐在主位上,努力呼吸了一次,似是要把心中一切情绪压下去,随后他强作镇定,道:“都各自准备去,镇儿不日将会带我们离开此地,另外,准备一些礼品,晚上我去姜瑜房中赔礼。” 众人不敢反驳,应声而去。 …… 姜易父母房中。 赤撄静静站立,一袭红衣劲装将高挑的身段衬托的更加曲线傲人,她肤色白皙,如同冰山雪莲般冷冽而清艳。 阮玉卿看着赤撄的眼神那叫一个疼爱,满心都是欢喜! 当姜易看到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时,立刻知道便明白了过来,顿时叫苦不迭,心中打鼓,正准备解释一番,结果阮玉卿已经和赤撄攀谈了起来。 姜瑜看着赤撄,也是满意的一阵点头,看的姜易暗自嘀咕:您点头个什么劲儿? 好不容易制住了二老的话头,这才带着赤撄回转到了自己房中。 重回旧地,带着原身记忆,难免有些感慨。 赤撄清清冷冷地说道:“你既然领了青冥巡狩使的职位,可想好要从哪里入手了吗?” 青冥历来都会派遣往各大王朝的巡狩使,多少为期一个月的监察暗访,他宗细作,妖孽作祟,皇帝修道,镇抚使徇私等等这些,全部都在巡狩使职责之内。 姜易颇有些头疼,虽然巡狩使被赋予的权利极大,但是要做的事情也极多,等回转了宗门,要递上一封极其详细的述职文书。 他叹了口气,道:“目前来说,除了从宗门领取的情报资料之外,便要从镇抚使那里开始了,不过他是世家中人,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或许可以去皇宫一趟,那里是大燕的权利中心,也许可以寻到写什么收获。” 赤撄斜睨了他一眼,道:“正好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不也在,修道人身边养着凡俗女子也不奇怪。” 姜易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事我也莫名其妙。”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把关于巡狩使的情况说了一通,末了道:“我总觉得这其中的水真是越来越混了,原本只是青冥的几个世家,再加上我,或许还有其他传道一脉的人牵扯其中,现在燕京又多了个清虚阁,尤其是那个女子说的话不像是场面话,到感觉是有目的在身。” 赤撄有些疑惑,道:“你当时为什么又不坚持让他们离开了?” “在明总比在暗好,接下来就得劳烦道友替我盯着姜镇二人,我今天便去皇宫走一遭。”姜易解释道。 赤撄点了点头,“我如今炼化了小半数天狼骸骨,差半步就能易筋洗髓,踏入第四重境界,瞒住那个玄台境的女子应该不难。” 两个人又将一些具体情况讨论之后,姜易拜别了父母,独自去了皇宫,赤撄则是外出去寻姜镇他们。 燕京皇宫中,戒备森严,凡人侍卫层层把守,不过这些对于姜易来说毫无作用。 他掐了一个隐匿法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据宗门所给情报,皇室中有着几名炼气士供奉,这是在门规允许之内的,每年上供的灵玉资源都有一套标准,不得逾越。 一般来说,他们会直接从皇子皇女中查看修道资质,若能修行,便先教他们明气,当然这些明气资源不能由皇朝供养,接着会将他们送往青冥天宗修炼,而且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从王朝各地选拔修道之资的人,送去青冥修炼,以结下一份香火情。 虽说不能干涉王朝内政,但是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还是可以送至的。 姜易放出气机,皇宫中那几位气机一接触便知道是玄门正宗修士,即便不是巡狩使也不是他们可以阻拦的,故而都沉寂下去。 他一路来到来的御书房,这如今的大燕皇帝是个勤政的,此时还在批改奏章。 姜易用了个迷魂术,询问了一些问题,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又检查了一番资质,发现他不能修炼,在皇帝所知中,皇室之中也没有人滥用资源修道。 他摸了摸鼻子,像这种迷魂的小术法,除非对方比自己高或者神魂更强,否则是无法抵挡的,而他的神魂强度在开元境中也难逢敌手。 再说了,要想开元,非是修道门派或者世家,哪来的灵华宝露。 这大燕,这么干净?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三章 妖邪作祟盈满空 姜易解了法术,走出御书房,不过他一边走着,一边眉头紧皱的思量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皇帝这里是毫无奇怪之处,简直是个勤政明君,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任何违逆宗门的迹象。 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在完成巡狩使的任务,同样是他先入为主的觉得被授予这个职位是背后有人在操纵,很大可能是与这大燕的巡查任务有关,若是抢先查明一些东西出来,说不定能占到先手。 “你是谁啊?新来的供奉吗?怎么没见过你?”忽然一道清脆声音入耳。 姜易一惊,寻声望去,却见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貌美少女,一袭湖水绿长裙,纤腰修束,绶带遮膝,长裙曳地,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他的隐匿法诀并未解除,虽然是随手为之,但是也不是普通明气修士可以看出来的。 “贫道玄明,家师松云,他老人家刚刚去面见陛下了,我坐不住便出来走走,殿下切莫告诉我师傅,否则我就要被责罚了。”姜易念头转的飞快,笑道。 松云是大燕的几名皇朝供奉之一,都在来之前拿到的情报中。 那少女扑哧一笑,“你这人倒是坦诚,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殿下?” “殿下衣着华贵,神态举止都显露出皇家的尊贵气质,又能在皇宫来去自如,自然便是殿下,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殿下。” 那少女对他的夸奖很是受用,转着灵动的眸子,昂着雪白的下巴,嘴角微翘道:“本宫封号怀宁,你就叫我怀宁好了,不用叫我殿下。” 姜易一阵无语,没想到这就是自己那位莫名其妙的“未婚妻”,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穿自己的隐匿术的,而且奇怪的是,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加持了遮掩法诀。 莫非是天生灵瞳? 姜易运起太上玉策中一道名为“紫霄天瞳”的法门,这道法目神通他还没有练成,至少需要玄台修为才能修炼,眼下只是粗浅运用元真之气走过眼睛周围的窍穴经脉,功效还不及原神通的万分之一,不过对于一个凡人也应该足够了。 怀宁公主体内有一道道微弱的灵光闪动,应该是皇宫供奉授予粗浅功法,可以强身健体,同时她的一双瞳孔隐隐透射出一片金光。 “果真是玄火金瞳!”姜易仔细打量一番后,在心中喃喃的说道。 他曾在典籍中看过有关玄火金瞳之事,此种灵瞳颇为罕见。 在天生灵瞳之中,属于较为高等的存在。玄火金瞳具有高度的洞察之力,修炼之后可以看破虚妄、幻境、禁制、隐匿等等。 并且,玄火金瞳射出的赤阳金光,对于阴煞鬼物有着天生的克制力,一旦修炼大成,足以令天下绝大多数的鬼物闻风丧胆。 这种灵瞳藏的极为隐秘,皇宫那些明气的修士看不出来也不足为奇,而且玄火金瞳以普通的秘法是探查不出修道资质的,看来这位殿下还是一位隐藏的修道胚子。 “若是本宫也能像你一样修道就好了。”怀宁叹了一口气,说道。 姜易随手解了法诀,笑道:“殿下可是为婚约的事情烦恼吗?” 怀宁鼓了鼓脸颊,闷闷地点了点头。 “不如再去退一次婚好了。”姜易使坏,撺掇道。 退婚这事满城风雨,整个燕京差不多都知道了,姜易知晓也不奇怪。 怀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父皇是同意的,上次要不是太子哥哥来告诉我父皇不喜欢姜家,本宫也不敢去呀。” 姜易心中一动,原来这姑娘也挺聪慧的,想来是知道这次是已成定局了。 皇宫大院宽广,四通八达的道路,宫女太监侍卫一见到怀宁与姜易都会避退行礼。 怀宁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人,滔滔不绝的把这些天苦闷一股脑的倒出来了:“那姜镇也不知道给了父皇一颗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就让父皇把本宫下嫁给什么姜易。清虚阁的真传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哼,要是本宫也能修道,做个青冥天宗的真传,看谁还会逼本宫嫁人!” 姜易静静听着,突然说道:“殿下身在皇家,应该早有此觉悟才对。” 怀宁皱了皱精致的鼻子,低声道:“我知道呀,自小母后就教我顺应皇命,但是到了临了,发现还是不能接受被嫁给一个陌生人,也不知道他是丑是俊,是体贴还是粗狂……”说道后面,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姜易看着泫然欲泣的怀宁公主,若有所思,玄火金瞳虽然不是天生道胎那种绝世天赋,但是也是较为罕见,对于火属功法领悟很快,若是能引其入道,到也能作为自己的班底。 或许能考虑一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二人说了会儿话,姜易便借故离开,怀宁大概是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末了还让姜易多找找她,弄的姜易哭笑不得。 不知道要是她最后知道自己就是姜易会是个什么表情。 出了皇城,姜易易容打扮一番,用了个隐匿气息的法术,这下不像之前是随手为之,除非开元境修士仔细查看,否则决不会被认出。 他径直出了燕京,来到了城外一座秀丽的山峰面前。 他并未选择腾云驾雾,而是徒步沿着山路上山,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道观前。 这道观占地不过一亩,大门紧闭,并有一堵朱红石墙围着,但远远看去,里面大殿厢房加起来也不过五六间样子。 姜易抬首看了一眼道观大门上悬挂的‘玄清观’三个字后,当即微微一笑,几步走到道观门前,扣了几下门上铜环。 不一会儿,大门被一个清秀的道童打开,他打了一个稽首,道:“可是上香拜仙的居士么?若是还要解签解梦,怕是不行了,观主他老人家外出远游去了。” 姜易屈指一弹,一道玉光飞入道童衣袖。 道童脸色微微一变,伸手一摸,变得郑重起来,恭敬道:“贵客请随我来。” 姜易目光再扫了一下道童几眼,二话不说的大步向前。 于是在道童带领下,他走进了道观,穿过大殿侧门后,来到了道观后面一座另有石墙隔开的院落中,里面有一间看似幽静的厢房前。 到了此处,那道童离开换了一副更加恭敬的神色,拜道:“小童拜见仙师,观主此刻就在房中,还请入内。” 姜易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道童一怔。 几乎就在此刻,突然之间,几道惊天黑气,如狼烟一般,自四周冲天而起,形成了八根烟柱,化作一道乌黑烟幕笼罩整个道观。 这一根根粗大漆黑的烟柱之中,无数漆黑烟雾凝聚成的狰狞面孔,有人有兽,好像打开了妖魔世界的大门。 一瞬间,玄门清静之地仿佛变成了妖魔鬼怪的老巢 那无数道由黑烟组成的狰狞鬼脸,大口张开,牙齿森森,甚至在空中还隐隐约约发出了一声声的狞笑。 向下一扑,将二人瞬间笼罩! “玄门九宗,也不过如此!”厢房中传出一个沙哑的狂笑,仿佛夜枭,又好似狼啸。 “妖孽宵小之徒!”一声冷笑传出。 一道璀璨神光破雾而出,接着向四周一转,如同大日升起般一盛后,所有鬼脸雾烟竟被一卷而入的纷纷溃散而灭。 姜易手持古镜傲然立于场中,那个小道童却是不知所踪。 接着他手腕一翻,一道煌煌光柱冲天而起,丝毫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天地烟幕轰然破灭。 “照妖镜!”那厢房中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接着一道黑雾冲出房中,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汹汹朝姜易扑下! 姜易举镜一翻,借天光一反一落,有一道光华迎头直照,将一道模糊形体从无形之中逼了出来。 对于其中妖物来说,这等感觉,却好似始终隐藏在阴影之人,却突然暴露在了煌煌烈日之下。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霹雳斩过,妖物身躯如积雪一般四散开来,在光照之下缓缓消融。 可是姜易却并不收起法器,将“七星定仙镜”祭了起来,只是一晃,顿有金光横扫地域,凡光芒及处,无数残留妖气化作黑烟消散。 接着一道烟气从院中角落冲天而起,变化无形,惶惶而奔。 姜易举镜再次借天光一反一落,方圆十丈内,铺天盖地的光芒洒落,那道烟气惨呼一声消散大半,接着古镜一转,就将其收入其中。 姜易收镜入手,颇为满意的看着此宝。 这七星定玄镜对付人身修士就如同一般灵器,中规中矩,而一但对付上妖族,便如同烈火融雪,天克其族! 他忽然神色一动,转首向远处望了一眼。只见燕京方向天空中,有破空声传来,隐约有人正驱云向这边飞驰而来。 姜易当即立断,二话不说的单手一掐诀,就飞遁而走,迅速无比。 不消片刻,便有一男一女落在院中,正是于素心与姜镇。 于素心一皱眉,道:“人走了,师弟,用符篆查看一番。” 姜镇点了点头,单手双指夹住一张符箓出来,此是“通明符”,也是清虚阁所传法符之一,用以辨认探查抓摄气机。 他一挥衣袖,那张法符凭空跃起,再单掌一拍,喝道:“破!” 符纸无火自燃,然后向前一飘,眨眼间一团青色火焰“轰”的一声爆开,星火点点向四面飞去,落入房屋地面片刻不见。 接着他再一掐诀,摊开手掌,无数光点向其中汇聚,渐渐凝聚成了一道扭曲的黑烟,再仔细一看,一丝如线般的清气缭绕其中。 姜镇皱眉辨认一番,吐了口气,道:“一个是一头妖物,另一个是我玄门同道,而且清气纯正,所修功法是正宗无疑。” 于素心沉声道:“若无意外,当是姜易所为了,而且这青冥地界,王朝帝都所在,居然有妖物作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妖庭所为。” 姜镇满脸凝重说道:“要立即报于师门吗?” 她摇了摇头,道:“此妖已被人所收,青冥当是知晓了,且由其所为吧。毕竟是他宗地界,我清虚阁不便插手此事。” 姜镇点点头,忽然说道:“师姐,师尊到底给了你什么任务啊?连我也不能说。” 于素心立即掐诀打出一道符箓,化作光幕罩住二人,告诫道:“以后再说起隐秘,定要防备隔墙有耳。” 她接着说道:“此事师尊不让你知晓自是有其道理的,我也不敢违逆,不过说与一些也是无妨,我只能告诉你是要取大燕皇宫里面的一件东西,其他的你到时便知,此外,师尊既然叫我同你出来,便是要我教导你一二,你定要多学多看,增广见闻,以后独自磨炼时才能少吃苦头。” 姜镇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啦,师姐,此次过后回转宗门,我定会刻苦修炼,争取早日结丹。” 于素心微微一笑,解了法术,二人化作一道碧光拔地而起。 …… 姜易盘坐于一处隐秘山洞中,默默思量着刚才的事情。 这玄清观在宗门资料中记载,原本应该是一处和宗门联系的暗桩地点,观中所有人都是青冥天宗外院弟子,是专门协助巡狩使及时往宗门传递一些紧要消息用的,同时也担任着搜集情报的工作。 一般情形下,即使镇抚使也不知道其中所在,巡狩使出了问题,这里也不会被波及到的。 他原本想通过玄清观查探一番近来大燕的一些风吹草动,甚至包括大燕镇抚使的一些情报信息,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着妖物作祟,看样子已经完全失陷了,而且青冥外院弟子居然全部遇难的模样。 若这次来的要不是他有照妖镜在手,还真不好脱身,那乐子可就大了。 开元境妖物加上观中大阵,显然是蓄谋已久,而且妖物是怎么知道这处暗桩所在的?莫非有人通风报信不成?那就不是他一名小小的巡狩使所能管的了。 要不是七星定玄镜对着妖气极其敏感,在一进入观中便示警不停,他还发现不了。 这应该是百年来青冥地界王朝因妖物发生的最严重的损失之一了,擒了这妖物回来,若是妖庭暗子,传回宗门少不得要发生一场震动。 而且镇抚使可是严重渎职。 姜易摸了摸下巴,不过这妖物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本来还怕那姓叶的敷衍自己,现在只要拿着这妖物上门一转,不怕拿捏不住此人。 到时有着镇抚使帮忙,此次一行便轻松了许多。 如此一来,在这一团乱麻之中,倒是牵出来一条线头。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四章 初见端倪访镇抚 此刻已是深夜,姜易走出山洞,就看见赤撄站在不远处。 姜易与她心血相连,在感知道赤撄赶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了那两个修士是于素心与姜镇。 赤撄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二人这一天都住在城外南边五里的一处灵云观中,看起来并没有发现我的踪迹,除了寻着你的动静找来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动作,不过有一事奇怪,在那处玄清观中,姜镇似乎说于素心到来是要完成什么师尊所托,接下来他们启用了隔音法符,未免被发现,我不敢太过接近,听不到其中详尽。” 他二人有所图倒是在姜易意料之中,不过既然已经扯出一根线头,也不怕水混被裹挟。 “多谢道友,接下来还需要道友再继续看着他们,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道友帮我看看此妖。”姜易手掌一翻,七星定玄镜被他持在手中,可见其中澄澈镜面里一道黑烟四处游走,如同乌蛇游曳。 赤撄一挑眉头,心中讶然,道:“你放开中枢,我来看看。” 姜易点点头,屈指一弹古镜,一道黑气如同脱笼之鸟冲天而起,刹那间逃出十余丈。 赤撄横移一步,一闪而逝,瞬间拉伸出十余丈距离,将那团黑气一把攥在手里。 从其指缝中散出的黑气不断变幻,最终形成一个微小的形如夜枭的怪脸,从它嘴里发出渗人的怪叫,带着怒气:“身为妖族,竟然甘当人族走狗!叛逆之徒!不得好死!” 赤撄冷哂,根本不屑与之争辩,五指如钩,嵌入黑烟之中,接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发出,要不是他们提前有所布置,定会引来其他修士。 约摸一刻钟后,赤撄将那团黑气掷入古镜。 她略微有些凝重地道:“有些麻烦,是妖庭十部中鬼部的夜枭。” 妖庭原本十八部族,百万年被灭八部,只余部分残留北方,再没有崛起之机,只得仰十部鼻息。 而十部之中的鬼部,其实是鬼车鸟一族,世传此鸟昔有十首,为犬噬其一,至今血滴人间,能为灾咎。故闻之者必叱犬灭灯,以速其过。泽国风雨之夕,往往闻之。据云其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九有头,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如俗所传。每胫各生两翅,当飞时,十八翼霍霍竞进,不相为用,至有争拗折伤者。 此部族妖神魂强横,据说可通九地幽冥,招神劾鬼,最终不成妖道,而走鬼仙之位,极其难缠。 九头可化九种禽鸟,夜枭就是其中一种。 姜易皱眉,如此说来,这其实是鬼车鸟的其中一头,便有开元境的实力,那么本体岂不是玄台境,甚至更高。 “可有关于玄清观为何遇难的消息么?” “是其所为不假,但是关于为何如此,毫无信息,必定是被抹掉了,鬼车一族最擅长神魂,即使是开元分身也不是好易于的,我虽然是比之境界要高,可炼体士原本就不擅长神魂之道,只能勉强搜出这些消息,其他的有关记忆要么是一片空白,要么就是混乱无比。”赤撄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么说来,要想查出其本体所在是根本不可能了,姜易默默思量。 二人分开之后,赤撄仍然去了灵云观监视清虚观师姐弟,姜易则是直接奔赴燕京城黄庭宫,青冥镇抚使所在。 此地在各处王朝都有设立,位于皇城之外,有阵法护持,是青冥在凡俗的威慑所在。 多数镇抚使都是破境无望又或者被边缘排挤出来的倒霉鬼,要在凡俗坐满百年之期的坐镇位置,还要担心修士作乱涉及自身。 姜易来到燕京郊外,草木繁盛,三面环山,中有大湖,中峰最高处立着一片亭台楼阁,铺有千阶石道,这里可比玄清观有气派多了。 大多数凡人只当这里是普通道观,不过是稍稍富贵了许多,还有人来这里上香还愿。 姜易根本不去看那些道童仆役,直直来到最后的一处还真殿。 这一座气势雄伟的殿堂,四角飞檐,琉璃瓦顶,丝毫不比主殿的气势差。 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衣男子伸手将其拦下,沉声道:“若是上香还愿,请去主殿,若是拜访,劳烦稍等,待我通报。” 姜易打眼一看,此人说话行为倒是不像一些仆役扈从,而且也有开元境的实力在身。 他将一块符牌递过去,道:“道友将此物交给叶镇抚使,便可。” 青衣男子接过一看,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不由得面色一变,恭敬一礼,转身入殿。 不多时,出来躬身道:“上使请进,师尊已经在里等候了。” 姜易点点头,不过心里有些讶然,这这人居然是里面镇抚使叶守正的徒弟,就是不知是在门内还是门外所收。 这座大殿内部由四根灵蛇铜柱支撑,下压石雕玄龟,暗含玄门北位主神玄武之意。 大殿正中摆着一只一人高的紫铜香炉,中插三根臂粗大香,檀烟缭绕,头上高粱斗拱绘有玄门典故,神仙佚事,雕梁画栋,望之气象玄妙。 大殿周围,自穹顶之上垂下一道道白色布幔,转过了殿堂香炉,从低垂的布幔后走过,姜易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片空地,摆着数个蒲团,最中间的一块蒲团上,端坐了一位中年道人,峨冠博带,面容方正,嘴唇丰厚,颌有短须,想必便是那名叶守正叶镇抚使了。 背后是一座玉制雕像,与青冥外院那座一样,都是祖师元圣道人。 其实在姜易一入大殿的时候,叶守正身上一股渊沉如海的气息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气息他在王子峰与沈千羽身上也曾感过,只不过气息之属不同,威压之力倒是大差不差,想必也是玄台无疑了。 他上前几步,施礼道:“在下姜易,如今身居巡狩使之位,见过叶道友。” 无论是按照修为还是辈分,姜易都一个唤一声师叔,但是宗门有令,无论之前门中如何,巡狩使与镇抚使平辈平级。 叶守正站起来,打了个稽首,缓缓开口道:“道友请坐,姜道友可是新晋的真传弟子么?之前门中我并未见过道友。” 二人旋即相对而坐。 听此一言,姜易微微一笑,看来这叶守正确实是逐渐不被族中重视,与门中信息毫无传动,连这次巡狩使的资料都未给出,而且想来也毫无对自己欺瞒必要,那么这次拜访已经成功的部分。 “在下确实是半年前刚刚从外院之中晋升真传。” “哦?”叶守正眉宇挑起,道:“道友是那定元姜氏的人?” 青冥除开七大豪阀之外,还有三十六名门,七十二望族,门中姜氏势力也算是不小,列居名门之一。 “非也,在下寒谱出身,正是这大燕之人,在道友世家之中有个说法,叫‘凡民’。”姜易微微一笑说道。 叶守正面色微微一变,寒谱出身坐上真传位置,不是身后有传道师长支持他是不信的。 想到这里叶守正难免有些气苦,自从道途无望被边缘至这大燕坐镇五十载后,与族中也是逐渐断了联系,他也是知道,这是家族已经放弃自己,只是没想到这次传道一脉的巡狩使前来,以前的那些亲朋好友连一丝一毫的信息都没有传至。 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叹了一口气,说道:“姜道友天资高绝,又有师长看重,此次巡狩使之行必然一帆风顺,叶某人微言轻,便不多浪费道友时间了,道友想问什么便问吧。” 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看来也是不想做任何动作了,旁边那位垂手而立的青衣男子面露不忍之色。 姜易倒是颇有些无语,这家伙做出一副滚刀肉的模样,看起来是毫无抗争之念,实际上是以退为进,不主动吐露任何消息,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他笑道:“叶道友无需担心,在下还没有能力掺和到传道与世家的争斗里面来,不瞒你说,姜某传承玄冥真人,还未有师长护道,岂会自误,如今只是需要道友一些帮助而已。” 叶守正这下倒是睁开眼睛,颇有些惊讶,玄冥真人的传承之事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传承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不过想到玄冥真人与门中玄渊真君的关系,他倒是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要说姜易与真君是没有关系他是本分不信的。 沉默半晌,叶守正道:“道友想问何事?想要我有什么帮助?” 姜易看了旁边青衣男子一眼,叶守正心领神会,挥手让他退下。 叶守正叹道:“我这弟子也是在这大燕收的,坎坎坷坷开了元,不愿意去门中,却在这凡俗陪我。” 姜易赞道:“重情重义,道友收了一个好苗子啊。” 听得此话,叶守正微微一笑,道:“道友还是直言吧。” 姜易点点头,“好,那我便开门见山,不知道友可知宗门王朝暗桩之事么?” 叶守正哼了一声,不忿道:“不就是宗门安置来监视我等镇抚使的么?” 姜易听出其中不瞒怨怼,倒也不奇怪,不过想来也并不是完全针对宗门,一般来说只要还未被放弃的修士,族中或者师长都会透露暗桩所在,然后让其多少有些防备。 而其人已经被族中放弃,就是门中消息也不能知晓,别说大燕暗桩所在了。 “那便好,那么道友请看。” 姜易手掌一张,一道黑烟被束缚在手中清光之内,挣扎不休。 叶守正脸色丕变,仔细查看气机之后,瞳孔豁然收缩,沉声问道:“道友这是何意思?” “此妖灭了宗门所有暗桩,我青冥其中外院弟子尽数遇难,道友身为镇抚使难道毫不知情吗?”姜易淡声道 叶守正长身而起,满面通红,怒气冲冲地道:“姜道友这是欺我已被族中放弃了吗?想要什么便直说,何必用上这种栽赃手段!” 他原本心中已是有些打鼓了,莫非这是大燕京都出现的妖物被姜易捉到,如果是真的,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掉的,镇抚使所能管辖的范围也就是王朝京都,妖物作祟,历来都是极严。 只是实在没想到,面前这么个黄毛小儿竟然敢如此狂悖,说什么暗桩尽毁,这等大事居然要栽到自己头上。 “栽赃?” 姜易站起来,哈哈大笑,道:“我用这种办法栽赃给你?到时宗门一查岂能不晓?” 叶守正转过身去,忍住怒气,道:“阁下有师长真君护持,自是不怕宗门归罪,你想要什么便直说吧!” 姜易冷笑,“难怪叶道友会被远派世俗,这是鬼车九头之一,化作夜枭,奇袭我青冥在大燕暗桩玄清观,满门弟子无一幸免于难,道友若是不信大可前去一看,此妖分身便有开元修为,在下探查无果,不知本身所在,若是此妖结了妖丹,最多定你一个失察,若是只得玄台,你便难辞其咎!道友到时候想好如何与宗门交代吧!姜某告辞!” 一番话如同连珠箭一般说下来,叶守正面色由红转青再变白,听到姜易转身便要走挣扎几下,最后还是上去拦住。 他急忙行礼,歉意道:“刚才是在下无礼,还请道友教我如何做,事后比不敢忘此恩!但有所需,结草衔环以报!” 姜易微微一笑,双手托起他,携其手坐下,道:“我也是心急之下才口出不逊,道友莫要见怪,姜某修为低微,还有劳烦道友助我才是,若是能抓住此妖,必定大功一件,功过相抵之下,叶兄还怕什么?” 叶守正苦笑道:“若真是如此,姜兄要是有办法,我必从之,只是我这五十年虽是坐镇,可是当时心灰意冷之下,只是定时会查看皇室的一些修道状况,也不知有无遗漏,没有看出任何异状。” 姜易暗自揣摩,这与他之前探查到的情况一模一样,他又问道:“叶兄可知那两个清虚阁弟子么?他们来此目的为何?” 知道情况后,叶守正定了定神,点头道:“自是知晓的,女子名为于素心,男子名为姜镇。”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姜易一眼。 姜易笑道:“按照辈分,姜镇应该算是我族兄。” 叶守正讶然,寒谱凡俗一门两真传,在玄门世家不算什么,可在这确实是一段佳话了,不过他也不多问,而是继续道:“那二人应该是来处理凡俗之事的,姜镇用一颗普通的黄元丹,换取那燕皇下诏,还曾来拜访与我,说过此事,在我检查之下,亲眼看着他将此丹交于那皇帝,此后便再没有见过其人进宫。” 姜易接着问道:“他二人,只有姜镇进过皇宫吗?”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五章 妖气森森夺躯壳 “没有,身为镇抚使,最主要的关注点便是皇宫,除开供奉的一举一动之外,其他修道士要想进入其中我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的境界超过我。”叶守正斩钉截铁的道。 姜易知道他这是在极力保证自己在恪尽职守,以免宗门追究,他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只是如此说来,莫非于素心任务与皇城无关? “那大燕近五十年来有无任何异常?” 叶守正摇摇头,不过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最近五十年确实没有,但是在我接手之前,我曾查看过上一任镇抚使的手札,上面记载九十六年前大燕京都曾发生过一场地变,死伤惨重,后来被认定为是山脉变迁导致,但是那本手札上好像还有别的说法。” 叶守正让姜易稍等,进去内殿找了一番,只消片刻,便拿着一本典籍出来。 姜易接过后翻看起来。 像这种记录镇抚使镇守过程的手札,是宗门的要求,方便后世查询。 他很快找到九十六年的注录,上面写着:“燕文帝即位八年,岁六月,文帝寝疾五日而地动,东西南北,不出国郊,群臣皆恐,请移城。”后面又记载了此次地边所造成的后果:“烨烨天光,紫电惊雷。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又翻一页,则是他调查地变起因的过程与结果,以地龙翻身作为结尾,不过末了又批上一句:恐龙脉不稳。 姜易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将其他记载细细读了一遍,基本都无其他异常。 他合上书本,脑中百转千回。 龙脉一说在凡俗基本上被视为虚无缥缈,然而此物确实存在,只要有炼气士以望气术观望一番,便可看出一个凡俗王朝的气运兴衰以及堪舆出龙脉所在。 而且不仅凡俗王朝有着气运龙脉之说,修道宗门亦有,只不过更加玄奥复杂,依托天数之说,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看出来的。 大燕如今的气运仍然在上升之期,毫无盛极而衰之象。 不过联系手札之中的前后记载他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故而问道:“叶兄可否为我大致诉说一下龙脉之说。” 叶守正自信一笑,道:“道友这便问对人了,每一任镇抚使都要无比了解有关王朝气运的详细。这龙脉与灵脉有着些许相似,只不过前者是万民信仰念力凝聚,后者乃是先天由灵机而成。龙脉与灵脉都会依托地脉山根,相互联系之下盘根错节,牵一而动万,故而上一任镇抚使所说龙脉变故而导致地变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像这种造成如此大范围的地动山摇,王朝气运必定会收到极大影响,甚至就此走向灭亡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大燕气运似乎没有收到影响,甚至在文帝之后国力蒸蒸日上,是以前人排除了这个说法,也在意料之中。” 姜易点点头,问道:“能否下去龙脉所在一探究竟?” 叶守正见他还是不甘心,心中微微一叹,但还是答道:“自然可以,燕京皇宫之中就有一处祭天坛,上面有我青冥天宗亲自刻画的法阵,可直入地底龙脉所在,每月我都会进入其中检查一番,防止皇帝窃取龙脉气运助自己修炼。” 姜易心中一动,道:“龙脉气运也可辅助修炼?” 叶守正点头道:“自然可以,只不过这会严重流失国力,抽干气运,国家会多生天灾人祸,故而这也是我青冥为什么严禁皇帝在位修道的原因之一,想要修炼,必然要放弃皇位,自从这条法令颁布至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投机取巧不甘心的皇帝。” 二人一来二去谈论至今,已是天光微熹。 姜易对叶守正道:“事不宜迟,我等先去龙脉之地查看一番,这妖邪在京都搅风搅雨,还灭了青冥暗桩,必须先向宗门报备,不过道友放心,我会请求沈师兄帮忙,不会惊动正天阁,到时候只要擒住这妖邪,叶道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叶守正暗叹一声,也不做争辩,若单纯只是妖邪作祟还可隐瞒,只需抓住便可,可涉及到了宗门暗桩被灭一事,就是不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是妖庭暗子,这就有可能涉及到门中有人里通外敌,便不是可以随意隐瞒的了,一个不好会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达成协议,便不做停留,当即出发。 叶守正向那青衣男子交代了一番,姜易附了一封书信在太灵飞剑上,传向青冥方向,交予沈千羽。 叶守正携姜易腾空而去,玄台境高手可以身覆真光而行,比之开元境的腾云驾雾快了不知多少遍。 一道天蓝真光划破长空,只消片刻,便来到了皇宫祭坛所在。 在这四周亭台楼阁的正中央,有一处九层石台,金玉堆砌而成,上刻玄妙法阵,显眼无比,任谁到此,都能第一眼看见。 二人落于中央,叶守正按九宫八卦位向四周插入阵旗,手掐法诀,催动阵法,灵光渐起。 像这种阵法之道,要么以阵盘阵旗引动天地灵机,又或者以人摆阵,提供法力,但是无论如何都需要提供力量来源,否则法阵是无法运转的。 光芒一闪,二人连同四周阵旗一同消失不见。 这是姜易第一次感受传送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空,仿佛身体被稍稍撕扯一番后,便落到了实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而开阔的空间,上下方圆约有千丈,几乎掏空了皇宫的整个地下空间。 上方飘浮着数不尽的点点光芒,在黑暗的衬托下如同天上星辰有序运转一般,走着玄奥复杂的轨迹,成为一副瑰丽的景色 姜易不经有些感叹天地造物,与之前自己设想的龙脉有着不少出入。 这时叶守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里其实是宗门在每个王朝龙脉之上设立一处洞府地穴,道友所见的那些则是万民念力汇聚而成,真正的龙脉所在,在地下。” 他跺了跺脚,洞府地穴陡然一亮,姜易低头一看。 千丈的地面尽数透明,其中盘绕着一道巨大的龙身,绵延如山脉起伏,但见此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鳞爪分明,纤毫毕现,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 不过这龙脉虽是形似且神似,但是却双目无神,且这道龙躯隐隐化虚,有不实之感,倒不像道书中所说有着铺面而来的龙威。 姜易仔细看去,那龙身周围牵连诸多繁复的脉络,延伸至远处,应该是地脉山根等等。 叶守正苦笑道:“道友这下可是放心了吧,龙脉之中并无异常,我等还是回去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探查妖邪踪迹吧。” 他心中其实对于姜易要求前来查看龙脉并不以为然,龙脉是否有误,只需一看王朝气运便可,这二者息息相关,况且他这五十年来不说兢兢业业,也算是恪尽职守每月查看一次,哪里来的妖邪之气。 姜易微微一笑,道:“道友慢来,且待我用宝物探查一番。” 听得此言,叶守正好奇的看着他,点头同意道:“道友若想便用吧,只是切莫损伤龙气。” 姜易将那七星定玄镜一祭,金光大作,化成一轮骄阳悬浮空中,只闻轰隆一声,无数道绚烂光虹照耀四周,这是他将这照妖镜摧使到了极致。 耀眼光虹扫过洞府地穴,一寸寸在龙躯身上照遍,自龙尾而到龙首。 就在光虹照至那龙脉下颌时,异变陡起! 自那其中下颌内冒出一缕烟气,化作一个淡淡人影,迅如疾风闪电一般往他们身上一扑。 姜易一惊,霎时运镜一照,放出无数道金光彩霞,将周围这十丈之地尽皆笼罩在内。 被这金光一照,一道淡淡欺来的虚影倏尔一晃,现了真形出来,就见一尊八头妖鸟直往他们这处冲来,身上滚滚浊气,黑烟翻腾,浓郁的似是无法化开。 此鸟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十八翼霍霍相进,乱扑乱打。 单凭姜易催动的镜光只能勉强制住,这还是照妖镜先天极为克制妖物的情况下。 叶守正失声道:“鬼车鸟!” 就在此时,那妖鸟双目碧火大盛,狂鸣一声,震魂夺魄,二人一时间头晕目眩,趁着此时,身上黑烟滚滚,逼开镜光,狠命欺近姜易三尺之内。 却见一道金光烁烁的锁链绕身一转,抽的那妖鸟嘶嚎一声,它暴戾无比的吼道:“缚妖索!” 它转身往叶守正身上一撞,只见其人身躯一颤,面容忽然扭曲起来,然而刹那间就恢复正常。 姜易已然从刚刚的眩晕之中回过神来,见此一幕,倏尔往后暴退,露出一脸戒备之色。 他哪里还不知道,叶守正已然被灭了神魂,夺了躯体。 姜易定了定神,沉声喝问道:“报上名来!” “叶守正”转目看来,眼中碧光森森,阴蛰如鬼,神情中一片暴戾扭曲之情,他双手往身前一握,恨声道:“青冥弟子!”其声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食其血肉。 忽得又大笑一声,残忍道:“开元境的小辈,仗着两件降妖灵器也敢在我面前狂妄,你且看我接下来如何炮制你!” 说罢纵身冲上,这一番发动,声势煊赫,满空光点四散飘摇,阴风碧火齐出,一时间鬼哭狼嚎。 姜易却是丝毫不动,仿佛吓傻了一般,然而若是仔细看去便见其人双目一眯,眼神中精光闪烁。 两者之间不过尺许,一点火星突现,接着激发出了无数金光耀火,似千万朵火烛一般,满布虚空,纷纷洒来。 这火宛如有灵性一般,避开姜易,只往“叶守正”身上焚烧缭绕。 他口中狂喝一声,大袖一挥,一团浓密至极的黑烟雾气向前涌去,与那熊熊烈火一撞,竟然互相抵住,两者缓缓消散。 “叶守正”,或者说鬼车鸟,往后一退十丈,口中发出一声怪笑,带着怒气道:“天元真火,狼部的秘传圣火,叛逆之徒,滚出来!” 赤撄面无表情的从入口出现身,掠到姜易身旁,与鬼车鸟两两对峙。 早在姜易飞剑传书的那一刻,他就心中传讯赤撄,让其躲在暗处尾随而至,是怕那妖物实力高强,仅凭叶守正一人拿之不下,甚至连累自己也折在里面。 而且自己本来就是预备着一有不对抽身便走,两名玄台境的修士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可谁能想到,电光火石之间,叶守正毫无还手之力,瞬间被拿下,若不是自己有这两件灵器稍稍护住身躯,最先遭受毒手的便是弟子。 如今看来这妖物虽强,一个照面便夺舍了叶守正,当时姜易心中一震,都准备转身就跑,然而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若真是如此,何必需要夺舍躯体,又为何会被自己身上两件降妖灵器制住一瞬,又为何先选自己这位开元境界的修士。 只怕是此妖躯体已毁,只剩神魂,实力大减之下,已无太多实力。 他想的确实不错,这鬼车鸟如今只剩下神魂灵体,被照妖镜一逼,已经是损耗不少元气,无奈之下想夺舍姜易这个修为低微的修士,没想到他自有灵器护体,不得已拼命一搏,占了叶守正身躯。 鬼车一族天生神魂恐怖,尤其对比同境界的其他修士来说,然而这妖孽重伤元气之下也着实耗费不少修为才灭了叶守正神魂,如今对上赤撄,也无多少把握,更不要说她还修有这妖庭狼部圣火。 鬼车鸟碧绿眼珠一翻,道:“我观你本是我妖部中人,为何相助此人族?莫不是被逼下来血咒么?无妨,在下有一秘法可压住此咒,带你我杀了此人,再回转妖庭,自有妖部大能出手为你解咒。” 赤撄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如此拙劣的谎言也敢拿出来哄骗?” 鬼车鸟正色道:“道友误会了,我鬼车一族天生神魂强横,对这种血咒誓言自然有着解决办法,只需你答应不再拦我,我便传授于你。” 听得此言,赤撄摇了摇头,淡然道:“若我与你回了妖庭,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道友不用白费心思了。” 姜易心中一动,之前就听赤撄说过狼部中大变动荡,而且她与前代狼主似乎有着关系,如今看来,连狼部秘传圣火都会,还真是牵连不浅呐。 几次三番被一个小辈拒绝,鬼车鸟已是有了几分火气,狞笑一声:“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让我看看天元真火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一般无物不焚!”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六章 降妖除魔收雷珠 鬼车鸟张嘴一吐,一团如墨般的狂风呼啸而至,又有碧火森森,万千鬼影,一时间威势煊赫。 赤撄低声道了句小心,周身灵光一闪,瞬间披挂重甲,宝光大作,三尺之内照耀无影,碧火鬼影一触即无,霎时消失无踪。 姜易连忙退出交手范围,并祭起七星定玄镜和金雷缚绝索护住自身,以防中了暗招。 赤撄一开始便披挂赤神甲上阵,可见其人对鬼车鸟的忌惮与重视。 那黑风徐徐而动,并不迅捷,然而却在不断扩张,不过片刻,整个地穴仿佛为之一暗。 赤撄鼓起法力,祭出一道金火烈光,炽热无比,灼似天阳,似地火喷发,罡风刮擦,与那黑风搅在一起。 风助火势,满空地穴尽是巨大的轰鸣声。 这黑风颇有来历,名为“落神惊风”,是鬼车一族的天生大神通术之一,威能浩大,消磨身魂,与天元真火不相伯仲。 是以赤撄一开始便披挂法宝甲胄,再以天元真火逼开,丝毫不沾其身。 那鬼车鸟脚踏乌光,一开始便浮空而立,毫不给赤撄近身的机会,在一开始的气机交缠之中他便立刻发现赤撄是一名炼体士。 赤撄手持长刀,以强大的体魄踏空奔走,有甲胄护体,是以不怕碧火鬼影,只需要避开那与烈火缠斗的黑风,便在天上迅疾如光。 但是鬼车鸟斗法经验更是丰富,不断与赤撄拉开距离,那落神惊风消耗极大,不可轻易打出。 他大喝一声,向下一指,无数道乌光如万箭攒射,铺天盖地似海潮般盖下! 赤撄见此来势汹汹,威猛惊人,并不以赤神甲硬抗,她收刀回鞘,拧腰一旋,拔刀横扫,接着手腕一转,提刀画圆,极其精准的将能够击中自己的乌光全部打散。 炼体士功势刚猛无匹,杀力恐怖,但是缺陷在于后继不足,没有炼气士气息绵长,她看出来这老妖这是在打着消耗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以故意控制着力度。 二者一追一避,不断交手,那老妖似乎真是受创颇重,只以法力真光对敌,又无其他神通秘术辅助,碧火鬼影虽然不断,但是根本近不了赤撄三尺之内,那威力恐怖的落神惊风也再没使出。 交手半个时辰,鬼车鸟面色微白,身覆的乌光也渐渐不稳,有些涣散,与天元真火缠斗的黑风也开始居于下风。 反观赤撄,在天上奔走炼体士虽然不比炼气士轻松,但是从头到尾赤撄多以被动防守,想要近身,再加上控制力度,耗费的气息似乎远没有多少。 姜易看着这场交手,降妖灵器在周围不断游走,不仅防备着鬼车鸟出手,同时还想趁机阻上妖鸟一阻,只是那老妖似乎戒备极严,丝毫不露任何破绽,再加上遁速迅捷,以姜易开元境的修为也无法御使照妖镜将其罩住。 不过姜易觉得有些古怪,此乃积年老妖,斗法经验极其丰富,怎么似乎步步落尽下风,而且此妖到如今都只以神通真光对敌。 要说对方并无肉身,虽然看上去似乎隐隐达到了妖丹境界,但是他躲在龙脉所在分明是借其疗伤,顷刻间灭杀叶守正神魂的同时,还能设法炼化其人所有法宝,这是绝无可能做到之事。 况且若是此人当真如此厉害,又何必趁机抢夺他们其中一人的身躯?直接出手灭杀自己不就可以了? 他脑中千回百转,越想越是通透,顷刻之间,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心中以血咒联系与赤撄默默传音 这时鬼车鸟心中有些凝重起来,那小女娃子出手颇有古怪,每一次硬接真光,都给人一种势如破竹的感觉,这不单单是因为其已经达到了炼体三重巅峰的地步,还有那把长刀的原因。 每次真光一落刀刃之上,仿佛都……迎刃而解,是以使刀者根本无需多费什么力气。 这让他想到了狼部的一件重宝。 看到赤撄再次逼近,他连忙使了一个“散魂雷罡”,霹雳一声向下一落,只要她出手抵挡,或者躲避,稍稍一顿,便再能拉开一段距离。 只听一声轰鸣,雷光炸开。 赤撄不躲不闪,以赤神甲硬接下来,身形只一晃,宝光暗淡了几分,便立刻恢复过来。 她脚下蓦然发力,每一次在空中踏步都发出一道道闷雷般的声音,伴随着脚下震起起涟漪,方圆丈许之内的天地灵气随之激荡一空。 风驰电掣,只消一瞬,二者相距不过三尺,赤撄提刀一劈而出,倾力而为之下,光华爆长,仿佛一轮明月升起。 这一瞬间,鬼车鸟仿佛无力抵抗。 那张苍白的叶守正的方脸上忽然诡异一笑,伸手一指,凭空出现一面青碧大旗,“哗啦”一声,便自展开,化作十数丈大小,自其身前一摇,便将如瀑刀光全部拢住。 再一摆袖,九颗赤色珠子依次排开,依序排布,似一串琉璃玉珠接踵飞去,同时自己抽身飞退。 姜易眼睛一眯,脸上浮现郑重之色,传音道:“这是赤雷珠,快躲!” 那赤雷珠转瞬之间,竟是已到了赤撄眼前! 她一听此宝名号,自然知道赤雷珠是何物,大喝一声,长刀一横,同时全力催动赤神甲,身形暴退,想要闪身躲避开去。 只是那九道雷珠连续而至,迅烈无伦,不断在半空中炸开,就算没有真个碰上赤撄,只被那爆炸余波触及,便已被震得遁光飘摇。 鬼车鸟在远处看得真切,抬手一掐诀,竟然自那帆旗之中又飞出二十四颗雷珠一齐爆开,只闻轰轰连响,这洞府地穴,响起一片片炸如山崩之声,震耳欲聋,就是那用来裹住刀光的大旗也是被炸得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鬼车鸟根本不等雷光散开,爆喝一声,两袖飘摇向下一摆,自袖口中飞出两团乌黑浓密的狂风呼啸而下。 就在此时,一道光华冲起,却是姜易举起七星定玄镜对着鬼车鸟一晃,尽管被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乌光挡去了出去,未曾伤得,但却也不免颤了一颤。 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任何细小破绽都有可能改变战局,鬼车鸟原本正把全副心神都在赤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已经发出的落神惊风为之一滞。 就在此刻一道赤金之色的光华骤然迸现,带着一股沛莫能当的恢弘气势横空杀出! 这一道刀光如惊雷般闪过,眨眼就将那鬼车鸟的寄宿躯体一刀两断! 然而就在这时,竟自那上半截躯体眉心之中遁出一缕神魂,只一扭动,便避开了刀光,随后一个窜动,就往其下龙脉一钻! 忽然有一道金光一转,将那一缕神魂完全缚住,姜易掐诀一收,落在其手,微微一笑,道:“等你多时了。” 此刻那金雷缚绝索化作一座牢笼,上面无数道细微雷电闪过,每一次那团神魂化作的黑烟试图撞击时,都会被雷霆劈中,发出一声惨嚎,如此再三之后,才略微有点消停下来。 姜易抬头一望,赤撄已经走近,此刻她除去重甲,面色微白,看来刚刚确实是消耗不少,受了不轻的伤。 他将一瓶丹药递过去,道:“这是生玄灵丹,补气养身,有奇效。” 赤撄不客气地接过去,接着携姜易离开此地,寻了一处隐秘之处,布下阵法,吞服丹药,打坐疗伤起来。 刚刚那一番兔起鹘落的变化,确实是惊险万分,先是鬼车鸟佯装不敌,仍然实际上却是在趁机炼化叶守正身上的法宝灵器。 还是姜易抢先看出,与赤撄以心声商议,暗自让她警惕。 那面大旗应该是宗门情报所提到的玄光水旗,叶守正的本命法器之一,擅长护身御敌,一经使出绵长不绝,是一件上品灵器,是当年叶氏所赐,品轶绝佳,若是其能晋升金丹,极大可能可以随之蜕变成法宝。 而那赤雷珠则更是厉害,门中所给信息更为提及,要么是叶守正藏的极其隐秘,从未在人前使过,要么是坐镇王朝之后才奇遇所得。 这雷珠乃是采集天上雷罡,混合以地煞砂石,经八十一天昼夜不息以鼎炉纯阳之火淬炼,最后凝练而成,一经施出,山崩地动,碎石裂岩,数十丈内尽成齑粉。 没想到此妖竟然一次使出三十三颗来,险些就被其得手,要不是赤撄体魄强横以及甲胄护身,便是普通玄台修士以真光护体也要被炸得五脏俱裂。 这妖鸟神魂强横,赤撄疗伤,自己也拿他无法,不如先行收起。 他再拿出一道腰带,这是叶守正的缩影物,之前他请赤撄抹去了禁制,现在打开看看还剩下那些有价值的宝物。 姜易渡了一道灵气入内,开了封口,心神里往里探去。 稍稍一番辨识,发现这腰带里面的空间虽然不算多大,但也颇为精致,内里分了五层,将其中物件分门别类放置,倒是省了他一番搜寻。 他先往第一层看去,见这里面摆放的满满当当,只是瓶瓶罐罐的丹药就几乎堆满了一角,姜易取出一瓶打开一看,也无甚出奇,和门中赐给真传的丹药也无太大区别,甚至还有所不如,其余多是灵草宝花,或者是怪石奇玉等物品也是不少,大多他都能说出名字,倒也没什么稀罕。 第二层内,则摆放了不少法器灵剑,姜易取出其中一柄法剑握在手中,往眼前一横,见其寒光湛然,吹毛断发,轻轻用屈指一弹,剑身发出清越的剑鸣,但是姜易仍然摇了摇头,此物对一般开元修士也算上品,但是对于有了惊霄剑的他来说,属实鸡肋。 再看看其他的一些法宝,最多也不过灵器,而且品轶一般,不过实在不入姜易之眼,根本不去细看就心神就转去了下一层。 那第三层之中,摆着几本功法书册,翻开看了看,功诀倒也不差,但是都不是门中十八功诀,三经六法更是连边也沾不上,想来是家族所赐或者门中经罗阁中之物,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倒了第四层,则摆满了各种凡俗之中的奇珍异宝,诸如玉虎玉马,陶瓷唐彩,珊瑚玛瑙,宝石金钻。也不知此等物品叶守正为何要将这些凡品贴身放置,不过对姜易这种一心苦修之来说毫无用处,他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一掠便过。 到了此刻,姜易也在这腰带之中翻不见什么好物,不免有些许失望,也不再抱些什么希望,若是没有什么宝物,回去就将此物交给叶守正留在还真殿的弟子,也能保其修炼一段时间。 往那最后第五层看去。只见到其中只孤零零放着一银白色的葫芦,上有“碧玄”二字,拿在手里一观,发现充其量不过是一件法器,姜易放在耳边一摇,听出一些哗啦啦的撞击,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他伸出手去,欲要拔开那葫芦塞,可是如今以他炼体二重之大力,却是未能一下开了,不觉一怔。 目光闪了闪,顿时来了一丝兴趣,把这葫芦轻轻在手中翻了翻,登时在底部发现了端倪。 那里刻有一道简单符文脉络,他自体内运使一道天罡地煞出来,随手便抹去了,这时再去起那盖塞之时便无丝毫阻力了,轻松掀开,他伸出掌心,翻转那葫芦往外一倒,登时滚出来一把赤红色的珠子,玲珑剔透,如同琉璃赤玉一般,粒粒似龙眼大小,入手沉重,且外部滚烫。 姜易细细一数,约摸有十三颗,想来这便是剩下来的赤雷珠了,不过他有些奇怪,这禁止封口完好,莫非那妖鸟当时不是取得此中雷珠么? 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当时鬼车鸟连这一十三颗赤雷珠也一并撒出,便是赤撄侥幸不被重伤,怕也只能无有多少气力再与其争斗了,只能趁机带自己跑路了。 事实上他却是多虑了,当时似那般千载难逢的机会,以那积年老妖的斗法经验,手中如有这赤雷珠能用,又岂会不全部拿来砸下? 因为当时这腰带之中有着两个葫芦,俱都放置着赤雷珠,叶守正当年得了那一葫芦十三颗赤雷珠之后,自己也采集雷罡砂石炼制了一葫芦,只是并未完全炼制成功,只有大半品质的威力,便是那三十三颗一起炸出,也不如姜易手中这十三颗。 要不是那鬼车鸟并未细看,真是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姜易将这些赤雷珠小心倒回了葫芦中,又自行贴了一道符箓上去,放在乾坤太玄璧中小心收好,有此物在身,自己也多了一道手段。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七章 妖庭鬼车掀风浪 “怎么样?搜魂可成功吗?”姜易问道。 赤撄摇摇头,道:“即便这鬼车鸟受伤极重,但是他对于神魂的把控精妙却不是我能比的,我若强行搜魂,很可能在没有成功之前就会让这神魂崩溃,目前只能搜出部分记忆,只能用水磨功夫了,没个几年根本不可能。” 在这燕京城外等着赤撄疗伤完成之后,约摸过了三个日夜,他二人索性再加固了四周阵法,先在此处商议一段时间再说。 姜易让赤撄尝试着对鬼车鸟的神魂施展搜魂之术,无奈只能搜出部分。 就目前已知来说,这鬼车鸟名为阴枭,全盛时期确实是凝结了妖丹的高手,堪比人身修身金丹,与青冥天宗一名同境高手争斗不敌,被毁了肉身,来到大燕龙脉所在疗伤至今,已有百年时间了。 算算大概,约是九十五年前地动之时,就是他侵入龙脉之时。 但是除此之外,关于毁灭青冥暗桩的缘由过程以及龙脉被侵为何国运仍然不降的问题,毫无所获。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藏身的山洞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我是清虚阁真传弟子姜镇,是哪位道友居于此处,还请相助我等一二,宗门必有重谢。” 姜易眉宇一挑,喃喃道:“他怎么来了?” 赤撄冷笑道:“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二人出去解了法阵禁制一看,却见姜镇于素心两人站在不远处,身上道袍多有破损。 姜镇看着还好,看起来最多就是损了元气,而于素心现在脸色煞白,嘴唇微启,皱着眉头,仿佛受了重伤的模样。 这一对师姐弟一惊,姜镇脸色变幻了几下,还是打了个稽首,笑道:“原来是青冥二位道友在此,我等被一妖孽偷袭,师姐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伤,堪堪逃出性命,烦请二位道友看在玄门同道的情分上助我等一助,在下已经传令宗门,不日便有门中师兄前来接应。” 他们原本只是感觉这里有一道阵法护持,感觉像是玄门气息,加上后面那头老妖又追得紧,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追上来。 而那青冥的镇抚使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毫无踪影,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求救。 无论是帮上也好,还是祸水东引也好,多了几人逃生机会也大了些,着实没想到是姜易二人在此。 毕竟他们是在青冥地界上图谋一物,此刻难免有些心虚。 故而在姜镇所说话语中特地点出将会有清虚阁师兄前来接应,以防其不怀好意。 姜易眯了眯眼,点头道:“自然如此,玄门九宗向来同气连枝,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二位道友还请进来。” 见到姜易如此好说话,姜镇和于素心也是心底一松,二人对视一眼,便抬步向阵中走去。 就在他们将要走入阵中的一刹那,姜易突然开口问道:“不知二位道友在何时何地遇此妖物?这妖物又是何来历?” 姜镇与于素心面色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于素心勉强一笑,说道:“这等事情在青冥地界上发生,我等自会给贵宗一个解释,不过此时还是应该及时藏住我们气息,以防止老妖追来,那老妖修为高深,说不得已经结丹,我们……” 姜易冷冷打断道:“妖丹境的妖物,竟然还要偷袭道友,而且还让你们逃了出来,此话未免说不过去吧。” 于素心被说的一窒,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本她就怕姜易以相助为要挟质问缘由,只要等他们入了阵法,是去是留姜易等人又能如何,她可不信其人会对他们有所杀心,到时他们自有办法拖得那老妖前来,然后将所有人死死绑在同一条船上。 可如今她见姜易毫无让开的意思,只得无奈道:“实不相瞒,我等其实是……” “师姐!”姜镇急了,此事一说,不等于平白落人把柄吗? 于素心一摆手,正色道:“师弟,如今性命攸关,事急从权。” 姜镇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于素心转首对姜易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与师弟二人是奉了师尊之命,来青冥地界取一件前人遗物法宝,本是我师尊的大弟子所留,他曾被师尊寄予厚望,却不幸陨落在此,师尊他老人家不愿意惊动宗门交涉,故而让我等偷偷潜入想要取回,不过是想要睹物思人,绝无任何对贵宗不利的想法,还请赎罪。” 说完,对姜易重重一礼,接着说道:“据师尊所给信息,我等在皇城外的玄清观下找到此物所在,本想取完便走,没想到突然出现一头妖物,出手便要杀了我等,若非师尊曾经赐下一枚护身符箓,兼有护体逃遁之效,我与师弟断无逃出生天之理,那妖物鬼气森森,似乎是鬼车鸟无疑。” 姜易心中一惊,玄清观,鬼车鸟,一个比一个惊人,如果他二人在此处没有说谎的话,莫非这大燕的鬼车鸟不止一头? 沉默半晌,姜易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请二位道友入内吧,我等一同商议如何共抗妖孽,不过关于你们擅自行事的事情,我还需要上报宗门,勿要见怪。” 于素心拉着有些不情不愿的姜镇行了一礼,笑道:“那我便多谢道友了。” 姜易与赤撄让开道路,请他们入内。 一直不说话的赤撄突然以心声传道:“他们说的话,你信吗?” 姜易面带微笑,传音回道:“我连一个句读都不信。” 赤撄听得一怔,心说你还挺幽默,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姜易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很好奇那头老妖的来历,还有这对师姐弟真正的图谋。” 这时于素心取出几件符箓阵盘法旗等等对着姜镇吩咐道:“我需要找处地方休息疗伤,师弟你对阵法符箓之道颇有心得,那鬼车鸟精于神魂追踪,这阵法肯定是隐藏不了多久,再在姜道友这处阵法上加固一二,希望在那老妖追来的时候能多支撑一二。”说完对着姜易道:“姜道友,我等还需改造一下阵法,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妖孽。” 姜易笑着打了个稽首:“于道友自去疗伤吧,我与这位本家兄弟前去改善阵法,之前我已经与宗门传了飞剑,若是那妖鸟不可力敌,我们便只守不攻,等着门中来人便可。” 姜镇听得“本家兄弟”此话略微有些不太自在,于素心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的掏出丹药打坐疗伤起来。 姜易带着姜镇走出山洞,见其从一枚玉环缩影物里掏出几张符篆,然后往地上一扔,一阵烟雾过后,就出现了四个比普通人高两个头的黄巾力士,实力大概在明气境左右。 接着拿出阵盘,在山洞四处查看了一番之后,很快就决定了怎么改造阵法,姜易心中思量,这姜镇看来在阵法上造诣不浅,且据说此人还极有符箓天赋,各大宗门的真传弟子都不能小窥啊。 无论是布置这种依托死物的阵法还是将其改善,都需要阵旗、阵盘、灵石和其他一些材料,在姜镇的指挥下,几个黄巾力士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而姜易则在一旁名副其实的做了一个看客。 二人关系原本就说不上好,如今算得上是暂时联手对敌,不过也是无话可说 然而姜镇突然问道:“姜兄可知青冥在大燕的镇抚使何在吗?我们被那妖物追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前来相助,若是再有镇抚使帮忙,我们应该可以撑到门中来人的那一刻。” 姜易淡淡道:“他陨落了。” 听了此话,姜镇大惊失色,急忙追问道:“怎会如此?!莫非还有其他妖物吗?” “我们与叶镇抚使三人在燕京龙脉处与一头妖物大战一场,虽然成功击杀妖物,但是叶镇抚使不幸陨落,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姜易眼中闪过一道神光,一字一句道,“那头妖物,也是鬼车鸟。” 姜镇脸色一变,勉强说道:“哪来,哪来那么多鬼车鸟?” 姜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首望向别处,嘿了一声道:“偏偏我青冥一下子出现两头,我已经在三日前传信宗门,结果到了此时还无人前来,这倒是有趣。” 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姜镇毛骨悚然,大燕与青冥宗门所在可是不远,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莫非姜易是在暗示门中有人私通外敌吗?还是通的妖族,这等事情传了出去非得发生一场大变动不可,自己与师姐居然掺和到了这种事情里面来,一个说不清楚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姜易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转头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道友莫慌,只要心中无愧,说清楚前因后果,我定然报与宗门保你等无事。”随后又加上一句:“实不相瞒,我与玄渊真君弟子沈千羽师兄有着交情,你们无需担心。” 姜镇沉默半晌,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就响起了一阵仙乐缥缈之音。 姜镇面色一喜,转头一看,姜易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只见头上云气一开,光华洒落,似有飘渺乐音传来,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羽衣真人坐青鸾而至,周身有青烟彩雾环绕,四九之数天鹤相随,犹如片片白雪。 姜镇喜出望外,掩饰不住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拜见师尊。” 姜易心中一惊,广源真人竟然亲至?! 不对!青冥怎么可能让一位他宗阳神独自前来,他眼睛一眯,摇摇头,笑道:“可惜了,过犹不及!” 手中法诀一掐,惊霄剑忽地跃起空中,璀璨的光华一照,剑气四溢,姜镇大惊失色,失声道:“你做什么?!” 惊霄剑朝那广源真人头上一落,只一下,其人便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四周景物如同彩雾云鹤等等也是为之一变。 忽然有手臂诡异一探,化作狰狞鬼爪,竟然暴涨数丈,上面燃烧着碧绿鬼火,闪电般对着还在盘旋的惊霄剑一捞。 法剑流光般一闪,险而又险地从中逃脱出来,回到姜易手中。 接着出现一名高大的阴沉男子,身穿九鬼闹天袍,头戴平天冠,背负双手,四周道道黑雾浓烟,滚滚如云,变化出万般形状,其中有三十六头赤发鬼头隐隐飞舞,发出摄人心魄的鬼叫声。 他忽然笑道:“本想着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也让你们这些人族少吃些苦头,可没想到,你这法剑倒是不错,本座便要了,你若交上来,本座还能让你死得稍微舒服一点。” 姜镇这才明白一切都是中了幻象,想起刚刚还对此妖作揖行礼,口叫师尊,一想起来变羞怒无比,大声呵斥道:“原来是你这妖孽!” 这老妖转首对着姜镇认认真真说道:“找了一个开元和一个玄台小辈,便能活了吗?等一会儿擒下了你们,我保证你会死的最惨。” 姜镇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姜易忽而一笑,上前一步道:“不知这位妖族前辈来我青冥有何事?在下添为青冥巡狩使,若是能放任我们离去,我等可发下天道誓言全力相助前辈,且不会让宗门知道分毫。” 一旁姜镇面色变了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妖轻咦一声,笑道:“你这人族小辈到真是有趣,若非此刻我还真的有些心动,不过可惜。” 他摇了摇头,冷哂道:“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此妖手腕一翻,一把玉剑出现在了手中,“想要以此剑传讯宗门?痴心妄想!”他手掌一握,玉剑瞬间粉碎。 姜镇脸色苍白,本来还对姜易的说法抱有一丝丝期望,现在所有希望完全破碎,要是等着清虚阁来人,必然要与青冥交涉一番,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等人真能撑到那时候吗? 洞内赤撄与于素心都面色凝重的走出来,于素心低声道:“没想到这么快便找来了。” 赤撄以心声传道:“丹煞外泄,身随风火,吐气成云,是妖丹境界不错了,以我等眼前阵法,最多抵挡半刻钟,到时候只能四散奔逃了,一但没有了护身法阵,又没有其他重宝,我等遁速根本不及此妖,只怕会死得更快。” 姜镇心中也响起于素心的嗓音:“师尊的那枚紫元金符消耗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法阵一破,你持此符有多远跑多远。” “那你怎么办?”姜镇大惊失色。 还未等于素心回话,那静静看着他们密谋的老妖忽然出声。 “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投降,你们只有十息时间。”他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屈起大拇指,道:“十,八,六……”每一声落下都落下一根手指。 姜镇怒道:“你会不会数数?” 老妖面无表情道:“你有的选?废话太多,剩下四息已过,死吧!” 一时间,乌煞压顶,鬼哭神嚎!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八章 万星天河洗长空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三十六头赤发鬼王带着满天煞气扑下,一时间竟然引动腥风血雨的异象。 阵法护持化作的光幕被打的风雨飘摇,吃不住力的黯淡下来。 赤撄面色凝重,道:“原本估计能守半刻钟,看来还是乐观了。” 于素心暗中交代姜镇,并偷偷递了一张紫金色的符篆过去。 一道嗓音在姜易心中响起:“你的北冥剑气还剩下多少?等一会儿我尽量拖着这老妖,你找准机会给他一下。” 姜易看了赤撄一眼,笑道:“这下可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赤撄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怒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姜易嘿嘿笑道:“你不让我笑,难不成让我哭不成。” 赤撄算是彻底没了脾气,没什么力气的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而在此时,阵法光幕愈发暗淡下来,看了是撑不了多少时刻了。 于素心走上前来,稽首道:“师尊曾赐我法符,或可能拿下此妖,等到阵法被破,还请道友护我师弟一护。” 姜镇在一旁沉默不语。 听得于素心如此说,谁人还不知道,与交代遗言何异,若是那法符真如她说的那么管用,何必拜托他人护持姜镇,更有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法符。 大难临头各自飞,多是人之本性。 无论姜易之前对于素心观感如何,她对姜镇的护持之意倒是令人高看一眼,当然,如果做不得假的话。 实际上于素心也是无奈之举,出来之前师尊特意交代姜镇不可有失,无论如何都要护其平安。 甚至为她塑造了一座魂灯,身死道消之时可以宗门秘法塑体复活。 可谓煞费苦心,总之无论是不是画了一张饼,于素心都不敢违逆师命,在阳神真人面前,像她这种玄台修士的念头一眼望去纤毫毕现。 姜易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于道友不必惊慌,且等上一等。” 于素心与姜镇都是一头雾水。 只有赤撄撇了撇嘴,暗道这小贼又装神棍。 不过赤撄倒是不担心什么,看着这家伙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是懒得想些什么了,甚至想到干脆以后和姜易一起对敌都不要再费心啥的,累得很。 半空中那头鬼车鸟饶有趣味的看着这群人族小辈密谋,忍不住笑问道:“想好怎么对付我了吗?” 说话的同时,鬼王、乌煞、腥风血雨、赤色雷霆,片刻不停,光幕摇摇欲坠。 轻松惬意,莫过于此。 姜易哈哈大笑,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臂,向着那头老妖伸出一根中指。 高大汉子笑容不减,但是眼中寒芒愈发浓郁。 从他丹田内缓缓飞出一柄长薄如纸的猩红长刀,血色沉郁幽暗,光是看着,似乎就能将人的心神吸引进去。 这是他本命法宝——七煞血刀,化作一道血色刀光盘绕周身,甚至从血光周围隐约传出鬼哭神嚎之声,夺人心魄。 “一刀。”他竖起一根手指,嘴角弧度越来越大,他似乎已经看到这几个人哭喊哀嚎的模样。 向下一指,血刀轰然斩落,刀光吞吐之间,有着身魂皆朽的感觉,一旦被斩中,或许便会当场化作脓血。 当! 金铁交鸣之声爆发,法阵安然无恙。 因为一道星光璀璨的玉尺格住了血刀! 正在此时,天空中有隆隆响动,突然乌煞黑云一开,光华大放,倒悬下一道不见头尾的灿烂星河来,这星河在空中漂浮,倏忽间便将天地之间腥风血雨一一慑伏下来,顿时满空黑云消散,星月再现,重化为一片无云星空。 那鬼车鸟所化的高大汉子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写意,将血刀鬼王一收,盘绕周身,以防不测突袭。 “万星天河真法,可是青冥高徒宫墨言在此?”鬼车老妖高声叫道。 “宫墨言?”姜镇一喜,急忙追问姜易道,“可是青冥十大真传道子之一的宫墨言?玉霄真君弟子?” 姜易微微一笑,道:“自然。” 早在当日飞剑传讯的时候,姜易便留了一手,他早有猜测那妖邪说不定会有妖丹修为,而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一但凝丹,便修出来阴神,神识可以笼罩方圆百里。 虽然无法笼罩住燕京全部地域,但这妖邪必定会防止有青冥弟子传讯回宗,是以为了防止飞剑被截,姜易动用了沈千羽留给他的一颗同心灵珠,只要在同一处洲陆上,便可以通讯。 而同时以飞剑传讯也是一种诱敌深入,麻痹对手,为了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如今看来确实是成功了。 玉霄真君与玄渊真君同为传道一脉的天人,门下弟子自然同气连枝,是以应该是沈千羽请来了这位宫师兄,想来也是金丹修为,就是不知,与那天狼窟碰见的洛千云,孰弱孰强。 天上缓缓出现一位身披纯白道袍,头戴七星道冠,挺鼻俊目的年轻道人,他把手一伸,那把玉尺就如同倦鸟归巢一般回到他的手中。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鬼车部阴泉宗,在我青冥地界作乱,今日你必死无疑。” 说话如同轻风细雨,却蕴含着无边杀意。 阴泉宗脸色一僵,他自问所行毫无泄露破绽,可没想到青冥天宗如此迅速便查清了自己,还派来了一位真传道子前来。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宫道友虽是贵派道子,可未必真能杀的了我。” 宫墨言笑而不语,并指轻轻向前一点。 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然而阴泉宗却脸色凝重,身躯一抖,便化出一片浓浓黑雾,不但裹住了周身上下,还将周围百余丈一齐笼盖了进去,同时把身一晃,化了十余个分身在内。 此雾乃是他丹煞所化,最擅长腐蚀法器宝物,护体宝光。 姜易四人早早就解了阵法,远远离开此地,身在金丹高手的交战范围内,岂不是嫌命长吗? 忽听得一声刺耳尖啸,四下里黑雾滚滚朝着宫墨言而去,似有千万冤魂在里哭号。 只见他轻点一下之后,忽见一点星光浮现,接着无数极亮星光自身上闪现出来,方圆百丈之内,雷声震荡,光气闪烁,雷光电射,山崩地裂,周围黑雾鬼气俱被一扫而空! 数百丈开外,姜易看着前方景象,言道:“此当是我青冥天宗十二大神通中的‘星罗照影’了,宫师兄真不愧是十大真传道子之一,神通道法都是高强。” 那黑雾方才消散,便见一只血色刀光就向宫墨言抓拿了过来,好似早已准备多时,一时间血光弥漫开来。 宫墨言手中玉尺一闪,霎时飞出,化作一道仿佛无量星光凝成的长河一卷,不但将那血光一气消去,还将一道隐在虚处的隐蔽身躯轰出,现出真身来。 那阴泉宗似受创伤,闷声一声,在云头之上倒退几步,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光芒一闪,有数道微小星辰首尾相接,不绝打来,他神色微变,只得退走躲闪。 此时那三十六头赤发鬼王朝着宫墨言涌来,他又喝了一声,发了一个“星空雷震”,把冲近身侧的赤发鬼王俱是震碎。 那赤发鬼王破碎之后,在数十丈之外又现出形来,但是气息不稳,似乎是受创颇重。 阴泉宗倒是吃了一惊,这等鬼王可不同于普通鬼物,俱是他采撷万千冤魂,再同自身丹煞混同炼制,不但身坚体固,不怕雷法,难以摧毁,而且生生不绝,最是难缠,乃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之一。 可是没想到只这雷霆轰击一下,就受损,不轻,这青冥天宗三经六法之一的万星天河真法可真不是好易于的。 与此同时宫墨言动作不停,拿以一个“北斗星照”之术,只见两道璀璨光华从双瞳中打出,直取阴泉宗。 顿有两道夺目清光展放出来,眨眼之间,无论是阴泉宗打出的刀芒还是乌烟,都是被那光华消融下去。 这老妖见此不妙,连忙向外躲避。 宫墨言对此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修炼到金丹这等境界,阴神修出,无论是反应还是其他应变之术,甚至是推演之术,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不用讲究什么策略计谋,只用神通道术就可伏敌了。 他也是知道的,若是对手有准备,也能设法破去他的星辰神通,可惜此妖不在此列,而自己则有宗门作靠山,阴泉宗等等神通道术都是了然于心,故而此妖只能节节败退。 阴泉宗远远退开后,已是明白,自己处处落尽下风,不单单是自身神通被对面压过一头去的原因,还有自身所有信息已经被分析清楚的缘由。 这便是有着大宗大派作后台的好处所在,只要有着出手记录,俱都会被记录在案,一一分析,若无进步增添手段等等,被一针对则必死无疑。 这种情况下只有法力远胜敌手,才有可能正面相抗,不然只能避其锋芒。 但若是无有后招,阴泉宗也不会选择出战,他竖掌朝着一边臂膀一掌,一条手臂就落了下来,化作一条血龙,狰狞无比。 宫墨言眼睛一眯,有些意外道:“血灵之术?”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三十九章 波云诡谲现真身 “血灵之术,你竟然修炼了这血道的至邪功法,难怪敢留下来与我争斗。”宫墨言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说道。 “道友确实是见多识广,连这血灵之术也知道一二,那便接某这一招吧!”阴泉宗手中法诀丝毫不停,一缕缕血丝自他体内飘洒开来,被那血龙不断吸收。 血龙身上浮现一出片片铁甲坚鳞,探爪盘躯,须发皆张,摇头摆尾一晃之下,竟然又分出两条血龙出来! “八部血龙?” 宫墨言略微有些动容,这等血道邪术也被此妖炼了出来,这门法诀在万年前得见者都不多,原本是魔道六派中血霄宗的一位巨擘创造而出,因为一场变故,流传甚广,没想到连妖部也得了其法。 欲修此法要取生灵将死之时的鲜血进行祭炼,忍受血气灼烧,来取得大量的精气,最好的祭炼之物便是修道之人的血。 宫墨言自然不会任其施展,但那星罗照影之术太耗法力,故而他法力一转,接连变幻了几个法诀,天星雷光与北斗宝照带着轰轰如山崩之声,泼洒般向阴泉宗压来。 手中星光玉尺一闪,纯白火光摇曳,仿佛跨越空间般转瞬即逝,来到阴泉宗头顶轰然落下。 阴泉宗把法诀一引,三十六头赤发鬼王带着悍不畏死的气势拼死阻拦雷霆星光,只消一瞬,便有一十三头破碎成灰,再不得现身。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这些鬼王与他心血相连,这一下来便受创不轻,然而他手中法诀丝毫不停。 并指一划,拉出一道薄而长的刀光来,一起打入血龙之中。 八部血龙号称能化炼所有,这是连本命法宝都祭上去了。 四周鬼王不断被耗,阴泉宗却咧嘴一笑,沾满鲜血的牙齿露出,带着一股残忍意味。 你们青冥不是喜欢拿我们妖族当磨刀石吗?你一来我便是知道定有高手封锁边境,让你宫墨言前来拿我当做试炼,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看看到底是石碎,还是刀断! 这八部血龙威力莫测,连他自己也是拿自己当做祭品勉强练成。 当年那尊血道大能用以堕落佛门传说中的“天龙八部”所创造出的邪术,不甘不忿,魔念顿生,由佛入魔! 这八部众分别为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乃是似人而非人的八种神佛。 其中天众与龙众最为重要,故称为天龙八部,在佛门之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皆与佛法有缘,佛陀讲经说法之时,常常参与聆听。 他只得部分法门,勉强使出其中龙众,已是极限。 阴泉宗袖袍一挥,那血龙冲开包围飞上半空,再一运法,那三条血龙带着一道百丈血瀑直泻而下,一股血腥气也是随之弥散开来。 只消片刻,星光雷罡俱被一扫而空! 宫墨言连忙闭了外窍,收了玉尺,血灵之术污秽万分,凡染上血水之人之物,俱有可能被其消融瓦解。 不过短短几息,那诸多赤发鬼王只剩下了三头,在阴泉宗身旁呜呜而鸣,再加上三条血龙盘绕,愈发显得他如同魔神一般。 他此刻双眸血红一片,再没有了半分感情,望之冰寒刺骨。 手中掐了一个古怪法诀,那百丈血瀑霎时崩化为漫天血水,化作血雨向着四周飘去,大有蔓延周空之势。 宫墨言双目一眯,他能察觉到血雨之中的古怪。 “练得此等邪术,不惜把自己化成一具血傀,再无转世轮回之机,可惜了。” 他周身遍布灿烂星光,将所有血雨拦在三尺之外,不敢让其沾染上自身分毫。 阴泉宗面无表情,他现在已然没有了神智,只剩下一股本能驱使,要杀了眼前众人。 “该是到了了结之时了。” 宫墨言不再去管阴泉宗,将那玉尺一抛,化作一条星河将自己团团护住。 接着盘膝一坐,起指头一点眉心,周身之上,就冒出一缕缕灼亮星芒。 同时轻轻一挥衣袖,周身法力所化无数灿烂星斗忽然攀升而起,在天中化作一条长河,浩浩荡荡朝着前方奔流而去。 可若仔细一看,却能见其中漫起无数雷霆金光,霹雳炸响。 这是将星罗照影神通练到高深境界才能御使而出,一经运转,疑是银河落九天。 一时间将那血雨腥风瞬间压下。 望着面前涌来这一条雷瀑星河,阴泉宗本能觉得此法威力恐怖,起手一指,三条血龙带着滔天血海如天塌般压下! 接着就闻轰然一声,宛如洪水决堤,石破天惊,雷光炸裂,接连闪动成百上千次,而后才是连绵不绝的霹雳震空之声。 这山脉方圆数里之内一时亮如白昼,滔滔而来的星光金芒好似无量潮水,将血龙以及阴泉宗淹没。 即便身在数百丈开外,姜易四人仍然能感觉到一股如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千百雷鸣传来,赤撄眉头微蹙,于素心面色微白,姜易肩头晃了晃,便立刻恢复过来,而姜镇则是闷哼一声,退了几步。 修为如何,高下立判。 待响声过后,整座高山已经是被削平半数,再不见得阴泉宗丝毫人影。 只有宫墨言一人立在半空。 姜易四人飞身上前,齐齐行了一礼。 宫墨言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便锁定了姜易,温言道:“你便是此次宗门巡狩使姜易?” 姜易稽首道:“正是在下。” “好,你很好,不枉贫道来寻你。”宫墨言点头赞道,“你传给门中的讯息极为重要,如今妖邪已然伏诛,这大燕周边有我青冥高人巡视,不用担心修为高深的妖物作祟,接下来的扫尾便要由你来完成了,等到巡狩期满便可回转宗门。” 说罢对着其他三人点了点头,然后化作一道星光破空飞去。 只是在离去之前,宫墨言不着痕迹的用手一指,一点玉光飞入姜易衣袖中,这一手极为隐蔽,其他三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分毫。 姜易心中一动,不过仓促间,也没能看清是何物。 宫墨言走后,于素心也对着二人稽首道:“此间事既然了了,我等便也告辞了,如今身上囊中羞涩,酬劳答谢不日就会送至门内。” 姜易客套了几句,便与二人辞别。 赤撄忽然问道:“道友觉得这二人可疑吗?” 姜易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淡笑道:“说不准。” …… 青冥天宗,太虚真天。 一道璀璨星光划破夜空,宫墨言正要赶回师门复命,忽然有所感,停下遁光现出身形。 