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把烟掐了》 第一章 北方过了三月就开始转暖,但风仍然冷冽。 寒风吹的试卷哗啦作响,雾蒙蒙的云层遮挡了光。省实验的高三生手忙脚乱地摁住卷子,继续埋头苦战,争分夺秒。 监考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两圈,抬头望了望窗外,把灯打开了。 屋内瞬间被照亮了。 “……我|操。” 被白炽灯的灯光闪到眼睛,熟睡的薄星航低骂一句,慢悠悠地起身,紧接着是太阳穴的刺痛。 昨晚在酒吧工作时喝酒喝的太猛,一早起来脑袋像炸了一样,嗡嗡直响。 他舌尖顶着腮帮子,烦躁的皱起眉头,连恹恹搭下的眼尾都犯着不耐烦的劲儿。 “薄同学。” 不远处的英语老师表情不善,抱着臂严肃的看他。 “……” 薄星航抬起眼皮和她对视,没说话,盯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教什么科的。 英语老师踩着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轻敲,“薄同学,你能把你这衣服规矩的穿好吗?” 衣服? 薄星航闻言垂眸看了一下。 他不喜欢穿外套,校服随意地套在身上,松松散散,露出里面纯黑的内搭,颈上银链轻轻贴在锁骨处,灯光一照,反射着光。 和他人一样,亮的扎眼。 薄星航觉得挺酷,但在老师眼里就是不规范。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实话实说:“不规矩?我觉得挺好的。” “噗嗤。” 他前桌的徐忆一直偷偷注意这边,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笑晕过去,转头歉意的看了看他,“靠,我实在憋不了了,对不住哥了。” 当着老师面还这么明目张胆,英语老师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气的没收住音量,语气尖锐,“薄星航!你什么意思?!” 她缓了缓气,继续骂:“……还有你前面那个!你俩是不是不想要这科成绩了?!” 薄星航不太在乎:“您随意?” 这声“您”的发音被他咬的很重,话落,英语老师的脸更丑了。 她被薄星航的嚣张彻底惹毛,重重的喘气,指着门外,“行,我随意,那你们俩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薄星航看着门口,表情没太大|波动,只觉得耳边特别吵。 他俩还没有什么反应,别的同学全都缩了缩身子,更加认真的写卷子,生怕下一个被赶出去的就是他们。 这可是高三的一模啊! 本科无效岂不是全都白考了。 但被赶走的两个人分外轻松,听闻就开始收拾书包。薄星航更加轻松,桌面上的笔是借的,他扣好盖扔给人家,起身就走。 动作没带一点犹豫。 徐忆动作慢了一步,胡乱的把笔袋扔进书包,跑过去追他,“喂——航哥!你等我一会儿。 薄星航靠在楼梯把手上,抱着臂催他,“快走两步。” 徐忆快走了几步追上他,幸福的展开手臂陶醉,“啊——提前交卷的空气这么清新吗!真好!” 薄星航嗤笑,“你没分的事不怕你妈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我本来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徐忆看的很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往下走,“咱们今天可以提前去酒吧!赚大钱!” 薄星航瞥了他一眼,没好意思嘲讽他的发财梦。拍掉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也跟着走。 等到六月酒吧,太阳已经落了。 薄星航刚一踏入,炫彩迷离的光就急着扑来,他熟练的低下头,适应了片刻才走向吧台。 薄星航坐在徐忆旁边的凳子上,黑色束腿裤裹着又长又细的腿,上下交叠,他支起下巴,掏出手机刷了起来。 薄星航屈指打字。 ——檬姐,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等会儿我过去看奶奶。 徐忆也刷了会儿手机,他是个万事通,什么事都想第一个知道。他来这里不久,才打通了人脉,拿到了第一手消息,忍不住跟薄星航分享。 “航哥,你猜今天怎么着!” 薄星航视线还盯着屏幕,没抬头,随口应着,“怎么了?” 徐忆嘿嘿一笑,把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酒吧来的一波人贼牛,从晚上七点开始,把整个酒吧都包下来了!” “包酒吧?” 薄星航抬起眼尾,嘴角扯起似有似无的笑容,“有钱就去包五星级酒店,谁会没事闲出屁的来包酒吧。” 徐忆想了想,认真道:“……不知道,或许真是闲出屁了?” 薄星航:“……” · 天彻底黑了,他照常准点去老地方吸烟。 在酒吧里抽烟的人不少,但薄星航每次都会去储藏间后边的垃圾场。 比起光怪陆离的灯光,他宁可选择有些脏乱的垃圾场。 他半蹲在储藏间门口,后背轻靠着门,从兜里掏出烟,薄唇把烟轻轻叼在嘴间。 噌——修长的手指划过打火机,低下头,点燃了嘴间的这根烟。 白色的雾气在眼前缓缓散开,半遮了他的一半脸,和脸上的表情。 其实薄星航的长相是有些稚嫩的,如果穿上校服冲着别人笑,论谁都会觉得他是乖学生。可偏偏他的气质又是慵懒的坏学生,尤其抽烟时坏学生气质更为明显。 一乖一坏,本以为左右冲突,可打远一看,却意外的性感。 痞坏的男生在学生时代总是很讨喜,如果薄星航在学校当中吸烟,或许书桌里的情书可能又会多好几倍。 三月给光秃秃的树干披上雪衣,树枝抖了抖,步伐匆匆的行人有感应似的,哆嗦的把脖子缩进衣服里。 薄星航抽着烟,放空似的看向对面,那里漆黑到望不到尽头,也找不到一条天地分界线。 直到,一个穿着高端皮鞋的人从黑暗踏了出来。 一开始是一只鞋,西裤也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只穿西服的手,最后是整个人。 那男人约摸二十五六,身形挺拔,后背绷得笔直,个头很高,估计接近一米九。 他脚踩在阴影的分界线上,储藏室门前微弱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五官被勾勒出的形状,立体的美感。 那人单手握着手机,似乎正在跟别人通着话,直到男人走进,薄星航才听清他说的话。 声音压得很低,那人淡淡道:“嗯,到了。……六月酒吧。” 男人顿了片刻,“……没看见接我的人。” 他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眉头微皱,“嗯,这边挺暗……有个特别破的门。” 男人视线继续往下,正好和薄星航眼神相对,他退后半步,看着少年淡定的补充:“……还有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儿。” 准确点说,是没成年的帅小孩儿。 天太暗刚刚没发现有人,借着月光能依稀看见少年。他半蹲在墙头,和周遭破烂的环境融在一起,烟头点点星光在眸中煽动。 男人不自觉忽视耳边的电话声,平静的看向他。 薄星航噙着烟,对视的眼睛丝毫没有闪躲,反倒是眯着眼睛,毫不掩饰的上下打探男人。 两人都没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薄星航的位置太远听不清,只见男人淡漠的扫了眼手机,说了声“嗯”后,便不紧不慢地断掉通讯。 知道了个屁。 薄星航又吸了口烟。 这个储藏间的地方及其隐秘,哪怕是普通的酒吧员工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薄星航也是因为无意间整理杂货,才知道这个后门是能开的。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第一次来。连常客都不算是,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 但薄星航不打算说话,想看他还想做什么。 男人挂了电话,视线又落到了薄星航身上,停了两秒,问他:“小孩儿,请问这里是六月酒吧吗?” 是。 但我不想告诉你。 薄星航顿时摆出发懵的状态,茫然的看着男人,“啊?这里不是啊,你可能走错了吧。” 装的跟真事儿一样。 他都佩服着自己的演技。 “嗯,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看向手表显示的时间,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男人又回来,目光扫过他的脸,最后落在他手上的烟。 盯了两秒,难得多管闲事道:“……吸烟有害健康。” “……” 老子要屁的健康。 等男人彻底走后,薄星航起身拍了拍早已发麻的腿,伸展手臂放松。 薄星航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的笑了一下。除了被莫名其妙教训一把,整体还算满意。 把烟用脚踩灭,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六点五十。 估计那群闲出屁的人快到了。 薄星航回去的时候不到七点,但人已经来了大半。扫完望去,几乎每一桌都做满了人。 刚坐在吧台旁,徐忆就蹭了过来,低声道:“我知道这帮人为什么要包酒吧了!” “为什么?”薄星航低头刷着手机,看檬姐发的回复消息。 徐忆神秘道:“因为哪怕他们不包酒吧这里也全都是他们的人啊!……不不不,说不定还放不下,还得额外加桌。” “哦,这样。” 薄星航敷衍的应完,视线仍落在手机上,看到了檬姐的回复。 准确来说得到了好消息。 ——嗯嗯,你可以九点之前来哈,九点之后奶奶就要睡觉了,来了也见不到了。 ——奶奶最近身体恢复的很好,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完信息,不高的情绪总算提了起来,薄星航放松肩膀,嘴角不经意地带上笑。 ——ok,谢谢檬姐。 ——不用客气,应该的。 等聊完,人基本已经来全了。 薄星航起身,修长的手拿起酒杯,开始他的工作,销售酒。说的通俗些,就是劝酒。 一眼望去,除了最远处的一个空位外,其他位置都是满的。薄星航的工作量照往常相比,只多不少。 他挺乐呵,有钱赚谁会嫌弃,有赚钱的机会,他自然来者不拒。 这群人都是国企的成功人士,被坏小孩儿欺骗两句就纷纷上道,也可能是今天日子大好,喝酒都很积极。 薄星航含笑打听了几句,是什么院长的姑娘成年礼,医院里有假期的人都来了。 整个医院。 怪不得人这么多。 薄星航看向第一桌的姑娘,她是今天的主角。 这家人也是有趣,成年礼在酒吧过,人类大型迷惑行为,他表示不太能理解。 等他回过头,突然发现整个酒吧都静了下来。 今天酒吧里都是体面的成功人士,原本就比往常安静了不少,但此时此刻的安静却不正常,都显得有些诡异。 薄星航狐疑的看向众人所看的方向,只见那个身影硕长的男人走进来,抬起眼皮扫过众人,同样也看到站在中央的薄星航。 但男人只是淡漠地扫过,然后向着众人一字一顿道,“抱歉,来晚了。” 第二章 一看纪医生来了,众人都从醉酒中清醒一些,全把视线投到纪医生身上,低声交谈。 “……纪医生都来了?!” “是啊……我上午还见纪医生忙着呢,请假过来的?” 有人沉默:“纪医生放过假?” “……” “……” “……可能是因为院长女儿的成年礼,特地过来的?” “那上次我姑娘百天他也没来啊。” “这不废话,你和院长的地位能一样吗?!” “害,开个玩笑!” “你也真敢……行了小点声,赶紧喝酒喝酒!” “满上满上!” 周遭的人哈哈一笑,拍手起哄,薄星航收回眼神,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嘴角那点儿弧度扬了上去,指节轻轻转动着银钉,颇有兴趣道:“……纪医生啊。” 看别人的反应,地位似乎挺高的。 薄星航挺想笑着问一句,是不是医院也会肤浅的看颜值? 不帅不收的那种。 他瘦长洁净的手指轻托酒盘,长腿一迈,走到纪医生面前。 和身旁长辈说话的男人一顿,抬眼,两人眼神一碰,争锋相对。 先前在黑夜中看不清,此时被灯光晃着,少年的工作服镀上颜色,耳廓上的银钉反射光辉。 站姿也没个正型,浑身懒懒散散,抬眉间带着挑衅。 冲击感很强烈,有点性感。 “……” 纪医生看了一会,莫名觉得空气有些燥。 薄星航不在乎他冷淡的态度,从盘中拿出了一瓶红酒,眨眼晃了晃。 意思不置可否。 纪玟桢不为所动,且有耐心的秋后算账:“刚刚谁说这里不是六月酒吧?” 薄星航:“……” 啧,真小气。 话落,周围的声音不自觉小声了许多,有年轻护士偷偷看了过来。 薄星航和纪医生互瞪片刻,对方并不想放人,他顿时摆出礼貌性的疑问,只是演技毫无诚意:“这位先生,请问我见过你?” 纪医生笑了一声。 “笑什么?”薄星航皱眉。 “没事。”纪医生收回视线,后背靠在卧椅上,淡淡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薄星航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刷起手机,发现他真是不想继续聊了。 那不成。 薄星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拖起椅子主动坐到他面前:“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又见过了?”纪医生从手机移开,毫不意外的看向他。 ……操。 薄星航脸非常臭,磨牙:“是。” 几个一直偷听的护士看了看纪医生,又看了看这位分外年轻的少年,对这段话充满深深疑惑。 他们俩分明就是认识……可、可感觉又很奇怪,好像并不太熟。 护士暗中观察,只觉得纪医生对少年……就跟故意逗人玩一样。 纪医生能逗人玩?! 护士被自己的想法想到了,立马别过头,喝自己杯中的酒。 还是李医生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纪医生点头:“算认识。” 算……那到底认不认识? 李医生被弄得一愣,索性不想了:“哦哦……那你们聊?” “嗯。” 护士又看了两眼,转回头,没忍住地瞄了一会儿,微妙的气氛让她们直觉不对,看着看着……有人脸都红了一度。 心中脑补百万字耽美小说。 酒吧里的音乐还在响着。 只是切换成一首唯美悠长的曲子,衬得灯光都温顺起来,没那么扎眼。 纪医生不再说话,但薄星航拿的酒还未动。 刚刚纪医生有意无意的岔话题,显然是拒绝这杯酒。 ……为了逃酒? 薄星航的兴致又提上来了。 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最容易提兴趣,愿意犯事儿的年纪。更何况薄星航比其他同龄更喜欢折腾。 他就要试试。 咚。 他把酒放在桌子上,单手将酒瓶打开,倾倒出香醇的美酒,举起酒杯,冲着纪玟桢一笑,“纪医生,相见即是缘,来一杯?” 多么老土的邀酒。 多么明显的道德绑架。 薄星航在心里腹诽。 果然,和预料中一样,纪玟桢摇了摇头,用指尖把酒杯推给了他。 他垂下眼睫:“不用了。” 纪玟桢身形极好,只是轻轻动了手臂,衬衫便牵扯出来褶皱完美的勾勒出手臂处肌肉的形状,看起来一本正经。 “……” 薄星航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啧”了一声。 他像掩饰什么似的,每个动作都很用力,酒瓶和高脚杯碰撞出“铛铛”声,他重新倒酒,把酒推给纪玟桢。又把原本这杯酒拿起,在手里轻晃了晃。 薄星航微微低头,浓密的睫毛遮住神情,他没看纪医生,将酒杯中的酒一干而尽。 纪玟桢目光一沉。 薄星航的眼尾逐渐变粉,主动又倒了一杯,举了举:“我两杯酒,换你一杯。” “……” 因为职业原因,纪玟桢很少碰酒,也很少有人会逼他喝酒。 但不代表他的酒量不行。 他盯了少年片刻。 薄星航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酒意,伸出舌头轻舐唇瓣,在灯光下红的有些过分。 可能是酒吧的气氛熏人。 明明滴酒未沾,纪玟桢却觉得有些醉了。 否则他怎么会一言不发的拿起酒杯,为眼前人破了戒。 酒味不浓,反倒是葡萄的味道有些明显。 薄星航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他一笑,眉梢都泛着嘚瑟劲儿:“酒会记到账上,谢谢光临。” 说完就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只是从背影看都带着一股得意,像任务完成后跟别人炫耀似的。 纪玟桢调整成舒服的姿势,问旁边:“您刚刚说什么?” 李医生被这么打岔,根本记不得自己刚刚的话题,于是问:“你喝酒了,还能开车了吗?” 纪玟桢摇头:“不碍事,有人会送。” “啊,那就行……”李医生若有所思的看向薄星航的方向,喃喃:“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喝酒……” 不止他这么想,周围人纷纷表示赞同。 纪医生无也顺着视线望过去,想起少年留下最后一句话,无声地笑了下。 无赖吗? 这么强买强卖。 被说成无赖的某人刚走完一圈,回到吧台上休息。 他今天心情亢奋,便不受控的多喝了一些酒,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 薄星航胳膊撑起脑袋,闭上眼睛休息。 休息途中,回忆到逼迫纪医生喝酒的场景,有点好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舍命陪君子。 啧,不对。 好像不能用在这上面。 薄星航下意识的用手拨弄着他的耳钉,混乱的想着。 酒吧的歌突然停了,有人走到酒吧舞台中央,拍了拍麦克风。 “喂,喂。” “好了,有声音。”中年男声把麦克传给别人。 是一个女孩接的,她下意识敲了敲麦克风,声音挺大:“大家先停一下哈!我爸非要我说两句。” “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哎等等,得先鼓掌啊——是不是啊大家?” 周围传来一阵阵鼓掌声。 薄星航皱了皱眉,恹恹地撩起眼皮,是那个院长和她家姑娘。 他受不了这种场合,大脑吵的疼,有点烦躁。 薄星航起身,决定去厕所里躲躲。 他用手撑起身子,一起身,就发现头嗡嗡疼,跟炸弹在脑袋里炸开了一样。 操。 他被迫坐下。用手指骨轻揉太阳穴,可惜揉了半天也没太大用,就听院长女儿开始演讲了。 ……更疼了。 他坐在原地忍了几分钟,发现实在疼的要命。 这几天喝的酒有点多,薄星航也清楚这么做的危害。但奶奶的病最近有好转,他必须多赚些钱,争取把住院费都还上,不让檬姐继续垫付。 等奶奶出院后他怕奶奶担心,要换别的工作,每个月薪水会减大半,他只能趁这几天多赚点钱。 不然奶奶怎么能安心养病。 他叹了口气,勉强支起身体打算去厕所洗把脸。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薄星航走到洗手间的门口,刚踏进去,他便不留神的踩空,没未来得及反应,他就发软的倒了下去。 毫无招架之力。 嗒嗒。 有皮鞋在地板上碰撞的声音。 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他被别人托住,揽在怀里。 没有意料之内的摔倒。 薄星航睁开眼睛,隔着衬衫感受到男人紧绷的手臂,他往上看,看到纪医生严肃的脸。 “……” 挺好看的脸摆这么臭做什么。 纪玟桢皱着眉,看到薄星航发白的脸色,和额前的薄汗。 他声音发沉:“怎么弄的?” “没什么……”薄星航支起身子,转移话题,轻靠在墙上笑:“好巧,纪医生。竟然在员工内部厕所处相遇?” “……” 纪玟桢脸色更沉了。 刚刚,纪玟桢和别人聊临床实验,余光就看薄星航艳揉着眉头,摇摇晃晃的走去后门。 纪玟桢突然想到薄星航折一个损八百的劝酒方式,暗暗有些后悔。 他不应该随着薄星航胡来。 纪玟桢没理会他的调侃,观察他的神情:“是头疼?” 薄星航轻笑:“我跟你很熟?” “谁刚刚说的相见即是缘?” “……” 妈的,失策了。 薄星航低头拿出一根烟,摸了半天没摸到火,只好认命:“……借我个火,再告诉你。” “我不抽烟。” “嗯?”薄星航叼着烟,抬头看他,“这年头还有人不抽烟?还是人吗?” ……纪玟桢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伸手把薄星航嘴里的烟拿过来,掐在指间:“你是不是已经头疼一阵了?” 薄星航头次被人从手上抢走烟,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算了。”纪玟桢放弃让少年松口:“跟去医院,懂?” “……懂。” 个屁。 谁他妈鸡皮蒜皮小事儿就去医院的? 但薄星航此时浑身没劲,站在纪医生面前像只任人宰割的小雏鸡,对方轻轻一拽就跟人跑了。 于是,他就被面无表情的纪玟桢送到了医院。 刚下车,薄星航似有所感的抬头,沉默了。 望着熟悉的公共设施,熟悉的医院大门,熟悉的……草,他说不下去了。 q大医院。 怪不得他觉得过来的路这么眼熟,酒吧周围这么多三甲医院不选,特么的,非要选择他奶奶的医院?? 薄星航杀人的心都有。 第三章 因为喝酒的缘故,薄星航忘记关注看望奶奶的时间。趁着纪医生去挂号,他抬头看了眼时间。 8:33。 还好,来得及。 他看了眼旁边的大叔,自来熟的手臂一跨,稳当的搭在大叔肩膀,眉眼一弯,“叔,麻烦个事儿呗。如果刚刚那个人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去厕所了,马上回来。” 装乖谁也比不过他。 低头玩手机的大叔抬头,就看到薄星航挑着眉梢,人畜无害的脸上带着邪气,露出尖锐的小虎牙,微微一笑。 好感度max。 大叔憨厚的笑了笑,扯着嗓门说,“哦,你认识纪医生啊?” “嗯?你也认识?”薄星航一顿,试探的问,“纪医生?他在这里工作?” 大叔声音极大,感冒也抵不住大叔雄厚的嗓音,“对啊!