他平静问道:“哪位道友在此?有何贵干?” 前方不远处慢慢从虚空中走出一位覆有面甲的男子,身材雄健挺拔,黑衣猎猎,双目深邃如夜空。 从他面甲之下传出哈哈大笑,道:“宫师兄好灵觉。” 宫墨言似乎对此人前来毫不惊讶,也不在意其人的狂放不羁,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王师兄,不知在此等我有何事?” 心中却是暗付道:“大燕妖邪作祟,暗桩被灭,天大的事情,门中或有大变动,可这与王氏又有何干系?这王天霄此时前来找我,却是何意?” 王天霄面罩铁甲,也看不出表情,只听得他笑道:“某家来此便是想问一问宫师兄,大燕镇抚使如何了?” 接着他又道:“却是叶家的叶守鸿叶兄来托我问上一问,他的胞弟叶守正镇守大燕五十载,多年未见,本想托人将其调回家中,可没想到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门中封锁的禁,故而托我问上宫师兄一问。” 宫墨言闻言默然不语,这理由说的合情合理,而且这王天霄与自己同为十大真传道子,虽是世家一脉派系,但是毕竟没有撕破脸皮,他的面子自己多少要给一些。 大燕的消息想来不久就会公之于众,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而已。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大燕妖邪作祟,叶镇抚使本需定个失察之罪,难辞其咎,但其亡羊补牢,已然因为抗击妖邪而牺牲,故而想来宗门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王天霄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墨言不欲与其多言,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说不得还是敌手。 他打了个稽首,就准备告辞。 突然听见王天霄出言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宫师兄,不知可否为我引荐一番那位巡狩使姜易,师兄也知某家王氏多日前曾与其发生不快,故而想请师兄为我等调和一番,毕竟都无青冥弟子,免得伤了和气。” 宫墨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王天霄,道:“王兄到底什么意思?” 王天霄颇为不解,疑惑道:“宫师兄在说什么?某家只不过不想为了王氏结下一个仇敌罢了。” “大燕妖邪作祟,此事不会就这么了了的,王兄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家事情吧,告辞了。”宫墨言毫无与他攀谈的兴趣,丢下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化作一道璀璨星光遁走。 王天霄看着他远去的遁光,冷笑一声。 他此番前来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镇抚使前来,不过是巧立一个名目罢了。 那什么妖邪作祟,其实王氏早就知道,不过是利用其图谋大燕的一个物件,可笑此妖不自量力,还以为自己能与王氏合作,却不知被作为棋子。 要不是那等事物人修难以取出,非阳神不可为之,动静太大,王氏怎么可能放任妖族入境,担此天大风险。 本来就是到了关键时刻,而姜易巡狩使的职位,也算是顺水推舟,即便宗门查证,也不过是职位顺势落到了姜易头上。 只要那老妖杀了姜易,王氏再除了他,便是死无对证,既除掉一个潜在的心腹大患,也拿到了王氏图谋已久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偏差,姜易不仅仅没死,还让妖邪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当真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莫非宗门早就怀疑王氏了吗?姜易不过是一个幌子,早有他人在查探大燕?若是如此,王氏倒也不慌,因为他们也未留下然后把柄,即使那老妖被擒拿,王氏只需要把一些人退出去顶罪即可,这等事情,像他们这些核心人物是绝不会参与其中,即使出来岔子,也波及不到自身。 故而王天霄这次前来就是故意试探试探传道一脉对于姜易的态度,不出意外,传道一脉果然十分看着其人。 宫墨言此人温和如玉,中正平和,待人接物俱是不偏不倚,刚刚撂下的警告之语也毫不逾矩。 如果门中甚至掌教真的想动王氏的话,宫墨言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只会外松内紧,设好圈套让毫不警惕的王氏往里跳,刚刚的话语更像是警告他们不要再动姜易的心思。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王天霄也不在多留,转身纵身而去。 …… 大燕京城。 不过短短几天,姜易在此所经历的事情真是险之又险,若不是来之前准备的足够充分,怕是真的要折在这里。 虽然与妖邪在城内城外各自战了一场,不过燕京城中的凡人仍然不知这等事情的发生,继续井然有序的生活着。 姜镇与于素心带走了姜府的十位亲族。 姜易则是安顿好了双亲,将缩影物交给了叶守正弟子,之后迎来了宗门新的镇抚使之后,并与皇室有了一番交谈,便带着有着玄火金瞳的怀宁公主回转宗门。 一切似乎都是尘埃落定。 然而半个月后的一天夜晚,燕京似乎与平常毫无区别。 一条模糊的的人影出现在皇宫的龙脉祭坛上,他双手掐诀,阵旗飞出,法阵灵光熠熠,与之前叶守正的步骤如出一辙。 光芒一闪,人影消失。 洞府地穴之中,无数淡淡的光点上下舞动,地面之中盘绕着一条千丈长的虚幻巨龙。 那道人影来到了正对着龙首出的地面,慢慢蹲伏下去,以手抚摸着澄澈地板,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忽然间光明大作,地底亮如白昼。 他悚然一惊,身形瞬间消失,一言不发的化为一道惊虹,向出口法阵所在之处处飞遁而去。 大殿中响起来一阵轻笑,随后四周蓦然银光闪动,一层接一层的银色光幕,波浪般的浮现而出,一十八道阵旗舞动而出,光幕内瞬间有山石雷火,滚滚而下,有雾气腾腾,遮蔽灵觉,有金风烈焰,伤体摧魂。 这人冷哼一声,遁光丝毫停下之意都没有有,大吼一声,背后乌光一显,绕空一转,就将所有阵势所化全部扫空! 可下一刻,阵中突然涌起地风水火,倒转空间,震得此方阵中界空,颠倒来去,他突然一个恍惚,便被裹挟其中,一时间只得祭出法宝护体。 此人影在那阵势中被打的转了几转,此时有数十道烈火金芒接连落在身上,好在他早就发出法宝护身,又有丹煞宝光未去,倒也不曾伤得。 过得几息之后,他猛然清醒过来,心下却是一阵大骇,自己方才应是被迷了神魂,才被阵力如此容易的围住,所以尽落得下风来,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只是此事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以自己神魂之强,竟然还有能迷住自己的阵势。 吃了这个暗亏之后,他运转秘法,默念了一道清静真诀,用心内守,霎时灵台一清。 他这一有了防备,也是稳住了阵脚,不在被动裹挟挨打。只是阵中攻势却是不断落下,到处是轰雷电闪,水漫火燎,只得祭出法宝,同时竭力撑起丹煞护身,御起宝光抵挡。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大阵所依靠的灵机不绝,这功势就可源源不断生出,直至把他法力耗尽,落败身死为止,当务之急,是找寻一条出路,但凭借他多年争斗经验,竟然一时间看不出此阵根脚。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一阵轻笑声,故而断定此阵必定是有人操控,而不是设的陷阱被动引发。 故而他高声道:“哪位道友在此,可否现身一见!” 阵势完全隔绝了内外,他连平常引以为傲的神识都透不出去,只能寄希望有人应答。 “道友不必再费心了,这座阵法其乃是勾连了地脉,而且阵旗俱是法宝,若是道友全盛时期倒是也能闯上一闯。不过如今嘛,既然坠入了此中,就别想再出去了。” 洞府地穴中响起了一声淡淡地话语声,熟悉之极,竟仿佛是那姜易的声音。 阵中那人默然不语,半晌之后,言道:“你竟然还没走,你是何时发现的?” 姜易从暗处走出,来到阵旁,看着里面被阵势制住的男子。 此人面容熟悉无比,正是叶守正的弟子,当日在还真殿见过的青衣男子,只不过其人气息早已完全不同,此刻浑身缭绕着腾腾乌烟,与之前那两头鬼车鸟的气息一模一样。 姜易叹了口气,道:“道友隐藏的太好了,我也没有发觉什么,只是在此守株待兔罢了,龙脉异动之事太过异常,若不是道友有些急躁出手,我差一点便要觉得自己猜错了,可惜,道友未免操之过了。” 他接着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是什么让一头几乎堪堪修出返祖妖身,已是妖丹巅峰鬼车鸟,沦落到如此地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转宗门 “或者说,我还可以叫你阴泉宗吗?道友。”姜易微笑道。 青衣男子沉默半晌,叹道:“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呢?百年前我跋涉千万里,冒着生死风险来到大燕,没想到却碰上了顾久天,虽侥幸逃脱,却中了其人的神通道术,被打的神魂破碎,不得已动用分魂秘术,剥离朽灭神魂,一分为三。” 也不知此妖是何想法,居然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倒是让姜易有些意外。 原来当年阴泉宗在重伤神魂的情况下,不得已动用的鬼车部秘传的一元分神术。 此等术法逆天之处在于,可以化成出两道分魂,留有一道主魂,尤其对于神魂损伤来说,可以将受损的神魂剥离出来形成分魂,三者共同疗伤恢复,且疗伤速度不逊色于本尊。 但是此等术法修习难度极大,不仅仅要求修习者神魂强度极高,而且要求对于神魂控制力有极高要求。 阴泉宗在鬼车部的地位虽不低,可也不是有多高,能拿到此等秘术已经是侥幸,而且还是残缺不全。 当时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运使此等术法,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一分为三的情况下,分魂不受控制,居然有了自主意识,主魂占据本体潜伏下来,两道分魂一者潜伏龙脉,用以疗伤,而另一者则是慢慢吞噬了一些散修气血,以血灵之术重塑身体,最终居然恢复到了本尊三分之一的实力。 屠灭玄清观也是此分魂所为。 这倒是解了姜易一个疑惑,如果说三个鬼车鸟都是由同一头妖所化,那么却性格截然不同,如此倒是有了一个合理解释。 不过让姜易另有些意外的事,因为他早已入了传道门下,故而他也曾特意打探过有关这一脉的各类人物。 除开几位天人真君之外,年轻一辈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就是这顾久天了。 传闻此人天资绝世,乃是掌教亲传的关门弟子,居于青冥三天宫之一的无极天宫中修炼。 不但如此,此人不但是真传道子,而且还是青冥天宗十大道子之首! 若将来掌门隐退,很可能便是让此人来接位。换句话说,齐云天有极大的可能是青冥天宗的未来掌门! 可以想见此人是何等身份。 他目光闪动,突然着问道:“不知当时顾师兄是何等修为?” 青衣男子摇摇头,带着叹服的语气道:“与我争斗时,顾久天不过是金丹一重修为,而我已经几乎堪堪就要返祖妖身,却仍然输给其人。我心悦诚服,即便如今苟延残喘,侥幸不死,也不敢再与之争锋。” 姜易未免也有些叹服,不过一想想也不意外,掌教亲传关门弟子,若是论身份地位或者说辈分,可是与着玄渊真君等同。 不仅占据着青冥灵机最浓郁的地方修行,还有兼以镇教功法修持,法器宝物不缺,又有专门的杀伐磨炼,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无懈可击。 虽然庆幸自己与顾久天现在是同一派系,然其他大宗也必定有着与顾久天不相上下的弟子,与人族对峙多年的妖庭也是一样。 这修道一途尔虞我诈,谁又能说准敌人是谁,若是自己功行不够,迟早身死道消。 阴泉宗环顾一下四周金风烈火,紫电惊雷,笑道:“可不要告诉我这等阵法乃是道友单独布下。” “自然不是。” 另一道声音响起,一个蓝衣束发的中年男子走出,他面容刚毅,身材中等。 “在下是青冥新任镇抚使赵汉青,道友来到赵某地盘,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二。” 阴泉宗毫不意外,直言不讳道:“在下要是将那一元分神之术奉上,可否放过我一条性命,虽说那两道分魂在青冥地界所造杀孽甚多,但是细究起来,也不算是我了。如今既然已经伏诛,也已经有了交代,二位道友何不与在下做一个交易,合则两利,难道不是吗?” “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我那道落于姜道友手中的分魂已经被你们用摄魂秘术对付过了吧,是不是毫无所获?” 姜易面容波澜不惊,淡淡道:“道友是不是想说所有核心秘密全部都在你这位本尊脑中,若是如此想待价而沽,却是找错人了。” 赵汉青在一旁并不插话,显然是门中有所交代,此次行动完全是以姜易为主导。 阴泉宗显然是看了出来,是以完全是对姜易游说,他微微皱眉,不解道:“何必如此,你我之间并没有仇怨,若是道友不放心,我可自裁于此,只留神魂被你所摄,我所知的一切功法经验均可以为你所用,还可发下血咒誓言,只求留我一命。” 听到这里,姜易心中不免一叹,果然修士大多惜命,如同阴泉宗这般妖丹巅峰的修者,放在一般小宗小族之中可开宗立派了,也是一方叱咤风云的高手,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地步,低声下气,只求留有一命。 轮回转世之说便是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真君都说不准,谁又能保证那个被魂灯所认的转世便是自己呢? 即便是,若不觉醒胎中之谜,与前世又有何种干系?况且又如何保证下一世一定有着修道之资。若无,岂不是又一世沉沦下去,没有师长亲朋入世搜寻护道,便是一朝辛苦付诸东流。 不过虽是有些同为修道者的物伤其类,但是却并不影响姜易的决定。 他摇摇头,果断道:“道友无需再说,先顾好自身吧!” “慢来!道友就不想知道我冒着如此风险潜入大燕所为何物吗?”阴泉宗这时有着几分慌乱,一咬牙说出了此话。 宝物奇遇可以再有,这性命却只有一条。 姜易不为所动,起手一点,阵势愈发暴烈起来。 到了此时,阴泉宗已是没有了退路,唯有殊死一搏了。 那法阵四面八方皆有滔天阵势碾压过来,阴泉宗伸出手去,一声暴喝,之前那道黑光复又显出,背后同时插上了三道乌黑如墨令旗,弥漫开来黑气浓烟。 阵势虽然比之前面更加强大,但是在没有了神魂颠倒优势的情形下,还是无法一时间拿下阴泉宗,虽然被扫空大片,但是眨眼又聚拢一团,复了原貌,竟是丝毫没有衰减,再次扑了上来。 虽然明知自己不可能消耗的过这勾连地脉的法阵,但这老妖却是攻势如潮,凶狠狂猛,毫无半点畏惧退缩之念。 但毕竟这阵势借以天地之力,攻势连绵不绝,只要不能寻阵法破出,便不虞损失,风火雷电之势毫不停歇,到了最后,阴泉宗的乌光浓烟似乎开始消散起来,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也了不知多久,那将自身护持的密不透风的宝光终于被撕扯开后,伴随着一声深沉的叹息,那阴泉宗的身影被淹没其中。 姜易仍然有些不放心,让阵势再运转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打了一个稽首,让赵汉青收了阵旗。 这阵法虽是任由姜易操控,但是真正的主导者却是赵汉青这位镇抚使,仅仅凭借着姜易开元境界的修为是无法支撑阵势运转的。 除开姜易本身并不想留下阴泉宗性命之外,这也与赵汉青本身有关,宗门派他前来本就是有着互相监督的意思。 不然那一元分神之术对姜易也有着一些诱惑之力,不过这等活了几百年的妖丹境界的老妖可不想赤撄一般,姜易实在没有把握收服。 赵汉青对着姜易微微一笑,道:“姜道友修道不过几载,便入了开元境界,还得了真传弟子的位置,如今身为巡狩使又为宗门立下了一个大功劳,必然前途无量,还望道友珍重自身,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才是。” 此话也是有着几分提点之意,这也与大燕此事的前因后果有着关系。 宫墨言当日的隐蔽手段,其实是一枚记载讯息的玉简。 姜易看了之后,发现果不其然,自己的任职确实是与着王氏有点些许关系,只不过其隐藏太深,门中还无法抓住把柄。 而且玉简中隐隐暗示姜易现在修为不足,无法得知太多隐情,待其功行足够之时,自会知晓。 再加上赵汉青这传道一脉的新任镇抚使此言,约摸就是提醒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姜易回礼稽首道:“谢过师兄提点。” 这次门中居然没有趁此机会像世家施压,再将其子弟边缘化至大燕,想来是有着目的在身,保不齐便是为了那阴泉宗图谋已久的宝物而来,是以姜易对于阴泉宗的游说毫不动心,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赵汉青对着姜易言道:“师弟可自行离去,我还要对这龙脉之地进行一些布置,恕在下失礼不送了。” “自然,师弟便先走一步了。” 姜易催动法力腾云驾雾而走,出了祭坛,毫不停留的出了燕京。 出了大燕地界,姜易按照指引来到了一处山脉。 从其中一处山洞中走出来两道人影。 一人红衣绝色,是赤撄。 另一人绿衫灵秀,是一名少女。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一章 玄火金瞳入外院 那灵秀少女正是怀宁,她看着姜易腾云驾雾从天而降,眼中闪过艳羡,好奇以及不自在的神情。 她与另一位大姐姐在这里等了半个月,赤撄自然无所谓,调息打坐,修炼无岁月,半个月与几息没有分别,只是怀宁难免苦闷。 自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何时住过荒郊野外,着实让她吃了些苦头。 但是本着对仙道的向往,怀宁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不然她一个十五岁从未离过宫的女孩,又不熟弓马,身体羸弱,何以下定决心来过这种清苦的修炼日月。 姜易本可让赤撄带着她住在城中,但是他也想看一看怀宁心性如何,身具玄火金瞳,起步便高过一般人不少。 但是空有天赋,心性稚嫩如孩童的也不少。 姜易并未强行要求怀宁跟随他入仙门修行,而且让她自己选择去留。 姜易还记得怀宁当时的吃惊羞恼模样,不过对于自己具有求仙问道的资质也是十分欣喜,或许是看清了皇室宗女任人摆布的事实,她只与自己母亲依依惜别,对于燕皇则是显得有些冷淡。 而一开始离宫或许是一时兴起,经过这半个月的清苦若是还是心志不改,则到是不错了。 或可值得栽培一二。 姜易朝这赤撄点点头。 赤撄斜睨他一眼,戏谑道:“你的小媳妇儿我可是给你看好了。” 对于赤撄时不时的不着调,姜易倒是习惯了,不过看到怀宁羞愤欲死的模样,他还是无奈道:“道友莫要开玩笑。” “烦劳道友警戒一二,我有些话想与她说。”姜易接着对赤撄言道。 她无所谓的点点头,飞身去了其他地方。 姜易示意红晕未退的怀宁随他来。 二者步入山洞,姜易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块坐下。 “怀宁殿下,过来坐下吧。” 姜易指了指对面的石板。 怀宁闻言,很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早在皇宫之时我已与着殿下说明缘由,盖因我虽是真传弟子,但是并非出身世家又无师长,故而欲培养班底,殿下身具灵瞳,修道资质上佳,我可助殿下于门中修道。 “但是有一点我需说明,门中分世家与传道两派,世家出身者在玄门的资源,就如同殿下在凡俗皇室与平民相比一样。而传道一脉有师长教导,到时我可给你引荐,但是相比世家来说所得所需更要自己获得。而姜某便是隶属传道一脉,殿下经我引入门中,已是被人当做传道派系来看,将来或有世家中人针对与你,招揽于你,殿下需得提前想好如何选择。”姜易平淡的将这些事情道来。 怀宁张了张嘴,似乎在努力的消化姜易所说的话。姜易也不着急,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她的神色变化不定,过了许久,目光终于坚定了起来。 姜易笑了笑,道:“可真是听懂了么?” 怀宁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我在想约摸是与宫里皇兄之间的拉帮结派一般,需要我们站队,传道与世家之间的争斗大致在我看来只能看出这些,姜……姜先生放心,既然入了传道一脉,我自是有始有终的。”越往后说,她的语气就愈发坚定。 姜易笑了,看来皇室中的明争暗斗也是让她耳濡目染了不少。而且听她的称呼从本宫转成我,看起来也算是做好了一些准备。 他接着说道:“当日我在皇宫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带你回到我的师门,可以助你踏上修炼之路。不过我事先要和你说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会给你带来一定的力量和较为长久的寿命,同时也会伴随着无尽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让你丧命。另一个则是仍然做你的王朝公主,至少在你活着的时候大燕仍然国祚绵长,不出意外或可荣华富贵一生。” “而到了现在,这两个选择仍然有效,在随我到青冥之前都是一样,只要殿下在入门之前与我说上一个不字,都可立刻离开回到皇宫。” 。“柳先生,我想好了,我想和你一样修炼!”“这是关乎你一生的选择,不必立刻给我答复,我还要在这里待上数日,你可以再多考虑一下。”柳鸣眉头一动,淡淡说道。 怀宁深呼了一口气,坚定道:“姜先生,我想好了,我想和你一样修炼!” “这是关乎你一生的选择,我说这话的原因,就是要告诉你不必立刻给我答复,回转宗门还要一些时日日,你可以再多考虑一下。”姜易眉头一动,淡淡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要成为先生一样的人!”怀宁小脸之上满是坚韧神情。 “那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在多言,不过之前的说法仍然有效。”姜易目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说道。 “另外,”姜易笑了笑,道:“无需叫我先生,我不过比你先入道几年,望有一天你我可以道友相称。” 怀宁重重点了点头,道:“那姜……姜大哥也不用再叫我殿下,我名李凤衣,可以直呼其名便好。” 姜易闻言笑了笑。 …… 不过半日后。 清光包裹中是一艘飞行玉舟,上面坐着两位身影。 正朝着远方某处破空而去。 时间一晃即逝。 这一日,灵渊山脉外院灵玄大殿之外。 一道清光从远处飞驰而至,并一落而下。清光一敛之下,露出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道人,正是姜易。 在他身边,则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灵秀少女,正是那名拥有玄火金瞳的怀宁公主李凤衣。 此番他从大燕那边一路返回宗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洞府,赤撄仍然没有跟随过来,以免落人口实,而是先到了青词阁,找了一名负责招募弟子的执事。 他一番询问过后得知。 若是宗内弟子发现拥有特殊体质或者是异族血统的子弟,便可无需进入外院做一名记名弟子,转而由青词阁的执事对其进行一番查验后,便会被随机分配到外院之中。 除此之外,也可以由外院中的上师直接对其查验,通过之后外院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将其招入。 而实际情况是宗门之中传道与世家之间争斗激烈,二者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并尽可能向宗门争取资源,往往对这些天赋异禀的弟子都是求之不得。 姜易略一斟酌之后,还是决定将其带入北辰观灵玄殿,交由那里的三位上师。毕竟他也是师出此地,也算是有着一些情分,若是亲自带人过去,应该会被略微照顾一二。 再次来到灵玄殿中,照例与那三位老道寒暄客套之后,姜易便直接开门见山。 “在下听闻拥有灵体血脉的弟子,只需通过查验便可进入外院做外门弟子?且无需以记名弟子身份再苦熬数载?”姜易微然一笑的问道。 “灵体血脉?这是自然,说起来,这等资质类别的较为少见,我外院之中已经有数年未能招收到那些天赋异禀的弟子了,即便是北陆都城之中也是不多,基本都被世家招揽或者是被师长收徒。盖因这些弟子只需要短短几年便能突飞猛进。难不成这位女娃便是……” 虚平道人有些讶然,旋即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将目光移向了那名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带一丝诧异之色的上下打量起来。 姜易没有直接回答什么,而是伸出一只手掌掐诀一指,渡了一道灵光到她体内。 一股细微的灵力当即顺着掌传入了李凤衣体内,其只觉身体微微一颤,双目之中一阵温润感觉袭来,旋即双目之中隐约闪过一片赤火金芒。 少女眼中金芒一闪而逝,但那虚平道人见状,却有些欣喜起来。 “姜道友,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位少女拥有的可是玄火金瞳?” “正是如此,不知这种情况,是否能直接让其入门作为外门弟子?”姜易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那是自然,而且既然是姜道友引荐,我等自会好好照顾一二,而且此番得以收下这等灵瞳资质的弟子,门中也会给予奖励,说起来也是沾了姜道友的光。”虚平道人心情大好,笑言道。 “李凤衣,这位前辈会给你安排后续事宜的,以后你能够真的如愿以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若是需要资助,大可直言于我,我等你步入内门的那一刻。”姜易又转身对身边的少女低声说。 李凤衣紧抿嘴唇,点了点头。 既然一切已经办妥,姜易也没有多做停留,当即拜别了三位上师老道人,又嘱咐了李凤衣几句后,便就此离开了北辰观灵玄殿。 出了大殿后,他便一掐法诀,化作一道清光朝着内门太虚真天的方向破空而去。 李凤衣远远看着姜易身形消失,目中光芒愈发坚定起来。 虚平道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位姜道友可是我们外院的传奇人物,一步跨过外门内门的天堑,得真传弟子之位,你身具灵瞳,得天独后,未必不能与之并肩。” 李凤衣转过身来,学着姜易的样子打了一个稽首,恭敬道:“还请诸位上师教我。” 虚平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满意。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二章 开元二重,冥河重水 不多时,姜易回到了仙珑山之中。 一进山脉,他便立刻开了阵法禁制,入了山中洞府。 几个月前,他便以这灵潭的幽水灵机达到了开元第二重境界,这还多亏了《太上玉策》这等顶尖法门,使得他修炼速度远胜旁人。 如今他正向开元第三重境界迈进,这半个月来虽是身在凡俗,无有太虚真天这等天下少见的宝地,但是龙脉之地的那些时日他也是不敢懈怠,日夜修习。 如今胸中已有三口聚合为一的天罡地煞,这有形无形之气一旦归元为一,便有了阴阳之变,超过一般法门不知凡几,而且天罡地煞威力极大。 不仅仅运使的灵机更加雄浑,开元境界所能运使的法术更加多种,其本身也相当于一个术法攻击,根本无需再费心多变。 不过姜易却是有着其他想法,《太上玉策》在开元境界所给的法术只有一门,名为“鼎定山河”,走的乃是以力压人,单纯用雄浑法力压垮对手的路子,加上太上玉策的一百零八道天罡地煞,此等道路确实是少有人能敌。 但是自己对外毕竟修的是北冥真经,能够隐藏手段自是好的,此刻他感觉到脚下传来的丝丝幽水之气,心下一动,暗道:“此地阴寒,水气充沛,倒是适合我凝练那‘冥河玄水’,玄冥前辈当年选择此地作为道场,想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北冥真经》有载,到了开元第二重境界之后,便能用那幽都玄气化气为水,使得体内元真之前凝练如一,不仅不受外物沾染,而且也比同阶修士法力更加雄浑,虽然比不过太上玉策的阴阳变化之机,也是少有功法能比。 而那冥河玄水,乃是北冥真水的前身,与天罡地煞有些相似,本身亦可作为攻伐手段。 虽然没有北冥真水化万物为己的逆天能力,但是其一滴便有千钧之力,发之难挡,若是十滴玄水,同阶法术,少有能比,若是百滴,开山碎石不在话下,如有千滴万滴,那可翻江倒海,压塌山岳。 不过练此法耗费时日却是不短,每日午时借以正阳之气引动吸纳寒水灵潭地脉中传来的幽水灵气,历经数天磨炼方能凝练出一滴,且在炼化时不能使出对敌,否则前功尽弃。 而且自己与那正常修习《北冥真经》的修士不同,自己是以冥海幽气与幽都玄气融合之后的元真之气凝练,这样一来,不像正常以《北冥真经》跨入开元二重的修士一样以其引气,只是作为攻伐手段,如果这样,冲击明气第三重境界的时间未免会有所延迟。 不过这《北冥真经》本身就是讲究灵气变化凝练,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兼以注重功行,与着法术齐头并进,也是别出心裁。 而若是像《太上玉策》一般,那就始终是以磨练玄功为主,舍此之外别无他物,连法术也只是给着一道,堂堂正正以势压人。 不过在姜易想来,自己虽然灵器不少,但对敌手段从来都是不嫌多的。 而且自己与王氏已经交恶,虽在门内,无需怕高境界修士压人,但是毕竟也要在同阶对敌上苦下功夫,再者那照妖镜与缚妖索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动用,上次要不是王奕以雾气遮掩,自己只会以惊霄剑对敌。 如果在短时间内自己能够突破明气三重境界,到时有一百零八道天罡地煞在身,再练成了“冥河玄水”,那就少了很多顾忌了。 故而自己准备先行将那天罡地煞修出一百零八道,再行炼化冥河玄水之事。 姜易盘膝坐于地上,从怀中掏出一瓶人元金丹,这是当年从王子峰处得来。 不得不说此人虽只有玄台修为,但是在世家中地位不低,这等丹药也是十分珍贵。 他看了看,从中倒出其中一枚往嘴里一扔,一入腹中,这枚丹药便被灵气包裹住,随后他默运玄功将其炼去,再将蕴化出来的丹气化入全身一百零八道窍穴之中。 第一颗丹药炼化完毕,他又将第二颗丹药吞入腹中,以同样手段再次炼化。 如此再三之后,一连吞服三枚人元金丹,姜易开始静心调息,引动丹药药力,再转化幽水灵机,使其与药力合一归入灵海,在以阴阳之变合一归元,有着《太上玉策》,他进展极为神速。 如此修炼了大约百日后,他一鼓作气炼化出七十八口天罡地煞,再加上先前所炼,现在还体内已有八十一道清浊归一的灵气,接下了就是要靠着水磨功夫将其化作先天真炁,然后就到达了明气期第三重境界。 如此一来,姜易只需要接着化气为水便可。 不过倒是有一个问题所在,自己凝练的冥河玄水是要从黑白灵海之中抽取其中浊气,这样一来必定要同时吸收幽水灵机化作浊气,防止阴阳失衡。 而且此刻灵海溢满之下,自己也无法额外引动幽水灵机凝练冥海幽气,只得按照步骤慢慢炼化。 好在自己的神魂经过紫微中天真解的修炼变得十分强大,一心二用倒也不是很难,接着便可试上一试了。 姜易沉入心神,仔细揣摩起来其中法门,按照法门中所说,除了需要幽水灵气之外,还自有一套繁复无比的运转炼化过程,气机需在经脉窍穴中来回游走,上下穿行,抽浊取汞,与着采撷药材投入丹鼎之中炼化成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揣摩三日之后,睁开眼睛,闪过一道自信神光,然后默运转起法诀来。 这法门他早已在心神之中演练千百次之多,此时熟门熟路,气息运转如意,毫无滞涩之感。 神魂一心二用毫不费力。 时间匆匆而过,到第九天的时候,他体内黑白灵海之中除开一百零八道金红灵光之外,内视之下,还漂浮着一滴如同墨玉一般的水珠。 这一滴水珠约摸有龙眼大小,但是按《北冥真经》上所载,只这一滴便有千钧之力,发之可洞穿山石地面,只是未曾试过,威力究竟如何,他还不得而知。 他打定主意一鼓作气,不如趁此再多练几滴冥河玄水出来。 下定决心后,他内视气海,转动灵气,一心一意凝练起冥河玄水。入定中不觉时日,这一天,在他炼化完第三滴冥河玄水之后,不觉慢慢吐出一口长气。 姜易略微皱眉起来,心中开始默默寻思,凝练这冥河重水当真要耗费不少功夫,一滴最少需要九天,而他身开一百零八道法窍,岂不是需要三载才可炼成,而且不仅仅如此,自己一心二用之下也是耗费了不少神魂之力,目前来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过他心中有些不信,自己神魂强大,运转远胜普通修士,若是一般修士前来修炼,岂不是三年五载都不得完满。 忽然他心中一动,自己不修此法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过也可从别处着手,难以完成量的情况下,不如试一试质的提升。 往日他凝练冥河玄水时,虽然有着灵潭可以直取,然而幽水灵机从地底水脉而出,待到地面上时,过得重重阻碍,早已不知淡薄了不少,虽说这是为了可以直接炼化入体,避免灵机冲荡伤体,但是与其本源灵机所在却是差了不知多少。 此时他突发奇想,屈指连弹,原本位于气海之中安然不动的三颗冥河玄水行脉走窍,立刻飞出。 这三滴玄水一经现身便不停震颤,有跃跃欲动之势,他心中一喜,如有所悟,索性放开了对其的束缚。 只见其等绕空一旋,竟然将这洞府中原本浓郁无比的幽水灵机分而相吸,尽数归元。 然后迫不及待的向下一冲,没入灵潭之中。 姜易心中一惊,连忙感应一番,发现并没有脱离自己掌控,这才放下心来。 他仔细感应之后,发现这三滴玄水如同凶兽被血肉吸引一般,在地下水脉极速穿行,所过之处灵机皆无,然后又被地底源源不断的幽水灵机补充。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这三滴玄水就像饱餐一顿般,慢慢悠悠的飞了出来,回到了姜易自己的灵海之中。 姜易这时细察适才那突现异状的冥河玄水水,一看之下,脸上神情却是略微有些惊讶。这三颗玄水此刻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不但幽光熠熠,而且变得晶莹剔透,如同墨色玉珠一般灵动。 他不禁暗自吃惊,按《北冥真经》所记载,这冥河玄水若是能再进一步,便能转化为北冥真水,而观此水虽然未曾蜕变到这一步,却也有另一番变化,即便是未能彻底蜕变,也是比之前的卖相好了许多。 姜易不禁哑然,这冥河玄气还可如此修炼,这样一来虽说没有任何的增加,但是其中威力可是打了不少。 莫非玄冥真人也是如此做的吗? 姜易灵机一动,想起真人之前还留下了一本修炼手札,暗道自己疏忽大意。 心神沉入其中,一看便是三个时辰。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三章 领法外出炼真金 等到姜易读完手札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此时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修习《北冥真经》进展如此之慢。 实际上根本不用靠着以自身吸纳灵机,完全可以让冥河玄水在体外自行吸收。 这等诀窍是在法门之中完全不会说的,都是靠着师长前辈的禁言指点,不落于纸面。 而且他此时也看得出来,精纯的幽水灵机对冥河玄水来说是大补之物,如若此气数量积存足够,按照手札上记载,炼化出一滴重水也不过是翻掌之间的事。 他再次从身体中的将三滴冥河玄水中抽出,再按照《北冥真经》的法门运转,将这些玄水一齐打进地底水脉。 他是想让这些玄水继续收纳幽水灵机,又在水脉之中运行不过三刻钟,忽然那三滴玄水似乎饱满圆润到了极点,齐齐一颤,竟然各自一分为二! 感应到此情形,姜易不禁心中一喜,不过这六滴冥河玄水再也不复之前的光华隐隐,此时如同被抽去了一部分精气,顿时黯淡下来,不如之前那般模样亮眼。 他接着毫不犹豫的再次运行玄水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见这幽水灵潭一震。 洞府开始灵机稀薄下去,姜易知道这是自己这一段时间吸取的灵机到了极点,再继续下去就是涸泽而渔伤极根本了。 姜易将所有冥河玄水一齐收回,只见有三十六滴盈盈浮在空中,粲然如美玉宝珠。 如今《太上玉策》在开元第二重境界已经修炼完满,《北冥真经》的修习也踏上了正途,只需等着仙珑山灵机再次充盈,便可继续修炼,到时自己连术法都不用掌握,只需将所有元真之气所化一齐打出,便是少有能敌。 不过自己到底不是正统修行的《北冥真经》,这些冥河玄水都是用一滴少一滴,若是消散便需要重新修习,不想其他人可以从丹田灵海中抽取元真之气补充。 不过姜易也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舍本逐末,自己的根本功法还是《太上玉策》,余者不过是手段。 不过空有修为也不行,还需磨炼自身斗法经验,可惜入道以来多是面对玄台甚至金丹这等境界的人物,不是让赤撄解决了,就是靠着阵法外物,实则自己的同境界争斗经验少得可怜。 自从入门来只领了一次巡狩使的法令,正好可去法旨阁寻上一寻,还可赚取一些门中的功德,换取各种资源。 下定决心后,姜易撤开法阵,直直去了法旨阁。 但是他并未去了之前那座主殿,而是转去了另一处山峰,万令山脉的诸多灵峰之一的惊云峰,其上坐落着一座青空殿。 这座峰体笔直高耸,从山脚到山顶极少能看到树木植被,而且山壁光华无比,就是灵巧的猿猴也难以攀爬,真可谓惊险之极。 峰顶半空被人施以护山法阵,外表化作一片广阔的七彩云海,散发出夺目祥光,方圆千里都清晰可见。 青空殿坐落在七彩云海之下,足有十几丈高,通体青碧如琉璃,但是无论墙壁,还是砖瓦,用料都看上去极实极厚,通体巧夺天工的同时还给人一种沉重如山的感觉。 比之之前姜易所去的十三座主殿的卖相可要好了不少。 这是他特意向沈千羽打探出来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是法旨阁的内殿,这里面的法令多少门中长老私人发布。 难度比之法旨阁中所发布都要超出不少,但是所得功德也是极高,而且还能与门中长老结下一份情谊,说不定还有额外的私人奖励。 虽是门中默许,但是也为了防止一些不自量力的弟子被贪欲蒙蔽的眼睛,是以真传弟子可以直接接取,若是一般内门弟子则需要通过考验认定实力。 姜易来到大殿之前的一处白玉广场,十分广阔。 中央空空荡荡,周围则是绕着竖立了三十六根巨大的白玉石柱,通体雪白,上面雕刻着龙、凤、夔牛、貔貅等仙禽神兽的雕像,栩栩如生。 从广场望去,视野开阔无比,远望苍木森森,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不由得心生一股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慨。 青空殿虽是有着不少限制,但是热闹程度仍然不逊色于法旨阁。 广场一边设有九座阁楼,这是宗门设立的评鉴阁,专门用以考验内门弟子实力。 阁楼外三三两两的站立着一些内门弟子,还有一道道遁光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落在广场之上。 虽然这里原则上并不限制接取任务之人的身份,哪怕是内门弟子若自问有足够实力,也可以来此接受评鉴,进而接取任务,但来此的七成人,都身穿着真传弟子服饰。 等到姜易来到广场上,周围的一些外门弟子看到他无需评鉴便可直接入内,虽是见多不怪,但是仍然有些人眼中露出来了艳羡之色。 姜易稍稍打量周围一番,初看之下,进出这里之人修为高低不一,内门弟子进行评鉴的多少开元境界,玄台境界已经无需评鉴了。 而真传弟子则绝大多数人都在开元境界甚至以上,但是几乎感受不到金丹境修士的气息,这等修士已经无需在这青空殿领取法令了,多是组织发布者,可得取更多功德。 姜易当即迈步朝着前面的青空殿走去,很快来到大殿之前,迈步踏了进去。 一步跨进大殿,姜易顿觉视野开朗,眼前的殿内空间似乎一下子扩大了十倍,这种感觉与之前踏进去法旨阁中一模一样。 都是从外面看去并不如何大,但是此刻看来,比起外面的广场似乎也小不了多少的样子,想来也是施加了一些虚空之道的玄妙禁制。 大殿内,最为显眼的是耸立在中央位置的三座巨大石柱,若是放在外界都是高耸入云,百丈高低,约摸数十人合抱,一座白玉似雪,一座苍青如云,一座金碧辉煌。 三座石柱以白,青,金的顺序一次排列。白玉石柱坐落在大殿最外侧的地方,而苍青石柱处于大殿中央,至于金碧辉煌的那根石柱则是处在大殿最深处。 三座石柱色泽不同,但表面皆显现出无数条尺许长的金龙上下飞舞,灵光闪烁,其中看上去隐隐有着一道符箓在其中烁烁发光。 以数目来看,白玉石柱上的金龙数量多些,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条,青色石壁上少一些,最里面的金色石柱壁更少。 这三座石柱上的法令有着不同区分,对应着不同难度。 白玉石柱上的任务最为容易,一般适合普通开元境界的修士;苍青石柱上任务难些,多是开元三重的修士能接下,也有着少数玄台修士关注;而最里面的金色石柱,一般只有玄台修士才会接下。 姜易回想着从沈千羽那里得到的消息,径直来到中央的苍青石柱前。 殿内人流倒也不像法旨阁中那么人声鼎沸,但是也不少,虽说广场上人数不少,但是多被评鉴挡住。 苍青石柱周围立着大约八九个弟子,约摸有五六个是真传弟子。 姜易这几年深居简出,唯一一次外出还是去的大燕担任巡狩使,是以这几人一个都不识得。 姜易含笑向着这些弟子打过招呼,略一寒暄后便没有深谈,目光便朝着石柱上的金龙看去。 苍青石柱上面的金龙约摸有几百条在飞舞,一个个果然都不简单,所得的功德也是不少。 门中的功德由功德阁计算,分为下功,上功与至功,十八下功积为一上功,十八上功积为一至功,像门中三经六法这等镇教法门,则需三至功才能得以被传授。 这些金龙通体如琉璃,一个个灵性十足的模样,一眼望去体内符篆上有数百字体流动,若是修为少上半分,可能连上面字体也看不清。 姜易连续看了几条之后,心中感叹,这些任务确实不是好易于的。 较为简单的则是功德低下,最多积得半下功,丰厚的法令并非没有,在石柱最顶端有十几条金龙,其中符篆以紫色灵纹篆写,和下面的白色灵篆截然不同。 这些法令若是完成,所得功德倒是不少,多是一个下功起步,只是难度极高,颇为凶险。最为轻松的那个法令,是剿灭青冥山门外的碧水潭的十八头开元境界的尸妖水鬼,同时带回完整的躯体。 这等尸妖水鬼其实算是比较常见的妖鬼,尸妖体魄强大,水鬼则是狡猾灵动,这二者多是互相配合,好比狼狈为奸一般。虽然单独拎出来境界不高,最多达至开元境界,但是都是群居而住,再加上占据地利,极其难缠。 姜易知道对付这等妖鬼最好是有着降妖伏鬼的特殊法器在身,否则单凭自身还是极难的,当然也可结伴前往,不过一个下功再分,就更少了。 是以真传弟子多是不会结伴同行,他们一般都身家雄厚,不缺法器宝物,故而很快便有一名身着真传服饰的弟子出手那些金龙。 而姜易则是觉得有些简单,照妖镜与缚妖索简直天克,几乎起不到磨炼作用。 再一看其他法令,确实更是困难,诸如深入某个险地寻找一种近乎绝迹的材料,或者追杀某个臭名昭著的邪修,此条法令功德最高,足有三个下功,因为这邪修修为已至玄台境界。 不过姜易很快看中了一条法令。 上面写着:着门中十八弟子,随门中金长风长老灭绝邪教千影门。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四章 千影无踪隐凡尘 居然有着两下功的奖励,而且是十八人皆有,根据众人所负责的难度不同赐下功德也不同。这等组队的法令倒是极为少见,多是一天发布三道,每次招募一人。 姜易扫视一番,发现只有一道法令,想来是今天的最后一道了。 他盯上了这道符箓,神识一起,那本来金龙回旋游走的金龙霎时一顿,随后乖乖落了下来,在他面前变作了一道紫色符篆。 这时一名细眉方面的年轻真传弟子走上前来稽首道:“在下方青,这位师兄已是准备接下此等法令了吗?实不相瞒,我是金长老之徒,奉命在此守候接下符箓的人。” 姜易回了一个稽首,微笑道:“自然如此,在下姜易,请问方师兄,还有几人这法令才满?” 听到姜易自报姓名,他先是一惊,接着答道:“久闻姜师兄大名,师兄乃是最后一人,三日之后便可从天源山出发,师兄可自去回得道场好好准备一番。” “那便谢过师兄提醒了。” 姜易与着方青寒暄一番后,便辞别回了洞府。 方青看着此人远去,眼神陡然间变得深邃了几分,看罢后,他暗付道:“姜易此人,先是败了修为高于自己的王奕,又听说在巡狩使一职上立得大功,可谓新晋真传中锋芒毕露的人物,今日一见,倒是有些门道,修为让我有些看之不透,不知其他方面有何过人之处。” 接着又有一人走到方青身旁,朝着姜易远去的方向看了几眼,道:“没想到这姜易也想来分上一杯羹的,就是不知此人是不是徒有虚名,到时候可别丢了性命。” 方青转首看了他几眼,道:“叶文辉,我不管你是为你自家叔叔鸣不平也好,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不要在执行法令期间对姜易生事,倒时候误了我师尊大事,我可保不住你。” 叶文辉毫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我自不会如此不智,只想领了此次功德,凑足十二下功,便能在八阁之中谋取一仙职,到时候所行所为便轻巧方便了许多。” 方青浑不在意他的说法,只道:“如此便好,叶师弟也许早做准备,到时候都是各凭手段,若是表现极佳,师尊自然会有其他奖赏赐下,师弟可不要错过。” …… 姜易先是去经罗阁查阅了一番书籍,接着回到洞府,打坐调息,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第三日,他将一众法宝都带在了身上,便出了洞府,起飞舟,往东方天源山飞去。 数个时辰之后,前方便出现一片在平原上起伏蜿蜒的山岭,此地就是天源山,是门中长老金长风的居所。 此刻,他转眼一瞥,却见身侧相隔数十丈许外,也有一条飞舟在云中飞渡,大约有两三人在上面一同谈论此番出行。 姜易与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接着按下飞舟一落,发现已是有着十几人已是到了。 姜易走向了远处的人群,迎面而来的,便是数名面带微笑的各峰才俊,多是开元境界的真传弟子,还有三四位散发着玄台境界气息的内门弟子。 十几道目光落在了姜易身上,大多都带着几分狐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只有方青对其微笑示意,他身旁的一名面容阴柔的年轻男子则是眯眼看着他。 姜易走上前去,与方青打过招呼,便转而对着阴柔男子稽首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阴柔男子根本不回礼,负手道:“在下叶文辉,乃是叶守正的侄儿,不知姜易道友可还记得此人吗?” 听见他称呼道友而非师兄,姜易便知道此人对自己观感不佳,甚至隐隐有着敌意。 他自问对于叶守正之死并未有何亏欠,妖邪隐藏大燕,镇抚使失察本就是死路一条,自己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了他一个选择罢了,故而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或许其中也有误会。 但是面对此人如此语气,姜易根本不想多言,微微一笑后就转身不理。 只要自己功行修为高绝,这等敌意也无需在意。 叶文辉看见姜易此举,也不恼,只是“嘿”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方青在一旁毫无掺和的意思。 姜易并不在意,转而问起这次法令任务的内容。 这邪宗千影门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查阅了道书典籍也是只言片语,等同于无。 方青解释道:“千影门原是魔道的一流邪派之一,虽比不得魔宗六派的恐怖,但是也是盛极一时。此宗弟子皆是一人千面,无相无容,专修一门本命法面,尤为厉害的是,可以法面为寄托,凝聚法箓,吞噬修士的本源功法从而得其神通,虽不能全部习得,却也能得其三四,据说当年其掌教可夺得他人十之八九程度的神通。” 姜易听得此言心中一震,一般修士除开修炼功行境界之外,还需下功法苦修神通术法,不然空有境界而无争斗手段。 也有一般苦修士只管提升境界,不去修习神通,这等修士一但争斗起来几乎必败无疑。 是以若想功行神通齐头并进,所花费的时间功夫不可谓不多。 若是想千影门一般可夺他人神通,岂不是空出来许多时间只需打磨功行便可,果然世间法门无奇不有,多去见识一番也好增广见闻。 “听方师兄此言,这千影门已经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确实如此,此派法门特殊,难免骄狂自大,很是得罪了不少门派,千年前被玄天道的一名剑仙攻伐之后,门中几位顶梁长老坐化,掌门也是下落不明,想来应该是身死道消了,后继者又缺乏杰出之辈,魔宗又讲究弱肉强食,都来挖上一口肉,以至于元气大伤。自此生生从一个一流大派沦落至今,连三流小派都不如。门人四散天下,据师尊所言,在我青冥的一处洲陆又聚集起来,是以师尊此次想要除去此等毒瘤,以免流毒世间。”方青点点头,解释了一番。 如此一来,姜易算是对这千影门有了大致的了解。 又多问了一番情况,得知这千影门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最高不过金丹修为,余下便是玄台开元等等,只不过这千影门功法可以练得一张本命法面,千变万化,最擅隐匿行踪,不好诛杀。 又聊了几句,突然感觉脚下轻轻震动了起来,方青脸色不禁微微一喜,往天空看去,笑道:“看来是我师尊来了?” 不多时,只见空中先是云海染赤霞,再是云层洞开,一团赤红如血的烈焰从天而降,随后火光四散开来,化作一道火环悬浮在其人脑后,现出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修士,身穿赤红道袍,头插玉簪。 这人走过来时气势骇人,每一步都像是一座大山落下,震的地动山摇,还未靠近众人,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姜易暗暗心惊,“风火盘身,丹景外照,呵气成云,这分明达到了金丹第三重境界,想必只差一本就能修出阳神了,想来便是金长风长老了。” 这名修士还未到得近前,便豪爽大笑道:“诸位都是我青冥的少年英杰,响应金某号召前来诛杀邪魔,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法令上的功德奖赏了,实不相瞒,若是有人表现极佳,我这做长老的自然也不能小气,道书宝财法器都可应允。” 众人自然轰然应诺。 接着金长风把手一搓,十八道赤红法箓各自飞到每个人手中。 “这其中是千影门的详尽信息,包括坐落的位置,门中人数,各自擅长的神通法门,以及你们每个人的任务,都有所写,到时候诸位只需按照其上要求完成即可。” 见任务都已经各自分好,众人不免吃惊。 姜易则是暗暗感叹这位金长风长老看似粗豪,实则谨慎小心,周全缜密。 想必是每个人领取法令之后都已经被其详细调查了一番,这才根据每个人所擅长的不同分派任务。 是以有此计划,姜易不由得对于接下来的千影门一行有了不少信心。 半个时辰后,去往千影门所在洲陆的众人已准备上路。 包括姜易在内,此行约莫有六十多人,除开力士与服侍的女眷之外,包括金长风在内则有着一十三人,众人将乘坐一座云龙塔楼前往,这塔楼速度远超一般飞舟,到达目的地只需一月不到便可。 这等塔楼塔楼分上下分七层,可住百人,六方开角,雕梁画栋,朱漆紫梁,洞门圆窗,飞檐上挂有金铃,塔尖上方,镇有一条盘据天龙,飞腾之时,架起云霞飞雾,随有七彩祥光,令人目眩神迷。 姜易摸了摸鼻子,这云龙塔楼在门中需要金丹修为才会被赐下乘坐,可是他自己也有一座,还是从王绍明叔侄那里得来,只是太过招摇,还从未住过。 一到楼中,便有力士带他去事先安排好的居处,在上楼之后,又有两名随行女眷早已在房中等候服侍姜易。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五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 天上明月皎皎,光明如镜,如瀑布一般照将下来,姜易身居顶楼,借着月华照身,加快气机运转,攫取灵机。 那两名女侍一见姜易修炼,便乖乖去了外房,这等服侍人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的,绝不会在人修炼时在一旁打扰。 这一路去向向的目的地是古云洲陆的雁荡泽,那里湖泊遍地,岛屿无数,处处有着天地自成的迷雾乱阵,可以说是天然的防护法阵,易守难攻,也亏的那群千影门人能占据如此宝地。 姜易在这七八日的时间里早就开始盘算此次行动的细节。 这次攻伐的主力共有一十九人,金长风长老是金丹境界,另有三名玄台境界的师兄,余者十五人皆是开元境界,最低也是开元二重的弟子。 而根据所查谍报上来看,千影门目前只有门主是金丹修为,另外在有两名玄台境界的长老,接着是十三位开元境界的入门弟子,已经百名明气境界的记名弟子和一些仆役力士等等。 高层战力完全占优,如果这次突袭足够隐蔽,那么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胜算很大。 而且这次金长风长老召集的居然多是真传弟子,十八人中占了九人,这就不得不让姜易觉得有些奇怪了。 因为此次攻伐虽说是以青冥的名义,但是召集令却是金长老私人发出。 这样一来一但有了什么变故,真传弟子出现伤亡,那么这些被师长家族寄予厚望的弟子出现折损,其召集者最终会遭到的惩罚可就不言而喻了。 想来金长老是对此事极有把握,而且所去地方就在青冥地界不远,想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别有目的的可能性了。 姜易前世遭遇的尔虞我诈太多,不免总以阴谋论看人。 不过他对此也并无所谓,只要最终自己无有损失且回报丰厚,被人利用一下也无妨,毕竟这片天地以境界为尊,自己目前只有当棋子的命。 就在快要抵达目的地之时,姜易房中就迎来了一位客人,便是方青。 他递过去一根小巧玲珑的阵旗,对着姜易嘱咐道:“我等将于今夜一路掩杀过去,师尊将在那千影门总坛摆下八门锁龙阵,一共需要我等按八卦方位插下八根阵旗,师尊与另外三位玄台境的师兄会挡住对方的门主以及长老,我等两两为队,去到阵眼所在插下此旗催动便可,时间无多,但是灵诀简单,姜师兄足够掌握了。” 姜易目光闪动,接过阵旗,气机往里一探,便知御使灵诀如何。 接着他问道:“除去金长老他们,我等还剩下十五人,八根阵旗,岂不是要有一位同门只能单独为战。” 方青微微一笑,自信道:“方某不才,正是在下,我身为师尊弟子,自然为恩师分忧。” 姜易毫不意外,方青修为可以说是他们这些开元境界之中最高的人之一了,已经堪堪达到玄台的门槛,而且说不得还有金长老赐下的护身法宝。这等极佳的表现立功机会,自然要揽在手里。 送走方青之后,姜易把玩着阵旗,暗道:“这金长老确实小心,等到快要抵达之时才将阵旗赐下,这样即便有着有心人混在其中,最多也就是通风报信一下,无法破坏什么,将可能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而且还有一事引起了姜易关注,在那赐下的各人任务中,与他结伴而行的名为孔德,修为也他相差仿佛,也是开元二重境界,但是是一名内门弟子。 在这次十九人中,三名玄台有一人是真传,十五人有八人是真传弟子,如果姜易料想不错,除去方青独自行动之外,另外七队应该都是以内门配合真传,以免出现争权内讧的现象。看来此次行动之前召集的弟子都是金长风精心策划好的。 姜易拿出一卷图册,将其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副山水地势图来。 这是金长老赐下来的的雁荡泽地理图,其上粗略画出了其上诸岛和各处洞府分布,虽不甚详尽,但却也足够所用。 地图上将一处处湖岛勾画出来,不但如此,在旁侧还注上了注解,有了这幅图册在,他们便不至于到处乱撞,无的放矢了。 上面还标注了八个方位地点,按八卦分布,姜易所负责的乃是兑卦,是雁荡泽十三岛中的灵芝岛,岛主是一名开元二重境界的修士,另有明气境界修士十二人,布有护岛法阵,易守难攻。 另外距离灵芝岛六十里外还有一处湖岛所在,名为元金岛,岛上同样有着一名开元二重的修士驻守,在兑位与方青负责的乾位中间,距离自己较近。 到时大战一起,千影门徒四处救援,六十里的距离,开元修士有着法舟代步,则需要半个时辰,故而自己若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快速解决,到时他们二人一汇合,兼有法阵,再想拿下就麻烦了。 八门锁龙阵乃是一座镇杀大阵,越早完成,金长老便能越早拿下千影门门主,一但顺利,自己这群人几乎可以毫发无损的回来。 好在千影门这些家伙穷困潦倒,护宗大阵只能布在总坛所在中心水陆数里方圆上,无法笼罩整个雁荡泽,不然以金丹修士布下的八门锁龙阵只有三百里方圆的阵势,不可能将他们连同阵法镇压其中,这样凭借自己等人未必能拿的下。 这时云龙塔楼轰隆一声停下,应是到了。 十九道遁光飞出,金长风将这塔楼收起,其他的仆役女眷一并住在其中,里面水食不缺,等到回转宗门时再行发出。 金长风豪放的嗓音在众人心中响起,“事关身家性命,我不管你们在门中是何身份地位,在生死斗法都是无用,诸位接下了可要听好了某家所言,据雁荡泽还有一百八十四里,云龙塔楼目标太大,我等一路小心隐藏过去,只需两个时辰,切忌莫要妄动气机,这等玄气珠可以让你们遮蔽气息,算是一些小彩头罢。” 姜易握住飞来的这枚玄色玉珠,入手温润,稍稍一催动,身形变慢慢暗淡下去,气机也遮蔽不见,与之前在王绍明仆役身上得来的隐气珠有些相似,不过可比其要高明多了,看上去还是一件下品灵器。 这一手不可谓不大方,那些真传弟子倒是波澜不惊,内门弟子却有些欣喜了,不由得对于成功的酬劳生出更大的希冀。 如今刚至子时,十八人催动玄气珠掩住身形,小心翼翼却迅速地跟在金长风身后。 姜易忽悠所觉,几息之后一道淡淡的身形逼近,还未等他说话,便听一道嗓音在心中响起:“在下孔德,见过姜师兄,金长老临近才赐下具体任务内容,之前未有拜访,还望师兄莫要见怪。” 姜易转首望去,玄气珠遮蔽主要遮蔽气机,身形不会完全消失,他凝目看去,只能发觉是一位身形瘦小的男子对自己拱了拱手。 他笑道:“孔师弟无需多礼,此次一行,还需要我等同心协力才是,事关性命,需谨慎小心。” 孔德一听,心中不觉有些欣喜,他只听过姜易的名号,并不了解其人,以往他所见过的真传弟子哪个不是眼高于顶,传道一脉也只是稍微好些,还怕这次结伴的同样如此。 他素来小心慎行,同样期望同伴也是一般,否则到时二者难免发生分歧,自己虽不做主导,但是关乎性命,也要争上一争,这样回转宗门之后,难免得罪其人。 他赞同道:“姜师兄所言极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况且对方也是同样的开元修士,我等更应该周全才是,到时一切任凭师兄调遣。” 姜易有些意外,这么快便自认调遣了么?他哪里知道孔德心中所想。 不过这也无所谓,自己身具四件上品灵器在身,小心一些,也不怕其人有什么别样心思。 二人言语几句,便开始推演起来接下了的行动细节,听起来这孔德也是个谨慎小心之人,丝毫没有锋芒一般,这让姜易很是满意。 自己不怕庸才,人人皆有用武之地,只是在这种团队斗法之中,不能有着不听命令之人,这是大忌讳。 两个时辰过去,前方出现一片水泽湖泊,约有八百里广阔。 金长风对着他们交代一番,“尔等自顾前去方位所在,到时看见中心有火光冲天,便立刻动手,切莫犹豫。” 十五名开元修士领命而走,分散开来,而金长风自身不动,领着玄台修士立在原地, 姜易带着孔得一路潜行,来到一处草木旺盛的湖岛旁十丈处蛰伏下来,这是玄气珠隐蔽气机的极限了。 金长风闭目立在原地,忽然睁眼掐指一算,接着大袖一摆,摩运灵机,裹挟着三名玄台修士,化作一道火光冲天天而起,到了天空之中,便入一颗彗星直直砸入雁荡泽中心水陆的总坛。 只闻“轰隆”一声,恰似山崩一般八百里水泽清晰可闻,霎时金火卷荡,凭空炸起了漫天风火。 一道大喝惊雷回荡:“血暗子!出来受死!!”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六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二) 这一下轰击威力极大,金长风用以本命法宝焚风赤火炉一压而下,竟然将千影门总坛法阵一时镇住,中心水陆卷起一片巨大风火。 一个黑衣人冲上半空,面容又惊又怒,正是千影门门主血暗子,接着又有两名修士脚踏真光随之而上。 血暗子神识一散,那火光中一金丹三玄台的气机昭然若揭,他心中一沉,再往四周一查,发现护宗法阵虽然一时不得运转,但是那赤红法炉也不能长久镇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可运转过来。 接着百里之外八道方位之上皆有神通光芒亮起,一看便知遭遇了突袭。 他心念电转,吩咐身旁两人上前缠住那三位玄台,自己独身上前,与那高大威猛的金丹汉子对峙而立。 血暗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可否报上姓名来历,我与阁下可有冤仇?” 金长风冷笑道:“青冥金长风,奉命前来诛杀尔等千影门这邪派魔道。” 血暗子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接着涌起怒火,之前便是玄天道的一名剑仙使得他们沦落至此,现在又是青冥的人前来剿杀。 自己虽身居掌教之位,可是这些年来颠沛流离,自东九陆迁移至中神土,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被发现行藏。 见再无调和可能,血暗子面容变得淡然,双手一搓,指隙间就有数道淡淡乌烟化出,细细九缕,约莫指头粗细,似蛇一般,倏地窜出,往金长风身上一扑。 金长风唇角流露出一丝森然冷意,他自身在默然立在其空中,单手掐了一道法诀,霎时间,从鼻中喷出一缕青碧烈火,一瞬间铺展开来,化作一片火海将那九道乌烟抵住。 接着双手结印,形如莲花绽放,就有十八道赤火绕身一盘,接着往顶门上一聚,只见其中变化出一道火焰宝莲,就放出莹亮光华来,形如一盏灯烛悬在顶上,在这黑夜之中驱退阴暗,将自己周身九丈之地俱都照亮。 金长风所学乃是门中十八功诀之一赤火玄丹诀,全身气机炽烈如火,能炼十八种真火护体和攻伐。 这是其中一种,名为赤天玉火,形似宝莲,最能护体防身。 他看上去勇猛粗豪,实则小心谨慎,虽是自己攻伐对手,可是一上来便给自身加具了护身法术。 那青碧烈火与那乌烟纠缠不休,血暗子见此术毫无建树,他也不气馁,捏了法诀,一道乌黑如墨的大手自头顶之上现了出来,照着那灯火闪烁处,往下就是一拍。 这大手此时得了他全力催发,眨眼间就扩至百丈大小,似小山一般缓慢压下来。 金长风眼神一厉,凝神以对,他把顶上赤天玉火催开,现了一朵朵赤色火焰,如莲绽放,烁烁火光铺开,呼呼如风一般往上一托,竟将乌黑大手稳稳架住。 接着他目光之中寒气大盛,哼了一声,把大袖一挥,就见一团森白的飞火忽然飞出,只闻一声大响,那乌黑大手就轰然粉碎 血暗子眼睛一眯,他知道金长风舍了本命法宝镇住法阵,即使还有其他法宝可用,终不如本命法宝用的趁手,是以一身实力去了三分,如今自己法宝未出,他以攻代守看来是想拖延时间,想来那转机所在便在那八处光芒亮起之处。 想到此处,他打定主意,若是能逼得金长风提早收回法宝,法阵一起,自己还有几分生机所有。 他大喝一声,起了一个剑诀,一道光虹划破夜色,接着轻轻一晃,如箭齐发,霎时间出来十二道圆润无暇的剑光,在天空之中大放光明,寒气逼人。 此人竟然是一位剑修! 金长风心中一惊,连忙将那青碧火焰收了,不再去管那九道烟气,在自身前后环绕飞旋,将上下四方圈护在内,不漏一丝破绽。 那一十二道剑光,在四周游荡回旋,似是只要窥得一丝破绽,就会破空斩来,随后就有其余剑光一齐杀至,守御者一旦被杀破一点,接下来便会被如同倾盆暴雨一般的剑光所覆盖。 这等剑修法门便是如此,攻伐凌厉,最是难防,是以金长风谨慎小心,将自己护的密不透风。 接着那九道乌烟迅猛逼上,看似轻飘飘的烟气,却一个接一个如同山岳般轰然撞在青赤火焰上,逼得金长风不断后退,但是就是打不开一丝一毫的间隙破绽。 半刻钟过去,那十二道剑光仍然在盘旋飞舞,不过金长风却看出来一些门道。 原本剑修法门之中便有一种剑光分化之术,若是练成,一剑便如千百剑,全看自身能分出几道剑光。 想他们这等若是修至金丹,剑光分化之术更是纯熟,可是这一十二道剑光周转间似有一些滞后。 金长风起了一道“烈火雷瞳”的瞳术,双眸赤红一片,十二道剑光清晰浮现在眼中,这里面俱都显出一柄法剑,气机各是不同。 原来如此! 看来这血暗子这手剑光分化之术也是夺得他人功法神通而来,根本不是自己习得,是以残缺不全,用十二柄法剑弥补缺失,没有办法同正统剑光分化一般运转自如。 金长风冷笑一声,把手一挥,只见一道灿霓长虹飞出,望去绚烂无比,尾芒在空中划出一道七彩轨迹,煞是炫目。 此物迅猛无比,刹那间便至血暗子面前,他心中一惊,豁然一侧身,那道灼火飞虹便从脸旁擦过,脸颊之上亦被割裂出一道血槽,焦黑一片。 血暗子震动腹中金丹,鼓起法力修复伤势,却只能逼出一丝丝烟火。 接着此物在空中绕了一圈后,再次飞来。 他神色微变,乌黑大手再次一起抓拿下去,谁知这飞烟灵活无比,竟凭空一绕,从大手指缝之间穿过,又奔他面门而来。 血暗子暗道难缠,把手一按,只得将那其中三柄法剑召回,闪动之间,那物避过两剑,被最后一柄敌在了这炫亮飞虹之上,但闻一声闷响,对方面那物上面缭绕的火焰去了不少,露出了本来面目来,竟是一支一尺长短,浑身赤红闪烁的铁箭,只是尾羽乃是一团七彩绚丽的火焰,燃动不止,声如金石交击,噼啪作响。 此物名为“七绝燃霄箭”,乃是金长风随身携带的另一件法宝,发之霹雳如雷,快似飞剑,难以抵挡。 接着夜空之中亮起无数光芒,血暗子起目一望,只见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又多达数十支七彩火焰之箭,一时热火腾腾,烟气弥漫。 这七绝燃霄箭可并不止一支,总数共是七十二支,虽不能似飞剑一般如臂使指,但是身起真火,能烧身魂,一但被打中,便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 血暗子见状,深吸一口气,把手一按,却好似根本不去管那七十二支飞箭一般,十二道剑光并九道烟气一气打出。 接着他起手画了一个圆,一面漆黑如墨的古镜现出,他竟然抬步往其中一走,接着从镜背走出三十六道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影,一时间看上去极其诡异。 也不使得法宝,而是一运玄功,震动体内金丹,自顶门之中飞起一道丹煞,似洪涛决堤一般,往那诸多飞箭之上一撞,只闻轰隆一声,半空之中,尽是震散开的浓郁烟火,将视线遮去,连同周边五位争斗的玄台修士也一起被这等气势逼开数十丈。 …… 远方八处原本诸人皆在潜藏隐蔽,见得中心一处火光冲天。 霎时间,手起法诀,一时间八处方位所在皆起神通光芒。 姜易大喝一声,把那五岳镇山印往天空一扔,便见化作一道大小十丈的山峰往灵芝岛上一落。 岛上洞府中,一个原本端坐蒲团的修士突然双目一睁,身躯一晃,便出现在了半空。 接着唰唰数声,人影闪动,十几个俱是明气境界的修士出现在此人身后,这名修士不由心神一定,那总坛震动他也是听见,知道必是有人前来突袭。 他也是心里打鼓,能有此信心攻打本门的,实力必定不容小觑,听得门外震响四起,他把牙一咬,总不能坐以待毙,好在有这法阵护岛,最不济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哪知道头顶一黯,抬头一看,“轰隆”一声,一座十几丈的巨大的山岳压了下来,虽是法阵时刻开启,但是整个岛还是都震了震。 姜易毫不犹豫,御使着五岳镇山印反复撞击着灵芝岛的法阵禁制,这等上品灵器的轰击,只是几下,灵芝岛上的宝光便稍稍黯淡了一点,照这样下去,恐怕不需两个时辰,禁制就彻底崩散了。 这塔楼禁制,若是有人时刻维持,就算对方手中有法宝,也未见得能拿的其中人物如何,只是千影门流窜至此,还未生根,宝财法器俱都是耗的七七八八,哪有多余之物来维护法阵。 姜易冷笑一声,把一百零八道天罡地煞俱都放出,只见满空金火赤光,齐齐往下一落,须臾间,似有无数光芒电闪而过,紧跟着又震气一声霹雳炸响。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七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三) 这一番攻势霹雳如雷霆暴雨,乃是集合灵器与姜易自身元真之力,分作两波,轮番轰击,一时之间,那灵芝岛上禁阵顿时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这灵芝岛驻守修士名为吴真,一见此景,面色苍白,他知道一但让姜易这么下去,决计支撑不到两个时辰,甚至连金元岛的来援都等不到。 而且以那钱穆权衡利弊的性子或许宁愿去支援大师兄的云河岛也不一定。 他面色阴晴不定,心中猛地下了决心,暗道:“罢了,再不动手,便是性命也无了!” 只是一想到那法门所带来的后果,吴真心里便直直打颤,一咬牙道:“左右,且去把我洞府中的那把法剑与那瓶丹药拿来。” 两位明气境的修士依言走去了洞府中,一人自壁上拿了一把形制古雅的法剑下来,另一人从洞府西墙上的壁橱上取下一个血色小瓶。 接着两人将法剑与丹瓶交于吴真,他拔剑一看,霎时放出一抹光亮来,似是在夜里挑灯看剑一般。 吴真一狠心,把剑一挥,剑光过处,左右两颗大好头颅便滚落地上,鲜血贱起三尺高。 余下众人神色皆是大变,一些人不知所措,一些人避退三尺,一些人惊慌失色,但看起来都是心生退意。 吴真心中一叹,暗道:“尔等跟我多年,如今……也罢,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不如尽数杀了!” 他目光一厉,喝了一声,把法剑一祭,绕空如电光盘旋一周,众人皆是觉得脖颈一凉,连惨呼声都没发出,所有人头颅都是滚滚落下。 吴真再把那法剑收回一看,发现此剑饱饮鲜血之后,原本只是如凡剑映光一般,可此刻再放眼前看去,似乎比方才更为明澈,发出如琉璃般的烁烁光华。 他以手搭在这如一泓秋水似的利刃上,喃喃道:“果真是成了!” 这其实是一把邪剑,乃是他从魔道六派中血霄宗的一名修士手中夺来,同时也吞噬了其部分血道法门。 此剑有一处特殊所在,能吸收剑下死者之精血,故而所杀者越多越强,则其威力越大。 再配合吴真所得的血煞功法门,便是阵外那人自己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他从玉瓶中到处三枚血色丹药,顿时香气扑鼻,闻之便欲吞服下去。 这看上去的仙家妙药其实是用修士的元灵精血炼制的,而且每杀死三名开元境界的修士,才能炼制出一枚丹药,实在是修习血煞功的绝配。 吴真不顾阵外打的再凶,跏趺而坐,将那邪剑横放膝上,身上隐隐浮现出血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上扑出来一般。 法阵之外,姜易使那五岳镇山印与一百零八道金红火光轮番砸下。 他双眸之中紫光隐现,阵中吴真所作所为皆被看在眼里,见状不由得心中一震,这血光浓郁之象,此人莫非与那血霄宗还有关系么? 不能留手了! 姜易眼神一厉,自袖中滑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玉珠。 …… 八处战火一起之时。 金元岛上,这可以算是仅有的几处还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了,青冥所攻的八处方位所在,皆有开元修士坐镇的岛屿,是以还剩下五处湖岛。 钱穆心中挣扎不休,不知该是趁此机会逃脱,还是前去灵芝岛上救援。 此人本是八面玲珑,与诸多修士皆是关系交好,手中互有对方滴有魂血的玉牌,千百里之内可以有三次互相传递信息的机会。 本来在他得知另外八处岛屿被攻之时,云河岛上大师兄传来讯息,要他聚集另外四处岛屿的修士聚集起来,逐个击破,如今总坛打的不可开交,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们只能自行处事。 可一传讯之下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的四人,都被人缠住,甚至还有人被围攻的岌岌可危,如何能来。 到头来居然只有自己能够独善在外,而他现在所处的境地也是有些尴尬。 六十里外是吴真的灵芝岛,八十里外是大师兄的云河岛。 各自明面上皆只有一人攻打,如此一来,按理说应当去支援最近者,可是吴真如何能与大师兄相比。 钱穆脸色阴晴不定,但是此次突袭来的极为蹊跷,他不信对方没有对本门做过探查,大师兄修为最高,又有灵器护身,对方肯定会对其下以重兵。 而且自己夹在两处突袭处中间,却独独无人来攻,有可能是其人未到,或者是脱不开身,是以被大师兄缠住的可能性最大。 也就是说云河岛的危险性最高,自己虽然想巴结其人,可是也不愿丢了性命,故而他打定主意,不如去支援灵芝岛。 心中一定,便有了主意,他把飞舟一起,将所有明气境界的弟子全部带上,往那灵芝岛去了。 百里外的乾位,另一处广大的湖泊上,中央的云河岛上空,方青正面无表情的悬浮在半空中。 御使着一只三尺大小的金圈,便往那法阵上不断掷下。 只见这金圈上被一团紫青火焰包裹住,每次撞击之下,如有灵性般往法阵所化结界上一撩,顿时在上面熊熊燃烧起来,金圈再原地一旋,法阵附着的火焰便轰然一声炸开,使得那阵法光界明暗不定,极其迅速的暗淡下来。 而在其被阵法护持的岛上,一名身披千绣云纹道衣的俊美青年浮空而立,身后有着十几名明气弟子,俱都正冷冷的望着阵外的方青,脸上阴沉一片,眼神冰寒。 除开方青的乾位与姜易所处的兑位外,另外六处方位上,俱都只有一人攻打,并且皆是真传弟子,看不见内门弟子的身影,这是因为他们都被派出缠住除金元岛之外另外四处岛屿。 这也是在攻伐千影门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防止被对面集中兵力逐个击破。 是以由真传插旗布阵,内门弟子在旁协助,负责处理前来援助的千影门修士。 到目前为止都在青冥诸人的预料之中,甚至前来支援的其中两位已经很不走运的被两人围攻,看起来情况岌岌可危,要不是他们顾忌对方拼死换命,随时都可以拿下。 每个真传弟子都是青冥天宗数十万弟子中的翘楚,功法神通法器丹药都是超人一等,即便千影门弟子有着法阵护持,他们也都有着自信破阵杀人。 而那些千影门的弟子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死守不出,尽量以法阵来消耗对方法力,以争取更大的转机。 …… 中心水陆,总坛所在。 金长风与血暗子斗的不可开交。 在血暗子祭出他的本命法宝幻神镜之后,化出来三十六位面容一模一样的血暗子,气机相同,攻伐手段却是各异。 而且在这三十六名血暗子术法迭出之时,面容还会不断变幻,有俊朗男子,有貌美女郎,有稚嫩孩童,还有白发老者,霎时间仿佛真有着三十六名金丹围攻而来。 不过金长风却是丝毫不惧,他明白这是由于其人本命法宝与着千影门的万相经相互配合才造成的,其本尊只有一个,在这三十六名血暗子中不断换位,并非真有那么多金丹,否则千影门早就称霸天下了,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但是他也毫无保留,将苦熬七十八载的赤火玄丹诀,以其中法门修出的九种真火一同御使而出,霎时间如同火神降世,并以七十二支“七绝燃霄箭”来回飙射,竟然在不得动用本命法宝的情况下与血暗子斗的不相上下。 血暗子越打越是心惊,青冥中人果然不凡,在失去一处重要手段的情况下,还能与自己保持平手,只怕其人法力比自己还要高深几分,单打独斗自己应该不是对手,若是再等到他布局完成,自己真是无路可逃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以幻神镜护体,照出无数宝光,只要被其照中,便能化去其神通术法,不但如此,因为其并不是单纯攻伐,而是每照中一次,对其神通术法也便熟悉一分。 不过金长风明显有着应对之法,对于镜光他能躲便躲,实在不行他才只以其中一种真火应对宝光,等到防不住才换上另一种真火。 如此一来,血暗子最多不过破去他两种护体真火,只要坚持上半个时辰,等到八门锁龙阵一成,千影门便成笼中之鸟! 最不济,他还有那焚风赤火炉作底,只需撤去对总坛法阵的镇压,可瞬间回护自身,大不了以八门锁龙阵硬生生将这处法阵消磨殆尽。 除开他二人苦斗之外,青冥三位玄台修士居然也未能拿下千影门两位玄台。 其中那位真传弟子倒是有些挂不住脸面了,虽说人数占优,但是对方灵器迭出,二人周身宝光映照。 一柄血色大刀挡者披靡、一枚紫色铃铛惑人心神、一道飞梭迅似流光、四块玉牌搅动风雷。 竟然丝毫不比他们所持的宝物差,甚至隐隐有所超过。 这是因为血暗子在迎战之前便打开了门中所剩无多的宝库,将其中珍藏尽数取出,交于二人,要求他们一定要拖住对方玄台修士,否则一但被其脱身,总坛外的开元明气弟子对于玄台修士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是以青冥那位真传弟子也并非世家出身,灵器随有,也不似那么多,只能以人数之优压住对方,可是要想拿下真不是一时半会可行的。 交战至此,唯一的变数竟然变成了总坛之外的那些开元弟子之间的争斗,总坛此处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胜负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八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四) 灵芝岛上,吴真身上血光愈发浓郁,霎时间从中扑出一个淡淡的血红色虚影,其出现在空中,飘飘忽忽,只是面容似乎有些模糊, 吴真手上法诀一掐,这道血影往其中一道尸体上一扑,眨眼间血肉连同骨骼一并消散不见。 那头血影一现,好似有灵一般,如同吃到了什么美味佳肴,极其欢快的怪叫一声,不等吴真催动,立刻绕着周围盘旋一圈,十几名生前明气境界的修士尸体俱都被其吞噬一空。 血影立在空中,好似打了一个饱嗝,吴真心底一惊,暗道这血霄宗的法门果然诡异无比,尤其还是残缺法门,刚才似乎隐隐要脱去自己掌控一般。 就在此时,血影那双不带丝毫生灵情感血眸缓缓朝着吴真望来,看的他浑身发寒,连忙低喝一声,左手掐剑诀,右手持邪剑朝其一点。 那血影浑身颤抖起来,抱头乱窜,发出叽叽的惨嚎声,似乎极其痛苦,十几息后才安静下来,趴在地上表示臣服,吴真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时间仔细看了一眼,却发现这血影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有着模模糊糊的面容,吞噬血肉后面目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却飘忽不定,像是魂魄一类。 他片刻不敢放松,再此拿起法诀来,手指如同车轮一般飞舞,结出一道道繁复复杂的手印,于此同时口诵经文,如同祷告一般。 可就在这时,一声闷雷大响之后,顿时法阵之外火雷齐出,好似山崩地裂一般,连近处湖水也被震起数丈高的浪头。 吴真只觉耳膜欲裂,法诀与祷告声一顿,险些前功尽弃。 好在最后关头完成了这道术法神通,他睁眼一看,只见法阵光界已经是摇摇欲坠,阵外那名年轻道人正面露杀机的看着自己。 只见那年轻道人把手一指,顿时那座大印与这满空金红火光一同坠下! 吴真把心一横,大吼一声,竟然反手一剑插进自己的心房,那血影如同闻见腥味的蚊蝇一般朝这他身上一扑! 惊天动地的一声雷鸣炸响,法阵应声告破,灵芝岛上烟尘四起,弥漫开来,遮蔽视线。 姜易面无表情,把袖一挥,狂风大作,将烟尘撕开一角,只见一个浑身有着浓郁血气的人影一闪,现出一个目光鹰隼,薄唇勾鼻的阴沉男子,正是吴真。 不过此时他身上血腥味极其浓郁,原本洞穿他的剑器被其持在手上,而他的胸口破开一道大口子,隐隐可见其中心脏跳动。 姜易冷哂一声,道:“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分明是强行修炼了那血煞功,不知你有几年寿命可耗?” 吴真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血肉枯萎的双手,咧嘴道:“既然逼得我用了此法,那么无论如何不可能放你生离此地。” 姜易闻言失笑道:“你以为这便吃定我了么?” 他把剑诀一指,惊霄剑朝着吴真当头落下,剑光飒然一涨,刹那间,一条璀璨如星河的光虹便泼洒下来。 吴真丝毫不让,祭起邪剑一架,一声金铁交击之音传出,虽是成功挡住了惊霄剑,但剑质却不极惊霄剑,吃不住力,被斩偏了去。 他忽然觉得头顶一黯,那方大印燃烧着无数金火向下一压而下,就在此时他手上现出一柄风雷叉,上面有着噼啪的雷霆电芒闪过。 吴真哼了一声,举叉一挥,霎时间,临空刮起来一阵黑风龙卷,并且其中隐隐有青雷爆响之声,向上一顶,将那大印抵住一瞬。 他趁此机会,向后倒飞出去,瞬间脱离出五岳镇山印的攻击范围。 然而在这两波攻袭的掩护之下,姜易无声无息的弹动的两下手指,三滴冥河玄水飞出,忽地绕了一圈,从背后打向了吴真。 吴真脱离了大印阴影,正准备反击,眼角却忽然瞥见一抹黑光向他飞来,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拿起风雷叉一挡。 “砰”的一声,手臂上顿时连续传来一股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连绵不绝,那风雷叉被打的贴在了胸口上,只觉心中一闷,便从空中被打落下来。 这一滴冥河玄水虽然看似微小,但实际上重若千钧,他显然没有防备。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炫亮剑光也往吴真颈脖疾斩而去,他反应也是不慢,察觉到不对,遁光一起,任由身体往下落去,此时心头警兆忽现,一道镜光迅疾照落,吴真吓到汗毛倒竖,眼见就要被照住顶门,他大喝一声,拼死扭动身躯,在空中一个翻滚避开了头颅所在,只是一条大腿避之不及,被光芒一照,他身上的血气如雪遇火一般,霎时间融化开来,连同那条大腿被一下切落,顿时血如泉涌。 吴真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晃,一道血影飞出,与之前那道相比稀薄了不少,但是迅疾如电,朝着姜易扑去。 姜易早已离开了原先站立的地方,身形一转,四处躲避,见血色人影扑来,一抬手,召回惊霄剑,同时一心二用,那七星定玄镜一转,镜光四照。 只是有了刚才的反应时间,便没那么容易了,吴真把风雷叉一挥,黑风乍起,四周湖水被风卷起,浪头拍起数十丈,与那镜光撞在了一起,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竟然挡住了七星定玄镜的照射。 姜易看着迎面扑来的血影,法诀一掐,惊霄剑在空中一个盘旋,化作一道光虹从天斩落下来,哪知这一击之下,居然从血影身上一穿而过,竟是不起丝毫作用,对方依旧其势不停地向他冲来。 姜易目光一凝,显然这血影极不简单,似实还虚,不能作为一般手段来看,他又把冥河玄水放出几滴,仍然是丝毫不起作用,只是其上的阴寒之力好像稍稍阻隔了一下,他现在还无法对这种有形无质之物做不到一击破去。 见血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姜易连忙向后飘退。 那吴真见状,顿时气焰一炽,风雷叉再一下劈出,将那镜光暂时阻隔在外,同时摸出一只葫芦,用手高举在头侧,对着前方就是一倒,霎时间,只闻轰隆一声,如同洪水奔腾,无数晶莹异常,并且隐约有丝丝黄气缭绕其上的沙砾从葫芦口往外翻腾,向姜易处汹涌而来。 接着“轰”的一声,黄色沙雾中点点晶光一闪而现,每一颗沙砾盘旋一转,竟数十颗的汇聚成一颗晶莹沙球,并瞬间变得奇重无比。 姜易往空中躲避,只是那如瀑布一般的黄沙被吴真用手一指,似乎拥有灵性一般,极其敏捷地跟着他就往空中而来,并发出如潮水一般的隆隆声响。 吴真脸上浮现狞笑,这几下交锋兔起鹘落,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此时这吴真才有时间缓过气来,只是脸色却有些发白,接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连连催动血影上前,试图一起夹攻,同时把沙瀑转,想将姜易围困起来。 姜易脸上浮出冷笑,往后飘退的身形一顿,手中已多出了一根金纹锁链,上面雷光闪动,往迎面而来的血影抖手一抛,道了声:“去!” 似乎受了气机感应,一时间雷光电芒霹雳作响,将那血影绕身一捆,接着迅猛一勒,姜易把手往后一抽,霎时间,那血影被消磨一空,瞬间消散在空中。 这血影与吴真的神魂意念相连,现在陡然被灭,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浓郁的血光也有些不复从前。 姜易趁机遁光一起,从沙瀑的包围中脱离出去。 吴真嘶吼一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在那把邪剑上,顿时其上血光大作,把其往空中一抛,便祭了出去,朝着姜易连连斩落。 这血煞功极其霸道,吞噬血肉,以自身为祭,只是他所得不全,一但被破,所遭受的反噬也极其严重。 姜易冷哂一声,起指一点,惊霄剑带起光虹,架住血光邪剑,将那附着有自身天罡地煞的五岳镇山印再此压下,同时驱动七星定玄镜当头罩落。 那黑风顿时被压的溃散开来,吴真将风雷叉一抛,化作数丈大小抵住此印。 同时慌忙掏出一块骨牌,抬手一晃,化成一面白骨森森的大盾,将他周身掩在其中,只闻轰隆之声作响,不知道这盾牌是什么来头,竟然将七星定玄镜的镜光给挡住了。 只是姜易催动照妖镜犹自不停,接连照落,一时间,密集的声响如同骤雨敲击屋瓦,可却始终破不开这面骨盾。 姜易眼色一厉,掐了一个法诀,只见那印上的天罡地煞纷纷散开,化为一座金火大鼎,往印上一落,来势极其凶猛,架在底下的风雷叉吃不住力,“咔嚓”一声,当场粉碎。 吴真法器被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躯一软,掉落在岛上。 他被摔得半死不活,动弹不得,眼见姜易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近,慌乱道:“不,不要杀我,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 姜易理都不理,一剑将其枭首。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四十九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五) 姜易面无表情的挥袖一拍,将其逃出的神魂一击拍散。 那把邪剑没有了主人操控,却仍然兀自飞来斩落,但是根本不敌惊霄剑,金铁交击声中发出不断的哀鸣。 眼见那邪剑还在空中不死不休的朝着姜易斩下,姜易起了一个法诀,打出一十八道天罡地煞,金火雷光往那邪剑上一裹。 只听“刺啦”一声,像是裂帛的声响,这把邪剑猛然一颤,接着宝光一黯,如同醉酒一般在空中摇摇晃晃了起来,然后直直坠落,斜插在地上。 姜易一挥袖,将这把剑和吴真的缩影物全部收起,接着手腕一翻,一根阵旗出现在手中。 他口中念念有词,打出一道道法诀,那根阵旗浮空而立,接着一根八丈八尺长短的大旗拔地而起,旗帜迎风飘扬。 轰隆一声,如山崩裂,阵旗已立,一声龙啸之声震动四野,巨大的金龙直冲云霄。 一时间,所有目光瞬间集中于此。 乾位所在,方青面色微变,有些讶然的看着金龙冲啸,暗道:“果然,此人并不简单,竟然是第一个立旗之人。” 他再转首望着阵法破碎的云河岛,那个俊美青年正被九条灼热逼人的火龙包围,一时间只有防守之力,任谁都能看出此人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方青喃喃自语:“我方青,岂能落于人后。” 他把手一扬,一方青色小碑浮现在空中,道了声:“去!” 这方小碑到了空中一转,便成了一块三丈大小的巨碑,朝着那俊美青年当头压下。 顷刻间,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力量笼罩下来,那青年原本游走不定的身法开始慢下来,然后这巨碑一落,此人竟然躲避不过,从空中被压的跌落下来,且勉强起身后,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是举步维艰,摇摇晃晃,似乎深陷泥沼之中一般。 接着头顶忽然一暗,巨碑忽的往下砸落,青年大叫一声,撑起宝光,一声巨响之后,居然被他硬生生架住了,只是似乎受不住那股巨力,再加上火龙不断轰击,立刻口鼻溢血。 方青冷笑一声:“困兽犹斗!” 他将手往下一按,石碑上面灵纹依次亮起,重量何止大了十倍,青年惨叫一声,连神魂都没逃出来就被压的粉碎。 方青手一招,收了术法宝物。 接着做出了与姜易如出一辙的步骤,几息后,又是一条金龙腾入云霄之中。 而在离位所在,叶文辉手掌扣住一个修士的头颅,面色阴沉的望向西北方向的兑位。 手掌一用力,硬生生捏碎了那名修士的头颅。 他转首煞气逼人的望向另一名跪伏于地的千影门修士,冷冷问道:“你刚刚所说,可是真的?” 那名修士眼角余光瞥着那具无头尸体,打了一个寒颤,颤颤巍巍说道:“自然……自然不敢欺瞒道友。” …… 大师兄和吴真两处地方都已失守,按理说是否去支援已经是无关紧要,可是钱穆此刻却无心去想此事。 就在自己驾驭飞舟至半途的时候,一时不察被人突袭,舟中之人除了他之外死的干干净净,如今他正被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死死缠住。 那名男子手中握着一根青色的的细长软鞭,表面缭绕着无数水光,却反射着如同金属般的光芒,但见其手腕在虚空中不断抖动,长长的鞭子就化为无数条鞭影朝着钱穆当头罩下 面对这威力不俗的灵器,钱穆只得凝神应对,只见其手腕一转,掌心之中红光亮起,一只血红色的油纸伞从中飞出,在半空中赫然打开,悠悠一转便在自己头顶打开,变幻出一道血红光幕,将所有鞭影都拦在外面。 接着取出一柄黑色的鬼头大刀,往空中一祭,在挥舞得呼呼生风,漫天都是锋锐无比的漆黑如墨的刀光,将那些鞭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刀身之上九颗鬼面狰狞而笑,发出惑人心神的鬼叫声。 就在这时,其身后忽然有一道黑光闪过,一道被黑衣裹住全身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虚空之中蹿了出来,双手之上戴着一双银灿灿的尖爪,朝前一插,就直接刺入了那片血色光幕之中 只见尖爪之上符文一亮,那漆黑人影双手猛然一分,就将那片光芒撕开了一道口子。 黑布遮掩下的嘴巴忽然张开,口中一团黑光亮起,一枚绿幽幽的飞针法宝从中骤然射出,穿透黑布,直插钱穆后心。 钱穆事实上在与孔得交手的时候,一直留心防范周围,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只有一人前来,但却仍是没能注意到此人是如何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了自己身后,此刻再想回身防御已经晚了。 此针碧芒幽幽尚未及体,他浑身上下便如针刺一般,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护体宝光若被其击中,必然不能抵挡,重伤都是轻的。 当即嘶吼一声,身上一圈血色光带飞起,绕身一转,接着向前迎去,可只是凝滞片刻,就被洞穿,眼见此物也没能迟滞那碧绿细针多久,他不及多想,身上又猛然爆发出一道墨团也似的黑雾。 那碧绿细针从那黑雾之上一透而过,再闪了一闪,一个盘旋,竟然回到了孔德手中,他捻住此针,心中并未消除戒备,反而盯着上空那团黑雾不放,心中有一种预感,总觉得那名大敌似是还未曾身死。 那黑雾依旧在空蠕蠕而动,只消片刻,猛然一阵剧烈涌动,随后便见那一位完全陌生的清秀少年上身赤裸,脸色难看地从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按住一侧鼻翼,使力一吸,黑雾便化作一线,钻入他鼻窍之中。 孔德面色凝重看着那名陌生少年的上半身,上面纹着一位清秀少年,一名苍发老者,还有一个貌美女子,此刻这人的模样正是和他身上的少年一模一样,那老者与女子都脸色木讷,只有那女子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笑容。 千影门功法特殊,可以吞噬他人神通术法为己用,而且在使用之时会变幻成被吞噬的那人模样,这种事情孔德早已知道,却没能想到这人运用的法门如此诡异。 只有钱穆自己知道,此纹身并非寻常装饰,也不是千影门正统法门,而且他结合炼器之法,剥离他人的人皮而制成的厉害法宝,一直被他以自己身血肉供养着,可在一定的威力范围内用以避劫,但是却要用本源寿命来换,今日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下狠心将之用了出来。 钱穆扭了扭脖子,像是在适应这句躯体一般,漠然道:“想不到啊,青冥弟子还兼修有傀儡之术,就不怕分心之后,再无望大道吗?”他听到嘴里传出陌生男子的声音,略微皱了皱眉。 孔德一招手,他将那具被黑衣包裹的人影御使到了自己身边,此人这时的状态太过诡异,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这种邪门歪道的法门,竟然如此诡异。 听得言语后,他微微一笑,不为所动,道:“这就不是需要道友操心的事情了。” 钱穆嘿然一笑,起指一点,那只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的红色油纸伞,忽的一转,悠悠朝着孔德头顶飞去,只见起一收一开,就有丝丝缕缕红色细线从中垂落。 这是钱穆在伞中熬炼多年的罡煞之气,千丝万缕,难以斩断,只要其一但稍有不慎,就会被其缠住,身上法力运转便会出现凝滞。 接着他的口中响起一阵古怪的吟诵之声,其身上的所有纹身变得越发模糊起来,就像是所有颜色都晕染开了一样。 而与此同时,其人全身的皮肤开始泛起红色,竟然像是一滴墨水滴落宣纸,接着迅速晕开一般,很快就遍布了全身。 伴随着一阵略带痛苦的低声闷哼,那钱穆变幻的清秀少年身子一蜷缩,等到他伸展之后,变得白发苍苍,变得剑眉星目,却生得玉面朱唇,乍一看上去,像是他身上三个人像完全杂合而成,看得人毛骨悚然,而与之同时的是,此人的修为境界竟然直接拔高了一筹,从开元二重攀升到了开元三重。 钱穆此时正被那油纸伞逼得不断出手,根本腾不出手来打断其人施法。 原本他见这无数红色丝线散开,扩散极快,看来用不着片刻,就会将四周全部罩住,这样一来就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阻挡。 孔德就立刻猜到他是在拖延时间,然而这丝线不仅迅速扩散,同时还不断朝着他身上缠来,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御使那傀儡上前挡住,自己好找机会脱身而去。 谁能想到那油纸伞轻轻一转,红光夹缠着丝线泼洒而下,竟然极为克制傀儡,只消轻轻一触碰,那黑衣傀儡就变得迟缓下来。 这一下效果出奇的好,本来拖延时间的法术却意外削减了孔德实力。 钱穆显然注意到了孔得这边发生的一切,那张诡异的面容上杀气浮现,双手在虚空中一抱,怀中红光一闪,立即浮现出一把晶莹如玉的血色琵琶。 他一个男子,怀抱乐器,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变得妩媚多姿,竟然毫无违和感。 只见其一手按压在丝弦之上,另一手在轻抚在面板之上,轻轻拨动起琴弦来。 “铮铮铮……” 孔德听闻此声,面色丕变。 出乎意料的是,此声并非呕哑嘲哳难以入耳,相反的,这琴声十分清脆响亮,如同昆山玉碎,听之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悦耳。 可在琴声响起的瞬间,半空飞舞的的那只红色油纸伞,忽然血光一亮,却豁然涨大了一倍! 其上垂下的血色丝线变得愈加密集,如同一条条纤细灵蛇,疯狂地朝着他突刺而来,速度较之前快了数倍。 乍被突袭,一招不慎,就被数条红线同时刺中了肩膀和脊背。 那些红色丝线也不知是何材质,方一入体,就立即生根发芽一般,从中分出数条分支,朝着他的血肉中钻了进去,竟然开始沿着筋脉突进起来。 “不好!” 孔德只觉得肩膀和手臂一阵麻木,周身法力运转立刻都变得迟钝起来,而且体内元真之气竟然被压制下去,不禁一时间魂飞天外。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侧一道黑影陡然闪过,心中顿时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六) 忽听一声剑啸之声,一道绚烂光虹几乎贴着他胸口飞过,将一柄阴险刺来的血红匕首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柄湛然法剑盘旋横扫而过,光虹一闪之下,那些如同木偶提线一样的红色丝线,如利刃过水一般,毫无滞涩之感,立即断裂开来,弹缩了回去。 而留在麟九体内的那些丝线,则像是瞬间失去了水分的藤蔓一样,变成了灰白之色,失去了功效。 “多谢姜师兄搭救,回宗必有厚报”孔德喜出望外,看了一眼赶来的姜易,连忙道谢, 生死之中走了一遭,他惊出一身冷汗。 “先解决了眼前这这人再说。”姜易一摆手的说道。 阵旗插入之后,自有阵势护持,不怕有人前来破坏,再者,千影门又有多少人手可够分出。 “好。”孔德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之前的迟滞麻木之感已经完全消失,沉声说道。 另一边,钱穆所化的陌生男子面色不变,但是心中极其震惊。 方才的战斗中,动用那块人皮纹身灵器,再加上那把红色油纸伞,他的消耗已经十分巨大了,本想着方才那一击能杀了此人,却没想到不仅没能杀了,又来了另一人。 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 总坛所在,在百丈高空之上,攻守双方最高战力的厮杀,也正在如火如荼的地进行着。 金成风长身立于虚空,身上衣袍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数十丈内烈火纵横,九种颜色各异的绚烂真火如同飞禽走兽一般似有灵性,游走飞舞,无数各色真火汇集一处,仿佛在虚空中有一轮烈阳升起。 与其遥遥相对的一片虚空之中,乌烟丹煞铺开,如同沸水一般不断翻腾,里面影影绰绰有着三十六道人影若隐若现,时不时变幻着面容,打出不同所属的术法神通,有剑光飞舞,长河奔腾,天风呼啸,雷霆霹雳。 而两处相接壤的地方,真火烈烈,乌光照耀,风雷阵阵,轰鸣不断。 这一场战斗本来是你来我往,手段迭出,一开始金长风打的惊险无比,无奈本命法宝镇压法阵,手中只有七绝燃霄箭可以对其造成威胁。 血暗子则意图速战速决,攻势如同惊涛骇浪,连绵不绝,结果没想到金长风此人法力雄浑,气息连绵不绝,硬生生被拖成了如今这种比拼法力的模样。 这一幕看似平静无奇,实际上却是杀机重重,若是有修为弱他们一筹的修士,落入其中,那便逃不脱粉身碎骨化为灰烬的下场。 而他二人身处阵中,虽看起来动作不大,但实则交锋在每一息都会发生不知多少次,双方体内法力消耗更是巨大,但凡有一方支撑不住,另一方所操控的黑雾或是火海,就会立即倾轧而过。 然而血暗子的脸上却愈发难看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法力高绝,虽有着幻神镜相助,但是也无法拿下对方,此人成丹品轶必定高于自己。 而且他发现差不多已经有着八九处岛屿失守,六道金龙盘旋空中,呼啸纵横,对方法阵几乎要成,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体内法力运转间稍稍有这滞后。 对方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斗法仍然维持着之前不胜不败的模样,因为像这种落入比拼法力的较量之中,一方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全线溃败,对方明显老于斗法,怎么会出现如此失误,明显是想温水煮青蛙。 若不是自己所修的万相经夺人神通的本质是可以转化成对方的法力流转线路,是以对气机变幻无比敏感,根本无法察觉这种慢慢侵蚀法力的变化。 “道友虽然与我正邪殊途,但是我与你们青冥之间并无仇怨,而且与道友也无私仇,又或者在下是否误杀了道友亲朋好友中人?只要道友提出要求,在下必然倾其所有完成。只要道友就此收手,放过在下,我可以发下法誓永远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样一来,道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对外宣传已杀我等,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我自会将报酬奉上。”三十六道面容不同的人影术法不停,催动神通法宝没有丝毫松懈,但是却有一个嗓音在金长风心中响起。 金长风嗤笑一声,不为所动,老子打了这么久,你说认输就认输? 是以总坛诸人只听那粗豪大汉放声大笑道:“架才打了一半,你分明还有那么多手段,怎么着急忙慌就认输了?打算藏藏掖掖带进棺材啊,不拿出来显摆显摆?!好叫你这条丧家之犬知道,某家和你千影门从来无有任何仇怨,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除魔卫道!” 这一番言语不加掩饰,远远传开,但凡听见的千影门弟子都是神色微变,不由得开始心中慌张起来,虽不知真假,或是攻心之言,但是也多多少少让他们有些心境不稳。 “道友打便打,怎地说出如此话来,莫不是黔驴技穷了吗?”血暗子心中毫不为刚才金长风所言而感到不忿,这等劝和之语自己也是试上一试,本就不抱多少希望。 只是如今到了此时,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了。 其中一道人影单手一抬,掐出一个古怪法诀,朝着自己顶门上面的幻神宝镜一点,这面古镜竟然顿时发出铮鸣作响之音,声如蛟龙长吟。 周身漆黑烟雾也开始剧烈翻腾起来,轰然翻腾炸开,只消片刻,两人周围数百丈便被无数黑烟煞雾笼罩,看去弥盖数里方圆。 这等烟雾却极其灵活的避开了金长风的真火之海,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对方所设下的手段。 但其心下也是明白,此刻怕是到了拼命之时了,若是还迟疑不决,即便八门锁龙阵成了,自己怕是有可能在这之前就被拖的赴死,只是这烟雾诡异无比,真火也难以烧开,若不想慢慢找寻机会,怕是必得付出些许代价了。 他一发狠,催动全身法力,把护身宝光祭起,九种真火互相结阵,化作一道绚丽多彩的宝莲,缓缓盛开。 同时运使七十二支七绝燃霄箭纵横呼啸而过,顿时雷光电闪,远远望去如同乌云密布之中电闪雷鸣一般,暴雨将至。 黑烟被这一搅,好如滴墨入水,化作丝丝缕缕,向外散开。 忽见那三十六道人影错落而立,似乎是结成一道法阵,中心是一面数丈大小的漆黑古镜。 金长风眼中厉色一闪,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施展术法,而且他隐隐有所感觉,这神通怕是非同小可。 并起手指一点,满天火海缭绕着七十二支法箭,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如雷,眨眼间便至对方身前。 就在此时,那三十六种不同面容之上,却浮现出一丝诡异无比的笑容。 霎时间,自他们以及那古镜身上涌动出一股磅礴灵潮,向外不断散发,凡此周围数里的陆地湖水,皆是摇撼震荡起来。 金长风先是一怔,随后猛然醒觉,猜到他要做什么,惊怒道:“不好!” 说话之时,他已顾不得其他,手一掐诀,连飞射出去的法箭都顾不得了,只把手一往身前一按,一座龙凤飞舞,真火盘旋的赤色宝炉突然护在身前。 下一刻,血暗子一身浩荡法力,连同那面幻神古镜,于一刹那间崩散开来! 只听喀喇一声大震,好似天塌地陷一般,又好似九天银河宣泄出来,直漫远天,无边黑烟雾气腾腾而出,尤其其中还卷带着无数惊啸鬼影,仿佛有着无数曾经被血暗子剥离吞噬神通的冤魂孤鬼而来,凡烟雾弥漫之地,必有无数各异的神通术法奔雷而现,炸动山岳。 金长风他脸色难看异常,虽是他及时将本命法宝召回相护,可仓促出手,法力未曾运足,纵然能护得自身,却也难免顾不得另外三名玄台弟子,而且这一攻势来势汹汹,他本人首当其冲,凶暴无比的轰击在护体法宝上,震的他气血翻涌,口鼻溢血。 另外那五个玄台修士面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转身便逃,只是不消片刻就被烟雾吞噬其中。 等到云消雾散,半空只剩下金长风与那名真传修士凭空战力,前者面色阴沉,气息虚浮,后者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耗去所有护身法宝才勉强活下。 金长风死死盯住总坛法阵之中的一人,黑衣护身,面容普通。 此刻八道金龙于天空交汇,龙吟之中。 八门锁龙法阵已成。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一章 杀机四起灭满门(七) “确实想不到,血暗子你居然连本命法宝和数百年修习的法面都弃之不要,不过如今这八门锁龙阵已成,你已经是插翅难逃!”金长风双目阴寒看着血暗子,缓缓说道。 千影门总坛阵法中,血暗子勾了勾嘴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金道友难道不知,法宝没了可以再炼,功行毁了可以再修,可这性命却只有一条,道友在青冥承平日久,安逸那么长的日子,如今想要吃下我千影门,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说道最后,他已经是双目赤红。 金长风双目一眯,却是不再理会,反正如今八门锁龙阵已经成了,除非有阳神真人前来破阵,否则这血暗子是无论如何跑不掉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两面玄台的内门弟子折在这里,幸好自己刚才及时拉了那名玄台的真传弟子一把,否则回了宗门,还真不好交代。 他起了数个法诀,八门锁龙阵所化的八条威严金龙长吟一声,盘旋而下,攀附在千影门总坛法阵的结界上,龙爪死死扣住,接着张开龙口,瞬间有八道火焰粗如井口一般喷射而出,光亮耀眼,以至于那些周边湖水有了蒸发迹象,弥漫开来浓郁的水雾。 这八门锁龙阵有镇法力,锁身魂,炼诸敌的功效,如今镇与锁这两大法门因为被总坛法阵所隔绝,无法见效,只有炼字一诀可以破开敌阵。 正当金长风催动八条金龙想要强行破开法阵的时候,十五道遁光呼啸而至,光芒一敛,现出身形,都是之前青冥开元弟子。 金长风略微扫了一圈,发现并无弟子损失,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问道:“尔等战况如何?” 方青首先站出来,行礼道:“启禀师尊,弟子在与诸位师兄弟交谈之后,得知千影门所有开元明气弟子已然尽数伏诛,我等无人折损,陈师弟与霍师弟受了轻伤,但是并无大碍。” 听闻此言,金长风点点头,不过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诸位除魔卫道,都是有功之人,只是可惜我青冥两位玄台修士还是折损在了这里。” 姜易之前扫视一周,就发现少了两名玄台师兄,如今得闻金长风此言,果真是陨落了。 他心中不仅暗叹,看来不得大道,终有陨落风险,玄台与他们这些开元修士想必虽是修为高出一筹,可是自己等人却仍然活着,反而他们彻底死在了这里,可见这等境界的修士在身死道消的可能面前,毫无区别。 “嗯?” 忽然之间,姜易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加大了神识的探查,刚才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双眼在空中注视着自己。 但仔细探查之后,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里除开本门弟子之外,千影门的余孽应该尽数伏诛才对,而且没道理盯着自己,况且金师叔还在,似乎他并无发觉,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感受到。 而且这目光带着敌意。 莫非是他?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姜易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叶文辉。 他似乎也有所觉,转首与姜易对视一眼。 叶文辉脸色漠然,姜易面无表情。 二者视线一触即分。 刚才盯着自己的,确实是此人,以自己被紫微中天真解锤炼的强大神魂所感,同境界来看是不会出错的。 姜易心中冷笑,除开一开始对自己表露敌意之外,此人在这些时日以来一安分守己,也没有在执行法令中暗下绊子,想来也是不敢。 但是却在此时好像盯上了自己一般,是按捺不住了吗?还是说他在此行之中得了什么手段? 姜易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凭他推断,若是此人真要动手的话,只有自己回宗途中才有可能,若是等回了青冥,他的机会会更小。 正当他如此想着,只听金长风一声怒吼:“所有人速退!” 他大袖一摆,焚风赤火炉化作数十丈大,立在所有人身前,接着鼓动腹中金丹,丹煞涌动,拉着众人往后避退百丈。 姜易只听轰隆一声,如同山岳倾覆倒塌,巨大的烟尘火焰直冲云霄,八条金龙都被冲散,不过这等金龙都是阵势所化,只要大阵无恙,就源源不断而生。 此刻法阵崩坏,八门锁龙阵的镇,锁,炼诸般手段都可奏效,金长风并指一点,却见无数金光云雾从天而降,将中心水路完全包裹住,又有八道金龙再次凝聚盘旋,防止血暗子趁机逃脱。 不过他想到之前的遭遇,冷笑道:“好个血暗子,又来这招,崩毁法宝之后,又来崩毁法阵,某家看你有着多少手段可以毁掉!” 方青微微一笑,上前道:“师尊不必动气,此人不过是困兽犹斗,黔驴技穷了。” 金长风看他一眼,点头道:“却是如此,不过你们也要记住,对付这等敌人,无论怎么胜券在握,都不能掉以轻心。” 方青打了一个稽首,恭敬道:“弟子谨记在心。” 金长风对他们交代一番,最后道:“尔等千万小心,某家前去查看一番。” 接着把焚风赤火炉一收,祭在顶门之上,其上布下红色光幕,将他死死护住,然后才化作一道红云火光直入中心水陆。 不过半个时辰,金光云雾散开,金长风走了出来,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想来是收获不小。 他微笑道:“此番你们都有功劳,除去门中所允功德之外,某家还可给予你们其中几人额外的报酬。” …… 云龙塔楼之上。 金长风所在的房间内,方青不解的问道:“师尊,您为何要同意姜易独自离去,那叶文辉不多时也是同样找了个理由离开,此人与着姜易可是有着仇怨,如此一来,无论他们两个谁人有所损伤,我们岂不是可能会被宗门责罚?” 金长风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 方青急道:“那您为何还要如此?” 金长风淡淡看了他一眼。 方青感觉自己心底一凉,他知道自己师傅看死粗豪近人,实则城府极深,而且所做出的决定都不容置疑,连忙躬身道:“弟子不该质疑师尊,是弟子心急了,还望师尊恕罪。” 听闻此言,金长风发下茶杯,站起来扶起方青,走到塔楼窗口旁,看着外面苍茫山脉,白云悠悠,负手道:“你可知为师修道多少年月?” 方青不知师尊为何有此一问,只能老老实实答道:“应是五百二十六载有余。” 金长风“嗯”了一声,自顾自说道:“五百二十六载,金丹九品,为师丹成四品,阳神有望,两百二十载修至金丹巅峰,却在此处卡了三百载有余!” 他豁然转身,咬牙道:“金丹寿有八百载,阳神寿有一千二百载,若是得至天人真君,寿三千载!” “为师苦熬百载,积攒功德,终于得授赤火玄丹诀,修至如此,我岂能甘心!” 方青呆呆看着金长风,此刻这个粗豪狂放的师尊满脸都是不甘不服,仿佛在向上天质问我有何处不如他人。 金长风长长呼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方青肩膀,温和言道:“你是我的唯一弟子,叶氏已经许诺某家,若是此次对于姜易与叶文辉之间的事情视而不见,便授予我叶氏秘传天火御辰经,到时候与赤火玄丹诀相辅相成,突破阳神不再是奢望,而到了那时,为师自会传授于你。” “即便此次姜易不会肚子离去,为师也会借故离开,到时候自有叶氏为我们挡下门中责罚。” 此言一出,方青如遭雷击,他颤声问道:“那,那我们岂不是传道……” 他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将“叛徒”两个字吐出。 金长风嘿然冷笑,负手道:“某家在传道一脉兢兢业业多年,为门中积攒功德数百载,大大小小法令执行百余件,无论是功法道书,还是丹药宝物,都是从门中公平换取,不过是戴了一个传道的名头,既然某家在此毫无道途可言,方青你博览群书,岂不知良禽择木而栖的话语?” 方青沉默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其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沉声道:“师尊何所往,弟子皆随之,只是弟子心中有些担忧。” 金长风闻言哈哈大笑,在传道一脉之中,师徒情谊,便是父母亲族也是比不过的,所以金长风对方青几乎毫无隐瞒,之后自己若是遭遇何种不测,都是要靠弟子照料身后事。 他心情看起来极佳,又听方青担忧一言,不在意道:“你尽管说来便是。” 方青沉声道:“叶氏虽是答应师尊,可毕竟姜易身为真传,若是死在师尊所颁布的法令执行途中,毕竟与我们有着一些牵连,而且,若是叶氏出尔反尔怎么办?而且弟子有一言斗胆问上,姜易此人真的值得他们冒着如此风险去杀吗?” 金长风微微一笑,对于自己这个弟子的周全缜密很是满意,笑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某家既然敢与虎谋皮,就不怕叶氏反悔。” 不过接着他有些迟疑道:“姜易此人我也他说过,玄冥真人的传人,最近在门中也是有些锋芒毕露,只是为何值得叶氏花费如此功夫么?”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叶氏给的缘由是怀疑大燕镇抚使叶守正之死与姜易有关。” 方青冷笑一声,道:“叶氏真是把我们当做三岁孩童,那叶守正早就被他们所放弃,死后倒是为其申起冤来了。” 金长风淡然道:“谁说不是呢,世家素来不讲情义,要某家猜测,想必确实是与着大燕有着些许联系,至于那什么镇抚使么,不过是打了一个幌子罢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方青退下。 方青心领神会,躬身行了一礼,退出房间离去,他走在廊中,沿途俯视这山川河流,心中暗付道:“叶氏不会想着仅仅凭借一个叶文辉就杀了此人,必是还有人埋伏途中,金丹不可妄动,玄台却是大有可能,姜易啊姜易,要怪就怪你挡了世家的路吧!”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二章 千里追杀遁其一 从千影门所在的八百里雁荡岭回来之后,姜易便一直在想叶文辉这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此人为何突然想要在中途对自己不利,有金长风坐镇,他也敢如此行事吗?莫非叶氏也是参与了进来? 只不过他突然想到,若是金长风也是投靠了叶氏,这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要是自己死在千影门总坛之中,势必会对金长风造成影响,自己如今算是靠上了玄渊真君的大树,到时候无论玄渊真君是否在意,那些意图讨好真君之人,无论是否会针对金长风来讨好,但是排挤之事势必少不了,而且金长风此人师尊早亡,无有势力攀附,倒时候他可就是寸步难行。 而若是中途被人下手,此事必定要是叶文辉出手,到时候最多是个疏忽之责,一切视线都是被吸引到了叶氏头上,金长风便可安然脱身。 是以自己最好便是队伍,独自离去,有着金长风这个金丹不怀好意,还不如孤身面对此次杀劫。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之后,姜易片刻不停,飞身离去,找了一个隐蔽所在,将从王子峰那处得来的云龙塔楼拿出,迎风幻化百丈大小,踏入其中。 这才是他面对叶氏手段的依仗之一,这云龙塔楼由门中天工阁打造,作为金丹的代步手段,是以这塔楼所带禁制极为坚固,一般就算是玄台修士围攻也是难以将其打破,金丹修士也可阻挡一二,但是至多可以阻拦一刻钟,不过若是玄台修士手持法宝,自然也是可以打破的,只不过少说需要花费数个时辰。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心中呼唤赤撄。 不过难免有着一些尴尬,他暗叹一声,自己似乎招其援助的次数有些多了起来,而且她也是尽心尽力,本来是准备等到自己结成金丹,不过如今看来,到时候自己修至玄台,或可考虑一番解除血誓。 不过在此期间,云龙塔楼遁速极快,自己只需不惜以灵玉催动,还能争取到一番时间。 而且自从千影门一役之后,他便觉得体内气息跳动奔涌,似乎是有着突破至开元第三重的迹象。 “不如趁此机会,搏上一搏,若是功成,境界提高一筹,也能多少有点机会渡过这次杀劫。” 不过越是到了这一步,便越是需要修士拥有耐心,不能有丝毫急躁,先在心中呼唤赤撄,等到有了回应之后,跏趺而坐在云龙塔楼的中央所在,这里是保护最为严密的地方,收摄心神,反观内视。 原本自己一百零八道天罡地煞早就功成,体内黑白灵海也是圆满,此时再有斗法激起突破契机,可算得上是天时来助,他顺势一动,运转太上玉策,体内元真之气更是一路顺畅,无有阻碍。 此刻头脑清明,天罡地煞开始在经脉窍穴之中运转周天,下丹田黑白灵海突得开始阴阳合一,这等变化之玄妙,仿佛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一丝一毫都在心底映现了出来,能看清其中黑白清浊这两种元真之气是如何相互容纳,又如何阴阳归元为一。 三个时辰之后,他脑海里轰然传出一声炸响,气息沿着周身经脉上下奔涌流通,身体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一下贯通了,再观丹田之中,黑白灵海陡然消失不见,见一道首尾衔接的混沌之色的真炁长河,如同真龙一般,在盘旋围绕。 还未来得及细看,所有原本在运转周天的元真之气,那一百零八道天罡地煞又陡然一震,齐齐向着下丹田之中涌去,霎时间被那道真炁长河全部吸收,似乎之于其仿佛天降甘露一般,只见其虚虚悬浮在丹田上空,形成一片混沌状云雾,开始蠕动翻滚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片云雾正拼命吞食着自己体内的一切灵机,不断在壮大自己。 在此关键时刻,姜易顾不得心疼丹药灵玉,这些时日的积累在不断被消耗,都被它一并吸了进去,齐聚到了一处,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原本自己的计划是在门中突破,有着仙珑山洞府的浓郁灵机,也不怕什么消耗,只是这一下子确实是有些把家底掏空了。 随着时间推移,这片云雾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稀薄状态变得粘稠厚实起来,并隐隐有蜕变的趋势。 这时,姜易耳边只闻“轰隆”一声震响,仿佛凭空响了一个霹雳,一滴滴犹如实质的雨滴从那片云雾中飘落下来,这些雨滴落到丹田之中却被只见吸收进去,然后顺着连通丹田的经脉,再慢慢沉入了他的周身法窍之中。 姜易明白,这一步名为开“开玄门”,就是完全打开了窍穴与天地之外的连接,从此体内周身法窍之气便与天地灵息相互贯通,炼化灵机变化成元真之气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而且按照太上玉策其上所记载,阴阳归一之后,天罡地煞变化成先天真炁,复返一开始玄门所说,人身从胎中所带来的先天之气,内息便的极其浑厚,远超一般修士。 哪怕日后对敌时耗损大半元真内息,只要丹田中还残存一口,便不需从头再练,只从天地中稍稍汲取灵气,在极短时间内便能重新修炼回来。 不过玄门法窍一开,也会有各种杂气暗生,这些杂气不仅仅是开玄门后灵气从外界带来,更有原先他身体中所含的杂质污浊,若是修士没有丹药相助,一个调理不顺,杂气便会混入灵气之中,致使气机不纯,造成未来修行的障碍。 不过他早有准备,将从王绍明叔侄那里得来的的清源正丹从乾坤太玄璧中取出,一口吞服了下去。 这等清源正丹炼制极其不易,便是真传弟子也不会被丹鼎阁中轻易授予,若不是姜易事先得了王绍明这枚,还需以功德去换,虽是他不缺此种功德,不过如今却是可以剩下了。 丹药一进入腹中,果然立刻将那股邪气镇压下来,气机一转,那些污浊之物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刷了下来,再顺着毛孔被尽数排出体外,先天真炁运转周天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中连续走了一百零八次之后,便连体内所有的经脉也都被洗涤了一遍,这枚清源正丹的药力也被彻底用尽。 这时姜易只觉呼吸清明,似乎无形中搬去了什么压在胸口的大石,心神一阵安舒畅快,明白自己已正式踏入了开元第三重的境界。 只是他此刻后背上却是一片粘稠,感觉甚为不适,那是被排出的杂气污秽,当下站起,取出早已备好的清泉水,慢慢洗去身上污垢。望着阁楼天顶的雕梁画栋,他心下深思:“虽然我已到了开元第三重境界,但是与着玄台修士相比还是远远不如,他们修出法力真光,只需稍稍一刷,元真之气一触即溃,不说还有三年便是门中大比,到时各院各峰弟子齐聚,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惊才绝艳的弟子,便是此刻也还万万懈怠不得,叶氏图谋良久,必定不止叶文辉一人前来,仍需要细细思量。” 但是到了开元三重之后,如果没有罡煞之气洗练元真之气,便是再怎么修炼也是无用,修为不会再增进半分。 而欲凝练法力真光,便需先得找到一处天地生成的先天罡煞之气,将其引入气海中运化。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青冥门内所藏广博,只要功德足够,罡煞一事,未必找不到上乘之物用以洗练法力,而且自己又不缺功法,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天,姜易再次呼唤赤撄之后,感应她已经即将到来,不由得心里稍稍一安,忽然只觉身下轰隆一声震响。 他双目一睁,感觉到塔楼似乎被什么东西轰了一记,他走出栏杆一看,只见一道青碧色的光芒尾随在后,显然是一名玄台境的修士,而且从其法力真光中时不时冒出一点猩红光芒,反复撞击着塔楼禁制,看得出竟然是金丹修士才能炼制的法宝一流,只是几下,塔楼上下的宝光便稍稍黯淡了一点,照这样下去,恐怕不需一个时辰,禁制就彻底崩散了。 姜易默默掐指一算,默察了一下时辰,赤撄还需两个时辰才可前来,自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一个时辰之久。 生死之战,便在今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三章 金丹现身生死危 姜易看着外面那人轰击禁制,打的如火如荼,阵法宝光逐渐暗淡下去,他自不会坐以待毙下去。 不过目前来说这禁制光芒牢固无比,任凭那猩红法宝怎么冲撞,站在其中的姜易也是巍然不动。 他思量了片刻,见这玄台修士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攻势毫不停歇,冷笑一声,连连催动手中符牌,塔楼速度越来越快。 这云龙塔楼本就是金丹修士代步之物,原本他修炼之时只是让这塔楼自行而动,遁速缓慢,被这玄台修士追上前来也是不奇怪,如今全力催动之下速度堪比金丹。 那人眼睁睁看着姜易越飞越远,最后不得已停下了身形,目光阴冷地看着前方那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光点的云龙塔楼,冷森森道:“一个开元境的小辈,竟然有这等上品飞行塔楼,叶家的小子,之前为何提都不提?”这后一句话,却是向一处虚空之处所问。 那处地方本是空无一人,此话说完之后,却见一道人影慢慢显现出来,正是叶文辉,他此时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只道:“莫前辈,晚辈也不知此人是从何得来,不过这小子得了玄冥真人的传承,想必是其中遗泽。” 那姓莫的高大老者,深目鹰鼻,望之生人勿近的模样,本就心中不爽,此刻再听到“玄冥真人”这四个字,眼中厉色愈发深重,杀机四溢道:“玄冥老儿当年杀我师尊,毁我师门,亲手杀不得他,就断了他的传承!” 他本名莫云空,自师门被毁后,四处逃窜,因而性格变得极其乖戾,是以连青冥全宗都是一起恨上了,奈何自身修为不过玄台,对上青冥如同蚍蜉撼树一般自不量力。 谁能想到这次叶氏居然找上了他,若非实在是杀玄冥传承人之心太过激烈,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与青冥之人合作。 此刻未能一时间奈何这开元小辈,早已是激起他的残忍之心,打算抓住此人后剥皮抽筋才解心头之恨,又闻“玄冥真人”之名,新仇旧恨怒上心头,几近让他不能自已。 莫云空此刻恶念从生,暗忖道:“不如连这叶家小儿一齐杀了,再去宰了那玄冥传承人,到时天大地大,能奈莫爷如何?!” 叶文辉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到这莫云空满面杀气,凝重如水滴,尤其在扫视自己之时,寒气愈发逼人,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暗道糟糕,这老家伙怕是连自己也想一并杀了。 他心中一凛,念头百转,连忙道:“莫前辈勿要着急,我早已回禀家族,族中已经派金丹供奉前来,想来应该是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可赶来,到时候破了这姜小子的塔楼禁制,就将此人交于莫前辈之手,是杀是剐,都悉听尊便。” 听闻此言,莫云空双眼一眯,清醒了几分,暗道:“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叶氏的金丹将至,自己还真不能杀他,不过这群世家子也是没安好心,要是让青冥知道他们残杀同门,天下都无叶氏容身之所,却拿我来填这个坑,到时候只怕是卸磨杀驴,好在老子也不是没有防备。” 他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盯紧点罢,莫要让这小子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而且你们不是还说,他有一个玄台境的帮手吗?可知其人在何处吗?” 见这老家伙打消了对自己的杀意,叶文也是送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脑子拎不清的老小子恶从胆边生把自己给杀了,此刻闻言,连忙道: “莫前辈明鉴,据我们所知,那姜易玄台境的帮手应该是一名女子,只不过在大燕之行后就行踪诡秘,消失不见了,不是我青冥之人,应是不知被那姜易用了什么手段换得她出手的外宗之人,想必如今是远在天边,不必担心,而且我叶氏的金丹将至,即使她来也是送死而已。” 莫云空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既然这样,那就跟上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化为一道青碧光虹,破空而去。 叶文辉看着此人远去的身影,喃喃道:“若不是叶氏顾忌青冥门规,若不是叶守正那无用的家伙五十年在大燕都毫无发现,我何必来受你这个丧家之犬的气……” 之后的自语已经渐渐低下去,直至不可闻。 …… 云龙塔楼之中,姜易盘膝坐在三层的一处阁室中,他双目低敛,内视丹田,一心一意守炼那道先天真炁长河,此时已经是不像之前那般混沌茫茫,其中隐隐发出丝丝白光,照得内腑一片通透。 这时,突听塔楼又一次巨震。 “又来了么?”姜易缓缓收住气息,神情毫不意外,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虽然他可以催动云龙塔楼全力突进,可是自己毕竟修为只有开元境界,几乎最多只能催动六十息的时间,就必须停下调息。 而每次调息的间隙,前后不过十息之内,莫云空便会找上他的落脚之处,再度追杀上来。 这近一个时辰内他都是在追追停停中渡过,对方似乎到了不杀他誓不罢休的地步。 他为了拖延时间,减少莫云空的攻打时间,只得如此行进,但是他本身还需要至少六十息来调息,如此来看,若是自己往着赤撄所来的道路上前行,还能大大缩短时辰,拖至汇合时日应是可以。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他催动塔楼的速度慢了点,原本还相距很远的莫云空突然身上碧光一阵爆涨,速度陡然加快,一下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袍袖一振,一道猩红血光便从袖口中飞出,轰了上来。 这光虹一靠近云龙塔楼,姜易就仿佛听到鬼哭神嚎一般的声音,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他看到这道血光之时,其中似乎有一个个凶残至极的恶鬼,感应到他的目光,睁着猩红血目齐齐看了过来。 姜易运足目力一看,其中是一枚龙眼大小的血红玉珠,他冷哂一声,抬手一挥,一把飞剑腾空飞起,迎了上去。 “咔喇”一声,飞剑迎头与这血珠一撞后,其上散发的灵光瞬间破碎,接着飞剑就被化为一堆凡铁掉落下来,那血珠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轰击着塔楼禁制。 姜易微微一笑,他也不打算在这拖延拉扯的时候之内什么都不做,每次血珠飞上来的时候他都会对之反复试探,也算是摸清了这血珠的部分特性。 这东西会主动吞噬有灵性灵气的东西,只是不同的是,如果在这过程中吞掉的是血肉,那么它们便如同得到了养分滋养,血气大增,如同饱食一顿的虎豹豺狼一般,精神大振,而如果遇到的是法器宝物一流,将法器上的灵气除去后,其本身不会有任何增长,但是姜易所打出的最多都是一些最下等的灵器,也无法消耗这血珠什么力量。 目前来说,姜易只能尽可能的以飞机试探这血珠一些特性,等到赤撄赶来,也能多一些把握。 不过姜易别的没有,飞剑法器却是多的很,除了王奕那处得来的之外,还有从王绍明叔侄以及叶守正那里所得,如今都是毫不可惜的被他统统拿出来试探血珠。 反正有着惊霄剑以及其他上等灵器,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莫云空见又有着一把飞剑出来斩落,也是心中皱眉不已,他那里不知道这家伙是在试探自己法宝,可是他仍是想不出来,若是独他一人,又何必弄这些把戏,开元境的修为在自己面前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莫非此人还在等着什么人前来救援么?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莫云空想到此处,不免冷笑,可笑那狗屁叶氏还说什么绝无玄台之人前来救援,不过他不打算将这一消息报与叶文辉知晓,那小子能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便多一个变数,自己也好脱身,这本就是互相利用之举。 他这血珠名为化灵珠,乃是自己师尊遗留,他能走到今日,这化灵珠功不可没。 此宝珠不仅能污秽法宝,消磨灵光,还能吞噬血肉反哺自身,若是自己能够修至金丹,将其完全掌握,与敌交手时,可以打出铺天盖地的血芒,如同血海倒悬而下,任你神通再大也只能避其锋芒。 有着叶氏保证的金丹修士打底,莫云空虽然是不担心这姜易拖延时间,不过被不断试探也是给弄得有些烦闷了。 开始他的血珠连破了姜易数口飞剑,还以为对方已经掏空家底,哪知道姜易奢侈的很,尽然能将这些堪比下品灵器的飞剑出来试探,而且一把一把源源不断,简直如同废铁一般往外扔,看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莫云空气的脸上肌肉直抽搐,他自师门被毁之后,到处颠沛流离,过的十分艰辛,身上除了这枚化灵宝珠之外,任何法器宝物几近于无,这等经历本就让他对这些大门大派的豪奢弟子心生厌恶,更何况还是青冥弟子。 这时他看到云龙塔楼又开始加速离去,恨恨暗骂了一声,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云龙塔楼再一次远去。 姜易轻轻一笑,如今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在自己的心中呼唤之下,赤撄已经是距离不远了,若是对方还无其他人再来,自己直接让着赤撄带自己离去便可,到时由她催动云龙塔楼,就可将其远远甩在身后。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霹雳巨响,红霞满照,光晕透过禁制,直往塔楼之上照来,映姜易脸上一片赤色霞光。 姜易抬头一望,只见高空中云层翻滚不停,最后再向外豁然洞开,露出一辆不知道隐藏了多久的飞车来,之前还与他一起同行的叶文辉正站在上面,他向下一指,道:“仇叔,便是此人了。” 一名眼神阴冷的中年修士站在他的身旁,在姜易和莫云空身上俱都扫了一眼,道:“你是准备自我了断,还是等我动手?”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四章 红衣无双斩云霄 这名中年修士白羽鹤氅,蟒锦束带,头带混元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青红双气缭缭升空,一望之下,双眸隐隐有刺痛之感,仿佛是剑气实质一样。 他踏在飞车上居高临下望下来,浑身上下有着难以掩盖的透骨杀机。 此人名为仇天应,是叶氏新收的供奉,从未在青冥留下过痕迹,是以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族中金丹都在青冥留下过名印,目标太大,都不得妄动,只有这仇天应最适合出手。 他曾经拜入过玄门九宗之一藏剑宫门下修行,由于行事过于毒辣残忍,被认为心性低劣,故而被逐出师门,幸好其授业恩师在门中颇有些地位,是以出面全力回护,这才没有被废除修为。 不过被逐出宗门之后,天下各派再无其容身之处,没有任何门派会收留一个被其他宗门逐出的人,不仅是因为其劣迹斑斑的缘由,还有着不可窥探别家道统的原因在内。 仇天应索性拜入了叶氏门下,入了世家做了暗子,为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此次叶氏叫他来杀一个开元小辈,他本是不愿,认为简直是大材小用,可是叶文辉偷偷找到他,告知他这是为了大燕地下的一件宝物,若是他们得到,大可上报家族,蒙赐各种修道资源。 叶文辉此举也是为了拉拢其人,让自己在日后的掌权之路上走的更顺利一些。 仇天应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此情他也得承了,是以他就冷声说了一句:“那便将此人杀了罢,搜其神魂便可。” 藏剑宫的一些法门,修习之后需要奉行杀道,容易影响心性,是以修习的人不多,恰巧仇天应便是这种,以杀为了结世间一切纠葛因果的手段,不过对于玄门同道却轻易不出剑。 但在仇天应的心中,自从自己被逐出宗门之后,已是与什么玄门同道形同陌路,自己出手也不用再遭受什么束缚,是以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最为正常不过的想法,其他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值得去想,也不用去想什么后果。 仇天应目光转到莫云空身上,冷笑道:“丧家之犬,仗着一件法宝苟延残喘至今,废物一个,连一个开元境的小辈都奈何不得,要你何用?” 这一番话毫不留情,莫云空被他说的亮眼冒火,面红耳赤,他本就是个乖戾偏激的性子,被这么一激,顿时也不管对方是什么金丹高人,大喝一声,就将化灵珠破空打出,顿时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仇天应不屑至极,随手一抛,将那祥云玉如意朝下一落,只见这法宝放出一片氤氲气雾之中,在其中载沉载浮,稍一催动,立时有一道澄明光华洒下,将那化灵珠以及血煞统统定住。 接着仇天应随手指向前一点,便是一道凌厉剑光斩杀过去,只听那尖利的破空之声便知其无比锋利。 莫云空大惊失色,热血退过去之后,不惊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可这剑光来势之快之凶,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躲避! 一剑过去,头颅当空飞起,鲜血溅起三尺高。 那无头身躯摇晃了两下,便朝下落去。 姜易冷眼看着这一幕,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知晓,玄台与着金丹之间的差距。 只是没想到这本是叶氏找来的玄台修士,竟然说杀便被杀了,世家之人向来如此。 仇天应将他玉如意与血珠一收,随手归入袖中,转首冷眼望向姜易,森然道:“你这小儿,可是想好了吗?我要杀之人,终归是杀得了的,这塔楼禁制不过能护得你片刻而已,又起岂能护得了一世?” 他把肩膀一抖,一道白色剑光便轰然劈落下来,这道剑光可是与着方才那道截然不同,莫看先前那剑芒虽然凌厉,一剑便斩了失去了法宝的莫云空,这也是与着莫云空身上灵器宝物俱都消耗一空的缘故,仅仅靠着身上真光护体,自然是不能挡下的。 但这其实不过是他随手所发,是一道随意聚合起来的剑气,既无变化又无神识指使,除开迅猛如电之外,毫无玄妙招数,充其量也不过等同与玄台修士真光全力一击。 而这一道不但凝如实质,且精气与神识相合,虽然只是一道剑气,却是以仇天应本人修行至今所熬炼的煞气杀机所化,仿佛要斩尽世间阻挡! 姜易也是有眼力的,一看这人随手一道剑气便是杀意四起,与一般玄门同道不同,也不同于一般金丹所发,便知道十有八九是藏剑宫的法门。 这一派弟子有一门修行法诀专修杀道,掠夺煞气杀机,所行之路刚猛无比,要求念头通达,斩尽所遇不忿,所以这一派弟子也是最为桀骜不驯,宁折不弯。 正在仇天应认为此击必见成效时,却忽然见一道绚丽光虹亮起,他面容顿时一凝,双目一眯,霎时间,只闻“当”的一声,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音,向四周震开。 那道剑气被一击而散,光虹却只是荡开几丈,被一只白如玉脂的纤细手掌握住。 只见一名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持刀凭空而立。 仇天应见得此人,接下自己一击之后非但分毫不伤,自家的剑气竟然被一击溃散,先是一怔,继而稍稍感应了一番气机,心中震动,暗道:“这女子气机凝重如山,周身无漏,而且肌肤之下隐隐透出金光,明显是一名踏入的炼体四重金骨紫髓的炼体士,而且之前叶氏那群人曾言,姜易身旁有一名红衣女子,炼体修为不过与玄台相当,但是行踪不明,怎么变成了一位炼体四重的修士。” 他哪里知道,自赤撄得了天狼骸骨之后,便是一路顺遂,这等大妖骸骨与她血脉相通,比之其他大妖骸骨要更为有效,之前在大燕之时就已经隐隐踏入第四重境界,如今闭关些许之后,已是大功告成。 仇天应冷喝一声:“哪里来的女子,插手我等之事,报上名来!” 他虽凶狠桀骜,可也不是那等愣头直冲之辈,这炼体四重之士,所需资源比之金丹更甚,非是大门大宗不可为之,但是之前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名女子,若是能得些许蛛丝马迹,也好做些应对之策。 哪知赤撄对他理也不理,双目直直望着姜易,带着些许幽怨之色,对着姜易说道:“姜道友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看来本姑娘要解血咒誓言,怕是此生无望了。” 姜易连连咳嗽,不免有几分尴尬,苦笑道:“等我修出法力真光,门中应是站稳了,到时便解了道友血誓。” 赤撄哼了一声,对着姜易画大饼的说法有些不满,不过想想此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倒也是有着几分信义,也就不再追究了。 他们这番言语都是心中交谈,仇天应只看到他们卿卿我我,着实不耐,大喝一声,道:“你能挡我一击,也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几剑!” 他把脊背一抖,发一声喊,背后一青一红两道剑光升起,两下交叉如剪,向下迅猛斩落,霎时间剑气盈空,此刻如孔雀开屏一般分列身后。 玄门十大派中,玄天道和藏剑宫都是以剑修闻名,不过玄天道专一剑道,修以本命法剑,舍剑之外,别无他物。 而藏剑宫则有着不同,这一派只听名号便可知其一二,藏有诸多不同品轶的法剑,每名弟子都会被赐予法剑,让其修炼合身,随着境界高深逐次递进,而在其所有藏剑之中,最高等阶有着四把名剑,分别对应四门功法,法与剑合,方能将威能臻至极处。 仇天应修的乃是四剑之一的“天意诛魔剑”的法门,以杀威名远扬,后因被逐出宗门,这所赐下的法剑也被收了去,不过他在外求道时,请人仿照其模样重炼了一把,与着门中赐下是一模一样,阴阳对应,雌雄双剑。 而且仇天应所修法门,不仅杀与剑合,修出的剑气也尤其充盈,能聚成一把把锐利无俦的飞剑,修至金丹之时,已经是有着千剑在身,这一下双剑斩落,连同数千剑气似海倒悬!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五章 双剑凌空,烈阳天元 面对这满空剑气如海,赤撄站在塔楼之前不动,随手一拿,自袖中摸出了一把大弓出来,两脚一张,臂膀用力,身躯一沉,将弦拉如满月,瞄都不瞄,只呼吸之间,指上一松,咻得一声,一道金光如虹,直射过去。 这光虹到了半途,忽然一分,化作无数金光,仿佛暴雨逆空而上,又好似星河西坠。 声势与那剑气海洋相比也毫不逊色。 炼体修士唯有与人近身相搏时,方能显出自家手段,在经过大燕与那名鬼车鸟的一番争斗后,赤撄察觉到像他们这等炼体士,在遁法之上委实有短板,且在入了四重之后,自己就将面对炼气之道的金丹修士,若是无有其他方式弥补,很容易被对方所趁。 因而她思来想去,本打算炼制一些器物防身,可是未能想到,待自己入了四重之后,那赤神甲上莫名开启了一处所藏,使她得到一张宝弓在手,如此与人斗法之时,可逼得对方上来交手。 这赤神甲原是她父亲所留,一直到了如今她都未能发现其中奥秘,没想到其上还有变化所在。 她这宝弓名为“落霄惊仙弓”,箭矢乃是弓上灵气聚化,同时还可引其身中天元真火化箭矢,且一经打出,可如万箭攒射,也可始终如一。 双方一撞,这数里之内尽数只闻喀喇喇爆响之声,天象骤变,狂风四作,更有激扬闪窜,动荡四野。 姜易也不是第一次得见金丹等级的修士斗法,虽有云龙塔楼防护,可也是经不起这等交手,是以远远避了去。 他忽然心中一动,转首搜寻起来叶文辉所在,发现其人也是极其灵敏,早早驾驭飞车远离此地。 姜易双目一眯,对于此人,他心中尽是杀机。 天空之上,仇天应见此击无用,便收了法剑,拔起身形来到云霄站立,赤撄挑了挑眉宇,对方这是在邀她在极空一战。 像金丹修士一但斗法,威势极大,是以若不是在自家地界,大多飞入云霄之上,防止有心人捡便宜。 这方天地天穹共分三重,一重天罡风刮骨,非金丹起步去不得,二重天则有赤阳火煞,只有到了阳神境界才可去,而三重天上则有玄天元光盈空,最能损伤修士法体,只有天人真君才能踏入了。 这仇天应此举倒也颇合她心意,毕竟她是妖身,此地仍然还是人界,若是引了旁人过来,总归对自己不好。 “不过若是我自行去了,姜易一人留在原地,若是叶氏仍然有着其他人到来,他可就危险了。” 想到此处,赤撄磨牙,要不是这小贼与自己性命相连,才懒得管! 可惜她身为炼体之士,遁法委实不行,否则就带着姜易溜之大吉。 此时突然有一道嗓音在她心湖响起:“道友尽管上去,无须顾忌姜某,在下还有北冥剑气护身,自保有余。倒是道友刚刚踏足炼体四重,对方想必在此境界上浸淫多年,可要小心了,若是可能,姜某可以北冥剑气从旁助之。” 赤撄心中哼了一声,心想算你还有良心,这时天上传来一声宏大声音:“道友还等什么,莫非怕了吗?” 赤撄冷哼一声,自觉妥当之后,便就立刻纵起身形往天中行去。 不多时已经是撞破罡云,到得一重天之上。 方入此间,赤撄猛地一甩袍袖,将这四周罡风拍开,接着肩头一抖,哗啦一声,一股沛莫能当的大力远远传开,与那破空而来的白光丹煞,两相一撞,二者各自借势退开百丈,各站一处,遥遥对峙。 赤撄手腕转动,呼吸一沉,再次弯弓搭箭,圆如满月,呼啸一声破空而去,这次不再是万箭齐发的模样,而且化作一道长达数丈的光虹,眨眼便至仇天应身前。 此人看那箭光过来,不屑一笑,将那手中祥云玉如意一架,只把袖袍一摆,一阵宝光浩荡,先将其定住,然后就将其拔开到了一边。 赤撄看的真切,趁此机会奋身跃出,照着仇天应腰际就是一刀横斩。 他这手中斩邪刀,也是法宝品轶,自她炼体三重之时便可使用其三分威力,等到了此时入了金骨紫髓境界,力道贯通刀身,此刀又生诸多变化,挥舞之时符箓闪烁,灿光道道,暗蕴法力。 只要砍中对手,便能破去其护体罡气,哪怕要不了性命,也能去了大半战力。 仇天应脸色丝毫不慌,他向来与人争斗都是硬打硬攻,对方若是凶烈,他比对方还要凶烈几分才肯罢休。 他把手绕至肩头,“呛啷”一声,两剑从鞘中同时拔出,青色长剑向下一斩,赤色法剑横削对方头颅。 赤撄也是心中讶然,她与炼气士斗法经验不可谓不多,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敢与炼体士硬拼近战的修士。 但是对方如此一动,赤撄也不甘心在此道上弱于其人,因而不闪不避,低喝一声,衣袍底下起了层层璀璨光芒,直蔓至两颊之下,望去金光灿灿,好似罩上了一层金甲,同时微微低头,准备硬捱过去。 铿锵一声,青红双剑一被与长刀交击,另一者斩在赤撄脖颈,溅起金火玄光一片,好似如入金铁铸造的山岳一般,赤撄兀自岿然不动。 像是赤撄这等修至金骨紫髓的大妖,身坚体固,但是仇天应仍是想不到,连自己的法剑也动不得分毫。 此时他两手法剑皆被架住,赤撄怎可能放过这个个空隙,上前一步,一拳打出,轰隆一声! 仇天应心意勃发,将腹中金丹鼓动,法力贯通全身,大喝一声,催动法诀,七窍之中霎时间打出千百道剑光煞气,汇聚成一股如瀑剑流,便朝着前方连环斩落。 他心性刚硬,怎愿意在与对方硬拼时候退步,即便此人是炼体之士也是一样,此刻浑身法力如潮,他这金丹凝结之时,凝聚西方精金,白虎真煞,丹中尽是九天之金气,锐利无比,最擅长破法摧宝,这也是他敢于近战炼体之士的底气所在。 霎时间,上百柄金气化成的飞剑如蝗雨而下,倒是有尽数都撞在了赤撄身上,他手中法剑也是青红之光大作,一者继续缠住长刀,另一者意图一气斩下赤撄头颅,接着便传出了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 就听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数里之内罡风消散,金光消散之后,仇天应闷哼一声,连退百丈,他不敢再托大,退步途中把祥云玉如意祭出,宝光烁烁,将自己护住。 但见赤撄毫发无损的从站立空中,目中露出嘲讽之色,仇天应心中一怒,但还是竭力压下。 刚才那一番交手,明显是自己落于下风,对方体魄之强,超过自己预计,那一拳力有千钧,好在他早使得玉如意护身,可这样也是觉得五脏六腑可剧震,身躯也是被其上传来大力推挤得连连摇晃,站不住脚,迫不得已连连后退。 他阴沉沉的目光在赤撄面上扫了几遍,略一沉吟,将青红双剑祭其于空,接着从袖中缩影物中取出了一块银光烁烁的八角剑盘,藏剑宫弟子每个人不止有着门中赐下与境界相配的法剑,而且都有炼制一只剑盘随身,此盘可凝金气化剑成阵。 门中弟子比斗之时,有无剑盘在手,实力可谓说的上是云泥之别,但若是一旦被驱除出派,这件法器与着法剑一起便都会被收缴上去。 好在仇天应他的师尊极其护短,便是将他逐出山门去,竟还任由他携此法器,此刻他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而且此物还不是普通剑盘,亦不是他自行炼制的,而是他师尊的千煞剑盘,这法宝中炼化了不下十八道几近法宝的绝品剑器,还化了千多口灵器飞剑,将金气尽摄其中,一旦放出伤敌,便如同千剑齐杀,锋锐难挡。 此物其实本是他师尊当年所用,原本这剑盘中有万把法宝炼化的金气,后来在与人争斗时遭受破损,散失了大半威力,便赐下给了仇天应,想让其重现当年威力。 赤撄眼见其人拿出剑盘,妖族与人族大宗厮杀多载,她自然对各门各派的手段些许了然于心,知道这乃是藏剑宫所持剑盘,威力极大。 是以也不会等着受其攻击,仗着赤神法甲护体,陡然发声大喝,扬起手中斩邪法刀,呼得一声当头斩下,狂风立时卷至,隔着百丈远,竟是压得仇天应衣衫猎猎作响。 仇天应见状,先是一怔,随后冷嗤道:“找死!” 他脸露狰狞之色,把法力猛然催动,剑盘越转越疾,霎时间,千百柄金气化成的飞剑如蝗雨而下,满天光华如银蛇乱闪。 千口飞剑斩来,赤撄居然不闪不避,居然迎头冲上,这飞剑看似实物,实则都是剑气所化,有形无质,如同撞上一道剑光瀑布般,赤撄逆流而上,这金气剑光斩在她的坚甲上激撞时,竟然迸射出丈许高的金星火花。 然而令仇天应震惊的是,此人在如此狂暴的剑气飞斩之下非但未死,反而顶着剑雨把手一拨,将还未飞至面前的飞剑拍散,随后大喝一声,向前一个纵身,这重天云霄之上炸起起了一道惊雷,忽然间罡风大作,气浪压面,竟是将四周罡风抵消,已一步已跨到了仇天应面前,一刀便向他斩了下去。 仇天应猛然间大吃了一惊,仓促之间哪里顾得上其他,双手瞬间结了一个法印,接着手掌一拢,两把悬于半空的法剑发出一阵嗡鸣颤动之音,剑锋一转,便往自己面前那人斩去。 赤撄不愧是炼体之士,一身坚躯铁骨,又有宝甲罩身,就是被那两把法剑连连击中,也只当无事。 若是换了其他修士前去去,即便是有着法宝护体,也是被大力震碎脏腑,早已挺受不住了。 赤撄虽是不惧,可每次欲要拼着挨上几下,设法逼近仇天应,都是被他起了剑遁瞬间避开,再加上千煞剑盘与着青红双剑轮番轰击,她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赤神甲也不能如此不顾只玩前冲杀,不得已只能后退,斗到现在,两者之间反而越来越远。 此刻赤撄已是渐觉不耐,手腕一转,将斩邪刀画了一个圆,引开金光剑气,灵机一运,双目之中探出一缕神光。 这是她炼化天狼骸骨之后所得的一门灵目神通,乃是天狼一族的天赋神通之一,最擅长查探灵机法力变化,此刻看去,对那法剑劈斩与剑气瀑布内中种种变化无不了然于心。 找准一个空隙,一拳打出,轰隆一声,将尚在变化之际的剑气瀑布震散开去,随即一个踏步,七窍之后竟然流淌出烈火真焰出来,将全身包裹起来,化作一团轰然燎空的赤焰流火,如同天外彗星划破长空,向着仇天应所在之处冲去。 仇天应眼神稍凝,炼体之士气机通常远不如他们这等走炼气之道的悠长,他本想借着法宝精妙变化将其制困住,慢慢耗其法力,再寻机施展杀手,可是这女子竟是能看透其中变化,那便只有改换战法了。 他脑中稍一转念,就有了对策,此刻仇天应目光似有冷电射出,手指一点,剑盘之上阵图烁烁,四周剑光一荡,如同雨倾盆般向姜易化作的那道赤火流焰疾劈了上百剑,将其疾冲之势稍稍阻挡一下, 随后他连续掐了几个法诀,却是不惜法力使了藏剑宫一门大威力神通。 他举手一招,在空中盘旋的两把长剑发出一声清鸣,接着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连踏七步,口中吟诵道:“敕令统御,召鬼劾神,天予符诏,法剑归一!” 这两把青红长剑在空中一震,然后将手中剑盘朝着空中一抛,其中千口飞剑以及金光剑气似乎受了拘令,皆是往这两把长剑中投去,待把剑盘所以剑气收了上来,青红双剑顿时明光照耀,剑气腾霄,通体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气。 然后两剑陡然一合,霎时间如同山岳合拢一般,发出震动四野的巨大啸音。 这等千般剑法归元之术,是将剑盘其中所有剑器之灵已经自身所有丹煞所化剑气借法剑之身凝集一处,其一剑之威,已几乎等若阳神修士当面一击,绝对不是这等金骨紫髓的炼体士靠着一身宝甲可以阻挡的。 此乃是藏剑宫中天意诛魔剑所属的一门威力宏大的法门,不过这一剑也极其耗元气,一击之后施法之人至多剩下先前三四分的实力。 仇天应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精气被源源不断抽了出去,他也是第一次施展此法,只得在那里咬牙苦撑。 看似漫长,实则这两把青红双剑只一瞬间就饱吸了精气,顿时又发出一声嘹亮啸音,只一闪,便如绝虹贯空般朝着姜易斩了下来,此剑一出霸道绝伦! 赤撄似乎未能料到他还有此等莫测神通之术,只得接连挥洒刀光,然而实在无法的是,挡在这道剑器面前的刀光被尽数击散,最后直接斩在了赤撄身上,仇天应只见此人毫无还手之力被一刀两断。 仇天应见这久战不下的女子终于身死,不由神情一松,面色苍白,眼中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来,只听空中“嗡”的一声,金光剑气纷纷从法剑中被弹了出来,那法剑也清鸣一声,铿锵化作两把。 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这青红双剑的剑光看起来却比适才黯淡了几分,显得虚幻不定,回去必须温养上数月才能够恢复元气。 他正要将上得前去看看其人有着何等物品留下,却突然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 惊觉过来的仇天应反应也是迅速,剑盘之上金光剑气猛然一涨,接着往身上一拢,便要先护住自己。 而此时赤撄却不知何时在他身边不远处显出身形,把身一摇,身形猛然涨大,一举长至五十丈高下,双脚立在空中,也不去用什么法刀斩落,便如同凡俗世中千军辟易的猛士一般双拳交握,轰隆一声,直直砸落! 于此同时她背后显出一副波澜壮阔的天地异象,只见明月高挂,苍茫大地上,天狼啸月,一头银白色的巨狼能顶天立地,吞吐月光,一吼而四方星斗摇曳崩。 仇天应面色狂变,大喝一声:“妖族狼部,天狼血裔!”此女居然是妖族,这等大妖血脉极其强大,而且一旦厮杀起来,浴血而狂! 轰隆! 这一击打出,直似上古仙人拎气山川大岳砸入无边大海之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只见这重天之上数里内瞬间刮起罡风猛烈如刀,灵气如潮,爆旋不止,所过之处,一道道剑气被瞬间打碎。 仇天脸色剧变,狂喝一声,将青红双剑交击向上一架,同时将金丹之中所有丹煞之气全部鼓动而出,不顾剑盘本体全力催动,一时间剑气再次如海一般。 砰的一声,天空中仿似有着琉璃破碎,爆开漫天霞光,恍惚间,似乎连着去往二重天的通道也被一齐打开,烈日灼光中,可见一道人影朝着下方坠落。 仇天应直直坠落,左半边身子已经消失,手中青红双剑布满裂纹,脸上俱是鲜血淋漓,他此刻已经没有了然后争胜之心,什么大燕宝物,什么叶氏所赐,再多又有何用,性命只有一条。 他勉强聚集所有法力,架气剑光遁去。 忽然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天啸声,接着一道耀目之极天元真火从一重天生直直倾泻下来,如同天河决堤,宽约十余丈的赤焰火瀑浇盖而下,这是赤撄运功一逼,将腹中所有真火尽数自口中喷了出来,此时已不像之她炼体三重境界时候的真火那般了,被她重新采了日月光华一炼,比之前威力翻了何止数倍,下方偌大山岳被此火一燎,竟现出崩解之象。 仇天应感应到那火中蕴有莫大威力,而且霎时间向着他卷了过去,他哪里敢让此火靠近,不顾自己金丹到了极限,狂喷鲜血之下全力逃遁。 飞遁不过数百丈,仇天应忽然听见体内咔嚓一声,浑身遁光陡然一暗。 “我命休矣!” 这是他金丹不堪重负,轰然破碎,他面如死灰,闭上了眼睛,只等死亡来临 赤色耀空的天元真火与其护体光一接触,竟发出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如脆瓷般寸寸碎裂,眨眼间便被生生磨烂,竟然丝毫也不能延阻片刻。 仇天应丝毫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真火上来一卷,便将其半边身子裹了进去,顿时身死魂消。 赤撄疾飞上来,一伸手收了此人缩影物,错身而过时只把袍袖一挥,真火又复一荡一收,那剩下的半截尸身也自消失无踪。 下方山岳凌空之上,塔楼之上的姜易与飞车上的叶文辉都听得一声震耳大响后,就见天云绽裂,好似碎瓦般露出道道缝隙,其中又有霓虹金光来去窜动,仿若乌云走雷,霹雳耀闪。 他们二人在这原地上候有一刻,此时已是午时,日过中天,青天碧空,白云悠悠,忽听得极天之上忽声响彻天穹,罡云骤分,一道虹光降下,姜易运起紫霄天瞳的法门,双目尽紫,看得出乃是赤撄归来。 本来他二人之间有着心血相连,但是隔了重天之后,反而失去的感应,是以他也不知道这场战斗最后结果如何。 那道遁光自云中下来,姜易将塔楼禁制打开,但是赤撄却不进去,反而落在塔楼之前,再徐徐散开,赤撄自里缓步走出,她目光一扫,望向叶文辉所在,目中尽是杀机。 叶文辉见那遁光去往姜易所在,不像是前去杀人一般煞气十足,已是有些惴惴不安,此刻见到遁光散开,便已知死到临头,足下一软,强行站住。 “你不能杀我……” 他这句话只是想拖延一番时间,生怕对方不听直接将他杀了,因此说得十分大声,可是才说完,却见突然飞来一道剑光,只觉脖子上一凉,头颅陡然掉了下来。 刀光一闪,回到了赤撄鞘中,她脸色丝毫不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六章 大燕藏宝,叶氏密谋 赤撄随手收了叶文辉的飞车以及缩影物,在一道真火打出,将其尸首遗物尽数烧的干干净净。 姜易见状,立刻打开塔楼禁制,让赤撄进来,她将手中一件袖囊抛给过去,道:“这是那金丹和另外那个开元境的小子的身家。” 姜易伸手接过,顺手打开一看,见这二人身上也除了丹药灵玉之外,还有几本道书,拿出一看,上写“太白剑经”四个字,他一开始以为是藏剑宫秘传之一的剑诀法门,是以随手翻了翻,见字里行间中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注疏,便不禁多看了几眼。 结果发现这本书其实是那仇天应自行编著的一本功法,用以记载自身的剑道境界,所以当中的注解写得很是尽心,哪知道现在却便宜了姜易,他本就有一把法剑,还得了沈千羽一枚信物,可以去玄天道清鸿殿修习剑法,如今可以先窥得剑修种种玄妙,他不禁心透一热,看得入神起来。 接着他忽然想到一事,将那缩影物交还给赤撄,道:“此次多谢道友,在下仇敌太多,几乎次次都是道友来助,这等金丹遗留,自当归你所有。” 赤撄伸手接过,倒也不跟他客气,哼了一声,道:“在姜道友手底下讨生活,还真不容易,四处奔波,连修炼的时日也无多少。” 姜易看到赤撄收下缩影物,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虽有把柄要挟赤撄,可他本就要解除血誓,到时有些地方或许也仍然需要赤撄相助。 多日相处,他知赤撄为人清傲,此刻见她收下东西,说明还不想与自己撇清关系,否则是绝不会收下的。 这时赤撄却靠到了他身边,取出一枚玉简,道:“这是我搜魂所得,你且看看这其中详细。” 姜易奇道:“道友何时收了叶文辉的神魂?” “叶文辉?你是说那个开元境的小子?”赤撄抬起手中长刀,解释道,“我这把斩邪刀在我入了第四重之后,便又有了诸般妙用,可收生灵魂魄于内,我斩他那一刀,实际上已经收了其神魂在刀身之上。” 姜易点点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此刀,之前听她说过这刀乃是法宝品轶,如今听来恐怕远不止如此,不过见赤撄并无多说之意,他也不多言,将这玉简往额头一抵。 几息之后,姜易睁开眼睛,随手一搓,玉简化为飞灰,他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着实是没想到这叶氏竟然是为什么大燕藏宝来杀自己,可更让姜易觉得有些憋屈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藏宝。 这叶文辉自己也是知道的一鳞半爪,具体如何也是不得而知。 只是姜易忽然心中一动,当日清虚阁的于素心也说自己受师命所托,寻找什么物件,只不过她是以师兄遗物作为解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托词。 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赤撄在这时问道:“此事动静可不小,叶氏折了一名金丹,怎么说也是虽说也是损失不小,你可打算如何处理了吗?” 姜易微微一笑,道:“这事倒是不难,叶氏虽派了金丹前来,但是却又找来了一名玄台修士,我本以为他是叶氏中人,可未想到那金丹刚来此地就将其斩杀,想来是用以做替罪羊的,是以才可放手施为,可是宗门之中,金丹不能妄动,而且此人用的乃是藏剑宫的法门,应该是叶氏的暗子,不会被宗门记录在册的,只要道友的妖族气息不被人所察觉,叶氏这次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 听到他似乎将这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就好似自己亲手所为一般,赤撄不免也有几分佩服,这等推理猜测倒是不难,不易的是他好像胸中早有谋划,处处未雨绸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姜易话锋一转,语气变冷,“那叶氏平白无故欺到我头上,总也得讨些报酬回来,还有那金长风说不得已经投到叶氏那边,这些世家子,真是片刻不能安宁。” 赤撄耸耸肩,无奈道:“青冥这等格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要是等你做了掌教的位置,说不定就能来个大变革。” 姜易笑道:“赤撄道友莫要说笑,姜某只想那长生之道,如今连金丹都还未成,其他事情却是从未想过。” 接着他忽然道:“不过叶氏金丹折损在此,不宜久留,我等还是趁早离去为妙。” 赤撄一番毁尸灭迹之后,也留不下什么痕迹。但是姜易又思量片刻之后,为了以防万一,这云龙塔楼太过招摇,毕竟是从王子峰那里得来的,是以他换了青云飞舟载人,然后飞空腾起,一路往西回转青冥天宗。 这方洲陆毕竟不是青冥地界,是以姜易并未让赤撄离去,而且有这么个炼体四重境地的大妖在旁,姜易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炼气之道的修行他虽不需多问,可是关于这炼体之道上的种种,仍是要提早知晓为妙。 在被问询了诸多疑惑之后,赤撄算是给这家伙给磨没了脾气。 她不经唉声叹气,这传道授业解惑的事情咱也没干过啊,任谁也架不住这家伙的连番询问,感觉比刚刚打了一架还累。 