肯定认识!他是挺厉害的主刀医生,咱也不懂,上次我大姨生病需要手术,就预订的纪医生,靠谱。”他摆了个大拇指,扯着嗓子,“妙手回春,活菩萨!” “……哦。” 薄星航被他这大嗓门喊的耳朵发蒙。 刚想夸夸这大叔嗓门有一绝。 还未回话,就听大叔的椅子“咚”的一声,一只脚踹了过去。 他随着声音看过去。 是一个满脸不爽的小女孩。 女孩梳着两个双马尾,头发崩的很紧,把女孩眼尾扯得上扬,看起来很像丹凤眼。 薄星航又仔细看了看。 哦,这个女孩就是丹凤眼。 丹凤眼女孩抱着臂,收回踢凳子的腿,仍然摆着臭拽脸,“老头,这是公共场所,麻烦你小点声,有点素质。” 声音倒像个可爱小女孩,可惜说话内容过于凶残。 大叔转过头,被怼的满脸震惊,“……啥?我没素质?!” “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是我吗?”丹凤眼女孩翘着二郎腿,脚脖一弯,轻轻晃着。 气质丝毫不减。 “我……” 大叔盯着她片刻,被不到十岁小孩狂怼两次,大叔想回怼、又碍于年龄,迟迟下不了口。 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放弃挣扎。 丹凤眼女孩甩了甩辫子,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薄星航看着只觉得有趣。 “倩倩啊……” 一个男人滑动着轮椅向这边走来,头发长度刚好遮住男人的神情,看不清楚模样。 薄星航投去视线。 丹凤眼女孩立马站起来,一改蛮横的模样,伸手去推男人的轮椅。 “爸!你怎么出来了?” 爸? 男人看样子四十大多,可女孩才七八岁,怎么看都不搭。 “我、我看你出来太久……你在跟谁聊……” 男人往休息区扫了一眼,透过头发男人眼神一顿,随即毫无察觉的转回去。 停顿的眼神转瞬即逝。 快的像是薄星航的错觉。 “那下次你别出来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丹凤眼女孩抢答,推着男人踏入病房处。 “好好……我们家倩倩最乖了,我都听你的。” “就得听我的……” 声音渐渐变小。 跟着身影一起消失。 他莫名这个父女组合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薄星航不再理会,低头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才说话的功夫就到了九点十二。 薄星航:“……” 他内心复杂。 他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打开手机,发现檬姐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 ——小星,你等会儿来吗? ——我刚帮奶奶洗漱完,奶奶要休息了啊,不来我就让奶奶睡觉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分钟前发的,言简意赅。 ——奶奶睡觉了。 薄星航认命的靠在椅子上回复。 ——好,我下次再来。 · 挂号处。 纪玟桢轻车熟路的走到挂号处,晚上挂号的人并不多,等了三个人后就轮到他。 值班的护士没抬头,只顾写着手边的病情表,边写边问他,“挂什么号?” “普通号。”纪玟桢淡淡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护士拿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值班护士的脸瞬间红了。 在q大医院工作的人,谁会不认识 纪医生? 纪玟桢绝对是q大医院的活招牌,照片被挂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下面是一大串的功绩表彰,和周围秃头老头一比,吸引度更高了。 很多刚毕业出来实习的护士,来q大医院实习就是为了纪玟桢。 很显然,这个值班护士也是其中一个。 像是实习护士,很少会有机会见到纪医生,更别人聊天。她语气瞬间转了两个度,“纪医生?你是生病了吗?” 纪玟桢脸上没什么表情,屈指轻敲着前台的桌子,“不是我,是……”说到一半瞬间卡壳。 他皱了皱眉心。 刚刚太着急,忘问那个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纪玟桢看向值班护士,“抱歉,等我一下,我忘问名字了。” “哦……” 值班护士只顾迷恋他的脸,心里默默感叹,她们活招牌纪医生真的帅气,不枉费她死缠烂打进了q大医院。 只可惜见面次数太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枯燥乏味。 小护士红着脸想。 她目送纪医生,直至他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护士才觉得纪医生最后的话有些怪怪的。 “嗯……?!” 什么情况。 纪医生没生病。 纪医生帮一个不知名的人挂号?! 值班护士表示震惊。 纪玟桢拿着没填写的挂号单,回到休息区。看着少年自来熟的跟大叔 聊天,他迈步走过去。 “没打算逃走?还是逃走失败?” “啊?”薄星航故作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是会这样做的人。”纪玟桢坐到在旁边,拿笔轻敲了下他的头,“名字。” “嗯?”薄星航 纪玟桢手夹着挂号单,冲他眼前晃了晃,“填写信息表,需要你的名字。” “哦。”他转动耳钉,屈指在空中虚画着,“薄星航,薄荷的薄,星星的星,航哥的航。” 纪玟桢借了只笔,跟着薄星航的语速快速写着,等到“航哥的航”描述一出,他停下了笔,抬眼看着薄星航一脸认真的样子,抬起了嘴角。 用笔指着薄星航,“航哥?” 他不客气的点头,“嗯,航哥就是我。” “哦。”纪玟桢放下笔,“那麻烦航哥把最后一个字写上?” 他顿时戏精上身,接过笔刷刷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说,“不麻烦不麻烦,为人民服务。” 快速写完,薄星航合上笔盖,用下巴指了指挂号单的字,“航哥的航帅吗?” 纪玟桢转头看过去,他分辨了半天,才看出“航哥”的“航”是怎么写的,桀骜不驯,草书都没这个字草。 但还挺帅。 很像小孩儿。 纪玟桢说,“一苇可航的航哥?” “一苇可航?”薄星航没想到这个字还能这么用,眼尾向上挑了挑,露出俊隽的眉眼,“这么高级。” 一苇可航,形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也可以推风破浪,解决难题。 幸亏他初中语文好好学过,知道成语的含义。 “很喜欢?”纪玟桢看着他的神情,问了一句。 薄星航第一次老实的点头,“…嗯,还行。就是觉得很神奇,原来文化人都是用含义记名字的吗?” 他之前只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个毫无含义的鸡肋,此时被赋予特殊的意思,不管纪医生有意还是无意,都恰恰的戳中了薄星航。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名字也不是毫无意义。 纪玟桢低声道,“也不是。” “嗯?”薄星航抬眼看他。 他解释,“不是谁的名字都有含义。” 叭哒。 他手指一松,笔掉在了地上。 但他没去管,眼睛和纪医生相对。 过了片刻,笑了一下,“不是,纪医生。你这句话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嗯?什么误会?” 纪玟桢理了理西装外套,觉得有些热了。 薄星航清了清嗓子,侧过身,把嘴贴在纪医生的耳边,“会怀疑………” ——“我喜欢你?” 与其说是反问,他的语调更像是陈述。 薄星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夜晚的医院很静,静的仿佛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直响,从胸口出蔓延至发梢,噼里啪啦的作响。 空气都跟着有点粘。 这种感觉他觉得有些别扭。 然而越别扭越在意。 此时纪医生的动作都被放大了似的。 纪医生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抵在喉结处。他滚了滚喉结,衬衫领口随即摆动,牵扯到纽扣。 的确有些别扭。 纪玟桢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用瘦长的手指轻点他的额头,淡淡道,“回神。” 薄星航没动。 显然是回不过来了。 怪不得纪医生脱外套,这天的确是有些热。 热到…躁得慌。 见纪医生那么大方的就说出来,薄星航自己也没那么别扭了。 互相坦荡荡,心存那啥谁都不会说的。 他唇角轻轻勾起,眯了眯眼睛。 “嗯?不会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吧?” 纪玟桢把填好的体检单拿来,站起身,抬起眼皮看他,“怎么样?” “那我不能说,怕说完你追我。” 纪玟桢忍笑,“那就别说了,我真追你了怎么办。” “那我就拒绝你。”他起身,垫脚贴在纪玟桢耳旁,忍不住的问,“你是弯?” 纪玟桢抬起眼皮,“嗯。” “哦?”薄星航笑了,“巧了,我也是。” 他看着纪医生的神情,只见纪医生够了勾唇,唇齿间故意的送了一句, “哦,小孩儿好好学习,别搞别的。” 第四章 “……” 纪医生害人不浅。 薄星航好不容易想浪一次,却听见纪医生满脸微笑的逼迫他好好学习。 去他娘的好好学习。 他除了卷面整洁一个优点外,就没有任何优点了。 学个屁,怎么学。 当天晚上薄星航气的不行,奈何有泪说不出,只能看着纪医生的人模狗样,一笑回应。 唉。 薄星航叹气。 虽说折腾了一天晚上,但他还没忘明天还有一天的考试,哪怕他并不怎么重视。 薄星航把屋门打开,里面灯仍然是紧闭着,正房空荡荡的,丝毫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他妈又一夜未归。 算上今天他妈大概有一周不在家了。 他神色不变进到隔间,关门睡觉。 一夜无梦。 - 因为一模按照高考考试时间,上午不用起的太早,学校也没什么硬性规定,九点之前到校即可。 一早起来,薄星航随手套上了校服外套,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早餐,慢条斯理的吃完。直到八点才慢悠悠的出门,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一到班级,就听着同学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你等会儿!…咱俩昨天对的那个选择题,我问老师了,是我做对了。” 紧接着一阵狼嚎,“啊?不是吧——那我才对几道啊,完了,今天可怎么考啊。” “害,没事儿!理综不是你强项吗?” “强项什么啊,我一模就发挥失常了,我现在一想到理综我都打怵。” “你别这么说,一你说我也紧张了。” “啊——” “咋办——” 整个班级乱糟糟一片。 高三生现状,互相打气,互相绝望。 薄星航脑仁疼。 他跨步进到班级,裤袋揣着手,漫不经心的往座位上走。 正在互背知识点的前排女生余光扫过,瞬间像看到主任似的,赶忙闭嘴,紧接着快速回头,用胳膊肘提示男生们。 紧接着男生们也跟着闭嘴。 经过这波操作,班级瞬间像静音了一样。 没有一个人说话。 薄星航:“?” 他狐疑的看了看周围,对视的女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装作没对视一般。 他又看向男生,男生们没像女生们一般,眼神并未闪躲,还回应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非常尴尬的友、善、笑、容。 薄星航:“……” 什么玩意儿,奇奇怪怪。 他落座,和平常一样低头玩着手机。 前桌戴眼镜的女生转过身,轻敲了敲他的桌子,咬着嘴唇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发颤,“那个……薄星航,老师刚刚说有事找你,让你到了去一趟办公室。” “现在?”薄星航抬起头,微微皱眉。 “……!” 戴眼镜女生瞬间吓得不敢动了。 “?” 我有这么可怕? 对持的片刻,薄星航决定放过这个名字叫不起来的女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继续复习吧。” “……好,谢谢!”小女孩深呼了一口气,立马转过身继续复习,如释重负。 ……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个前桌这么怕他? 薄星航又叹了口气。 他把手覆在后脑勺上,轻轻的抓了抓,就着姿势伸长了胳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动作完毕,这才撑起身,把手机随意的扔进桌肚里,抬脚往门口走。 他刚一迈出班级,随手把门关上。 然后,他听见……班内又恢复正常。 我操?? 我怎么了我?? · 办公室。 他轻敲了敲门,听到熟悉的一声“请进”,他推开门,见到了老班熟悉的脸,……和英语老师。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英语老师一看见他,就气的跺了跺高跟鞋,语调有些尖锐,跟老班开始打小报告,“昨天!我特意看了他的试卷,竟然一个字都没动!我的天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你快管管吧。” “好好好,你先消消气。”老班点了点头,冲着薄星航招了招手,“来,你也别在那站着,给我过来。” 薄星航懒散的走过去。 “我知道昨天事情的情况了,我一定好好说教他,英语老师你不是说还有别的事?你先忙,我一定好好说他。” “那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妨碍你说教了。”英语老师停止敲她的高跟鞋,抱着臂,“我先去忙了。” “好的好的。” 镗镗镗—— 英语老师踩着她的高跟鞋走了。 老班的视线投过来。 他以为又像之前那样,被说教好好学习,哪怕不会也要写上,对学习要有端正的态度,有了态度才有成绩。 老班理了理衣服,依旧笑容可亲,“说吧,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儿。” 薄星航熟练的认错,乖乖的低下头,说道:“我不应该空卷,也不应该考试的时候睡觉,我应该有学习的端正态度,俗话说得好,有了态度才有成绩。” 老班无奈,“这个我都知道,但我没让你说这个。” “嗯?”他抬头,怔了一下,“那……我还有什么吗?” 老班提醒,“我说的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他回忆了一下。 是不上晚自习的事情? 薄星航上高中开始,就申请不上晚自习,老班起初不同意,认为耽误学习,和他聊过几次。 他犟得要命,聊过几次没什么所以然,班主任气急了,头脑发昏,一口一个叫家长。 然后薄星航来个一句,“我没父母。” 硬生生把班主任想说话的嘴堵住了,班主任背后偷偷冒冷汗,在心里狠狠地删了一巴掌,忘了什么都不能忘这小子的家里情况啊! 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他家里那点破事儿他不想说,面对别人的质问顶多来一句“我没父母。”于是他人会说上一句“对不起”,话题结束。 他不需要父母。 他能养活起自己,所以乐得悠哉。 但万事总会有意外,奶奶突然晕倒把他整个规划都弄乱了。 他必须干一些挣钱多的行业,又不能让奶奶担心。反复衡量,他选择了酒吧打工,能够销售酒。 有钱赚就行了,喝点酒没什么。 · 薄星航回忆半天无果,问老班,“昨天我怎么了吗?” “你这小子还装糊涂!”老班把办公桌上的手机拿起,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点开个什么软件,“你自己看!论坛都炸锅了。” “靠,老班你这么时髦,还看论坛?”薄星航接过手机没当回事儿,随意的扫了一眼,瞬间愣在原地。 我操…… 什么叫颠倒黑白。 这就是了。 论坛上有个火热第一,标题是妥妥的标题党: 【校霸和帅哥在夜店大打出手,这究竟是……】 “我操……”薄星航点进去,滑动着屏幕往下看。 在这个话题里活跃的人数还不少,甚至有不少高三生的影子。 他想,是考试压力不够大还是作业留的不够多?表面看一个个沉迷于学习,背地就都闲成这样了吗。 ——楼1:昨天校霸照常不上晚自习,我因为生病只上了一节晚自习就回家了,谁知道!路过某酒吧,竟然看到了校霸的身影! 楼主不仅标题党,还卖官司,薄星航嘴唇抿成一条线。 ——楼2:啊啊啊来了来了,楼主快说! ——楼3:我虽然没进去,但校霸一定和某帅哥在酒吧里打过一架,校霸出来时脸色苍白,帅哥脸色更难看,两人被迫一起去了医院![图片][图片][图片] 薄星航把照片点开。 图片内是纪医生沉着脸,抱着臂等待车,而他站在纪医生的后面,满脸的不爽,偏偏无可奈何,只能跟着纪医生等着行车。 说的跟真事似的。 薄星航满脸震惊。 楼层排的很高。 ——楼4:天哪!校霸不上学竟然是去打架了?! ——楼5:我以前就觉得他特别凶,现在才发现果真如此。 ——楼6:回楼上,没分班之前跟他一个班的,当时他就满脸拽炸天,跟别人欠他钱一样。 ——楼8:……可怕。 ——楼11:只有我觉得他们很有cp感吗? 这条消息很快就埋没在别人的话语中,没人在意。 整个楼层都朝着“薄星航好可怕”的趋势发展。 ——楼19:我是高三的,早上跟bxh一个考场,早上监考老师骂了他几句,他肯定心里怀着火,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楼6:+1,咱们都快高考了,还是都小心一点儿吧,少惹他,万一也被打的上医院,影响了高考得不偿失。 ——楼7:对对对,臣附议。 ——楼8:附议+1 ——楼9:附议+2 ——楼135:附议+10086 薄星航再往下翻,便都是清一色的附议+123456 他指肚轻轻一摁,关掉屏幕,把手机还给老班,头还是懵着的。 “明白了?”老班把手机揣进屁兜,抬眼看着他的神情。 “明白……”他反应,“……个屁啊。” “你说什么?”后面的那句话声音太小,老班没听清楚。 “我说……”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了。 他不就打个工,喝酒喝多了,被纪医生拽去看病了吗?! 但这能怎么说…… 学校规定禁止打工,禁止未成年喝酒。更何况被陌生男人拉过去看病,说出来不奇怪吗! 薄星航干笑一声,咬了咬牙,勉强道:“是。他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去酒吧打架。” 老班点了点头,“然后呢?” 他楞了,“然后?” 这不就完事了吗? “没什么表示?”老班继续说,“这样,我给你做个主。你趁着人家有空的时候把他叫过来,当着我的面给人家道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老班还在说:“咱身为省实验的人,学习可以不好,但必须得有礼貌!” “你说是不是?” 第五章 “……嗯?” 薄星航觉得这几天都是懵的。 他在办公室内傻站了两分钟,面露慈祥的老班看向他,过了片刻,叹了口气。 “这个事儿也不急,等你考完试再解决,你先去考试吧。” 薄星航就这么下去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省实验作为重点院校,严格的按照成绩划分考场,优等生在第一考场,以此类推,差生都在末尾考场。 薄星航一进门,班里同学又是一静。只有昨晚值夜班的徐忆不知此事,傻呵呵的抬手,冲他喊:“航哥!快过来!” 他走过去,坐在徐忆位置的后面,最后一张桌。 差生班的最差生。 徐忆自认为压低了嗓子:“航哥,你昨天去哪了?” 周围聊天的同学瞬间竖起耳朵,偷偷听他俩的对话,准备吃瓜。 薄星航把手机解锁,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闻言懒懒的抬起眼皮,“你没看论坛?” 徐忆瞬间摆出一副哭丧脸,“我哪有时间看论坛啊,昨晚你就发了句先撤了,你知不知道——”他看了看周围,把身子靠近薄星航,小声说:“昨天酒吧人那么多,我都快折腾死了!你竟然说走就走!天哪,没人性。” 谁没人性? 还不是纪医生多管闲事,非拉着他去医院? 结果还不是屁事没有。 但他没法说。 薄星航笑着道歉,“对不住了哥。” “哎呦喂。”徐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您还是别了,您还是我哥,航哥好,我是徐小弟。” 薄星航忍不住乐,“行,徐小弟好。” 徐忆也跟着笑了,“算了,那昨天的事儿我就原谅你吧,谁让你是我大哥。” 其实严谨的说,徐忆比他大一岁。 因为身体原因,徐忆遗憾的在医院度过高三。后来痊愈,徐忆想打工把借的钱还上,但徐父徐母不同意,一致想让他复读一年。 徐忆拧不过他俩,只好表面上点头,心里却还想着早点把钱还上。 这点跟薄星航不谋而合。 于是, 无意间知道此事的薄星航决定搭个桥,把徐忆也介绍酒吧,俩人一起打工。 这事儿徐忆记在心里,对他十分感谢,从那时起就开始叫起“航哥”的称呼了。 徐忆问,“所以论坛怎么了?又出什么新乐子了?”他把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拿起,嘀咕着,“不过论坛真实性不高,也就当个娱乐性软件看看得了。” 薄星航十分赞同。 第一次觉得他智商升高了。 徐忆把贴吧点开,跟薄星航情况一样,刚进主页就看见了加火热标志的一段加粗字。 “……我靠?”他往下滑,越看越震惊,最后比当事人的状态还懵。 他瞪大眼睛看向薄星航,问道:“你昨天晚上竟然跟医生打架了?!