不过姜易却是神采奕奕起来,炼气之道上他有玄冥真人手札在身,还有两部直指大道的功法时时互相印证,倒是不怕,只是这炼体之道着实无人引导,那本《天地神宿经》也是无有修炼条件,修炼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过此刻他却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赤撄道友,在下还有有一事请教。” 赤撄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问吧问吧,也不嫌多着一个两个的。” “不知道友可知这开元三重的元真九转需要如何去做吗?” 赤撄想了想,答道:“那你可对这些事情知道多少么?” “我已修至开元三重境界,接下来的功夫需要时时打磨体内真气,让其化气成罡,最后在步入玄台之时凝结法力真光,我倒是从一些典籍上看到过一些,这一步需要将体内元真之气九转。但是似乎光是闭关苦修是无法继续精进的。若是能在外面找到合适的煞气,从而凝煞练罡,可以大大缩短元真九转的时间,而且日后凝练真光时,也要省力不少。而且九转之后,将下丹田所容纳法力上限一下可激增数倍以上。至于凝煞成罡,则是将真煞之气溶入自己元真之中,才能让元真之中诞生罡气出来。而罡气也是开元三重境界修士的最明显标志了。”姜易略一思量后,就将自己所知道一切,大致说出。 “嗯,道友说的虽然不多,但十分精辟,可见事先倒也下了不少工夫的。我虽是修的炼体之道,但是毕竟曾为了对抗炼气士而下过不少功夫,到也能指点你一二。你可知道什么是真煞之气,又可划分多少种类的。”赤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说道。 “在下还真是不清楚的。”姜易迟疑了一下后,老实的回道。 “真煞之气,它原本就是天地间诞生的一种特殊煞气,具有多种不可思议特殊功效,还可分为千百计的不同种类,而炼入元真之气化成罡气等只是所有真煞之气的通用效果而已。故而你所修的功法不同,炼化的真煞之气也需不同,最后凝练而出的罡气也会大不一样,并具有截然不同的效果。一般功法而言,大多对于五行阴阳地风雷电之属,而这些真煞之气也是天地之间较为常见的种类。 “而且真煞之气虽然种类极多,但实际上世间能找到的真煞之气却少之又少的,并且一旦消耗完,诞生新的真煞之气起码要千年时间。而一些凝练后所化罡气具有强大效果的真煞之气,自然就更加的稀少了。而能诞生真煞之气的地方,一般被称为煞坑。这等煞坑多是在灵气充沛之地,你们青冥所占据的太虚真天仙地之中,经过了数十万载演变,这样的灵地应该是有着数十处之多,想来开元三重境界的弟子皆可进入寻找。”赤撄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姜易忖道:“这几十处灵地,却不知道哪一处方是上佳?沈师兄在门中多年,见多识广,想必知晓一二,等回转宗门,不如前去请教一下他。” 行了一个多月之后,太虚真天这等仙地便赫然在望了。 这次回程之中,姜易陆续又炼化了一番先天真炁,虽然没有先天真煞难有进展,但是若是合炼罡气之时,体内元真之气越精纯,则与真煞就会越发契合。 飞舟进入太虚真天后,自有值守的巡逻弟子上来查问,见是外出执行法令的真传弟子回转,态度俱是恭敬有加,姜易一路畅通无阻,先折返仙珑山,将身上物件整理一番后,稍作停留后,又往沈千羽所修炼之地——玄泽沧海洞天飞去。 既已回到了门中,他也不急,驾驭舟缓缓而行,观览沿途景色,到了日中时分,方才进入来的洞天之前。 这些天人真君所居的洞天福地,都是被后天以大法力开辟出来的,其中灵机浓郁,据说还是天人修士用以护身的地方,在外若是不得其中修士允许,除非功法乃是虚空所属,或者法力高过洞天主人数倍,又或是持有镇派之宝这等宝物,是决然打不开的。 而每处洞天都是开辟于无垠虚空之中,据道书记载,所处方位时时不定,虽是可以从门中入内,但是其实是洞天主人在此地留下的印记联系,可以让人直接去往所在,这些事情太过玄妙,单凭姜易现在还无法理解。 这玄泽沧海洞天的入口乃是一座立于云霄之上的宫殿,任由天风呼啸,其自岿然不动。 那门外自有道童值守,等到姜易通报了来历目的,便回转殿中,焚香祷告,通禀师长,不多时,便见沈千羽从其中走出。 姜易在门外整了整衣衫,见到其人,发现自己这位沈师兄气息愈发沉如渊海,之前那股欲破云霄的剑气似乎完全收敛了起来。 “莫非是达到了成丹之前气息圆融的地步了么?” 姜易上前稽首道:“多日未见,沈师兄修为越发精进,想来不日便可成丹了。” 沈千羽略一皱眉,有些不悦道:“师弟何时也学了那套世俗礼仪,你我平辈私交,无需顾忌那些俗礼。” 他对师尊长辈自是极其恭敬,礼仪之事丝毫不逾矩,但是对于平辈师兄弟之间,却是十分不耐礼节。 姜易洒然一笑,道:“既如此,师弟也不再坚持,此番前来还是感谢师兄,之前大燕之事还要多亏师兄光照,归来之后,师兄闭关,师弟也不便打扰,如今特地前来也是有着一事相告,一事相求。” 沈千羽嘴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师弟也学会那群和尚一般打机锋了么?” 他将姜易引入殿中,又命道童端上灵茶,才继续道:“师弟还是明言吧,这两件事情分别是何事。” 姜易早有腹稿,轻轻一笑,道:“师弟几日前领了金长风长老的法令与其一起外出剿灭千影门,中途回来之时却被人截杀,这人正是叶氏弟子文辉。” 闻言沈千羽眉宇一挑,好奇道:“若是其他人如此一说,我只当是他要借我的刀去杀人,可我对师弟也是有些了解,这必定还有其他事情在内。” 姜易淡淡道:“叶氏同时还派来了一玄台,一金丹。” 沈千羽一巴掌拍在案桌上,豁然起身,寒声道:“好胆!叶氏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接着他眉头一皱,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解,师弟是如何平安脱身的?而且又是如何得知他们都是叶氏中人,可有证据么?” 姜易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只道:“玄冥前辈曾留下一道剑气予我,若非有此物护身,师弟怕是回不来了,至于证据么,师兄请看。” 他将一块青色的法剑残片发在桌上,同时还有一枚玉佩,道:“这残片乃是当时那金丹修士所使双剑的碎片,此人名为仇天应,原是藏剑宫弟子,后被逐出宗门,投靠了叶氏,想来应该是在门中无有记录在册,而另一名玄台修士名为莫云空,死在了仇天应手上,他与玄冥前辈有着灭门之仇,想来是用以替罪的人。而这玉佩之中,则是叶文辉此人的神魂,虽然孱弱不堪,不过温养之后想来还能再行几次搜魂之术,师兄一看便知。” 沈千羽伸手拿过这两件器物仔细一看,沉默半晌后,道:“仇天应此人我也听说过,行事肆无忌惮,不过有个护短的好师尊,被逐出宗门之后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投靠了叶氏。” 他突然冷冷一笑,道:“这等截杀真传弟子的事情,还是金丹出手,一但报上宗门,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即便叶氏这样的世家豪阀也难以脱身,一但掌教追究起来,即便拿不住他们,也要削起两条臂膀掉。” 姜易沉声道:“而且其中还有一处奇怪之事,我自问只与王氏有过交恶,这叶氏却突然前来杀我,在我对叶文辉搜魂之后,得知他们似乎为了大燕地下的一处宝藏,但是具体为何却是不知,师兄若是上报宗门,可定要将此事一齐报上,叶氏或有密谋。” 沈千羽有些惊奇的“哦”了一声,什么样的宝藏能让世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前去截杀一名真传弟子,想到此处,他面容渐渐凝重起来。 接着便听姜易继续道:“师兄上报此事,可否稍稍回转一下,莫要将师弟所知多少也一并上报。” 沈千羽略一思量,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师弟这是不想自己也被卷进去么?” 姜易点点头,道:“虽说此事是因为我而起,但是树大招风,若是我懵懵懂懂的被人截杀反杀也就算了,可若是被人知晓我知道太多隐秘,难免遭人窥探,故而这些功劳师兄也不必不好意思,还请笑纳吧。 听到此处,沈千羽已是有些讶然,目中多了几分赞赏,道:“师弟明进退,知得失,不因小失大,沈某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放心,我定然禀明师尊,掌教那处,自有我师尊为你回护,师弟勿要担心,而且这功劳合该是你的,沈某也不会冒领,功德院处自会悄然记下。对了,既然有着一事相告,那另一事相求又是什么?” 虽然叶氏胆大妄为的行事人沈千羽极其恼火,但是姜易此刻无事,还得了叶氏把柄,他自是有几分欣喜的。 “师弟想问询一番真煞之气的事情。” 闻言沈千羽感慨道:“姜师弟,入门不满一载,你便已是开元三重,果然是天纵之才,其实我看了你的修为,也料定你必事来找我问询此事?” 姜易微微一笑,道:“师兄所料不差。” 沈千羽淡淡一笑,道:“按门中规矩,这真煞之气本来因由师辈代劳,为弟子寻来,不过师弟因为当年之事,此举不行,但是我却还知道两个来处。” 姜易一拱手,道:“还请师兄不吝告知。” 沈千羽略一沉吟,道:“第一个来处,便是门中八阁之一的‘灵明阁’,你身为真传弟子,自不必像寻常弟子那般亲自寻真煞,只需去那里领取,只是灵明阁中的真煞之气也是由一些弟子从太虚真天的灵地煞坑中采集而来,便是难得出一些品质绝佳的,而且还不一定与自身功法相契合,即便有,恐怕也早已被人挑走,留下的虽然堪用,但比起上等真煞来却是差了许多,只省却了许多寻找的功夫。” 姜易轻轻一笑,道:“此法虽是省力,但日后功行定有欠缺,却不知另一个来处又是什么?” 他所修炼的《太上玉策》乃一门直指大道的绝顶玄功,越是这样的功法,对修行时的要求也越苛刻,若是普通真煞,恐怕日后威力会大打折扣,是以这个方法不可取。 沈千羽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态度也不奇怪,道:“另一个来处便颇为凶险了,只看师弟你敢不敢去了。” 姜易想也不想,断然出言道:“大道长生之路向来有重关险阻,难道时时刻刻皆避么?岂有畏难而避的道理?师兄但说无妨。” 沈千羽拍了下桌案,站了起来,道:“好!你出青冥天宗山门外,一路往北而去,有一处地界名为沉魔海窟,那里便有你想要的东西。” “沉魔海窟?”姜易微微一惊,道,“这不是传闻镇压了一处天魔古尸的地方么? 沈千羽沉声道:“我青冥天宗所居太虚真天,是天下十二大仙地之一,生机旺盛勃发,乃是万中无一的修炼洞天,但能在中央灵机最为浓郁之处修行的,只有掌教一人而已,这等仙地俱都被玄门以及佛教所占,不过这世上另有十二处凶煞魔地,与仙地相比便日同阴阳对应,灵气之充溢倒也丝毫不亚于灵穴,其中魔道六派占了六处,而另外六处据传尽皆毁在南绝渊了,再也无法得见,是以这方天地自此以后道长魔消,天数逆转。” 顿了顿,他看了姜易一眼,道:“而这处沉魔海窟,说是当年仙人镇压天魔古尸的地方,倒也不假,当年也是与我宗太虚真天的想通的一处灵地,被仙人用来镇压天魔万载之后,逐步转化为了一处凶煞魔地,其中灵气也是不差,堪比各位天人真君所修行的上等洞天,若是能去那里修行两月,能抵外界修炼数年,不仅如此,其中还盛产真煞之气,种类极多,而且品质绝佳,甚至据传还有一处极为缥缈的混沌真煞,可惜修炼此种大道的功法极其少见,是以少有人去寻。” 姜易闻得此言,心中极其欣喜,暗道:“这混沌真煞正是太上玉策所求,本以极其少见,若是无处去寻,便用玉策上的另一法门,用阴阳五行几种真煞合一归元形成,那便是极其麻烦了,没想到竟意外得知此事。”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七章 门中变动,沉魔海窟 姜易问道:“听闻那沉魔海窟因镇压天魔的缘故,内有诸般魔头游荡,变化万端,擅会蛊惑人心,而且喜食生人血肉,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沈千羽点头道:“倒是没错,这等魔头对我玄门修士来说与毒药无异,但是魔门中人却可利用其炼制法器,甚至于增长功行。这魔窟地处东北方位,与东九路比邻,是以那里的几个魔门时不时会有弟子前来修炼,而我门中历来也会派遣可靠弟子前去清剿其中魔头,一来是为了历练,二来也可增进修为,三来也有去收集真煞之气的。” 姜易沉吟道:“既如此,为何我青冥天宗不干脆一鼓作气将其摧毁,莫非是因为妖庭的缘故吗?” 历来都是玄魔有别,这等门户之见放眼天下都是如此,这也与着玄佛魔三派修炼之法有关。 玄门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多以天地清灵之机修炼,根基稳固;佛门理念虽有差别,但是修炼之法却是大同小异;至于魔道理念则为夺天地造化归己,采世间浊气,辅以阴鬼魔头,功法诡异无比,且进境神速,不以常理度之。 然这等修炼之法虽不能代表心性,但是魔道之法却是要与浊气鬼魔日夜为伴,容易变得性情偏激,损伤心境,故而玄佛都以邪魔左道称之,认为其走了偏路,终不是堂皇大道。 而究其根本,都是人族所创,修炼之法不能代表人之本质,名门正派亦有败类,邪魔左道或有豪杰,但是门户之见早在古时就已经埋下祸根冲突,两者互相攻伐不断,若非有妖庭外患,玄佛魔三道大能都互有克制,人族内乱早就不可调和。 是以姜易这才有此一问。 沈千羽看了他一言,赞道:“姜师弟一语中的,我玄门虽与魔道有着间隙,但是皆有共同敌人于外,虽不会资助对方,但是也不会做出损坏人族根基的事情。这沉魔海窟就是一个例子,玄魔双方各取所需,但是若是狭路相逢,可未必有多友好,师弟若去,小心魔更要小心人。” “而且此处危险,前去修行的弟子十有八九不能回转,门中九年前一共派出了七名弟子,也就我与另外一名师兄得以回转,其余五人再无消息,师弟若去,最好不要太过深入。” 姜易洒然一笑,道:“师兄当年可回,师弟必不甘于人后,且修道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自晓得量力而行的道理,但是有时却也需要富贵险中求的觉悟。” 闻得此言,沈千羽毫不介意他的话语,反而有些赞赏,道:“师弟有此想法,看来是我多虑了,去只是入沉魔海窟却有一些讲究,也不宜操之过急,还需做好准备才是。那处地方介于我青冥与魔道尸冥山两大宗门之间,是以两宗都各有一名阳神真人驻守于此,我青冥所驻守的乃是玄灵真人,是我传道一脉,你若去可先行拜访一下,真人对传道弟子都多有照顾。” 他手腕一翻,出现一枚玉简,递给姜易,道:“这是我当年在沉魔海窟游历所记下的地图线路以及师尊给予我的详尽资料,上面有着各处真煞之坑,师弟要去那处,最好与着他人结伴同行,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正巧玉霄真君门下亦有一名弟子近日也会前去,师弟可前去一寻,拜访一下。” 姜易接过之后,行礼道:“师弟在此,多谢师兄了。” 之后姜易暗自思索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去。 走出大门后,他微微一笑,沈师兄虽然把此事说得极为凶险,但他却心中隐隐有所预感,若是自己能从此行中全身而退,必能得到极大的造化。 他一路驾驭灵舟,翻山越岭,过湖行江,回到仙珑山。 回山之后将洞府关了,定神开始修炼起来,既然要去沉魔海窟,便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如今自己灵器不缺,功行也因为真煞之气的缘故只得精纯元真之气,那如此便再修炼一番冥河玄水,以为自己多增加一番手段。 至于沈师兄所说玉霄门下的几位弟子,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去拜访的意思,一来自己肯定是要去寻混沌真煞,必定不会同路,二来他还不准备暴露自身所学,能藏便藏。 …… 两日之后,青冥天宗,灵霄天宫。 殿中瑞霭千条,清气缭绕,玉台之上分别端坐四人,分别是传道一脉四大天人,宣元,玉霄,玉藏,玄渊四大真君。 只是此时每一个人的相貌都被光霞笼罩,无法看穿面容,而且身披仙华,似是光影飘忽,如真如幻,竟然个个都是分光化身来此。 坐在正中的宣元真君突然沉声道:“叶氏之事,想必诸位也已经知晓了,掌教闭关修炼,刚刚传下话来,只说妥善处理几字,不知诸君可有想法?” 居于末座的玄渊真君答道:“我传道一脉与世家斗争日久,可终究还是同门,却不曾想叶氏如此胆大妄为,此等事情不可开有先河,否则宗门之中岂不是互相攻伐,人人自危?依本座之见,视同叛逆,诛杀身魂。” 座上玉霄、玉藏两位真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果然如此,玄渊真君此言分明是回护姜易,当年他与玄冥交好,好不容易如今此人传承未断,今又遭截杀,也难怪他咽不下这口气。 坐于宣元真君左手旁的玉藏真君淡然道:“此话有理,但是我等与世家毕竟同出一脉,而且他们七大豪阀互相庇护,如今叶氏虽无真君,可却与王氏交好,难保王氏的老祖不会出面回护,到时掌教碍于此人颜面,或许不会大动干戈。” 右手旁,坐在玄渊真君前一座的玉霄真君点头道:“不错,王氏真君辈分又高,算起来,乃是掌教的同门师兄,不得不顾其几分情分,叶氏此等恶行确实罪不容诛,但是掌教又言妥善二字,应是想我等引而不发,必是有着深谋远虑在其中,如是本座之想,杀,自然是要杀,只是杀谁,杀何人,杀多少,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宣元真君点头称是,道:“掌教先前已有多次想要整顿世家一脉,只是碍于那四位真君在背后支撑,是以并未曾下得狠手,如今我等已是有得此种把柄在手,有此大义在手,我等便有不少时间可用,如今他们先忍不住最好,按掌教之意,我等不如对叶氏做出惩处,以稳住诸世家,十六年后,当有一场大变动,以改门中世家横行之风。” 其余三位真人闻听此言,都是心中一凛,玉藏真君叹道:“此计甚好,若是在此等事情面前,掌教仍做让步,说不得让他们以为我等软弱,或可钓出几条大鱼,也可以先行稳住叶氏,到时坐实发难,便要他们再难翻身。不过也不可惩处过轻,否则太过明显,不如让叶氏族主抵命吧,他们所想之物也需呈上,否则不能罢休。” 宣元真君点头道:“可以如此。” 这时,玄渊真君出言道:“这便完了么?我等惩处了恶人,是否也需对姜易做出补偿。” 宣元真君笑道:“你啊你,之前一副非杀叶氏不可的模样,原来所图在此,罢了,姜易这名弟子也是立有其功,不若记上一次至功吧,再赐下丹药灵玉,可取灵明阁天字宝材一件,用以慰问,至于沈千羽么,那是你门下弟子,便任你自行安排吧。” 玄渊真君微微一笑,道:“我这一举,也是为了迷惑世家,他们见我等对于姜易补偿越重,便认定我等是不得已让步,是以对姜易怀有亏欠。” 诸位真君皆是称是,宣元真君望了望他,点头道:“既如此,师弟便去安排吧。” 若是按照道号辈分而论,无论如何玄渊是称不上宣元真君师弟的,但是一旦成了天人,入了三大天宫,便是只有先后达者之分,只以师兄弟言之,不以世俗辈分而论。 玄渊真君站起身,稽首告退,光影一闪,却是从莲台上消失不见。 他走后,剩下三位真君也是互相一礼,接着消散而去。 …… 日入时分,仙珑山上来了一名修士,亲手将诸多丹药灵玉交到姜易手中,只言是他上报有功,已经记下一次至功,可去灵明阁取最高等天字宝材一份,都是玄渊真君下赐,用作酬功的。 姜易颇有些讶异,这等酬功未免有些太重了,仿佛是要弥补一些似。 他略作言语试探,旁敲侧击一番叶氏如何之后,此人只说兹事体大,叶氏族主已然以死谢罪,诛杀了诸多相关之人,叶氏算得上是元气大伤,门中也未继续追究。 回到洞府中后,他寻思了一下,觉得此事倒是不太正常,这等截杀同门的大事,看起来竟然如此了了,似乎并没有对世家发难的情况。 虽说叶氏族主已然殒命,可相比而言,并没有通报全宗,给了叶氏几分颜面,这在姜易看来有些不可思议,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么? 姜易思量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是接下来仍有动作么? 接着他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也不是他可参与的。 正要回转洞府之中继续修炼,却听空中一道嗓音降下:“可是姜易姜师兄仙居么?在下庄灵宗,师从玉霄真君门下,特来拜访。” 姜易抬头一见,却见一艘青云飞舟浮空而立,上面站着两位修士,正含笑望来。 说话那人,是一名年轻道人,玄袍裹身,脚蹬云履。 他心念电转,这应该是沈师兄所言那玉霄真君门下要去沉魔海窟的那几位弟子了,没想到自己不去拜访,他们却上门来了,姜易有些苦笑,不过还是打开禁制。 他稽首道:“在下便是姜易,见过二位师兄。” 庄灵宗的飞舟从天空缓缓落下,大声笑道:“姜师兄,你可是给了叶氏好大一击重创啊,好手段,好手段,庄某佩服。” 姜易拱了拱手,道:“庄师兄谬赞了,姜易所为,不过因势利导罢了。” 这时,站在庄灵宗身边一位年轻修士开口道:“好个因势利导!世家向来横行霸道,又自视甚高,这次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否则将来门中那还有我传道一脉容身之所。” 姜易不由认真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也是与庄灵宗同境,都是开元三重修为,长身玉立,面容俊朗。 “不知道庄兄身边这位……” 庄灵宗拉过身边这人,介绍道:“此是赵言赵师兄,在碧玉山修行,也是一个我门中天骄。” 赵言拱手道:“久慕姜师兄大名了,休听庄师兄胡言,什么门中天骄,我本是寒谱出身,天赋不佳,未能拜得师长,也只有庄师兄愿意帮衬我一把。” 庄灵宗不悦道:“什么寒谱世家,师兄已是我传道一脉,又已是真传弟子,何必将出身挂在嘴边,我从来不以出人论人,也从来未曾看轻天下英雄。” 赵言一笑,道:“是师弟我失言了。” 姜易与两人客套了几句后,把将他们引入洞府中招待,他这里尚有不少之前王氏族人所储存的美酒,乃是极佳的灵果酿造,颇为珍惜,平时从来不喝,此时正好端上来款待二人,还有一些珍馐佳肴。 庄灵宗此刻毫无一点真君弟子的风范,有些洒脱不羁,大声道:“痛快,痛快,平时可不能放开手脚品尝如此美味,看来我要多多拜访姜师兄才是。” 赵言亦是点头道:“便是这美味,今日便不虚此行。” 姜易举杯道:“两位若能常来,那是张衍之幸,来,喝酒。” 三人举起酒杯,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三人都感觉彼此亲近了几分。 又聊了几句,庄灵宗突然道:“我们也是听闻沈师兄所言,来寻姜师兄,听闻师兄也是有着前去沉魔海窟搜寻真煞之气的意愿,不知可愿与我等同往?” 庄灵宗这句话一问出口,赵言的目光亦是跟着一起看过来。 姜易洒然一笑,道:“我等既不愿受门中平庸真煞炼罡,自然是要迎难而上,既有方便之门在前,又怎能不去?” 庄灵宗大喜,道:“好!姜师兄爽快,如此便说定了。” 不过姜易却有些好奇道:“庄师兄乃是玉虚真君门下,真煞之气岂不是有师长赐下么?为何还要像我等一般自行前往?” 庄灵宗还未开口,赵言却是哈哈笑道:“姜师兄这却是有所不知,庄师兄师从陈洛河真人,这位陈真人乃是玉虚真君弟子,行事素来洒脱,弟子所需,若非真是不能自行解决,是不得与师长索要的。” 听得此言,姜易倒是有些诧异,未能想到还有如此特立独行的真人。 庄灵宗有些好笑,无奈道:“什么洒脱,就是我天赋不佳,师尊不愿管我。” “师兄未免妄自菲薄了。” 姜易听得出来,这话倒也没什么埋怨的意思,倒是调侃居多,想来也是把这当做是一种磨炼了。 赵言这时开口道:“不过我等要去沉魔海窟却是要好好计较一番,譬如镇守那位玄虚真人,宗门也不会让其白白在那枯坐,每人若是想要入得其中,需上纳一千灵玉。” 庄灵宗不在意的一挥手,道:“这等之数,无需在意,若是两位不介意,可由我代劳缴纳。” 处在此地的,都是门中真传,单纯每月门中都会发下一千灵玉,更不要说还有其他所得,谁也不会在意在区区之数。 姜易点点头,拱手道:“如此便谢过师兄,不过既然我等都是要去寻真煞之气的,那还是需要先行了解一番其中详尽为好,我这里有一份沈师兄给予的煞坑分布的地图。” 庄灵宗与赵言对视一眼,皆是笑道:“姜师兄放心,我等手上亦是有着此等地图,不过那沉魔海窟无比广大,据说直到如今探索之地也不过十之二三,我等真煞地图互补之下,或能概括已知区域。” 庄灵宗补充道:“按我之意,若是我等互相告之一下所需真煞,也是好的,到时也好为彼此留意一下。” 赵言点头称是,又看向姜易,道:“不知姜师兄意下如何。” 姜易一瞬间念头千百转,道:“自然如此,这等之事也是周全缜密之举,不瞒两位师兄,姜某所需乃是一份水属的天溟真煞,以契合我所修的北冥真经。” 见姜易如此坦然,庄灵宗也是大为满意,他也直言道:“在下所需是星神真煞,赵师兄所需乃是青昊真煞,我等必定会分开搜寻,到时便可为互相留意一番,也好过单人之力。” “这么看来,赵言所需要的青昊真煞,是为木属,其修炼的不是天水万木功,便是青华木皇功了,而庄师兄看了是传承了玉霄真君的根本功法,万星天河真法。” 赵言这时站起身,向姜易和庄灵宗各自拱了拱手,道:“不瞒两位,我认识一位道友,他早已过了开元三重,但是由于仍然是内门弟子,师长无法赐下上等真煞,又不愿将就门中灵明阁所藏,却是迟迟不能突破,此番他也有意前往。” 庄灵宗一怔,此话倒是之前未曾听其说过,但是他也是随即毫不介意地说道:“既是赵师兄的朋友,自然也是可交之辈,一起来便是,下得魔窟也是危难重重,多一人便多一分力。” 赵言笑道:“自然不会叫庄师兄失望,不过我却需将一言说在前头,此人却是世家出身,但是早已没落,如今也是无有然后势力了,那诸般世家也是不断排挤于他,没有助以然后援手,在下之所以欲拉其入伙,是因为其祖传有一件法宝,名为‘碧水云天舟’,可入千丈深潭,此去的沉魔海窟,顾名思义,在万丈深海,若是闭气而去,难免消耗元真,有了这艘宝舟,正可载我等前往。” 庄灵宗欣喜道:“好,赵师兄考虑得周到,在下回到师门之后当也问询一番师兄弟,看看可否得知沉魔海窟中的一二消息,若是能得知两位所需真煞所在,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他又拍了拍桌案,拉着赵言坐下来一起喝酒。 三人畅饮至深夜,宾主尽欢。 约定下次见面之期后,又说了几句之后,二人告辞离去。 姜易也不回洞府,在宫殿之中自斟自饮,心中却在琢磨赵言这个人。 今日他二人前来看上去乃是因为沈师兄所言,但是实际上当日沈千羽只说了玉霄门下一位弟子,看来便是庄灵宗了,至于那赵言么,看上去是随着庄灵宗一同前来,但是来这里应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谋划。 若是此行不出意外,应该是四人一同结伴而行,而其中三人都是与着其人有着直接拉拢的关系,此人交结的对象,倒都是能对进入沉海魔窟起到作用的,他那朋友有宝舟,庄灵宗有财力有人脉,自己修为不高,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身家,为何他看上去对自己能否去这么上心呢?莫非是想通过自己交好沈千羽么?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人虽然心机深沉,但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去魔窟毕竟风险很大,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也需做足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姜易在六日之后便收到了一封来信。 他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庄灵宗的来信,其信中言到,他原打算带上几名师门中好手同去沉魔海窟,可是打听下来才知道,这沉魔海窟之中魔气与灵气相互依存,若不能禁守灵台,必定被乱了心智,得知这个内情后他只能作罢,免得弄巧成拙。 姜易微微一笑,这情形他也早有预料,否则历来进入沉魔海窟之人岂非都可以靠长辈护持,或者自请高手保护了?那还能起到什么历练之能,也无需宗门派遣一位阳神真人坐镇了。 不过那位玄虚真人也是修为高深,什么人到了那处定是洞若观火,所以这一次他只能一人独往,无论遭遇何事,赤撄却是不能随行。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八章 仙魔凌云共海窟 而姜易将这封信看到最后,其中一段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上面提到,沉魔海窟之中,不止有着魔气贯脑的威胁,在其中修炼神魂不强,必定沉沦。 而除此之外,另有几种魔头,都是因天魔尸骸而诞生出来的,其中最为常见的便是阴阳两种魔头,前者擅长梦中乱神,后者可以坏法阻道。庄灵宗嘱咐他务必要从丹鼎阁中多拿些镇魂丹来,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沈师兄便已经说过,天下灵机浓郁之地,分仙魔两种,玄佛居于仙地,乃是九天清气坠落凡尘所化,且仙地之上生机勃发,草木茂盛,灵禽异兽众多,一派旺盛祥和之景,是已正道天人修士多以此为根基开辟洞天福地。 而九地浊气上升化作的便是凶煞魔地,其内灵气与魔气混合如汞,浓郁浊烈,日久天长之后,地底幽冥之精受其滋养,便易生出各种魔头妖魂。 对于姜易这等开元修士来说,阴阳魔头无疑是最容易遇上的,非但是属于内魔,又属于外魔。因为色,是外魔,受、想、行、识,是内魔,乃生死的苦果。因为色、受、想、行、识的五种,盖覆清净的真性。因为色、受、想、行、识的五种,积聚生死的苦果。但这阴阳魔,不外乎色魔和心魔的二法。而一切众生迷着无情虚幻的色魔,迷着有知妄想的心魔。从此颠颠倒倒,是是非非的产生众多的魔境出来。 通俗来说,就是此魔原本无识无灵,生人一近,便被感染上了七情六欲,执念妄意,便会生出灵识,从而侵蚀灵台,轻则功行大减,性情大变,重则走火入魔,彻底堕入外道。 在此方天地间,只有六大魔宗有特殊法门可以养炼各种魔头,化为己用,据凶煞魔地修行。 要抵御这种魔头,除了心性坚定外,还可以依靠各种丹药护住心神,而镇魂丹便是此中上品,此丹服下后有清心凝神之效,修行时若再紧守灵台,有极大几率不为外物所扰,阴魔自然难进。 而除开阴阳这两种飘忽无形,侵蚀心境的魔头之外,剩下的便是是天地人这三魔了,天地人三者乃是三个阶层,层层递进,且万魔最终都可变化为天魔。 其中天魔只得一位,便是被镇压的那个,不用理会,因为若是此魔来袭,青冥就可以考虑让真君镇压了。 而另外两者,俱都变化万端,或沉或浮,或见或亡,或聚或隐,或藏或形,或气或死或生,或飞云中或治空洞,五色恍惚无有常形,是以其本身便有灵有形,可坏人法体,甚至已经与一般修士无异。 故而道书有言:“如此皆承六天之运,受会于三天,在其度之内故得肆其凶丑。高上亦以后学多巧民心不纯,洎害繁生恶逆滋彰,故容之以威民使协真,以罚非役之以兼考官,故不灭其根种也。若使运终数讫则其气自消,民心自然而纯学者自然成仙也。” 于是第二日,姜易直接去了丹鼎阁。 因为此行性命攸关,除开每月发放的丹药之外他也,因此他也毫不客气,除了镇魂丹之外,又拿了不少补气养神的丹药,反正乾坤太玄璧空间广大,装下丹鼎阁都没问题。。 一番准备后,姜易算了算时日,时间已颇为紧迫,差不多已可启程,便放出飞舟,腾空出了太虚真天,直接往这东北方飞去。 青冥天宗在沉魔海窟所设立的宫殿名为天水真宫,玄心岛是距离其最近的一座岛屿,周围别无其他岛屿,一路都是茫茫水泊,飞遁了大约六日夜之后,此岛便出现在眼中。 姜易远远望去,发现岛屿中心的一处山峰上已经垒其一座高台,其上早已盘膝坐着几个人,其中领头一人就是赵言。 姜易从空中落下,随手一挥,收了飞舟,走上前来。 “是姜师兄到了。”赵言当先起身迎了出来,笑着招呼了一声,他转身拉过身旁一名中年修士,道:“来来来,我给姜师兄引见一下,这位是孙云孙师兄,此番去海眼之下,还需靠他的碧水云天舟,孙师兄,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姜师兄了,他也是我青冥天宗的真传弟子。” 孙云听了姜易身份,神情一怔,微微有些拘束,忙上前一拱手。 姜易还礼之后,稍稍打量了一下,发现此人面相敦厚,看起来不善言辞,他在之前稍稍调查了一番此人,发现他并不是什么真传弟子,又无靠山,此次前来想来是被赵言相中宝舟,才愿意带他搏上一搏。 赵言又指了指远处一位年轻修士,道:“这位是孙云孙师兄,他师尊曾经亲下过海底魔窟,传授了其极多经验,是以此次我特意请他来与我等同行。” 姜易神色微动,借着拱手的机会,不由多看了此人几眼。 刘玄相貌不差,清秀俊朗,细目薄唇,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身上羽衣披身,冠戴混元,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略显轻浮,赵言介绍姜易时,他也不过来,只是神情淡淡地拱手,显得有几分淡漠。 这时赵言传音道:“姜师兄勿怪,此人向来自视甚高,之前曾经向门中申请过真传弟子的考核,却被驳回,是以对姜师兄这样的直入真传的难免有些不服气,不过此人师尊知晓不少真煞之气的下落与分布,此行还得些许仰仗于他。” 姜易听得此言,只是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不放在心上,赵言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姜易心生怨怼,这样对于此行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既然此人自持身份,姜易也不欲和他多说,独自一人退到一边,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各人也是分了几处坐下,如今他们之中只差庄灵宗一人未到了,众人也都不说话,高台上陷入了一片寂静,除了呼呼而过的狂风,便只有碧海中波涛涌动和浪头拍击礁石崖壁的声响。 只是诸人又等了一日,庄灵宗的踪影却还没有出现。 刘玄第一个有些不耐,向赵言抱怨道:“赵师兄,庄师兄果然不愧是真君门下,这等派头可是无人能及,让我诸位都等他一人。” 赵言一笑,劝道:“刘师兄莫急,距离约定之期还有一日,且再等等。” 刘玄有些气闷,皱了皱眉,便不说话了。 姜易微微睁开一丝眼帘,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刘玄说话行事略显浮躁,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历经世事的模样,倒像是一直被师长护持左右一般,莫非此次前来是第一次外出磨炼么?可他们有怎敢让其一个人来次危险之地? 正在这时,赵言突然站起,目注远方,道:“庄师兄来了。”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天边出现一个黑点,不一会儿,一架足足有二三十丈大小的飞舟由远及近,瞬息而至,这艘飞舟前刻画龙凤飞腾,后有虎雀踏云,龟蛇闹海,中间是一座三层阁楼,一望上去,便觉气势不凡,这乃是青冥天宗内玄台修士才可以乘坐的山河飞舟。 姜易不由一笑,庄灵宗连此物都行驶了出来,看来这次是打定主意要以玄台境修士的身份回到门中了,否则岂不是徒惹笑话,他如何丢得起这等脸面。 庄灵宗站在飞舟楼阁之上,遥遥对几人拱手,朗声说道:“有劳诸位久等了,师弟我来迟一步,还望勿要见怪。” 刘玄看上去却不领情,面带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赵言走前几步,哈哈笑道:“哪里话来,庄师兄来得正好,此行还要多多仰仗师兄才是。” 刘玄哪里耐烦他们在那边客套,脸上愈发不耐,嘀咕道:“说来说去,哪有那么多话?” 看到他们仍然不停歇,刘玄实在是无法忍受,忍不住道:“诸位已经等了许久了,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出发为好。” 庄灵宗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笑了笑,道:“这位便是刘师兄了吧?赵师兄与我提起过多次,尊师曾经勇下沉海魔窟剿灭魔头,对于下面极其熟悉,此行我等还需刘师兄多多费心才是。” 见对方笑脸相迎,刘玄也不好意思再摆脸色,只得干笑了一声,勉强拱手道:“庄师兄过誉了。” 庄灵宗哈哈一笑,道:“诸位请上我的山河飞舟,此舟速度极快,且无需我等怎么耗费法力操作,我等也好在上面养精蓄锐,以待时机,并且以此去得天水真宫,只需半日便可。” 姜易默默在旁观之,之前他就感觉这庄灵宗不似一般真传弟子那般心高气傲,而且不故作清高,反而十分的豪迈慷慨,并不介意他人身份地位,而且这个人颇有君子之腹,对朋友也很是照顾,在姜易看来,还是值得结交的,而相比之下,刘玄就显得差多了,喜怒形于色不说,还自视甚高,颇有几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意味,姜易甚至隐隐有所预感,此行若是有何变故,怕是要出现在这刘玄身上。 得了庄灵宗招呼,众人也不作什么客气,纷纷上了他的山河飞舟。 这乘飞舟不愧玄台修士所用,其速之快怕是开元修士所有的青云飞舟的三倍速度,不出半日时间,一座金碧辉煌,琉璃玉瓦的宫阙便遥遥出现在视线里。 此刻正值夜晚,日月星辰挂满天空,远远望去,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天的银色河流淌落下来,照得玉瓦琉璃,青柱碧墙显得水云凝冰,晶莹灵秀。 突然间,一股浩大的吸力自天水真宫之中散发出来,天空中的星辉一下子被抽干了,满空漆黑一片,天宇如墨,星月消失,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这方海陆方圆数十里一片枯寂。过了片刻后,天空中的星辉与月华才再次出现,是如此的突兀。柔和的光辉如烟似雾,分外明亮,给人光明和温暖的感觉,一扫刚才的枯寂,显得一片素淡,诸人以及远方宫殿之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像是一幅浅淡的山水画。 孙云看上去有点目瞪口呆,惊讶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光明重现,方才的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天空中的星辉汇聚成水,向着天水真宫流淌而去。 刚刚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可是现在却是消失了,与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真好像是错觉一般。”姜易感叹。 可是,没过多久又是“嗡”的一声闷响,所有圣洁光辉又被吸干了。 四野茫茫,漆黑一片,对面不见人影,尤其是天水真宫,那里仿佛成为了一幅永恒的画面。这片海域在这一刻仿佛又被墨布盖住,天地精气与日月星辉全部集中向此地,如海般的本源之力皆没入其中! 庄灵宗在此刻出言解释,语气不免有着惊叹道:“唉,这位玄虚真人果真如我师尊所说一般,好深的修为,运转玄功时居然天人感应,天辉垂落人世,怕是我青冥门中不日就要有着第十二位天人真君了。” 刘玄却颇不以为然,反驳道:“哪里这么简单?只是看似一步而已,这其中乃是有着天渊之别,我曾听师尊言说过,若是百年内这玄虚真人能跨过这一关倒还好说,若是不成,怕是此生就再也无望了。” 庄灵宗看了他一眼,却不再多言,这等于是在驳斥对方师长,这刘玄心胸狭隘,说不得会衍生事端,而且现在已经快要抵达天水真宫,他不敢再多言,免得被玄虚真人所闻,反而多出事端。 刘玄却以为自己博闻强识又言语犀利,已经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起来,不禁洋洋得意。 姜易自然感觉好笑,这刘玄一路上每逢别人提起话题,他必要针锋相对,且言辞锋利,似乎特别喜欢呈这等口舌之争,偏偏此人伶牙俐齿,着实惹人生厌,要不是对于此行他还有些用处,恐怕早已被赶下去了。 见有飞舟到来,天水真宫前便有一个面目端正,颇为清秀的伶俐道童迎上前来,稽首道:“几位师兄可也是来沉海魔窟中修行的?” 问得此言,赵言和姜易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庄灵宗好奇道:“除我等之外,莫非还有他人来此么?” 道童笑道:“确实如同师兄所言,七日前,门中元沧林氏的林琅公子带着族中几位来此,说要入其中寻得真煞之气修行。而五日前,风河萧氏的萧誉郎君带着几位族兄也来这里,再加上诸位师兄,怕不是有近双十人数了,如今已是下去多日。” 元沧林氏与风河萧氏? 庄灵宗也是皱了皱眉,这两者俱都是七大豪阀之一,而且那萧誉乃是萧家老祖的亲传,与自己一般都在洞天修行,居于通明玄风洞天, 青冥天宗世家中的世家,似这等家族的弟子一般都很少与门中传道一脉的弟子接触,没想到此次竟然也会冒险前来沉魔海窟中修行,而且竟然一下来了两大世家的子弟。 姜易此刻突然问道:“不知那魔道六派是否也有人前来。” 道童面有难色,道:“这个小童确实不知道,尸冥山在三千里之外镇守有一座七煞玄殿,与我天水真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是以我们之间也不会去打听对方来人,以免发生摩擦误会了。” 不过他接着小声道:“不过小童倒是远远见到那处宫殿有着不少煞气遁光闪过,应该也是来了不少人,师兄下去也好多做防备才是。” 刘玄此刻突然讥讽道:“胡吹大气,你这小童不过明气三重,如何能见到远在三千里开外的事情,莫不是从别处听来,却来这里妄言。” 那道童脸色涨红,呐呐不言,一时间不知所措。 还是赵言出言解围道:“我等舟车劳顿,还要劳烦小道友安排房间,我等稍作歇息,便下去。” 道童如蒙大赦,连忙在前头带路。 众人都是跟在身后。 庄灵宗摇了摇头,道:“想不到林氏与萧氏他们也来了。” 姜易目光闪动了一下,道:“并不奇怪,在我与王奕对决时曾远远见过此人,已是到了开元二重修为,如今想来早就至开元三重了,打磨元真之气,是以也来这里修行,况且似那等豪阀大族,亦有着不少来此地剿灭魔头的修士,自有周全完备的沉魔海窟地图,有信心来得这里搜寻真煞之气,又可全身而退也不奇怪。” “剿灭魔头?”刘玄一听,满脸都是不屑,撇嘴道,“不过是借此大义来此地修炼功行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世家子永远那么沽名钓誉,要不是有这天水真宫的禁制大阵,里面的魔头早就跑出来了,何以用他们这等家伙来镇压?都是些掩人耳目的理由。” 这话不仅将世家子弟骂了进去,也连带着孙云脸色颇为难看,只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这里尽是传道弟子。 庄灵宗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赵言,后者会意过来,立刻出言道:“这天水真宫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可有什么风物景色,听说这沉魔海窟远在海下万里,时不时喷吐灵机如潮,甚是壮观,不如刘师兄与我一起参观一番如何?”说罢也不管刘玄答不答应,拖着他往远出走了。 孙云路上甚少说话,见状犹豫了一下,他本就只与赵言一人相熟,但是刘玄也在,他便不想过去,而姜、庄二人明显是有话要说,是以他便自行去了一处房间。 庄灵宗招呼姜易走到一个僻静角落,皱眉道:“我等对沉魔海窟的路径皆不熟悉,虽有地图互补,但是毕竟未曾去过,是以仍然需要我等同心协力,以免多生事端,可是偏偏刘玄此人口无遮拦,且自以为是,可其师尊又是最近几年来不多去往沉魔海窟的人,还需要他出几分力,若非如此……” 姜易见庄灵宗虽没有说完,但也是猜到接下来的话,见他也是心头冒火,不觉莞尔,道:“我还以为师兄是泥人一般不会生气呢,既然已经带得此人前来,也不好将其丢下,只需稍加注意,想来也不会多生变故。” 庄灵宗也是无奈摇摇头,接着道:“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小担忧,我如今想的是,这沉魔海窟不仅有着尸冥山弟子在此,世家也来了不少,到时候不仅要防那些妖人,便是这些世家子也不得不防,而且他们说不定还会暗中使绊子。” 姜易听出了他话中含义,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林琅此人不知会如何,那萧誉之前却是与着王奕交好,如今他命丧我手,说不得会找我麻烦,不过师兄放心,此事我或可自行解决。” 庄灵宗嘿嘿笑道:“姜师兄此言便是见外了,师兄斩杀王氏弟子,我可佩服的紧,也想着杀一杀世家威风,岂能让你再出风头一次?” 姜易微微一笑,也是明白他的好意,道:“外魔易挡,小人难防,我断定此行定不会风平浪静,庄师兄以为如何?” 庄灵宗自然能听出他这话中言外之意,放声一笑,道:“我又岂是手软之人?师弟尽可放心。” 又密议了一会儿,姜易便辞了庄灵宗离去,自行去了道童安排的厢房之中。 他们早在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先在这天水真宫歇息三日,顺便看看能否查到一些魔道弟子的消息,知己知彼,虽不能一定可以百战不殆,但是胜在早做准备。 姜易想了想,这《北冥真经》中所载冥河玄水威力奇大,不输天罡地煞,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罡煞连珠的迅捷,但是先天真炁之浑厚比之天罡地煞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有着冥河玄水在身,也多不少手段,正好之前还差一些未得一百零八之数这里灵气充沛不在仙珑山下,不如趁这几日空隙再炼得几滴出来。 打定注意后,他便端坐蒲团,默默运转功行起来。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五十九章 魔气滔天,尸横遍野 这凝练玄水的法门他早已修炼不下百次之多,此时熟门熟路,气息运转如意,毫无滞涩之感。 时间匆匆而过,到第三日的时候,姜易丹田之中除开那一道混沌的先天真炁长河之外,周围还飘浮着一百零八滴如墨玉般的水珠,在其中载沉载浮。 到了如今,所有的冥河玄水尽数修炼完成,按《北冥真经》上所载,所有玄水尽成,还可修炼其上一道法门,名为玄冥天雷,此与玄冥真人同名,若是等到以北冥真水发动,可震山裂海,只是未曾试过,威力究竟如何,他还不得而知。 正在此时,姜易察觉有人在门外徘徊,不禁睁开眼睛,沉声道:“门外何人?” 外面响起那道童的声音,“姜师兄可在?今日庄师兄托我前来通知诸位师兄,言到请师兄出关后自去万云宫上相见。” “我已知晓,你去吧。”姜易稍作整理一番,便出了自己房间,天水真宫中不便飞遁,他便沿着石阶向上而走,大约一刻之后,便到万云宫前。 宫前有两名执事道士查验身份,无误之后,这才放他入内。 进入宫中,发现大殿正中有一个约十长大小的大井,翻腾的海水在其中涌动不止,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灵机浓郁冲出,与海水相击发出隆隆声响,周围用白玉砌了一层围垛,看上去如同井栏圈一般。 此处便直达沉魔海窟的海道。 沉魔海窟并非是僵死不动,其内的气机也如呼吸般涌动,在每天辰时便往内吸摄,每到午时往外喷吐,如同是一个活着的生灵在呼吸吞吐一样,只不过人修所论的一息被大大延长了。 在大殿中的东处,庄灵宗等四人站立在一起,除此之外,在西侧处,则站着一个面色阴柔的年轻修士,神色平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身边围着三名修士,在那里谈论不休,看上去应该是最近三日来的修士。 海道贯通沉魔海窟,既已决定立刻出发,众人也不多说,分别与姜易打过招呼之后便入了碧水云天舟内。 不多时,此舟化作一道青碧水光腾空而起,“嘭”的一声往漩涡中一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海流疾涌,碧水云天舟顺着水势飘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周围尽是哗啦啦的水浪之音,都被舟上光幕隔绝在外,眼前忽然迎头照来一道洁白无暇的光束,想来就那是海窟所在,如果不是方向不对,姜易几乎以为那是重返水面之路。 即将接近时,整个飞舟外的的水流陡然加快,裹着舟体往里一冲,只感到轰隆一震,似乎是破开了一层壁障,他随着海量的水势一起撞了进去。 就在进入的一瞬间,姜易感觉整个舟体陡然一轻,孙云手掐法诀,御使飞舟一转,避开冲刷下来的海水,接着就飘在了虚空之中。 众人见此纷纷下了飞舟,姜易向四周一看,发现此处如同一方洞窟来,上下约莫百丈,空广无比,顶上倒悬乳柱,在下方水面上倒影出来,如同根根尖桩。 他们左侧不远处是一条沟壑,下面浊水奔腾,冲下来的海水都是顺着这条河流而下,再往一处深谷中漏去,形成一条浪花飞溅,气势惊人的瀑流。 众人都是稍稍调息了一口,浓郁的灵气几乎是争先恐后自己往毛孔里钻入,转瞬间就将适才消耗的灵气填补了回来。 姜易不禁面露欣喜之色,这还只是在入口,沉魔海窟之中的灵气就已经如此充沛,其旺盛程度就几乎是仙珑山上灵气的一倍,若是再深入其中,他简直不能想象了。 若是能找到真煞之气炼罡,然后静下心来修炼,一个月迈入玄台境那是一丝问题也无。 就听刘玄哈哈大笑,惊喜道:“师尊说的果然不假,此处灵机之浓郁,我若在此地修行玄台境怕不是指日可待。”说罢却是毫不停歇的吸收灵气起来。 姜易微微皱眉,提醒道:“刘师兄,此地灵气浓郁不假,可其中魔气也是混杂,还需紧守灵台,炼化灵机再行吐纳之功。” 刘玄冷哼一声,不悦道:“我需你来教我?仗着真传弟子的地位便能颐指气使了吗?” 说道最后,他已经是目露凶光。 这下子便是孙云都是皱起眉头,任谁都看出来刘玄此刻的不对劲。 庄灵宗喝道:“刘师兄,你已经被魔气冲击灵台了,还不禁守心神!” 刘玄根本不为所动,狞笑一声,正要动手,只听一声剑鸣回荡海窟,璀璨的光虹突然照在刘玄灵台之上。 他忽然浑身一震,眼色迷茫起来,接着自他七窍之中缓缓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接着刘玄逐渐恢复神智,他迷茫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赵言冷声道:“刘师兄倒是着急吐纳灵机,魔气贯脑了都不知道,若非姜师兄以剑光使你醒悟,岂不是要来一场同室操戈?” 刘玄面色通红,呐呐不言,他嘴唇蠕动几下,像是想为自己辩解,但是似乎是知道这次理亏,还是什么都没说。 庄灵宗在一旁也不做圆场,此事就算是故意给刘玄一个教训,否则其人再次鲁莽一次,岂不是要连累所有人。 “既然已经下了海窟,诸位可有什么打算吗?”姜易似乎毫不在意刚刚刘玄的言语,收了法剑,淡淡问道。 庄灵宗沉吟了一下,道:“在来此地之前,我等已经将各自地图互换,咱们五人都是为了真煞之气,此地灵机虽然浓郁,但是以我等修为,最多在此地待上三个月,否则魔气侵蚀根基,而若是一起行动,难免时间不够,不如我等分开而行,搜寻真煞之属相同的可一起行动,若是在途中发现他人踪迹,可以符牌互通有无,诸位以为如何?” 赵言点点头,赞同道:“师兄此言有理,沉魔海窟十分广大,横跨万千里,若不分散,难免耗时,而且我有一言,不如我等半月汇合一起,也好根据情况再做商议。” 姜易点点头,拿出几瓶丹药,言道:“这是我从丹鼎阁领取的镇魂丹,对于魔气祸心,阴阳魔头乱神都有奇效,诸位不妨拿去。” 除开庄灵宗与赵言之外,孙云与刘玄都是心中讶然,这等丹药品轶不敌,只有真传弟子才可凭身份在门中领取,像他们这等内门弟子,只能拿功德换取,或是师长赐予,而且这镇魂丹真传也是领取有数,姜易能如此大方拿出,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虽说他们也有准备在身,可是品轶却无镇魂丹高,不由他们不心动。 庄灵宗眼前一亮,欣喜道:“有了这几瓶丹药,我等便不惧阴阳魔头纠缠。” 赵言看了一眼孙云,后者会过意的点点头,他说道:“我与孙师兄都需要木属真煞,自可同行。” 一番商议之后,却只有他二人是同行而走,其余人等都是分头行动,众人都是决定每半月于此地聚头。 分头散开之后,姜易心中暗道:“看来每个下得海窟的人心中未必没有什么隐秘,结伴而行也是多几分搜寻可能而已,拿得的地图看来也是不会尽全。” 他又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面前密密麻麻的洞窟深沟,不知道通向何处,如果没有地图在手,倒的确容易迷失方位。 从袖中取出几人补缺之后的地图看了几眼,距离入口稍近的几处地方有五个黑点标识,表面那里是可以存身修行的洞窟,之外便是沈师兄用红点标注的几处真煞之气的煞坑所在,但是其中却是没有任何他所需要的。 按他所想,混沌真煞飘忽不定,只是有人惊鸿一瞥看见过,在来此之前他倒是打听过了,各有各的说法,毫无信服力。 不如先去那几处存身洞府看看,无论是寻得真煞之后还是一无所获,都是可以在那里暂时栖身下来,可以打磨法力精纯之度,不至于耽搁了修行。 再看了几眼,他收好地图,往图上标明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洞窟飞了过去。 飞行了一刻之后,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气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对姜易这等修士来说,双目自能透视重雾,普通的气雾显然是不受影响的。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块形似屏风的巨大石壁,这其实是一大块石质细腻的镜面方石,如同汉白玉石般,撑天立地,光滑无缝。 姜易飞近时,他自己的形貌和身遭景物都纤毫毕现的在上面映照出来。 看了一眼,他还觉得此物颇有些奇特,这处居然会有如此偏大的光滑石壁,倒像是人为打磨开的。 正在这时,石壁上自己的影像却突然动了起来,先是变得肌肉刚硬,五官渐渐硬朗,双颊便厚,然后又一变,头上慢慢生出白发,皮肉松弛,满身皱纹斑点,再是身形渐渐佝偻,苍老衰败,最后皮肉掉落,浑身上下爬满生蛆,终是化为一堆两眼空洞的白骨。 “这是……什么?” 他先是惊讶无比,接着嘴角渐渐化出一抹笑意,道:“看来不过是幻象罢了,也动不得我的道心,我所求者,无他,长生不死尔。” 姜易哈哈大笑一声,道:“超脱逍遥,无拘无束方是我辈所愿。” 不过他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站立了一会儿,自语道:“虽是幻象,但是若不得长生,便是这般下场,当牢记在心,时时警醒。” 说完,他正要绕开这里继续往里飞去,目光一转之间,却忽然看见一具死尸趴伏在一块青石上,看装扮竟然是青冥天宗的弟子装束。 姜易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再缓缓往那具尸体处飞去,来到近前,他一伸手,托住这个人的下巴将,脸孔抬起来一点,仔细看了看,发现正是与着自己一同进来的另外一队人其中之一。 他查探了一下此人死因,他发现这具尸首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其中血肉空空,显然是被吸食走了。 他眉头微微一皱,吞食血肉,这是传说中天地人三魔中人魔的手段,这种魔头身体已经可以显化,处于由阴而阳变化的过程,实力还相当于开元二三重的修士,而且变化飘忽,无质有形,非常难以对付。 却突然远远听到有人声传来,不知是敌是友,此时再想往别处去已经来不及了,姜易目光一闪,侧身往这块大石的凹陷处一躲。 姜易法诀一掐,施了一个敛息之术。 从声音之中可以听出,是一男一女,隐隐约约往这里过来。 等到声音愈发清晰,姜易闭气凝息,那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出身形相貌来。 男子面容英挺,一身黑色道袍,胸口绣着一只青面獠牙的赤红鬼怪,姜易认出那是旱魃的模样,黑红相映下极为惹眼,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大环。 另一个女子却是一身宫装,看上去端庄秀丽,仙气飘飘,却把鼓起的胸脯和肩头裹得严严实实,下摆也是一条白布裙,头挽朝天髻,身姿妙曼。 两人本是飞天而过,看到那具尸体后反而停了下来,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站住。 男子把手中圆环一挥,出现了一个人影,姜易仔细看去,发现其人两眼深黑,中有绿眼,遍身白毛。 他暗道:“浮空而立,是飞僵无疑了,看来这二人便是尸冥山弟子,传说此宗穷究生死运转,擅炼活尸,这一具飞僵怕是可与开元修士匹敌。” “师妹,你看我这苦炼的飞僵如何?”那男子伸手一指,这飞僵如问腥味一般扑上那具尸体,大口吞嚼起来。 好在姜易敛息之术精妙,这僵尸理他不过三尺之近,身上的腥味都刺鼻无比。 “果然和道书之上所言无二。”姜易暗道,此僵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类接吻嘘气,血腥贯鼻。 女子轻笑一声,眼波中颇不以为然,道:“师兄,你这也算是飞僵看似已得精髓,但是却无有灵识,只凭借本能行事,须得在你周身三十丈内方可运使无碍,一但脱得范围,便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了。” 男子倒是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无法和师妹你的飞僵相比,不过我还炼化未久,等时日长了,也不见得比你的弱到哪里。” 女子叹道:“还是师尊他老人家厉害,已经修至不化骨的境界了,天生灵识,还可寄居神识于内,与人修无异,一照面就斩杀了两名开元二重境界的青冥弟子。” “那几个青冥天宗的修士倒也厉害,特别是那个手持锦绣华扇的,似是青冥萧氏族人,最擅风云弄雨,那绝灵之风损体刮神,不但破了我苦心炼制的一具飞僵尸,连师尊的不化骨都被他伤了,怕不是要花个一年半载的修补身躯了,而且差点连寄居其中的神识也被其刮灭,好生可恶。”说到这里,男子语声中是掩不住的憎恶之意。 女子冷笑道:“我认得那件法宝,此宝名为七绝风云扇,能摇七种绝风,可破各种护体之物以及神魂,哼,要不是师尊当时还远在千里之外,只是一具不化骨到此,岂能让他讨了个便宜?” 听到这里,姜易心头一震,千里之外驱使一具不化骨来此?道书有言,僵尸分为六大阶级,分别为毛僵,飞僵,不化骨,伏尸,游尸,飞天夜叉,再往上便是尸仙,据传需要修士尸解成仙而成,乃是尸冥山的至高法门。 可是他心中却是有着一些不解,这是毕竟是青冥天宗海道所通往的地方,按理说尸冥山的七煞玄殿远在千里之外,他们是如何敢深入到此的?就好比自己等青冥弟子不会轻易深去尸冥山所镇地界一般,此事着实有点奇怪,这里莫非还有其他的通路?不知这些尸冥山的弟子到底有多少人来此? 这时,只听那女子又说道:“现在由得让青冥天宗的几名弟子蹦跶,等到半月之后,师尊降服了那具地魔之后,将那地魔与不化骨炼化一处,便能炼出一具统领的尸王出来,到时进阶成伏尸也未必不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来他们便难逃一死。” 那男子嘿嘿笑道:“本是想探寻那天魔古尸的遗留,却没想到意外找寻到了一处禁制法阵,居然可以跨越千里来到此处,而且直通青冥天宗腹地,倒是意外之喜,可不能泄露出去,未来必有大用,回去之后,长老们必有赏赐。” 女子朝四周张望了一眼,道:“师兄,郑师兄他们说四个时辰后在此处相见,怎么如今还未见到?怕不是遇上什么难缠的魔头了吧?” 男子大笑道:“郑师兄修为精深,已达玄台境界,除开地魔这等魔头之外,又有何等魔头可以对其造成威胁,而且地魔有哪里是那么好遇到的,哪里需要我等担忧,要说难缠魔头,怕是师妹你吧。” 女子暗含风情地白了他一眼,道:“师兄又取笑妾身。” 他们在这里说笑,姜易却眉头锁起,从两人言辞之间所透露的只鳞片爪来看,这两人应该还是开元境界修士,但没想到还有一个郑师兄要来,看这样子还不止一人,这下却是麻烦了,如果等其他尸冥山的弟子赶来,他怕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他是来修行的,对方原本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也不欲与这人提前冲突,但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动手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中冷芒闪动,杀心渐起。 这两名尸冥山的修士言语中已经透露了不少信息,那名男修的飞僵似是已被萧誉毁去,而那名女修则像是实力未损,如果要动手,当是要先杀后者。 姜易估算了一下自己与两人所站立的方位,虽然心中杀机愈加浓烈,但是神情却越发的冷静,他决定一旦动手,纵然不能杀死一人,也要将其重创,否则局面将极为被动。 他定了定神,丹田之中一百零八滴冥河真水极速运转起来,九息之后,他抬起手来,对着那女修就是一指! 霎时间,雷霆轰鸣之声大作,一道炽白天雷光自那指尖之中窜出,顷刻冲至其人眼前。 那二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这一击打来声势浩大,他们大惊失色,像他们这等魔道修士,对于正道雷火最是惧怕,盖因他们气息多是幽阴之属,多为至阳所克。 见其来势甚疾,仓促间避之不开,只得硬起头皮死扛,那女子尖叫一声,把手一挥,就见一具白毛飞僵挡在前方。 这乃是北冥真经所载玄冥天雷,威力无比,一声大响,直如山崩一般,回声不断,非但将那身如坚铁的飞僵劈去无踪,俱都是化灰飞去,连带后面那名女修左边臂膀连同肩头都被炸去,她一声惨嚎,焦黑残躯飞去数十丈外,再骨碌碌滚下了海窟。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湛然剑光也往那男修颈脖疾斩而去,他反应也是不慢,察觉到不妙,立刻将那飞僵招到自己身前挡住,眼间旁边的同伴被一道雷光劈的生死不知,简直让他吓的魂飞魄散,见那道剑光一下劈在那僵尸身上,这飞僵他本就炼制不长,这几乎将其劈开两半。 此时心头警兆忽现,见又是一道金色光虹直奔他的侧面杀来,速度之快吓得他几乎肝胆欲裂,眼见就要将头颅斩下,他在空中猛的一打滚,一个翻身避开了要害之处,只是一条臂膀却被那七星定玄镜那犀利的镜光带了下来,顿时血如泉涌。 只见姜易手持一面巴掌大的宝镜来,对着那男修再次一晃,自镜面放出一道白光,如炽阳融雪,云开月现,之前只一照下,便将其手臂切下,同时一心二用,再次御使惊霄剑,只绕着那飞僵头颅一绕,其头颅便掉落下来。 接着在他连连照射之下,这到处躲避的男修则被这光芒扯得支离破碎,不复人形。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章 魔道肆虐尸气盛 原本他也不是没过想捉一个活口,但是一想到魔宗弟子手段诡异莫名,先不说如何辨别他们说的话真假如何,若是还有什么追踪魂魄的手段,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还不如直接宰了干脆。 刚才听这两人言语,他们的那个什么师尊好像是半月之后将至,此人竟然能把御使不化骨到千里之外,还能一气压制住数名开元修士,实力着实恐怖,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姜易暗忖,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对上这样的高手无疑毫无胜算,不过若是趁早寻到真煞之气,早些提升自己的实力,到了玄台境界,就能修习《太上玉策》上的诸多法门,或可自保。 而且无论是《北冥真经》还是《太上玉策》上所载的法门只有到了玄台境才能显出威势,就如同那玄冥天雷一般,若是到了玄台境界催动,威势方能初现,现在只不过能对付开元修士而已,如能早日练成,届时也能有一拼之力。 想到这里,他将两人尸身上缩影物取下,余者也不去多看,随手打了道真火将二者残躯彻底化去后,便按照地图所示,朝着距离此处较远的一处洞窟急速飞去。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一个笼罩着黑气浓烟的人影一闪而明,现出一个弓背缩颈,薄唇白眉的男子,他随手在空中一抓,放在鼻翼旁边闻了闻,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之后又有十数人陆陆续续地赶来,看见此人,都是恭敬行礼,道:“见过郑师兄。” 郑师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算是答应,他目光下移,见有一名弟子手中拿着一人,便问道:“此人是谁?” 那名修士道:“此是捉来的青冥天宗弟子,特意赶来交予师兄处置。” 郑师兄身躯不动,一道如同白骨森森一般的玄光从头顶冒出,化作一只骷髅大手向下一拿,便将此人凭空抓起,提在眼前,沉声道:“我问你,你们此次来这沉魔海窟有几人?都是姓甚名谁?可有什么天之骄子在此?” 如果姜易在此处,便能认出被抓这人便是那轻浮气躁的刘玄。 此刻面对郑师兄逼问,他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吓死人的鬼样子,怕不是修那什么狗屁炼尸之法,被尸气侵蚀身体,搞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也配来问我?做你娘的梦吧!” 郑师兄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股赞赏之色,对左右言道:“看到没有,正道也不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尔等也要如他一般有骨气才好。” 众人都点头称是。 姓郑的师兄嘿嘿一笑,“老子就缺你这种有骨气的人做成的炼尸。” 他轻轻吹出一股森白气息,分成七股细细如丝絮般往着刘玄的七窍钻去,他破口大骂,接着就觉阵阵阴气涌来冻彻心肺,手足僵硬,宛如置身万载玄冰之中,他法力被封,连十息时间都没坚持住,就再也无以为继了,接着忽然变得面目呆滞,脸色惨白。 郑师兄把手一握,出现一支漆黑如墨的小幡来,他轻轻一晃,就出现十余具白毛飞僵来,接着发出咆哮之声,一拥而上,那浓郁如墨的阴煞之气将他一裹,须臾间就将一身精血吸干。 他又把幡一摇,就把刘玄的整个神魂拘上幡旗来,把法诀运转数遍之后,又是一晃动,就有一道残魂飞入刘玄眉心,如此这炼尸便初步成了,接下了只需要放在这阴煞控尸幡中日夜养炼便可以了。 这等活炼之术一但完成,被炼者便是生不如死,一生一世受人操控,他故意在这所有弟子面前炼化,以竖立威信。 郑师兄把眼神扫过四周,所有弟子被他一看,都噤若寒蝉,低下头去。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师尊正在炼化地魔,有事弟子服其劳,你们几人往四处搜索,凡是见到青冥天宗弟子,都速来回报。” 底下众人轰然应诺,一道道遁光飞起,便往魔穴四处飞去。 …… 姜易一路按图索骥,找了不少标示上所注明的地点,又沿途搜寻了不少真煞之气,多是一些普通的煞气,像是天溟、青昊以及星神这等顶级真煞是丝毫不见,而且一些打坐的修道洞府也都是不让他太满意,不是位置太过显眼,就是魔头厉害,不敢轻易进入,直到最后,他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沟壑中找到一处合适洞窟。 这里位置隐秘,前后有两个出口,而且洞窟中还有一条地下的暗河通往别处,要是有什么异变,他顺着河流一游,便能及时抽身离去。 将洞窟稍作整理,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此刻时间。 尽管没有日晷时漏,但是修道人却能从呼吸间隔已经脏腑脉动之中窥得时辰,现在大约是进入沉魔海窟后第二日的酉时末。 这即是说,为了寻找这处栖身修行之地,他已花去了整整一天时间。 在一块削平的石台坐定下来,姜易这才有暇翻检那两名尸冥山弟子的缩影物,其中大多数是一些修道常用之物,没什么惹眼的东西,只是有一只小瓶中装的丹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虽从未有炼制过丹药,但是好歹阅读了诸多道书,自然是有几分见识的,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是一枚“血源丹”。他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尸冥山果然在偷偷炼制这种丹药。 这枚香气扑鼻,闻之便欲吞服的丹药其实是用修士的元精炼制,而且每杀死七名修士,才能炼制这么一枚丹药,这整整两瓶气血精元丹,怕不是杀了百数修士才能凑齐。 这等丹药是为了弥补与尸体整日相处而亏空的本源之力,极其滋补气血。 不过仔细分辨下,依稀能看出每颗丹药中都有一丝淡淡血色,姜易点了点头,看来这些魔宗弟子现在还没这么大胆子猎杀人修,这应该是杀戮诸多妖兽取其血气后炼化所得。 在玄佛两派的干预下,以及妖族在外的压制情况,数百年来,六大魔宗行事低调,不敢明目张胆杀人炼丹,是以彼此相处还算和睦。 实际上也并非六大魔宗一心改邪归正,而是因为这等魔道功法也并非一定要杀人才能修炼,而以各种诡异魔头修炼出来的,威力会更大,甚至常常有魔宗弟子为了捕捉魔头大打出手,是以各地一旦出现魔物作祟,便有魔宗弟子到来,比玄佛两道的弟子还要积极。 因而这些年来,仙佛魔三道道一直维持着一个平衡的局面。 但是近些时日,姜易却听到门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妖族将起大劫,必然比上古人妖大战要更加恐怖,必然席卷天下,所有人都不得置身其外,是以诸宗修士都在加紧修行,以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存活下来。 姜易闻得此等消息之后,却是毫不在意,这对他这等修道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到那时,恐怕真正为此担忧的,只是那一干力图维持原状的玄门世家吧? 随手将两个缩影物收了起来,他的意识便沉入丹田气海之中,内视了一眼那静静浮在其中的一百零八滴冥河玄水,心中感慨不已。 按照《北冥真经》所言,冥河玄水水数量越多,则杀力越恐怖,且这玄冥天雷的威力居然如此奇大,是他没有想到的,对付开元二三重的修士一击毙命,但是打完之后这玄水也是暗淡了不少,看来未入玄台之前,最多只能打出三击之数,是以如今还需蕴养一番才能恢复。 这沉魔海窟越往里深入,其中的寒气也越重,这倒是修炼冥河重水水的好地方,相信静下心来炼化的话,在八九天之中就可以将这玄水恢复如初,到时哪怕不靠法器,在同辈中恐怕也难逢敌手。 只是可惜的是,大敌当前,姜易并不会认为尸冥山的人会给他时间安安稳稳的修炼,玄魔两道看似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在这海窟之中若是相遇,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更不要说还有那未知境界的师尊。 是以姜易没有选择,只能竭尽所能把修为以及战力早提升上去。 在修炼之前,为了避免魔气和阴阳魔头的侵扰,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镇魂丹,张嘴吞服下去。 姜易跌坐石台,放开心神束缚,外界充沛的灵气源源不绝进入体内,不停催发灵机,使得先天真炁在丹田之中徐徐转动,不断滋生出元精,再往冥河玄水之中送去,一环推动一环,使得炼化灵机的过程不至断绝。 若是在仙珑山,哪里能做到这种地步?恐怕只两三个时辰元真之气便枯竭了,想要继续,还需再花数日时间重新孕化。 一天下来,所有的冥河玄水重新变得晶莹剔透,圆润如珠,如远夜中的星辰一般烁。 姜易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面前,一抹炽亮的光在他的指尖上跳动。 他随手一弹,那道电光在自己面前炸开,顿时,一股砭肌侵骨的锋锐之气传来,便是神魂中也隐隐有一股火灼之感。 他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欣然之色。 接着他将惊霄剑取出,驱动这一道玄冥天雷附在其上,然后将先天真炁贯穿炼化在这法剑之中,只一催发,剑丸霎时化为一道光芒,伸缩吞吐不定,再一催动,便向外一撑,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姜易抬头看了看,大笑道:“好,先天真炁加上玄冥天雷,我便能演化这等法剑,便是大小形状也任由我心意改变,且能裹住肉身飞遁,速度比腾云驾雾快上数倍不止,有此手段,遇上厉害修士,我即便不敌,也能远远遁走,不至于束手待毙。” 以前他所驾驭法剑的手法其实是极为粗浅的,各门各派,即使是玄天道和藏剑宫这等顶尖的剑修宗门,也都是到了玄台境才能借助法力真光,才能真正发挥出法剑的威力,而如今,先天真炁加上玄冥天雷的结合,勉强那个发挥一点点剑道法门,而且保命手段又多了一种,信心为之大增。 实际上这根本不能算是剑修的攻伐之术,只不过是借以玄冥天雷霹雳如光的迅捷,已经先天真炁雄浑的法力推动,才可勉强与飞剑之术比较。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远远超过了同境界的修士,再加上他的各种大威力法门,除开玄台修士,已经无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看见自己法剑大放光明,似乎轻轻一动,便有破天裂地之能,不禁一笑,道:“魔气惑心?” 他只不过在心中稍稍向往了一下大神通,这等的欲念就被魔气无限制的放大了,所以自动显出幻境,诱使他堕入其中,若是被迷了心神,便会为越来越多的魔气所趁,最终精魄散失,变为一具行尸走肉。 姜易冷笑一声,运使《太上玉策》的法门炼化魔气,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七窍之中飞出,化为虚无,可诡异的是,这幻境仍然没有破除。 他微微皱眉,接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阴魔入体了么?” 姜易嘿然一笑,既然不是魔气侵蚀,便不是那么重要了,也没心思去驱逐它们,要知道,越往魔窟里深入,魔头便越多,阴魔、阳魔更是不计其数,烦不胜烦,他开始还出手剿灭,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大多数时间索性不去理睬,反正已经吞服了镇魂丹,根本不怕阴魔吞噬灵台,不过是引动欲念罢了,只要心神不为所动,它也奈何你不得。 看着身侧那些幻境,他正要取出镇魂丹服下,这时,他心头莫名一动,将丹药放了下来,脑海中特意想出前世种种,还有那一起战斗过的同伴和好友的形象。 果然,受他心念所染,不一会儿,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一个个人影来。 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姜易先是怅然一叹,再是洒然一笑,道:“这便是我心灵中的破绽么?此次倒是多谢尔等让我看清自己,不至于以后被此道高手所趁。”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心中一处空隙似乎被什么东西填补了上来,神魂与身体结合更为紧密,再无半点瑕疵。 再抬头看时,眼前的幻境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见洞窟中重回一片清净,姜易淡然一笑,借幻境外象之助,他斩断过往挂碍,清理杂念使得这一刻神思澄澈畅达,魔头便纷纷退去,不再相扰。 不过他也明白,诸多魔头只是暂时不得其门而入,其实还在一边伺机而动,只等他再次露出一丝心灵破绽,便会群起而攻。 要知道,人心善变,不但易受外物所惑,而且心中只要还有执念存在,没有修炼到道心圆融完满,太上圣人的境界,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有其他破绽慢慢显露出来。 不过眼下,却是少了许多厌物,也算是意外收获。 如今虽然自保无忧,可若一旦成为了玄台修士,他的战力将大大提升一个层次。接下来几日,他每天坐在洞窟中吐纳聚炼,体内的玄水以及先天真炁不断壮大。 这一日,他从入定中抽身出来,推算了一下时间。 他已安安稳稳在这里待了十天,按照这个进度来看,看来只需要再修炼上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达到了踏入玄台境界所需的修为极致了。 只是唯一需要担忧的是,那两名尸冥山弟子口中的师尊怕是即将到来,那时不说安稳修行,连保住性命都有问题,看来不得已的话,他只能尽快冒险寻得真煞之气了。 就在他思索时,却听到洞窟外一阵响动,似有人在接近。 姜易微微一皱眉,难道是尸冥山的弟子?他法诀一掐,惊霄剑往头顶一跃,再化为一道璀璨光虹将他全身裹住,遁光一起,一道剑光便从位于洞窟后方的出口飞了出去。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再绕了一圈回来,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到了这里。 下方此时一共站着四个人,人人都是一身血迹,狼狈不堪,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其中一名看似领头的中年修士开口道:“林琅,今日取你性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怨怪我等,如果你愿意引颈就戮,我等也可以成全你,任你神魂自去。” 林琅脸上露出一丝凄笑,“大伯果然是要你们动手么?我还以为他会任由我在此处自生自灭。”又叹了一声,道:“此地为魔穴,我元灵一出,恐怕会被魔头分食,留不留又有什么两样呢?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林子杰,你能告诉我么?” 中年修士面无表情地点头,道:“你说。” 林琅神情有些激动,道:“自我父亲故去之后,大伯为何一直要置我于死地,我如今这幅模样,而且日夜相处之下,他难道还不能看出来我根本就没有与他夺权之心吗?” 中年修士面露冷笑,道:“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以为你的父亲是因何故去的么?” 林琅一怔,继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身躯颤抖了起来,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与我父亲情同手足的兄弟?!” 中年修士肯定点头,道:“没错。” 林琅仰天惨笑,扯着胸前衣服,厉声道:“我林琅在此向天发誓,若是我今日逃得不死,来日我必杀林霄这等狗贼!” 他凄厉笑声在周围回荡不绝,中年修士闻言,脸色一沉,挥手道:“动手。” 姜易在上风处将此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林琅虽说是七大豪阀的弟子,所修功法也是极佳,看起来也是得了真传的,但是对敌手段却是缺缺,而且并无什么经验,没多久,便被打翻在地,只是仗着手中玉环所发的宝光护持己身,咬牙苦苦支撑。 看了几眼,姜易也不欲插手这等私人恩怨,正想离去,脑海中却闪出那林琅不甘的眼神,想了想,暗道:“也罢,今日就救你一救。” 他从那名死去尸冥山弟子的缩影物中取出一件衣袍,先是弄出一点声响,然后法诀一掐,利用剑丸将此袍服带起空中,若隐若现的飘了几下。 果然,这动静立刻引起了底下几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惊呼道:“不好,是尸冥山的人追上来了。” 中年修士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先前被尸冥山弟子一路追杀,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再去取林琅性命,慌忙道:“走!” 一跺脚,便带着其余两人慌忙遁走。见他们仓皇而去的身影,姜易微微一笑,现出身来,缓步走到林琅面前,道:“你无恙否?” 林琅躺在地上犹自不停喘气,抬头一看,却见是张衍走来,不由一愣,愕然道:“姜师兄?刚才是……”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挣扎站起,双手高举,躬身一个大礼,道:“多谢师兄救我性命。” 姜易坦然受他一礼,道:“嗯?你认得我?” 林琅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姜师兄前次先是斩了王奕,又以镇抚使的身份大放光彩,甚至叶氏之前的变故也是与着师兄有着关系,我等世家弟子如何不知?” 姜易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竟有一股钦佩之意,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洞窟,道:“此地空旷惹眼,林兄不如随我进来,我还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林师兄。” 林琅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不敢当,师兄若有垂询,我知无不言。” 姜易点了点头,当先往前走去,韩济待他走过一个身位,这才在后面跟了上来。两人到洞窟里坐定,姜易随手抛给了他一枚补气丹药,问道:“不知林兄在这沉魔海窟多日,可曾看见庄灵宗庄师兄?又或者赵言赵师兄?” 听到姜易问话,林琅放下丹药,坐直身体,这才回答道:“见过,当初却有几名尸冥山弟子在此,一番交战,被我等击退后,便就此分开了。” “听闻你们交手时,对方有一具不化骨甚是厉害,林师兄世家子弟,可知此人是什么境界?” 