竟然还去——” 说到一半他还偷偷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在意才压低声音继续说:“竟然还去医院了,你赢还是他赢?你没事吧。” 薄星航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再回话。 他收回刚刚那句话。 这人的智商依旧没高,甚至更低了。 徐忆喋喋不休,“航哥,你回话啊。” 薄星航“……” “诶,怎么脸这么臭,不会你输了吧?” 薄星航眉目一蹙,“闭嘴。” “为什么——” 考试预备铃声打断了他,徐忆识趣的闭上了嘴。 转身前,徐忆飞快的留了一句,“下课再说。” 呵呵。 下课我也不想再说。 薄星航十分自觉的把手机放到裤兜里,又坐直了身体。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嗒嗒—— 监考老师踩着高跟鞋,胳膊夹着卷子进来,准备分发试卷,开始上午的考试。 只不过这高跟鞋的声音,怎么听都怎么耳熟。 薄星航皱眉,抬头看了一眼。 “……”操。 英语老师仍然踩着她的那双高跟鞋,刚一进来,不悦的眼神在班内扫了一遍,看到末尾处的薄星航,她皱眉的别过了头。 眼不见心不烦。 “……”薄星航心情瞬间跌到极点。 因为不想在找麻烦,这两场考试薄星航都非常乖的没有乱动。 毕竟莫名其妙惹得麻烦太多,薄星航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丢过来的锅,一心只想赚钱。 两场考试很快就结束,依旧一笔没动的薄星航把试卷放在前面,背上黑书包准备回家。 “你给我站住!” 薄星航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英语老师抱着手臂,皱着眉头看他,声音仍然尖锐刺耳,十分不好听,“别看了,薄星航,就是你。” ……干什么? 我又哪招你惹你了? 薄星航转过身,把手随意的搭在裤兜里,语气有些不耐烦,“老师,交白卷我们老班都管不着我,你更没办法管我。” “他不是管不了你,他是放弃你了!”英语老师不屑的“哼”了一声,把手机冲着他一扔,“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校外打架的事儿别想瞒住了,我已经告诉校长了。” 手机里,英语老师把火热贴吧转发给了校长。不一会儿就会有校长来找他,询问他、质问他。 故意给他找麻烦。 薄星航皱着眉头,唇角抿成一条线,“你是不是——”有病? “诶!薄星航,我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下课让你来找我。” 老班看到对持的两人,立马拖着又矮又胖的身躯跑过来,边跑边朝他招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们都冷静啊,我马上就跑到了。” 薄星航看着他硬生生把走廊跑成马拉松的效果,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起来,就莫名有些心疼。 当老师好惨,久坐久站,现在才跑两步就累成了这样,怪不得英语老师总跺她的高跟鞋,原来也是一种锻炼。 啧啧,当老师太不容易了。 想的功夫,老班跑到了二人身前。 弯着腰大喘了几口气,才艰难的撑起身子,冲着英语老师说,“薄星航又犯什么事了吗?” 什么叫他又犯事了? 他从始至终就没犯过事好不好。 薄星航看了眼老班,得到老班警告的眼神,不满的撇了撇嘴,闭口不说话。 “今天倒是没犯事。”英语老师冷笑,“不过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身为老师的你可不能包庇学生啊,有错就要惩罚,孩子才会长记性。” “是,昨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已经——” “校外打架不算什么大事儿?!” 英语老师声音更尖了,路过的同学气都不敢大喘,静悄悄的贴着墙快步离开,不想摊上事。 老班干笑,“你先别着急,我找他就是想解决这件事,早上我已经跟他谈了,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呵,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英语老师继续踩着高跟鞋,“我已经告诉校长了,我看这个事儿还是校长解决吧。” “诶别——”老班急了。 “别什么别?你还想包庇不成?!” “不是,我——” “那咱们在这争吵也没有用,就留着交给校长处理吧。” “……” 是我们想争吵的吗? 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转头就走,丝毫不给老班插话的机会。 老班还想追,被薄星航的手摁住。 “算了,老班。”他好看的眉目皱在一起,拇指轻轻摁了下骨节,发出“咔嚓”声响。 老班被吓得一跳,“薄星航,快高考了,你别做什么傻事——” 薄星航友善的一笑,“嗯?我能做什么事儿?我只是去道个歉而已。” “哦哦。”老班松了口气,嘱咐道:“也好,那你去吧,语气客气点,别给老师弄生气了。” “好。” · 薄星航又走在熟悉的路上,只不过他这次不去办公室,而是去老师办公室旁边的校长室。 隔着墙壁,英语老师正用自己尖锐的声音打报告,校长无奈的看着她。听到敲门声,赶忙请人进来。 薄星航迈步走进去。 校长推着眼睛,抬眼一看。 “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薄星航嘴角噙着笑,眼睛盯着英语老师,“校长,我叫薄星航。” 英语老师同样不惧,指着他说,“校长你看看吧,就是他!不学无术,校外打人!” 呦,正好。 校长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故作严肃,“咳咳,哦,那你来是特意跟我解释的吗?” 薄星航仍然盯着英语老师,“嗯,我来解释校外打人的事情。” “哦,那你想解释什么?论坛的话题我看了,没想到我们省实验这种遵纪守法的学校,竟然也有惹事儿的人。” 薄星航听闻没生气,收回视线,转头一脸无辜的看向校长,语气可怜,“其实校长你误会了。” 校长推了推眼镜,继续严肃的问,“哦?我误会你什么了?” “其实那个照片里的男人是我哥哥,他们单位有活动去酒吧,就拉着我一起去。没想到我哥对酒精过敏,就把我叫过去,领他去医院。” ——“校长你如果不信,等明天就把我哥叫过来,让他方面作证。” 真要是打架,对方不可能给他作证。 这个方法行得通。 校长看了一眼英语老师,英语老师脸色好看了一点,于是点了点头。 “行,那你明天把你哥叫来,让他当面作证。” 第六章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薄星航就只能麻烦纪医生了。 他问酒吧里其他的员工,有没有纪医生的联系方式,男员工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男员工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他,故意挑了挑眉,“……我操,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看对眼了,人家可比你大不少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薄星航失笑,提醒道:“哥,我还没成年呢,还很单纯啊。” “噗。”男员工不相信的眼神投过去,开始咂嘴,“我还不知道你吗,单纯个毛线。你应该还剩一个多月成年吧?等成年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成年人的快乐。” 薄星航目睹满嘴黄腔的男员工,习以为常的笑怼,“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说不定我喜欢软萌妹子呢。” “听你这句话就知道你喜欢男的。”男员工拿手拍了拍薄星航后背,从裤兜拿出手机,一边滑动一边说:“你俩有戏啊……等成了可别忘了你弘哥。” “我有他师弟的微信,你加他,近藤摸瓜,把那个医生微信要到,一举拿下!” 说的倒是挺热血沸腾。 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操。”薄星航失笑。 虽然过程全被理解扭曲,但结果总算是好的。 至少要到了纪医生师弟的微信号码。 虽然不清楚他同不同意。 弘哥把微信名片推给了薄星航。 他点开,头像是一个q般的涂鸦兔子,名字是大白兔。 …… 怎么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弘哥带坏了,他怎么越看这么名字越gay里gay气的。 啧。 他抛开乱想,向大白兔申请添加好友。 薄星航一直觉得医生的工作会很忙,他已经做好了长等的准备。 谁知道只是调一杯酒的功夫,上面就显示添加成功。 嗯? 现在医生都这么闲了吗。 薄星航把腿随意搭在椅子上,从旁边拿了一杯雪碧混了进去。 因为最近喝酒喝太多的缘故,他休息的时候一般都会就着雪碧喝进去。 解馋,又不晕。 一举两得。 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薄星航低头一看,是大白兔首先发了消息。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大白兔你好,我想找一下纪医生,麻烦问一下,你有他的微信吗? 他故意称呼这个师弟是大白兔,一边打字一边忍不住笑。 果然,接收到这条消息的大白兔师弟停了片刻,首先就是吐槽他的称呼。 ——我不叫大白兔!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严谨,毕竟他的微信用户名就是叫大白兔,于是修改了措辞。 ——大白兔只是个用户名而已。 ——你想找我师兄做什么? 薄星航垂眸看着微信,听这语气看来有戏。于是开始了他的老本行,做个演员。 顺便借用了一下大叔的话。 ——我家人生病了,听说纪医生医术高明,大家都说他是妙手回春的高人,活菩萨!特来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夸人谁都愿意听。 大白兔一听是膜拜者,瞬间语气打了个转。 ——哦!原来是闻名而来,了解了,那我这就转给你,别让你家人等久了,要是耽搁时间就不好了。 薄星航继续戏精上身。 ——谢谢,太感谢了。 说完还发了一个跪地磕头的表情包,头顶写着四个大字,谢主隆恩。 ——不用………,你太客气了。 看来大白兔真怕耽搁了病人看病,没过一会儿就把纪医生的微信发过来,还特地嘱咐。 ——你记得备注一下病人家属,否则我师兄是不会同意的,他比较保守型。 薄星航不相信的扯了扯嘴角,就他还保守? 哪有人保守到领陌生人去看病,还瞎撩拨人? 撩拨完又装模作样的朝他一笑,让他好好学习。 去他娘的好好学习,一提这个他就火大。 薄星航点开纪医生的微信,垂眸微微扫过名片,不用猜,一看就是工作微信,名字正正经经,是他的名字。 ——纪玟桢。 他一扫就觉得后两个字难读,下意识在心里重复的念了一遍,总觉得念错了。 薄星航沉默了一会儿,作为一个学渣,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滑铁卢。于是决定放弃尝试,在百度上查读音。 边查边骂骂咧咧的嘀咕道:“名字起的这么难念做什么……诚心让人叫不对吗。” 狗东西。 因为大白兔先生的叮嘱,薄星航特意在申请前备注,只是内容不像大白兔先生那样,而是肆无忌惮的三个子。 【你航哥】 打完后,薄星航轻轻的挑起眼尾,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纪医生你要是不同意你就死了。 希望脑袋没事。 显然纪医生比大白兔先生称职许多,薄星航用唇把酒细细品尝完,低垂着眼眸看他微信的回复。 久久得不到同意。 薄星航皱眉,难不成他把我忘了? 他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忍不住的想:要是真忘了,那他就拿着挂号单狠狠的甩在纪医生的脸上,告诉他什么叫做老父亲的—— 嗡嗡。 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 是纪医生。 ——我航哥? 看清楚消息,薄星航微蹙的眉头瞬间展开了,嘴角上扬,一瞬间心情好了不少。 ——是,你航哥。 这个交流对话有点怪怪的,忍不住就会让人想歪。 果然人模狗样纪医生不负众人所望,准确的抓住了这句话的奇怪之处。 ——我的? “操。”薄星航乐了,他没想到纪医生这么特么的……放飞自我? 是了,身为学渣的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想了半天只能用这个词来修饰纪医生。 手机又在微微震动。 ——怎么知道我微信的? ——演戏求来的。 “……” 刚从手术室出来的纪医生脚步微顿,旁边的护士一直低着头,看到在前面走路的脚步突然顿住,差点撞上他的身上。 护士吓了一跳,连忙问他:“纪医生?” 纪医生淡漠的眼神扫过她,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儿。” 说罢继续往前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手机回复。 ——……你找别人要的? ——是啊,我好可怜。 ——这么可怜啊? ——对呗,你航哥好惨。 说完还不忘附上一个q版的委屈脸笑容。 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面无表情的纪医生突然笑了一下,这回轮到护士停顿了,手中的资料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的纪医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快步追上纪医生,用余光偷偷盯着纪医生,可惜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的痕迹。 护士想,如果刚刚没听错,那么纪医生刚刚是不是笑了?! 是的吧。 肯定是的啊! 护士瞧瞧握紧手心,一想到纪医生背后有小娇妻了,就莫名有点激动,觉得她们这群打杂的终于有春天了。 他们护士和纪医生共处手术室,每次都长达好几个小时,但纪医生的表情一直都冷的要命,被手术室的冷风一吹,凉嘶——就这么想着,护士都忍不住打个冷战。 果然刚刚纪医生是笑了吧。 完全不知道护士心里活动的纪医生走到办公室门口,转头看向护士,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满脸不正经的面容,瞬间皱了皱眉。 “张护士?” “诶!在呢。”看着纪医生突然回头,张护士被吓得一跳,小声问他:“纪医生,请问还有什么事要说?” 纪医生随意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淡道:“记得把资料给李医生,还有……” 还有什么? 护士咽了咽口水。 “下次走路专心点,别溜号。” “哦哦,好的。”护士紧张的连忙点头,显然两人都忘记刚刚首先溜号的人是纪医生。 薄星航发完表情之后就久久得不到回复,他屈指轻轻点了点桌台,有点不耐烦的等着。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有消息。 “……”他的唇抿成一条弧线,不满的用表情包轰炸他。 ——[在吗?] ——[歪歪?] ——[哈喽?] ——[委屈屈] ——[你在不理人我就要飞过去打你啦!] ——[你有本事回话鸭!] 纪玟桢把刚手术大褂脱下来,就感受到白大褂里的手机疯狂震动,甚至有从口袋里震出来的趋势。 还无休无止。 “……” 纪玟桢失笑的把手机拿出来,就收到来自他航哥满满的怨念。 他脑补着对方的表情,一定是叼着一根烟,边抽边狠狠的点着表情包,时不时在口吐芬芳。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纪玟桢噙着笑,坐在椅子上打字。 ——哦,我没理你,要不你现在就飞过来打我? 薄星航停住表情包轰炸,没直接回答纪医生说的话,只问他。 ——你忙完了? 嗯? 纪玟桢挑挑眉,难不成真要飞过来打人? 他愣了一秒,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随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看来跟小孩儿聊的太久会被带坏,这才聊了几句,他竟然已经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过了片刻才回复小孩儿。 ——刚下手术,现在正好没事儿。 ——哦。 薄星航站起身来,懒懒散散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极其漂亮的微笑。 他一只手揣在裤带里,另一只手打字。 ——行,那你等着,我这就飞过去。 薄星航大步迈出六月酒吧。 正在跟别人聊天的男员工余光瞧见,立马喊了他一句:“薄星航!你干嘛去?” 薄星航回头看了他一眼,诚实道:“我去找纪医生。” 男员工:我操??这么快就成了?? 第七章 原本低头看手机的纪医生,看清信息后愣了一瞬,而后笑了一下。 以为调侃的一句话,没想到他还真要……飞过来。 幸好今天的手术不多,薄星航过来能见到纪医生本人。纪医生刚刚结束的是最后一场手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纪医生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他低头给小孩儿发消息。 ——到了在门口告诉我,我去接你。 薄星航回复的很快。 ——好。 薄星航出门有些急,他知道纪医生工作繁忙,怕耽搁时间就抓不到人影,随手抓了个薄外套就出门了。 今年北方的雪来势凶猛,哪怕到了三月,雪仍没有减少的趋势。 刚一出门,风便像刀片划过般袭来,刮得皮肤刺痛,薄星航缩了缩脖子,赶忙用手机叫了趟车。 操。 这天太特么冷了。 他突然想拥有超能力,然后此刻、现在、立即、马上的飞过去,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薄星航站在街旁,冻得发白的手夹着一根烟,轻轻拨动打火机,呲——火苗缓缓亮着。 车还没来,他站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想。 因为外面太冷了,夜晚的街道上很少有行人经过,他扫眼望去,只看到自己在街上傻站着,瞬间觉得自己好可怜,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噗。 薄星航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 他吸了口烟,因为太无聊,只能给纪医生发没营养的短信。 ——纪医生,我好像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只能借着烟的一丝丝温度取暖。 ——纪医生,夜色漫长,这条街上只有我一个人傻站着,我是不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纪医生,我正在抽第一根烟,我想许愿,希望自己拥有超能力,立马飞到你的身旁。 ——纪医生,等会儿就要抽第二根,我提前许愿,希望司机师傅宠幸我,快点来。 他忍不住在后面又补一句, ——求司机快特么来吧,太冷了。 薄星航把手缩进袖子里,嘴里叼着烟,盯着屏幕慢悠悠的打字。 然而没有任何回复,纪医生似乎又忙了起来。他不满的撇了撇嘴,继续信息轰炸。 于是,刚嘱托完护士的纪医生,收到了小孩儿不下十几条的消息。 纪医生意外的抬起了眉尾,以为又是和之前一样的表情包轰炸,点了进去。然后……看见了全屏幕的文字信息,黑压压一片,比雪的来势还 “…………” 纪医生失笑。 纪医生简单的扫了一遍,只抓住重点问他。 ——司机来了吗? 薄星航是真的很无聊,手机振动后他看了眼信息,老老实实的回复。 ——还没来。 ——我快佛了,司机师傅是不是想冻死我,然后接到一个英俊的冰块。 这次纪医生眉眼里都含着笑意。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形容自己是——英俊的冰块。虽然只和小孩儿聊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笑了无数次,深深地认为小孩儿承包了他一年的笑点。 他忍着笑意。 ——哦,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 ——小女孩?? ——不是你说的吗?卖火柴的小女孩。 ——……… 薄星航看着手机,忍不住在腹诽。 刚刚他打了太多有的没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小女孩这个梗。他往上翻了一下记录。 薄星航:“…………” 等等,他刚刚这么傻逼的吗??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司机师傅的电话打了进来,刚一接,就听司机师傅粗狂豪迈的嗓音。 “哎呦小伙子,对不住!我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这有个街出现车祸了,听说是撞到人了。” 撞到人了? 薄星航看着路面仍然很厚的冰,又看了看漆黑的深夜,微微皱眉。 这种天的确很容易出车祸,只是不知道谁这么不幸,居然遭到的车祸。 他想到徐忆之前的事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好,我没关系,人没事吧?” 司机那边充斥着喇叭声,一时间没听清楚,喊着嗓子问:“啥?!” “……没事了!” “好的,谢谢理解——” “……不客气。”薄星航把手机挂断,吸尽最后一口,然后把烟用手夹走,扔在地上踩灭。 看来今天注定是去不上医院了。 他拢了拢衣服,低头给纪医生发消息。 ——司机刚刚来电,可能去不上了。 ——想来吗? 嗯? 听这意思。 薄星航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打字。 ——当然想。 ——行。 最后纪医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他点开,听到了纪医生说的话。他语气散淡,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说了两个字,却让他心头一紧。 他说, ——“等着。” 或许是刚刚经历一场事故,整个夜晚都归于平静,风带着冷气吹过,少了刺骨的感觉,只觉得冷。 他突然后悔穿这么少了,早知道需要在外面等这么久,就应该把羽绒服穿上。 他吹哈气取暖,但手被冻了太久,发白的手指没有任何转好的趋势。 叱—— 一个全黑色的轿车停在薄星航面前,他有预感的抬头,果真看见从车里出来的纪玟桢。 他眼前一亮。 穿上白大褂的纪医生平添了不少魅力,他身高腿长,样貌极为俊隽。尤其是冷着脸走过来,像极了冷酷无情的杀手医生。 薄星航觉得自己最近的修饰词十分不正常,他反思了一下,觉得应该好好学习一下语文,至少别让修饰词这么奇怪。 纪医生看着已经冻的没有血色的少年,忍不住的皱了皱眉,把提前准备的白大褂从副驾驶拿出来,披在他身上。 “办公室只剩下白大褂了,你先穿上。”纪医生语气比天气还冷,“怎么穿这么少?” 薄星航没当回事,快速的穿上白大褂,自来熟的钻进车里,暖风吹他一脸,他舒服的叹了口气,“舒服——” 纪医生见他上车,紧跟着也坐回车里。 出发前,纪医生扫了眼少年,见他穿着自己的白大褂,没个正型的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星火在深夜里格外惹眼。 纪医生盯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偏头看向他,伸出手把少年嘴里的烟拿走,轻轻摁灭。 纪医生声音很低,听不出他的想法,“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被第二次夺烟的薄星航刚想发作,就听纪医生来了这么一句,火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处境非常尴尬。 最终薄星航决定认命,重新躺会柔软的椅子上,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穿着人家的衣服,做了人家的车,少抽半根烟怎么了。 薄星航舒服的眯着眼睛想,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人,我还是个心存感激的好孩子。 · 纪医生开车的速度不快,但六月酒吧离q大医院很近,薄星航只觉得身体刚有些回温,就听纪医生淡淡的提醒。 “到了。” 薄星航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外面。 纪医生应该是把车停在了底下的停车场,周遭都是排列整齐的车辆。 他坐在椅子上回了回神,懒懒的发鼻音嗯了一声,抬腿下车。 纪医生走在前面,他跟着纪医生往前走。 等到了医院的走廊,才发现其他员工的眼神有些奇怪。落在纪医生身上还算正常,偏偏几乎所有员工都会盯着他,落出震惊的神情。 啧,看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帅气超出常人了? 直到张护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有点着急的朝纪医生说:“刚刚出了一场车祸,出事的人还是本医院的病人,他现在需要紧急手术,家人指定纪医生你——” 刚刚跑的太急,等说完瞟了一眼纪医生身后,看见一个极其漂亮的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少年本身就十分好看,这回穿上白大褂,显得整个人的气质利落又纯粹。 问题是,他竟然穿着纪医生的工作大褂!! 张护士在发自内心的尖叫一下,识破真相,“啊——嫂子!!” …… 啥? 薄星航发蒙的眨了眨眼睛。 张护士瞬间捂住嘴,快速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纪医生你快去吧,辛苦你了。” “没事儿。”纪医生转头看了眼少年,他把钥匙放进少年的口袋里,又揉了下少年松软的头发,“你让张护士送你去我的办公室等着,如果太久就别干等,躺着睡一觉或者回去都可以。” 薄星航理解的点了点头,“嗯,救人要紧。” 纪医生也没多说,的确时间有些紧张,他回身快走的离开,走之前,他无意的攥了攥手心,手掌还存留者少年发丝的触感。 比想象中的软……… 他想,的确像个小孩儿。 纪医生离开后,薄星航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张护士,虽然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没太在意,只顾着问:“张护士,麻烦您了?” 张护士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嫂子,虽然跟想象中的有一些距离,但不要紧,知道真相的她,更激动了。 她嘿嘿的傻笑,排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交给我吧!” “……哦。” 看着在前面领路的张护士,薄星航觉得,这个人……怎么脑子看起来有问题。 第八章 纪医生的办公室离他们很近,张护士在前面带路,薄星航把手揣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跟着。 只走了几分钟,张护士停在门前,转头指了指说:“嫂……咳咳,这里就是纪医生的办公室,你找纪医生给你的钥匙,最小的那把应该就是。” “哦。”薄星航闻言把钥匙拿出来,挑了一下。 纪医生的这串钥匙上有很多钥匙,估计是常用的私人钥匙,他翻动一下,看到车钥匙也在上面挂着。他意外的挑起了眼尾,找到了最小的一把。 他把钥匙拿在手里问:“这把?” 张护士点头,“嗯嗯!没错,就是这把。” 薄星航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其实医生办公室的规模大体一致,整体色调以白色为主,或许是私人办公室的缘故,有医生的私人用品。他一眼望去,有黑色作为点缀。 他不知道别人的办公室如何,只是觉得纪医生的办公室单调的过分,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人气。他准备把门关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薄星航抬手关门,却被莫名的阻力卡主,门纹丝不动,他用力推了一下,听到了张护士的惊呼。 “……嗯?”他不明所以的松了手,看向门缝。 张护士的手艰难的把在门边,又推了一下门,伸出一个脑袋,她看着一头蒙的少年,和善的笑了笑。 “嘿嘿,帅哥你无聊不?” 薄星航:“……还好?” “哦。”这回张护士整个身子都挤了进来,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薄汗,还是笑呵呵的,“我工作正好做完了,陪你聊聊天。” “……”薄星航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声:“行。” 按照以前来说,张护士自认为自己是个矜持的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恬不知耻的蹭过来求聊天。 但今天她真香了。 纪医生男朋友,这六个字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论谁都把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经不住诱惑,趁机近距离接触一下嫂子。 穿上白大褂的薄星航气质完全不同,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摇身一变,变成了——论谁看都是青涩的实习少年。 薄星航的笑容干净利落,张护士盯着他,一时间慌了神,在心里疯狂尖叫。 嫂子太帅了!!!! 啊啊啊啊!! 原来纪医生喜欢这款吗!! 冷酷医生配青涩学生,天哪,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真是越想越带感。 薄星航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表情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突然笑了起来。 他盯了片刻,笃定了自己的怀疑。 这护士……果真不正常。 张护士单方面认为自己是纪医生的娘家人,开始笑眯眯的查户口:“帅哥,你今年多大啊?” 薄星航被她这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随口答了一句:“18。” “哦~”张护士眼睛亮了亮,“刚成年啊?” 薄星航不知道张护士想起了什么,18岁的年龄有这么令人激动?羡慕我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吗? 他奇怪的看向张护士,摇头,“还没。” “哦。”张护士遗憾的收回视线,暗暗觉得可惜,虽然的确看起来不大,但没想到还没成年。 她想了想,纪医生竟然找了一个没成年的帅哥做男朋友。 稀奇。 · 任何一场手术都要持续好几个小时,纪医生上一场手术刚结束,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又开始下一场手术了。 因为夜深,又是厚冰的缘故,司机开的并不算快,但只依靠微弱的灯光照亮,他无法第一时间看清路人。 被撞的人腿脚本身就有问题,但当时,他却猛地用手撑起身子,朝马路中央跑去,腿发软似的踩空,跌在了地上。 叱—— 司机立马踩了刹车,惯性令他晃了一下,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等再抬头,就看到那人滚了几圈,倒在原处。 地上带着赫人的血迹。 司机被吓了一跳,发蒙了一瞬。等回过神,他立马用发抖的手拿起手机,赶忙拨打110急救电话。 没造成严重的生命危险。 一直聚精会神的纪医生没注意时间流逝,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纪医生把沾有血渍的夹子放在盘子上,淡淡道:“收工。” 声音一出,所有员工都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子都放松了下来,气温都回升了不少。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后面紧跟着都说了起来。 “手术很成功!” “恭喜,纪医生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啊!” 其中有个人笑了起来,“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周围听到这句话,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话:“对!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纪医生含笑的走出来,仔细的洗了洗手,又把工作服脱下来,挂在旁边。 纪医生偏头看向窗外,只看见夜晚里的璀璨,他皱眉,觉得这场手术的完成的太晚了些。 回到办公室里,张护士早就离开了,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薄星航把一只腿抬到沙发上,手臂懒懒的搭在上面,他坐在沙发上吸烟,看起来倒是挺精神。 纪医生把门关上,问了他一句:“困不困?” 薄星航这才把头抬起来,抬起眼皮看着纪医生,想起刚刚被摧残的场景,脸色就不可避免的有点难看,但倒是不困,他摇摇头:“还行,在酒吧熬夜熬习惯了,不怎么困。” “嗯。”纪医生在手术室持续几个小时的集中注意力,这会儿结束了倒是有点困了。 纪医生坐在少年旁边,抬眼看他的脸色有点差,皱眉的问了一句,“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难道是等的太久了? 他怀着歉意的低了低声音,“是不是不舒服?” 薄星航看着他疲惫的样子,连续强度工作那么久,他觉得纪医生的脸色更差一些,这会儿竟然还有空关心别人,不禁失笑。 “纪医生,你去照镜子看看自己,你就不觉得我脸色差了。” “……” 纪医生似乎不相信,皱着眉头看着他。 薄星航叼着烟,轻轻动着嘴唇令烟头指向洗手间,让纪医生进去看看自己。 纪医生犹豫了片刻,决定进去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其实他觉得自己只是稍微有些疲惫,但映在镜子上的那张脸上,清清楚楚的挂着一句话——我现在很累,别过来烦我。 纪玟桢:“…………” 薄星航见纪医生起身,继续低头跟徐忆发消息。 因为他又一次任性的跑了出来,导致徐忆只能替他值晚班。薄星航心里觉得惭愧,决定好好犒劳一下他。 ——好兄弟,我明天请你吃饭。 ——别了,你的好兄弟已经去世了。现在跟你打字的是徐忆的肉.体,灵魂早已消失。 噗。 薄星航看着他戏精上身,忍不住乐。 ——本来想请我的好兄弟吃大餐,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还是等真正的徐忆回来再说吧。 一听要吃大餐,徐忆瞬间改口。 ——啊!!我回来了!! ——刚刚徐忆的灵魂只是稍作休息,现在回来了!所以要请我吃什么大餐?? “哼。”薄星航看着他舔狗的模样,冷笑一声。 ——你就不能再坚持几秒?还是男人吗? 徐忆回复的很快,生动形象的显示出了一个舔狗应有的模样。 ——你懂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行,你航哥我就佩服你这种精神,你等着吧,请你吃大餐。 还整个悬念,这得是多好的大餐。 徐忆开心的恨不得汪汪两声,给航哥发了一个“谢主隆恩”。 等聊完,薄星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的确该休息了,他等了半天纪医生还没出来,于是喊:“纪医生!” 纪医生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了一点。他看着少年仍然精力充沛的模样,瞬间觉得年轻真好,精力旺盛。 不过再怎么精力充沛也要睡觉的,办公室只有一个很小的沙发,哪怕躺一个人都十分艰难。 纪医生看了眼少年,又看着外面漆黑的深夜,觉得这么晚送他回去的话,如果吵醒了他的家人,实在不太好。 于是纪医生想了想,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小孩儿能不能同意。 他走到小孩儿面前,将身子朝前倾了倾,淡漠的眼皮微微低垂,平视地注视着小孩儿,于是说商量,还不如说是通知。 “今天太晚了,跟我回家?” 薄星航看手机的头猛地抬起,直接磕到纪医生的下巴,纪医生吃痛的闷吭一声,捂着下巴看向他。 他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一缕一缕的,像挠痒痒似的扑在脸上。 纪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丝哄骗的语调,“嗯?行不行?” 刚刚洗脸被打湿的发丝落下水滴,顺着脸往下流进衣领内。 薄星航迎着他的视线,不闪不避,只觉得脸有点热,接连着眉尾都有点红,他下意识滚了滚喉结,小声的回了一句。 ——“行。” 第九章 他跟着纪玟桢后面走,脑袋仍然是迷糊糊的,一直到了纪玟桢的家,他才回过神来。 纪玟桢背对着他在玄幻处换鞋,他随意的看了看周围。 不出意外,和办公室风格大致相同,满屋的纯白色调,客厅打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私人用品的痕迹,干净的不像是常住地。 纪玟桢从柜子里拿出包装完好的拖鞋递给他,对上他的眼神,耐心的解释,“这间房子离医院远,工作不方便,我很少回来住,常住的屋子太小,没有客房,所以来了这边住。” “哦。” 怪不得,薄星航了却的点了点头,没在多想什么,弯腰把鞋穿上,走了进去。 今天太晚了,薄星航也有些乏了。两人也没精力聊聊天,纪玟桢直奔主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客房,让他早点休息。 其实纪玟桢的家很少有人拜访,一是工作原因,很少会有机会约朋友来家里做客。二是他的朋友都是各医院的医生,每个人都忙于工作。 说来说去,还是医生这个职业的缘故。 今天纪玟桢提出让小孩儿在他的家休息,不仅让小孩儿很惊讶,事实上他也惊讶了一瞬。 但转念一想,小孩儿是因为自己缘故等到深夜,如果直接让他回家,反倒是有些过分。 纪玟桢把客房的被子铺好,跟他说:“客房很少有人住,可能洗漱用具不太全,缺什么发微信跟我说。” 薄星航点点头,懒懒的打了个哈气,“哦——行。” “困了?”纪玟桢莞尔,拿着手机滑动几下,直到薄星航的手机响起信息来电音,他淡淡的说,“我的私人微信,加一下,工作微信不谈私人话题。” 不谈私人问题? 薄星航抬眼看他,满脸的不敢置信,那今天聊的一天算什么?帮病人疏解心理状态吗? 他暗暗吐槽,只觉得纪医生又在装大尾巴狼了。 纪玟桢替他关上灯,眼前一片漆黑,他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缓缓的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夜里很静,闭上眼睛都能听到风吹起的声音。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薄星航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灯,过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操,劲过了,不困了。 其实刚进屋子的时候,是他最困的时候。但经历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反倒是不困了。 薄星航盯着天花板,开始胡乱的想着。 很神奇。 莫名其妙的,过程乱七八糟的经历一堆,等回过神,他竟然已经睡在纪医生的家里了。 他突然觉得好笑,事情的经过怎么就变成现在的地步了,魔幻的有些不真实。 他起初,也只是想找纪医生充当他的哥哥,朝校长和英语老师解释一下。 他不怕违纪扣分,但见谁谁躲的生活状态实在不利于高三生的身心发展。更何况以论坛的发展趋势,到最后指不定会是什么。 还是要麻烦一下纪医生,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陪他去一趟办公室。不过以看他那学霸的样子,估计没有被叫办公室的经历吧。 等等…… 薄星航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特意过来一趟,又在纪医生办公室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拜托纪医生陪他演这一出戏。 结果呢? 薄星航突然想捶死自己,最最最重要的事儿,他竟然——忘!记!了! 他翻了翻身,把手机从床头拿起来,点开刚刚申请同意的微信,打下一句话:纪医生,麻烦你个事呗。明天能当一下我哥,然后去办公室解释一下,酒吧那天咱俩没打架……… 薄星航打字的手顿了顿,反复看了一遍刚刚的话,又把打好的话删除了。 不行。 这么说太敷衍了。 他又想了想,换了一种措辞打上去。可又是写到一半就删除了,反复弄了好几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语气。 操了…… 薄星航忍不住在心里骂着。 滴滴—— 手机里来了新信息,他抬眼一看,是纪医生发来的。 ——我等了十分钟的正在输入中。 看到消息,薄星航眼皮狂跳,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先人一步,把锅推到纪医生身上。 ——你不盯着通话界面是怎么知道我正在输入中?你图谋不轨?? 纪玟桢就被这反杀计给气笑了。 ——我想发个晚安,结果看你打了长达十分钟。你要准备给我打论文吗? ——操。 ——小小年纪别操来操去。 ——我想操谁你管得着吗? ——我跟你就隔一面墙,万一你贪恋我的美色? 嗯? 薄星航被纪医生突如其来的骚话闪了腰。 他跟酒吧的人经常开文字玩笑,但大家都是不正经的人设,喝完酒,互相开黄腔太正常了。 但纪医生……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背地里却一本正经的开黄腔。 操,薄星航起身,默默吐槽。 这特么算不算人设崩塌。 薄星航胳膊撑着身子,朝着门口大喊一句:“纪医生我操你大爷!” 纪医生当然不会朝他回喊,他听到小孩儿气急了的喊声,噙着笑转身放回手机。 薄星航看着微信没再来消息,发了一句晚安便不再说了。 