林琅认真想了想,道:“这头不化骨灵完神动,白毛不存,与着常人无异,定是金丹修士无疑。”这时,他露出一丝庆幸之色,“幸亏当时萧誉萧师兄有七绝风云扇子在手,这才将此人的不化骨重创,不过若是他多遣几头炼尸在此,我等也只有束手待毙了。” 姜易闻言摇摇头,道:“金丹修士的不化骨,岂是这么容易受创的?”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林琅解释道:“姜师兄不必奇怪,金丹修士可以炼化的僵尸足有上百头之多,其中也有劣有优,最为厉害的自然是其中的尸王,不会轻易放出来,能到千里之外,此必是用来此探路或监察弟子所用。” 姜易沉思了片刻,叹道:“如是这样,看来我也不能在此地修行多少时日了,十天前我曾偷听到尸体冥山弟子暗中谈论,言此人还有半多月必到。到时候我等决然不会是其对手,还是趁早离去为好,就怕他们已经堵在出口,就免不了一场血战。” 林琅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似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良久,他抬起头,缓缓说道:“适才姜师兄救我性命,林某无以为报,若是师兄信得过我,我这处有着一副家族密不外传的真煞地图,甚至连那混沌真煞也有在其中,或许也有姜师兄所需之物,可助你修行。” “哦?”姜易上下看了他一眼,奇道:“这真煞之物因为搜寻缘故时时变化,是以地图也是以最近考察的为佳,莫非林氏时时有人来此地修炼吗?” 林琅点头道:“据我所知,不止我们林氏,七大豪阀也会尽心搜集这方面的消息,以为自己族中天骄铺路,而传道一脉大多是自行搜集,因为以往我们与尸冥山互相镇守两极,少有照面,也不会去往对方地盘深入,只是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道这群魔道中人想做什么。” 姜易不禁感叹,世家天骄果然不一样。 林琅从缩影物中拿出一物,双手递上一份一尺见方的绢帛图,只见上面绘满了密密麻麻,分不清头绪的红线,道:“这地图之上便是沉魔海窟大大小小的真煞之气的位置。” 一直毫无头绪的混沌真煞下落有了消息,是以姜易也是满怀欣喜,他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却是不免轻叹一声。 果然如此,混沌真煞这等珍惜之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不说这这上面标注之地位处沉魔海窟之中尸冥山所管辖的地界,而且周围居然还有着不少的阴阳魔头与人魔,甚至地魔也有一尊。 这地魔至少是相当于金丹修士的魔头,凭借他自身是无法得手的。 林琅看着姜易神情,心中一动,讶然道:“莫非,莫非姜师兄是想要那混沌真煞?” 姜易微微一笑,道:“这真煞如此珍惜,我虽不能用,可得之或许能与人交换,何乐不为呢?” “姜师兄有所不知,这等珍惜之物,也是我林氏当年一位玄台境界的叔伯机缘巧合之下才见到,而且差点死于魔道修士与魔头的围堵之中,此物虽说是千载难逢之物,但是能契合这等属性的功法真是少之又少,若非如此,那还能留到今日,是以对于我等却是如同鸡肋一般。姜师兄万万不可为此物冒险啊!”林琅倒是有些急声道。 姜易正色道:“我自省得,林师兄放心好了,我对此物本就是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决计不会为此拿命去赌的。” 闻得此言,林琅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有完全为这姜易担心,而是看重了此人的战力,在这沉魔海窟之中,自己面对那三人的围攻都无法取胜,更不要说面对魔道修士了。 他与自己毫不相干,既然救了自己,想必是别有所图,这等事情林琅自己也不排斥,只要有足够的价值,也就能活得性命,所有他才会如此干脆将族中秘图交出。 姜易也不点破林琅的心思,只道:“那林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琅抬起袖子,取出一只瓷瓶递过来,道:“姜师兄修为高绝,想必也是博览群书,必然认识此物。” 姜易接在手中,拔开瓶塞一看,又闻了闻,目光一凝,有些不能确定地说道:“这是……尸仙丹?” 林琅点头,道:“不错,师兄好眼力,这正是当年长生殿寂神真君炼制的尸仙丹。” 一千二百年前,寂神真君在可是鼎鼎有名魔道大能,此人行事肆无忌惮,任意杀戮诸宗修士,已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不仅如此,他完美继承了长生殿那为求永生长存而不择手段的宗旨,此人真是天赋高绝,他竟然想结合炼尸之道走出一个前无古人的道路。 而放眼天下间,尸道最为高绝者乃是尸冥山,他竟然不知怎么学到了尸冥山的秘传尸解成仙之法,几乎令两大魔道宗派反目成仇,若不是天邪教从中调和,怕是已经生死相向,不得已之下,长生殿将此人逐出宗门,任其面对一个天下诸宗的怒火。 不过这人也是一个奇才,尸解成仙与长生殿密传想相合,竟然真得被他琢磨出一条穷究生死的道路,他将自己炼化成了一具尸王,最终近乎达到尸仙的境界,神魂相合与身躯每一处,只要不将他所有生机一齐灭杀,便杀不了他。 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玄魔佛六位天人高手联手布下大阵围攻,这才将其彻底除去。 林琅指了指那枚玄血丹,道:“我青冥当年也有真君参与那场战斗,是以林氏也分得了一杯羹,这枚尸神丹便是从此魔身上得来,先父得之之后,便赐予了我,此丹对于我等玄门修士来说没有丝毫用处,乃是寂神真君为炼活尸所造,但对尸冥山的弟子来说,却是无上灵丹妙药,若是见了这枚灵丹,他必会立刻吞服炼化,以求让自己尸道境界更上一层楼,没有数月时间,是无法得竟全功的,如此,便可为师兄争取到至少两月时间。” 姜易将玄血丹还给对方,笑了笑,道:“林师兄此法是不错,但是这枚丹药,你准备如何交到那人手中呢?就算是你主动奉上,难道就不怕被尸冥山其他弟子独吞了么?” 林琅神情有些黯然,道:“我在母胎中便已受创,先天不足,此生要想有所进展修炼玄功已是无望,但若投奔魔门,说不定还有一线成道之机。” 顿了顿,他看向姜易,道:“而这枚尸神丹……便是入门之礼!” 听了林俊杰所言,姜易看了看他,笑道:“林师兄竟然随身带有玄血丹,莫非你早有打算?或者说,你早就有了投靠魔道宗门之心?师兄胆色却是不小,不怕被宗门视为叛逆吗?” 林琅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姜师兄误会了,我在玄功上修行上停滞不前已有六年,知道此生无望,所以早有意转练魔功,去年花了偌大心思才得了一本魔门经书,原打算借此次入魔穴的机会在处捕捉魔头修行,再服下此丹增加功行,事先确实没有叛出宗门之心,只是如今林氏是我大伯主事,这次又派人前来杀我,这林氏若是再待下去,除死无他,而若是脱离家族,在这青冥是不可能修习魔道之法的,我此生是无报仇之望了。” 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本书册,双手捧着,递到姜易面前,“师兄请看,便是这本书了。” 姜易接过看了一眼,见上面有“冥生经”三个字,他笑了笑,道:“这恐怕也是从寂神真君身上所得的吧,莫非是其根本功法?” 林琅苦笑道:“怎么会,寂神真君的根本功法不说是魔道六派都视若珍宝,便是我玄佛两道也想一睹为快,林氏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去,这是寂神真君结合炼尸法门所创造的一些筑基法门,算是为他自开道路而奠定了基础。” 当年为求灭杀此人,已是不择手段,那里来得及保全其人神魂,只要有一丝血肉留存,寂神真君便可复活,只需花上一些岁月,便可恢复巅峰。这等恐怖的功法何人不眼馋,只是在见识到了此人的难缠之后,诸宗天人已是留手不得。 不过玄魔功法完全冲突,要练这本法门,却是要把自己之前练得法门全部推倒重来,姜易倒是不禁对林琅此人有些另有相看了。毕竟一夜之间,将二、三十年苦修俱都作流水,能狠得下这个心的人并不是很多。 林琅脸上露出一丝酸涩之意,道:“如今这里尸冥山弟子不少,我若是说出自身来历,再加上这丹药功法,他们当也不至于过分为难于我。” 姜易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如果林琅去投靠尸冥山,对方就算不收下他,也暂时不会对他如何。 一来是林氏是青冥天宗七大豪阀之一,身份特殊,可做利用的地方太多;二来林琅熟悉青冥天宗内情,甚至有很多大族秘闻,这却不是能随意打听到的;三来他与林氏有仇恨在身,又愿意废去一身玄功,且连尸神丹和冥生经都送上了,这份因果实在太大,接下的人必得偿还。 当年尸冥山为保尸解成仙的法门不被外传,甚至不惜与长生殿翻脸,如今收回了寂神真君的部分法门,想必就凭此物,对林琅就不会为难。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林琅拜师不成功,对方也没可能不收尸神丹,对于这个能提升自身修为的魔丹,魔门弟子是无法抵挡这个诱惑的,这对姜易自身来说,却是极其有利的。 如果没有金丹修士到来,姜易自信即便不敌,也能及时脱身,不过他并不知道尸冥山弟子有多少人,实力究竟如何,好在之前与着庄师兄他们约定了半月一议,如今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可以与他们商议一番。 而且一但对面战力过高,青冥弟子必定报团取暖,再加上那萧誉此人手中法宝强大,说不得可以杀出重围。 相信尸冥山弟子也肯定有所防备,能调动的弟子定然都会到场,到时双方必有一场生死恶战。 到那时,他也可以前去查探一番,如果对方没有什么大能修士,再加上尸冥山尽数出动与青冥一战,后方必定空虚,他便可以放心去搜寻混沌真煞,虽有魔头守护,他也不是没有手段,说不得便成功取得,若是失了这次机会,想必几乎不可能短时间再能取得混沌真煞。 自己又不能求助于他人,毕竟契合这等真煞的功法几乎没有,到时候说不得有多少人生出觊觎之心。 若是对方有着金丹高手,大不了拼死一搏,能不能冲出魔窟就看自身造化了。 想到这里,姜易望向林琅,道:“林师兄,却下定决心了么?” 林琅一脸坚定,毅然道:“姜师兄,你凡民出身,却能入得下院,再一路成为真传弟子,实是百年难得一见,我林琅虽不及师兄,却也有一番振作之志,不试一试我又岂能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洞窟外有人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姜易你这小贼在背后弄鬼!还有林琅,你还是乖乖受死罢,免得再多生事端。” 随着这话音响起,一个脸型狭长的中年修士大步踏入洞窟。 林琅猛然站了起来,双目满是怒火,道:“林平云!是你!” 看到此人,姜易却端坐不动,脸上并无半点意外之色,只是叹道:“既已走了,又何必回来送死?” 听到这话,林平云哈哈一阵大笑,厉声道:“姜易,我林氏之事你也敢插手?难怪萧师兄说你他日必是我世家之拦路虎,看来还真是说得没错,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今日你若死在此处,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萧师弟?萧誉么?姜易眼睛一眯,目光中陡然划过一丝精芒,手中法剑勃勃欲动。 林平云又转向林琅,指着他说道:“林琅,原来那枚尸神丹在你的手里,是你那死人老爹给你的吧,此人果然目光短浅,将这么一枚宝丹赐予你这个将死之人,有有何用?还不是要死?便是实话告诉你又如何,你那本魔功本就是族主故意让你得到你的,否则哪来如此机会让你死在这么一个悄无声息的地方。” 林琅双目发赤,指着他大吼道:“林狗贼,你这林氏一介家奴,求得此姓,便真把自己当狗了么?你有何资格说我?你今日辱我父亲,我誓杀汝!” 被揭了老底,林平云脸面上挂不住,见两人似要动手,心中一惊,这里洞窟狭小,怕是施展不开,他也是干脆,向后一个飞跃,纵身倒退,直接飞出洞窟,并大喊道:“两位师弟,与我一起动手!杀了此二人回去领功,族主自会重重有赏。” 外面传来两声应答,姜易和林琅一起走出洞窟的时候,发现三个人站在空中,左面那人,手上是一根玄色宝旗,上面似乎有轰隆轰隆的水声流动,而右面那人,则手持一面灵光熠熠的古镜,好像也不是凡品。 而林平云,则是一掐法诀,将一面七彩绚烂的灵盘祭了出来,只一出现,便有形似烟霞的的光带在全身上下飘动,摆动间若星璀璨,夺目生辉。 他们三人能连番逃过尸冥山弟子的追杀,那是因为身上也俱有法宝在手,只是先前对付林琅却不曾用出来,此刻面对姜易,不仅仅是真传弟子的名头有着一定威慑力的,在听说此人一次次战绩之后,也是谨慎起见,顿时将法宝都将亮了出来。 林琅一见,却是面色大变,道:“张师兄小心,那是云海旗,化气镜和星月七光盘。” 他又盯着林平云,惨笑道:“林平云,大伯果然是是早有预谋,连这等宝物也是给了你,怎么?还怕我这个废人吗?” 林平云又是一阵大笑,道:“林琅,你到今日才明白么?我实话告诉你,你那死鬼老爹挡了太多人的路了,竟然妄想着与传道一名和平相处,甚至还亲善此脉,不仅仅是族主想要杀他,那些长老又何曾不想?” 林琅闻言,目眦欲裂,气血上涌,正要不顾一切冲上去,肩头却被一只手按住,回头一看,见姜易对他摇了摇头,道:“林兄,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林琅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玄功低微,经验不足,帮不上忙,也不能拖累你,我林琅也是大丈夫,一言九鼎,先前所言若有违背,叫我天诛地灭,神魂俱亡!” 说完,他向姜易重重一拱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飞遁离去。 “你能跑到哪里去?”林平云眉头一皱,一挥手,道:“钱师弟,上去阻住他,别叫他跑了!” “是!”那手持云海旗的修士应了一声,正想有所动作,却见一的剑光飞空而至,就要过来阻他,他哼了一声,举旗一挥,霎时,周围变得昏暗,闪烁着近黑波光,似乎大海与苍天颠倒,云不再有,罡风化浪。哗啦!黑色小旗放出大放黑光,凝成了无边无际的玄水,周围水浪陡然一空,它竟生生将近百丈内的水河尽数摄来了! 眼看这剑丸就要被水浪挡住,没想到剑芒突然一长,瞬间化作一道璀璨光虹,绕空一转,速度也是陡然快了一倍,还未等水浪卷上来,就从他的脖子上一穿而过,再顺势一绕,顿时如切豆腐一般将他的头颅斩下。 无头尸体从空中掉落,他死的如此之快,连宝物法诀的威势也未消去,,霎时间那玄水朝那尸体一裹,身上法衣,护身玉佩一起被毁去,最后水浪又将尸体一卷,只一眨眼间,便将血肉消磨的干干净净,不复半点痕迹。 失去主人操控的云海旗也从半空坠下,“啪嗒”一声掉落尘埃。 姜易只一合之间,就杀死一人,剩下两人俱是大惊。 “师弟小心,这手中法剑异常厉害,似乎是得了什么飞剑法门,千万小心应对,护住自身。” 林平云一脸凝重,背上却是冷汗直冒,若是刚才那柄法剑一开始便对他而来,怕是自己已经被斩于剑下了,而且这姜易如果是借了法剑一门心思遁走,他根本奈何不得。见身侧半天没有响动,他一转头,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使化气灵光!” 另一名修士立刻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将手中古镜朝空一举,默诵法诀,镜面一闪之中,就有一道晶亮如泼雪的光柱轰然落下。 此面宝镜,乃是族中赐下,凭他是无法获得的,那族主林霄怕他们不尽心办事,是以赐下三件灵器,俱都是威力甚大,而这面古镜,凡是被其镜光照住,便会洞穿骨肉,毁肌蒸血。 姜易却是不躲不闪,手中七星定玄镜一现,举镜一翻,一道镜光如同骄阳似火,搅动烟气,辟云开道,每有耀目白光照下,都被此光稳稳对上,对撞之下,散落无数艳霞碎光,始终照不得身上来。 林平云脸上浮现狞笑,不去围攻姜易,而是持着手中那条“星月七光盘”一路往别处飞去,只是所他经过的地方,这面罗盘必然会拖出一条宽有三尺余的长长彩霞。 在连续兜了几个来回之后,四面八方,天下地上,都被这如有繁星点缀灿烂烟霞所笼罩。 林平云居高临下站在空中,手中一甩,又拉出一条烟雾,哈哈大笑道:“姜易,你有法剑在手,本可以化光飞遁,我却是奈何你不得,但如今这四周烟云满布,称得上是天罗地网,我看你往哪里逃!” 姜易抬头一看,见身周围无处不是烟霞笼罩,而那手持化气灵镜的修士却已速度极快的来到了他头顶方位,封死了他唯一的出路。 林平云又先是看了一眼他那师弟和姜易两人所站立的方位,心中一定,随后自袖中摸出一枚铜印,起手一祭,道了声:“震!” 这铜印在空中一翻,将有字一面对着姜易,忽然化作五丈大小,携带者呼啸风声轰然砸下,并且带着一股风云流动之势,姜易隐隐感觉被其缚住,眼看那大印便要砸落下来。 他却是丝毫不慌,根本不受其缚,往前一个踏步,以坚躯固身强行撞开一片云霞,冷笑一声,道:“就凭尔等,也想阻我?”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二章 七绝风云显威势 炼体二重的境界,姜易丝毫不惧这星月七光盘的禁锢,冲出云霞笼罩的范围后,玄冥天雷与先天真炁贯彻法剑,遁光一起,便闪了出去,重又来到上空。 他止住身形,袍袖一甩,七星定玄镜便向着那名拿着化气镜的修士当头照去。 那名修士没想到本来姜易还在重重围困之中,一眨眼间居然来到了自己面前,见那镜光迅猛如雷的照下,此时来不及闪避,连忙将化气镜往前面一挡。 又是一阵金白两光碰撞如碎云的景象,那修士因为仓促之下,法力未曾运足,手中古镜不稳,差点脱手飞去。 姜易眼中光芒一闪,骈指向前一点,惊霄剑紧随其后向他杀来。 这名修士见状,骇极大叫道:“师兄……” 话未说完,一道流光便已从颈脖上一闪而过,顿时身首分离,从空中跌落。 姜易与此人尸首擦身飞过,一挥袖子,震散神魂,再伸手将其掉落的化炁镜一接,往乾坤太玄璧中一扔,神情淡淡道:“你师兄自身难保,又岂能来救你?” 说完,他缓缓抬头往上看去。 尽管他眼神平静无波,位于上方的林平云却看得心头满是寒意,连托着星月七光盘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与姜易交战到现在连一刻时间都没有,己方已经连折两人,他知道不妙,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罗盘一挥,洒出一片璀璨云霞以作掩护,扭头转身就跑。 姜易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之色,伸手一拿,落在地上的那柄云海旗便被他凭空摄入手中,亦是往太玄玉璧中一扔,这才架起遁光,一路追去。 他遁光极快,只数息之后,便赶了上来。林平云暗暗叫苦,与使用法剑的修士交手最是头疼,这类修士若有一枚上好法剑相助,遁速飞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反而自己只要一个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知道厉害,他又哪敢背对姜易? 忙不迭地停下身形,疯狂的掐诀,手中罗盘转的飞快,其生出片片彩色云霞,护住自己周身上下,此时他已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为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姜易到了近前,剑光一收,显出身形来,见眼前情形,冷冷一笑,法诀一掐,惊霄剑跃起空中,自上方斩落下来,而七星定玄镜则是被他往空中一祭,便有道道金光泼洒而下,打的云霞烟雾摇摇晃晃。 连番对敌后,他手中这两件东西的配合已经娴熟无比,能从各个角度进行袭杀。 一时之间,一白一金两道光芒围着林全德上下追逐翻飞,令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催动星月七光盘抵挡。 不过,虽然他看起来狼狈万分,但无论是七星定玄镜,还是惊霄法剑,面对那灿烂如烟霞的云带却都是斩之不动,一贴上去,不是被柔柔地弹开,就是转动间迟滞了一下,虽是将其打的摇晃仿佛要溃散开来,但是一时半会却是奈何不得。 林平云在霞光中大喊道:“姜易姜师兄,你我本无仇怨,何须如此苦苦相逼?你放我离去,我自然会记你的好处,我林氏能给的,难道还比不上林琅那小子吗?要是擒下此人,族主将来定有厚报,你也看到了,我这法宝乃是族主赐下,你又奈何不得,不如做个交易罢!” 姜易闻言大笑道:“你以为我便拿你无法了么?” 他伸手一召,将那惊霄剑与七星定玄镜全部召回,林平云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说话,却见其袖袍一甩,一枚法印被他丢出。 那古印一祭空中,便化作十丈大小,周身浮雕山岳潜形、鸟飞兽走,在林平云惊恐万分的眼神中砸落下来。 “轰”的一声,云霞四散,眼前顿时为之一空,显露出林平云那满面惊骇欲绝的神情,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道剑芒闪过,“嗤”的一声,头颅便高高飞起,殒命当场。 姜易一挥手,惊霄剑跟着上去一绞,便将林平云的神魂和尸身一并搅得粉碎。 他一掐法诀,召回法剑,顺便取了星月七光盘在手中一看,见这灵器散发七彩光虹,便知不是凡品,不输自己手中的几件宝物,不过他灵器是在不缺,如今又得了三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觉地向远处看去,那里似有光芒闪动,显是有修士驾驭飞舟一类的法器正在朝这里赶来。 他神色微微一动,将星月七光盘收起,暗道:“不如看看是谁再做计较。” 他按下云头,左右张望了一眼,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处流淌而过的河道,眼前一亮,法诀一运,使了一个避水诀,潜入其中,藏了起来。 没多久,一架飞舟来到此处上空,上面站着两个身着黑袍的尸冥山弟子。 其中一人“咦”了一声,道:“适才见此处宝光冲天,隐隐有杀伐之声,怎么到了近前却没有了?” 另一人观察了一下四周,又闻了闻,沉声道:“此处灵机紊乱,还有不少血腥气,定是有人在此地交手,或许还未走远。” 就在两人说话间,突然天边一声闷响,不由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远方一朵漆黑如墨的乌云冲天而起,如同夜幕铺开,连半个天空都变得黑暗下去,显眼至极。 先前那人惊道:“是我尸冥山的烟讯云!怕不是哪位师兄截住了青冥天宗弟子,唤我等前去相助。” 另一人神情兴奋地说道:“居然用了讯云,看来抓住不少大鱼,好!若是能将此地的青冥天宗弟子一网打尽,也免得我等再苦苦四处搜寻。” “说得极是,走!”两人一拨飞舟,掉转头便往红光冒出的地方赶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见两人离去,姜易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他抬头看了看远方那一层极其浓郁的黑云,脸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眼中射出一道锐芒,抬手将惊霄剑祭出,遁光一闪,亦是朝着那里飞去。 他速度极快,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见前方天空中人影闪动,远远便闻见一股子尸气,令人作呕。 姜易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近前,他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隐下身形,再往场中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八个尸冥山弟子正围着三人,双方正隐隐对峙着。 那其中一人高冠博带,面容俊秀,正是萧誉此人。 尸冥山弟子虽然人数占优,但只是各自都放出了自己的飞僵在周围游走不停,却一点也不着急动手,只是不一会儿,周围便又多了几人出来,人数很快超过十人。 讯云一出后,他们分散各处的同门都在往这里赶来。 其中一位修士看着周围的尸冥山弟子越来越多,一脸焦急,道:“萧师兄,现在可以动手了么?” 萧誉却表情轻松,道:“急什么,再等等,待再多几名尸冥山弟子前来,到时一起杀了。”他接着斜眼一看此人,嗤笑道:“我说方明师弟,你到底怕什么?信不过我吗?” 方明连忙解释道:“岂敢如此,只是魔道贼子诡计多端,庄师兄他们又是面对的玄台修士,只怕他们抵挡不住。” 萧誉瞥了他一眼,不悦道:“庄灵宗是玉霄真君门下弟子,自小在洞天修习,自然有保命手段,怎需你来担忧?况且我们此次计划,便是由他们引开那名玄台修士,我们将剩下的尸冥山子弟尽数杀了,如果人太少,我们原先的筹谋岂不是落空?你既选择跟随我,便在此好好守着,等多杀几名魔道贼子,回去我也好给在师尊面前给你请功。” 方明迟疑了一下,又出言道:“萧师兄,我等皆在沉魔海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青冥弟子,纵是平时不对付,这里却不能再计较了,再不动手,怕是等那尸冥山的玄台修士抛下庄师兄来此,我等便走不脱了。” 萧誉哼了一声,不过他好像也听进去了方明所言,有点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描金扇子,脸上冷酷一笑,便往一个拿着长幡的尸冥山弟子处随手一抛。 那把描金扇子被祭到空中,整把扇子在空中发出淡淡金光,刷地一声,打了开来。描金扇面之上,以工笔画法,画着山岳锦绣、长河碧波,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这名尸冥山弟子见状,立刻拿手中幡旗去挡,却听旁侧有人惊呼一声道:“不可!” 风雨雷电、云雾海翻。 这里本是地底深处,古窟之内,本不该有此异象出现,但此刻这群尸冥山弟子眼前耳边,竟都有此景象出现。 正惊骇之时,忽然间狂风大作,石窟之时的石柱都轻颤,并且此地腾起云雾,极难看清景物。 这名弟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血色风柱骤然往其身上一扑,再一裹一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绞的尸骨无存。 萧誉冷哂一声,举手便将描金古扇召了回去。 有一名尸冥山弟子喊道:“诸位师兄小心,这是七绝风云商,威力莫测,前次师尊的不化骨便是折在此人手里。”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尸冥山弟子都是往后退了几步,向外散开了一圈,显然对这件法宝颇为忌惮。 萧誉脸上浮起嘲弄之色,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我手中宝物厉害,那就乖乖受死吧!” 他拿起扇子脱手一甩,又将其朝着另一名尸冥山弟子投了过去。 就在这个当口,一道乌光突然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挡在了斩在了这七绝风云扇上面,只听“当啷”一声,竟然发出一道金铁交击之音,这把扇子居然被震了回去。 萧誉不由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黑色道友的中年人立在空中,此人宽额高鼻,面容方正,看上去与真人一般无二,只是双眸之中一片漆黑,看上去诡异无比。 尸冥山众弟子一看,都是齐齐跪倒在地,恭敬道:“见过师尊!” 在远处观战的姜易一听,心中一惊,莫非这就是那个金丹修士? 姜易运起紫霄天瞳的法门,双眸尽紫,却发现此人虽然面目与常人无异,但身躯之中脏腑沉寂,血液凝滞,而且骨骼漆黑,显然是尸气未能除去干净,只不过把白毛去了,还是不化骨一流,便放下心来。 萧誉开始也是脸色大变,随即他看了几眼后,却不屑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还是一头不化骨的炼尸,你若是真身到此,那我是必死无疑,可眼下你却是吓不倒我,怎么,莫非你又忘了上次吃得苦头?” 那名乌衣修士双手负后,对萧誉之话似是毫不在意,只是目光一瞥,淡淡说道:“小辈,且容你多活几日又如何,你修的是萧氏那群老不死的功法吧,想去找七绝真煞?你若敢来,我倒也佩服你。” 萧誉面色一变,接着阴沉无比,此话其中意味不难听出,七绝真煞怕是已经被其人找到,自己若是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就必须前去硬闯,到时对方只怕是守株待兔了。 黑衣修士根本不去再看萧誉,他朝姜易躲藏的地方有意无意望了一眼,伸手向后一摆。 当即尸冥山弟子中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师尊有令,退!” 四周围的尸冥山弟子闻言并不迟疑,纷纷架起法器,转身离去。 而那名乌衣修士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待在场再无一名尸冥山弟子后,又朝姜易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黑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看着这头不化骨终于走了,萧誉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是这头血魄居然能一击之下震退七绝风云扇,比起上次所遇见的那头不化骨厉害了不止一筹,要是拼起来他没有半分胜算,此次能各自罢手那是最好不过。 站在高处的姜易从一开始便一直紧紧盯着那名黑衣修士,便是那人的目光望过来也毫不退缩,这是他故意为之。 之所以如此,那是他认为对方明明占尽优势,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就退走,这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说不定,那名黑衣修士是在虚张声势。 而且此人对萧誉说的那些话也是难以理解,为何要告诉他七绝真煞已经被他们找到,等着萧誉毫无防备之下自投罗网不好吗?像是故意显摆自己运筹帷幄一般。 是以他故意暗中挑衅,想看看对方反应如何……直到黑衣修士退去,他才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判断。 看到那些尸冥山修士齐皆退走,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如果此刻下面站立的不是萧誉而是庄灵宗,他定会建议其立刻动手,必可给些尸冥山弟子一个重创。 想到这里,他又暗想,今日之局,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是以明明看出破绽却也无可奈何,他没有自大到一个人力拼十数名尸冥山弟子的程度。 可此刻若自己是一名玄台境修士,又何须有这么多顾虑?挥手之间,便能将这一行人尽数灭杀在此,由此可见,唯有自身实力才是一切根本所在。 场中方明神情略有犹豫,看了眼萧誉,道:“萧师兄,既然尸冥山之人已退去,不如我们先去接应庄师兄,也好共商下一步的对策。” 萧誉哼了一声,脸上有些许不满之色,勉强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 黑衣修士带了一众弟子出去了百里地之后,才在一处高起地面的土坡上停下,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条缭绕着乌黑浓烟的白色长虹划空而至,落地之后,显出郑师兄的身影来。但他不是一人到此,而是一左一右带着两人,此刻他来到黑衣修士面前,上前一跪,道:“师尊,幸不辱命,人已带至。” 黑衣修士面上浮出一丝淡淡喜色,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郑师兄身后左侧一名年轻修士身上,一改阴气森森的模样,和颜悦色说道:“你便是那元沧林氏的林琅了?” 林琅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垂首道:“回禀前辈,在下正是林琅。” 黑衣修士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果然是一表人才,我尸冥山向来广开门庭,你既然有意拜我为师,我自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琅脸上浮出喜色,当即拜倒在地,道:“弟子叩见恩师。” 那黑衣修士见他神情姿态毫无一丝勉强之色,满意点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我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待见我了本尊之面后,再行正式入门之礼,你看如何?” 林琅道:“一切全凭恩师做主。” 站在郑师兄右侧一人得意道:“师尊,我与林师弟一见如故,得知他欲拜入我派,还愿意献上一枚尸神丹与一本冥生经,便立刻发了信符,不曾耽搁半分啊。” 郑师兄一皱眉,呵斥道:“郑云州,师尊问话,你插什么嘴?还不退下!” 郑云州不在意的一笑,似乎对这斥责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黑衣修士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云州算是立下一功,云陆你不必苛责太过了。” 李师兄连忙低头称是。 “你过来。”黑衣修士接着对郑云陆招了招手,后者会意,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师尊有何吩咐?” 黑衣修士沉声道:“你今天便连夜启程,亲自护送你林师弟到我本尊处,此事重要,不容有失,你可明白?” 郑云陆沉吟了一下,为难道:“我不在场,诸位师兄弟怕是抵挡不住青冥天宗修士的袭扰。” 黑衣修士却不在意地说道:“无妨,他们被我一吓,没那个胆子再来,这几日不要去招惹他们便是,你只管将你林师弟送来,到时我自会派人前来接应你,你越快越好,多拖延几日,便多了几分变故。” 郑云陆连忙退后一步,俯身道:“徒弟谨遵师命。” 黑衣修士“嗯”了一声,随即却是莫名一叹,道:“七绝风云扇不愧是一件法宝,据说还是那萧氏老祖之前所用,果真威力高绝,你之后遇到,却要小心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周身毛孔之中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光泽皮肤开始枯萎下去,接着血肉向内坍缩消散,从头到脚,开始一寸寸的化作黑灰飘洒开来。 原来刚才他硬撼七绝风云扇,虽然将其挡了回去,但是不化骨中的尸气却是被那绝灵之风消磨殆尽,刚才在萧誉面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要不是他修为不够,只能使出七种绝风中威力最低的绝灵,就是郑云陆这等玄台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萧誉当时要是能狠得下一条心,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便能将在场那些尸冥山弟子斩杀干净。 郑云陆见状,脸上并无异样神情,似乎早已料到眼前情景。 郑云州走到他身边站定,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大兄,此次我可是立了一个大功吧?” 郑云陆不置可否,只是说:“云州,我不在时,你定要挡住青冥天宗一众弟子,万万不得走脱一人,否则先前诸位师弟却是白白死了。” 郑云州哈哈大笑,胸有成竹道:“大兄,你放心吧,我等共有十八人,除去被我们所杀的,青冥天宗弟子撑死不过十人而已,如何能让他闯过去?” 郑云陆想了想,觉得就算萧誉有七绝风云扇在手,但要阻住青冥天宗弟子一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自己应该也能来得及回转,便又关照了一句,道:“不可大意,尤其小心萧誉和庄灵宗这两人,莫要阴沟里翻船,沉魔海窟两宗镇守每三个月开启一次,此月即将过去,青冥应该是无人再来了,我等虽准备充分,待到此刻发难,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郑云州连连称是,“大兄你快带林师弟上路吧,别让师尊等急了。” 郑云陆点点头,对林琅道:“师弟,得罪了。”森白真光从头顶冒出,将自己与林琅一起裹在其中,往空中一起,认准方位后,一闪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三章 生死相托战尸冥 与此同时,在沉魔海窟另一处位置隐蔽的洞窟中,萧誉一行人也与庄灵宗等人也重新汇合到一起。 庄灵宗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来,各自落座后,他道:“萧师兄,那名玄台修士本来追在我等身后,却不知何故突然半途离去,我还以为他识穿了我等筹谋,本还担忧你等,现在看你们无事我便放心了。” 坐在他身旁的赵言看了一眼萧誉,道:“不知萧师兄此战剿杀了尸冥山几位弟子?” 见萧誉脸色有些不好看,方明连忙拱了拱手,出言道:“诸位师兄,可还记得几天前,那头威力奇大的不化骨么?” 庄灵宗沉声道:“怎么不记得?幸亏当时被方师兄用七绝风云扇击退,我等这才能侥幸脱逃。” 他眉头皱起,道:“怎么,你们又遇上此人了?” 方明道:“萧师兄本已将尸冥山弟子引到一处,只可惜,这人又遣了一头不化骨来,且这一头连七绝风云扇似乎也奈何不得,是以我等只能……” 说到此处,他重重一叹。 庄灵宗是个讲理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怪责之色,只是道:“这倒也怪不得萧师兄,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 他又看了看萧誉,拱手道:“我等都是为了真煞之气而来,三个月内不会再有人前来援助了,是以只有我等这些人,在这段时间中当有一场惨烈厮杀,我等此刻已在一条船上,当是同进同退,往日恩怨暂且放下,你看如何?” 萧誉哼了一声,拱手回礼道:“我萧誉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既然庄师兄这么说了,那便有什么事出得沉魔海窟再做计较好了。” 庄灵宗和身后赵言对视了一眼,知道萧誉并没有放下心中芥蒂,不过庄灵宗也不怎么在意,至少他们在闯出沉魔海窟的目的上是一致的,至于回到青冥天宗中,他身为真君弟子,又岂用得着在意萧誉是怎么想的? 就在此时,却听到洞窟外面传来一个声响,道:“几位师兄,既然有意一起闯出魔穴,师弟我身为青冥天宗弟子,当与诸位共赴此战!” 庄灵宗闻言,陡然站起,惊喜道:“张师兄,可是你?” 他身后刘赵言与孙云两人亦是一起站了起来。 萧誉脸色微微一变,道:“姜易?” 只见一道光虹闪了进来,待光芒一散,便显出姜易身影,他微笑着向周围拱了拱手,道:“一别十日,诸位别来无恙否?” 山河飞舟内三层阁台之上,姜易与庄灵宗、赵言两人围坐在一张桌前,上面虽然摆着三只白玉茶盏,可是杯中空空。 此处除了灵气润胸,满溢肺腑外,也别无动人美景,倒是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庄灵宗向站起,向两人一拱手,歉然道:“此处简陋,不能好好招待两位师兄了。” 姜易一笑,道:“师兄哪里来的话,我辈修道之人功行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他皆是浮云,此处朴质素雅,正适合我等修行。” 赵言在一旁笑道:“庄师兄这架山河飞舟这几日可是立了大功了,我等多次逃得性命,皆是仗此舟之功。” “此舟是我师尊所赐下……”庄灵宗叹了一声,遗憾道:“本想驾着这艘飞舟回返族中时,我便已是玄台修士,可不曾想却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青冥天宗中门规有定,玄台修士可乘山河飞舟。 此舟飞遁速度堪比玄台修士,而且禁制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打破的,因而这十天来,庄灵宗等人依仗此物,每每都能躲避郑云陆的追杀。 上次安排他们去将郑云陆引开,就是因为有这架飞舟在手,纵是打不过,却也是可以跑掉的。 赵言看了一眼姜易,感慨道:“那日分开之后,我与孙道友要不是碰上了庄师兄,怕是早已被魔道贼子所杀,也不知是为何,这尸冥山的弟子居然如此肆意妄为,这样一来,我等搜寻真煞便极为不易了。” 姜易知道,这其实是赵言在暗示自己说出这几日来的去向,他微微一笑,道:“那日我下得海眼,却遇到两名尸冥山子弟的追杀,被迫躲入了一处偏僻洞窟内,未曾想倒是个好去处,埋头修炼了几日,只不过那真煞之气的下落是毫无头绪。” 庄灵宗笑道:“诸位也不用担心,此次虽是变故太大,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只要我等杀去足够魔道贼子,回到门中自然可以领功请赐。” 赵言点点头,但心中却不认为这只是“机缘”的缘故。这几日来,他们一行人东奔西逃,逃避血魄宗弟子的追杀,纵然沉魔海窟内灵气充沛,而且又有山河飞舟在手,不虞被人追上,可是心中总是紧绷着一根弦,终究是不能真正静下心来修行。 姜易只是一人,却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心性之坚韧远在他们之上,怪不得能成为真传弟子,赵言不禁在心中自承不如。 “姜师兄,接下了对上尸冥山,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如今三人之中,就属姜易修为最高,庄灵宗便想听听他的看法。 赵言也是看了过来,露出倾听之色。 姜易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八成。” 庄灵宗惊奇道:“这么高?” 姜易脸上俱是笑意,“非是师弟我胡言乱语,而是这处地界广大,只需要撑过两月,到时候只要有人出去即可。” 庄灵宗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赵言则是目光闪烁,沉声道:“没错,尸冥山如此肆意的追杀我等,是因为此处魔头众多,即便门中发现,也是可以推特是魔头所为,如若我们中间有一人得出,他们再追杀我等,自然也就毫无意义了,但是说不定会引起两宗之间的变故。” 姜易点头道:“赵师兄所言甚是,而且门中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定会派遣修为高深的修士来此,如果尸冥山的修士还眷恋不走,下场可以预见。” 庄灵宗赞同道:“有理,但依姜师兄看,我们之中……谁出去合适呢?” 姜易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道:“这却不是我说了算,若是人人都想出去,则人人都不能出去,可如果事先说好,倾尽全力送一至三人出去的话,还有点希望,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几人所能决定,没有萧师兄的七绝风云扇开路,谁敢说定能出去?” 庄灵宗一想,沉声道:“不错,此事看来我等难以决断,还需寻萧师兄一同商议,事不宜迟,我现在去寻他。” 正要起身,赵言却一把将他按住,道:“庄师兄在此莫动,我去唤他们来此便可。” 赵言出去后,不到一顿饭工夫,便将萧誉等一行人全部找来,不但如此,他还将孙云等人一起唤来,加上原先姜易等人,已经还有这陆续寻来的的弟子,此刻坐在这里一共是十个人。 待众人坐定,庄灵宗将刚才姜易所说之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场中却是一片沉默,毕竟谁都暗藏私心,谁也不想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赵言见场面沉闷,便呵呵一笑,出言道:“诸位也不必担忧,留下来也不是必死,有山河飞舟在,不过再躲藏一阵罢了,最多半月时间,等海窟大门一开,门中必会有修为高深的师兄下来解救。” 话虽如此,但是毕竟身陷险地,能出去自然是都想出去的。 而且谁都不是傻子,且不说那名玄台修士,单是那个只凭一头不化骨便能震慑住萧誉的修士,肯定修为更加高明,如果是他来了,只凭山河飞舟就想逃脱,无疑是痴人说梦。 萧誉冷笑一声,他转头盯着姜易,阴阳怪气地说道:“姜师兄,此地真传弟子加上你我便有四人,余者皆不是,那这名额怎生是选为好呢?” 萧誉一说此话,便是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了姜易,虽然众人都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望向他的目光却都充满了异样。 在众人看来,姜易身为真传弟子,如今又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之人,按照他们心中所想,自然是资格出去的,这便少了一个出去的名额,可是,他们当中又有哪一个人心中是真正甘心的呢? 哪里知道,姜易却淡淡一笑,回答道:“萧师兄何出此言?我自然是不会走的。” “什么?”众人都是一阵讶异,便是萧誉也为之愕然。 姜易看了众人一眼,大义凛然道:“我身为真传弟子,蒙门中长老看重,自得高位资源,便要为宗门鞠躬尽瘁,如今大敌当前,怎可独身事外?!”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十足,一时间,众人望向他的目光有惭愧,有钦佩,亦有嘲弄。 只是萧誉却听得隐隐有些刺耳,感觉姜易似是在暗中讥讽于他临阵退缩,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却又不好发作。 可是谁又知道,姜易早已在心中下定决心,不修成玄台,就绝不离开此地! 而且有林琅帮忙,混沌真煞已是得了踪迹,玄台就在眼前,怎可放弃,再者那金丹修士至少在两个月之内来不了这里,退一步讲,便是那名玄台修士死追着他不放,不说有山河飞舟,大不了他再找一处洞窟躲起来便可,他还真不信这沉魔海窟这么大,对方还能找到自己。 这时,赵言咳了一声,微笑道:“依我之见,在下也是不准备出去的,不若便让庄师兄或者萧师兄出去如何?” 萧誉眼睛一眯,冷笑道:“赵言,你与姜易倒是说的大义凛然了,怎地我等便是贪生怕死吗?” 赵言沉声道:“就事论事,我如此说,自有我的道理,庄师兄何必出言讥讽?” 萧誉嗤笑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靠,道:“好,那我倒要听听你有道理,你说吧。” 庄灵宗也是皱眉,道:“赵师弟,怕是不妥吧?” 赵言却正色道:“庄师兄与萧师兄都是真君门下,只有你们出去之后我们才能安心,其他人都不行。” 庄灵宗不解道:“此话何意?” 赵言对着他拱了拱手,道:“师兄与萧师兄都是受门中器重之人,将此处情形报于门中后,便是门中一时来不及反应,萧师兄可请动族中高手,庄师兄则可让师门高手下来救援我等。” 向来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孙云此时突然开口,道:“此话有理。” 他伸手如袖,将碧水云天舟的牌符递了上去,沉声道:“庄师兄,给,我等性命,就全看师兄了。” 庄灵宗却不忙着接过,而是看向萧誉,道:“萧师兄,你以为呢?” 萧誉“嘿”了一声,道:“庄师兄就拿着吧,赵言算是说得有理。” 他一赞成,身后几人便是不愿也只能认了。“好!” 庄灵宗猛一点头,将碧水云天舟一把接过,环视了一圈,郑重说道,“我庄灵宗若出得魔穴,必不负诸位!” 萧誉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道:“在下便不走了,我有七绝风云扇在手,还可为诸位师兄弟撑上些许时日,方师弟也是深受其师器重,不如让方师弟与庄师兄同行吧!” “萧师兄,你……”方明一怔,随即满脸感激之色,“师兄,还是你先走……” 萧誉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法宝在手,又有何惧之?你放心去就是。” 姜易大有深意地望了萧誉一眼,笑了笑,道:“方师弟天资出众,前途无量,的确不可轻易折在此处,此事我认为可以。” 庄灵宗看了赵言一眼,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五日之后,我等就按此法行事!” 见已无事,萧誉一行人便起身离去,孙云也不在此多留,亦是回转了自己居处。 待楼阁中又剩下姜易他们三人后,赵言沉声道:“萧誉此人绝不是那么大义凛然的人,必然有问题,此人量小气窄,私心又重,到时很可能弄鬼,两位师兄,到时千万要小心提防。” 山河飞舟足有三十丈大小,上覆三层楼阁,舱腹内舱室不下百间,足可住下百人有余,只要不被数目众多的修士围困,在此舟上却是稳妥的很。 为了十五日这一战,萧誉一行人也是同样住了上来,只是与庄灵宗等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远远避开。 姜易在第一层阁楼中随意择了一处舱室住下,见窗棂外的景物向两旁飞速退去,脚下却没有一丝摇晃震颤,依旧是如履平地,心中不由暗叫可惜。 这艘山河飞舟一旦禁制全开,普通法宝飞剑也轰之不破,再加上这速度,众人坐着这艘飞舟便是撞也能撞出去了,可偏偏这飞舟禁制只有玄台境修士才能发动,徒然浪费了这么好的飞乘法器。 就在这时,他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人说道:“姜师兄可在?赵言冒昧来访。” 姜易袍袖一挥,将房门打开,见赵言站在门外连连拱手,歉然道:“打扰师兄清静了。” 姜易一看,见是赵言单独来找自己,知道他必定有事,便伸手虚引道:“哪里,赵师兄请进来坐。” 赵言进来坐定,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夜此来,是想拜托师兄一事。” 姜易只是淡淡一笑,道:“师兄说来听听。” 赵言微微一叹,道:“姜师兄,你也知道接下来这一战甚为凶险,我等之中不知有几人可以活下来,如我在此战中身陨,便想拜托师兄一件事情。” 姜易一挑眉,这是赵言在拜托他身后之事了?只是他未免有些不解,道:“赵师兄,师弟我可是要留在沉魔海窟中断后的人,生死也是难料,此事交给庄师兄岂不比交给我更为稳妥?” 赵言却并不回答,而是笑了笑,道:“师兄可知我为何要请你同来这魔窟中修行?” 姜易坐直身,道:“愿闻其详。” 他对这个问题也一直有所疑惑,不知道赵言动机何在。 赵言沉声道:“我本是寒谱出身,只是家门早已败落,本以为修道无望,可十岁那年,蒙恩师提携,得以在门中修行,至今已有二十余载,我恩师乃是师徒一脉弟子,是以我心中并无传道和世家之分。” “在下有一些家族门人,仍然在世俗之中,靠我在背后支撑,此次一来若是身死道消,怕被有心人窥探,是以便想拜托师兄。”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易,“我听闻师兄乃是玄渊真君所看重之弟子,又与沈千羽沈师兄交好,而且师弟看得出来,师兄留在此处便是为了修成玄台,只要师兄平安,定然一飞冲天,而且我这里有一物,算是给予师兄的报酬。” 赵言倒是说得坦承,今日在姜易面前直言心中所谋。 接着伸手在桌上一拂,便显出一枚玲珑剔透的玉佩,这玉佩上面龙飞凤舞,制作精巧。 不过姜易并不反感,为自己后辈谋利,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事成不成也全在自己,并不是他人所能左右的。 赵言站起,对着姜易重重一礼,道:“师兄可评鉴此枚玉佩去我世俗族中,找寻一件宝材,此乃天外奇金,无论师兄作何处置,必不叫师兄失望,这玉佩之中有着一切详尽信息。” 姜易明白,那宝材必定不凡,落在一个无有修道之人的凡族之中,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是以这也是一举两得之法。 他认真思索了一番,也不客气,他伸出手将玉佩拿过,道:“此战我若是能活下来,并得以全身而出,就为师兄办成此事,至于其他,则看机缘了。” 赵言听了姜易答复,似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又郑重一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兄了,赵某感激不尽,如此,我也不打搅师兄修炼了,就此告辞。” 姜易一笑,也是拱了拱手,并不出言挽留。 将赵言送走后,姜易便将这事抛到一边,伸手入袖,准备将星云七光盘等法宝取出来抹去精血,正翻动间,手中却微微一顿,蓦然发现,乾坤太玄璧中多出了一本书册。 拿出看了看,发现原来是林琅给他看的那本魔宗秘本《冥生经》。 这等书籍一看便是拓印本,是以林琅那处肯定有着原本,倒也不用去还。 魔宗与玄门以及佛教都是不同,玄门讲究是肉身是渡海之筏,而魔门讲究是以神魂为精,肉身为薪,到了最后却是抛却肉身,两者根本是不同的路子。 这也是林琅选择魔宗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先天不足,精元亏损,走玄门此生便无望大道了。 姜易正想这本书收起,动作做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韩济用不了,他自己也用不了,但却不代表没人用得了,自己本就修行了一本极其高绝的炼体之法,这功法威力莫测,他越是修行越是觉得这法门不像正道功法,带着一股子魔道气息。 魔门讲究掠夺,杀戮,阴魔本为无形无质之物,本是幽冥之精孕化,对寻常修士来说避之唯恐不及,而《天地神宿经》可掠夺吞噬一切孕有灵机有形无形之物。 自己不如借这《冥生经》的法门,吞噬魔窟之中魔头修习,看看是否可以反哺肉身体魄,而且那本功法之中本就有此一说,只是需得到了炼体三重才可修习,只要控制好度,自己也可让这些时日停滞不前的炼体境界被拔高一尺。 更重要的是,在魔煞之地中修行,这是个魔宗掌门弟子才有的待遇,虽然此处只是一个小魔窟,比不上真正的凶煞魔地,不过已堪比一般洞天了。 姜易随手向上一招,便将空中一只阴魔摄入手中炼化,这对姜易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连吃数十个阴魔之后,体魄修为大幅度提升,在兼修《天地神宿经》的情况下,他修炼起冥生经来简直如鱼得水,又吞食了十几个阴魔之后,才渐渐停下。 他再一一将所得几件宝物上的精血彻底抹去,再重新用自己精血炼化。 一晃之间,两月时间匆匆而过,这一天,姜易将云海旗祭炼完毕,只觉身下轰隆一声震响。 他双目一睁,感觉到飞舟的速度正越来越快,默察了一下时辰,如今正是辰时,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午时,海窟大开之时,届时魔窟之气向外喷吐,原本穴窍内的海水会倒灌出去,顺着这条海流回溯而上,便能上得天水真宫宫下的海眼,从而逃出生天。 然而尸冥山弟子也定然会在前方设下重重障碍,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回去。 生死一瞬,便在此刻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四章 玄阴控尸,玄台索命 山河飞舟飞临沉魔海窟出口处,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出口洞开之时,三十余丈的船身横在上空,杀气腾腾地俯视着下方,舟首上的的异兽图案看起来也比往日多了几分狰狞。 “来了么?”早已等候多时的郑云州霍然站起,他望了望四周,心神一定。 他身周围是一团团浓厚的黑云雾烟,每团烟云上都各自插有一面高高耸起的幡旗,总共是七十二数。 这不是什么阵法,而是他自门中取得的法宝“玄阴摄尸幡”,这幡旗自分主副,主幡一面,为他所持,其余这七十二面都是副幡。 郑云州手指一点,幡旗一个抖动,就有寒烟黑云浮动,其中隐隐可见有千百个肤色惨白,唇红如血,双目无神,遍体白毛的修士。 他认为此次一战,己方人数本就占优,而且加上此宝相助,即便对方有着七绝风云扇,他们这边也有胜算,况且他们也不是一定要分出胜负,只需要等着郑云陆归来便可。 “不过,也不妨试一试能不能杀穿这些青冥天宗的修士。”郑云州看了眼上方,觉得己方的气势有些弱了,挥了挥手,示意身侧两名修士上去试探一下。 这两名尸冥山修士立刻一掐法诀,各自放出一个白毛飞僵,五官肖似真人,只是与着一般飞僵不同的是,周身被一股脓腥的血气所承托。 这便不是普通僵尸炼化的了,而是他们采捉魔头,打入飞僵体内,用以替代灵识,而且炼化了自身神魂在内,是以平素不但能放出伤敌,还能啖食敌方精血元气,用来补益自身。 这两人各自向前一催,两头飞僵便化作两道白影向山河飞舟上扑去。 姜易正站在飞舟三层楼台之上,这里视界开阔,将魔窟入口处的景象尽收眼底。 此刻那里浊气弥漫,被一团团灰白色的烟雾所阻挡,将前方景象尽数掩蔽而去,很显然,这都是尸冥山弟子做得手脚。 此时他目光一瞥,见到两头飞僵冲了上来,只是去的方向,却无巧不巧是萧誉那里。 又看着那飞僵飞来的方向,姜易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向前一指,一道剑光便飞向了那里。 萧誉也留意到了异状,冷哼一声,也不去多看,只是将手中七绝风云扇抬起,轻描淡写的在前方一晃,便有一道黑风龙卷平地而起,“嗤嗤”两声,眨眼间便将这两只飞僵化为飞灰。 郑云州见此景象,正暗呼七绝风云扇厉害,却突然见一道光虹突然斩入烟阵中,绕空一转,拉出一道绚丽光带,身侧一名弟子头颅便被斩下,那法剑毫不停留,立刻抽身而退。 “厉害,厉害。”郑云州不禁出了一身流汗,难怪大兄让他小心,自己一个大意就被杀了一个弟子,若是正面放对,没有大兄在这里,还真是拦不住他们。 姜易收回剑丸,远远看了几眼那层浓厚的烟云和那布置在周围幡旗,沉思了一会儿,几步走到庄灵宗身侧,道:“庄师兄,那名玄台修士似是不在此处!我们可放手而攻。” 庄灵宗精神一振,道:“哦?何以见得?” 姜易笑了笑,道:“如果那玄台修士在这里,那么就没必要摆出这一副守御的模样。” 这是修士对战,不是两军对垒,要想将他们击败,一个境界高深的修士足矣,用不着多此一举,摆出这副阵势来。 “有理!”庄灵宗扭转头,朝着萧誉一拱手,道:“此烟雾似有古怪,萧师兄,要靠你的七绝风云扇开路了。” 萧誉哼了一声,几步来走到舟首前,袍袖一挥,吩咐道:“你们为我护法!” 也不等众人应声,他将七绝风云扇祭起,口中念动法诀,这描金法扇一开,上面的工笔墨画愈栩栩如生,四周七道龙卷呼啸而转,此时萧誉脸上也现出一抹吃力之色,到有些坚持不住时,他低喝一声,道了声:“去!” 霎时,满天狂风而至。 地面上长幡发出嗡嗡异响,郑云州满脸戏谑,只把幡一摇动,就有十数道黑气飞出,每一道黑气之上皆站有一个面无表情的白毛飞僵。 那绝灵风卷刮来,这当头的十余具白毛飞僵皆是被这狂风扯得支离破碎,不复人形,连带着十几个副幡都被破碎开来。 郑云州冷笑一声,只把那幡旗一个拨弄,就有滚滚阴煞之气落下,将这十余飞僵的伤口填满,再度凝聚出身形来。 这些飞僵与着一般炼尸不同,在这玄阴摄尸幡中以阴煞养炼,早已不是一般人身,一身修为精魄尽数化为阴煞之气,身躯介于有形无形之间。 若是只以实力而论,比之生前那是大大不如,即便如此,催动之下成千上百无惧生死的阴尸一齐涌来,寻常修士乍然遇上,又哪来手段克制? 而且只要主幡不坏,又有人役使,哪怕这些副幡统统被打坏了,他都可以随时再凝聚出来。 原本见幡旗被破开,山河飞舟上众人都是大喜,可是没想到只片刻间,那些幡旗却又恢复如初,而且那些看着似要飘散的浓烟也被重新压住,再也不动分毫。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驱散那厚重云烟,谁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不仅仅是摸不清状况,而且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这样的飞僵,况且这些白毛僵尸也是极其诡异,可以借阴煞之气修复,眼见魔窟开启之时越来越近,众人不免有些心急。 姜易却依旧很是冷静,他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露出深思之色,片刻之后,转头向萧誉问道:“萧师兄,按适才所看,你尽最大努力,能一口气破开多少杆旗幡?” 萧誉一怔,盘算了一下,道:“一共有七十二杆旗幡,若是我正面全力一击,应是不低于四十八杆。” “那就是能破开三分之二了?”姜易点点头,微笑道:“足够了。” 庄灵宗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问:“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姜易指了指下方,道:“庄师兄,适才烟云飞僵被萧师兄破开一丝细缝时,我隐约看到,正心处有一人手持大幡站于石台之上,居中主持,此人摇动幡旗后烟云聚拢飞僵复原,必是此阵关键人物,需得设法斩杀了他。” 萧誉脸上露出一丝讥嘲,道:“姜师兄,此人位于浓云深处,若是想进去杀了此人,必得破开浓云才是,而且还需不惧那些飞僵攻击,若是此举可行,我等还站在此处做什么?” 赵言却知道姜易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便道:“姜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姜易一笑,点点头,道:“是有,我观此云,并非是无机可乘。萧师兄的七绝风云扇如能再破开一次,我便能趁合拢前的那一丝空隙,借剑遁进去斩了此人!” 萧誉一怔,随即皱眉道:“张师弟,你可考虑清楚了,进去万一不成,我等可救你不出来。” 姜易微笑道:“自然是想清楚了,此刻那名玄光境修士不在,不大胆一试,如等他回来,连这样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萧誉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姜师弟你有如此豪气,我萧誉也不藏私,今日便叫你们看看我这七绝风云扇的真正威力!” 正在此时,隆隆闷响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头顶上方有全军万马奔腾,底下也是轰轰如雷,似是整个魔穴一起颤动起来。 众人转头一看,眼见得四周奔腾的河水突然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向上一抬头,如一条怒龙般冲天而起,向着沉魔海窟入口处倒灌而去,便是那厚重浓云也遮掩不住这气势惊人的景象。 庄灵宗上前几步,扒着船沿喊道:“大门开了!” 在山河飞舟上众人都是一阵激动,赵言突然对庄灵宗说道:“庄师兄,你不如先上了碧水云天舟,姜师兄所做之事,必定是有把握的,等等阵势一破,不要犹豫,全力冲入水柱中!” 庄灵宗迟疑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道:“好!” 他从缩影物中取出一件法宝递给赵言,道:“赵师兄,这件雷光剑就送于你用。” 赵言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师兄,记着,机会稍纵即逝,万万不可犹豫!” 庄灵宗朝众人对众人郑重一拱手,然后取出牌符一晃,放出碧水云天舟,招呼方明一起往里一钻,在其余诸人复杂的目光下闭合了舟门,只待前方阵势一破,便顺着倒灌水流冲出魔窟。 姜易看了眼萧誉,道:“萧师兄,准备动手吧。” 萧誉轻哼一声,往前一步,手拿七绝风云扇,口中念动法诀,须臾,他将此扇再次往天空一祭,这法宝一展扇面,越变越大,最后涨到十丈大小,原本环绕这扇身周围的黑风中冒出丝丝缕缕血色风卷出来。 这法宝在空中如日绽放,发出低沉闷响,似是在酝酿什么,气势极其骇人。 这威势看得下面的郑云州也是面色微变,他知道厉害,这应该是萧誉除绝灵之外的另一种绝风,他一咬牙往石台上一坐,全力催动旗幡,以准备应对这一击。 萧誉头上已流淌下了不少汗水,不过还在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他大吼一声,道:“开!” “轰!” 赤黑两色的狂风龙卷朝着下方奔涌而去。 郑云州也是大叫了一声,用力晃动主幡,七十二面旗幡齐齐一震,所有烟气飞僵一起跃起迎上。 只是却如飞蛾扑火一般,一与那血风接触,旗幡便“嗤啦”一声化为飞烟,聚在一处的云烟也变得稀薄了几分,有散去的迹象,而且飞僵竟然一时恢复不得。 “不好!这是绝魂之风!” 郑云州在下面拼命摇动旗幡,不计损耗的催动一具具飞僵填上去,赤黑两风每破开一面旗幡,他便又使其重新凝聚出来,一时间竟然被他抵挡住了,底下原本不稳的云烟也逐渐在合上。 只是此刻,姜易却还没有动,云烟稀薄了几分之后,他便一直盯着郑云州的身影,悬浮在身侧的法剑阵阵长吟,似乎随时可能脱手而飞。几乎是在那烟云合拢的一瞬间,他眼中精芒一闪,身剑合一,如虹而去! 在他发动的一瞬间,一道白光也从天边横过,正向这边急速飞来。 赵言一看,不由大惊道:“不好,是那玄台修士回来了!” 郑云州正摇动旗幡,眼见便能合上烟阵,却听人道:“郑师兄回来了。” 他转过脸一看,见果然如此,不禁大喜道:“大兄回来了。” 却听远远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大吼:“尔敢!” 郑云州悚然一惊,转首一看,只见一道长虹如从天外飞来,刹那间斩破虚空,撕开烟云,扫断飞僵,直奔这里杀来。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一道璀璨华丽的光华从眼前一闪而过! 一颗头颅,飞天而起! 姜易一剑斩了郑云州,身形停也不停,一道剑光便顺势穿出了烟云。 他对掉在地上的旗幡并不去理睬,烟云四周围有十多名尸冥山弟子,更有一名玄台境修士正往此处飞速赶来,如果一旦被缠上,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丝空隙及时逃出去,那就看庄灵宗自己了。 此刻山河飞舟上众人都是听见了那一声大喝,但是仍然看不透烟云中的情形,赵言沉声道:“也不知道姜师兄成了没有。” 萧誉冷嗤道:“异想天开,那人岂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姜易怕是此刻已折在了阵中。” 就在此时,却听他身后一名修士向前一指,大喊道:“看,烟云散了!” 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往前往看去。 玄阴主幡失了人驾驭,剩下的副幡不再动弹,自然定不住那些烟云,而且那些飞僵也是逐渐僵住,开始慢慢崩散了。 赵言神情一振,扭头大喊道:“庄师兄快走,姜师兄成了!” 庄灵宗早在姜易冲入烟云中时便做了好准备,见此情形,半丝犹豫也无,牌符一挥,碧水云天舟起在空中,一道光芒便划空而过,直往水柱中冲去。 萧誉原想也跟上去,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心中暗道:“尸冥山弟子岂能没有后手?庄灵宗不智,此是自寻死路之举,我却不需与他陪葬!” 只是,接下来的情形却大出他的预料。郑云州突然之间被杀,导致在场的尸冥山弟子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此时竟然没有人上来阻拦庄灵宗,碧水云天舟居然顺利无比地冲入了那倒卷的水柱中,再随着水流向上一浮,眨眼间便不见了。 萧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庄灵宗居然就这样成功逃了出去?心中不免大起后悔之意,刚才如果看准时机,未必不能一气冲出去,只是眼下…… 他望了望天边正火速飞来的那道白光,又看了看下方乱作一团的尸冥山弟子,一咬牙,大喊道:“随我杀出去!” 向前一纵,跃出龙牙飞舟,直往那水柱方向飞遁而去,身后三个修士一向唯他马首是瞻,此时听了招呼,亦是毫不犹豫跟了上来。按照他们原先所议定的计划,送走二人目的已然达成,此时便应该及早退走,避免与拥有玄台境修士的尸冥山弟子正面硬拼,再耐心等待青冥天宗门中派遣修士高深的修士前来救援即可。 可是无论是赵言还是孙云,见似乎没有几步便能出了魔穴,逃生希望就在眼前,而且庄灵宗和方明两人走得又是那么容易,心中都经受不住这份诱惑,原本的想法顿时动摇了起来。 在魔穴之中毕竟太过危险,而向前一步,说不定便能出了此处,又见萧誉带头冲去,两人心中一发狠,也是跟着冲了上去。 萧誉也知道这是生死一线,那名玄台修士若是及时赶上来,他便走不了了,因此全力催动七绝风云扇在前开路,一道道狂风不要命的泼洒出去。 在他毫不留手的冲击下,不但将前方烟云轰破,连带尸冥山的弟子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都被驱赶到了一边,竟真被他一路闯了过去。眼见那倒卷的水柱近在咫尺,再有一步他便能逃出生天,心中不由大喜过望,一时间不禁忽略了其他,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针却朝着他这里破空飞来,几乎眨眼间便到了面前,等惊觉时已来不及反应。 “哧”的一声,他凄厉惨叫一声,那条持有七绝风云扇的手臂被那白针一刺,便立刻化作乌烟消散,血肉不见,白骨成灰,七绝风云扇立刻落下。 他身后三名修士见状,脸上都是浮出了恐惧之色,哪里顾得上萧誉死活,一个个争先恐后越过了他,要抢先冲出去。 白光一闪,一人凭空出现了三人前方。其中一个修士一时来不及躲闪,竟然就这么撞了上去,“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爆成了漫天血肉,再见森白光芒一卷,所有一切须臾间便消失不见。 身后两名修士不禁大骇,连忙止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黑衣的修士站在前方,此刻正冷冷看着他们,面目更是阴沉的可怕。 两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上身来,都是大叫一声,一起祭出了手中法宝。 郑云陆眼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双手负后,飘在那里不动,身上浮出一片白色玄光,横着一扫,竟两人连人带法宝一起卷了进去,一挤一压,便将两人血肉吞噬了个干干净净,不剩半点痕迹。 这便是玄台修士的强横所在! 到了这一步,法力真光便如同法器一般强横,面对开元境的修士,你若没有上好法宝护持,只用真光一扫,便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萧誉看得心胆俱裂,他失了的七绝风云扇虽然能召回来,但是对方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也算是有决断的,立刻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身就跑。 郑云陆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抬手向前一指,又是一道白针从指尖中冒出,“嗤”的一声便打在萧誉后背上。 萧誉不由向前一扑,身躯晃了晃,居然安然无恙,继续向前逃去。 郑云陆一怔,冷哼一声,道:“以为穿了一件法衣护身便能护住你么?” 他身躯不动,头顶上冒出两只十丈大小的白骨大手,向前一伸,眨眼间便横过三十多丈的距离,双手如同拍打蚊蝇一般向中间一合,只听轰隆一声,萧誉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打成血泥。 郑云陆正待将神魂吸走,可突然之间只见大手之中冒出一团亮光,将其神魂护住,只一撞便生生破开骨手,再往不远处水柱里一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掉落地上的七绝风云扇也是平空一跳,离地飞起,跟着一起去了。 郑云陆皱了皱眉,知道此人必是得了大能修士的护持,使得神魂不至于被人灭杀,不过逃都逃了,他索性不再去想,目光一转,落在赵言和孙云身上。 赵言正祭起雷光剑,连斩几名尸冥山弟子,却觉得身躯突然一紧,似是被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他刚才已看到了萧誉的下场,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心中暗叹了一声,不去看冲来的郑云陆,而是转头向山河飞舟上望去,见有一道剑光飞向了那里,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 白色骨手一落,他们二人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连血肉都被郑云陆吸收。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除了逃出去的庄灵宗和方明两人外,意图冲出魔窟的青冥天宗弟子都被他杀了干干净净。 剑光一闪,姜易在山河飞舟船沿上站定,目光中平静无比,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轻轻一叹。 他神情镇定自若,手中拿牌符一晃,山河飞舟轰隆一声,急速飞驰起来。 郑云陆正往这里赶来,见飞舟速度越来越快,眼中厉芒大盛,袍袖向前一挥,便有两道白针飞了出去。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五章 混沌真煞,元始神光 这两道白芒速度极快,而且威力看起来很大,只一下便洞穿了防护禁制,虽然这不过是开元境修士催动出来的。 姜易只来得及一闪身,而那两道白芒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又一次向他扑来,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来不及做别的动作,将七星定玄镜往空中一抛,打出一道金光。 只听“铿锵”一声,原本势如破竹的白芒缓缓顿住,显出真形来,看上去像是两道寸许长的白针,姜易在仔细一看,却发现此物更像是非飞僵之上的白毛,想必是与其有关之物炼化而成。 姜易连续打出几个法诀,金光愈发璀璨,一阵金铁摩擦之声传出,那两道白针不过几息就被崩散成无。 他毫不停留,手持山河飞舟的牌符不停催动,姜易抬头向远处一看,见郑云陆还在紧追不舍,冷笑一声,连连催动手中牌附符,飞舟速度越来越快。 郑云陆眼睁睁看着姜易越飞越远,最后不得已停下了身形,目光阴冷地看着前方那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光点的山河飞舟,冷森森道:“敢害我族弟性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必杀你!” 姜易催动飞舟一路飞驰,他从乾坤太玄璧中找出地图,寻定了方向,便朝着混沌真煞的地方极速而去。 离那真煞所在还有十几天的路程,姜易也不着急,跏趺而坐,开始修炼,反正有着山河飞舟,他以灵玉催动禁制,这样不计消耗勉强可以催动飞舟禁制几分,到时郑云陆一来,也可反应过来。 之后一连十二天,郑云陆也是经常趁着他修炼而放慢速度之后,追了上来,只是每次都被姜易安然脱离而去。 这些时日他都是在追追停停中渡过,对方似乎到了不杀他誓不罢休的地步。 但只要追不上自己,便不需太过在意,唯一麻烦的是,对方的举动倒是拖延了他的修炼进度。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已经过了五天,按理说青冥天宗门中会派遣修为高深的修士下来解救他们,最不济,也会遣人下来查探一下,而如今居然还没有一个人下来过,这样的情形,连姜易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即便是被追击,按照自己这个修炼速度,最多再有七天时间,他也能步入达到步入玄台境界的修为了,等拿到了混沌真煞,大不了到那时再回头与其一战! 他拿起牌符轻轻一催,飞舟便飞驰起来。 只是这一次,虽然避开了强敌,但他在修为却遇到了难题。 丹田中的真炁随着他的反复凝练,已经雄浑至极,可是他隐隐约约感觉还有一层阻碍可以突破,此刻就好像江河奔腾入海之前,被一道堤坝挡住,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得。 是以他不得不停下来,思索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正在此时,飞舟突然一震,有了之前被玄台追杀的经验,姜易知道这是有人在轰击禁制。 姜易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算了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如果对方再不来的话,恐怕就是放弃追赶自己了,拿起牌符一晃,山河飞舟开始加速,往着远处漂去。 只是这一次,似乎是他催动飞舟的速度慢了点,原本还相距很远的郑云陆突然身上白光一阵爆涨,速度陡然加快,一下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袍袖一振,两道白芒便从袖口中射出,扑了上来。 它们一靠近山河飞舟,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腥味的蝇虫一般,自动往姜易这个生机勃勃的大活人这里扑来。 看又是那种能吞食血肉的白芒向自己冲来,姜易随手一拍,七星定玄镜金光一落,“嗤嗤”两声,只一瞬间就被镜光消磨干净。 姜易微微一笑,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天来与郑云陆反复争斗,也摸清了这白芒的特性。 这白毛似乎是幽阴之属,尤为被七星定玄镜这种至刚至阳的灵器克制,每次不耗费多少元真之气,就可以将对方打散。 郑云陆见又是两根白针消散无踪,也是心中肉疼不已。 他这白针是用自身所修天尸宝录炼化活尸身上培育而来,一具白毛飞僵不过只能化出三根白针,不仅能污秽法宝,消磨灵光,还能吞噬血肉反哺自身,若是练到高深处,与敌交手时,铺天盖地的白针压来,除非对方有克制法宝,否则同境界几乎所向披靡。 不过迄今为止,他也不过修出三十六根而已,不可多炼,还要留着飞僵进阶不化骨,没修出三根要花费一月之功。 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气虚,恨恨暗骂了一声,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山河飞舟再一次远去。 姜易轻轻一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几次交手后,他也知道郑云陆有一法门能在短时间内使得自己的速度突然暴增,只是此举似乎十分消耗元气,事后起码隔了三天才会再度出现在视线里,想来其中有一段是用来恢复的时间。 忽然有所觉,姜易一扭头,见前方三个黑衣修士从三个方向往这里飞来,远远便放出了,似乎是要包围阻截自己,心中不禁恍然,原来如此! 两者追逐了这么多天,郑云陆大致也知道姜易在横渡沉魔海窟,仿佛是要往着他们尸冥山所在区域而往,因此自以为摸透了姜易的行动规律,提前安排了几名尸冥山修士在前方堵路,只需要拖住一会儿,便能赶上来灭杀了他。 平心而论,郑云陆这法子也算是不错,不过他却估错了寻常修士对姜易的威胁力。 姜易冷冷一笑,将“七星定玄镜”取出,法诀一掐,将其祭在头顶,无数道璀璨光芒照射而去,仿佛头顶一轮骄阳而行。 自镜面打出的道道神光,如炽阳破云,月照霜雪,只一照下,便将当面一具飞僵胸腹洞穿。 接着姜易连掐几道法诀,凡是被镜光照住,飞僵便被洞穿骨肉,毁肌蒸血。他连连照射之下,这冲上来的十余具白毛飞僵皆是被这光芒扯得支离破碎,不复人形。 然后他全力催动飞舟,就朝着对面轰然撞去。 当头一名修士见山河飞舟迎面冲来,三十余丈的舟身再加上这速度,若被撞上了那还了得? 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往旁侧一躲,却不想站在舟首上的姜易朝着他并指一点,一道绚丽剑光破空而去,霎时间便将其枭首。 飞舟一冲而过,将其血肉撞碎,一个停滞都没有就往下一个尸冥山弟子那里冲去。 这名尸冥山弟子不禁骇然变色,转头拼命窜逃,但哪里有山河飞舟速度快? 很快便被姜易赶上,大喝一声,一道剑芒瞬息而至,那弟子连忙祭起一块牌符,化作一面青面獠牙的白骨大盾,将他周身掩在其中,只闻“啪啪”两声,不知道这盾牌是什么来头,惊霄剑竟然都被挡住了。 姜易冷喝一声,起指一点,那尸冥山弟子只闻头顶阵阵雷鸣,如蛇雷光噼啪乱闪,只一眨眼间那骨盾就被玄冥天雷搅碎,连带着后面的人都被炸掉半个身子。 山河飞舟片刻不停,姜易在手中一挥牌符,又作势欲往第三个修士杀去。 最后一名尸冥山见姜易像宰鸡一样杀掉两个同门,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连惊呼:“师兄救我,师兄救我啊!” 郑云陆也是脸色大变,他虽是魔道,也不能不救同门,身形纵身飞遁,速度极快地冲了上来。 