一大清早,薄星航被无情的闹钟吵醒,迷迷糊糊间,就听到客厅传来碗与碗之间当当的碰撞声。 他反应半天才想起他处于的地方。 薄星航侧了侧身子,手连带着被子用力捂住耳朵,企图重新进入一段睡眠。 咣当——! 纪医生就像故意似的,这次声音比那次都大。 “操。”薄星航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开,看向门口的位置,一听声音就知道脾气不好,“纪医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咣当声音突然停住了。 应该是纪医生听到了他传来的愤怒。 纪医生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起来了。你不用上班?” 上班? 薄星航漂亮的眉头一皱,有点不明白纪医生的意思。 “上个屁的班!” “辞职了?”这回声音就在门前,纪玟桢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抬眼看躺在被窝里的少年。 薄星航打了个哈气,“辞个屁。” 还没等纪玟桢说话,就听薄星航懒懒的声音解释着。 ——“老子高三,未成年。” 第十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特意补充一句未成年。但他看见纪医生贼楞的表情,忽然觉得其他点不重要了,他玩味的笑了笑。 “怎么,我不像高中生?” 那倒也不是。 单看薄星航的长相,说高一高二都有人相信。但在纪玟桢的印象里,这个帅气的坏小孩儿,就是泡在酒吧的辍学少年,上次调侃的“好好学习”也仅仅是为了气他。 谁会想到还是个高三生? 这点出乎纪玟桢的想象,但又不是不能接受,薄星航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只是现在多夹杂了一种............管孩子的想法。 这种想法很微妙、且又危险。 纪玟桢不再去想,虽然觉得高三生打工很不合理,但他也知道这涉及私人隐私,不能问,也没必要问。 于是换个话题问他:“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上学会不会迟到?” 听闻,薄星航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他被学校的规律弄得烦,但还是老实的回答:“6:50之前到校,不用想了,肯定迟到。” “你在哪上学?” “嗯?”薄星航没多想,一个学校而已,说了又不会少块肉,“省实验。” “省实验?” 听纪医生略带质疑的语调,薄星航瞬间摆出凶狠的模样,拿手指了指他,“怎么,你看不起谁呢?我就不能在省实验上学吗?” 纪医生盯着他瘦长的手指,失笑的摇了摇头,“不是。” 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孩儿想多了而已。 他只是觉得............很巧,省实验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很近,甚至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哼,最好不是。” 薄星航起身,光着膀子在纪玟桢眼前晃了一下。 他昨晚洗漱完没换睡衣,估计纪玟桢也没准备多余的,干脆想都没想,直接把上衣给脱了。 爽快到不像一个弯的。 薄星航利落的起身,不在乎身边是否有人,他拿过衣服,伸长胳膊,露出一段又细又长的腰。白皙的皮肤与黑色衬衫相撞,看起来冲击力很强。 饶是知道少年不是故意为之,纪玟桢却还是忍不住的觉得——他是故意的吧。 换完衣服,薄星航对上纪医生微妙的表情,“怎么了?” “没事。”纪玟桢摇摇头,往客厅方向走,还是忍不住问他:“昨天怎么不找我要睡衣?” “要个屁。”薄星航跟着他走到客厅,随口说:“难道要你这儿就有吗?” ......的确没有。 怪不得一大清早叮咣一顿乱响,原来是纪医生做了早餐。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两碗粥,烤好的面包和鸡蛋。 挺简单的。 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薄星航的胃口,所以都做了一点。不过薄星航从来不挑,随手拿起个面包。 “你还会自己做饭?” 不是职业偏见,但大多数医生都是太忙了没时间做饭,基本都会定外卖。 “这种简单的我还是会的。”纪玟桢看他不慌不忙的吃起了早餐,看了一眼手表,:“你还有十五分钟迟到了,不着急?” “你在搞笑。”薄星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脸不屑的看向纪医生,拿筷子指了指自己。 “你去省实验论坛看看,我,省实验校霸。” 说话间还带着一股子嘚瑟劲儿。 纪玟桢:“............” 但校霸也有认怂的时候。 纪玟桢冷漠的提醒,“你还有十三分钟。” 薄星航继续无所畏惧的咬着面包。 “你还有十分钟。” 薄星航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好喝。 “你还有九分钟。” “你还有八份半。” “八分二十五秒。” “二十四秒。” 薄星航:“............” 操! 他把碗狠狠地磕在桌子上。 薄星航烦躁的皱眉,“你能不能闭上嘴?” “不能。”纪医生面不改色,见少年吃完了,抬脚往门口走,“过来,我送你上学。” “............” 薄星航这次真被气笑了,连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冷气,“你这么闲?” 纪医生把门打开,见薄星航连动的想法都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耐心的哄他:“乖,过来上学。” · 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哄过,就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软趴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薄星航不是什么任性的人,他明白纪医生的好意,但又不明白。迟到又不会怎么样,顶多被挨骂,或是罚站一节课,纪医生异常执着,气的他只能认怂。 操。 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亏。 薄星航跟他谈筹码,“我上学可以,你必须陪我去趟办公室。” “嗯?” 见纪医生发愣,薄星航皱眉的催促着:“你就说行不行!” 纪玟桢抱着手臂看他,不吃他这套,冷静的回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薄星航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闪,“其实..............这个故事要追逐到几天前。” 纪玟桢:“............”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扯了一大片,从二模考试开始,到晚上睡觉,尽量把能说的都说完,纪医生仔细听上面的重点,总结下来也就一句话:需要他伪装他哥解释。 纪医生倒是反应过来了,这小孩儿就是故意扯一大堆,然后得逞的跟他说——时间来不及了,铁定迟到。 唉。 纪医生无奈的笑了。 这故事里还有他的责任,纪玟桢想了想时间,跟他说:“我今天可能没时间,最近约了很多手术,我下周去?” 少年精致的眉头皱了皱,但救人要紧,他理解的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愉悦的笑了,“行。” · 高三过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从200多天变成了99天。 这里,不论学霸还是学渣,自律还是放松,都渐渐会被这种气氛感染,不自觉的陷入这里。 这里,有凌晨五点的读书声,有夜深人静时台灯下写字的摩擦声,也有操场上朗朗的口号声。 热血沸腾,他们无比闪耀、且珍贵。 等薄星航暂且得到休息的时候,已经一周半了。 今天是高三生最后一次组织升旗仪式,从今往后,高三除了每日晨跑以外,再也不需要出席任何活动。 所有同学都变得格外激动。 “这辈子就最后一次了啊!” “对啊!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聚不到一块儿,听着大喇叭的违纪通知了——” 被这么一说,好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其中有个女孩哭了,“我以后会不会见不到我男神了............” “我再也听不到老班中气十足的嘲讽了。” “我也是.............” 薄星航站在队伍的最后,听到周遭的七言八语,面无表情的继续揣着手,吊儿郎当。 他对这个学校没什么感情,也没有那么多的不舍情结。他觉得任何人都无法在一个地方停泊一生,既然知道这点,又何必一直留念。 升旗仪式开始了。 国歌一响,所有人都摆正了姿势,看向前方。 这种感觉很神奇。 尤其大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每个人都格外认真。当国旗挂在旗杆的那一刻,很多人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起来, 不愿做............ ............ 全体高三学生都抬头看向国旗,跟着广播无比认真的唱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其中有几个人哭了起来,紧接着,无数的同学都哭出了声。 薄星航皱着眉头,听着周遭国歌中混杂进入的哭声,突然觉得嗓子很燥,浑身都有些发烫,他捏了捏指尖,只觉得不适。 烟瘾犯了。 国歌结束,各个领导老师都拿起准备好的稿子,准备上台演讲。 老班拖着肥胖的身子跑过来,在薄星航耳边偷偷说。 “校长说,你那件事情造成许多同学的恐慌,不利于最后阶段的学习。让你在演讲最后去台上道歉,把这件事情有个着落,你可能投心与学习。” 薄星航:“............??” 老班叹口气,跟薄星航解释:“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我让校长通融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他这次异常执着。” “我知道。”薄星航说,“但必须当着全校?” 老班也知道有些过分,但又无可奈何,他拍了拍薄星航的后背。 “没办法,委屈你了孩子。” 薄星航恹恹地抬起眼皮,看向远处的校长,眯了眯眼睛,浅浅的笑了:“行,没事儿,我能有什么委屈。” 说话的功夫,薄星航校服外套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毫不掩饰的从兜里拿出来,也不顾老班的眼神,长摁,指纹解锁。 微信来的信息是好几天没聊天的纪医生,自从知道薄星航是学生之后,他回复的时候都挑晚上。 今天发消息的时间挺例外,他意外的挑了挑眉,点了进去。 ——今天上午我倒班,我今天陪你去办公室。 ——你等等............ 这时间实在太巧,校长好不容易忘记作证这一茬,纪医生竟然碰巧腾出时间。 接下来,纪医生的话彻底让他死心。 ——怎么?我马上就到。 手机屏幕投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少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浅浅的笑了一下。 ——行,来吧。 第十一章 纪玟桢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刚结束一场手术,下一场紧接着跟来,等彻底忙完了,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他把桌上的手机点开,和小孩儿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对话可怜的要命。 今早纪玟桢换上白大褂,突然手机振动起来,他意外的轻挑眉眼,解锁、点开。 是张医师。 纪玟桢抿着唇,原本紧绷的身子变得放松,瞬间没了聊天的兴趣,他先把白大褂的纽扣系好,慢悠悠的看他的消息。 脸异常的冷。 张医生的消息十分简略,照顾到医生的时间宝贵,只摘除最重要的内容发送——想和他倒班。 他下意识的发送拒绝,打字的手一顿,算了算时间,和小孩儿竟然两周没见了,还有上次答应的事情没有承诺。 手表指针显示着7:00分,他从医院开往学校,用不上二十分钟,薄星航那时还在早操或者早自习。 纪玟桢手指一动,给张医生发了个“好”字。 — 连续加班的后果就是一周多没见到太阳,纪玟桢的车前几天被隔壁心理科医生借走,这会儿只好麻烦别人。 阳光隔着车窗玻璃透进来,温柔的覆在他的手臂上,冷白皮也变得柔和,软软的,是夏天的兆头。 滴滴。 纪玟桢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回来,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小孩儿:行,来吧。 纪医生瘦长的手指覆在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回复,司机便时机恰好的提醒。 “纪医生,到了。” 纪玟桢偏头看向外面,省实验刚刚路过了一整条美食街,什么满分烧烤、状元寿司店等等一堆,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学校门口。 这店家挺能抓住商机,这唯物主义时代仍有一群高中生迷信这些,所以每家每户都起个喜庆的名字。 挺有意思的。 纪医生不着痕迹的笑了下,单手把门打开,礼貌性的点头示意,“麻烦了。” 司机笑着用手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纪医生您别客气,我闲着也是闲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又问,“等您忙完我来接你?” 纪医生重新把手机放回去,伸手理了理领口,淡淡道:“不用,具体什么时间不太确定。” “哦。” 司机看着省实验学楼,一时有点好奇,在医院工作了这么久,从没听过纪医生还有兄妹,但毕竟是私事,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那纪医生回见。” “回见。” . 省实验大楼的基础设施很好,门口几个大字擦的发亮,看得出整栋楼都特意装修过,并且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往里看,是占地面积很大的操场,规划极好的分布了篮球场,足球场和成排的健身器材。 今天是高三最后一次的升旗仪式,阵仗很大,三个年级,将近四千的学生都挤在操场上,视觉的冲击感很强。 偶尔还有几个人的低语,数千人的声音都混在一块,吵的不行。 老班默默擦了一把汗,又拍了拍薄星航的后背,无声鼓励,他噙着笑走上台,似有所觉似地抬眼,往门口方向看。 两人眼神相对。 看见纪医生的那一刻,少年缓缓开口。 但距离太远,纪医生根本听不清他想说的话,只能勉强看他的口型。 纪医生皱眉,不知道他理解的对不对,看着小孩儿又不耐其烦的重复了一遍,他才确定了小孩儿想表达的意思——我想玩个大的。 玩个大的? 小孩儿又想搞什么名堂? 大概真是年龄大了,折腾不起,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 纪玟桢下意识的摇头,可一抬眸,离着大老远儿,就见到薄星航嘟了嘟嘴,极其好看的脸故装可怜,小小的卖了个萌。 ——求求你了。 纪玟桢:“……” 他认栽。 纪医生表面从容不迫的推了推眼镜,不争气的、幅度轻微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感叹。 或许真是年龄大了,包容心增强了,面对这么个坏小孩儿,竟然能忍着看小孩儿瞎折腾。 得到准令,薄星航乐了。 薄星航收回视线,拍了拍麦克风,操场响起突兀地“嘭嘭”两声,场下的学生都熄了声,把视线投到了中央,等待下文。 他身形清瘦又挺拔,缓缓开口,声音干干净净:“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 班主任听到正经的开口,有点出乎意料,他以为这小子压根不会老实道歉,顶多敷衍了事,算是交差。 虽然有点不符合实际,隐约有点奇怪,但班主任还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这小子,还算懂事。 他感叹完毕,紧接着就听到站在台上的少年话锋一转,气的他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听说,两周前,有人抓拍我和别人打架,私自传到了贴吧上?”少年的声音明明是带着笑的,却硬生生的有种威胁感。 老班心想不好,就知道这孙子不能安安分分的检讨。他赶忙迈起步子,准备把他拉下来。 “没错,我就是打架了。” 台下一寂。 两三秒后,这片沉默徒然被议论声炸开了。 班主任抬手的动作也愣住,没想到他能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拉他下来。 如果拉了,那便是铁板钉钉的打架,连解释都没用。如果不拉,保不准这小子犯浑,还能说出什么胡话。 薄星航余光看向大门外,纪玟桢显然也听到了这几句话,只是他的态度有点皱摸不透,不像是愣住了,反倒像是……生气? 生什么气? 难不成有失自己形象? 薄星航又拍了拍话筒,“大家稍等我一下,我请到了当事人。” 说完就越过班主任,走下了台,从操场最前面一路小跑,大大方方去迎接所谓的“当事人”了。 台下的吐槽还在继续。 “他是谁?好帅诶!咱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帅的人吗!” “嘘,这可别瞎说,你不玩论坛不知道,他除了帅一无所有,上周还在校外打了人,现在被叫上来,估计是道歉。” “听说还在酒吧门口,一看就是混混啊!” “……对啊!学习也不好,次次白卷,听他们班同学说,老师找他也没用,就回答不会……谁信啊。” “不会吧……真失望,白瞎好皮囊了。” “……你看!承认了吧,果然打人了。咱们学校可是省重点,偏偏出来个混混,也不知道当年怎么招进来的……” “哦对了,我还听说他妈妈……” · 说话的功夫薄星航已经跑到门口,保安早就看见这位气质斯文的男子,一看就是家教很好。连这种人都能打架出手,得是惹毛成什么样。 保安暗暗叹气,真是败坏校风。 “叔,你把门开一下呗,让他进来。” 纪玟桢也跟了一句:“麻烦了。” 本来保安还想没好气的怼他两句,就听男人礼貌的跟了一句,这还怎么骂。 保安把想说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摁在控制器上,把门打开了一个缝,正好能让男人进来。 纪玟桢走进来,微微点头感谢。然后不紧不慢的跟在薄星航后面,朝前方走去。 保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俩往前走,又忍不住吐槽,真是败坏风气。 “你不是让我扮演你哥?” “一开始是啊。”少年走在最前面,接的很自然,“但现在不想了,你答应我了。” 纪玟桢抿了抿唇,不想搭话了。 他后悔刚刚同意了,这种自毁式演讲,他根本不明白少年的意图。 挨着大门的墙上都贴着红榜,最开头是醒目的几个大字“高中第二次模拟考试成绩榜单”。 纪玟桢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扫着大榜,但也只是随意看看,一千来号人,密密麻麻一堆小字,根本认不清谁是谁。 直到看见了最后一张,因为到了最后,只有十几个人孤零零的挂在榜单,最后一名格外引人注目。 语文0、数学0、英语0……不用看了,全都是0。 纪玟桢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匆匆地扫了眼名字,果然和他预想的没错,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薄星航。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少年坐在他旁边对他说:“航哥的航帅吗?” 帅。 我们航哥多帅啊。 尤其配上清一色的0之后,更帅了。 他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走到台下,纪玟桢还沉浸在刚刚的成绩单中发愣,薄星航用胳膊肘碰他,他视线扫过来,“有事?” “废话。”薄星航说的毫不客气,但突然想到自己有求于人,瞬间换成可可怜怜的语调,表情摆的十分无辜,“纪哥哥,帮帮我嘛。” 他盯着人,不太正经的嗓音带着撒娇,脖颈曲线好看至极,随着说话,喉结一滚一滚的,泛着点点诱惑。 纪玟桢腹下一紧,声音不自觉的哑了许多,腔调低醇,“你真想让我帮你?” 薄星航眨眨眼睛,疯狂点头,“嗯嗯嗯。” “好。”纪玟桢抬脚走到台上,把长风衣拢了拢,可能是冷,也像是在遮些什么。 纪玟桢举起麦克风,紧裹的风衣勾勒出男人结实的肩背轮廓,他声音发沉,或许是职业缘故,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他是我弟。” 第十二章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变成他哥了?” “对啊对啊,不是说校霸打校外帅哥吗?好像还挺严重的。” “就算真是他哥,那论坛说的也说的没错啊!的确是帅哥啊,太帅了!” “这声音,这身段,这长相,我的天,姐妹我要溺死在这里了……” “我也……” “停停停,话题偏了。” 几个站在最前排的女生瞥了眼旁边的男生,同步的冷哼一声,别过头,继续讨论这个帅欧巴。 · 薄星航望着纪医生修长的背影,卖萌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低声咒骂一句,把手插·进裤兜,摸到一个硬盒,他下意识握住。 想抽一根了。 于是纪玟桢解释完,转身就不见小孩儿的身影,估计被气得半死,跑去了哪里生闷气。 倒是一个身高矮小的中年男性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纪玟桢出于礼貌还是偏过头,试探了一句:“你好?” “你好你好。”矮粗胖的班主任立马伸过手,客气的握了握。他看见纪玟桢跟神人一样,语气都不同,“我是薄星航的班主任。” 一听解释,纪玟桢也重视起来了,秉着演戏演到底的原则,淡淡道:“我是薄星航的哥。” “我知道,咱们进一步聊聊?” 纪玟桢往周围扫了一眼,似乎在寻找某个少年的身影,毕竟不是真哥哥,充当家长最好得到本人同意。 但少年此刻正在犯着烟瘾,一个人偷摸摸跑到天台上,吹着风,抽着烟,好生悠哉。 纪玟桢没办法拒绝,冷淡颔首,“好。” · “航哥你怎么又跑天台吸烟来了!害得我好找!” 爬上天台的梯·子在六楼角落,很偏又高,还没设置灯泡,黑漆漆的,压根没人来。自从薄星航上了省实验,就独占了天台,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这会儿能来的只有徐忆,他保持原姿势没动,叼着滤嘴声音有些发闷,“你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问我!”一提这事儿徐忆就火大,气冲冲的跑到他身边坐下,把手机递给他,“你在讲台上说的是什么啊,就你这性格,你打没打人我不知道?干嘛不承认……” “行了。” 薄星航把烟吸尽,指尖一合拿起滤嘴,轻车熟路的把烟摁在地上。 他这一根烟吸完,升旗仪式的结束铃缓缓响起。学生按部就班的列队,慢悠悠地走进教学楼。 高中学生别的能力没有,在老师眼皮底下玩手机还保证不被发现,这技术倒是有一绝。 学习个个怂比,凑热闹全都精神了。 薄星航心里冷笑,点开被顶到论坛最上面的火爆贴。 【818校霸那些事】 什么狗屁名字。 “你别冷笑了,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摊子!” “知道知道,后来纪医生上台我不也没拦着?”薄星航不耐烦的盯着屏幕,压根对这茬不感兴趣。 徐忆把头伸过来也看屏幕,嘴里接着嘟囔着:“也就纪医生能镇镇你这性子了,要不是我说——” “哎呦——!”胳膊被薄星航使劲拧了一下,疼的他咧着嘴,瞬间怂了,“哎哎不说了不说,航哥您慢慢看着,小的在旁边侯着~!” “侯个屁。”薄星航把手机扔回去,用自己的手机点进去,刚往下看,就看见纪医生模糊的侧影。 偷·拍的小姑娘胆子挺大,竟然敢把手机举起来拍,甚至用手拉近了镜头。照片虽然模糊,但那身段那气质,一看就知道是纪医生没错了。 冷酷无情纪医生,穿个风衣,手插个兜,还挺帅。 啧。 薄星航皱眉,一个医生总耍帅做什么。 不矜持。 薄星航瞟了眼徐忆,看他坐在大老远儿,手里捧着宝贝手机一点一点擦,他缓慢的深吸一口气,指腹长摁屏幕。 偷偷摸摸的,保存了。 “那个航哥……” 薄星航手腕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他快速把屏幕摁灭,冷着脸看他,“有屁快放。” “别天天屁不屁的……多不雅。” 他又重复一遍,表情更冷了,嘶嘶冒着冷气儿,“再给你一次机会,有屁快放。” 徐忆老实了,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裤兜,“小的遵旨~您老看完也赶紧回来上课,小的还是个好学生,就不在这儿侯着了,要回去上课了。” “你还好学生,槽点太多我都不好意思吐槽。”薄星航挥了挥手,“拜拜了好学生。” “得嘞~!”徐忆一鞠躬,麻溜的撤了。 看徐忆走后,薄星航才又把手机点亮,刚刚保存完毕还没来得及滑走,一打开,又是纪医生宽大帅气的身影。 他心虚的加快下滑的速度,终于到了有关自己的话题帖子,他才停顿手指,看了下去。 眼眸瞬间暗了。 ——扒个丑料,我听说,bxh爸爸是同性恋,喜欢上一个残废男人,还和bxh妈妈结婚,生下个这么一个孬种…… · “生下个这么一个孬种……” 路过洗手间,几个男生在里面说悄悄话。但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说话的声音压根没收着,隔着墙壁,走廊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直到几个男生把话说完,纪玟桢才动了动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身旁的班主任,礼貌点头,“走吧。” “啊?……哦哦,好的好的。”班主任有点慌乱的回应,心里跟着大惊。 薄星航父亲自杀去世,母亲久居外地不回,这些都是他当班主任前就了解的情况,但……但……… 班主任在前面领路,头上隐约冒着虚汗,不敢再继续脑补了。 被路上的小插曲给打断,明显两个人心情都不好,一个忍不住擦着汗,一个人冷着脸不说话。 “那个……把你这么唐突的叫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班主任死擦完汗,还是继续刚刚的打算,聊一聊薄星航学习问题。他接了两杯温水,推到纪玟桢面前。 纪玟桢微微点头感谢,没搭话。 班主任压力倍增,连老师的威严都抛到一边,语气不自觉的带着讨好,“我一直知道他的家里情况,所以从来没见过能管住他的人,没想到遇到你了。” “没您想的那么夸张。” 纪玟桢的注意力放在班主任那句“他的家里情况”,敷衍的回了两句,却忍不住皱眉。 将近两周的熬夜工作,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他来之前特意喝了咖啡,精神头好了不少,但脸上的青影却遮不住。 他捏了捏眉心,得来了班主任的关心。 “薄星航他哥,你没事吧?” “没事。”纪玟桢摇了摇头,嗓音微哑,“您接着说。” “哦好。”他这幅样子压根不像没事,班主任又看了两眼,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他把一旁最上面的成绩单拿过来,递给纪玟桢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学习状况,但据我们老师来看,他压根对学习都没什么尊重。” 班主任越说越来劲,用手指了指最后一行,中性笔敲在桌子上铛铛响,“再不济也得凭自己实力,认认真真的把会的答案写上吧!你看看他,除了名字什么都不写!都是什么态度!瞧不起考试吗?还是瞧不起老师!?” 咚——! 外面有人用力推开门,急忙忙的朝班主任喊,神色紧张,“老师!薄星航跟别人打起来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站起来了。 纪玟桢腿长,堪堪几步就跑到门口,对那人问:“人在哪?” “啊?” “啊什么啊!”班主任也跑过来了,简单解释两句,“他是薄星航的哥,你赶紧说,别等会儿出事了,那可就彻底晚了!” “哦哦,好的!跟我来。” 接着是三个人脚步匆忙的声音。 跟薄星航打起来的人正好是厕所说闲话的,在厕所口无遮拦跟哥几个说,出来遇到本人,又过来惹麻烦。 薄星航身形清瘦,打架却异常的狠。 在贴吧传他是校霸,但事实上没人看过他真正打人的样子,这会儿他狠起来,眼尾都跟着发红,滴着血似的。 他抬起腿,屈膝,用力的往那人腹部上一顶,那人身子一软,他直接利落的抓过身子,摔了过去。 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薄星航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这回整个眼睛都红了,走过去,抬脚——— “薄星航!” 他的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熟悉的味道抱的结实。纪医生匆匆从医院出来,身上还带着隐约的消毒水味,离远了闻不着,两人的距离刚好能闻到。 反倒是他,浑身一股子烟味。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没抬头,在心里烦躁。 是啊。 他跟纪医生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要不是那场阴差阳错的酒吧聚会,他俩压根都不会认识。 但认识又怎样呢? 两个人现在一块儿,别人不会觉得他们是哥俩,而是刚打完一架。 …………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每当烦躁的时候就一个人去天台,点燃一根香烟,好生自在。 徐忆问他为什么又自己跑去天台抽烟,他闭上眼睛,把整个人都赖在纪医生怀里。 是啊。 为什么呢? 第十三章 薄星航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学抽烟的时候。 那时候中考刚结束,所有同学都进入祝贺的状态,有人特意烫个头来致敬乖巧的三年,美甲的买衣服的数不尽数,还有人冲家长撒娇卖萌,买最新版苹果手机,得来朋友圈的疯狂点赞。 反观他倒是平静许多,朋友圈静悄悄的,一个消息都没有。 后来别人去约他出去玩,一发微信,发现该号以被注销。 这么大的小伙子,在别人欢庆的环境中,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还记得,6.29号,中考结束的第三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他爸,自杀了。 — “别怕。” 身旁紧紧拥着他的人声线温柔,当着周围那么多人,竟然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身子,一下一下的,举止算得上小心。 就刚刚打架的场景,论谁都看不出他在害怕,这纪医生似乎眼睛有点问题,竟然觉得他在害怕。 他染红的眉眼微微下垂,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维持了半秒又收了下去。此时的他整张身子都在纪医生怀里,表情自然落不到纪医生眼里。 “怕个屁。” 他声音闷闷的,刚打一架还带着轻轻的喘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纪玟桢继续安慰他的手没停,仍保持拥着他的状态,温柔体贴,眼神却已经冷下来了。 地上的人被打的措手不及,看样子狼狈不堪,纪玟桢只随意扫了他一眼,似乎完全没在意那人,直直看向班主任。 “我弟身体有些不适,想请一天假,麻烦老师了。” 他说的挺客气,明明是征求同意的内容,偏偏听起来强硬又不容拒绝。 省实验是当地出了名的好学校,小打小闹的摩擦不算,这种直接在校内拳打脚踢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毕竟也是老师,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他面容严肃的点点头,跟纪玟桢说:“你放心,今天这个事儿我们会调查清楚在处理的。既然薄星航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在给你答复。” 说着,班主任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加个微信吧,怎么称呼?” “好。”纪玟桢保持这个姿势没动,看向屏幕内的二维码,“我手机没带,老师你把微信号码给我,我回去加。” “哦,没问题!” 他明明带手机了。 怀中装死的少年动了动,眼角的红已经淡了下去,只剩下浅浅的粉红。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纪医生精致白皙的下巴。 薄星航看的着迷,被纪玟桢突然的低头给吓了一跳。 “你突然低头做什么?!” 薄星航故意装凶,亮出他细长发尖的小虎牙。纪玟桢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忍不住逗他,“那你突然抬头做什么?” “你管我!” 纪玟桢一肚子坏水,“是啊,你管我。” 薄星航:“……”好气! 班主任看他俩的互动也觉得稀奇,薄星航这小子看着不大,遇事都挺随和,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但同时你也不了解他的想法。 班主任还是第一次从少年的身上感受到孩子气,不由的发愣。 “我给你写个条,你跟你哥回去吧。” “麻烦老师了。” 薄星航还没搭话,纪玟桢就先一步跟老师表示了感谢。一路上顶着少年炙热的眼神,纪玟桢故意装作没看见,伸手拦车,一气呵成。 等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薄星航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又来纪医生家里了。 纪玟桢把手机都大衣兜里拿出来,滑动了几下,神色自然,似乎不觉得他把带回家有什么不妥,甚至问他:“你想吃什么?中午我给你点个外卖。” 薄星航的注意力瞬间被带了过去,盯着他的手机,忍不住问出疑惑,“你不是带手机了?干嘛还骗班主任说没带?” 纪玟桢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解释道:“我带的是私人手机。” “哦,那又怎样?”他看着纪医生的背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真矫情。 还分私不私人的。 薄星航穿上之前那次的拖鞋,跟纪医生一起进了屋。这次来比上次熟悉的多,他坐在沙发上,盯着纪医生。 纪玟桢从厨房出来,拿了两杯水,看他乖巧的坐在那里,心里莫名的起了一种异样,只觉得心尖痒痒的,像是被小猫的舌尖碰了一下。 他忍住自己的异样,表面仍然冷静,淡淡的回复少年,“陌生人加工作微信,熟人加私人微信,懂了?” “……懂。” 这回轮上薄星航不自在了。 ……但也不怪他想的多,这话说出来就是很有问题。 很不对劲。 幸好纪医生没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中午要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薄星航没缘由的松了口气,马上要破开的锁头又合了上去,他喝了口水,“都行。”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薄星航用胳膊肘碰他,“你今天休息一天吗?” “嗯。” “哦~”少年眼睛瞬间亮了,对上纪医生的视线,直接抱过纪医生的胳膊,“那晚上咱们去吃烧烤!”还能喝点儿! 似乎是猜到了薄星航的小心意,纪医生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喝酒就去,喝酒就不去。” 薄星航:“……凭什么!” “凭你晚上还要打工,不是吗?” “……啧。” 薄星航第一次觉得打工这么烦,但他们酒吧每隔几周就能休上几天,他之前为了赚钱假期都推了,这次想请假一天,还是很容易的。 再加上早上的破事,他心情不由的低落,总想着出去跟纪医生喝几杯尽兴。 他抿唇,快速的拿出手机给店长发消息。 纪玟桢挑眉,“做什么?” “发消息,请假一天,陪你吃饭。” 小孩儿的表情可爱极了,纪医生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笑容,语气仍然冷淡,“可以,不挣钱吗?” “不挣了。” “不休息吗?” “不休了。” “不喝酒吗?” “不……靠,你套路我!” 纪医生装作一脸无辜,“我哪有。” · 照薄星航说的那样,既然定下来晚上去吃烧烤,那午饭就要清淡一些,纪玟桢定了清汤面,和几个小菜。 等一切完毕之后,纪医生便回屋了。 薄星航全程没参与点餐,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纪医生人高马大,财大气粗,没时间看电视还充了vip,他没管纪医生,自己就这么看了一上午。 等外卖到了他才回过神,用遥控器把声音调小,眼睛没动,说了一声:“纪医生,外卖来了!” 没人回应。 薄星航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纪医生不在大厅,这才把声音加大,又喊了一句:“纪医生!听见了吗,外卖来了!” 又没人回应。 不知为何薄星航有点不安,扔掉抱枕,匆忙的穿上鞋去找纪医生,大喊:“纪医生!” “纪医生!” “纪——” 一到屋,就看见纪医生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衬衫被解开了两个扣子,这会儿正松松垮垮的敞开着,隐约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正午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恍惚间,让他的神情显得比平时清晰许多,这一刻,薄星航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深刻、足够醒目。 两周的没日没夜工作,又经历了匆匆忙忙的一早上,哪怕硬挺着也掩饰不了疲惫。 在预约完外卖后,他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最终尘埃落定,沉沉的睡了过去。 薄星航抿着唇,一时间难以用言语描述此刻的心情。只是伴随着一声声的敲门声,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第十四章 这一刻他几乎是慌乱的。 指尖的颤抖、变重的呼吸、心脏的跳动,全都像放大般那样深刻,无不在提醒着他。 你在慌张。 为什么会慌? 薄星航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前几天酒吧员工的那句话,“你俩有戏啊……” 咔。 好像是钥匙撬动锁的声音。 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门外的敲门声停下了,转而是床头柜上的声音微微振动。 薄星航回过神,赶忙把电话接起来,时刻关注着纪医生的一举一动。 医生有比别人更敏感的神经,时刻都会打来的电话让每个医生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但或许是太累了,此时的纪医生一动不动,睡得正沉。 薄星航松了口气,转移阵地,把门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着门外的小黄人,“抱歉,刚刚睡着了。” “哦,没关系,”外卖小哥倒是平易近人,见有人开门了就把通话断了,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您的外卖。” “谢谢。” · 他的味觉好像也变得迟钝了,一碗清汤面见了底,他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脑袋里全都是纪医生的那张脸,和员工调侃的那句话。 “你们俩有戏啊……” “你们俩有戏啊……” “有屁戏!” 薄星航被烦的脑袋疼,狠狠地把筷子摔向桌面,又立马捡起来,扫了眼卧室。 卧室的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压根就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反倒是他面前,能清晰看见纪医生的脸。 纪医生厨房窗户很小,他为了吃饭方便,好早就把厨房的灯打开了。米黄色的灯光打在纪医生脸上,冷白皮也镀上了一层颜色,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整个人温顺又慵懒。 刚捡起来的筷子又掉下去了。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有点尴尬。 纪医生听着声音把视线移到桌子上,非常有眼力价的越过了少年的话,嗓音哑哑的,“外卖到了?” “嗯。”薄星航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在犹豫到底是捡筷子继续吃还是放下,嘴里继续说着,“你刚刚睡着了,我就没叫你。” “好。”纪医生坐在他对面,扫眼吃空的碗,又见他犹豫的样子有点失笑,“怎么?太好吃所以没吃够?” “啊?……嗯。” 他刚刚一直忙着发呆,这会儿纪医生问起面是什么味道,他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把话题跳过去。 太别扭了。 尤其是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点心思之后,再顶着纪医生的那张脸,浑身都不自在。 脑中回忆起从前。 小学时期情窦朦胧,总有几个人带头处对象,在真心话大冒险上互问最喜欢的人,叫对方老公老婆,亲近就是一袋零食的关系。 当时薄星航很不理解,那些娘们唧唧的女生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和兄弟约起网吧一日游。 