姜易回头一看,不惊反喜,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笑意,哈哈大笑道:“看来魔道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他单手一掐诀,仰天一声大笑,一催牌符,山河飞舟愈来愈快,很快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郑云陆追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无奈放弃,听着姜易的笑声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他气得脸色铁青,狂吼道:“混账!我必杀你!” 姜易已经出去了足够远,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吼声,便是听到了,也是一笑置之,有法宝飞舟在手,你能奈何我? 待自己炼成法力真光,再回去找此人晦气不迟。只是想到这里,他却又皱起了眉头,明明感觉已经将真炁磨炼至极,为什么还是隐隐有着屏障阻拦?努力思索自己还有什么忽略的地方,细细探究其中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眼皮一跳,想到了一个十分可能的原因……莫非是这一步需要真煞催动的缘故?这个念头一起,他越想越觉可能。 《太上玉策》复返混沌无极,这先天真炁实际上是以后天元真逆炼先天。天地万灵在胎儿之时先天之气最为浓郁,呱呱坠地之后,被后天浊气污染,先天之气消散。 而再要修炼出一口先天之气便相当艰难,而他现在体内的先天真炁实则还差了不少,莫非还是要靠着混沌真煞炼罡之后,才可真正达到步入玄台的那一步。 想到此处,姜易定下心神,目光中射出一股决然之意,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地图,然后催动飞舟往东南方向飞去,这一次他不作修炼,全力催动飞舟,不过三天时日,便到了混沌煞坑所在。 这地界虽是在着尸冥山地界,但是因为所处魔窟深处,魔头众多,也是少有人迹。 是以也无人来阻,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魔头似乎也不太多,那头地魔甚至没有出现,其他阴阳魔头以及人魔都被七星定玄镜克制的死死,丝毫不能拦他。 飞舟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姜易站在舟头望下去,苍苍茫茫的混沌玄气将这处半封闭的山谷全部塞满,其中好似有雷霆电光散发,观之仿佛回得那辟地开天,万物初生之际。 郑云陆最多三五天便能追上来,假如自己这一步跨不过去,那便是身死魂消! 姜易下了飞舟,步入玄气之中,运转《太上玉策》,任由这真煞之气将自己包裹,凝神入静。 他并不刻意急切的去催动盘踞在丹田之中的先天真炁,而是将心神沉浸其中,慢慢找寻其中的灵机。 这一大片先天真炁现在如一摊死水,仿佛团成一块块垒,不肯泛起哪怕一丝波澜。 但姜易并不急躁,他知道,要一点点去搅动这片真炁,激发其中灵性,这最先几步是最难的,不是不动,而是火候未到,正如煮水加薪,熔铁化液,要有足够的耐心。 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仿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已经有四天了。 而在不远处,一道森白光虹破空飞至,呼啸之声清晰可闻。 姜易听到外界声音,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内,只觉自己的神魂和沉浸入了那团真炁以及混沌玄气之中,三者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似乎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就在这时,那团混如鸡子的气团之中,隐隐有丝丝缕缕白光霹雳闪动,接着如煮开的沸水一般,先是一点点跃动,接着开始翻腾旋转,而且速度越转越快,最后竟整个疯狂涌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能不能冲过去全看这一次了! 此刻那光虹已至玄气之外,一敛之后,现出郑云陆身形,他向下一望,便知此人在此,冷笑一声:“多少人想以此煞成光,多少人求之不得,痴心妄想。” 话语刚落,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步入其中。 而这时他同样感了那股危险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却镇定如恒,全然不去理睬。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郑云陆正站在上空向下俯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杀过来。 姜易不言不动,心神随着胸中隐隐有着真光不停翻腾,如大潮大浪不停冲撞堤坝。 几番冲击之后,那丝关卡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不刻意推动,任由波涛自起风浪,一波波不停向上冲涌。 到了最后,心神随着一股力量忽忽往上一浮,耳边只闻“轰”的一声,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身躯不由大震,一道苍苍茫茫,无穷无尽,仿佛从黄泉直上碧落一般的混沌紫光飘摇在身后,仿佛天河倒流一般泼洒开来,带着无名天地之始的意味,搅动满天玄气,一时间如同乌云之中有雷光电蛇轰隆作响。 这团光芒甫一出现,便如同上古凶兽一般伸腰探爪,向四方一展,旋动若舞,一时光芒绽放,混沌紫光荡开束缚,所过之处岩石如腐粉般簌簌而落。 姜易双目一睁,两道精芒如夜中星辰般闪动,整个洞窟内光芒大放,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顿知自己已踏入玄台第一重之境! 他不禁哈哈大笑,放声道:“尸冥山道友可在,接某一招!” 法力真光将身体一裹,整个山谷轰然一震,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郑云陆找到姜易时本来大为兴奋,准备一气杀进来,可是之前他与姜易几番交手,对他印象可谓深刻,怎么也想不通他会突然之间自掘坟墓,深陷死地。 这极度不合常理,因此他怀疑姜易弄鬼,因而一时之间没有冲进来,他小心谨慎的在周围盘旋了两个来回,确定了确实没有什么花样,神色一松,便准备杀进去。 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澄澈如水的紫光升腾而起,化作一片紫色天空! 这紫光浩荡而至,还未近前,就冲得他真光一阵乱颤,气息紊乱,不由大惊失色,拼命往旁侧一躲,头顶冒出一只白骨大手放在前方一遮。 哪知这道混沌紫光沛然莫测,轰隆一声如山倒下,只一击,那森白真光便如同琉璃崩碎,霎时间碎裂开来。 郑云陆嘴角溢血,连退数步。 他定睛一看,发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自己苦苦追索那个小辈! 只是此刻,姜易却双目如电而闪,周身笼罩着璀璨如紫色宝石一般的法力真光,紫光像是天河,飘忽不定,仿佛其中蕴藏着无数星光,像是紫光中流淌的星河,时而化作星环,时而化作玉扣。 郑云陆面现震惊之色,不自觉失声道:“玄台真光?” 明明只是一个开元修士,怎么眨眼间,便成了与自己修为一般无二的玄台境修士? 接着他忽然回过神来,面色再变,大惊失色:“你竟用的混沌真煞炼气成光?!” 姜易此刻一吐胸中郁垒之气,有心一试这元始神光威力,眼下这尸冥山修士正是绝佳试手之人,而且这人追了自己多日,怎得也开始风水轮流转了。 他不用任何灵器,意念一起,头上浩浩荡荡的紫光向前一展,便如瀑布下挂,冲冲荡荡往郑云陆虚立之处卷来。 这道紫光长河浩荡扑面而来,威力滔天,郑云陆只觉一股厚重如苍天大地的气机当头压下,镇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连忙运足法力,一道十丈大小的白骨之手带动风云向前拍下。 紫白交击之下,只听哧啦一声,那道骨手一下被扫去大半! 心血相通的真光被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郑云陆大叫一声,一蓬鲜血泼洒吐出,化作大片血雨,心中惊怒道:“不可能,此人刚刚练成的真光,怎可比拟我打磨数年的骨狱灵光!” 如果说刚才吃亏是姜易出其不意,然而这一次真光对拼却来不得半点虚假,自己明显落于下风,顿时知道正面硬拼法力真光绝对不是对手,他连忙后退,忍住五脏剧痛,抛出一枚黑色法锤,大喝道:“岂能容你猖狂!” 这只乌黑法锤往前一飞,霎时大了一圈,破空之时发出浑浑闷响,沉实厚重,仿佛有万钧之力,旋转中带起一股轰轰声势,直往姜易头上砸去。 姜易眯眼一看,就知道这种法器一看便是势大力沉之属,专破护体灵光法宝飞剑,这是拼不过法力真光的最好应对之法,不过对付他却是找错了人。 这《太上玉策》上有载,这元始神光号称无物不破,万法不阻,如今便拿这人法器练练手,试上一试。 他肩头一动,耀眼至极的混沌紫光一刷而下,霎时间这处地界仿佛紫气天穹挂满星辰,不消一瞬,那黑色法锤便被紫光消磨一空,半点不存。 看到此景,郑云陆目瞪口呆,眼中浮出难以置信之色,心头寒意大起,“此人到底修了什么功法?!混沌真煞炼就的法力真光竟如此恐怖!此功居然威烈如斯,再斗下去必然身死道消!” 这种法力真光简直无物不破,所过之处,皆成齑粉,对敌之时,哪里需要什么灵器对敌?哪还需要什么运转法门?只要简单一个横扫,除非玄台三重境的修士,已将玄光凝练如一,浑如天元,否则谁能抵挡得住? 想到此处,他顿时丧失了斗志,哪里还敢停留片刻?驱动玄光往身上一裹,一闪之间,便远远逃遁了出去。 姜易脸上露出讥讽之色,略略一想,也不放出山河飞舟,周身紫光一拢,将整个人卷了进去,霎时一道璀璨烈虹破空而走,便向郑云陆逃跑的方向衔尾追去。 有真光罩体飞行,此时他飞遁之速,完全不是开元境可以比拟,行进间也全无半点滞涩,上下腾挪辗转毫不费力,直有一种感觉天地之间,任凭纵横,随我往来的畅快之感。 郑云陆毕竟在飞遁速度上并不快,两人一追一逃,姜易即便未尽全力,也在一刻之内追了上来,他微微一笑,遁光又快了几分,一下便拦在郑云陆前方。 身上玄光不管不顾往下一刷,迎头罩来,郑云陆大叫不妙,只是他一身本事全在真光之上,明知道对方仗着真光威力在他之上硬吃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将那玄阴摄尸幡猛烈一摇,所有白毛飞僵尽数出动,同时将自己唯一炼就的不化骨放出,以求阻挡片刻,能让自己找到机会离去。 姜易冷哂一声,紫光轮番扫下,只消片刻,便将所有冲上前来的白毛飞僵尽数打碎,连那坚如金铁的不化骨身躯也是被消磨的七零八落。 每折损法力真光与炼尸一点,郑云陆的脸色变苍白一分,嘴角边也是不停地溢出鲜血,他并不知道,这是姜易迈入玄台境之后把他当作练手对象,是以舍不得一下杀死,心中还以为对方在戏耍自己。 他目光中不禁隐隐有一股疯狂决死之意透出,大吼一声,不再留手半分,身上所有白芒全部打出,同时燃烧所有精血,血肉尽去,化作一具白骨被森白真光包裹,朝着姜易决死撞去,直如飞蛾扑火一般 姜易冷哼一声,道:“自寻死路!” 他袍袖一挥,一大片混沌紫光横扫而过,将身前十丈所有之物一齐卷走。 待紫光一敛,周围变得空空荡荡,无论是僵尸白芒,还是身躯法器,已然被尽数消磨殆尽,再不留半分痕迹。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六章 魔窟一开真人现 姜易跏趺坐在峭壁上一处开辟出来的洞穴中,手掌一摊,一道真光往惊霄剑上一绕,剑光瞬间一涨,刹那间,一条璀璨如星河的光带便飘在眼前。 他再运功一御,这惊霄剑便如电光霹雳一般在这洞窟之中周转飙射,接着骤然停在他面前,便在他凝视下慢慢分化,进而似乎有一分为二趋势。 只是未待完全分开,他却感觉那丝附着其上的真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将其重新收敛回胸中藏起。 真光一去,法剑便又恢复了原状。 剑修法门之中有一种名为剑光分化的神通,玄台境界是修炼此术的起步。 《太上玉策》之中的上清灵宝剑经虽然对此术有着记载,但是太过艰涩难懂。 此法对敌之时,能使剑光分化伤人,极是厉害,若是能进一步淬炼下去,便能二化为三,三化为千,千化为万,直至朝一日重返本源,法剑之中每一粒微尘都可化剑斩敌。 不过要先运用纯熟,需先将法剑用真光慢慢炼化,到能将剑丸化形收摄入体,与真光契合为一时,方能用之顺畅,眼下要使出来,却是有些勉强了。 姜易轻轻吐出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道之路,眼下方是起始,不能懈怠,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过他突然想起沈师兄参加给予他一件信物,说是可以去玄天道清鸿殿求一位剑道真君指点,他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等到此间事了,便可动身去往了。 他收了惊霄剑,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面前魔窟出口处,滔滔河水一路奔流,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算算时间,今天乃是月中旬了,沉海魔窟每次都的开放时间在于月初三日,之后便是三月一开,如今他已经在此等了三个月,借助此处灵机浓郁已经稳固了玄台境界。 不过只是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明白,为何青冥天宗中至今仍是毫无反应?不说其他几名同门师兄弟,单说他身为真传弟子,门派得知后绝无可能置之不理,门中派系虽然互相倾轧,争斗不止,但通常都做在暗处,不会弄得如此明目张胆,因为这是掌门绝对不会允许的。 还有一个,消息一经传出,沈师兄决计不会放弃自己,一旦知道,就算他来不了,也会请动其他高手前来解救自己,现在迟迟不动,很可能是此事尚无人知晓,或者是知道的晚了,因此错过了海眼出入时日。 姜易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庄灵宗等人半路遇上了什么事,以至于没能及时把消息带回到山门中。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此地灵气充沛,极其适合修炼,而且尸冥山弟子除了那名金丹修士外,现在余者皆不放在他眼里,若是看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是以他也如同那玄台修士一般,这三个月来如同割草一般追杀尸冥山弟子,几乎将他们杀之一空,余下机灵的躲了起来,他也没有去寻,只是别让自己碰见。 所以不如先在这里多留几天,把实力再提升上去几分再说。 而且,眼下倒是有一桩麻烦要解决。他摊开手掌,意念一转,一抹紫玉琉璃一般的光芒便浮现出来,在手心里闪烁游走不定。 他练得本是《太上玉策》,真光也是走的混沌鸿蒙之道,是以成一东来紫气之色,只要一放出来,有眼力的人都能认出这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法,必会怀疑其来路,是以要想个办法遮掩。 因此,他打算在这几日内,先将《北冥真经》的水属真光也一起凝练出来。 如今他已踏入真光境,只练些水属真光出来掩饰倒是不废什么力气,如今魔窟之中比得上他修为的已经无人了,是以花了几日搜寻到了天溟真煞,最多再用个七八日便可,接下来的时间正好用来修习一番北冥真水的法门,希望能在此处初窥门径,也好为接下来出门游历至玄天道做好准备。 他抬头看了看魔窟上方那深邃水道,再过些时日,只要庄灵宗等人不死,青冥天字中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消息了。 到了那时,他倒想看看,传道一脉到底会派谁来接应自己。 派来的弟子分量越重,则越能说明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位置,反之,他则需要再好好思索一下今后之路了。 除去《北冥真经》的修习,《天地神宿经》的进度他也不准备落下,有了冥生经的助力,此处的灵机以及魔头简直是天生为修炼这一法门而量身定做的。 魔道功法与玄门不同,非但讲修炼功法,还讲究如何运用法门,玄门重一,讲聚敛,养生机,而魔门则重杀戮掠夺,起始便讲如何吞噬神魂,将他物占为己有。 这魔窟之中,阴魔百年而成阳魔,又百年而成人魔,再百年而成地魔,此三百年之后,魔头生出自身灵智,已与生人仿佛。 而跨过去地魔之中的几个境界,便能够修炼到传说中的天魔,其神通威能根本不在那些大能修士之下,此处便传就镇压这一位天魔古尸,这些魔头也不过是其尸体本源的亿万分之一所化。 姜易转过身,往峭壁洞穴的深处走去,这里向内有五六丈之深,完全是他用真光开辟出来的空间,有了真光倒是方便了不少,只需一扫,任你坚石刚岩也尽化齑粉。 走到最深处之后,他从乾坤太玄璧中取出一只蒲团,端坐其上,默默按照北冥真经心法上运转起来。 时间一晃,便又过了四天。 这几日来他进展神速,虽然那水属真光未曾透顶而出,但一道幽暗寂寥的真光在胸中起伏不定,用来遮掩已是足够,而且最多再有七八日,当可凝练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地面隆隆震动起来,不由睁开双目,起身向外走去。 原来月末这天的午时已到,那条奔腾的河流又一次昂首冲天,往魔窟出口处倒卷而上。 姜易面露感慨之色,此情此景,虽非初见,但每一次看到,都觉造物之神奇,由此推论,世上又有多少壮美奇景?天下五域,即便中神土他也未曾游历全境,若是将来修为有成,自己当遨游天下,借以悟道参心,增长见闻。 看了许久,他正待转身回返洞中时,却脚步一顿,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道宏大庄肃的璀璨光柱突然从而降,竟然将倒卷的水河给压了回去! 一道被笼罩在氤氲光影的身影走出,他大袖飘飘,周身环绕九条仙光,仿佛如仙神一般。 光影逐渐散去,显现出一位年轻道人出来,他羽衣大氅,头戴如意冠,双目明亮有神,脸上满是从容写意之态。 此人丰神俊逸,卓尔不群,有一股说不出的雄峻不凡。 其气势巍然而立,岳峙渊渟,巍峨若山,广大似海。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年轻道人的目光也是往这里看过来,见到姜易,不由微笑道:“可是姜易姜师弟?” 姜易拱了拱手,肃然道:“正是,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年轻道人一笑,亦是回礼道:“我是顾久天。” 顾久天?便是姜易听了此人之名,也忍不住暗吃一惊。 他也不是没有打听过门中一些厉害人物,这顾久天便是弟子中当之无愧的魁首,不但修为在这一代弟子中是第一,同时也青冥十大真传道子之首,不仅如此,若将来掌门飞升,亦或是隐退,很可能便是让此人来接位。 换句话说,顾久天有极大的可能是青冥天宗的未来掌门! 可以想见此人是何等身份。 姜易倒是没有想到,此次传道一脉竟然会让此人来接自己出去,那传递出的信号可就太过明显了,怕是不多时,门中都从各种渠道得知他乃是顾久天一系的人了。 他脑海中飞快的盘算起来,今日传道一脉派顾久天来此,一是想必安自己之心,二来就是表明了支持自己的态度。 门中十大弟子,多数人都有自己的班底,但是顾久天却不知道什么缘故,始终不曾延揽同门,只是一门心思闭门苦修,门中也很少有人见到他。 至少姜易进入魔窟前还未听到此人出关的消息,想必是一出关便奔此处而来了。 这分明是想把自己拉入阵营之中,不过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早已是传道一脉的一分子了。 这岂不是说,顾久天如今自觉修为有成,要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了?按照这么看,如果顾久天被当作是未来掌门来培养的,那么他亲自来此已经传达出一个明确信号……想到这里,姜易心中一震,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便是要全力支持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很有可能便是顾久天坐稳掌教之位的从龙之臣。 也不见顾久天掐动然后法诀,那道光柱变自行化作一枚道簪插在他的道冠之中,随后他目注姜易,面色和善地说道:“据两位师弟报称,与姜师弟一起者,尚有七人,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姜易叹了一声,脸上皆是惋惜之色,道:“那日为送庄师兄等人出去,当场便折了几位师兄,后来又与尸冥山弟子几番交手,到了如今,只剩下师弟我一人独存矣。” 顾久天微微点头,神色中倒也未见波动,他一入魔窟,见这里只有姜易一人,这结果便已在预料之中。 又问道:“尸冥山弟子这几日可还曾出现?” 姜易回答道:“我逃离追杀之后,斩了几位开元境界的魔道弟子,而这这几日已未见其踪影,想必也是顾忌我溟沧派中派遣弟子前来,是以不敢多留。” 实际上,他们把庄灵宗等人送出魔窟后,除了郑云陆一心想为自家弟弟报仇,又自恃是玄台境修士,所以一心追杀姜易外,其余大部分同行的弟子早已离去,姜易这几日所杀,大多是新下魔窟的弟子。 顾久天目光中微现一股迫人精芒,冷声道:“尸冥山竟敢无故杀戮我青冥弟子,我回去定当禀明掌教,为众位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他虽然神色平静,但是言语中却隐含一股强大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股信服之感。 姜易却心有疑惑,不禁问道:“今日师兄前来,定是为了解救我等,可庄师兄他们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出去,门中应该早已得知此事,莫非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才拖了这许多时日?” 顾久天闻言冷笑道:“尸冥山做的好手段,七煞玄殿幽阴真人上门论道,道法威势笼罩天水真宫,玄虚真人为保弟子无碍,是以封锁此地,俱都不能出去,直到几日前,玄虚真人消去禁令,门中才得了消息。” “原来如此。”姜易恍然点头,心中疑惑霍然开解。 难怪尸冥山他们有恃无恐,不过奇怪的是,这尸冥山为何突然大肆杀戮,与他们之前在沉魔海窟的行为大相径庭,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想的,宗门肯定早就有人意识到了。 但是萧誉等人可以说是自己寻死,如果听他先前安排,不去硬闯魔窟出口,依仗山河飞舟也足以自保。 顾久天看了姜易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叹道:“当日我听闻此事后,本以为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已经晚了,只是沈师弟却对我说或许他人难逃一劫,姜师弟你则定然安然无恙,说不定无需我等也能自己脱身。我问他何以如此说,他却笑而不语,我便与他定了个赌约,眼下一看倒果真如此。” 姜易笑道:“顾师兄怕是被沈师兄摆了一道,我之生死,他人不知,沈师兄是一定知道的。” 顾久天奇道:“为何?” “昔日沈师兄曾经给过我一枚同心玉珏,我能在大燕保得性命还是靠此物,虽是已经用去本源功效,但是精血相连还在,我若身死,沈师兄必然能够感受得到。” 顾久天闻言,不禁大笑道:“好一个沈师弟,倒是让我失算一招。” 姜易微笑拱手,道:“还要多顾师兄前来施以援手,看来师弟我今日便能回转门中了。” 顾久天却摆了摆手,笑道:“不急,我知你等来此本是为了提升修为,不过我看你真光隐隐浑成,只是真光欲出未出,想来还未竟全功,不过你能在魔宗弟子的追杀下修炼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得了,此地进来一次颇为不易,不可轻易错过,行百步者半九十,你不若在继续修行,我为你护法,待你一举冲破穹庐,踏入玄台境时再出去不迟。” 姜易心中一动,看来自己先前那番推测应当没错,这顾久天果然是来拉拢自己的,而且这隐瞒真光之属的方法确实有效。 本来对方下来就是存了救自己出去的打算,正常情形下,自己必然是感恩戴德,可是眼下一看,即便无人前来自己也能脱身,是以立刻换了一种方法施恩。 不过此举对自己来说有益无害,也是乐得如此,立刻做出一副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谢师兄成全!” 顾久天沉声道:“有我在此,你尽可放心修炼,我看谁敢来搅扰你的清修!” 他自然可作得此保,早在闭关之前,姜易便知他已是阳神修士,可以称之为“真人”的存在,如今出关后更是不知修为到了什么地步,即便那血魄宗的金丹修士炼化了尸神丹,一旦来此,也是有来无回。 姜易向顾久天告罪一声,便重回洞府中坐定,暗中盘算得失。 顾久天笼络自己的意图非常明显了,随着自己修为逐渐增进,必然要从门中得到各种支持,功法要诀缺一不可,加入顾久天一系,对提升自己修为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 至于和门中某些人自此走上敌对之路,他也并不在意,自己早就和世家撕破脸皮了,大道之路,唯有修为才是根本,修为到了,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想通此事,他便排除杂念,闭目修炼起来。此次修炼顺风顺水,本来他就已跨入真光之境,因而一切碍难都不曾出来作难,不出六日,一团玄暗的光华便透顶而出,幽幽沉沉,全无半点声势,望去晦冥寂然,深远寥廓。 虽已算大功告成,但姜易见顾久天并不来催逼自己,想来是要等到三月之后内外贯通之时才能出去。 有一个阳神真人替他护法,恐怕今后也很少有这种情形了,他暗想机会难得,不如趁此再试一试北冥真水的法门。 打定主意后,他内视气海,转动灵气,一心一意凝练起北冥真水。 入定中不觉时日,这一天,他轻叹一口气,这北冥真水果真不是好凝练的,自己只不过初窥门径,半分北冥真水的影子都没练出,忽听顾久天外面开口道:“师弟,今日已是开门之时,且随我去吧。” 话毕,姜易只觉得自己身体向外一飘,悠忽之间便到了洞口,只见顾久天正背对着他站在挑出的石台上,袍袖一抖,那棵青枝便飘了出来,重新化为一道璀璨光柱向上一托,一下便将倒卷的水柱定住。 姜易知道他要施展法门,对方在他肩头上一搭,浑浑噩噩中身体一荡,只须臾间,便又重新脚踏实地。 略微有些眩晕之后,姜易一看,不觉讶然,发现自己此时站在一处楼阁之下,身旁一处穴窟中水涌浪翻,已至天水真宫面前。 只一息之间,他竟已出了沉魔海窟,心中不禁暗忖:“听闻修为到了金丹之上,周身便生出法力,能施展神通,不知顾久天刚才用了什么法门?” 见他站立不动,似在思索什么,顾久天还以为他为自己此法所震,便笑道:“师弟,此法乃是门中三十六门小神通之中的浮光掠影,我青冥天宗之内,除去各种法诀真传,尚有三经六道,十六神通等上乘法门,只有待你立下功德之后,方能在灵机院中择选秘本修行。” 他又拍了拍姜易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我知师弟你天资虽不算上乘,但心性甚佳,如能秉持本心走下去,大道可期,不过修道一途不但需上好法门,也需同道中人扶持,非一人可独行,你需牢记。” 此话拉拢之意表露无疑,姜易立刻表态,肃然拱手道:“谨记师兄教诲。” 顾久天面露欣慰之色,随后略作沉吟,又提点道:“如今你已踏入玄台境界,因叶氏密谋又得得几分大功,接下了苦心修行,我便能在后面为你顺势推上一把,不过几位师兄门下如今各有杰出弟子,他们便是你今后对手,你记得不可太过落于人后。” 姜易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顾久天暗暗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且不忙回转洞府,随我来见一人。” 姜易点头称是,两人一起步入天水真宫的一处偏殿。 其中早早便是坐了一人,此人青衣宽带,腰悬法剑,面容清秀俊逸,眼神清亮,剑眉入鬓,看上去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由于惊霄剑的缘故,虽然姜易还未剑道入门,是以也算半个剑修,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锋锐剑意,比之自己不知道凝练如意多少。 他一见顾久天走来,便是起身郑重行礼道:“玄天道弟子李玄舟,见过顾师兄。” 果然是玄天道的人。 不出姜易所料,只是不知顾久天用意为何。 顾久天微微一笑,拱手道:“李师弟无需多礼,这便是我要为你引荐姜易姜师弟。” 对方看了姜易两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不过还是拱手道:“阁下便是被齐师兄从魔窟中救出的弟子?恕我直言,我观你一身真光虽莫测非凡,但是明显破境未久,怎可接下此任?” 姜易挑了挑眉,还未等他说话,便听顾久天对笑道:“我还未与姜师弟说过此事,不过李师弟发现,门中玄台,玄天斗剑之事,没有比姜师弟更加合适的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七章 玄天斗剑修北冥 姜易一头雾水,不知顾久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听一阵心声响起:“师弟,我知沈师兄曾经给你一件玄天道清鸿殿的信物,可以得清鸿殿主传授剑法,而此次更是一次绝佳机会,清鸿殿主与藏剑宫天意剑主赌斗,各自选取一名从未修习两派宗门剑道的玄台修士,教授一个月剑法,在三个月之后以剑法比斗一场。” 听闻此言,姜易瞬间了然于心,这确实是一次一举两得的机会,原本只是以信物换取传法,而这次不但可以修得剑法,若是赢了说不定还可得了真君好感,自然不止原先好处。 从他们的谈话之中,姜易听出来,这李玄舟是清鸿殿主的亲传弟子之一,而玄天道与青冥天宗素来交好,是以他第一时间就来青冥寻人,正得顾久天出关,便被他接下此事,说是可以为其寻得最佳人选。 只是等到李玄舟见到姜易之后,他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疑惑,顾久天修为高绝,即便在玄天道之上也是声名远扬,曾与他们的大师兄交手一次,平局而收。 但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出言道:“顾师兄,姜师弟,在下并没有贬低贵宗功法之意,只是家师任务,师弟我不得不慎重,藏剑宫天意剑主寻得的乃是清虚阁的一位真传道友,已是踏入了玄台三重境界,姜师弟若往,虽有我家师教导,可天意剑主也不逊色于我师尊。” 听到此处,顾久天和姜易已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二人对视一眼,顾久天看出了姜易的自信已经溢于言表,故而朗笑一声,“李师弟不必担心,姜易师弟的修为绝对可以胜任。” 姜易微微一笑,道:“李师兄不信,可以出手检测一番。” 这下李玄舟倒是有些讶然了,他并未隐藏修为,玄台三重的境界展露无遗,玄天道真传的名头可非虚名。 他也不客气,点头道:“既如此,师弟小心了。” 他二人也不提出去之事,就在此处厢房斗法。 到了玄台境界,修出法力真光,便是迈过了一个阶层,威力广大有威力广大的斗法,入微细致有入微细致的斗法,螺丝壳里做道场,这也在考验修士的掌控能力。 也不见李玄舟如何掐诀,只以剑指一竖,低喝一声,身手浮现一道清粹剑光,心神一动,这道剑光便往姜易头颅斩去。 他并未以法剑出鞘,而是以本身真光为引,化剑而出。 姜易肩头一动,一道幽暗寂寥的玄光泼洒而下,与那剑光轰然一撞,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相持不下。 李玄舟低低惊咦一声,不等姜易催动法力,他身躯一晃,身上顿时飙射出无数细如丝缕的玄光,抢先一步向前袭去。 他嘿了一声,道:“休怪在下以大欺小,用境界压你,只是姜师兄若是接下此任,不免的要面对玄台三重的修士,不得不出此招耳。” 李玄舟在说完这句话后,真光剑势刷开层层玄光,呼啸而至,这剑光并不是如寻常那般聚作一团,而是如万蝗齐飞,漫天袭来。 这分明是已将玄光运用到大小如意,分合由心的地步,抛开对手身份不谈,这一手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姜易本身修以《太上玉策》这等绝顶功法,又用混沌真煞炼罡成光,体内法力雄浑至极,不可以当做一般玄台一重境的修士来看待。 因此他面对这声势浩荡的玄光丝毫不惧,只把精神振作,以体内元始神光转化,头顶上泛出一片晦冥幽寂的如海真光,霎时洪波泛涌,明明在厢房之中,却有汪洋席卷,怒潮涌动之声。 这一片玄暗色泽的真光展开,霎时铺展出去,溢满房间,竟不等剑光来犯,而是主动向上一涨,破空时噼啪乱响,时不时迸发出水光潮声。 两道光华一撞,玄幽水光“哧啦”一声撕开这层清粹剑幕,霎时露出一个巨大豁口。 “好霸道的真光。” 李玄舟见了这玄光的声势,心中也自一惊,这便是青冥所传功法中的北冥真光罢,不过自家玄天真传剑经也非如此之弱,他不过是用了三成力罢了。 他手中法诀再起时,腾在空中清色玄光往中间一合,再度压下,此次得了他全力催动,这玄功顿时如潮如浪,锋锐之气如刀割面,源源不断涌来。 姜易那边丝毫也不示弱,源源不断的元始真光化作的法力催动的北冥真光一出,便如海天倒悬,激烈亢奋。 他刚刚修炼出法力真光,还未找到与他能在真光上一战的人物,如今却是遇到了对手,于是将胸怀尽情放开,斗志层层攀升,任凭清粹剑光如骤雨般落下,也是半步不退,滔天战意而汹汹而来,只片刻之间,两道光华互相碰撞消磨就不下百余次。 接着忽然间,李玄舟法诀一变,漫天剑光霎时一收,退的干干净净。 姜易微微一笑,北冥真光瞬间止住攻势,被他收了回来,运转收发之间如意顺畅,毫不滞涩。 李玄舟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顾师兄作保之人,玄台一重修为便有如此雄浑法力,不过师弟也不可掉以轻心,玄台三重的境界不容小觑。” 姜易知道他并非是给自己挽尊,而是真的并没有使出全力,怕自己妄自尊大,小觑对手。 故而点头道:“李师兄放心,在下自然省得。” 看见姜易不骄不躁,李玄舟不由得暗自点头,对其人有了一些好感。 顾久天在一旁笑道:“李师兄这下便信了我的话吧。” 三人略做寒暄客套一番,顾久天转过头,道:“姜师弟,你先走,改日我再去寻你。” 姜易知道这李玄舟到来恐怖并不仅仅是为了其师尊所托,可能有些其他来路,于是也不多说,一拱手后便独自一人走出厢房。 他一路步履飞快,很快出了天水真宫,四下一扫,见岛上修士越聚越多,更还有不少舟车之影从天边飞来,心中不由感慨,他来时,也是如此这般,身边修士数人,可如今除开庄师兄之外,其他人已经是葬身于此,而这些人又能有多少可以平安出来呢? 只是再看了几眼后,却感觉舟来车往,人影幢幢,好似人间梦幻,过客流云,便如刚才在飞鹤楼上见到的虚光一般,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心中顿时若有所悟,不由洒然笑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自一心向道,旁人怎样又与我何干?且待百年之后,再回首今朝,也不过付之一笑尔。” 言罢,他纵身而起,一道璀璨遁光出了守名岛,往东方去了。 借剑遁之力,他速度极快,与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不出一日,便回转到了仙珑山上。 岛上留守的力士与管事等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回返,禁制一散,姜易便从容按下云头,落在山道上。 抬眼一眼,只见一名力士行了一个大礼道:“公子踏入玄光之境,我等可要为老爷贺喜了。” 接着他身旁的一名管事一躬身,道:“禀公子,您不在之时,一切皆是井井有条,诸力士也不曾缺衣少食,还在岛上另辟了两处风光别致的楼阁,老爷闲暇时可去一游,也只是十日前,曾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还附上一只缩影玉符,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那管事自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两步,双手呈到姜易面前。 姜易伸手接过,也不避讳两人,打开一看,片刻之后,不由一叹,道:“庄师兄何必如此。” 原来庄灵宗没能及时将他深陷魔穴的消息传递出去,虽然不是他的缘故,却心中不免有愧,自觉无颜面对姜易,因此来书致歉,并附赠一物,以偿心中歉疚。 姜易回到洞府石台上坐定,一抬眼,却见桌案上那只庄灵宗送来的袖囊,心中暗想不知道其中放得到底是些什么?拿起打开一看,入目却是一块玉牌,旁侧还有一卷竹书,展开一观,不由叹道:“庄师兄有心了。” 原来庄灵宗送来的是一瓶辅助玄台境修士的丹药,而这丹药算是极其特殊,需要以一种特殊心法才能完全吸收药力。 而那卷竹书,便是化开丹药的法诀。 姜易只看了几眼,须臾间,便将上面密密麻麻如蚁状般的文字看了个通透,明了使用之法,放下竹卷,他心中想道:“当初和赵,庄两位师兄在月下把酒言欢还历历在目,只是转眼间,赵师兄便身死道消,连神魂也没能逃得出来。” 修士若是逃得神魂,凭借魂灯说不定还能还能转世为人,可以寻得,若得亲友同门点化,也还有走上长生之路的机会,可赵言魂飞魄散,天地间便再也没了痕迹。 姜易将手中丹药发下,略做沉吟道:“我玄门弟子讲究聚一养炼,最终不假外求,但一次失手便再无翻身之机,等我曾经翻过门中道册,知道青冥有一神通名为‘天元还命术’,能将元神分出寄托一物,便是被人毁了肉身,也能从头来过,就是不知,需要立下多少功德才能习得?” 青冥天宗中的法门,大多要为门中立功才能换来,但是有些法门却只有掌门和几位天人真君境界的长老才知,而且只授有缘弟子,便是你立下再多功德也是无用。 自然,所谓“有缘”,是看你与知晓法诀的人是否亲厚了,从这里看,姜易加入顾久天一系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要立功,平时又哪来这么多机会?如今玄天道那李玄舟前来寻求助力,正是绝好时机,而顾久天将这等事务交付与他,所为不言而喻。 他又走了几步,伸手入袖,从中取出那枚赵言求给予他的那枚玉佩,思索道:“本来赵言师兄托我出得魔窟后凭借此玉照拂他的族人,只是顾师兄说过几日便来寻我,那也不便四处走动,不过如今我真光初成,日后修炼便需深入地底,需借助煞气磨练,也不知仙珑山下的煞气是否和我意愿,趁此闲暇,不如下去看看。” 踏入玄台一重之境后,他需吸摄地煞之气熬炼真光,待真光进一步壮大精炼,才能成就第二重。 他来到洞府另一边的灵潭旁边,使了一个避水法诀,直接沉入灵潭之底,踏入地下水脉之中,他双眸紫光熠熠,见四周水汽凝练如汞,真水滞息塞窍,若是常人站在这里,不用几息功夫便挤压死了,姜易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反而体内紫光隐隐作现,变得比平日更为活泼。 起身一纵,紫色光芒便裹着他便往下方冲去,他飞遁之速及快,一路如汞灵水分让,不一会儿便到了地窟水源腹中,自觉再也不能深入。 只见四壁如山岳镇身,灵机重如岩石,即便有真光护身,那如山重力也是压的他紫光有些敛起。 估算了一下,自己已下了地下一千多丈,这里不但煞气浓郁,灵气也是同样旺盛。 他一张嘴,深吸了一口煞气,再往那一片真光一喷,哗啦啦本来凝滞如石的水脉瞬间被搅动,如同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中砸入山石一般,瞬间涌起惊涛骇浪。 见此情形,他心中一喜,仙珑山不愧是一处福地,即便不如沉魔海窟,日后等修为深了,再往地腹下去,也不见得灵气能差了多少。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应到心田上有一阵呼喊传来,这并非是有人传音,而是外面的管事在以牌符呼唤于他,应该是有人来访,说不得便是顾师兄。 姜易走出洞府,来到仙珑山之外,见到禁制的上方,却站着两名修士,其中一人正是顾久天。 姜易神色一动,顾久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并且还亲自登门,不是他原先所料想的只遣一名弟子前来,不禁暗暗点头,无论对方是不是做样子,身为掌教的关门弟子,这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能做到这一点,已是相当不易。 他把禁制牌符一晃,解了笼罩仙珑山的阵法,迎了上去,只听另一位圆脸宽身,面容和煦的修士道:“此处便是仙珑山了么?果真不愧是真人曾经的府邸,姜易师弟能在此处修炼确实是有大福运之人。” 姜易此时到了两人身侧,远远便说道:“师兄若是喜欢此处洞府,可以常来,师弟我随时欢迎。” 那名修士一转头,笑着指了指他,道:“姜师弟可别说笑了,修士修习功行乃是重中之重,岂能将心思放于他处,师弟还不如拿几枚丹药来比较实在。” 姜易知道他在说笑,这人浑身真元澎湃,给人莫大压力,隐隐还有煞气外泄,一看就知道是一名金丹修士,又哪里需要他的丹药?上前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那名修士笑着回礼,道:“我乃玉藏真君座下周庭,与顾师兄可以算是同出一门。” 姜易再次拱手,道:“原来是周师兄,两位师兄既来到此处,不如来我洞府中一座,也好让我尽东道之谊。” 顾久天点头笑道:“正有此意。” 姜易将两人迎了进来,分了宾主落座,命管事拿了瓜果美酒上来招待二人。 周庭看了看四周,摇头道:“师弟过得也太过清苦,我辈修道,虽不在意这等身为之物,但些许装点也可彰显我大派弟子风采,师兄我那里有不少摆设放着也是无用,改日命人送来。” 别人愿意送东西结好自己,姜易向来是不推辞的,拱了拱手,语气自然地说道:“那师弟我就愧领了。” 周庭见姜易毫无扭捏作态之色,暗道:“这位姜师弟倒也是个爽快人,如此就好,就怕是个假道学,这就叫我难做了,看来顾师兄看人果然是不错的。”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正才奔到了主题上。 顾久天淡淡一笑,道:“今次来访,是要告知师弟,你此次去了沉魔海窟回来,练就了真光,又应了玄天道李道友的邀请,去往清鸿殿,而门中正好又将命周师弟出使玄天道,与其联络情谊,而师弟入门不足一年,少同门相助,未免不美,是以我特唤了周师弟来,你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姜易明白,周庭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所有“互相照应”也是对方照应自己,只是顾久天怕姜易性子高傲不肯领情,所以说得委婉。 姜易自然不会头脑发热到拒绝这等好意,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对着周庭说道:“日后还请师兄指教。” 周庭连忙举杯,道:“不敢当。” 他心中暗想:“顾师兄今次特意下沉魔海窟将这位师弟接出来,如今又亲自登门,可见对这个师弟看重无比,听闻这师弟修炼的还是与玄渊师叔相同的《北冥真经》,且自身还是真传弟子,显然颇得掌教和玄渊师叔看重,日后修为一旦上来了,地位必在我之上,我需不能端架子,只有早早打好交道才是。” 顾久天和周庭在姜易处盘桓了一日,这才起身告辞,临别时,周庭叮嘱姜易道:“师弟,此战不可心慈手软,这也是代表着我青冥的脸面,若有手段,都需使出来,十日之后,师弟可来灵秀峰上寻我,我将会交代师弟一些事宜。” 姜易忙应了一声,然后站在洞府门口,恭送顾久天和周庭离去。 转身回到洞府中后,他暗自寻思:“我若一人行动,有元始神光和诸般法宝在身,当是手段齐备,只是如和周师兄及其他同门同行,倒也需多做其他准备,不能让他们看轻了。” 入了玄台境后,他就可以着手修炼《太上玉策》上的诸多法门了,譬如“紫霄天瞳”这门法诀,他便是眼馋许久了,虽然这门法诀艰深奥涩,一眼看不见尽头,但他未必修不成功。 只是里面却有一桩碍难,练这门法诀需要先天紫气精粹用来温养,他现在哪里抽得出时间去寻找?是以这法门不是他如今能用的。 不过别的手段他倒也不是没有,他如今已经入了玄台,法力真光修出,冥河玄水对于他的作用已经不大,但是北冥真经之上也不是没有其他法门。 如玄冥天雷与北冥真水,这两大威力莫测的根本神通,也可修炼一番,如今他真煞炼出北冥真光,接下来的北冥真水也可加入修炼进展了,如此一来,玄冥天雷也可修炼。 姜易心中忖思,不如趁这几日空闲,习练一番,到时也可多一种对敌之法。 他伸手入袖,拿出那本北冥真经的道册出来,翻开一观,心神沉入其中,体内法力按照上面的运行线路快速运转起来。 那原本的一百零八滴冥河玄水开始逐渐汇合凝聚,北冥真光将其包裹起来,慢慢熬炼。 直到两日之后,有一名执事童子来访,这才停了下来。 姜易取了几枚丹药出来吞服了下去,稍稍调理了下,然后将那名执事道童唤进来询问何事。 这名执事道童神态恭敬,言道是奉命前来,将玄台境真传弟子专用的道袍玉佩,以及诸多法器和三千灵玉送来,除此之外,还另有一支苍翠欲滴的青竹。 这支青竹灵气逼人,显然是得了秘药培植,若是种下,不出旬月便是一片青青翠翠的竹林。姜易拿起青竹看了看,不由奇道:“这是何意?” 执事道童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回禀师叔,新年既临,一元复始,是以门中赐下此物,寓意师兄修为节节高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姜易一笑,门中这回倒是难得的有人情味,与他初时到来时那是大不相同,却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是灵明阁的弟子?” 执事道童道:“正是。” 姜易不禁了然,门中诸多下赐都是通过灵明阁送到弟子手中,而此院就握在玄渊真君手中,但天人真君一般平时并不管事,那究竟是谁说了算是一眼可辨,难怪给了他诸般好处。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八章 出使玄天剿妖窟 那道童接着说道:“师叔如今乃是玄台境修士,若有亲族,都可接来山上居住,如是师叔愿意的话,也可将其安顿在北陆国洲之中,虽说是在山门中,但那里却与凡间通衢大邑别无二致。” 开元修士可带数名族人来门中安置,也算是提携族人,若是玄台境修士,则有资格带整族入门,只是有一桩不好,若是这名修士身陨,亲族就无人照应,难免同样受人欺凌,这也是赵言之所以拜托他的原因。 只是这里没有人间赋税徭役,又不受凡间官府朝廷盘剥辖制,若是小心些,也能逍遥个百数年,说不定还有后辈子侄在此同样得了仙缘,因此多数都愿意来此居住。 姜易原本也想将双亲接来,只是之前没有在门中站稳脚跟,冒险行之,容易出纰漏,而如今自己已成玄台,倒是可以为此事准备准备了,不过他的父母当日似乎也并没有来此地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能成事的话他也绝不勉强。 不过提到这件事,他又想起了赵言托他转送七心龙佩一事,将执事道童送走后,他便将那块玉佩摸了出来,那日不曾细看,此刻翻了翻,见玉佩背面刻着“流云”两字,暗合之前赵言与他说的一下信息,他的家族应是被人称为流云赵氏。 他暗忖自己出了沉海魔窟已有三日,八日后又要前去玄天道,不如先将这块玉佩送了去,尽快了结此事。 想到这里,他几步出了洞府,纵身一跃,一道遁光直往而去碧玉山,那是赵言的洞府所在,他准备去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他所留的什么亲族。 碧玉山地处太虚真天西南,此山脉极大,自成一座陆洲,山主年岁过百,据传是玉霄真君徒孙,带了千多弟子在此修行,岛上又出产美玉彩石,所以甚是好找。 不出一个时辰,他在云头上遥遥看见一座绵延出去有千里地的山脉,上有一股琉璃般的光彩泛上来,便知是此山到了,待到了近处,他看到沿着山脊一路上去有几座气象不凡的庙宇宫观,便到了最高处那座大殿上空,一按云头,落了下来。 他往大殿前一站,立刻有一名执事道人从观中迎了出来,那人一见遁光便知是玄台修士来临,又见他是真传弟子的服饰,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稽首,道:“不知这位师兄此来何事?” 姜易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一拱手,道:“我乃仙珑山姜易,赵言赵师兄可是曾在此处修行?” “哦,原来是姜师兄。”那道人闻言叹了一声,“可惜赵师兄前两月去了沉魔海窟,几天前传来的消息,听闻已经身陨,师兄怕是要空走一趟。” 姜易沉声道:“我此来正是受他所托,来寻一寻师兄后辈,不知可在此处?” 道人一怔,脸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位赵师兄的后辈,听闻赵师兄身陨,是以,是以自己已然回转家乡了。” 姜易一皱眉,道:“走了多远。” “不出三日。” 姜易盯着这名道人看了几眼,后者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最后他冷笑一声,一道遁光飞云而起,往太虚真天的出路方向寻了过去。见姜易走了,那道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冷汗,暗道:“没想到赵师弟还有如此本事,能和玄台境的真传弟子攀上交情,这次几位师弟倒是做差了。” 姜易一路向北追去,他明白三日之内那赵言的后辈定然出不了太虚真天,而这山脉周围水脉遍布,多以船只航行,故而他决定了搜寻对象,只是连连追了几艘船队,都没能找到欲寻之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远远望见前方出现一条两层帆船,他目光何其锐利,一眼看去,便将船上诸人面目表情,衣冠服色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却不禁“咦”了一声。 只见一小女孩儿跪在两层帆船上擦洗甲板,她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眉目秀美,倒是依稀与赵言有几分相似。 姜易玄光一催,一闪之间,便稳稳落在了这艘船上,怕惊了那女孩,缓步走那她面前,温声问道:“你可是赵语嫣?” 那小女孩见一道光芒闪过之后,面前便来了一个英姿挺拔的修士,她在岛上见多了此类人物,倒也不惊讶,站起身,学着大人十分有礼的一个万福,道:“禀仙师,正是小女。” 姜易拿出那枚流云龙佩一晃,道:“你可认得此物。” 赵语嫣见了玉佩,双目一红,拜倒在地,泣然道:“此是伯父的七心龙玉,伯父临行前曾说,若有人携此玉佩来,叫我凡事都听他的。” 姜易点了点头,原来此女是赵言的侄女,他指了指地下,沉声道:“我问你,是谁安排你在此处做这些粗活?凡事有我在此,你不必顾忌,尽管说来。” 船老大虽然平时也见过飞天遁地的修士,可是他们哪里会看一眼他这等凡人? 更别提上到船上,脑袋不禁有些发懵,此刻见姜易如芒似电的目光扫过来,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战战兢兢道:“不知是仙师眷属,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赵语嫣却跪行一步,抬头道:“不关船家伯伯的事,船家伯伯愿带我千里返乡,又不收船钱,是以小女自愿做这些活计呢。” 姜易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袍袖一振,甩下了几枚灵玉,真光一卷,便带了赵语嫣来到百丈上空。 陡然到了云天之上,赵语嫣也不慌张,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四顾,见四周有雾云相伴,脚下晶莹点点,如同踩着一道蓝色星河,神情中便显出一点好奇羡慕之色来。 姜易此刻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小女孩机灵聪慧,修道天资也是不错,这等心性与天资都是上等的可不多见,实在是令人惊讶,他就是收了此女为徒也不是不可以。 姜易招了招手,让女童走进了一点,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赵语嫣,我问你,在碧玉山中住得好好的,你为何要离去?” 即便在这万米高空的真光之上,赵语嫣也不忘礼数,先是拜了一拜,这才回答道:“禀仙师,我赵氏虽然家道中落,但伯父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还有些仙家所用的物事,听闻伯父身陨后,我见一些叔叔伯伯望我都是眼神不善,我年小力弱,也护持不住这些器物,生怕哪一日连我自己都没了,不如早早舍了这些走了罢。” 姜易微微一笑,道:“你年纪小小,倒是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难得。” 想到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儿,竟独自一人千里迢迢返回家乡,而赵言那些交好的同门居然无一人前来相送,连派遣一个门人都欠奉,凉薄至此,可见她所说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姜易暗自一叹,又问:“既如此,你也可带些散碎金银细软,足够你回乡所用,何必在此舟上干活?” 赵语嫣回答道:“我年纪小,回乡路途遥远,怕歹人心怀不轨,是以求了船头伯伯让我干些杂活,不明就里之人便以为我是船头伯伯的亲眷,也不会来欺凌我。” “好个灵秀的小姑娘!”姜易一声赞叹,此时他也不免起了爱才之念,赵语嫣如此良才美质,若是自己收来做徒弟,未来必是一大助力! 经赵言一事,他也算看清了,修仙一道,若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同门,自己一旦受了重创,不说身死道消,一旦渺无音讯,连带族人也没人照应,而那些世家弟子还总算有亲族看顾,传道一脉能信任的却唯有弟子与老师了。 姜易暗自寻思,只是我自家也要修行,也没时间来照顾她,不若将其引至沈师兄处,若他可以收下这女孩,倒也可以接下一份情义,之后在去北陆国洲查看一番流云赵氏的状况,再取那块天外奇金,他便温声问道:“赵语嫣,我引荐一位师兄收你做弟子如何?” 听了姜易所言,赵语嫣当即喜出望外,对着姜易连拜几下,随后姜易将她搀扶起来,宽慰了几句,袍袖一卷,便遁起真光直接来到沈千羽处。 沈千羽近半年不见姜易,后来听闻他深陷沉魔海窟不得而出,本来也是担忧,但前几日听闻他安然无恙归来,这才放下了心,眼下再见时,见他已成了玄台修士,神情中也是泛出一股欣喜之色来。 正待开口,目光一转,却见到一名眉目如画的女童跟在姜易身侧,小手牵着他的袖子,不免疑惑,用手指了指,道:“此女孩儿是何来历?” 如今他并未在洞天之中修行,而是另在洞天之外开府,沈千羽在门中与他人往来联系并不多,也只有姜易时长过来,如今姜易却带了这女童前来,想必有他的道理。 姜易笑道:“我便是给师兄送来良才美玉来了,师兄可愿收下此女么?” 沈千羽闻言讶然,打量了一番赵语嫣,不由得点点头,道:“资质确实很高,而且也极为适合修习我的功法,既然是师弟引荐,那我便收下了。” 姜易轻轻拍了拍赵语嫣脑袋,道:“来,过去给师父磕头。” 赵语嫣甚是乖巧,依言上前跪下,拜了三拜,脆生生说道:“弟子赵语嫣见过师尊。” 沈千羽端坐受了这几礼,点了点头,伸手虚虚托了一把,道:“你如今已是入得我门下,往后便在这处住下,我会时时查验你的修为进展,不可携带。” 姜易在一旁观察一番,见沈千羽也是极其满意,便知此女极为得他的看重,看来很可能是要当嫡传弟子培养的。 “过几日后,师弟我要去随使团去往玄天道。”言罢,姜易又将赵语嫣来历说了一遍,沈千羽不免唏嘘几声,当即又嘱咐几句。 赵语嫣走后,沈千羽感慨道:“师弟倒是给找得好徒儿,此女孩儿资质极佳,我修道数百年来也没见几个比得上她的,而且身上气机凝练如一,极其适合修炼我的功法。” 姜易沉默了片刻,叹道:“我也是近日才觉得独木不成林,师兄应该也知,顾久天齐师兄曾亲自来沉魔海窟中救我,其中深意想必师兄也能猜出。” 沈千羽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妨顺水推舟。”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师尊近来曾亲自召见过我几次。” 姜易神情不禁动了动。 沈千羽冷然一笑,道:“此次我宗出使玄天,并不像以往那样单纯联络两宗交情,最近妖族将有大变,我青冥首当其冲,必须早做准备,师弟你去往清鸿殿,也是我故意为之,可以让你交结下来一些情分。” 姜易这才明白,难怪顾久天亲自来沉魔海窟一行,想来除了有看重他的地方之外,沈千羽也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连忙起手一拱,道:“还要多谢师兄照应!” 沈千羽一摆手,笑道:“谢什么,其实,若不是你是真传弟子的身份,还颇得我师尊看重,便是舍了我这张脸,身为这一代弟子之首的顾久天,恐怕也不会对你多看一眼。” 姜易点头称是,又闲聊了几句,见已无事,他便辞了沈千羽,架起遁光出了宫殿,不出一刻,便去了北陆国洲所在。 这处洲陆是开派祖师元圣道人以大法力开辟,据传地下还有一条巨大无比的玉蛇盘绕。 姜易来到这处,认定了一处方向之后,便直接去往了流云赵氏所在,他们因为有着赵言这个真传弟子的缘故,在这处地界也是小有势力,不过如今赵言身故,想必也是处境不佳。 他拿出玉佩,与那族主说明一番情况之后,便做出保证,可以代赵言照看赵氏一段时日,若是百年内此族可以出得一位修道良才,也可以经他引荐入门,若是没有,那么也是天命使然,姜易也不能再行照看。 这些都是与赵言商谈好的,那族主也不敢与姜易讨价还价,是以只得答应下来。 不多时,一道遁光从北陆国洲飞出,真光之上,姜易跏趺而坐,手中托着一块人头大小的墨色玄金,外面用着紫光包裹。 这块玄金重如山岳,凭借姜易炼体二重的体魄,加上法力真光的托举,才勉强拿起,而且这玄金来历莫测,据说是赵氏先祖见到有天火坠落,故而上前寻得,即便是赵氏之前出现的金丹修士,也无法炼化分毫,也不知其来历,故而一直搁置在此。 姜易对这玄金也是毫无头绪,干脆将其收入乾坤太玄璧之中,等到入了金丹,着手炼化自己的本命法宝之时,再做处理。 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回转到了洞府,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命管事伺候笔墨,他几笔挥就一封书信,吹干墨迹,召了一名力士前来,命他将此信送到碧玉山上去。 这封信中自言沈千羽收了赵言侄女为记名弟子,希望岛上修士交还赵言遗物。 碧玉山山主只是玉霄真君的徒孙,如果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如若置之不理,那就是他们自寻死路,怪不得他人。 力士出去之后,姜易静坐了一会儿,便将所有人屏退,封了洞府大门,拿出那本《北冥真经》翻看起来。 其中北冥真水以及玄冥天雷的法门他始终不得其法,但是姜易已经摸索出来了一些成果,对他来说无非是个水磨功夫,一遍不成练两遍,两遍不成练四遍,四遍不成练十遍,再不行,那就百遍,千遍! 虽然距离前去玄天只有八九日的时间了,但他坚信,若是一门心思在修行此法,六七日下来,这神通至少可以初具规模。 想到此处,他微微一笑,心神便往其中沉浸下去。 八日后,灵秀峰。 此处位于太虚真天北方出口元成岛上的一座险峻高峰,再往北去四百多里便是灵渊山。 此时山峰上空云雾搅动,一座星河飞宫悬浮其上,这座飞宫长宽各有百五十丈,四个角上各有一座三层望阙,玄砖金瓦,玉阶铜柱,四下里氤氲彩气围堆翻卷。 周庭坐在飞宫主殿上位正中,两侧一排金铜大柱下,分左右各自共坐着十名玄光修士,殿外还站着两百多名明气境弟子。 只是此刻这些玄台修士似乎都是面有不满,私底下议论纷纷,有人抱怨道:“这姜易是什么来头,怎么让我等了这么许久,我等还要去剿灭玄天道旁的一处妖窟,若是迟了与玄天道约定的日期,我们可担当不起。” “听闻是真传弟子,最近才成了玄台境,得了顾师兄看重这才一步登天。” “真传弟子,哼,那群坐享其成之辈,怕是与妖修从没动过手吧?” “我们这里,哪一个人不是跟随周师兄打生打死,从血战中滚爬出来的?这小儿凭什么来此?” 周庭右手下第一位上,坐着一名头戴纯阳冠的俊秀修士,身上羽衣长袍,宽带高履,脚便趴伏着一只白羽飞鹞,顾盼间自生一股矜骄之气,听了这些话,他嘴角边微微现出一抹嘲弄之色。 “吴师兄,”他身侧的修士凑了上来,低声道:“周师兄是否糊涂了,此行怎把这样的人带来?” 吴师兄一挑眉,斥道:“休得胡说,周师兄自有他的道理,你好生坐着,莫要多事。” 他虽然看似说得严厉,可是神色中非但并无责骂之意,似乎还颇为认同,那名修士点点头,又坐正了身体。 不管下面如何,周庭坐在殿上高台处却是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待到正午时分,他突然一睁眼睛,闪出一道亮芒,他脸上露出笑意,双袖一摆,站起身道:“姜师弟来了。” 只见一道玄色遁光从外飞来,直入殿中,遁芒一隐,显出姜易身影,他朝四周一拱手,从容不迫地说道:“见过周师兄,见过各位师兄了。” 周庭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师弟来我这边坐。” 姜易依言上前,行走间顿时引来一片异样目光,有敌意,有鄙夷,更有冷嘲,他却毫不在意,神色坦然一路走到那里站定。 倒是很巧,姜易便是站在周庭左手上位,与那名吴师兄遥遥相对,后者不免皱了皱眉,露出一丝不悦之色,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姜易淡淡一笑,也不去理会。见人已到齐,周庭坐回主位,从袖中一块禁制牌符,只一驱动,这座星枢飞宫隆隆一震,便冲破云气,往东方玄天道处极飞而去。 此次出使玄天,不仅仅是青冥示好之意,还有其他大事相商议,是以宗门准备让他们前去剿灭与玄天道对峙了一些时日的妖窟,说是对峙,其实也是那群剑修懒得搭理,而青冥算是顺道将其剿灭,算作一次示好。 这星河飞宫起了禁制之后,便是元婴修士也奈何不得,于杀阵中进退自如,可谓一件攻伐利器。 门中此次一共这座飞宫出动,殿中有一名金丹修士坐镇,而那几处妖穴之中最高不过金丹,又无这等攻伐利器。 如这样的星河飞宫,都为门中天工阁所造,只要材器齐备,人手充足,只需半年,便可造得三至四座,十几年来与妖族交战,除去被毁的,院中现有三十七座之多,而二流门派,只是一座便视若珍宝,这便是青冥天宗玄门大派的实力所在了。 行程之中,周庭分别将一众人等介绍与姜易知道,见到周庭对姜易笑语晏晏,态度和蔼,众人纵有不满,表面上也只得对他客客气气,但心底却都是不以为然。 这时,一名开元弟子走上大殿,禀道:“周师兄,已到赤水潭,这地界中别无大妖,只有一条水蛇成精,领了三四百的族众在山中修行。” 周庭抬手扔下一枚玉牌,冷声道:“剿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六十九章 征伐赤水斩妖将 这名开元境弟子拿起玉牌,受命离去,到了殿外,一挥手,百多名开元境界的弟子纷纷架起飞舟冲了下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此人便又带了那枚玉牌回来。 只是这枚玉牌原本光洁无暇,晶莹光润,现下却有一丝丝血红色泽的纹路在其中游动。此是门中赐下的功德牌,每杀一名妖修,便可将其一丝精血吸摄入内,日后在功德院中便可量血论功。 姜易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厮杀,哪知道这一路上,虽然他们又遇到了十几股妖修部族占据的山头,但是周庭每次只把一枚玉牌扔下去,便有开元境界的修士下去清剿,全然无需他出手。 便是殿上那些玄台修士,也都是一个个闭目打坐,对外间的厮杀不闻不问。 周庭笑呵呵转过头来,道:“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无趣?我与你说,头几日便是这样,这赤水潭越往里去,灵气越浓郁,妖族修为越高,而这外侧的妖族不过是修炼了百十年,便是有些法力高深的,也不过是堪堪化形,换我人修来看,只是开元修为而已,若是没有玄台境之上的妖修出现,便不值得我等动手。” 妖修虽然数目庞大,但修炼速度向来不及人修,那是因为开了灵智后,先前百多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都需用在化形之上,妖族化形人身并不是必须的,但是他们若不能挖掘出自身源血祖血,便只得修成人身,这样修习速度可以上一个台阶,不过赤撄这等血脉高强之辈,却是不用如此麻烦,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修炼即可。 青冥天宗门中资质杰出的弟子,多数是在一甲子内便修到了此等地步,两者之间相差极远。 在赤水潭最外侧的那些妖怪,在妖修中被称为“野族”,因为碧血谭有妖王坐镇,这里又灵气充沛,所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妖怪依附过来聚居。 玄天道亦是每年都会派弟子出来清剿一番,一当磨练,二也可顺手除妖,免得污秽灵气。 而此次由青冥出手,而青冥也不缺少对敌妖族的经验,周庭也是长久做此事了,他带领的这些玄台境弟子每个人都与北莽荒妖修有过交手经验。 飞宫行程快速,只一日之内,他们横扫一十二个山头湖岛。 姜易心中计算了一下,除了逃走的,光是死在这些开元境弟子手中的妖族,怕不下三千之数,不过这些妖族其中还包括未化形的蒙妖,那都是些不成气候,杀得再多也不伤赤水潭分毫。 那些开元境弟子杀伐时,均是以飞剑攻敌,法旗护身,只是连番大战下来,法器都是损折了不少。 到了日入时分,飞宫便悬在一处湖泊上空不动,周庭命人前去开了飞宫中的库房,又取了一批飞剑法旗重新分发下去,然后吩咐值守弟子留下外,其余众弟子都遣散了回去休憩。这星枢飞宫中有阁楼屋宇,也有回廊亭台,花池水榭,住下百数人也不嫌拥挤,身为玄台修士,又得周庭刻意关照,姜易也分得了一处前后五进的院落。 坐在三层楼阁之中,一眼望出去便是一片碧绿池塘,岸边柳枝摇摆,绿荫掩映间,粉色荷花香浓,白藕喜人,还有飞鸟往来啄食,使人丝毫不觉此刻身在云中。 只这些外象纵然美不胜收,也不及提升自家修为重要,姜易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入定打坐去了。 到了第二日,众人重新聚在大殿之上,只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越过赤水潭的地界,还在对方的忍受周围内,因此并不会遇上什么大敌,所以又是重复前一日所为。 接下来连续四天,都是如此度过,这时差不多已将赤水潭外侧的妖族剿杀干净,不过越到后来,所能见到的妖修便是稀少,显然是觉察到青冥天宗这次恐怕是动真格的,因此不是躲藏起来,便是逃散了。 连续杀伐了几日夜,周庭手中多出了十二块玉牌,每一块玉牌如今都变成了血红色,他将此牌符分发下去,几乎每一个玄光境修士都有一块。 便是姜易,也分到了一块。每一块牌符中有五百条精血,证明斩杀过五百妖修,拿回去交到功德院上,便是一小功。 姜易连动手都没有,只是跟着周庭转了一圈,轻轻松松便拿到了一功,想起那些打生打死的开元弟子,辛苦了几日也拿不到半点功劳,心下暗自感慨,这便是修为和身份高下的区别了,若是他不是真传弟子,若他不是玄光修士,怕也和那些开元弟子一般,只为他人辛劳拼杀,便是死了,也没人多问一句。 周庭见他久久不曾开口,还以为姜易年轻,看不惯这种行径,便耐心解释道:“师弟莫不是以为师兄我苛责那些弟子?错了,那些弟子入我门中无非是求个大道法门,丹药法器,我等岂能白白赐下去?此番却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况且没有我等,他们也无法放开手脚剿杀妖修,此举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况且,这也是给了他们一个磨练之机。” 姜易微微一笑,道:“周师兄言之有理。” 他将手中玉佩一收,便纳入了袖中。他可没有那么清高,这五百妖修尽管修为不高,但要让他自己去杀,那要杀到猴年马月?眼下能轻松到手,又何乐而不为?放眼扫去,旁侧那些玄光境修士也一脸理所当然,都以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来到这里,自然要守这里的规矩,只要不侵害自身,何必去当出头鸟?周庭一怔,见姜易识情知趣,显然不是他心中先前所想那样,也是松了口气,笑道:“姜师弟好好休息,明日我等深入赤水潭,便需玄台境修士出马了。” 接下来便要去往赤水潭外湖,这里水域广大,湖岛无数,处处迷雾乱阵,可以说是赤水潭外湖的天然门户,青冥天宗中几乎无人去过。 不过周庭明白,他此行是为打破直入赤水潭腹地的通道,为门中扫除障碍,自然不能避而不战,唯有挺身而上,反过来想,这难道不是送给他更多的立功机会么?而且,他对此早有准备,目光投往下方一名修士,微笑道:“钱师弟,把东西拿出来吧。” 一名高瘦修士走了出来,并来到殿前站定,他托出一卷图册,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副山水地势图来。 周庭自袖中伸出手指了指,道:“诸位师弟请看,此是我设法寻来的赤水潭地理图,其上粗略画出了诸岛和各处水府分布,虽不甚详尽,但却也足够我等所用。” 众人一看,果然地图上将一处处湖岛勾画出来,不但如此,在旁侧还注上了注解,一时间都是心下大定,有了这幅图册在,他们便不至于到处乱撞,无的放矢了。 周庭见底下并无人有不情愿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首问道:“钱师弟,距离我等最近是哪一处湖岛?” 钱师弟看了看手中图卷,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随后抬头道:“周师兄,据此东北方位,赤水潭十八岛中归元岛离我等最近,岛主名为全公望,乃是一只水蛇成精,此妖修道不下三百载,玄台三重修为,曾被北方妖庭封为妖将。” 周庭一击掌,笑道:“好,就去此处!” 他手持牌符一催,灵枢飞宫巨大的身影在空中一转,便急速飞向了此行目标。半个时辰之后,前方渐渐迷雾弥漫,时不时还有浓云飘过,这雾云中不知混杂了什么东西,就算是殿上修士视线也是大受影响,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突然,大殿之上金铃大作,周庭知道这是靠近了某处妖气浓郁之地。 他将牌符一摆,停下飞殿,又去看那钱师弟,目光中似有问询之意。 钱师弟起指掐算了一下,随后拱手道:“周师兄,我等应该已入归元岛的辖界。” 这时,望阙上负责查探的弟子上殿来报,道:“禀告周师兄,前方有一名玄台修为的妖将拦路,自称此地镇守,并满口叫骂,要我等速速退去,否则便要杀上殿来。” 周庭闻言,一抖手,扔出一只黑漆屏风。此物在殿前一展,上面的原先的水墨图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四下褪去,不一会儿,其上便显出莽苍天地,水色湖光,竟是将下方此时景象映照上来,只是美中不足之处却是雾云依旧挥之不去。 只见灵枢飞宫正下方竖起百多面旌旗,一朵约有五亩大小的黑色云团上站着一名蛇目细鳞,手拿丈八蛇矛的妖将,嘴里正叫骂不停,只是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庭见状,不由失笑,向下一指,道:“诸位师弟,谁去斩了此妖?” 姜易往大殿内看去,见殿中诸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是都有心出战,不过此地有十八座妖岛,自己也不怕没有出手的机会,因此淡然一笑,端坐不动。 周庭抬眼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右侧首位那名羽衣修士身上,沉声道:“吴师弟,此是首战,你亲自走一趟吧。” 吴师弟含笑而起,他向周庭略施一礼,然后又朝对面的姜易看了一眼,嘴角一撇,施施然出了大殿,身下白羽飞鹤一声长啸,展翅飞在他的脚下,任由他踩在背上。殿上众人见是他出战,都是闭口不言,显然知道争不过他。 姜易先前从周庭处得知,此人名为吴义梵,玄台三重修为,也是玄渊真君的弟子,好像还颇得看重。 吴义梵下了飞殿,一路向那妖将靠去,他意态闲舒,唇角略带一丝倨傲,袖云飘荡,脚踩神骏飞禽,远远望去,倒的确有一股神仙中人的风采,待到了妖将面前,一听对方嘴中含糊不清的话语,不禁冷哂道:“披鳞带甲之辈,也学人语?” 那妖将一听此言,似乎被激怒了,大叫一声,挺着丈八蛇矛便戳了过来。 吴义梵一撇嘴,向后一退,自从袖中取出一只黑漆葫芦往前一扔,再用手指一点,那葫芦立刻旋动起来,刹那之间,有风呼啸天地,金晃晃不辨东西,又在空中一晃,便成了一口口锐气四溢的飞剑,纷纷往那妖将身上斩劈而去。 周庭一见此景,便扭头对着姜易说道:“师弟,你看,这是吴师弟的一气神风葫芦,这法宝中炼化了不下,擅能放出各种神风,如今这便是采撷太白剑气所炼化的西方庚风,不仅如此,其中还化了千多口有名有姓的飞剑,将金气尽摄其中,一旦放出伤敌,便如同千剑齐杀,锋锐难挡。” 姜易看了两眼,笑道:“我看吴师兄还未竟全力,想来这法宝还另有玄机。” 周庭双目眯起,拍着扶手道:“师弟说得不错啊,此物乃是当年我派中一位前辈遗物,原本这葫芦中有万把神兵炼化的金气,却随着那位前辈身陨散失了大半,吴师弟自言有意重现此宝之威,因此恩师才转赐于他。” 底下这名妖将看上去也是个悍勇之徒,眼见千口飞剑斩来,居然不闪不避,仗着手中有一把法宝,居然迎头冲上,哪知道这飞剑看似实物,实则都是剑气所化,有形无质,只一个照面便将他削得血肉横飞,双臂稀烂,白骨尽露,此刻他才觉得不妙,待要转身逃走,上方吴义梵大笑一声,骈指一点,后面千剑之气一拥而上,眨眼间就将他搅了个尸骨无存。 吴义梵抬手扔出一只摄功玉牌,将此妖精血收摄入内,又袍袖一卷,将那把丈八蛇矛也收入了袖中,然后再将那葫芦一催,千条剑气在黑云上来回几个冲荡,便将其绞散。只见空中飘出一丝一缕的血气,约莫有上千条之多,齐齐往摄功玉牌内飞入,待再无血气之时,吴义梵傲然一笑,举手一召收了此物,便折返灵枢飞宫。 回到殿上,他对着周庭稽首道:“周师兄,幸不辱命。” 殿中诸人见他举手间便灭了一妖将,还顺手剐了上千妖卒,眼中都不自觉流露出火热之色,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周庭虚虚一抬手,示意吴义梵免礼,笑道:“吴师弟果然不负众望,众师弟也不必心急,这赤水潭一路上共有十八妖岛,如今只过了一处而已,我等奉宗门之命讨伐妖窟,自然是要将这些钉刺一一拔除,诸位师弟不愁没有功劳可得。” 再安抚了几句之后,他牌符一挥,又向下一座湖岛飞去。 接下来这一日之内,他们连续扫了五处湖岛,每攻一处时,都是交由一至二名玄台修士下去处置,到了黄昏时分,只有包括姜易在内的三名修士还未得出战。 一行人虽然转战了几处,却并未惹出什么修为高深的大妖来,姜易也不觉意外。 他曾听周庭说过,赤水潭实际上是由数百个妖族聚集而成,众妖之间也是时常攻杀不断,只是在名义上奉北妖庭为主,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些山野妖修。 那些所谓妖将,镇守,实际上都是虚名而已,常有杀了他人,又向妖庭讨一道符诏过来,再名正言顺占了洞府的事发生。 周庭正暗自思量今日是否停手休战,这时,殿上一阵金铃大响,他眉头一皱,一抬手,停下飞宫。 不一会儿,看守望阙的一名弟子上来禀告道:“回禀周师兄,前方湖水中跃出一个妖将,声言要与我等一会。” “妖将?一个?”众人一齐向屏风中看去,果真,只有一名妖将站在半空中,他身高一丈八尺,唇有细须,头生赤纹,胸腹健阔,双手持有一把长柄大斧,体躯看起来雄壮威武,可神情中却有一股懒散之意。 剩下还没有出战的两名玄台修士都是脸露欣喜之色,妖将杀一个便可抵一个小功,还是单人前来,那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德么?当即有一个高大修士站出来请战,嚷嚷道:“周师兄,也该轮到师弟我出手了吧?” 周庭瞥了他一眼,觉得这妖将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古怪,略作沉吟,才道:“孙师弟,此妖来得蹊跷,不妨你和崔师弟同去。” 潘师弟大皱眉头,不满道,“我等同去的话,岂不是要把那妖将吓跑了,只师弟我一人去便可。” 他心中暗道:“周师兄好没道理,崔师弟若随我一起去,到底这功劳算谁得?” 周庭两眼一眯,只露出一丝缝来,“如此,那你便去吧。” 孙师弟大喜,兴冲冲领命而去。 众弟子纷纷向屏风看去,只是下方浓雾弥漫,只隐约看见潘师弟到了那妖将面前,两道人影乍合即分,便落下一个人来。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刚才两人交手时间短暂,又有迷雾遮眼,谁也没看清落下那人到底是谁。 不多时,一名弟子上殿来报,道:“禀告周师兄,潘师兄下去只一个照面便被那妖将斩了。” 周庭面色不变,淡淡道:“谁人再去?” 这次那名姓崔的修士上前一拱手,道:“师弟我愿去。” 他也不等周庭答应,一个转身就飞出了大殿,直往那名妖将杀去。 周庭微微摇头,索性闭目不动,过了一会儿,外面一阵喧哗,又有弟子上殿说道:“禀师兄,孙师兄下去本来是占了上风,却不知怎么回事,一身真光未能刷动那名妖将,反被一钺劈死。” 周庭双目一睁,略一皱眉,他自己身为金丹修士,要主持飞宫禁制,随时防备其他大妖偷袭,当然是不能出面的,不由看向了吴义梵。 吴义梵见他看过来,却拿目光去扫姜易,还将声音提高了一点,道:“周师兄,我先前出战,已得了一功,再抢师弟们的功德却是不妥,我等之中,只有姜易师弟还未曾出战,未免对他甚是不公,不若此次请他出手斩杀此妖,我等也好一观真传弟子的手段!” 周庭听了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缓缓摇头道:“不妥,此妖将暗藏杀招,无论是谁,一人恐抵敌不住,以我看来,当数人齐出,共杀之。” 他有意将话题绕过姜易,直言一人无法对敌,然而吴义梵目光微闪,神色故作谨然,道:“不然,这里水波茫茫,岛屿星罗棋布,这妖将修为不在我等之下,若是我等大举而出,他必然逃遁,到时怎能追上?周师兄,潘师弟和崔连师弟难道就白死了不成?” 他最后两句却是有意提高了声音,顿时引起在场诸人一阵回应,纷纷点头道:“吴师兄说得在理。” 吴义梵自诩天资出众,在玄渊真君座下也算得上是得意弟子之一,然而谁都知道,只有得齐云天看重,未来在门中才有一席之地。 顾久天身为这一代大师兄,未来极有可能接任掌门之位,到时身边定需一批扶持之人,可这些年来他并没有招揽班底,本来吴义梵也并不急,两人都是一师所出,他年纪又是玄渊真君座下最小,自觉最有希望得其看重。然而姜易的出现,却令他心中一阵警惕。 顾久天一出关,便将姜易从魔穴中接出,此举耐人寻味,而最令他感觉有威胁的是,姜易虽然修道时日尚浅,但是精进奇速,同时又是真传弟子,修习的还是与玄渊真君的相同的《北冥真经》,他把这几点加在一处仔细盘算了一下,顿时悚然惊觉,自己的优势在此人面前几乎荡然无存,还大有可能会挤掉顾久天原先安排给自己的位置!此人不能留! 现下却是一个大好机会,若是这姜易被这妖将除了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也可借此一观此人实力,将来再做打算。 周庭却一时犹豫不定。 是那天离开仙珑山后,顾久天天曾对他说了一句,“周师弟,姜师弟关系重大,若是你护持不周,我拿你是问。” 虽然他语气说得平淡,但周庭当时却打了个激灵。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章 千羽成丹九转功 要知道,虽然他是玉藏真君座下弟子,但是顾久天名义上可是掌教亲传,论辈分地位可与玄渊玉霄玉藏平辈,只是他修为不够,是以周庭与他只是师兄弟相称,虽然他平时不摆师叔的架子,周庭却对他是颇为敬畏。 门中十大真传道子,传道一脉只占四个,却能和世家六个弟子形成均势,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顾久天的实力为诸弟子之冠。 他说得话,周庭哪敢不听?他自以为理解顾久天之意,姜易到自己手下就是来混功劳的,若是“意外”身亡,可是要拿他是问了,况且姜易还关乎着清鸿殿主的赌斗,这对于青冥与玄天之间的商谈有着至关重要的助力,吴义梵这等身份哪里知道。 他暗叹一声,心道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偏袒姜易,那自己的脸面今后是没处放了,可是顾久天之话他不敢不听,无论如何也要将其维护下来。 他一咬牙,正要开口,哪知这个时候,姜易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道:“周师兄,不如让师弟下去一会此妖。” 周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吴义梵就立刻接了上来,道:“好!姜师弟主动请缨,自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一转首,对周庭一拱手,笑呵呵道:“师兄,既然姜易师兄都如此说了,你可不能不近人情啊。” 周庭目光复杂地望了姜易一眼,也不开口,叹了声,坐在那里抬了抬袖子。 