到了初高中便大方的多,把斟酌已久的情书偷放在桌肚里,偏僻树林下忐忑的拥抱,和青涩的一个吻。 原来住寝室的时候,室友在半夜偷偷外放动作片,黏腻的嗯啊声在整个房间回荡,他坐在上铺冷着脸,心里只想着。 这俩要都人男的就好了。 · 晚上是夜市的主场。 一整条看不到边界的街道上挤满了人,路边的吆喝声、行人的低语声、啤酒碰撞一起脆响,烤肉摊在烤架上滋滋。各种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却异常舒适。 纪玟桢站在路口,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对待这里。极好的家教不允许他来这里,他只在别人的嘴中听过夜市,却一次都没来过。 “这里……”纪玟桢欲言又止。 “嗯?怎么啦?” 薄星航晚上忙着工作,也好久没来夜市了,这会儿浑身透着兴奋劲儿,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纪玟桢看他这个样子,刚说出去的话又收了回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没事,走吧。” 被纪医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薄星航往旁边躲了躲,又对视上纪医生疑惑的双眼,抿着唇,又凑了过来。 纪医生很疑惑:“?” “我就是……”薄星航不敢对视,之前别扭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其实我就是——” “诶——航哥?!” 被人打断了。 薄星航像是个被扎破的气球,从圆滚滚变得又干又瘪,可怜巴巴的贴在地上。 喊他的声音很陌生,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纪医生已经转过了头,于是他也顺着声音,看向身后。 “天哪——真的是你!你和初中那会儿一样,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 薄星航抿着唇不说话:“……” 这人是谁。 这人得有一米九,剃了个平头,穿着篮球服,眼神一投过来,老样子跟混混差不多,挺能唬人。 就是这笑容有点傻。 看起来……跟脑袋不好使似的。 他的辨识度挺高,但薄星航对他什么印象。估计高中三年没少长,整个一大变样。这模样有些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薄星航皱着眉头,努力在脑袋里回忆这人是谁。 “熟人?”纪玟桢偏头看他。 “不是……”薄星航盯着他半秒,犹豫的改口,“可能也是吧。” “噗,不是吧航哥!你连性格都没变!还是那么冷酷无情。” 平头哥走过去,直接伸手揽上薄星航的肩,纪医生看着眉心一皱,在空中截了个胡。 平头哥的胳膊就这么尴尬的悬在空中。 被旁边人一打岔,平头哥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位,偏着头,眯了眯眼睛,“这位兄台是?” “我还想问问你是谁。” 薄星航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整个身体都往纪医生身旁靠了靠,大有挡在他前面的架势。 平头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间眼睛都直了,傻傻的愣在原地没回话。 薄星航的好耐心瞬间被耗没了,刚刚的小心思此时一扫而光,他冷着脸牵过纪医生的手腕,轻轻一拽,往面前的一家烧烤店去。 “哎!” 平头哥在身后喊了一声,薄星航没理这神经病。 “你当初注销微信号为什么啊?!” 他没理。 纪玟桢被薄星航拉着,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手腕处的手掌突然用力,紧紧的握着,掌心灼热滚烫,烫的他忍不住想挣开。 但他没这么做,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少年,随着少年的在烧烤店的灯光下,在服务员大咧咧的“欢迎光临”下,跟着他进了门店。 “你不用装作没听见!”身后的那人大喊,惹来周围人的纷纷侧目,“你是不是因为你爸那事,我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你们家——” “张荐!” 面前的少年气的浑身发抖,五彩的灯光一照、发怒的五官显得更为清晰,纪医生的手腕处突然一凉,是少年松开了他。 刚刚抓住时有点发烫,这会儿又变得有些空荡荡。 纪医生心中轻嗤,忽略心中那点异样,抬头又盯着少年。 “张荐,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薄星航总算是想起他了,本应该高兴,但张荐此时却浑身发冷,有些无措,“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他·妈……”薄星航努力平复呼吸无果,重重的呼吸在嘈杂的夜市都能听的无比清晰,“给我闭嘴。” 他得静静。 静静地平复一下、这重见老友的心情。 被平头哥一句话刺·激到了,薄星航脱口而出平头哥的名字,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此时冷冷的盯着张荐,初中毕业那会儿的记忆又蹦了出来。 张荐。 的确是个老熟人。 在他弯的彻彻底底之后,第一个跟他表白的人。 在中考的半个月前,他爸那点逼事刚被扒出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慌张、无措、甚至恶心。 幼稚的他第一次学着吸烟,装成大人的模样点燃香烟,火光亮的刺眼,他眼中的火星从明亮变得模糊,朦胧的一片。 吸烟的滋味一点也不舒服。 他单手掐住滤嘴,轻轻吸了一口。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呛得咳嗽。 他咳嗽的很大声,在整个屋子里传的无比清晰,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只有他一个人半跪在地上,眼中不免咳出了生理泪水,眼眶红彤彤的,在氤氲下恍惚。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薄星航把手上的烟扔到地上,拿脚踩灭。 可等屋内的烟味散去之后,他心里却沉闷的很,无法言语,无法形容。 他犹豫了一下,又伸手点燃了一根烟。这次他强忍着不适,硬生生的抽烟了一整根烟。 烟草的味道很重,从他的口腔一路向前,填充了他的大脑,让这个无措的他,暂时,得到了休息。 他也爱上了喝酒,但嗜酒后往往一团糟,无法自己掌控。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只对烟成瘾。 记忆有时候模模糊糊,有时候却无比深刻。他以为早就忘记的时候,没想到这时候全都记了起来。 他记得,他那晚吸了一整盒烟,然后在日记上写了一句话。 ——人的基因,真他·妈强大到恶心。 第十五章 “回神。” 纪医生屈指轻敲了薄星航的脑门,试图把陷入回忆的少年拽回现实。 薄星航的思路被打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纪医生满脸担忧的脸。 扑通。 胸口处的跳动声愈发明显了。 这持续一天的异样,此刻好似收不住似的,随着夜市吆喝声的节奏一起摇摆,一起跳动。 或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又或是刚刚回忆起那些破事儿;或是天色渐晚人就会莫名的多愁善感;或是别的…… 他脑袋像混乱的线团,一时间分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跨步向前,在旁人惊愕的表情下,抱住了纪医生。 纪医生的怀抱和他这个人不一样,脸虽然冷冰冰的,但胸膛确是滚烫的,温柔又舒服。 稍微被撬动的锁头彻底打开了,他知道自己心里那份异样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 不,不是似乎。 他就是喜欢纪医生。 那份慌张怎么藏也藏不了。 很莫名其妙的想法,很可笑的想法。 大概曾经的他还会嘲笑现在的他,明明当初那么厌恶自己的性取向,如今却能大大方方在心里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他都觉得意外。 薄星航的胳膊揽在纪医生脖领处,看似随意的动作实际上却紧绷极了。 他就着这个姿势、动都不敢动,他生怕纪医生拒绝他,连同他的心思也一同拒绝了。 纪玟桢表情没变,在少年拥过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触及少年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手掌微微握成拳,又放下。 “没事的。” “恶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淡淡却温柔的安慰、后者却是充满恶意的发泄。 张荐看着两人相拥的姿势,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从脸往下红到脖子,愤愤道:“之前你就是这么说我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他气的整个脸涨红,加持一米九的身高,看上去十分赫人。 服务员几乎目睹了全程,此时三人的气氛尴尬住,他十分有眼力价的跑过来,朝相拥的两人说话。 “里面来!给两位安排好了位子。” 当着别人的面,薄星航也没理由继续抱着了,他松开纪医生,颇为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视线越过张荐,向服务员点了点头,“谢谢。” “纪医生,走吧?” 两人都没提起刚刚莫名的拥抱,纪玟桢心里偷偷回忆着怀中的温度,面不改色的回应道:“好。” 纪医生跟在少年后面,看着他跨进烧烤店,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向站在原地的张荐。 “同学。” 他淡淡的嗓音很有威慑感,举止优雅的走到张荐面前。 纪玟桢的身高比张荐矮一些,可气质却胜他一筹,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不知为何,张荐呼吸一窒。 不敢动。 他突然后悔刚刚的那句话了。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那么容易就收回来。 张荐硬着头皮接话,“你有什么事?” 他语气蛮横,可语气里的颤音出卖了他。心里几乎咬牙暗骂,这个成年大叔有什么可怕的……他只不过说了事实罢了。 那天他怀着忐忑的表白,却被区区两个字熄灭了所有的勇气。 这算是什么理由? 当初拒绝他的表白,现在又和别的男的在一起。“恶心”二字,本就是该还给他的。 张荐回忆起从前,底气又足了一些,“如果你想帮薄星航,那大可不必,我——” “不是。”纪玟桢打断他的话,冷淡的解释,“你理解错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也没资格过问。只是想说,无论遇到何事,也不应该当众提起对方不愿提起的话题。” “……这是对他的尊重,更是对待自己。” 纪玟桢是指他当众提薄星航他爸的事儿。 之前在学校,无意间听到小孩儿的家事,并没完全相信。只是从小孩儿的举动中察觉到……或许,他的家庭不算好。 甚至真如那人说的那样……很糟糕。 纪玟桢皱着眉,单单设想,他的心里就像是被大型货车碾压般,来回的滚动、碾压。 疼的难以呼吸。 面前这个尚存孩子气的小孩儿,比他认为的成熟很多。 这样一个少年,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读书、去酒吧打工。 越了解,越心疼。 · “纪医生……你俩刚刚到底说什么了?” 薄星航喝完整整三瓶酒,又点了两瓶,他单手摁着瓶身,另一只手拿着开瓶器,轻轻用力,瓶盖“嘭”地一声,打开了。 这边的啤酒度数不高,和酒吧的酒相比简直小儿科。但他今天一直都不对劲,脑袋晕乎了一天,酒量也跟着低了。 此时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手拿啤酒,把下巴抵在瓶口处,直勾勾的盯着纪医生。 目光赤·裸裸的,不加掩饰。 纪玟桢扫过桌上的空瓶,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回答少年随口的问题,好声好气的劝着,“你醉了,把酒放下。” “放屁。”薄星航像是证明什么,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接着,炫耀似的晃了晃脑袋,“我没醉。” 纪玟桢:“……” 薄星航瞪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不是。” 事实上是……被他可爱到了。 可薄星航不信,赌气似的把剩下半瓶喝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然后……表演走直线。 纪医生忍不住笑了。 这酒里是加了可爱多吗?喝完之后就可爱成这样。 薄星航听到笑声不满了,刚走两步就扭过头,伸手指着纪医生,“笑什么!你看我!” 他刚刚喝了四瓶,此时酒劲儿也上来了。少年声音不大,因为醉酒有些含糊不清,这么听着,就跟撒娇似的。 撒娇的说“你看我”。 ……这谁能受得了。 要不是亲眼看着少年喝醉了,纪医生都快怀疑这是故意诱惑了。 纪玟桢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用风衣遮住腿。 素了二十几年,头一回想吃荤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肉,动也不能动,只能遮着。 唉。 纪玟桢叹了口气,认命了。 “好,你没醉。” “本来就是!”得到了承认,薄星航也不想继续走了,累得慌。他回到座位上,继续不加掩饰的盯着纪医生。 人喝醉了总会无意识的发呆,或者释放出清醒时一直压制的事情。 两件事并行的结果就是——盯着纪医生。 纪医生吃不惯夜市的东西,一开始出于好奇咬了一口,奇怪的味道充斥了口腔,他嫌弃的放下烧烤,之后就再也没动了。 烧烤不好吃,酒也不愿意喝。纪玟桢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和看少年。 这会儿他刚回完医院的消息,一抬头,就对上薄星航赤·裸裸的眼神,不由一怔。 “怎么了?” “纪医生……” 又来了。 无意识的拉着长音,好听的少年音加上撒娇似的语气,他听的心尖痒痒的。 疯了。 在听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你别这么喊我。” 薄星航眨眨眼睛,没问为什么。上次当着纪医生面前喝醉也没这样,此时他不仅喝醉了,连智商也跟着退化了。 他又喝了大半瓶,下巴贴在瓶口处,脸歪了歪,轻轻一动,瓶口就抵在了少年的脸上,戳出一个小坑。 薄星航笑的甜甜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纪医生,“哦,好的噢~” “……” 纪医生拿手机的手一抖,险些掉下去。 纪玟桢抬眸,仔细观摩少年泛红的脸颊,不确定的低喃一声,“真醉了?” 但凡有点清醒也不应该用这个语气说话。 烧烤店的两人桌很小,纪玟桢的胳膊跨过桌子,伸手就捏住了少年的下巴。 少年眼中醉醺醺的小鹿跌出来,在他眼前晃悠,纪玟桢算是确信了他真醉了,无奈的笑了笑,“我真服你了。” 薄星航眨眨眼睛,没听懂,但不影响他自己犯花痴。他把刚刚说了一半的话接上,继续说,“纪医生你……真的好好看啊。” 这么好看,一定是我的吧? 他笑的更甜了。 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纪玟桢捏着少年的手都没控制住力度,重了几分。 薄星航吃痛的“嘶”了一声,身子往后撤了撤。他瘪着嘴,眼眶内泛着泪花,“你掐我。” 纪玟桢匆匆收回手,想解释:“我——” “你要补偿我。” “嗯?” 实在读不懂醉酒人的脑回路,尤其是小孩儿的脑回路,更为清奇。纪玟桢耐心的哄着他,“好,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薄星航眼睛都亮了,赶紧回复,“亲亲我。” 纪玟桢:“……?” 薄星航生怕他的纪医生听不懂一起,单手撑起身子,摇晃的坐到纪医生身边。 纪医生的脸瞬间被放大了几倍。 他喜欢这个距离,甚至不满足的又贴着纪医生蹭了蹭,少年笑了笑,脸颊红红的,不知是醉的还是热的。 他又重复一遍,“你亲亲我。” 薄星航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眨了眨眼睛,“这儿,你亲这儿。” 第十六章 纪玟桢被这小醉鬼的直球打的猝不及防。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愣在原处。 可少年还在催,“纪医生,快点嘛~!” 快点什么? 快点亲。 绕是早已成年的纪医生,头一回遇到这个场景,也变得很无措。 少年醉了,可以说胡话,但他没醉,也不能随着他闹。所以只好耐心的哄着,“以后亲,咱们先回家,好吗?” 没得到亲亲的少年很委屈,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好不可以。” 此时的薄星航,就像是没得到食物的小奶狗,吐着舌头、耷拉着耳朵,恹恹地等着主人的投喂。 可怜坏了。 他头一次遇到有人喝醉这么头疼,明明上次还很正常,这次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个劲儿的撒娇耍赖。 ……他好像真的要疯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脑补,在这嘈杂的烧烤店内、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吻下少年。把他的薄唇吻的深红,让他没法呼吸,只能喘着粗气求他温柔一点。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必须足够的冷静。 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龌龊。 8岁的年龄差距就像是无法跨越的深沟,明明深沟那处便是春风,可这沟却那么深……深到轻轻一踩便会坠落深渊。 纪玟桢用指腹轻揉自己的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一下。 他一开口,嗓子已经变得暗哑,但也算得上温柔,“先回家,嗯?” 薄星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红彤彤的,“……” “……操。” 绅士的26年在此刻彻底告终,所有教养全都抛到了脑后,他低声的骂了句脏话。 不知道如何是好。 蹭——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他听见周围出现了欢呼声,紧接着是一声一声的“嫁给他!嫁给他”。偏过头,是一个年轻男子单膝跪地,举着戒指,对旁边的女生笑。 灯光全都聚在那一块儿,周遭则是暗了下去。 女生又惊讶又羞涩,站在那里看着男子,年轻男子同样目光热烈,紧张却不失深情的表白。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或许对别人而言这里只是一个环境普通的烧烤店,但因为遇见了你,这次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所以,嫁给我好吗?” “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来掺和,边鼓掌边起哄,气氛瞬间热起来了。 暧昧的不像话。 纪玟桢别过头,视线里,那个盯着他的委屈少年只剩下轮廓,恍惚间,离他更近了一步,温热的呼吸扑在了他的脸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上。像刚做好的棉花糖一样,甜滋滋的,暖烘烘的。又像是羽毛在他唇边轻轻拂过。 轻轻落下,又轻轻移开。 轻到仿佛是个错觉。 纪玟桢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少年却没察觉似的,借着旁边微弱的灯光,仔细盯着纪医生的脸。 薄星航笑的天真,酒气全都撒在纪医生的脸上,他稍一闭眼,就听少年甜甜的嗓音。 “好噢~我嫁给你。” · 铃铃铃—— 床上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操·了……大白天的那个狗比打电话。” 薄星航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东摸摸西摸摸,总算够到手机,随手一滑,接了电话。 “谁?” “哎呦喂我的爷!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又请假又迟到的,我怎么觉得你最近——” “闭嘴。”薄星航被徐忆这狗比吵的脑袋疼,他整个脑袋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又出声时带着一些暧昧,“呦,还睡呢?” “所以?” “这都十一点了啊。”徐忆开始疯狂暗示,“所以说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现在都没起来?