吴义梵眼中闪过一抹计谋得逞之色,霍然一转身,大声道:“姜易师弟出战,必然马到功成,我等便在此静候师弟佳音。” 姜易微微一笑,并没有选择立刻飞遁出去,而是神色自若地走下大殿,再一步步走出殿门,门外玉台上两百多名开元境界的弟子见他出来,不由自主地闪身让开道路。 待他来到玉台边缘处,却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静静不动,似在思索什么。 大殿中顿时有人出言讥讽,道:“这姜易莫非怕了?” “哼,没有真材实料便敢来与我等一起斩妖,莫非真以为这出使玄天只是游山玩水么?什么真传弟子,纵然身死也不过是徒留笑话!” “姜易师弟,你如此磨磨蹭蹭,莫非是想等那妖将自己逃走不成?” 姜易却并不理会,双目闭起,运转紫微中天真解,似在体察什么,当所有声音都在慢慢退去时,天地中便仿佛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灵机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灵澄澈,不染一尘,他的意识中清晰的感觉到,此刻正有一朵浓云向这此处飘来。 是了,便是这个时候! 他双目一睁,陡然纵身一跃,霎时,一道璀璨光虹自上而下贯空而过! 下方妖将原本还是那副懒散模样,此时却突然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手中大斧奋起一架,一道光芒却迎头撞在上面! 只闻“轰隆”一声,恰似天崩一般,观战弟子脚下站立不稳,纷纷倒地,霎时雾气四散,金火卷荡,凭空炸起了漫天烟雾。 殿上诸人原本都在冷眼看那屏风,只是突见云气弥漫,大雾掩日,须臾间,隐隐约约似有一道光芒电闪而过,紧跟着耳边又传来一声霹雳炸响,接着殿外众弟子齐声发喊,呼声震天,众人不禁相顾茫然,不明所以,正疑惑间,一物从突从殿外飞来,落在地上翻滚不停,滴滴血迹一路从殿前延至殿中,外间传来姜易一声沉喝,“妖将头颅在此!可祭两位师兄在天之灵否?” 周庭霍然站起,面带惊喜之色。 吴义梵却是脸色大变,继而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阴沉的似是可以滴出水来。 殿中诸人皆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如此了得的妖将居然须臾间便被姜易所斩,莫非真传弟子当真实力强悍如斯,技高一筹?一时间,大殿中一片寂静。 脚步声传来,姜易神色自然地步入大殿,大袖摆荡间,说不出的从容写意,似乎适才只是随意出去走了一圈而已。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却在前方一拦。“姜师弟片刻之间便除了此妖,可喜可贺,只是师兄我却想请教一事……” 吴义梵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眼,道:“姜师兄是用何法杀了此妖?” 姜易似笑非笑看着他,“吴师兄想知道?” 他轻轻向上一抬手,吴义梵猛然间看见一道剑光朝着自己脸上飞来,眼看避之不及,大骇下匆忙就地一滚,然而那道光芒却骤然一停,在空中现出一柄湛然法剑出来,悠然转了几圈,便极其乖巧的回到了姜易手上。 吴义梵神色的狼狈起身,抬手指着姜易,惊疑不定地说道:“你……” 姜易背负双手,笑道:“任师兄不必紧张,只是普普通通的御剑之术而已,师兄境界高绝,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何至惊慌于此?” 他上前一步,将其搀起,却故意微微侧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杀那妖将如割草,斩你也是,师兄招子最好放亮点。” 吴义梵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有心发作,却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强自按下心头怒气,面上又浮起一丝笑容,道:“原来如此,师兄我见识浅陋,倒是叫师弟见笑了。” 姜易目光一闪,有趣,这吴义梵被他当面扫落面子,居然能隐忍不发,倒是个人物,以后倒要好好注意了。 吴义梵虽然刚才被弄得有些丢脸,但他自我调适之力极强,回到座位上坐下之后,从面上已看不出什么来,似是刚才之事从未发生过。只是他心头此刻却是一片阴翳。 刚才是怎么回事?姜易明明没有怎么样,自己却感觉杀气及身,似乎对方当真能在一招之下将自己斩杀当场?他定了定神,心中惊疑,这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又转而一想:“御剑之术?看其也好,他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眼下看似威风,将来却必定不如我。” 姜易重新坐定,刚才他是用元始神光直接销去那妖将肉身,为此一击,他特意等到那片浓云遮蔽众人视线的那一刻,而那些雷霆霹雳只是出来用以掩人耳目而已。 不过,他对吴义梵所言也并非全是虚语,真正要杀此人,以御剑之术却也足够了。 周庭见姜易重回殿中时便浑身一松,只觉挣脱了什么枷锁,他呵呵笑道:“姜师弟平安回来,又斩除妖将,真乃幸事也。” 话刚说话,一把发出震颤啸音的玉剑忽的飞入殿中,周庭一怔,举手一招,便将其拿入手中,将其中信笺取出一看,不由大喜道:“好,门中明日便将遣沈师兄前来带领我等剿灭妖族,如此一来,我等完全无需担心那些妖修了” 姜易略显讶异,道:“沈师兄?可是沈千羽沈师兄?” 周庭哈哈一笑,道:“正是,此信上说,沈千羽师兄得顾师兄之助,一举突破樊笼,凝成金丹,且丹成九转,自此我溟沧派门中又多一名金丹修士矣!” 姜易曾在道书典籍之上看到过,化丹这一关极难踏过,若说开脉是铸就大道之基,那么金丹便是登仙之梯,是以成就金丹也有“架天梯”之称。 沈千羽修道不足五十载,便已是金丹修士,且是丹成九转,万中无一,不愧是玄渊真君最为看重的弟子。 不过让他更为奇怪的事,为何突然派遣沈师兄前来加入,单纯是为了剿灭妖族吗?还是说这出使青冥本来就是沈师兄负责的,周庭不过是挂一个名头? 想想也是,如若两派真要有着大举动合作的话,自然是沈千羽的分量地位更加重要,或许就是等着沈千羽突破金丹,那么便更有代表性了。 此刻在场众人心中隐隐然觉得,两年后门中大比,或许这十大真传道子的名头和排序很可能会变一变了。 周庭一番欣喜后放下书信,看了眼姜易,一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姜师弟还未拿到摄功玉牌,不过既斩此妖将,这一功当为你记上!”说罢,袖子一甩,一点白玉便飞向了姜易。 姜易抬手一接,将那白玉收入手中,直感到手心里凉沁沁寒入肌骨,似握入了一块寒冰,手腕一抖,将其甩入了乾坤太玄璧中。 这玉符回去只需用自己精血炼化,便能如法宝一般收发由心,可若是被他人强行抹去精血,则会变得彻底无用,不虞被人冒功。适才虽无这枚玉符,没能取到妖将精血,但他在众人眼下斩杀妖将,还有头颅为证,便可在论功薄上的记上一笔,功德院中也是承认的。 如今征伐赤水潭,众弟子之所以皆是奋勇向前,那是因为青冥天宗门中收徒,除了嫡系弟子之外,余者只传你练气修道的寻常法门,只有你为门派立下功劳,或得师长看重,才能习得玄功要诀。 因此通常有一名修士座下百数名弟子,只有寥寥几人是得了真传的情形出现。 就算是玄门世家,相互间交换族人收徒,那也不过是为了维系彼此关系,本族世代相传的功法也不会轻易传出。 至于门中赫赫有名的三经六道,十八神通,门规有定,除掌教之外,皆不得私下传授,即便立下足够多的功德,也还需一众真君长老同意,这才能够传下习练。 周庭站在大殿上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师弟都各自散了吧,纵然征讨赤水潭,也不可误了修行。” 见已无事,于是众人尽皆散去。 姜易回转自己院中后,先炼化了摄功玉符,这才收摄心神,入静打坐。 到了人定时分,突然听闻一阵轻轻的银铃响动似有若无的传来,便缓缓睁开双眼。 他听出来这声音是在召集众人上殿,略一思索,起身走出房门,飞身一跃,化作一道光芒朝大殿处飞去。 此时诸弟子也听到了传召,纷纷赶来,不多时,俱都到了大殿之中。姜易入殿后,抬头一看,只见周庭坐在下手,而原先他的位置却坐着一个白衣长袍、双眉入鬓的俊朗修士。“沈师兄?” 姜易一怔,沈千羽不是说明日才到么?怎么今夜便已赶来了?可他进来时并没有看到灵枢飞宫,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他不动声色地到自己位上坐定,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金丹之后,沈千羽与先前所见却有些微不同,坐在那里,原本身上那股凌厉气机如今看起来似有所收敛,但实际上却似剑锋暗藏,引而不发。 待众人到齐,沈千羽目光向下扫去,并不多做停留,只在经过姜易面上时略略一顿,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转首对周庭说道:“听闻周师兄有一副赤水潭地图在此?” 周庭对着下面一招手,道:“钱师弟,地图拿来。” 钱师弟连忙起身,疾走几步,将地图在二人面前展开。 沈千羽稍稍一扫,便将所有地势记下,问:“不知周师兄昨日拿下几处?” 周庭伸手在地图上点了几点,道:“这六处已在白日攻破。” 沈千羽皱眉道:“师兄太过保守了。” 不等周庭开口,他伸出手来,朝着赤水潭最北端一座岛屿一点,道:“此是灵珠岛,今晚当拿下此处。” 周庭一愣,犹豫道:“灵珠岛乃是赤水潭背外湖的一处重要驻守地点,其上大妖众多,再往里深入便是赤水潭内湖了,如是早早夺下,我等也未必守御得住,不若拿下整片外湖区域之后,再徐徐图之……” 沈千羽一摆手,打断他道:“无妨,此次我带来了经罗阵旗,用来守御已是足够,且灵珠岛上妖孽可由我亲自动手,当不至令师兄为难。” 周庭缓缓点头,道:“不知需师兄我如何配合?” 沈千羽长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我一人足矣,师兄稍候片刻。”话毕,众人只觉眼前清光闪过,便已不见了人影。 周庭坐在殿上,微露苦笑,沈千羽一来便强势无比,而且手持顾久天密令,他不敢不听,不由暗叹,道:“丹成九转,沈师弟怕是要后来居上了。” 默坐大约大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青芒飞入殿中,沈千羽在主位上显出身形来,道:“范师兄,灵珠岛上妖孽已被我杀尽,我等可移驻此岛了。” 周庭点头道:“全凭师弟做主。” 他拿出牌符稍加催动,灵河飞宫直往北方飞去,不出一刻,便到了灵珠岛上空。 沈千羽一挥袖,开了先前顺手布下禁制,飞宫便落在一座横峰之上。 一到这里,众人顿觉原先的模糊局面为之一变,有两名金丹修士坐镇此处,便等若在赤水潭前楔入了一根尖桩,牢牢钉在了这里,一下便把身后赤水潭外湖之中中尚存的十二岛与前方的妖众割裂开来。 若没有阳神修为的妖修到来,后方那些岛上的妖族已是任由他们宰割,而前方的妖修,则受到沈千羽和周庭两人的进逼,也不敢轻易动弹。 先前周庭所为稳则稳矣,但却少了一分凌厉进取之意,而如今沈千羽一到,直接将众弟子推到最前正对诸多大妖,众人只觉自己仿佛是伫立江心的礁石,即将面对汹涌而来的激流疾水,心中的一根弦不由陡然绷紧,顿时生出一股生死相争的气势来。 这便是对势的把握,对道的理解,并非是周庭不如沈千羽,而是两人的道不同,以至于行事大相径庭,并对众人产生不同的心境影响。 坐在吴义梵身侧的一名修士低声道:“吴师兄,沈师兄如此做,等若是抵到了赤水潭内湖的喉咙口上,那北方妖庭能忍得住么?他们会不会早有防备,派高手驻守?” 吴义梵冷笑道:“忍不住也要忍。” “为何?” 吴义梵淡淡说道:“玄渊真君和玉霄君如今日日坐在觅星台上感应气机,若是妖庭有高手出动,一旦其出了洞府,必定会被两位真人察知,千里之地瞬息而至,他们岂敢冒这等与我两宗开战的风险,况且此次不过是我等铲除一处山野妖修罢了,只需牢牢拿住此处与妖庭并无瓜葛,他们便没有理由出手,否则便是进犯我人族疆域,大义上说不过去。” 这名修士不禁恍然点头。 其实,即便没有玄渊真君和玉霄真君隐隐威慑,北莽荒的妖庭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轻易暴露行动,这就如当年的天狼窟一般,若是出动对敌,便是人妖两族都已经到了蓄势待发的地步了,恐怕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动,而且妖族就目前形式来说还是属于隐忍阶段。 大殿之上,沈千羽目光向下一扫,道:“昨日周师兄率众位师弟扫平六岛,但赤水潭外湖中尚有一十二岛未曾清剿,如今我等已占了竹节岛,正当回首挥戈,一扫妖氛,天明之前,需拿下整个外湖!” 周庭一皱眉,出声道:“沈师弟,恐怕眼下我等人手不够。”原本他带来十名玄台修士,再加上姜易也不过是十一人而已,如今又战死两人,只剩下了九人。 沈千羽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吴义梵何在?” 吴义梵连忙站起,道:“在此,师兄有何吩咐?” 沈千羽双目射出一道锐芒,沉声道:“予你两个时辰时间,你一人扫西南角上两岛,可有难处?” 吴义梵一拱手,道:“师兄送我功德,我自当笑纳。” 沈千羽转眼看向姜易,不容置疑地说道:“姜易张师弟。东南角上的二岛你去剿除。” 姜易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道:“谨遵师兄之命。” 吴义梵眼角不禁微微一抽。 众人神情也是有些诧异,虽然姜易白日斩杀了那名妖将,但在众人心中,总觉得还是不如吴义梵的,这种的印象不是一时半刻能扭转的。 但沈千羽此举,分明是将两人的实力放在同一高度上看待。 沈千羽微一点头,冷声道:“剩下八岛,则交给余下众位师弟,若有谁懈怠不前,休怪我尽削他先前之功。”此话一出,众人听得都是心头一凛。 沈千羽袍袖一甩,一共是九点光芒飞向诸人,“此为门中赐下的缩影物,内中有各有三套阵旗,破岛之后你等自行布置,以防再被妖孽占去,可曾听得明白?” 底下诸人连忙一起称是。沈千羽不再说话,又是一挥袖,众人不敢迟疑,一道道遁光闪出殿外,往赤水潭外湖各处妖岛飞去。 这赤水潭外湖夜间也是迷雾重重,白烟四起,不辨东西南北,天上黑漆漆不见星月,水泽之中时有怪鱼翻腾,浪涛之声不绝于耳,裸露在外的荒礁水石更是形似水兽背鳍。 若是寻常修士在这片湖泊上夜行飞渡,要找寻一处岛屿那是千难万难,只能凭借记忆中的大致方位判断目标,说不准还要兜兜转转,徒然浪费不少时间。 然而这次出行的青冥天宗弟子皆是各有手段,那七名自成一路的弟子有那名手握地图的钱师弟引路,此人擅长推算行程,到了哪里,行了多远,在哪个方向,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出错。 吴义梵则又有不同,他本就有定位寻气的的法宝在身,哪处金气旺盛,兵戈汇聚,定然是妖族部众聚集之所,只要看准方位,一路寻着过去就是了,而且他那只白羽飞鹤也是一只灵禽,有辨路明途之用,是以他也很是轻松。 姜易则不同,他也不拘方向,离了灵河飞宫,出去十几里地之后,直直往一处方向飞去。 这是因为他早就运使起来紫霄天瞳,入了玄台境界之后,他在沉魔海窟花费不少时间修行,虽然没有臻至化境,但是也算初窥门径,此刻双面紫光氤氲,四周迷雾丝毫阻拦他的目光,是以周围路径对他来说如同掌上观纹。 不过不得不说,赤水潭外湖十八妖岛,个个景致都是独一无二,也不知道这其中修行的妖族会是如何实力。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一章 大势已变,诸宗密谋 比如这云乡岛,此岛不大,前后左右不出千步,岛外尽是些半黑半绿,泛着莹莹碧光的礁石,散乱的堆成环状,将整个岛圈在其中,再往里去,石块开始呈现半黑半红的色泽,倒如同刚刚吞吐而出岩浆,同样也是围岛一圈。 而岛屿中心,却是金光闪闪,满地都是如同黄铜般的大石,并以此为材,撑起了一座洞府,那光芒便是雾气也遮掩不住。 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座洞府倒是像纯金打造一般。 姜易剑遁极快,很快到了近前,看了两眼,觉得有些诧异,白日攻下的几处洞府都有妖卒守卫,至不济也有上百名妖兵撑场面,可是这岛上却空空荡荡,不知是这妖修脾气古怪,还是有过人之处。 关于这处赤水潭地界的妖将资料极少,这赤水潭外湖十八妖岛,每日每月都有妖修互相厮杀,也不知更易了多少主人,不过能占住一岛的妖修总之弱不到哪里去。 姜易五指一翻,掌中有雷光闪烁,道了声:“开!” 十道炽白雷霆流光般向前劈去,到了深处,便在空中齐齐一爆,仿佛平地打了一个惊雷,轰轰声响中,原本浓密的气雾立时被驱散了一大半,露出其中真容。 只是奇怪的是,如此响动,却仍不见洞府中有何反应,姜易不觉有些讶异,之前无论哪个妖岛,岛上妖将都是未待靠近便早早冲了出来,哪里像现在这般被人打上门来还默不做声的?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岛中妖主,不过此妖白日里便得知赤水潭外湖中有几处妖岛被剿,自觉惹不起青冥天宗,便龟缩不出,后来思来想去,知道留在这里最终恐怕也难逃一劫,因此早早遣散了部众,自己本也有心逃走,只是洞府中有一物一时却割舍不下,因此还未走脱,还想再看几眼,如果姜易明日再来此处,说不定就只剩下一座空府了。 现在听闻外侧突然爆响连连,便知道大事不妙,又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索性缩在洞府中不肯出来。 姜易见状,不由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云海旗,法诀一掐起在空中,再轻轻一摇晃,滚滚白色烟云顿时如同江水决堤般倒了出来,往岛屿四处滚泼而去,这云霞看似轻飘飘如棉絮,但如一遇血肉之躯,便会如铅汞一般滞重,一旦被陷在其中,立时如同沉在万丈海底中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那妖怪识得厉害,脸色一白,知道今天躲不了了,一道黑风卷过,此妖便上了天空,与姜易遥遥相对,恨声道:“我墨云自在岛上修行,从未招惹过你青冥天宗,为何要来杀我?究竟是何道理?” 姜易一抬头,上下看了此妖一眼,见这妖修一身长袍,是一个中年文士的打扮,并不似其他妖将一般恶形恶貌,看修为境界也只是玄台一重,与自己仿佛。 今日周庭剿了六处妖岛,虽然多数都是玄光修士,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多数妖修都是愚昧蛮横,蒙昧不明,连言语都说不囫囵。如今碰到一个口齿清晰的,姜易便回了一句,道:“原来是墨道友,我听闻上古蛮荒之时,天妖横行,将我人族视作蝼蚁一般任意吞食,那时它们可曾讲过是非对错?若不是之后我人族中大神通之士与天妖血战千年,以至于打碎地陆,震塌天柱,这才争得生存之机,恐怕我人族至今仍是你妖族口中血食,你问我是何道理,我告诉你,这便是道理!” 言罢,他也不再多言,骈指一点,惊霄剑化作一道光芒疾斩下去。 墨云见那光芒犀利锋锐,不由脸色一变,把身躯一扭,现了原形,却是一条长达三丈的墨虾,一道清濯濯的玄光一闪,便将它全身裹了起来,再往下一缩,居然被他闪了过去。 姜易驱动剑丸来回追索,左兜右转,只是这墨云身上玄光似乎有几分古怪,不但速度奇快,而且能在石缝中往来穿梭不定,滑溜无比,几次看似就要斩中时,都是差之毫厘的被他躲了过去,只能将其圈在一个范围内不予逃脱。 姜易露出一丝哂笑之色,另一只手向前一点,一面青铜古镜亦是飞了出来,金光烁烁,一金一白两道光芒前后一夹,几个盘旋之后,便将其所能活动的范围越逼越小,彻底锁死了去路。 墨云眼见已无路可逃,喉咙中发出一声怪叫,把身子团成一团,身上玄光大放,再如陀螺般一转,任由七星定玄镜和惊霄剑斩在身上。 只是这两件凶物一遇到那清如淡水的玄光时,便如同是斩在了一团油腻之上,居然向两侧滑开。 姜易见状,不禁“咦”了一声。得了这个空隙,墨云一展躯体,一声尖啸,往前一窜,便化作一道清光闪了出去。 它本以为此次已能逃出生天,正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飞遁,哪知才出去了十几丈远,头顶上空突然有一道混沌紫光蔓袭下来,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裹了进去。 这玄幽寂灭的紫光上下一绞,便将其身上大半血肉磨去,就在此时,却“当啷”一声从其中掉出一物来。 紫色光芒一敛,现出姜易身影来,他一抬手,摄功玉符飞出,收了一丝精血上来,再向前两步,弯腰将那物事拾起,心中暗道:“不知是何物,居然我的元始神光也磨之不动。” 用手一捏,触手光滑柔韧,不知是何物做成,似金非金,似帛非帛,拿在手中轻飘飘如同没有分量,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上面竟然隐隐约约现出一行字迹来。 姜易看了几眼,发现这行字迹全是用蚀文写就,密密麻麻不下三五百字,除此之外,在旁边还有不少注疏解读。 只是整篇法诀排序竖横皆有,显得十分凌乱,仔细看了几眼,才在夹缝中寻出来历。 这法诀名为《紫虚道符书》,却是清虚阁秘传的制符术以及功法,他随手翻了翻,见字里行间中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注疏,便不禁多看了几眼。 而适才墨虾妖墨云所使的那道护身清光,在这其中也有记载,是一种符箓之功,只是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姜易摧毁。 此法居然连惊霄剑和七星定玄镜都能挡住,姜易好奇之下不禁看了下去。 粗粗一览之下,他不由感慨,这黄朋毕竟是根脚浅薄,只把那些注疏文字读了去,是以半通不通,不能领会其中的真正奥妙,如是真个把这法诀修炼成了,自己今天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等再继续看下去时,他却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法门并不完全,明显还有缺失的地方,且不仅仅是此处,在最为关键的几处地方都是如此。 这样一来,使得原本一篇极其高明法诀的顿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不免令人心生遗憾。大致看完之后,他抬头看了看那洞府,这墨云手中有这件东西,不知道是否是误闯了哪家仙府,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想到这里,他便迈步向里走去。 闯入洞府中一看,发现这里大约是三丈大小的一座石室,布置粗鄙简陋,除了一张玉床和几个陶罐之外,便别无他物,但拾掇得倒是颇为干净,并无任何异味污垢。 信步走了一圈,发现东南石壁上有一处隐蔽边门,不仔细看绝对不容易发现。他微微一笑,上前推门而入,只一进来,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这座石室正中生长着一株郁郁青藤,其貌盘旋扭曲,虬结苍劲,形似一条拱背拔肩的卧龙,端的是气势非凡。更为奇异的是,此青藤上爬满了细密如蚁的文字,姜易凑上去细细一辨,不禁面露欣喜之色,那“紫虚道符书”的正文本源原来就是出自这里! 当然,这不是无聊之人特意将其刻在青藤上的,而是这整篇法诀不知道被谁用大神通打入了这株青藤的种子内,再随着这青藤逐渐成长,到了一定年份之后,枝干上便出现密密麻麻的字符。 此种景象颇为奇异,他也是第一看到,不免啧啧称奇。 难怪这上面的句式颠三倒四,原来是因为文字随着藤枝伸长,排序逐渐呈螺旋状上升,而这墨云又不懂得如何梳理,是以显得杂乱异常。既然正文在此,姜易这一次便留心细看,只是随着青藤一路到了最顶端,内容却到这里戛然而止。 而尽头处如今却已结出一颗红澄澄、沉甸甸,丰润饱满的果实,眼看就要瓜熟蒂落。姜易心下琢磨,这种手段,就是玄门九宗之一的清虚阁的法门,实际上这本不是真正的植被果实,而是一道符箓所化,乃是清虚阁所特有的手段。 那果实则是符箓演化完全之后所生成的子符,据闻每一位清虚阁开派祖师留下三张总纲道符,他们后人中的每一位真传弟子都是取其中子符修炼,最后根据这符箓结果的子符演化,得出适合自己的功法。 原本那虾妖墨云便是因为这颗果实眼见就能成熟,所以守候在此处,想等着拿了最后的法诀就走,没想到这个时候姜易杀上门来,最终身死道消。 姜易暗中寻思,这法诀极其玄妙之处,倒也不能便宜了他人,只是他还需要去另一处岛上,也不能在此久候。 想了想,他走出洞府,从袖囊中取出一套阵旗,又拿出一根玉简,默默看了一遍布阵之法,随后起身飞遁,在此岛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走了一个来回,将阵旗布下,再开了禁制。 如此一来,除了通晓此阵开启法诀的人之外,暂时无人进得来的此处,而且青冥天宗的弟子也没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此,待他将琅嬛岛上的妖修诛除,想来此处果实也差不多成熟了。 见布置妥当,他便不在耽搁,起了惊霄剑一踏,化作一道光虹飞走,琅嬛岛与云乡岛相距不远,飞遁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已遥遥在望。 就在此时,岛上飞起一道光芒,只是颜色不纯,弥漫着一股妖气,见了姜易踏剑而来,那道光芒的主人似乎吓了一跳,顿了顿,居然扭头就跑。 那妖修遁光倒也不慢,姜易此时若是赶上去,虽说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他心里挂念那青藤赤果,对方既然肯让开洞府,他也没心思去追,到了蚂安岛上空,沿着四个方位转了一圈,挥手扔下阵旗后,返身就走。 待姜易走后,那道妖光闪闪缩缩的又回转了过来。光芒一收,露出一个半尺高,白眉白发的老头来,眼见自家修行的岛屿上被布下了禁制阵旗,不禁暗暗叫苦,心道:“此人从云乡岛方向而来,看来墨道友是凶多吉少了,这青冥天宗也不是种了什么邪,玄天道都不来围杀我赤水潭妖修,他们却来了,小老儿我招惹不起,不若另觅他处修行,总好过数百年功果毁于一旦。”言罢,袖子将头脸一笼,一道玄光将他裹住,便往东南方去了。 姜易再次回到云乡岛上时,一来一回,又用去了一个时辰。 他本是子时出来,此刻已是寅时中,天边已微微放亮。 从惊霄剑上落下,他取出玉简,默念口诀开启了禁制,一路步入洞府内,只是抬头一看,眼前景象却让他一怔。那株青藤早已是浑身枯萎,凋零灰败,凄凄惨惨,不复先前雄姿,而地面上却掉落着一枚烂熟的果实。 姜易笑道:“倒是来得巧,一失一得,一饮一啄,果然皆有定数。” 若是他前去追赶那名逃走的妖修,便会晚上片刻回来,到时说不准这种子就要落地深根,破土发芽,那要再得口诀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去了。 他举手一招,凭空将果实摄入手中,小心分开果肉,露出其中的果核来,目光一扫之下,见这上面当真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小字,便知是那最为的关键的要诀,心中不由欣喜,手腕一抖,将其收入乾坤太玄璧中。 既然法诀到手,此地已无需多留,他大步出了洞府,伸手一招,收了敖通回来,再把遁光一提,往灵珠岛回返。 他是第一个回来的青冥天宗修士,是以去殿中向沈千羽报备一声之后,便回转了自己房间,他准备开始参悟一番这《紫虚道符书》,这上面的功法他不准备去休息,只是学一些制符法门,至少学了这门法诀,日后即便遇上危险,打不过也总能脱身而去。 于是他澄澈心思,净洁杂念,端坐下来闭目参悟法诀去了。 到了辰时时分,山头那座灵枢飞宫中响起钟磬之声,这是召集众弟子前去聚议。 姜易双目一睁,收了功诀,纵起遁光便往大殿飞来。 此刻大殿之中,沈千羽坐在主位之上,看到姜易入殿之后,他朝着姜易点点头。 接着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生面孔的弟子,再加上昨夜出去攻打赤水潭外湖妖岛的那些人,殿下站立着的玄台境弟子竟然已有四十八名之多了…… 姜易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变得越来越不简单了,本来只是单纯的为玄天剿灭妖族,以示诚意,怎么如今来看,威势越来越大,似乎并不简单。 待众弟子到齐,沈千羽向下扫了几眼,冷然道:“诸位师侄,外湖虽已扫平,但仍有赤水潭横亘在前,是以由今日始,我等便要攻伐此处,此岛上虽有两名金丹妖修,然凭我一人自能抵住,其余弟子趁隙猛攻一处,切记‘徐图缓攻’这四个字,不可轻敌冒进,待过得几日,慢慢磨去其羽翼之后,便可一鼓作气拿下此处,可明白了?” 众人连忙应声称是。 接着便是分派诸弟子任务,只是却一直没有说的姜易身上,直到任务发布结束,也没有然后任务落到他的头上。 显然那些弟子也发觉此事,未免有些奇怪,不少人频频望向姜易。 都是颇有些疑惑,姜易之前战功不错,怎么这一下看上去是有意打压? 不过吴义梵却是在心中冷笑,这沈千羽分明早就是与姜易互通一气了,怎么可能打压其人,这明显就是捞了功勋,做个样子,功成身退。 不过姜易一直神色如常,他感觉沈师兄一定是另有安排。 直到诸位弟子离去之后,沈千羽对着姜易言道:“姜师弟,你留下来。” 果然如此!吴义梵心中冷哼一声,不过他不敢在沈千羽面前造次,休说修为不及,便是地位也是不够,只得阴沉着脸走出去了。 等到所有走出之后,大殿空无一人,沈千羽向姜易处看来,见他面色平静,微笑道:“姜师弟看起来是猜到几分了?” 姜易想了想,道:“师弟只猜到这次剿灭妖族,宗门应该是另有安排,这威势越来越大,剿灭一处赤水潭应该并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吧!” 突然之间,他灵光一现,脱口道:“门中是想与玄天联合扫平周围妖窟?” 沈千羽赞许道:“师弟猜到确实不错,这次明面上是我派出使玄天,实则是两宗早就互通有无,联合起来,妖族蠢蠢欲动,我等也需早做安排,扫平周遭妖窟暗子只是第一步。” 姜易暗暗点头,之前他就觉得有些诧异,玄天道那群剑仙的高傲性子,接受青冥为其剿灭妖窟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如果说是青冥为联合玄天道拿出的诚意,也能说得过去,是以他也没有细想。 只是没想到这两大宗门早就暗中联合了,只怕其他人还蒙在鼓里。 沈千羽接着道:“师弟无需出战妖族,你的重点是修习功法,剿灭妖族的功勋只是顺带,若你能为清鸿殿主赢下赌斗,那我们与玄天的关系就更近了几分。” 闻得此言,姜易微微一笑,道:“不仅如此,只怕藏剑宫与清虚阁也是早就暗通款曲,玄天若是赢了,我等也是可以借机分裂他们的关系,至少不会让他们有多近。” 沈千羽冷然一笑,道:“妖族还未攻来,我们这边就已经分裂派系,藏剑宫与清虚阁主张隐忍和平,不愿轻易起战,与我派理念不和,我等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两人又探讨一番,接着姜易辞别沈千羽,回转房间修炼。 而这边赤水潭之上,一连十数日连番激战,在青冥天宗的猛攻之下,这处妖岛上的妖众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几处部众都被屠戮一空。 陆洲上虽有两名金丹境界的妖修坐镇,但争斗时连沈千羽都敌不住,几乎身死,哪里还能抽出手来,只能坐看麾下部众被青冥天宗修士杀伐。 只是青冥天宗修士或许觉得时机未到,并不想过分逼迫那几名金丹妖修,因此每当占了上风之后,都是抽身而走,待两三日后,妖众再次聚集时,他们又冲杀上来。 反复几次之后,这些青冥天宗弟子人人都是大呼过瘾。如果只是自家出去积攥功德,哪里有眼下这么惬意?如今上有修为高深的师兄照拂,下有同门帮衬,对上那些只习得一些粗浅道法的妖众,丝毫不觉吃力,只觉每日杀到手都软了。 这些时日以来,青冥天宗门中弟子也是越聚越多,几位真人、长老门下都有到来。 赤水潭纵然妖众繁多,但也经不起如此折腾,逐步退缩了到了内湖深处,青冥弟子后来都需深入内湖才能找到这些部众,不过他们也不太在意,等各门弟子都捞足了功德,到时再一举拿下赤水潭也不迟。 这一日,又一次将妖众杀败后,三座飞宫成品字形飞在空中,在其中间,近两百名玄台修士结成浩浩荡荡一条五色光华返回灵珠岛。 如今外湖十八岛上都布下了阵旗,禁制之间相连呼应,驱散妖腥邪气,外湖上的云雾已渐渐开散,此刻夕阳斜照,云染红霞,湖面波光滟滟,异兽灵禽奔走飞渡,已经隐隐然有了几分仙家气象。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二章 剑气如河劈金丹 玄血陆洲深处,金鹏峰为最后一座为妖修盘踞的山峰,为金丹妖修之一暮云子的洞府,再往后已是退无可退,所以前几日任青冥天宗如何攻杀,这一处都是不曾放弃。 四名陆洲之上原本各据一方的金丹大妖,因受了青冥天宗逼迫,如今都弃了自家的洞府,聚在此处。 身躯三丈高下,紫发白眉,体型魁伟的暮云子站在山顶眼望前方,叹道:“再过个两日,青冥天宗便又要来攻打我等了,听闻那里金丹修士近日又多了三名,如今已有四名化丹修士,看来我这金鹏峰不日也要舍出去了,若是再不走,可只有死在此地一途了。” 在他身后是一方棱角分明的大石桌,线条刚硬,一看就知是刀劈斧凿出来的粗滥货,上面摆满了烤得酥黄焦脆的猪罴虎狼,山果佳酿。 此刻三名化丹妖修正围成一堆,各自啃咬大嚼,推杯换盏,脸上一点也看没有被青冥天宗逼得有家无处归的窘迫。 听了暮云子所言,其中一名深目阔腮的妖修转过头来,嘿嘿一笑,道:“暮洞主何必可惜,青冥天宗这几日已经入瓮,还当真以为我等无力相抗,待我等来日一走,启了这岛上的‘八方颠倒乱迷阵’,管叫把这些青冥天宗弟子困在其中,这便有了和青冥天宗讨价还价的本钱,这洞府还怕从金洞主手中跑了不成?” “杨兄说得对,我孙科的小王山尽管不及暮洞主的气派,但在陆洲前段也是数一数二,还不说弃就弃了?赤妖王都说了,有舍才有得嘛,苏师妹,你说是不是?”开口的这名妖修额头宽阔,高鼻大嘴,身材魁梧不输暮云子,一开口便是隆隆震响,他脑后有一道深棕色的鬓毛,说话时迎风抖动,时不时伸出去手去捋动一番,还拿色迷迷的一双眼睛去瞄对面的那名的女妖。 这女妖面如桃花,腰肢如柳,皮肤细腻的如同羊脂白玉,眼睑上是粉腻腻的一层淡红香妆,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柔媚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只是却对孙科不感兴趣,小指勾着一只酒壶,慵懒地半依在石桌上不发一言。 暮云子冷笑一声,道:“我岂是惋惜洞府?我等妖众,纵然没了居处,再去夺一座来就是了,我只是感叹赤妖王不费一人,只是给了我们一道令牌,一套阵旗,便令我等不得不在此处拼命出力,其中分寸拿捏得颇为恰当,手段当真了得。” 那姓苏的女妖嬉笑一声,道:“暮云子哥哥何必如此说,我等能心安理得地退下来,还不都是因为有了赤妖王的应承,将来就是收不回来洞府,最坏也不过去他府里做个供奉,如是住不惯,走了便是,如你我这等修为,还怕没有妖王收留么?” 她一开口,孙科连忙接上,道:“是极,是极,苏娘子在我等之中心思最为玲珑,跟着你走当是不错的。”说话间,他不停抖动脑后鬓毛,自觉威武不凡。 女妖心中腻烦他,啐了一口便别过脸去,孙科却不以为意,见了她的娇俏模样,还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暮云子回到桌前坐下,伸出大手拿了一只水缸大小的酒瓮往嘴里一倒,咕咕几声之后,一抹嘴,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还是赤妖王不肯使出自家力气,他如是肯遣两个阳神修士过来,我辈又岂会如此难堪?” 苏娘子嗤笑一声,道:“青冥天宗中阳神修士岂又少得了?若是硬拼起来,多半是罗潭主损折大些,暮家哥哥又不是不知,不靠了这些阳神族人,赤妖王怎么压制其他部众?不逼到眼眉上,他又如何舍得?赤水潭丢了,他凭了手中这些修为高深的族众,大不了再去夺一座洞府,这些族众没了,他有了偌大的洞府又岂能占得住?” 先前那杨姓妖修呵呵一笑,出言道:“诸位还是莫要心纠了,赤妖王如不给我们阵旗,我等又能如何?便是那日沈千羽这个杀神直接杀进来,我等也挡不住啊。” 暮云子听到这里也不免心惊,唏嘘道:“可叹赤水潭的陆柯与我等修为仿佛,却被沈千羽一剑便杀了,还好那日不知出了什么缘故,青冥天宗居然没有一气杀过来,这才让我等有了时间慢慢布置。” 杨姓妖修一举杯,道:“暮兄,孙兄,苏娘子,来,同饮了此杯,来日我等便给青冥天宗一个狠的,一泄这几日来的闷气!” 这几日来,青冥天宗中攻打栖鹰陆洲由于愈发深入,常常一两日才能回转,看着对方后劲愈发不足,沈千羽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下一回就是一鼓作气发动的时候了。 星河飞宫一处厢房,姜易静坐了一会儿,从乾坤太玄璧中拿出那本得自妖岛的《紫虚道符书》翻看起来。 这书前面记载的是符书的概述和总纲,后面才是具体的符箓炼制之法,只看了一会儿,他便站了起来,暗暗点头,道:“清虚阁不愧是道门大派,当也是有立身本钱的。” 按照书上所言,广源派符箓炼制之法总共分为五门,分为惊门、斗门、生门、死门、炼门。而如今,其中斗死两符只有掌门弟子方可习练,而这本书上只记载了惊门符和斗门符两种法诀和炼制方法。 惊门符共有四决,分为“禁、锁、护、解”,斗门符亦有四决,分为“剑、兵、驱、附”。 各种符箓种类驳杂,细细分来,只这道书上就有百数种之多,未曾记载和失传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每一道符箓都有专门的法诀和符书配合,妄想学尽那是痴心妄想,看样子,只能拣取其中一二修行了。 不过再翻几页之后,姜易才知道,清虚阁的弟子若不得真传,习练此法者只能一辈子与鬼画符打交道。 只有成了真传弟子之后,才能传得一道炼化“本命真符”的法诀,之后便无需符纸画咒,只要在本命真符中演化符契,再吸纳入天地灵机,打出法诀后便可对敌…… 这本命真符威力越大,所能驱动的符箓便越多,到了这般地步,法宝和符箓已经别无二致了。 书中甚至还略微提及,清虚阁中曾有前辈高人将一道本命真符炼成天符,借以飞升天阙的。 看到这里,姜易却摇头失笑,这每道符箓皆需要天地灵机以及各种天材地宝辅助,威力越大,所需要的材料品质越高,甚至可能需要消耗大量宝材,这天符恐怕就是卖了一个门派也未必炼得出来。 而且这本命真符只有化丹修士才能习练,即便与当年与姜易有过交集的于素心,也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清虚阁数千年传承,却自有一套取巧的法门,那就是借用“元符”之力,在其中凝练符咒烙印,交手时直接将其和灵玉或者灵机一起打入符纸,此比事先画好的符契还要好用上三分,唯一可虑的是浪费灵玉过多。 此法虽好,但清虚阁非嫡系弟子却不得与闻,即便知道,也没有元符供他们使用。 姜易暗道:“原来这才是元符真正用法,如此,我只需在元符中习练熟了,再去采买一些符纸和宝材回来便可运用此法了。” 他又往后翻去,准备详细揣摩符箓的炼制之法,哪知一看之下,却觉得符书似是异常眼熟。仔细审视了几遍,他不禁讶然,这符书竟然是以玄文为基础演化出来的! 只是对敌时需由特殊的法诀和神砂符纸配合,才能引发其中威力。看到这里,姜易不由精神一振,不禁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觉得此书正文言简意赅,博大精深,看到后来,他连连点头,身为清虚阁弟子,有此高明法门不用,甚至可以比拟杀力极其强大的剑修,简直是暴殄天物,其实只要将斗门符中的“剑”、“兵”二法学精了,其威力丝毫不在飞剑之下。 他哪里知道,这符箓之法也不是人人都能学通的,要学符咒,首先要学数年玄文,是以里面诸多弟子都没耐心去学,这就造成了许多弟子都是空中楼阁的符箓修为,而其他弟子都转而去修习进展快速,又威力较大的其他功法去了。 翻看完毕后,姜易闭目良久,似是消化其中内容,待再次睁眼时,面上现出一股从容自信之色。 这符箓看起来玄妙,但是知道法门之后,对于他来说倒也并非难事,因为他发现自己或许在这玄文一道之上,说不定修行真不是难事。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这次不仅仅是沈千羽一座飞宫,而是又来了三座飞宫,汇合不多时,四座飞宫上钟磬之声又一次响彻全岛。 早在几日前,将赤水潭攻打的七七八八之后,就被通知将要杀灭赤水潭所在整个玄血洲陆,众人皆知今日便要一气拿下,没有一个敢怠慢片刻,钟磬声响尚未断绝,便俱已到了各自的飞宫之中等候,而此时沈千羽早已在这处地方等候。 如今这四座飞宫中的玄光不下四百之数,除去沈千羽之外,另有三名金丹修士前来坐镇,其中两位是世家一脉中人,分别名刘洪与雷云,只一人是玉霄真君门下弟子,名叫方河。 这便是青冥门中两大派系所达成的共识,如何能让沈千羽独自一人占据此等功劳,是以门中这些世家长老都是坐不住了,一番交涉商谈之后,派来两位金丹修士前来与沈千羽共事。 沈千羽于主位之上布置诸多事宜,旁边三位金丹都是闭目不言,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赤水潭已几乎无有阻碍,两名金丹妖修已经授首,而玄血洲陆之上,还有最深处的一处妖窟,那是整片洲陆妖族的心脏所在。 “我等即将攻伐金鹏峰。”沈千羽高高坐于主座之上。 此时那刘洪,却突然开口道:“我听闻姜易此前表现颇为出彩,不若让跟着我,也好立下些功劳。” 沈千羽一摆手,道:“刘师兄不必费心了,姜师弟我自有安排。” 刘洪心里冷哼一声,见他对姜易多有回护,便也不多言了。 只他心中却道:“可惜了,若是这姜易到我麾下,随意指派他去哪个妖将处去厮杀,纵然他运气再好,也总有失手的时候,那时便可无声无息地将他除去,卖叶氏与王氏一个人情,嘿嘿,且容他再逍遥几日,总能寻到错处。” 等到最后事宜皆已吩咐完成,姜易几步便出了飞宫,刚出去没有多久,便见殿中遁出五道光芒,各自往停在峰顶上的灵枢飞宫中飞去,不一会儿,四座飞宫俱都腾空而起,往玄血陆洲的方向去了。 沈千羽这次几乎将灵珠岛上所有达到玄台境的修士都带了去,只余下百数名开元弟子以及两三名玄台修士留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开元弟子都在赤水潭上十八岛驻守,这几处地方俱是灵气充沛,这些弟子知道机会难得,回了青冥天宗中,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好洞府,因此得空都是修炼,无暇来关注他人。 姜易出了飞宫后,站在山峰之上,抬头向玄血陆洲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寻思,如果自己料准了,那么这处灵珠岛也必然会有妖修来攻,不过岛上有经罗阵旗守御,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微微一笑,转身向一处早已看好的隐秘之处飞去。 四座飞宫这次气势汹汹而来,做得是将此地妖修一举剿灭的打算,是以一路上毫不掩藏自己的踪迹,分头直接往位于玄血陆洲最深处的金鹏峰杀去。 由于没有妖修阻拦,途中自是畅通无阻,约莫半日之后,下方有一片风光秀丽的湖泊分布,数条河流蜿蜒流淌,围绕着一座主峰,那峰势奇伟秀丽,如大鹏展翅,便知道到了金鹏峰,静寂一片,众人心头都是诧异,暗道:“莫非是这里的妖修见抵挡不住我等,所以望风而逃了不成?” 刘洪却眉头一锁,总觉得这里静谧的过分,有什么地方太对劲,正要开口时,突然,无数黑风陡然扬起,顿时飞沙走石,啸声四起,上空乌云掩日,天地也一下昏暗了下来,便是以他的目力,视线也难及百丈之外,只一瞬间,他便找不到其余三座飞宫所在了。 “嗯?这莫非是什么阵法?”刘洪心中一惊,顿时想到己方被算计了,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了心神,有灵枢飞宫在,也不怕对方弄什么鬼,纵然是阳神修士来此,也拿他无可奈何,不过见麾下修士似乎多数有惊惶之色,当即大喝一声,故作不屑地说道:“诸位师弟不必担心,妖孽技穷矣,不过区区一座困阵,又能如何?” 刘洪只一看便知这座阵法并非是杀阵,只是用来困缚入阵之人所用。 那些玄台弟子一见,似乎果真如此,心神不由安定了几分。 这颠倒乱迷阵的确不是什么大威力的攻杀阵法,但是此阵擅长变化,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变幻一次,挪移方位,倒乱气机,几次之后,众人便再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了。 可就在此时,突然杀声四起,远处旌旗招展,远远看去,似有上万妖兵向这里杀来,众人一见,无不骇然变色,只有刘洪仍然面色不变,略一沉吟,哂笑道:“勿要惊慌,幻象而已,不过我料必有妖孽混杂在这些幻象之中,尔等不出飞宫,便自无虞。” 果然,那些妖兵到了近前之后,冲上来乒乒乓乓一阵乱砍,看似凶猛,实则禁制连动都不动,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有几名玄台弟子见其中有几个妖兵似与那些幻象不同,似是真妖无疑,正待出手,却被葛硕出言喝止,并严令他们不得踏出去一步。 暮云子原本藏身在妖兵之中,见葛硕行事沉稳,不露丝毫破绽,他面对飞宫也无计可施,暗道:“刘洪做了缩头乌龟,我也奈何不了他,苏娘子那里似乎交上手了,不如去那里看看。” 四座飞宫入阵之后,几个呼吸间,便各自被阵法挪到了不同方位上,不拘怎么努力,彼此之间都是越来越远,但阵中妖修便又不同,他们知道路径,又有法诀在身,互相之间都有感应,只一念生出,便被阵势引到自家想去之处。 暮云子见刘洪老辣,轻易不肯出来,让他原本算计的心思落空,他也不耐烦在这里等候,心中感应某个方位,当即踏出一步,周遭景物便是一变,另一座飞宫出现在正前方。 不过这里拼斗却比刘洪那里激烈许多,天空中真妖假妖合在一处总有万数,将一座飞宫围起来攻打,半空上厮杀声震天彻地,数十名青冥天宗的玄台弟子在一名化丹修士的带领下左突右冲,在幻境之中往来诀荡,似乎此人能辨识真假虚幻,每次都能兜住几名妖修,身上煞气一涌,便将它们化为一团飞灰。 暮云子一看便知,这是那个让自己吃了几次亏的沈千羽,心中道:“这沈千羽行事霸道,居然敢走出飞宫与我等交手,既如此,就先拿下你,我也不至空走一趟。” 苏娘子正与沈千羽交手,身上桃花片片,纷纷洒洒,看起来落英缤纷,煞是好看,不过沈千羽丝毫不怕,周身剑光流动,万千剑芒四射,没几个回合,便将苏娘子逼得步步后退,几近生死。 苏娘子虽然处于下风,但她有阵法遮蔽,危险时只把心念一动,便挪移了出去,不旋踵又转了回来,倒也进退从容,此刻她美目一转,见了暮云子出来,精神一振,娇声道:“暮家哥哥快来帮我,你我一起拿下此人!” 沈千羽冷笑一声,他自以剑道入丹之后,还未有着势均力敌的交手,之前赤水潭的两名金丹妖修与他几乎走不出三个回合,而且身上还有法宝在手,本来就是打得以身为饵,将金丹妖修引来宰掉的打算,只是苏娘子惯能察言观色,稍见不妙便退去,他也没有上好的机会,此刻见了暮云子过来,他不惊反喜,心中道:“正要将你们一体擒捉。” 暮云子走得是炼体之路,手中提了一把开山斧上来,其上宝光隐隐,符箓景从,他大吼一声,丝毫不顾沈千羽身上那酷烈的丹煞之气所化的剑光,当头就劈了下来。 沈千羽冷哼一声,丹煞之气一涌,将苏娘子逼退了几步,单手一扬,一道浩荡剑气如同银河从天而落,似晶帘瀑布一般横亘在前,暮云子不闪不避,双目怒睁,气势更是猛烈了几分,把头往前一撞,“轰隆”一声,只听一声惨叫,身上鲜血淋漓,往后一倒。 沈千羽脸上毫无表情,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戏谑之意,正要出动本命法剑将这二妖一齐斩首。 就在这时,凭空一声震响,左前方黑云滚滚,妖气四溢,手持一把金瓜锤的孙科也扭头晃脑地现出身来,任凭脑后一片鬓毛在空中扬动,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锤砸开面前剑气光幕,正要拔地而起,突然脸色大变,抬头一看,只见一道威势无双的剑气不知从多远的地方穿来,似乎撕裂虚空一般,正朝着自家头颅上劈斩而来。 他骇然之下正想躲避,突然一道光芒后发先至罩定在他的头上,惶惶中发现自家无论神魂还是肉身,这一刻仿佛被困入了一个囚笼中,再也动弹不得。 那剑气找准了目标之后,不管不顾便朝下一落,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孙科此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已经人影俱无,只余一道被斩出十丈长短的深深沟壑残留在那里。 沈千羽凭立虚空,目中冷光如电从暮云子与苏娘子肝胆欲裂的脸上扫过,随手一挥,又是一道霹雳如银河一般的剑气撕裂阵势而去! 他们二妖哪里敢停留分毫,惊喝一声,把阵雾一裹自身,逃命去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三章 魔道手段惑人心 等到二妖站稳脚跟之后,却是心悸不已,只不过这一处死了孙科,要想杀败对方却是难上加难了。 平复心情之后,苏娘子见状,却是气恼万分,冲着暮云子哼了一声,道:“本来我和暮家哥哥联手定能拿下此人,孙科这夯货一来,却叫他搅黄了,如今却是连性命也丢得了。” 其实孙科本是盯上了周庭,不过同样也是讨个了没趣,正烦闷时,感应到这里打得热闹,本来他就对苏娘子颇为上心,有些心痒难耐,便也同样赶了过来本来心中正得意,却没能想到这沈千羽如此强横,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就成了剑下亡魂。 这处本是刘洪与雷云所在的飞宫地界,本来勉强还能抵挡,只是在加上几名金丹妖修便力不从心了,再加上沈千羽暂时被阵势阻住,他二妖也没了顾忌。 暮云子心中一股邪火上涌,怪叫一声,冲入那些还来不及回转的青冥天宗玄台弟子中,全然不惧那些真光飞剑,拿大手去捞,一把抓就张开大嘴吞下一个,不一会儿,便生吃了二十多人,见前方还有许多人正要逃到飞宫中,他哈哈一笑,拿出一只黑漆漆的布袋来,对着前方那些弟子一抖手,张开袋口,顿时就生出一股绝大吸力,将还未入了飞宫禁制的弟子都吸了进来。 躲在飞宫中的刘洪若是此时伸把手,或许也能救得这些弟子一命,但是他冷眼看着,任凭门下弟子被暮云子卷走,却没有一丝一毫动作的意思。 这时,一道蓝芒一闪,那名杨姓妖修也自出现,他摸了摸半根毛发也无的脑袋,惋惜道:“这刘洪倒是个人物,我在此处埋伏了有一会儿,只是总等不来好时机,没想到他见势不妙就走了,好生难杀。” 暮云子气得嚎叫一声,似是发泄胸中怒气,随后转头问道:“杨蓝兄,你那边如何了?” 杨蓝摇头道:“我走了几处,那一个个金丹修士都是紧守门户,任凭幻象攻杀,也都不肯出来。” 暮云子眉头深锁,有些烦躁道:“这阵法虽说非是凶杀之阵,不易被人感应,但不用一日,这里的动静便会被灵珠岛上的修士察知,若是飞剑传书,召了青冥天宗中厉害修士前来,我等此番作为岂不是全然无用?” 苏娘子咯咯一笑,道:“暮家哥哥何必为难,既然是赤妖王给了我们这套阵旗,我料定他应该想到如今局面,定是有方法收拾得了他们,我们不妨遣人去赤妖王派来的督战官那里讨教一二。” 杨蓝沉思一会儿,绿幽幽的双目中凶芒闪动,道:“苏娘子虽然有理,但我们也不能不防那督战官袖手旁观,既然怕灵珠岛上的修士报信,就将他们都杀了好了,如今沈千羽等人大肆攻伐我等,必是精英尽出,灵珠岛上定然空虚,也就是一座守御阵法麻烦点,暮兄可否将那些捉来的青冥天宗修士舍给我?我制了他们的元灵,前去骗开禁制,自然能拿下此处。” 暮云子嘿嘿笑道:“听闻杨兄曾有缘修得魔门大法,正要一见你的手段,这些人本来还想慢慢享用,不过此事要紧,全给你拿了去吧。” 他嘴中念念有词,把那只黑布袋拿出来一倒,就把二十多名青冥天宗修士全部倒了出来。 杨蓝可没他这般能摄拿人的法宝,沉喝一声,只是抛出一根鹅卵粗的绳索,挥手上去一圈,便将这二十多人系成长长一串拖在身后,他往前一个跨步,一闪之间,便带了这些弟子出了阵势。 他前脚才走,三妖眼前一花,面前便出现一个粉妆玉琢,额前垂着刘海的道童,他冲着三妖笑嘻嘻地说道:“几位可是对那灵枢飞宫禁无计可施?我奉我家恩师和赤妖王之命而来,特来相助你们。” 这道童来得古怪,凭他们怎么看都瞧不出什么修为,但是此刻能踏入这阵中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苏娘子掩嘴吃吃一笑,媚眼一抛,腻声道:“小哥儿怎么帮我们?” 道童嘻嘻一笑,道:“我手中有一件法宝,名为‘摄空幡’,乃是赤妖王和我家恩师亲手炼制,擅能收摄外物,若是修为足够,海岛山岳都能装进来,区区四座飞宫,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他炫耀似的拿出一杆黑色长幡,对着刘洪那座飞宫只是轻轻一晃,便把这座飞宫收了上来。 三妖脸上俱都流露出骇然之色,这样的法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还是用来摄拿飞宫,若是用来摄拿他们,能躲得过去么?岂不是一装一个准?顿时望向道童的眼神都有几分敬畏。 道童暗自得意,其实杆幡旗远没有这些人想得这么厉害,如不是这些金丹修士在这阵中闯不出去,又不能分辨前后左右的景物,怕触发了什么禁制不敢乱动,他也没那么容易摄拿上来。 道童一笑,又往下一处地方而去,没多久,便把三座飞宫一一收摄上来,正准备收摄沈千羽那处时,却见一道威势极大的剑光冲霄而起,硬生生撞开幡布,破空而走。 然后他对着三妖一稽首,笑道:“多谢几位道友出力,此番有了青冥天宗四名金丹修士,又有近四百名玄台修士为质,投鼠忌器之下,青冥天宗定然不敢放手强攻玄血洲陆。” 只是众人三妖虽然做了下这等事,心头仍自忐忑,单娘子有点不自信地问道:“金丹修士对青冥天宗来说倒也不算什么,这点人手当真能逼得他们不敢动手么?” 这童子小脸上灿烂一笑,似乎有意卖弄道:“好叫诸位道友放心,那些玄台修士有不少出自青冥天宗几位长老门下,自然是有用的,还有那四名金丹修士中,有一名是玉藏真君的徒儿,此真君在青冥天宗身份独特,其实他是世家出身,可惜不被看着,是以投了传道一脉,当年青冥掌教也是多靠其人得以上位,但是上位后他却又有意打压世家,少不了要这位真君的支持,舍了这些弟子倒是可以,固然玉藏真君表面上不能说些什么,可他将来若是靠近世家势力,必然是这位掌门不希望见到的,是以他十有八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妖见童子把事情说得如此透彻,又听了这许多不知道秘闻,不禁奇道:“小道长,你怎知道这许多东西?” 他神秘一笑,却是不说,朝三妖一稽首,一转身便不见了。 杨蓝一人来到栖鹰陆洲前段,隔着湖水遥遥望着灵珠岛,虽然面前碧水清清,皎白月色之下横峰轮廓清晰,但在他这等妖修眼中看来,却有一道柔和亮光盘在上空,将全岛遮护在其中。 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二十四名青冥天宗弟子,他森冷一笑,盘膝坐下,嘴中似是默念着什么,双目往一名弟子脸上看去,随后似有一道绿光往其额头上一透而入。 他曾经从一部残册上学来一门魔门的驭魂之术,擅能控制人心,搜索神魂,这名弟子已然全无反抗之力,当然任由他施为。 这道念头一打入,便在这名弟子的识海中游走了一边,强行搜去了许多记忆,便连暗藏在深处,连自己也忘却在角落里的点滴小事也不曾遗漏,一一给杨蓝搜了出来。 忙活了一炷香的工夫,杨蓝脸上尽是悻悻之色,他虽然早就猜到这些普通弟子未必知道灵珠岛上的开合禁制之法,但是心中仍抱有万一的侥幸,哪知一试下来,果真没有任何收获。 被强行搜过神魂之后,这名弟子已然没有任何作用,便是活过来也是痴呆一个,杨蓝怪笑一声,道:“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他瘦如鸡爪的手一伸,便将这名弟子拿在手中,也不忌口生食,就那么大口咬嚼起来,满嘴鲜血也毫不在乎,看那样子还似乎颇为享受,“老祖我吃了那么多人,还是仙家子弟最是好吃,如是青冥天宗这等大派弟子,那是顶顶好吃不过了。” 他一双绿幽幽的凶睛闪烁不定,虽然没有从这名弟子身上得来开启禁制之法,不过他也从那弟子的记忆中得知了该如何混进去。 要开启那岛上的禁制,一是靠牌符,二是靠法诀,而有了法诀也不过能让自家出入,要想让他人进来,只有拥有牌符才能做到。 岛上有一人倒是持有一块副牌,而且修为也不过是玄光一重而已,按照他原本所想,倒也不难骗开,只是手段稍加麻烦一点而已。 脑袋转了半天,他自思计策稳妥,便几口将那名弟子最后的躯干往嘴里一塞,吞食下去,怪声一笑,盘膝坐定,只是眼珠子在闭合的眼帘下翻动不停,不一会儿,他脸上肌肉微微有些扭曲,陡然间闷哼一声,头上便冒出二十三道似气非气的一团灵光来,在空中顿了顿,便往地上所有的青冥天宗弟子身上飘去,接着又一只只从他们的头顶中没入了进去。他这门法术,是那魔册上记载的三种法术之一,名为“幻心咒”。 只要在神魂中下了禁制,便能往里塞入一枚神念种子,这枚种子神妙异常,能够在被制之人的脑海中营造出种种幻境,把自家原先的记忆弄得似是而非,随后也不支使你去干什么,而是想方设法诱发人心中的一丝执念,在时机成熟时转而将其放大数倍,最后这人在这股念头诱导下,便会迷了本性,被人控制而不自知,进而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杨蓝此法修炼日久,也隐约觉得这本魔册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似乎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好处自家没有得到,不过这本册子残缺不全,天下魔门法术更是多如繁星,他也无从去打听这究竟是何法门。 施展完法咒后,他站了起来,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心中道:“既然已用了此法,不若再稳妥一些,将那‘寄心咒’也使上,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他想到就做,左右张望了一眼,来到一块大石下方,丹煞一涌,便将这地下开了一个大坑,纵身往里一跃,大石无人自动往上一滚,将他身形掩盖了起来。 他这门“寄心咒”能将心神寄附在一名活人身上,而此人自家却不知晓,关键时刻就能夺了这人身躯化为己用,只是使出这门法诀后,他自己不能动弹,若是一动,便前功尽弃,甚至麻烦,因此他也不太愿意使用,所以事先找了一个稳妥之地藏了起来。 片刻之后,这些躺倒在地的青冥天宗弟子便有三个人悠悠醒转了过来,不过他们的记忆都被杨蓝动过手脚,早就与原先不同,只记得自家师兄弟和玄血陆洲上的妖修血战了一场,正当占得上风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又杀来一头修为高深的苍狼,一下便将他们冲散,五名化丹修士苦苦支撑也只能堪堪挡住,命他们先赶回来,免得遭了屠戮。 这是杨蓝也有几分虚荣之心,是以在众人记忆中做手脚时刻意把自己的原形弄得这般气势过人,威武不凡。 不过老妖也甚是谨慎,也知道如将这二十多名弟子一起遣了过去,万一骗不开禁制就没有退路了,是以决定先派几个弟子过去探路,万一有什么疏漏也可及时弥补。 这三名弟子一路到了灵珠岛上空,由于进不去禁制,自然在上方往来飞动,徘徊不去。遁光立刻惊动了岛中负责禁制的一名弟子,此人名叫涂松,因为修道入门晚了,所以到了玄台境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眼见一年年老去,他也淡了修道的心思,但是他为人热情,总爱帮助修为低的弟子,因此在开元弟子中颇有人望,因此沈千羽便把那面副牌符交予他手,实则这么多天下来,他也未曾用到。 此刻他见了天空异状,忙飞身而上,隔着禁制喊道:“几位师兄何来?” 三人之中当即有人道:“涂师兄怎么不识得小弟了?我是刘师兄座下潘宏啊。” 涂松惊道:“果然是潘师弟,你们不是随葛师叔和诸位师兄前去征讨玄血陆洲了么?怎么会在此处?” 潘宏叹道:“唉,一言难尽,涂师兄快启了禁制,让我等进去吧。” 涂松犹豫了一下,一拱手,道:“不知何事,还是说清楚了吧,沈师叔曾说无玉牌不得开了禁制,师兄我职责在身,还请师弟包涵。” 潘宏也是一幅颇为理解的样子,这倒是他真心实意,并无半分做作,当下将自己记忆中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涂松听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有些惊慌起来,但是又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几人,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潘宏连忙道:“师兄不必为难,我记得身后还有师兄跟来,再等候片刻,听了他们所言,你再开了禁制不迟。” 涂松心头一松,心中也觉得一两人纵然言语有不尽不实之处,可人数一多,便可辨出真伪了。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三三两两的弟子陆续到来,人数已到了十人以上,人人口径都一般无二,这下涂松放了心,拿出牌符,正要开启禁制时,却听到有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口中道:“慢来!” 涂松又惊又诧地转过头去,见对方是一个英挺不凡的年轻修士,不由一怔,道:“这位师弟,你是谁?为何阻我?” 那修士淡淡说道:“在下姜易。” “姜易?”涂松闻言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真传弟子,果然是好大的威风,怎么,你在叶氏和王氏摆的威风,难道也要摆在我身上不成?” 他本就是刘洪座下,世家一派 姜易脸色不变,道:“涂师兄何必动怒,我阻拦你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涂松怒道:“你有什么道理?” 姜易笑了笑,道:“师兄适才也说,沈师兄说过无玉牌不得开了禁制,那我问你,玉牌何在?” “这……”涂松又有些迟疑起来。 这里对话,杨蓝借了那几名弟子的耳朵也是听得明白,暗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坏我好事?”当下努力一催心咒,勾动一名弟子心中怒意。 这名弟子听了姜易所说,本来就对他不满,现在又受了老妖催动,自然忍受不住,破口大骂道:“呸!你姜易即便是真传弟子,但是却守岛不出,怎知道我们众师兄在外拼杀的辛苦?况且此事又不归你管,你却来说什么风凉话?” 他这话一说,上面众人也纷纷指责了起来,更有人道:“我记得沈师叔不是说另有要事派他出去么?怎么会在此处,此人可疑,怕不是什么奸细吧?涂师兄,你莫要上当。” 涂松一听这些言语,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把从姜易手中抽出手腕,冷冷道:“姜易师弟,此事不归你管,有什么罪责,我涂某一力承担,你还是走开吧。” 被众人唾骂,姜易却恍若无事一般,不慌不忙地说道:“涂师兄,不急,我给你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然沈师兄他们遇到了难以抵挡的大妖,我们定是要向门中求援的,既如此,不如让这些师兄直接回了山门,向掌门及诸位真人禀告此事,这样一来,既不违了规矩,二来也可稳妥,你看如何?” 涂松听了姜易所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并不是自己想得有意来找他麻烦,不免也有些迟疑起来。 杨蓝在岛上一愣,懊恼道:“老祖我怎么忘了这一点?这小贼是谁?怎么如此难缠?不过幸好老祖我还有办法弥补这一点……” 他当下一催心法,夺了那名施下了寄心咒弟子的躯体,用力咳出几声血来,然后身体一松,就要往下掉落。周围弟子惊呼一声,几人上前连忙将他一把搀住,道:“陈师弟,你怎么了……” “陈师弟”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被一名妖修诡异法门伤了,一直用丹药吊着,只是如今丹药吃完,师弟我已无力支撑了。” 潘宏听了,扭头对涂松道:“涂师兄,我们都可以不入岛上,但这位陈师弟伤重如斯,总该让他进来了吧?” 涂师兄用力点了点头,正色道:“理当如此。” 他转头去望姜易,本当他必定还会阻拦,哪知道姜易微微一笑,道:“涂师兄,开了禁制,那便是坏了规矩,放一人也是放,放两人也是放,不若让他们都进来吧。” 杨蓝也搞不清楚姜易打得什么主意,心头却暗喜,“本来还想再弄几个弟子装作受伤的模样过去,现在倒是省事了。任凭这小贼如何奸猾,这十多名弟子虽然不及老祖我,但自身本事却无半点折扣,看这小贼也不过是玄光一重境界,等我这些傀儡进去,一拥而上将他杀和那几人杀了,然后夺了牌符过来,将那岛上的所有青冥天宗一起弟子屠了,至少也能拖延个两日时间吧?想必到时候暮云子那里的事情也能办妥了。”他却不知,其实那三座飞宫早已被那童子收了,只余沈千羽逃走,不过众妖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们想来,杨蓝做成了此事自然是最好,做不成也无管紧要,而且沈千羽一人逃走也不成气候,他们之间也并非是一条心,即使沈千羽归来杀了他又如何?因此也没人前来告知他。 姜易见了这些弟子回来,就料定是他先前的推断极是正确,必然是前方出现了什么变故。他虽然未想到这些人的心神早已被人动了手脚,但是修道人要胁迫或者控制一个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也不单单只有魔门手法,他也用不着去多想,只看这些人的言行便有诸多可疑之处。 原本他倒是准备阻拦涂松的,但是转而一想,以涂松那种急公好义,又顾念同门情分的性子,除非他把这人杀了,否则总会开了禁制,况且只要进来了一人,开了这个先例,便有可能进来第二人,第三人。 而且最有可能的是,涂松自己被人将入阵的法诀泄露出去,那一旦被某个大妖得知,那是拦也拦不住了。 既然如此,索性将这些人都放进来,这里数来数去不过十五人而已,如果真的有鬼,大不了全都杀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四章 妖修乱岛夺人命 涂松开始还以为姜易在说反话,所以往远处走了一点,见他果然没有上来阻拦,这才放了心,将手中牌符一挥,开了禁制,但他也算是谨慎,待这些人一一进来,便立刻关闭了禁制。 见他如此作为,杨蓝暗呼幸好没有莽撞,玄血陆洲毕竟与灵珠岛还隔着一段距离,而且茫茫水泊上也毫无藏身之地,开启禁制的片刻之间,他是绝对来不及赶过去的。 现在见被自己魔咒所附的弟子一一入了禁制之中,他便笃定了下来,脸上阴冷一笑,法诀一催,立刻勾动了这些弟子心中的恨意杀念。 潘宏脑海刚刚踏入灵珠岛,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念头冒了出来,“我自家拼死拼活,而这两个人却在这里无灾无难,这还罢了,我和诸位师兄弟一路奔逃回来,本望能得了同门安慰扶助,偏偏还被诸多刁难,疑心我等,这两人着实可恨,真是该杀!” 这念头本来就是他曾经有过,只是并未显露出来,一闪就过了,这就如同凡俗之人看到金银美女,心中总忍不住有抢夺霸占的念想来,只是人人皆有理智,除了少数人之外,一般人从来不会真正付诸于实际。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潘宏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就遏制不住,觉得非要杀了此人才能泄心头之恨,而且这股邪火越烧越旺,似乎只有真正达成了心头所愿,才能去掉身上的那一层束缚,得到真正的大畅快,大欢乐。 他越是想,这个念头便越是猛烈,到了最后,除了要杀掉眼前这两人的念头存在外,其他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了,不多时,他望向姜易和涂松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不单是他,连他身后十几名弟子也是同样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勾动了心里杀意,变得如同他一般。 此刻这些弟子其实已经入魔,彻底沦为杨蓝手中的工具,便是老妖撤去了魔咒,他们也不会再变回原本那个青冥天宗弟子了。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凶芒毕露,身上杀意滔天,连涂松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转念想退,但是为时已晚。 这十名弟子大叫一声,一起将身上的真光放了出来,对着姜易和涂松两人夹攻而去。 涂松的修为本也稀松平常,要不然沈千羽也不会命他看守灵珠岛,现在十五名弟子发力来攻,纵然不是全部对准他而来,也抵受不住,当即就被四五道真光一刷,身躯变成了四五截,一命呜呼了。 那边姜易也同样如此,而且多数真光都是向着他招呼,只是他早有准备,只把真光一附惊霄剑,便如惊鸿一般脱身而去,刹那间就远在天边。 杨蓝一怔,暗道:“本来还觉得是个人物,怎么如此容易就逃了?” 不过既然入了灵珠岛,那么一个玄台境界修士的死活自然不放他在心上,心念一动,命那些弟子自然四下里去寻找那面禁制玉牌。 只是奇怪的是,刚才那枚玉牌明明握在涂松手中,可是如今找了半天,居然遍寻不见。杨蓝毕竟也是纵横一方大妖,略一思索,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暗叫道:“不好,上那小贼的当了!” 姜易此刻已站在了横峰的山巅之上,眼神平静无波,手中正握着那枚禁制牌符。 他刚刚趁乱拿走了牌符,只是那些弟子都被杀意蒙蔽迷了心神,只懂得斩杀活物,哪里注意到这等细节,至于那老妖,毕竟只是借了那些弟子的耳目而已,并不是亲自在场,也不见能高明到哪里去,又没想到有如此迅捷的法门,因此才被他轻易瞒了过去。 杨蓝见遍寻不到那枚牌符,心头也是狂怒了起来,一声令下,这十五名修士一分,三三两两地向灵珠岛上各个有修士存在的地方扑去。 姜易冷冷看着那些向四面八方飞去的遁光,一股凛冽杀意也充塞眉宇之间,起身一纵,向着一处遁光闪现之处飞了过去。这些弟子都是玄台一、二重的修为,不似吴义梵那等得了师长传承,又有法宝在身的玄台三重修士,两者之间差距极大,纵然合在一起杀将过来,他也夷然不惧。 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猛然觉出了这十几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被迷了神智,似乎是什么魔头变化,他曾在魔穴之中修行过,自然对这种变化分外敏感。这便不简单了,要知道魔门之法最是诡异万端,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他不能忖测的手段在里面? 因此他当机立断,御了飞剑出去,自己取了牌符脱身而走,决定看清了这些弟子的古怪之处再动手不迟。 灵珠岛上如今除了一二名修为不高的玄台修士之外,便只剩下了百余名开元弟子,这些被迷了神智的修士只觉得心中杀机四溢,煎熬难忍,只有斩杀自家所见到的所有活物方能好过一点,因此见了这些开元弟子自然毫不留情,一时岛上嘶嚎处处。 姜易只是认准其中三人一路跟了过去,即便他们杀戮那些开元弟子时也没有立即出手制止,仔细瞧了几眼之后,见他们使来使去,左右也不过那么几下,而且神智迷昏间,全然不知道收敛,有多大气力使多大气力。 他不由冷笑一声,道:“不过如此而已。” 见那里还有几名开元弟子明知不敌还在顽强抵抗,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更是冲出来试图护住身后几人,姜易不再犹豫,袍袖一挥,一道剑芒飞了出去。 这三名被迷了心神的弟子见了一道剑芒过来,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都是用真光上前来挡。 姜易脸上露出一丝冷嘲,如今附着了元始神光的惊霄剑何等迅捷灵动?在空中连续三个盘旋,轻易绕开那三道真光,便将三人的脑袋取了下来。 那几名开元弟子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道天外突然飞来一灿若星辰的剑光,顷刻间便斩了三人。 随后他们眼前一花,姜易便来他们面前,他淡淡说道:“这些人早已入魔,正在岛上肆虐,我还要去救援其他弟子,无暇管你们,你们自家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那名身材高大的明气弟子上前拱手,感激道:“多谢这位师叔援手。” 姜易也不回答,略略一点头,身化长虹而起,剑芒一闪便不见了。 那弟子看得心向往之,心道:“出入青冥,啸傲天地,到了这一步,才能说得上是一名修士,如果我也有这般修为,也不会如刚才那般任人宰割了!” 这一瞬间,这名弟子心中大道之念陡然变得无比坚定。 杨蓝神念中突然一阵悸动,似是掉落了什么东西,念头一转,便知道出了何事,心中怒火更炽。 他的心神并不能无限制分化,最多也就看顾两三处而已,而这三个弟子恰恰没有被他心神寄放,因此只能在一股杀意驱动下凭本能行事,连原本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几分,只是靠着境界屠杀那些明气弟子罢了,自然被姜易轻轻松松杀了。 杨蓝心里发狠,一咬牙,道:“明明入了灵珠岛,却被一名玄台一重的小辈搅乱,被暮云子他们知道后我老祖颜面何在?说不得只能用那一个法门了。” 杨蓝身为金丹妖修,一身战斗经历何其丰富?只从那三个弟子顷刻间被杀,再从一点蛛丝马迹中他就能看出姜易能驾驭飞剑。 这还罢了,姜易明明能够隐去自己身形不让他人察知,却不好好躲着,反而出来捕杀那些弟子,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勇猛无畏,且又懂得随机而变,这种人最为不好对付,除非他将自家控制得那些弟子全部聚在一处,否则迟早会被逐个杀死。 杨蓝现在已能肯定,那枚控制禁制的牌符必定是在姜易手中,他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今晚遇到后姜易却一直不太顺利,冷哼道:“小辈,老祖我便放下架子,就用这门法诀亲自来与你斗上一斗。” 他这门法诀是那本残篇上记载的一门秘术,将自己心神所寄附的那人修为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到两个层次,同时成就一门“天鬼玄光”,能代替自己与人相斗。 当然,魔门讲究掠夺杀戮,这提升修为的本源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是要从他处得来。他立刻从心神发出召唤,本来在四处杀戮的弟子得了他的传召,纷纷往同一处地方飞去。 另一名驻守灵珠岛的玄台修士正在一处屋舍之中修炼,还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哪里来冲进来三名同门,一言不发便对他下手。 这三个人个个修为都不在他之下,仓促守御下,这名玄台修士眨眼间便被打成重伤,本已自忖必死,但没想到这三人正要下手的时候,突然是呆了一呆,随便一声不吭,起了遁光撞开屋顶,一闪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姜易也正自追索两名神魂被迷的弟子,哪知还未等他动手,这两人却驾起遁光飞天而去,此时也能看到另有八九道剑光在往一处飞去,他略一思索,便知道恐怕那个暗中操纵的人察觉到了他各个击破打算,是以立即将这些人重聚一处。 他冷然一笑,也不去追赶,一个纵身腾上天空,在接近禁制的时候心中一念法诀,自然毫无滞碍地冲上云头。 他定住了身子,从乾坤太玄璧中拿出纸笔,挥手间将此地种种情形写下,接着取了太灵飞剑出来装入书信,用掌根一拍,一道微弱金光便往溟沧派的方向飞去。 而下方灵珠岛上,原本十五名被杨蓝控制的弟子已被姜易杀了三人,因此只剩下十二人聚在一处,此刻他们站在那里木桩一般不言不动。那名杨蓝用心神寄附的弟子此时正盘膝坐在地上,手中做出各种奇异的动作,头顶上腾起一道浅蓝的玄光,但是片刻之后,这道玄光就慢慢转化为一团吞吐不定的黑红火芒,他的双瞳中也是闪出一道绿幽幽的亮光来。 此时这名弟子已经完全被杨蓝占据,并且所有感觉都是一体承受,可以说这具躯体就是他的分身,如是这具分身被杀,他自身也要损折几十年的修为。 杨蓝嘿然一声,一抖袖袍站了起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其中一名站立不动的弟子,张口一吸,便将一股精血吸摄出来,再放入身躯酝酿。 吞完之后,他甩开这具已经干瘪的躯壳,又拉过另一名弟子,一张嘴又吸食了一个。吸了两个人的精血之后,他正要抓向下一个人的时候,没想到这名弟子突然无声无息的凭空化成了一堆灰烬。 他不由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身来,那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如同吞食了什么灵丹妙果,整个人飘飘欲仙。 默默一察之下,才觉得好像是自家的神魂凭空壮大了一点。 愕然站立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脸上现出恍然之色,暗道:“这魔门密册果然还有说道,原来竟是点燃他人七情六欲,进而将这人全身元精淬炼成一缕精魂,进而滋补自身,只是这法门也太过麻烦,老祖我可没这耐心练下去。” 他之前也曾用法诀操纵过不下百数名妖修,可却没有多少人能被点燃执念,显然这个条件极为苛刻,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虽然能壮大神魂,但是他又没有其他魔门修炼手法,更无法暗算同等修为的修士,所以这个法门对他来说简直鸡肋的可以,想明白之后就抛到脑后了,转而继续吸食精血。 随着被他吸食的弟子越来越多,他这具身体的修为境界也在往上不停攀升。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所选择寄附心神的只是一名玄台一重修士,然而吞了三人下来后,境界便已到了玄台二重的境界,这也是有因为他自身是金丹修士,不虞当中有半丝走错的地方。 待他将所有人的精血吞噬完毕后,修为一跃而上,直接成为了玄台三重修士。头上一朵黑红色泽的玄光飘忽闪烁,散发一股邪异诡秘之气,他除了肉身与一般修士有所差异之外,他这凝练出来的炼欲玄光比一般玄台三重的修士还要强横。 只是到了这一步,任他再努力,也无法将修为再往前推进了,不禁暗骂了一声。 如果再有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将真光与灵气合一,进而凝练一颗小金丹出来,不过此刻这修为对付姜易似乎也应该是足够了。 此时他形象大变,原本所占据的那个弟子外貌是个倜傥不群的佳公子,如今双眉如同一条血线,横在额下,一头红发状如火舞,几乎垂到地下,浑身都是晦涩难言的邪气,十足十的妖魔之貌。 虽然他刚才施展法咒时的动作颇为繁复,但做完这一切后,实际上不过用去了十几个呼吸时间,这时,他脸色一变,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一道矫若长虹的剑芒正破空而来,那凌厉的剑气还未到达,皮肤上便有一股割裂之感。 杨蓝怪笑道:“小贼,老祖我正等着你!” 他仰天发出一声极似狼嗥的啸叫声,肩膀一颤,头上那黑红色的玄光便往上一翻,形如一道爪状向上空抓去。 姜易微微一哂,他这剑光看似弄得声光煊赫,但这其实只是装个样子而已,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就在两道光芒即将接触的时候,他突然向旁侧一闪,就在此时,一点剑光从袖中飞出,直奔对方头颅而去。 却是他将七星定玄镜藏于袖中,突然打出,姜易也不待身形稳住,又将手中惊霄剑同样祭了出来,一金一白两道光芒直接奔向了杨蓝。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不论是七星定玄镜的镜光还是惊霄剑,都极其顺利的从对方身上一穿而过,似乎此人完全忘记了躲避。 杨蓝倒退了几步,看着胸口两个碗口大的伤洞,只是嘿嘿笑了一声,伸手一抹,就有一股血浆填补了上来,须臾,那里的血肉便又生长完整。 如今他这具身躯只是用心神控制,本体的元灵早就被他吞噬了,不论受了多大的伤,哪怕头颅被斩下,只要身躯中生机不绝,便能重新接上,而偏偏体内的丹田经脉之中,此刻有着十人以上的精元气血,姜易便是杀他十次,也不见得能消耗完这些生机。 见此情形,姜易也是略微吃了一惊,只是等他收回惊霄剑后,眉头不禁一皱。 这柄法剑之上本来光虹流淌,灵气逼人,只是回来之后,似乎被什么东西烧灼过了一般,上面的神光不仅黯淡了几分,而且他还隐约听到阵阵哀鸣,显然受了重创。 他不慌不忙,心念一转之下,这惊霄剑之上便腾起一阵紫玉粲然的光焰,只一瞬间,惊霄剑便又被重炼至巅峰,这回他不将真光内敛,而是散发于外,是以对方那手段必然奈何不得。 他望着下方,眯了眯眼,眼缝中寒芒乍闪,如此,看来只有用自身真光才能将这头妖魔收拾下来了。 从乾坤太玄璧中取出两把飞剑,法诀一掐,便腾上了天空,在头顶处盘旋回绕。 杨蓝见状仰天大笑,道:“不拘你来多少法宝,与我也是无用,小辈,受死吧!”他一晃身体,一道遁光便往上空冲来。 姜易伸出手指,向前一点,喝道:“去!”两把飞剑发出犀利尖啸,一前一后向对方头颅斩去。 杨蓝面露不屑之色,头顶上那黑红玄光向前一伸一拿,将这两口飞剑卷了进来,只一翻滚,瞬间便将剑身上的灵气抹去,彻底成了一堆凡铁,任其掉落尘埃。 然而他还在得意时,前方紧跟着两把飞剑而来是却是一道煌煌如日的辉煌紫光。 他不禁脸色一变,继而嘴角又浮现一丝狞笑,大喝一声,不闪不避地朝着这团紫光上迎头冲上。 只是两人谁都不知,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一座飞遁的宫殿之上,一个正在打坐白衣修士突然睁开双眼,射出一道满是寒意的剑光:“找死,敢偷袭灵珠岛!” 他冷哼一声,震得整座星河飞宫似乎摇晃了一下,随即一道青蒙蒙剑气冲霄而起,直往灵珠岛杀去。 天上爆发出一声霹雳炸响,两道真光在空中交击,居然震出如雷霆轰击般的声势。 姜易与杨蓝错身而过,各自站在灵珠岛的一座横峰遥遥相对,两人心中都是吃惊不已,警惕地望着对方。 姜易修出元始神光而来,都是无往而不利,不论是尸冥山魔修还是赤水潭妖修,只要紫光一出,便将血肉尽数绞烂磨去,虽然此刻对上的妖魔是一名玄台三重修士,他并不指望能一击杀死对方,但是也做了重创对方的打算。 但是没想在那相撞的一瞬间,本来看起来坚固无比,威猛如斯的天鬼真光顿时被搅成一团黑红色的雾云,他立时就知道,这并非是自家真光所为,而是对方见了自己的真光威赫难当,是以主动化去,然后在那里或聚或散,如活物一般层层抵抗,竟然在那错身而过的当口中挡下了混沌紫光的侵蚀。 其实他的元始神光是用混沌真煞磨练出来,精纯之至不说,施展出来,便如昊日炎炎,威凛四方,邪祟幽物最是畏惧,各种污秽不说沾染,通常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如不是两人修为差了整整两个层次,说不定当真能一举拿下对方。 姜易暗暗道:“元始神光光虽然霸道,这妖魔的真光也不是对手,但此人不是等闲玄台修士,除非找准机会,否则难以伤到此人。” 他也知道,刚才七星定玄镜和惊霄剑是对方故意让自己击中,好顺手毁了自己的法剑,他也看出来只要这法剑被毁自己一身实力便去了三成,而且逃跑也逃不掉,并不是自己真正抓住了破绽。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五章 剑光化影,千羽斩妖 杨蓝也自惊骇,他这天鬼真光并非是用来直接杀戮,而是用来污秽对方玄光本源的。玄光乃气中之精,便是被消去了,只要胸中根本的元真法力还在,花费些时间便又能重新凝练出来,但是一旦沾染了这一点天鬼真光,立刻便会被侵蚀到根本,连灵气也一起被污了,一身修为便就此废除,端得是凶邪无比。 然而刚才杨蓝如不是见机的快,说不定就被姜易顺手带去半截身体了,他看似不怕被伤,但若是挨了那真光一刷,难道还能再斗不成?姜易只需再补上一下,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与被打杀也无甚区别。 杨蓝也是暗惊,“怎么区区一个玄台一重的修士,身上竟会有如此厉害的真光?如不是我这天鬼真光能聚散由心,又有气血精元随化随生,老祖可要吃个暗亏。” 不过他也明白,眼前姜易不能与一般玄台修士般等而视之,在没有必胜把握之下,倒不敢胡乱出手了,这个分身若是被毁去,那么他真身的法力顿时会被折去二至三成,他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寻思对策,局面顿时僵持住了。 半晌,杨蓝哈哈一笑,努力挤出一丝善意微笑,道:“小道友,不瞒你说,你们那五个化丹修士和三四百名玄台修士已经被我等困在阵中,如今正被我玄血洲陆修士轮番攻打,败亡那是迟早的事,我来此只是为了夺回这灵珠岛,其他不论,稍后还有同道而来,我也不想被他们分了功去,是以也不要你的禁制牌符,我做主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他来此便是为了杀光灵珠岛的所有修士,以免消息泄露出去,当然不会任由姜易离去,如果姜易一旦答应,只要出了禁制,他就立刻舍了这具分身,真身赶上来将其一把捏死。 姜易却不为他言语所动,微笑道:“即便这位道友所言是真,我若要走,你又怎能拦我?我在此处,不过为杀你耳。” 他言笑晏晏,言语中不带一丝火气,但其中内容却杀机四溢,如铡刀高悬,不落不收,于平淡中带着一股决然无回的气势。 杨蓝瞳孔一缩,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修士不仅修为远超同侪,便是一颗道心也是坚定似岳,不动如山,面对如此一人,即便修为不及自己,他心中也大起忌惮之心,暗道:“这小辈才玄台一重便如此厉害,再过十年那必是另一个沈千羽,到了那时,我辈又岂有立足之地?老祖今天必须除此后患!” 想到这里,他眼中凶芒却淡淡隐去,实则把杀机隐藏到了心底最深处,只等着那个最为合适的机会出现。 姜易站在山峰之上,衣袂飘飘,眼中虽然盯着这名大敌的一举一动,但心中也正自寻思用什么办法才能杀了此妖。 他身上法宝倒是不少,但是真正此刻能派上用场的却是不多,五岳镇山印恐怕还未临头就会为对方躲了过去,或许还会七星定玄镜对付这等被魔门秘术控制的玄门修士作用也不大,并不是眼前当用之物。 缚妖索或许能一用,但是这妖魔便有损伤也是顷刻间就能恢复过来,要想杀了对方那是千难万难,也是鸡肋。 云海旗?恐怕飞出去之后结果与那两柄飞剑下场一般。 星月七光盘?防身有余,却不能伤敌一根毫毛。 一时间,他把自己手中所有的法宝想了个遍,却又一件件法宝从他识海中排出,最后只余下一颗浑如九天银河在那里闪烁不定。 他定了定神,心道:“看来我只有用这一口法剑来斩敌了。” 他一想到这里,突然之间,万千念头俱都褪了下去,心神一阵颤动,仿佛触摸到了什么至亲至近之物,那一瞬间,便如点亮了库房中的一堆柴薪,并为之熊熊灼烧了起来。 那倒持在身后的惊霄剑突然一震,自动跃了出来,在空中兜转不停,并且还隐隐传来一股欢呼雀跃之意。 姜易伸手将其拿住,摊开手掌一看,这枚法剑温顺地待在那里,手心中居然传来一股如子如亲,心血相连的感觉。 他不禁面泛欣喜之色,如不是此刻正在与那老妖对峙,直欲仰天大呼,以泄欢喜之情。这口法剑到了手中之后,他始终想将其与自己心神祭练合一,没事时就以法力元真温养,用真光慢慢渗润,但是始终未能成功,然而偏偏却在此时诞生了一点真识,并与自己紧密结合起来。 从这一刻起,这口惊霄剑才真正属于他,谁也夺之不去,随着他将来修为提升,那真识的灵智迟早会进化成如人一般,成为如同仙器一般的存在。 先前他有七星定玄镜在身,又有诸多法宝随侍,因此从来没有把惊霄剑真正当作极为重要的一件东西来用,只是这个时候,任何法宝对敌不起作用时,他才把全副的专注都集中在这法剑之上。 姜易道心坚忍不拔,而先前的温养和积累早已足够,只缺乏了这一道心神的照拂,此刻两者一旦契合,自然破开迷障,照见日月。这个时候,他眼前一阵恍惚,那未曾练成的“分光化影法”间从心田闪过。 只是心念一动,无需召唤,那法剑便一跃而起,往他额头中跳了进去,随后又从头顶跳出来,只是这个时候,居然一分为三,再一晃,居然三分为六。 然而这还没有完,六口法剑又是一分,这一次,居然是六分成十八,剑芒闪烁间,整整一十八口惊霄剑似星辰伴月般在姜易头顶盘旋不定,吞吐豪光。 姜易哈哈一笑,道:“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剑斩之。”自此之后,此他再也不需要七星定玄镜的镜光配合了。 就在此时,从极遥远的空中也过来一股神念,似乎受到了他那念头的感染,遥遥传来一声道:“姜师弟初试此法,便一气分化十八剑,天佑我青冥天宗,又多一名剑仙矣。” 杨蓝陡然看见姜易幻化出十八口法剑,身躯不禁一颤,惊呼道:“剑身化影,分光离合?” 就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姜易神念一动,双目闪过一道流光异彩,十八口法剑齐齐一震,化为十八道剑芒一齐向对方杀去。 这十八道剑芒虚实不定,在空中或分或合,直逼而来。 杨蓝心中转了无数方法,却发现根本无从抵挡,无论自己怎么应对,对方只要一个念头便能产生变化,便是逃也无从逃起,十八道法剑直接从身上洞穿而过,顿时将他的躯体扯得支离破碎。 正想运功转化复原时,那些法剑又再次向下一落,围绕着他的身躯盘旋一搅,便只剩下了漫天血污泼洒,再也不复完整模样…… 姜易心中一召,那十八道法剑重又回来,在他面前飞舞一阵后,往中间一合,复又归一,随后往他头顶中一沉,便没了踪影。 忽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禁仰首往天空看去,却见一道惊世青鸿横过长空,直奔玄血陆洲。 杨蓝分身被斩,顿时感觉被消去了二成法力,狂怒中破口大骂道:“小辈,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一头顶开头上巨石,正要拔地而起,突然脸色大变,抬头一看,只见一道威势无双的剑气不知从多远的地方穿来,似乎撕裂虚空一般,正朝着自家头颅上劈斩而来。 他骇然之下正想躲避,突然一道光芒后发先至罩定在他的头上,惶惶中发现自家无论神魂还是肉身,这一刻仿佛被困入了一个囚笼中,再也动弹不得。 那剑气找准了目标之后,不管不顾便朝下一落,只听轰然一声爆响,杨蓝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已经人影俱无,只余一道被斩出数十丈长短的深深沟壑残留在那里。 与杨蓝分身一战,对姜易最大的收获还是惊霄法剑生出了真识。 他本意只是想开悟心神合一之法,起先并未有此奢望,因为能诞生真识的法剑那是万中无一。 天下诸宗,单单以玄门九宗论,以玄天道中的剑修最多,据说门中长老衡量弟子是否可以授以真传大法,能否在法剑上生出真识便是考量之一。 青冥天宗虽非剑修门派,但也有上乘剑经传承,可尽管如此,门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人。 法宝久经祭炼之后,有缘之人便能孕化出真识,一旦做到这一步,修士无不将其万般呵护,小心翼翼放在身上养孕。 然而这法剑真识却又不同,此于杀伐中而生,因此只有在争斗交战中不停磨砺,才能继而炼出真灵。 姜易心中思索,自己身上法宝虽多,但威力比起这惊霄剑也未必能大到哪里去。 而且这法剑在当年被打落仙器品轶之后,只有他一人祭炼过,相当于重生,生出真识后更是只认他一个主人,任何人也抢之不去。 兼且心神合一之后,凡是法剑所去之地,也如他自家亲至一般,一切景物皆能观闻得清清楚楚,不会被雾障所迷。 姜易慨然一叹,果然还是要在生死之战中历练打磨,才能正视己身,看透真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纵身一跃,撑开禁制,上了天幕,见那一道熟悉的青芒瞬息之间便在玄血陆洲上转了一圈,复又往自己这里过来,便上前迎候,拱手笑道:“见过沈师兄。” 青光一收,沈千羽负手往空中一立,神情淡淡地说道:“师弟,你把从妖修那里所知之事尽数说与我听,莫要有所遗漏。” 姜易想了想,便把从杨蓝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道:“但不知真假,我便没有上报门中。” 其实若是沈千羽没有回来,在他想来,这件事只需交代上去就可以了,至于是真是假,自然有掌门和真人去判断,轮不到他来操心。 沈千羽略一沉吟,道:“那妖修得了外援,除我之外,另外四名师弟确实是被收了去,等我再回远处探查之后,那里深处果然有一座阵法,但却不见有妖修身影,显然已成一座空阵,我需回去面见掌门。” 姜易自是知机,道:“沈师兄若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师弟我去做。” 沈千羽一点头,道:“我适才斩了一名金丹妖修,那里尚有十多名弟子昏迷不醒,像是中了魔咒,你去将他们移至灵珠岛上锁拿起来。你便在此守候,有护岛大阵在此,当也无事,若再有弟子前来,哪怕是金丹修士也不需理会,若有什么事,自我有替你担着。” 他忽然又想到一事,说道:“师弟也无需担心什么,这本就是在宗门的预料之中,如今差不多应该是可以收网了。” 姜易心中一动,拱手道:“师弟我理会的。”暗道:“难怪沈师兄前去也是铩羽而归。” 沈千羽淡淡一笑,道:“我如今修炼‘斩仙破法剑匣’,也是剑道法门,师弟你有大造化,居然一气分化十八剑,若是没有剑修法门教导倒是可惜了,你需抓住清鸿殿的机会,只是你要小心了,不要把此事说出去,免得有人得知道后心里不服,来找你的麻烦。” 惊霄法剑与姜易心神合一,剑随意动,最是好用不过。 而且分化之后,相当于十八口法剑同出,将来能再能分化下去,威力只会越来越大,是以若是有系统的法门修习或者高明剑修指导那是最好不过,分心其他法宝反而不如一心祭炼法剑来得前途远大,潜力无穷。 沈千羽又叮嘱了姜易几句,便化作一道长虹走了。 姜易见沈千羽离去,记得他先前嘱咐,便往玄血陆洲飞去,准备将那十多名昏迷不醒的弟子锁拿回来,只是等他到了那里,在空中见了那一道数十丈长短的深沟,也不禁暗自吃惊。 他也知道,玄台修士与金丹修士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两者之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也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而且看沈千羽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出尽全力。 他暗道:“也不知道沈师兄是否修炼了门中神通?” 到了金丹这一境界上,据说全身气精凝练合一,周身生出滂湃法力,此时便能习得门中神通。 神通不同与普通道术,修炼极致时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便如十八种大神通中的“星罗照影”,一经施展,对方即便法力高过他,若是没有法宝护身,或者没有对应之法,十有八九也会被这一瞬间的威力击破护体法力。 姜易在心中想:“我如今还是玄台一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到这一步。” 他曾听闻,沈千羽不到二十五岁时便是玄台三重修士,按照这般精进,凝结金丹应该也不过是十年之内。 但谁也没想到,他在玄台境上一待却是二十载,直至不久之前才突破境界。 那是他为了凑齐铸就九转以上金丹所需之物,这才拖延至今。 传道一脉虽然并不像玄门世家弟子那样积累深厚,但为几位嫡系弟子拿出这些东西当也是不在话下。 但青冥天宗传道一脉曾有规定,凡传道一脉弟子凝丹,所用之物都需自己走遍天下去寻来,虽然百万年时光轮转,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但沈千羽向来自傲,不要门中下赐,一个人仗剑云游四方。 这二十年里,他几乎走遍了整个中神土,直到两年前才返回山门,其中内情不为他人所知。 姜易看到沈千羽适才发出的那道剑芒威势无俦,其剑意弥天塞地,应该就是后者所说的“斩仙破法剑匣”中的剑招。 此功绝中位门中三经六道之一,威力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浩大,便是一个剑丹修士也被斩了,足以看出玄门正法与一般法诀之间的差距。 但姜易也能隐隐感觉到,沈千羽一入金丹就有如此威势,固然是丹成九转的缘故,但恐怕也有这二十年来的沉淀之功,在门中苦磨虽然也能精进修为,但是却缺了一番砥砺。 这便如宝剑一般越磨越利,藏在匣中不动,那只有生锈了。 姜易心下寻思:“如今我已是青冥天宗真传弟子,也能飞天遁地,在门中还有玄渊真君和几位师兄照拂,叶氏再势大也不敢拿我如何,此次玄天道之行后,我当出门游历,增长见闻,顺便也可搜集炼丹合用之物。” 只是他的玄冥天雷修炼时最好需要幽水灵机,离开门派之后,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将其带在身上就好了…… 这时,他心中一动,灵明阁中不但可以用功德去换道籍密册,也可用来交换来法宝飞剑,自己也不用什么厉害法宝,只求一个能如自家丹田一般,能存装煞气的法宝就可以了。想到此处,他盘算了一下自己所立之功。 周庭送与他的一个小功,后来斩杀妖将又是一小功,之前挫败叶氏得一上功,要交换一件普通下品灵器倒也够了,只是那功德簿却在周庭的飞宫之上,这倒是件麻烦事。 他在这里想着,身形却并不停留,往那十多名弟子躺倒的地方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觉得那深沟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亮。他把身子一沉,探头下去一看,只见在那翻起的泥土之中,静静躺着一块五彩琉璃石,正发出如同宝贝一样的淡淡霞光,信手一招,将其凭空捉到手中,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哂笑道:“凭你也来诱我?” 他伸手一抹,便将那上面那层宝光拭去,露出这块东西的真面目。 这是一块黑黝黝,一尺大小的玉尺,上面光滑如镜,只是用心细察的时候,便可发现上面有蚀文一般的玄奥图纹,还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凶暴意念。 姜易无需多看,只凭这上面传来这股气息,便知道这东西必定与魔门脱不了干系。此物居然在月光之下收摄灵气,然后再绽放出五色光辉,若是一个凡夫俗子看到,必会当作宝物一般捡了去,日后十有八九会被吞噬了精血,至于之后再会生出什么古怪,他却想象不到了。 姜易若有所思道:“适才沈师兄一剑斩杀的那名金丹修士,应该就是那暗中操纵几位师弟心神之人,这把玉尺定是此人所遗。” 不过刚才沈千羽那一剑霸道绝伦,锋芒毕露,连那金丹修士也一丝渣滓都没有剩下,而此物却安然无恙,足以看出不凡。姜易想了想,这件东西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决定不如先将其收起来,待日后再慢慢参详。 他对魔门之法倒是没什么觊觎之心,与玄门道法之间走得是不同路子,他也学来无用,只是想到那妖魔法门诡秘,如不是他的惊霄法剑临阵突破,要对付此妖也不知道要费上多少手脚,若能从此黑玉尺中找出此法来历,日后应对起来也容易一些,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当下他一卷袍袖,将此物收了起来,随后不再耽搁,手一挥,放出一艘山河飞舟,将躺在地上的十余名青冥弟子都搬了上来,取出牌符一挥,驾起飞舟就往灵珠岛回转。 姜易在灵珠岛上等了十余日,但青冥天宗却并未有一人前来,好像是忘了这里一般。栖鹰陆洲上也没有丝毫动静,这些妖修捉了青冥天宗近四百数的修士,当然不敢再过分刺激青冥天宗。 姜易坐在岛上开辟出来的一处洞府中打坐,他除了日夜温养法剑外,就去琢磨研探符箓和玄冥天雷的妙用。之后又过了三日,天上祥云阵阵,钟磬之声连响,一个少年道人站在云中不言不动,只派了两名玄台境界的老道人下来。 这两人手中持了正天阁与法旨阁的玉牌,说是要将那十名昏迷不醒的弟子以及岛上所有现留弟子都接回山门。 这两处殿院一处执掌刑罚,一处是符令流通之地,姜易看过牌符无误后,自然不用阻拦,便任由这两个老道将岛上这些人一并带走, 只是他也要走时,其中一名面色红润矮胖的道人却拦住他,说:“姜师弟,真人有命,仍命在这里好好留守,是了,那块禁制牌符请你也拿出来吧。” 姜易不禁皱眉,这样岂不等于是变相圈禁自己么?不过如今青冥天宗如今是多事之秋,自己没必要出头惹事,而且他有自由出入禁制的口诀,有无这块牌符对他来说毫无区别,不过不能放人进来罢了,因此大大方方就把牌符交了出去。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六章 波云诡谲,门中暗流 两个老道各自回到祥云之上,向那个少年道人低头说了些什么,那少年道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姜易一眼,随后挥了挥袖,在钟磬之声中渐行渐远。 姜易在岛上望着那朵祥云消失在天边,心中却觉得某个地方有些不妥,他来回走了几步,思索了一番之后,起身一纵,便离岛而去。 岛上此刻已第二人,自然无人管他来去,也无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一去,直到第二日子时时分他才得以回返。 但是此刻,他眼神中已疑思尽去,双目变得清明无比,神情一派淡然自若,显得成竹在胸。又过了两日,那两名老道再一次联袂而来,或许是没有那少年道人在场的缘故,这两人与上次来时那副冰冷的表情不同,满脸都是和善微笑。 如今岛上只剩下了姜易一人,不用说也是为他而来,他心中一边猜测两人来意,一边将他们引入洞府中奉上好茶。 两名老道坐定之后,其中那名矮胖道人向姜易一稽首,道:“上一次来见师弟时由于要务在身,是以未来得及通名报姓,贫道苏玄守,这是贫道师弟,叶玄理。” 姜易一听,不禁有些诧异,这两人尽管修为不高,但来历倒是都不简单。 青冥天宗中,凡是入道弟子,皆有排辈,便如下院三位上师都是以“冲”字为排辈,而只有几位天人真君的同辈弟子,才是以“玄”字为排辈。 这两人虽然与四位天人真君不是同出一师,非是掌门弟子,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岁数辈分却摆在那里,姜易也不愿失了礼数,于是站起来郑重回礼,道:“原来是两位真人。” 这两名老道的修为不过是玄台三重,自然是当不得真人的,但这等恭维话当然谁不爱听?这两人俱都是靠了丹药才多了活了几百年,也是尘根未去,平时也没人这么称呼他们,此刻听到,脸上都是不禁露出了微微笑意。 坐在姜易右侧的叶玄理道人清癯长须,鹤发童颜,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若是出外收徒,只是这副卖相就叫人先信了三分,此时他呵呵一笑,道:“姜易师弟不必多礼,你是玄冥真人弟子,又得了真传,假以时日修为必超我等,我们之间平辈论交即可。” 苏玄守亦是说道:“我等今日奉命前来,是想询问师弟一些不明之事,师弟不妨坐下来,我等再说不迟。” 姜易也是一笑,这才坐回椅内。 叶玄理拿起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说道:“玄血陆洲上之事我等已知前因后果,只是当中却有几点不明,刘洪等人陷落之后,姜易师弟便是岛上修为最高者之一,又是真传弟子,我等只有找你查证一些疑问,望你如实告知。” 姜易点点头,双手往扶手上一分,笑道:“自当如此。” 叶玄理言语温和,不疾不徐,与姜易东拉西扯了一些刘洪到来之后攻打玄血陆洲的事情,灵珠岛上接去的那批弟子上也有一两名玄台弟子,有一些也是知道详情的,这些话显然只是铺垫,还未说到关键地方,不过姜易也未并显出不耐之色,都是有问必答。 说到最后,叶玄理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这么说来,是沈千羽不察,被妖孽用计步步引诱,以至于最后踏入陷阱之中的么?” 姜易目光微微一闪,忽然觉得其中有诈。 叶玄理这么说其实倒也不差,不过当时沈千羽实际已经做得很是稳妥了,再加上后来的弟子来自各个长老门下,另四名金丹修士的修为又不弱于他多少,如不是顺着众人的意愿,他又怎能坐稳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的时候,姜易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想到了沈千羽暗自授予他任务所为的真正用意,让他固守在这灵珠岛上以防万一,不仅仅是防备妖族偷袭,也是为了应对宗门敌对派系。 而且沈千羽哪里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那么为什么仍然在这位置上不走呢?恐怕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掌教亲赐符令,若能做好,必是前途无量,而现在这个关键点便在姜易身上了。 想来也是,修道到了沈千羽这个地步,又在红尘中打滚了二十载,又哪里会有那般莽撞? 看见姜易不言不语,两名老道人对视了一眼,苏玄守向叶玄理使了个眼色,叶玄理犹豫了一下,清咳了一声,道:“我听闻沈千羽攻打玄血陆洲之时,刘洪师侄多有阻劝,只是沈千羽一意孤行,最后才招至此困,姜易师弟,可是如此啊?” 说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易,而坐在他对面的苏玄守虽然脸上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但显然也是耳朵竖着,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嗯?怎么这两个人突然会说起这件事情?听到这句话,姜易一下谨慎了起来,心中寻思一番,顿时恍然,明白了这两个老道士的打算。 此次青冥天宗打着出使的名头,暗中与玄天道联合扫荡群妖,虽然金丹修士在青冥天宗中也甚多,但是里面有几个人特殊人物显然不能可能放弃的,如是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青冥天宗也不得不应,但是这么做等若青冥天宗失败,必然要找一个人来背黑锅,无论怎么看,沈千羽都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不过他们提到刘洪多加劝阻云云,很显然是想将刘洪摘出去,因为此次攻打陆洲,虽然是以沈千羽为主,但刘洪则是副手,若是硬要牵扯起来,显然他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姜易仔细一想,却觉得这两个老道好像对其中隐秘毫不知情的感觉,按照沈师兄的说法此次本就是故意陷落,为了引出背后妖修,好有借口一网打尽。想想也很合理,这等秘事恐怕只有真正做的时候他们才会恍然大悟。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老道居然在这挖坑等着他跳,那些被困弟子未必见得回不来了,他今日颠倒是非的话,来日这些人回来一戳就穿。 这对门中那些长老来说自然是毫无损伤,不过姜易的名声不但因此坏了,还平白无故得罪了沈千羽。 而且,姜易还不知道顾久天他们具体做得是什么打算,岂能任意胡言?再说了,他自思不提沈千羽之前对自己的提携,又暗自将其安排任务,故意留出时日让自己修行,该记得功也一个不缺,而且玄渊真君乃是他在门中最大的靠山,岂能做出背叛之事。 以他现在的身份,虽然是此事无能为力,但也会去落井下石,而且沈师兄留他在此不就是为了堵住宗门一些人的嘴巴吗?眼前的局势分外复杂,他也看不分明,唯有据实而说方是最为稳妥。 因此他一挑眉,道:“何来此言?据师弟我所知,刘洪师兄从未有过劝阻之说。” 这两名道人见姜易谈到现在都是十分配合,因此说出这番话来时,本拟他也是心思灵敏之人,该是一点就透,没想到他却是另一番说辞。 叶玄理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之色,道:“姜易师弟,不妨与你明说,我师兄弟二人来此,除了奉正天阁和法旨阁之命,几位天人真君那里也是去过的,你切勿自误。” 姜易神色淡然说道:“师弟我所言,句句属实,敢立誓为证。” “你……”苏玄守脸也拉了下来,道:“姜易师弟,你不要以为你自己身上也干净,可要我说出你所犯之事?” 姜易脸容平静,道:“哦?我倒不知道我也犯事了,倒是要请教师兄了。” 叶玄理冷笑一声,道:“我问你,沈千羽暗自弄以私权让你修行,却不颁布然后法令给你去做,而且你之前一直在飞宫之中修行,为何偏偏出事那日你不在飞宫中?却反而却在灵珠岛上,你作何解释?”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声色俱厉,喝声震得屋舍上瓦片都掉了下来几块,不说心中有鬼之人,便是无事,恐怕也会被他这气势所摄。 但姜易却视若无睹,把其当作清风拂面,若无其事说道:“两位师兄恐怕说错了吧,姜易是真传弟子,自有修行权利,沈师兄何来弄以私权?我之所以留下自然有门中派出的法令缘由,而且这灵珠岛上仍是任我出入,不过那日感觉修为似乎有所精进,是以留了下来而已。” 姜易说这些话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他本身就肩负着玄天道清鸿殿的赌斗任务,关乎一位天人剑仙,这等理由,根本不怕他们攀咬。 听了姜易这话,房中突然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叶玄理冷森森道:“好,此事我们暂且揭过不提,姜易,你可知道,门中有弟子告发你,说你勾结玄血妖族!” 姜易一怔,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为本门真传弟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却与妖孽勾结一处?两位师兄竟然听信此言,莫非是修炼时思欲过多,脑袋糊涂了不成?”这泼污借口找得颇为拙劣,姜易不禁对此嗤之以鼻。 叶玄理对姜易讥讽之言不置一词,一摆手中拂尘,哂道:“姜易,那日你飞剑传书,言岛上有十数名入魔弟子闯入,肆意屠戮岛上驻守弟子,然而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所言与你却完全不同,他言道,那日那些入魔弟子一到,涂松老成持重,无论如何不肯开放禁制,你却上前杀了涂松,抢过了牌符,放了那些入魔弟子进来。” 姜易失笑道:“两位师兄倒是会颠倒是非黑白,若照此而言,此岛应该早已落入妖孽之手,我又何必玉剑传书多此一举?” 苏玄守冷笑道:“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有言,说那日沈师侄及时赶至,你见状不妙,知道无法成事,因此匆匆将那些闯入岛上的入魔弟子尽数斩杀,又用将玉剑传书将此事伪报上去,好把自己及时撇干净。” 叶玄理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也已查实,当日闯入灵珠岛上者,共有十五名被迷惑了神智的入魔弟子,依你玉剑中书信所言,当日你和涂松在一处,你力劝他不听,所以禁制启了之后便惨遭横死,可为何途松被杀,你却丝毫无损?之后那些入魔弟子俱是身死道消,你不过是玄台一重境界,如不是其中有鬼,凭你一个人又怎胜过那十五人?” 姜易闻言,倒是有些佩服这两名老道了,这两人一人一句竟能把这事给颠倒过来,而且还说得像模像样。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了,稍稍动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是绝无可能的,伤不得自己分毫,否则也用不着这两人前来,早就是正天阁的刑罚弟子前来捉拿自己了。这两个老道在他面前这么说,一定是别有所图。 姜易稍稍一思索,暗自冷笑一声,差不多就明白了这两人的用意。这两人并不是真的想扳倒他,而是当他年轻好欺,是以用言语吓唬,让他以为被捏住了把柄,逼迫他同意先前所言,将刘洪与此事撇干净。 只要自己一个稳不住阵脚,或者心中虚怯,就会被他们绕进去,受他们摆布,此时如果换了一个人来,面对两人咄咄逼人的质问恫吓,恐怕还真会上当,顺着两个人的意思办下去。 姜易心中冷笑,这手段对付别人尚可,用来对付自己那是找错了门路。 叶玄理见姜易不语,以为他心中畏惧,不禁暗喜,此次青冥天宗吃了个大亏,沈千羽必定是保不住了,但是刘洪却是王氏真君得意弟子,王氏老祖却不想让他跟着受损。 然而却苦于无人为他开脱作证,灵珠岛上救回来的那些弟子都是分量不够,他们之言毫无说服力。 然而姜易是真传弟子,身份不同,只要他能开口证明刘洪曾劝阻过沈千羽,上面再一发力,自然能将其开脱出来。 只是在王氏老祖看来,姜易是玄渊真君照拂下的弟子,自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因此此事不太好办。 苏玄守和胡叶玄理这两人虽然修为低微,但自认为却能办妥此事,因此在王氏老祖面前自告奋勇前来说服姜易。 在他们想来,姜易不过一个入门未满一年的弟子,岁数也不过二十,能有什么见识?只要稍稍一威吓,必定吓得只能老实配合。本来他们还想做些手脚再去拿捏姜易,但从灵珠岛上带回的弟子中,有一名弟子,此人却站出来说姜易有屠戮本门弟子的举动,他们闻听后不禁大喜,待重新修改了口径后,这才信心满满地前来见姜易。 苏玄守也感到似乎事情有门,与叶玄理碰了下眼神,将口气缓和了一点,道:“姜易师弟,你也勿急,这其中也有很多疑点并未查清,此事并不是没有缓和余地,只要你肯为刘洪师兄作证,如实说出那十几日中的详情,我等自然会为你开脱,不叫你受了冤枉去。” 姜易却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道:“两位师兄适才想问,我一个人是如何能胜过那十五人的?我便与你们看看。” 正当两名老道有些愣怔时,突然感觉身上一寒,这间内室中弥散出一股凌厉杀机。 陡然间,一道豪光迸发出来,从姜易头顶上跃出一口灿如星辰的法剑,只是在空中一震,便一分为三,再三分为六,接着再六分为九,九道法剑在空中放出烁烁光华,游走不定。 这景象却把这两名老道震慑的不轻,叶玄理惊呼道:“剑光分影之术?竟能一气分了九剑?” 苏玄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道:“莫不是幻术?” 姜易轻轻一哂,心念一动,两人只觉眼前一化,九道法剑突然往他们头上落了下来。两名老道骇然大震,慌忙躲闪,只是室内狭窄,四周围似乎都被法剑锁死了道路,也不管有用无用,都只能将身上真光逼出去上前一迎。 那八道剑芒却是一透而过,竟然没能阻挡住丝毫,只能惊骇无比地看着那法剑往自家颈脖上斩来。 就在两人都以为性命不保的时候,那剑光突然一收,一切又重归寂然,仿佛刚才那一切当真是幻境一般。 姜易目光一扫,将两人看得遍体生寒,“两位师兄,别说十五人,便是再来十五人,我也一剑杀之。” 两名老道惊魂未定,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不由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胡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去了。 此时这两人望向姜易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他们虽然修道数百年,但是资质实在太低,又尘心难去,因此才在各阁中领了个执事,刚才那一瞬间,那股杀意寒彻肺腑。让他们差点以为姜易真的要将自己斩杀。 叶玄理胡须被割,衣袍凌乱,形状极为狼狈,颤抖地身躯站起来,想放句狠话却又不敢,似他这等人,他拉了拉苏玄守低声道:“师兄,我们走,何必与这小辈多言,有他知道厉害的一天。” 苏玄守适才在地上多滚几圈,浑身上下都是灰尘,比叶玄理还要不堪,颤巍巍点了点头,哪里还敢多留,与叶玄理一起慌慌忙忙出了房门,便急急驾起两道遁光如逃窜一般飞奔而去。 两人走后,姜易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微微一笑,便回房中打坐去了。 忽忽一过十数日,自那两名老道走后,便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他知道,必定是门中几个派系在为了此事在暗中较量,自家是插不上手的,现在回转山门也不过是招惹事端,索性就在这里乐得一个清静。 这日午时,他正在钻研紫虚道符书上的一篇法门,却突然听到悦耳钟磬之音响起,有人在天上做歌曰:“足踏仙云游八荒,银河星汉渡险隘,若要问那长生果,有缘可来古华山。”这声音明明是从云端中传来,却是清清楚楚在耳边响起。 姜易听到“古华山”这三个字,不禁悚然动容,竟然半点犹豫也无,突然祭剑而起,一道剑芒往天空中飞去。 到了云头之后,他向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一路寻找,不过二十多里之后,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矮小老道坐在一只八角小亭中自斟自饮,见了姜易上来,他拍手道:“妙哉,妙哉,你便是今日第一个有缘人了。” 姜易上前步入凉亭,一拱手,道:“青冥天宗姜易,见过前辈了。” 古华山亦是玄门九宗之一,不过这一派弟子最为神秘,谁也不知道山门在何处,而且这门中有一桩古怪,门中一些长老常常携着竹楼,凉亭,宫阁等物四处云游,遍寻“有缘之人”,如有修道弟子遇上,若是和他们脾胃相投,必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老道笑呵呵一摆手,然后指了指凉亭中一个座位。姜易会意,上前坐下,过了不多时,远处云霞排荡,远远又来一人。 这人是一名英武少年,白衣高冠,风采出尘,身后跟着两名妖娆美姬,跨入了亭中之后,他在姜易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走上前,朝那老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陈功,见过云游子前辈。” 老道嘿嘿一笑,道:“莫来攀扯,我便是认识你的长辈,也与你不相干。” 少年也不介意,自顾自择了一座位坐下,正好是选在姜易对面,两名美姬则站在了他的身后。 亭中一共有四个座位,如今老道,姜易,英武少年各占了一位,只还剩下一个。 老道看了一眼,出声道:“还有一人。”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环佩响动,一个红影闪了进来。 清脆响声之中,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模样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她明眸皓齿,神情天真烂漫,柔腰仅堪一握,若论美貌,姜易见的女子中,除了赤撄,倒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只是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却不能完全隐去身上那股淡淡的妖气。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七章 古华高人,玉简寻徒 陈功见到,不觉皱起了眉头。 少女见此亭中已坐着两人,不禁犹豫了一下,向着云游子一个万福,道:“晚辈赤锦绣,见过前辈。” 云游子倒并无歧视之意,神情和善地指了指那最后一个座位,示意她去那里坐下。 赤锦绣见那陈功背后站着两个美婢,是以坐下后,禁不往姜易那里挪了挪。 她虽然此举无意,可却惹起了陈功的不快,暗道:“哼,区区一介女妖,竟然也敢看不起本少爷,等下了此处之后,让你见识本少爷的手段。” 云游子看三人坐定,一挥手,便是一片云霞将整个亭子遮住,三人也并不觉得奇怪。他笑眯眯道:“你们既然来此,想必也听说过我门中的规矩,我也不耐多说。” 他伸手一指姜易,道:“你是第一个到来,便你先说,你求得是什么?” 姜易曾从道书典籍之中见过,若是遇上古华山之人,便可向他们求取一物或者求办一事,至于他愿不愿意,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了,通常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答应,因此修道人常以土地庙中的“有求必应”四字来戏称古华山的弟子。 不过古华山的人也不会白给你东西,往往会再指派你做某件事情,只是这些事比起他们所付出的却是不能比较,从来就不曾有刻意为难人的。 姜易略一沉吟,道:“晚辈求一件能收天地灵机,能携之行走天下之物。” 他原本打算用功德去灵明阁中换某件法宝,不过应是要等平定妖乱之后,得罪了王氏,沈师兄给自己记上的那些个功德就算能拿到,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周折,既然今日在这里撞上古华山的人,那么就是机缘了,索性就求取这么一件法宝。 听到姜易的要求如此简单,云游子脸上露出几分讶然之色来,随即他点了点头,袍袖往桌案上一拂,摆出来三件宝光隐隐的东西,道:“我这里有三件宝物,分别为伏气囊,万军兜,以及日月山河葫芦。” 他狡黠一笑,道:“你只一人求我,所以我只能给你伏气囊,但若是你能将你身旁这两位说服,愿意将他们自家求取的机会让与你,这三件法宝则任你择其一。” 说出这句话后,陈功脸上是微微冷笑,而赤锦绣只是托着腮,用那双美眸好奇地看着姜易。 姜易看了看这三件宝物,也不禁暗暗惊讶,伏气囊不去说,是一件上品灵器,而那万军兜却是一件法宝,那山河一气云笈图更为不凡,乃是一件仙器! 要知道,只要是仙器,必定内中孕育出了真灵! 不过此物不能用来争斗,价值就未免下了几个层次,因此陈功和赤锦绣虽然也同样看到,却也不觉得有多好。 见姜易在那里沉思,云游子微微一笑,转头去看陈功,道:“你是第二个来此的,你求得是什么?” 未等陈功开口,他又伸出手一阻,道:“慢来,你若求我收你入门还是莫说了,免得平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陈功笑道:“小子得了家母指点,自不会不自量力,此来另有所求。” 他伸出手,身后美婢从包囊中取出一物,摆到桌上。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这是一本书卷,上面写了《万灵真卷》四个大字。 陈功拱手道:“此物是家严从一位散修身上得来,看起来是一本书卷,实则是一件宝物。据说其中还藏有一门上古传承的小神通,只是此宝奇特,内中全用玄文写就,且每一人只限翻看一个时辰,看过之后便再也不能开卷,此物有灵,若是请人去看,如有原先观览过的人在旁,只消稍稍扫上一眼,也会自己阖闭。是以想请云游子前辈为小子解此难题。” 云游子扫了一眼,捻着胡须道:“此卷分为上中下三卷,你求我的话,却是只能给你解读一卷,但你若能说服这两位退出,退出一位,我便为你多解读一卷。” 陈功并不意外,只是他不觉皱眉,暗道:“我得了母亲提点,提前知道这位云游子前辈会在此处驻脚,在这里等候了十天,这才等来了机会,本想一人独占好处,却不想从哪里跑来这两个厌物,我需想个办法,让他们让出自家的机会。” 云游子不去管他,又把目光移到赤锦绣这里,温言道:“女娃娃,你所求何事?” 赤锦绣坐直身子,美目一眨不眨看着云游子,认真说道:“前辈,我家曾经有过变故,只是我有一位堂姐自从年前失踪后便生死不知,我自小与她感情甚笃,想请前辈推算一下,她究竟是死是活,如是还在人世,又身在何处?”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重重给云游子行了一礼。 云游子叹了一声,道:“女娃娃你来得不巧,三天前老道我与人赌斗输了,他要我三年内不得与人推算任何事情,是以你只能换上一事了。” 赤锦绣眸子中流露出一片失望之色,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云游子奇道:“你莫非什么事都没有要求我的么?” 赤锦绣道:“晚辈要求前辈办的事情前辈做不到,前辈做得到其余事的晚辈不想求。” 听她这么说,云游子倒也不以为忤,笑道:“那也随你。” 那边陈功却是大喜,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道:“这位娘子,既然你别无所求,不如你退出,把这个机会让与我可好?” 赤锦绣是个没有心机的少女,也不觉得这机会让出去有什么可惜,正要答应,姜易却目光一闪,突然开口道:“慢来,这位赤道友可否将这个机会让与我?我识得一人,可为道友推算,有十成把握可以推算到赤道友那位堂姐的如今下落。” 赤锦绣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姜易微笑道:“我自不会欺瞒道友,若是不信,我等可立下法契。” 赤锦绣“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这个机会就给你啦。” 在她心中,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机会有多珍惜,因此听到有人能为她推算堂姐下落,就立刻答应了。 陈功在一旁看得有些愣怔,没想到这个机会就这么让姜易拿过去了。 不过要推算修士行踪,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除了需要特殊的法宝之外,还会折损修为和寿元,没有几个人会这么做,云游子适才推脱,也很有可能只是托词。 不过陈功心中转而一想,这样也好,原本还想说服两个人,现在看来只要说服一人即可,而且也不用和那个女妖精打交道了。姜易所需之物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大不了白赠他几件。 打定主意后,他对姜易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欲求之物,我族中也有,名为紫收盒,乃是一件法宝,此物能收摄天下各种精气灵息,你若将你身上那两个机会让与我,我将此物赠你,如何?” 姜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够。” 陈功先是一皱眉,随即一笑,心道只要你肯换,那就还有得可谈,便道:“我乃是天灵陈氏弟子,你如答应退出,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可来找我,我皆替你遮挡住。” 他修为不过是开元一重,上得天来都是靠了身上的宝衣和脚下的云履,但是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姜易知道,这人倒是没有胡吹大气,天灵陈氏的确势力极大,族中也有不少弟子拜在青冥天宗门下。 但他还是没有答应,摇头道:“只是一句空口白话,便想要去在下两个机会,兄台也太过精明了。” 陈功不悦道:“你只不过是为了求一件载气之物,何必如此计较?” 姜易笑道:“兄台此言差矣,我向前辈求取此物,那是我和前辈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如今想要我退出,那是你有求于我,因此只这一个宝物和一承诺却是远远不够。” 陈功神情不禁一僵,只是姜易说得在理,他又无从反驳。 赤锦绣性子活泼,听了姜易这话觉得好玩,不禁“扑哧”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绽放,便是陈功也呆了一呆。 见姜易和陈功两人口舌往来,云游子却是在一旁阖目养神,好像不曾听闻一般。 陈功压揉了揉额头,随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抬头,沉声道:“那就请兄台言明,你到底要什么,才肯与我交换?” 姜易笑了笑,道:“我所求之物,兄台身上也有,就怕兄台舍不得。” 陈功闻言一怔,眼珠转了转,忽然也笑了起来,神情居然轻松了几分,豪气道:“兄台只要开口,只要如今我身上有的,我皆可应允,便是你要我身后那两个美婢,我也可以给你!你说吧!” 姜易笑着拱了拱手,说出了一句让陈功目瞪口呆的话,“既如此,就请兄台退出吧。” 陈功脸色变幻几下,霍然站起,指着姜易,气怒道:“你这是在消遣我么?” 姜易端坐不动,脸上微微带笑,道:“自然不是,陈兄所求者,不外是开解这卷《万灵真卷》,在下在玄文上虽不说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如是陈兄愿意就此退去,倒是愿意助你一助,如此我等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你?为我开解这卷宝册?”听了这话,陈功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信地看了姜易几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他缓缓坐下来,想了想,道:“也好,如果你真能做到,我就算让了这个机会给你又如何?不过……” 他盯着姜易,沉声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姜易笑道:“那在下不但就此退去,再奉送你一篇上乘法诀。” “好!”似乎怕姜易反悔,陈功用力一拍亭中石桌,将自己面前的《万灵真卷》推了过来,倒也露出了几分爽快模样,手一摊,道:“就这么说定了。” 姜易接过那卷图册,又看了云游子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任由他们自家处理的模样,便轻轻一笑,收回目光,将这卷书册打开。 第一页翻开后,就见上面闪出了一道光芒出来,一篇大约五十来字玄文法诀在眼前浮现出来。 姜易在玄文上造诣原本一般,但是他所修太上玉策中尽数以赤字玉文写就,耳濡目染之下看低一等级的玄文如同高屋建瓴,只瞧了一眼就辨别出来,这是一篇用于开解禁制的法诀,但是同时又是一门修炼口诀,倒是颇具巧思,当下收摄心神,仔细看了下去。 这真卷中,每当看完一页后,需用解读出的法诀破了禁制,这才能翻动下一页。 只是在连读了三十多页之后,姜易发现只是上卷就还有三十页,加上未读的中卷和下卷,不知道还有多少内容。 他看了看那道从宝卷中冒出来的光芒,比之刚才已经少了一些,显然等到这光芒完全泯灭之时,自然这宝卷也就合拢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卷书晦涩难懂,所以难解,现在看来,陈功倒也不是找不到此道高手,而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这么内容,倒确实不易做到。 本来姜易还不想过于卖弄,将解读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不过眼下看来,倒也不能顾忌那么许多了。 陈功也不禁有些诧异,他刚才有一事并未言明,如果这图卷破解禁制时哪怕只错了一页,那便是前功尽弃,再也难以开启,这姜易速度倒也不慢,这还罢了,居然翻了三十多页也未曾出错,这倒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胡吹大气。 不过此刻见他顿了一顿,陈功心中也是冷笑,暗道:“这卷书的禁制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学了几天玄文便来少爷我面前卖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不去催他,等他乖乖认输就是。”然而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却露出骇然之色。 原本姜易还小心翼翼,一板一眼的翻动,并没有露出什么特殊之处来,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待他凝神正视之后,那禁制居然一道接着一道被破开,似乎根本不需要去多想,随看随解,其速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陈功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就是坐在一边云游子,也忍不住睁目多看了一眼。 姜易一连翻了六十四页,这才将上卷禁制尽皆破去,一看那光芒,却已经消隐下去了一小半,不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还不太满意,便也不休息,继续往中卷翻去。 只是这时候陈功已是满脸不可思议,看向姜易的眼神犹如怪物一般,他身后两名美婢也是有见识的,又见识了不少博通玄文的大才,可此刻对比姜易,却仍有相形见绌之感,忍不住对他多张望了两眼。 赤锦绣眨着美目,满是好奇得看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姜易翻到中卷时,捧书观去,微微吁出了一口气,暗道:“若这中卷仍是六十四页,或者更多,今日之状怕是要惊世骇俗了,幸好幸好……” 这中卷只有三十二页,虽说玄文少了许多,但内容也更为深奥了一些,可这对他来说反倒不是什么难题,因此翻看下去时,倒是不疾不徐,毫无匆忙之感,再加上他相貌不凡,举止间便显便出一股潇洒有度的风采来。 不到一刻时间,他就将这中卷的禁制一一破除。只是他却没有发现,此刻陈功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姜易正要一鼓作气将下卷拿下的时候,陈功却大喊一声,道:“够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劈手将那书卷一把夺过,然后往外一头冲了出去,虽然小亭四周有云霞遮掩,不过他出去时倒是没有半分阻碍。事发突然,他身后两名美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失礼,匆匆一福之后,便急急跟了出去。 姜易面上一平静,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随着将那《万灵真卷》看下去,他便发现这应该是一篇上好的修道法门,上卷和中卷所述的是,如何从开元修炼到玄台的法诀,下卷他还没来得及翻看,想必是讲如何凝丹的法门。 他自家有《太上玉策》在手,自然不稀罕这门道法。 但陈功却是不知他的底细,当然不愿意自家的法门被他看了去,对此姜易也早有所预料,否则凭对方那区区开元又怎能从他手中夺取东西?他心中暗道:“只是可惜了最后那门小神通了,本来还有心一窥究竟的。” 云游子见陈功走了,嘿然一笑,道:“陈小哥儿既然去了,那便是自愿弃了这机缘,我这里三件法宝都在此处,你便任取一件吧。” 姜易吸了口气,站起来,不用多想,把将那日月山河葫芦拿在手中,也不多看,往袖囊中一收,随后对云游子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厚赐。” 云游子一摆手,道:“你莫来谢我,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你,如今这法宝你已求去,你也要允我一事方可。” 姜易正色道:“自是如此。”这是古华山的规矩,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即便你现在将东西推还回去,也是一样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如果想反悔,古华山身为玄门九宗之一,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云游子捻须道:“你拿了这日月葫芦,想来是有踏遍四海之志咯?” 姜易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晚辈如今已是玄台境界,正欲走遍天下,搜罗铸就金丹所需之物。” 云游子“唔”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我那为难一事正好由你代劳,我在东华洲四处云游了百年,各处风光景物也都见识过了,现下有心去东莱洲一游,但老道至今还未收徒,是以需你帮我寻个根骨上佳的徒儿回来,继承老道我的衣钵。” 姜易一怔,沉吟道:“晚辈不是推诿,只是古华山需要寻何等样弟子,晚辈实在不知。” 云游子哈哈一笑,道:“你何曾听闻我古华山来为难人的?我予你一物,自然不需你多费手脚。”他手腕一抖,一枚绿色玉简落到姜易面前。 云游子指了指道:“我也不需你如何,你行走四方时,只将这枚玉简放在身上便可,若是在百步之内遇到合适之人,这枚玉简自会生出异象,显露出一篇口诀来,你只需将此口诀交予这合适之人,设法让他学了此法便可。” 姜易略略一思索,道:“既会自家会显露异象,不知这玉简可用几次?” 云游子眼睛微眯,“老道我懒惰的很,只想收一个徒儿传了道统,再多无用。” 姜易挑了挑眉毛,道:“前辈,这人如是早已是别派弟子,或者不愿修道,那又如何?” 云游子一挥袖子,嘿然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拘你如何做,是抢也好,是逼也罢,由得你去,总之要把这法诀交给我那乖徒儿。” 姜易知道这件事是没法推脱的,到时候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再想解决之道好了,当下一笑,便不再多言,抬袖一挥,将这玉简收起,随后他站了起来,道:“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打扰前辈静修了。” 云游子闭目道:“那老道就等着道友为我寻来佳徒了。” 姜易拱手告辞,到了小亭出口,他一转头,微笑道:“赤道友,我等边走边谈如何?” 赤锦绣是个天真娇憨的性子,刚才姜易和云游子在那里说话,她听着有些无聊,便托着香腮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此刻听到姜易喊她,“呀”的一声站起,俏脸微红,对着云游子一礼,道:“前辈,真真也要告辞了。” 云游子双目微睁,呵呵一笑,道:“去吧,去吧。” 两人出了小亭,才踏出一步,姜易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所站之地已是空空荡荡,不存一物,显然云游子神通了得,瞬息之间便挪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姜易忽然若有所觉般抬头往上看去。高空中云层翻滚不停,最后再向外一荡,露出一辆不知道隐藏了多久的飞车来,刚才离去不久的陈功正站在车上,他伸手一指下方,道:“灵叔,就是他们了。” 一名眼神阴冷的中年修士站在他的身旁,在姜易和赤锦绣身上扫了一眼,道:“既然看了宝卷,便不要走了,你们是自我了断,还是等我动手?”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八章 一气剑斩太庚光 这名中年修士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穗极长,甚至拖到了脚面上,他身上锦袍蟒带,犹如凡俗间的王侯一般,踏在飞车上居高临下望下来,浑身上下有着难以掩盖的透骨杀机。 此人名为陈灵犀,为陈功亲叔,曾经拜入过玄门九宗之一藏剑宫门下修行,由于行事过于肆无忌惮,被认为心性不纯,因此被逐出师门,索性授业恩师在门中颇有地位,又一力回护,这才没有被收回修为。 他这次为寻觅结丹之机才回到族中,正巧陈功要来三泊等候云游子,因为这个侄儿只是明气修为,此处又正逢两派交战,因此族中长辈特意命他来护送陈功。 只是陈功从云游子的小亭中出来后却是一脸悻悻,他便询问起来,一问才知,陈功不但未求得那补天斋的人为他开解宝卷,反而这机缘被他人得去,还被看去了三分之二的宝卷,难怪闷闷不乐。 当时陈灵犀就冷声说了一句,“那便将此人杀了罢。” 藏剑宫之人向来奉行杀道,以杀为了结世间一切纠葛因果的手段,不过对于玄门同道却轻易不出剑,但在陈灵犀的心中,这是最为正常不过的想法,其他一切对他来说不值得想,也不用想。 此刻姜易见了他,感觉到他双目中杀机弥漫,知道这场争斗避免不了,当即抖手甩出一道符箓到赤锦绣手中,道:“赤道友先走,此物在你身上,我便能知你下落,待我了结眼前之事,再来寻你。” 赤锦绣却摇了摇头,却不愿意离开,她正想开口时,天上却下来一道云雾形成的大手,一把便将她捞走,远远传来一声,“你们打你们的,与老道我不相干,这小女娃和老道师门有些渊源,却不能让你们杀了。” 姜易一听,便知道是云游子的声音,暗道:“也好,赤锦绣走了之后,我也可以放开手脚,陈氏弟子又如何?敢来招惹自己,也是一样杀了。” 陈功听了这声音却是有几分忐忑,道:“这是云游子前辈……” 陈灵犀脸上毫无半点忌惮之色,冷笑道:“无需多管,我陈灵犀要杀之人,终归是杀得了的,他护得了一时,又起岂能护得了一世?” 他双目凝定姜易,手指向前一点,便是一道凌厉剑光斩杀过来,只听那尖利的破空之声便知其无比锋利。 姜易一挥手,数十道符箓飞了出来,纷纷往那剑气上一撞,那道剑芒连续斩断了十多张符箓后终于在空中消散,未能到得他的身前。陈灵犀略略露出诧异之色,道:“原来是清虚阁的弟子,既是如此,便送你一剑上路吧!” 他把肩膀一抖,一道白色剑光便劈落下来,这道剑光与适才那道截然不同,先前那剑芒虽然凌厉,但不过是他随手所发,是一道随意汇聚起来的庚金之气,既无变化又无神意指使,充其量也不过等同与普通法器一击。而这一道不但凝如实质,且精气与神意相合,虽然只是一道剑气,却能感觉出其中那誓要斩尽一切阻挡之物的滔天杀意! 姜易也是有眼力的,一看这人居然使出了剑气玄光,便知道十有八九是藏剑宫的法门。这一派弟子有一门修行法诀专靠掠夺天下金气修行,所行之路刚猛无比,要求心念通达,无物不斩,所以这一派弟子也是最为桀骜不驯,宁折不弯。 见了这一剑,姜易就明白只用符箓是绝对抵敌不住的。 毕竟他还未将符箓修道高深境界,上一次他用来化解剑气,已经出了二十多张,而这一次却是百张也未必能挡住,不说他来不及一次使出那么多张,便是能够,对方只要驱策剑光再次斩来,他又能有多少符箓去挡?他低喝一声,头上浮出一口法剑,心神一动,一道剑芒往那道剑气上斩去。 只闻“当”的一声,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音,向四周远远散开,两者交击后,惊霄法剑只是微微一震,那道太庚剑气却被震偏了出去。 陈灵犀见姜易的法剑非但分毫不伤,自家的剑气竟似乎还落在了下风,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浮出惊喜之色,暗道:“我这剑气乃是采五气金砂所炼,早已不是普通法剑可以抵挡,这法剑莫非是五金之精所炼?好!我本要凝练金丹,却缺乏五金之气,若是能把这枚法剑炼化了,不亚于炼化了一把神兵,日后成丹的品阶必能高升一步,不论此人是何来历,哪怕他是玄天道真传弟子,我今日也一样要他性命!” 他大喝一声,道:“你能挡我这太庚剑一击,也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几剑!” 他把脊背一抖,便把自家真光放了出来,不过并不是如同寻常修士那样云团状的玄光,而是一共七道形如剑状的剑气,此刻如孔雀开屏一般分列身后。 玄门九宗中,藏剑宫和少清派都是以剑修闻名,不过玄天道专一剑道,舍剑之外,别无他物,而藏剑宫又不同,这一派是练气为剑,气便是剑。 便如这陈灵犀,修炼的是派中秘传的太庚真煞玄光,能将自身玄光凝聚成一把把锐利无俦的飞剑,开始习练时,便有千剑在身,然而随着境界提升,剑数会越发稀少,然后每减少一道剑气,威力便提升一分,到了只有一剑的时候,便能斩破虚妄,剑气成丹。 如今这陈灵犀身上只剩七道剑气,距离成丹已经不远,那怪口气那么猖狂。姜易不管他在那里如何卖弄,一声冷笑,心念一动,法剑便疾如流星电闪往陈灵犀脸上斩去。 陈灵犀哈哈一笑,一道剑光亦是当头迎了上去,“当”的一震,却发现那法剑虚虚一跃,居然分出一道剑光继续往上飞来,而低下居然有两枚法剑将那太庚飞剑牢牢压住,脱身不得。“分光离合?” 陈灵犀先是一惊,再是不屑一笑,肩膀一抖,又是一道太庚剑气劈了下来,将那飞来的法剑挡住,哪知那法剑一震,居然又分了一道剑光向上斩来。 这一次,陈灵犀也不禁略微皱了下眉头,低喝一声,再分了一道太庚剑气上前格挡。哪知道与这法剑交击又后,那法剑居然再度分化! 这枚法剑一连分化了七次,每一次变化,都更接近了一分,陈灵犀七道太庚剑气用尽,居然还有两道法剑向他飞来。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呛啷”一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挥剑左右一斩,这才将两道法剑斩开,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 姜易毕竟这剑光分化之术才是初学乍练,而且还没有学到匹配的剑招,因此才使得对方招架了下来,看见此景,心中不免惋惜道:“可惜需两枚分光法剑之力才能镇压他一口真光飞剑,虽然比他多出两剑,但是此人还有一把法剑在手,倒也奈何不了他。” “一气分化十八剑?”陈灵犀也是惊怒交集,身为藏剑宫传人,姜易居然只用法剑便逼得他拔剑迎敌,纵然是他不知道姜易底细,一时疏忽大意,但是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但他随即意识到,姜易刚才那一剑虽然厉害,丹却只是打了自己一个出其不意,所运用的剑招与分光离合之法却并不匹配,运转间也生涩了许多,显然还未运用纯熟,如果比拼精妙剑招,显然他的胜算更大些。 《太上玉策》中的灵宝剑经晦涩深奥,上面虽然提及了“分光离合”之法,但是只涉及到了法门,并未有具体的剑招剑式,更何况姜易一气分化十八剑,更是没有现成的剑招给姜易,今后一段时间,他只能靠自家摸索。 姜易忖思道:“此人剑法不错,倒是个难得的对手,正可借此人磨练我的剑法,也为接下来在玄天道的赌斗做好打算。”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也不做其他想法,只用法剑与陈灵犀交起手来。两人你来我往,转瞬间便比拼了上百余次,姜易十八道法剑盘旋环绕,上下飞舞,与七把太庚玄光飞剑拼击交斩,纵然剑术不及对方,一时落在下风,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他却也不能。 而且随着两人交手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剑招运用也是越来越纯熟。 陈功在飞车看了半天,见虽然姜易被“压制”住了,但看上去却坚韧的很,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躁,他身后一名美婢开口道:“郎君,七老爷可能拿得下此人么?” 陈功嘿了一声,指着下面道:“你莫非没有看见,这小子被七叔的剑光压得溃不成军,已经败亡在即。” 他这句话只是为了壮自己家气势,因此说得十分大声,可是才说完,却见突然飞来一道剑光,只觉脖子上一凉,连带他身后两个美婢,三颗头颅一起掉了下来。剑光一闪,又回到了姜易剑网之中,他脸色丝毫不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一剑来得突然至极,连陈灵犀也没料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救援不及,他惊怒道:“小辈,你竟敢杀我陈氏族人!” 姜易不禁冷笑,只允许他来杀人,却不许别人来杀他,对于这种强盗向来不屑一顾,他大喝一声,声震四野,道:“杀便杀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陈灵犀本想姜易一气十八剑虽然看似华丽,但时间久了,心神疲累之后总会露出破绽,到时候觑准机会一剑杀了,因此他将陈功被杀的怒气压下,耐心与姜易对耗了起来。 哪知这一斗就是一个时辰,姜易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疏漏,反而剑招逾见娴熟,陈灵犀不由暗暗吃惊,“这小辈起初御剑时明明青涩的很,怎么运使十八道法剑这么许久,却依旧不见一丝紊乱?” 如是寻常修士甫一上手,就算能将法剑分化为十八道对敌,那必定也是手忙脚乱,进退失据,但此剑已生出真识,姜易神意与其相合后,便如他自身所有一般,十八剑看似很多,其实和一剑斩劈来去并无太大区别。 开始姜易还只是一味防守,但随着时间推移,百招往来中也倒能还击一二剑,渐渐又能还击十几招,到了后来,竟然已打得有攻有守,像模像样了。 便是陈灵犀也觉出不对,心头恼怒道:“这小辈居然借我磨练他的剑招?可惜我的剑盘逐出门墙时已被门中收了出去,否则便可藉由此物布下剑阵,破此小辈当是招易如反掌。” 藏剑宫每名弟子都持有一只剑盘,此物既是法宝,也是阵图,其中暗含三十六套剑阵,陈灵犀身上练有七道太庚玄光剑气,借了剑盘能布下北斗剑阵,那就不是普通剑招可以抵挡的了。 他阴沉沉的目光在姜易面上扫了几遍,略一沉吟,自锁影物中取出一把古拙短剑,先是暗藏不动,待与姜易又战了几个来回之后,他小心挪到了上风处,也不出声,手腕一抖,一道黑光脱手而飞,往姜易面上掷来。 姜易目光中略有戏谑之意,袍袖一抖,七星定玄镜照出一道金光迎了上去,“当啷”一声,将短剑直接消磨成无,他也不乘胜而击,长袖一振,又将这宝镜收了回来,专心致志对付那七道太庚玄光剑气。 陈灵犀看得眼角突突直跳,斗了半天,无论是法宝神通,还是飞剑玄光他都奈何不了对方,心中暗骂道:“如不是我破门而出,恩师收了我身上所有法宝,又怎容你在我眼前猖狂?我哪怕今日拼着损折元气,也要将这小辈斩于剑下!” 他目光似有冷电射出,手指一点,底下剑光一荡,七道剑气如周雨倾盆般向姜易疾劈了上百剑,将其逼开了到百丈之外,随后他举手一招,背后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从鞘中一跃而出,口中道:“神君统御,伏气伏灵,今授符诏,千剑归一!” 这一口长剑在空中一震,七道太庚玄光剑气似乎受了拘令,皆是往这把长剑中投去,待把七道剑气收了上来,这把长剑顿时明光照耀,剑气腾霄,通体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气。这千剑合一法,是将自身所有玄光剑气借法剑之身凝集一处,其一剑之威,已等若初入金丹境修士当面一击,绝对不是一道惊霄法剑所能抵挡的。 不过这一剑也极其耗元气,一击之后施法之人至多剩下先前五六分的实力。 陈灵犀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精气被源源不断抽了出去,他也是第一次施展此法,只得在那里咬牙苦撑。 看似漫长,实则这把长剑只一瞬间就饱吸了精气,顿时发出一声嘹亮啸音,只一闪,便如绝虹贯空般朝着姜易斩了下来,此剑霸道绝伦,挡在面前的法剑一枚枚被弹开,最后直接斩在了姜易身上,只一剑就把他斩成两段。 陈灵犀见这久战不下的小辈终于身死,不由神情一松,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来,只听空中“嗡”的一声,太庚玄光剑气纷纷从法剑中被弹了出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剑光看起来却比适才黯淡了几分,显得虚幻不定,回去必须温养上数月才能够恢复元气。 他正要将那法剑和那姜易的惊霄法剑一起收起,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人死了,这法剑岂能丝毫不散?不由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 惊觉过来的陈灵犀反应也是迅速,七道太庚玄光剑气往身上一收,便要先护住自己,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姜易已经仗着匿身法欺到了近前,此刻他也不用什么法剑了,叱喝一声,头上一道耀目之极紫玉真光向陈灵犀卷了过去。元始神光与太庚玄光一接触,竟发出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如脆瓷般寸寸碎裂,眨眼间便被生生磨烂,竟然丝毫也不能延阻片刻。 陈灵犀目露惊恐之色,正要大叫出声,真光上来一卷,便将半边身子裹了进去,顿时身死魂消。 姜易疾飞上来,一伸手收了此人袖囊,错身而过时只把袍袖一挥,玄光又复一荡一收,那剩下的半截尸身也自消失无踪。 他刚刚乃是《紫虚道符书》中的一道化灵符,可以假乱真,替乱本身,他趁这段时间粗浅以岛上材料炼制而成,没想到效用还算不错。 这飞车无人驾驭,自然浮空不动,姜易搜索了一番,将陈功尸身上的随身之物尽皆拿走,连那部解了三分之二的《万灵真卷》也一起收了起来,再一展玄光,将三人尸首消磨的干干净净。 这飞车姜易如今也不放在眼中,起了牌符顺手收了。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天空,心中道:“那赤锦绣也不知道被朴鱼子带到哪里去了,只是我答应她的事自不能食言,不过此女应该是赤撄堂妹,我自己倒也没必要再去见她,待回转山门之后让赤撄亲自去见她好了。” 他沉吟了一番,当即拿出一道传信符箓,随后用手指蘸了神砂写上“一月之后,大齐王都见”九个字,然后一挥手,仍由这符箓便破空而去。 做完此事之后,他向前踏出一步,就有一道剑芒裹上身来,一闪之后便离了此地,不多时,就回转到了灵珠岛上。 回到内室中坐定,姜易也不休息,拿出那卷《万灵真卷》,摆在桌案上一翻,见仍能打开,心中一定,将上中两卷揭过,直接翻到了下卷处,凝神破解起禁制来。 这一次无人叨扰,不出一刻,他就顺顺当当看到了最后。看完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这门《万灵真卷》过了玄台境之后,走得道路与自己大相径庭,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修炼,眼下看来却是不成了。 这其中成丹之法看起来极为艰难,每练一门法诀,便要从中参悟出一门“真法”来,明了其中“真法”,才有可能凝气成丹,不过一道“真法”成丹最多也只能得七品金丹,彻悟“真法”越多,丹成品级才越高。 也就是说,如要筑就一品金丹,那就要练就三门以上的法道密册,再彻悟其中“真法”。 只是如何参悟“真法”却是无有定规,根本无从琢磨,全凭个人机缘悟性,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天下玄门修士,多数是以气成道,若是以法成道,怕是还未悟成就便先自老死了。 姜易再翻了几遍,也没寻得其中那门“小神通”,想来就算是有,也要修炼了这门法诀才能得见,因此他也没了兴趣,将其收了起来,又把那“日月山川葫芦”拿了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真器法宝与灵器法宝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将这日月山川葫芦放在手掌上,凝神细观,只见葫芦身上面有山川显化,有花鸟鱼虫,有云雾缭绕,俱是活灵活现,生动异常。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当他目光扫过一处城郭时,见那闹市中人竟也是个个神态宛如真人,不仅如此,那市井中小贩吆喝呼喊声,官员乘轿鸣锣开道声,戏子唱曲嬉笑怒骂声也是隐约可闻。 姜易一拍桌案,赞叹道:“当真是一副奇物。” “当不得老爷夸赞。”他话音才落,一个相貌清秀的童子从图卷中走了出来,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姜易曾听闻,但凡真器,其中真灵都是眼高于顶之辈,哪怕对待主人,有时也不理不睬,不过这个小童倒是对自己执礼甚恭,于是问道:“你便是此宝真灵?可有名字?” 童子往姜易下首处一站,把头低下来一点,很是恭顺地说道:“禀老爷,小童并无名字,此山川葫芦先后跟了十二任主人,多数得了此葫芦后就束之高阁,无暇理会小童,只有寥寥几人无聊时唤了小童出来说话解闷,不来喝骂小童已是福星高照,又岂敢奢望有一名字?” 姜易笑道:“原来你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 小童稚嫩面容上竟然浮起几丝萧瑟之意来,叹了一声:“小童曾听古人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每当想及,似乎也感同身受。” 第一卷 仙路凡尘 请假条 备考复试,请假一天 《执道万古》第一卷 仙路凡尘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六章 山川葫芦入手来 姜易不由一笑,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道:“也罢,你如今在我手中,便随我姓姜吧,既然你入我玄门,我便唤你姜玄如何?” 童子大喜,跪下来一拜,涕泣道:“多谢老爷赐名。” 姜易也是感慨,这可是一件仙器啊,放在哪里都让修道人挣破头皮的宝物,怎奈这件仙器不能用来争斗,便被人弃之如敝履,连着换了十几位主人,也没有一位看得上眼的,想必就算原本有些脾气,现在也被磨得没了棱角。他将此葫芦拿起抖了抖,道:“听闻真器祭炼都非如寻常那般,需真灵告知方法,我问你,此图需如何祭练?” 每一件仙器都有独特的祭炼手法,只有从这件宝物的真灵嘴里问出来,所以你哪怕仗着本事硬夺一件真器来,只要法宝真灵不愿跟你,无论你怎样都无法运用,因此有很多真灵还在祭炼前与自家主人还要谈些条件。 童子倒是没那些心思,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一位老爷对自己另眼相看,他哪里还敢拿捏?立刻指着山川葫芦道:“老爷请看,这图中山山水水,皆是小童去过的地方,老爷只需寻一处图卷上没有的所在,亲身一游,再在图卷印章处用精血写下自家名字,便可祭炼由心。” 姜易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前后经历了十几任主人,想必没去过的地方也是极少。” 童子忙道:“老爷有所不知,云游子得了此图之后也未曾多看,小童再上一任主人已是六、七百年前的人物,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想来寻一处从未见过的城池当是易事。” 姜易点了点头,道:“难怪见这图上山川景物眼熟,但有些地方却又有些似是而非,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略一沉吟,暗道:“出了此地,往西南去数百里便是大魏朝洪州地界,魏朝建国不过二百余载,前朝乱世绵延数个甲子,焚毁了不少名城,如今州城多数都是重建,不如去那里转上一圈。” 他将葫芦一收,站起身来,童子机灵,不未等他开口便主动往其中一跃。 姜易点了点头,起了遁光直奔洪州州城安涿城而去。 不出一刻,他就到了此城上空,将葫芦拿出来展开,唤道:“姜玄,你看此处可好?”童子走出来探头一看,欣喜道:“此地与数百年前大不一样,不但多了两条河流,便是城址也移了方位,老爷正可在放开山河图,便可将此地景致拓到画卷中来。” 姜易闻言,将山川葫芦在头顶上一抛,这葫芦在空中一展,一翻,再对着下方一照,画中的内容就立刻就生出了变化,童子见了,急忙说道:“老爷,可用精血在图中写上尊讳了。” 姜易逼出一丝精血,伸出手指,在图卷那数个印章之下几笔写下了自己姓名,此葫芦在空中一震,刹那间在他头顶上空铺展开来,竟然眨眼间往外伸展出去数千丈之远,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江山万里图。 只见此图在云中如波浪涌动,尽显天下九洲山川地貌,其景波澜壮阔,大气磅礴。正在此时,姜易心头一跳,顿觉此画似乎与那惊霄剑一般与自家有了某种联系,也不开口,心念一动,山川葫芦往后一卷,收了童子进来,自动落到了他的袖中。 他只觉今日大有收获,不由放声一笑,也不见如何动作,紫芒一闪,便身化一道飞虹而去。 回转灵珠岛后,姜易每日依旧闭关打坐,日子倒也过得清静,一连十数日下来,他把符箓之法又摸索出不少窍门来。 直至月末,门中似乎终于想起他这个人来,飞剑传信让他回转山门,只言道灵珠岛上自会另遣弟子前来驻守。 姜易接了金剑后也不耽搁,驾起遁光往山门回转,不到半日,他便入了青冥天宗。 值守弟子见有遁光进入地界,正要赶来盘问,他立刻把一道表明身份的牌符法印打了出去,那些弟子接了法印也不再上前,各自退了回去。 本来姜易想直接返回仙珑山,但是行至半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把云头一拨,转而向沈千羽处飞去奔去。 沈师兄这里他往来频繁,值守弟子和力士和弟子都是认得他的遁光,知道是真传弟子,也不敢阻拦,任由他往里去,一些力士更是恭敬停在一边,等他过去之后,这才继续巡视。 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七章 永无止境 姜易意识起起伏伏之中,忽然间,此中光明绽开,他望了过去,却见大道星河在自己面前显露了出来。哪怕他没有刻意往此处去,可是本身力量的膨胀却是把他推到了此间。 他往大道长河尽头所在望去,心中不禁升起无限感慨,历经诸般磨砺,终于快要到了,这条路,比他所想象的短得多,也比他所想象的长得多。他庆幸的是,到得这里之人,仍旧是他,从始至终,未有改变。他正要往那里迈步,心中却升起一阵莫名悸动,稍稍一辨,却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因为这条道路完全是由他走出来的,并非由大道本身推动的,所以下来该是如何走,也只能由他自己来选择。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原先顺从大道之后该走之路,成为那执道之主。 只是这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名义上为主宰,实际上却是大道之傀儡。这与原来大德相比,除了在境界之上高出一层,能够转运大道之力外,其余却也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登上此境,也就等于走通了这条道路,后来人同样也能成就此道,由于此位只有一个,那么他要么拼命打压后来之人,使得自身始终居于上位,要么就是放弃此位,彻底融入大道之中,除此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而另一条道路,才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至道非至,虽为大道之主,可也不过是此间过客,终要离去寻觅那更上之境。 更为上境是否存在?他微微一笑,大衍五十,自去其一,那就是有缺的存在,有变化的存在,这就证明了还能再往上行! 向道之路,永无止境! 《执道万古》第一卷 仙路凡尘 第七十七章 永无止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