看来昨天的精力挺旺盛啊……” “旺盛你妈·的……” 他脑袋晕乎乎的,昨天的事情也全都是零零碎碎的记忆,他只记得他又要了两瓶酒,然后给纪医生显摆了一下……走直线? 靠。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这次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后来还有什么丢脸的事儿,他根本不回忆不起来。区区五瓶酒就能喝到断片儿?把这事儿说出去,酒吧里的员工都得笑疯过去。 是啊……谁信呢? 啧。 薄星航头巨疼。 “等会。”头疼之余,他问:“你刚刚说……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了啊!” “靠。”薄星航立马撑起身子,突然的起身搞的头更疼。他忍着痛意,看向周围。 不是他家那乱七八糟的屋子,反而是纯白调为主、整洁干净的格局。 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纪医生的家。 所以他这是……又又又一次的来到了纪医生的家。 这个早已住过无数次的屋子,哪怕色调冰冷,却十分的温馨。 薄星航垂着脑袋,浅浅呼吸。这……搞得客房好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又别扭了。 电话那头还在逼·逼,“航哥!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周考了?” “……什么周考?” “还能什么啊,每周一都要周考,昨天不是升旗仪式耽搁了,才移到今天的……不是,航哥你这一觉直接睡失忆了?” 高三就是这种考试模式,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不为其他,就想把这帮苦逼的学生考麻木。 各科老师都说,复习都复习差不多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们习惯考试!麻木考试!这样在考场就可以不怕了。 当时全班同学苦哈哈的应着,心里流泪。 薄星航眼皮恹恹地搭着,伸了个懒腰,“……失忆个屁。” 要是真能失忆还挺好,把昨天他做的蠢事都忘掉。 他撑起身子,轻车熟路的往门外走。 薄星航刚走到大厅,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袋早餐,看样子食物挺丰富,隔着袋子能看见各种餐盒。 纪医生还记得他昨日醉酒,今天特意定了早餐,还全是清淡的。 早餐旁边还写了个纸条,哪怕是他没见过的字体,他也一下子能辨认出——这就是纪医生的字体。 ——起来就乖乖吃饭,如果凉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别凉着吃。 标签上写着纪医生无微不至的关系,薄星航拨弄着耳垂上的银钉,目光盯着早餐好半天,最后自言自语道:“靠,你在这样……” 你在这样,我会怀疑你喜欢我的啊。 太犯规了。 徐忆以为是跟他说的话,手机离得挺远,他没听清,于是又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 心里所有不见得人的小心思瞬间消失了,薄星航重新举起手机,语气和蔼的说道:“麻烦您消停点?” 徐忆:“……哦。” 行吧。 消停就消停。 “那你快点来,你都旷两场考试了。” 徐忆留下最后一句嘱咐,可怜兮兮的挂电话了。 因为只是单纯的周考小测,既没分考场,也没挪座位,六科时间也全都挤在同一天。 上午考了两大主科,其中还包括最为烧脑的数学。放下笔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瘫在了桌子上,连冲进食堂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接累趴。 这饭,不吃也罢。 徐忆刚挂掉电话,后桌的小姑娘用笔尖戳他后背,一转头,就见小姑娘满眼闪着星星的问:“徐忆,你刚刚在跟薄星航打电话吗?” “嗯,咋了?” 徐忆作为学渣,完全体验不到学霸烧脑的感觉。 此时正要起身去吃饭,一听有人喊他的名字,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小女孩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的不像样子,“哦我就是想问问,等会薄星航回来吗?” 徐忆不理解她的举动,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回答有点迟疑,“……我跟他说了,应该回来吧,你找他有事?” “嗯……嗯。” 小女孩望了望四周,吃饭的吃饭、累趴的累趴,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于是,她放心的贴过来,声音很小,“其实我是想借着薄星航,打听一下他哥。” 徐忆眼皮狂跳,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小女孩不由自主的感叹。 “他真的好帅啊……还那么绅士。” 其实薄星航的模样也很帅,只是配上“校霸”的称号,和清一色为0的成绩单,哪怕喜欢他的颜也只敢想想。 可天降的哥哥不一样,又帅又温柔。说话间的一举一动,全都被私拍到论坛上,直接爆火。 徐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事实上是美人难过帅哥关。 纪医生的影响力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薄星航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女生在议论他的“好哥哥”。 ……操。 薄星航黑着脸,满脸不爽。走路都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怨气。 然后论坛又传了,说他们兄弟二人性格正好相反,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凶神恶煞。 薄星航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屏幕,时不时的冷哼一声,吓得徐忆以为他犯了什么病。 薄星航看完,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咚”的一声,故意弄的很大。 他就是很不爽,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被别人盯得谁会开心? 啧。 薄星航犹豫片刻,还是给纪医生发了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看你。 纪医生回复很慢,应该是在工作。 ——? ——你就说行不行! 纪医生失笑,似乎拿这个孩子气的少年没辙。他单指摁住屏幕,淡淡的嗓音带着纵容,“行。” 第十七章 四月有清明时节雨纷纷。 北方的雨总是来的很及时,凉风习习,伴随着樱花和雨滴,带来了正浓的春意。 春意洒在黑板上,缕缕阳光温柔的扑倒,照在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上。 高考倒计时:68天 数日子就会发现时间变得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一百天变成了六十八天。 今天的日子很特殊,除了愚人节以外,还是二模的日子。 学生全都蔫了。 “不是吧……二模选哪天不好,非要选到考试日。” “是啊……我还想趁着愚人节跟喜欢的女神告白呢,现在计划全泡汤了。” “我也是,我女神说要全心全意复习,手机都关机两天了!拒绝任何骚扰。” “好惨呐……” 男生悲愤欲绝,铛铛的拍桌子,“天要亡我!” 旁边几个男的跟着掺和,表情也很痛苦,“老天负我!” 徐忆在后排听着,觉得有意思。他贱兮兮的跑到薄星航身边,戳他的胳膊,“诶,你有没有需要趁愚人节表白的人选啊?” 薄星航刚睡醒,卷起的发丝一翘一翘,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整个人都乖乖的。 他睡得挺好,听到徐忆的调侃破天荒的没怼回去,抬起眼皮看他,“我说有你会信吗?” 对上他眼神,徐忆难得认真思考一下。就薄星航对待女生那态度,要真有什么喜欢的才怪了。 尤其是一有人夸纪医生,他就恶狠狠的瞪人家,看女生的状态就像是仇人相见。 见谁咬谁。 像条恶狗。 徐忆思考结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严肃的说实话,“……绝对不信。” “那你问的不多余?” 薄星航说完这句,就不再理他了。他轻靠在椅子上,从书包肚把手机拿出来,看纪医生的消息。 上次纪医生给他发语音说好,可连约定的时间都没说,就又进入了无休无止的工作当中。 医生这个职业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忙。纪医生又是行业的标杆、医院的扛把子,很多人都指名道姓的叫他做手术。 人命关天,想推都推不过。 一来二去,约定的时间就定在了清明前一天。好巧不巧的是,约定好的前两天考试。 薄星航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转头问徐忆,“哦对了,咱们考完的第二天是不是开家长会?” “是啊,怎么了?” “……啧,家长会啊。”薄星航自言自语两句,转而摇头,“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 家长会而已,没人也罢。 以往的家长会和这次没什么两样,他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奶奶倒是想来,但身体一直不好,小檬姐不建议奶奶大动,他就哄着奶奶,让她好好休息。 家长会根本没奶奶的身子重要,但奶奶一直觉得她家宝贝孙子也有家长参加,位置坚决不能空着,倔强的不行。 于是,他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奶奶才答应“下次再去”。 他忙着答应。 下次就下次,能拖一天是一天。 前几天抽空见了一次奶奶,她身体的确有好转,精气神很足,脸都红润了不少,他挺开心,奶奶也跟着乐呵。 这会儿是重要的恢复期,根本不能让奶奶过来。 徐忆问他,“家长会还是你一个人吗?如果是,咱俩就一起去网吧玩儿。” 薄星航脑海里划过一个人,但仅仅只存在了一秒,便抛在了脑后。他来回转动耳垂上的银钉,指腹凉丝丝的。 “嗯,一个人。” · 纪医生很忙。 超级忙。 “忙”这个字仿佛变成了他的代表标签。只要一提到纪医生,认识他的人都会嘿嘿一笑,拍拍那人的肩膀说,“他啊~你别想约他了,肯定没时间,大医生,忙得很。” 但辛苦奔波的假期是很喜人的,他特意把清明节的几天空闲出来,抽空陪陪小孩儿。 嗡嗡—— 私人微信来了新消息。 纪医生几乎没犹豫的拿起手机,看微信聊天框。 是大白兔师弟。 他微信聊天框的置顶仍然没有动静,沉默的像是波澜不惊的海水,沉沉的,一动不动。 倒是大白兔的消息一个劲儿的往外蹦,他视线下划,点开消息框。 大白兔师弟是个名副其实话痨,眨眼的功夫他的消息就刷了满屏,甚至还大有刷屏的趋势。 纪医生残忍的打断他。 ——说重点。 ——……行吧,师哥大忙人。 ——我今天去省实验的医疗部入职了!既轻松钱又多!然后我听说他们有非常浓重的论坛文化,我就这么一点!你猜我看点什么了? 冷酷无情纪医生半点都不想猜。 ——重点? 面对别人,纪医生的高冷体现的淋漓尽致。 师弟发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大白兔,也不敢继续叭叭了,直奔主题。 ——纪师兄你太太太高冷了! ——……唉算了,我接着说。我刚刚看见你的照片了,一堆高中妹子评论说好帅好帅。不过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叫什么航来着? 叫薄星航。 纪医生扫了眼屏幕,先把大白褂脱下,随意的挂在衣架上。他没急得回复,去厕所不紧不慢的洗了个手,在回来看手机。 大白兔师弟都等不及了,话匣子没收住,噔噔噔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这么忙,什么时候还去过一趟省实验啊?上面说是帮你弟弟解释学校通报的事儿? ——你弟弟不是很乖啊。 ——你弟弟还是校霸呢?嗬,现在小孩和咱们当时没怎么变啊,还留着校霸这个称呼呢。 ——师哥? ——我靠!我看到你弟照片了,好几把帅!! 满嘴的口吐芬芳,大白兔师弟最后一句话就留在了“好几把帅”。 纪玟桢随意的扫了眼前面的消息,视线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停顿了几秒,脑海里显出少年的脸。 夜市那天的场景突然历历在目。 他没仔细观察过少年,可脑中闪过的片段却包括了少年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 连那日在烧烤摊昏暗的灯火下,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少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曾经张扬说着“老子未成年”的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在夜沉中溶出火光,灼烫的让人心惊。 然后……他感受到少年青涩之下、酒意挡不住的春天。 温热的吻,烧炙的秘密,在路人一声声起哄当中,再也藏不住,他那时的内心。 四月来临,春天好像也跟着来了。 · 嗡嗡—— 一阵信息铃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纪玟桢把前面的信息回复,瘦长的手指发了句“嗯,是很帅。”又往下看大白兔师弟的消息。 ——这几天省实验二模,你弟成绩怎么样?考不好估计家长会要被老师好一番□□。 ——我想想看,都能名为校霸了,成绩应该也不太好?不一定不一定,不能以称呼下定义。 ——说不定你弟就是个学习打架两不误的大学霸呢! 纪玟桢冷漠的盯着屏幕,想起薄星航令人头疼的0分卷面,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 什么叫学习打架两不误的大学霸? 纪医生抿着唇, 他只见到一个烟酒不离手的瘾君子。 · 两天的考试过得极其轻松。 当然,这是对于薄星航而言。 五点考完,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今天他跟酒吧请了一天假,破天荒的,决定回家刷几套卷子。 不为别的,他就是想给自己争口气,为以后的表白做准备。 纪医生人帅,工作努力。反观他这边,人倒是挺帅的,就是这学习……差点意思。 为了配得上纪医生,他忍痛去刷卷子。 等到家,气氛和往常很不一样。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吵闹的人声,伴随着麻将相撞的声音。 他握在书包带的手紧了紧,没进去。 “哎呦喂!小点声!” 几个婆娘破口大骂,其中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女性喊了一句,嗓子跟撕裂似的,估计是抽烟抽的,听起来很不舒服。这一喊也没什么用,很快声音就融为一团。 薄星航听到熟悉的声音,重重的喘着气。 他眸子紧紧的盯着屋内,但整个房间都被烟雾遮盖了视线,连个人影都看不清,嘈杂的麻将声,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 他没犹豫,转头就走。 因为走的太急,碰到了门口的垃圾袋。这垃圾袋不是他扔的,轻轻一碰,倒在地上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破碎的玻璃蹦了出来,透明绿的玻璃碴。 是啤酒瓶。 他下意识往屋里扫了一眼,果然,屋里的声音静了几秒,一出声,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航啊——你回来了?” 后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接上她的话。 “哦哟!!就是你那个宝贝儿子?” “听说可帅哩!” “那不赶紧进来!快快快,让我们这几个阿姨瞧瞧看——” 薄星航抿着唇,停了片刻,说了一个“不用了”,转头离开。 每年都这样,明明失踪那么长时间,可一到清明节的前几天,就跟发了病似的,邀请一堆“亲朋好友”,过来闲玩。 像是故意在麻痹着什么。 他快速离开,因为走的太急,忘记瓷砖上的玻璃碴,就这么一不小心,踩得结结实实。 脚心微微刺痛,但并不怎么疼。 就是这胸口处,疼的难以呼吸。 第十八章 纪医生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八点整准时下班。 他把车停在地下室,长腿一跨,走到电梯里。手指轻轻一摁楼层,电梯缓缓动了。 最近几天都休了假,能回家好好休息。按理说他应该回常住的房子,可一登上车,他就开来了这边。 这边很静,也很整洁。 纪医生满脸冷淡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叮。 到了,电梯门缓缓的打开。 这边的房子离医院远,地理位置略偏。可能是绿化做的比较好,整体宣传到位,房价还挺高。 地理位置不讨喜,房价还高,这边的确比其他房子静许多。 晚上八点多,深夜中灯亮了不少,大部分家庭忙着和家人叙旧,但这边整栋楼都没亮几盏灯。 纪玟桢刚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就看中了其中一点——隔壁两家都没有人。 为数不多来的几次都是冷冷清清的,他还挺满意。 电梯门一开,纪玟桢就皱着眉,不确定的看向门口。 他闻到了一股子烟味,整个走廊都充斥着烟雾,呛得人忍不住的直咳嗽。 纪玟桢把视线投到门口,就见着了薄星航。 “……” 薄星航不太喜欢初春,除了清明节一个理由外,他还不喜欢转季的天气。昼夜温差大,说冷也仅仅早晚,说热也不算太热,穿衣服尴尬的很。 今天整体天气不错,他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学校统一发的,布料薄的可怜,表面还是凉面布料,风吹过,上面透着刺骨的冷风。 薄星航觉得冷,手下意识往袖口里缩了缩,只露出一点白皙的指节,夹着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吸顶灯映着少年俊秀的脸庞,混杂着烟雾,只觉得颓废。 像个被丢弃的小狗。 一个人躲在角落,颓废且可怜。 听见脚步声,他一抬头,就对上纪医生沉沉的眼神,下意识把烟收了收,可满走廊的烟味藏也藏不住,他自嘲一笑,咬着滤嘴又吸了一口。 “……纪医生。” 纪玟桢皱着眉,两三步就走到少年面前,没问他任何理由任何原因,蹲下来把烟抢走。 他垂眸思索了半天,深吸一口气,还是伸出胳膊,给少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个姿势其实很别扭,但气氛赶在这,两人都没说什么破气氛的话。 纪玟桢只抱了一下就离开了,好似只是一个安慰、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一个拥抱。 薄星航愣住了,傻傻的问,“你怎么来了?” 把烟掐了,空气里的烟味还是很浓,纪玟桢适应了几秒钟,就听到小孩儿这个问题,忍不住失笑。 “这是我的家,我来不是很正常?”纪玟桢把手递给他,“起来,吃饭了吗?” 薄星航没想到纪医生会来这么一句话,眨了眨眼睛,“……没有。” “哦。”纪玟桢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点了点头,用力把少年拉起来。 薄星航蹲了太久,起来时腿还有点发麻,一下子没站稳,纪医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语气很无奈,“小孩儿,故意的?” …… 薄星航盯着纪医生的脸,喉结滚了滚。心里不争气的说:这初春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 薄星航手里捧着一碗姜汤,是纪医生亲手熬的。 他洗完澡,纪医生不仅准备好了睡衣睡裤,还有热腾腾的姜汤。 刚从浴室钻出来,他白皙的皮肤被蒸的红扑扑,嫩的能捏出水来,看上去软乎乎的,纯良无害。 他咧嘴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语气真诚的对着纪医生笑,“谢谢纪医生。” 那副蹲在门口满脸颓废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纪玟桢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想。 ……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纪玟桢怕薄星航感冒,盯着他满脸痛苦的把姜汤喝光,才满意的端着空碗,回厨房刷碗。 薄星航则窝在沙发,双腿屈起,轻轻的搭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目光一直盯着电视,但思绪却飘在了别处。 他其实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跑到了这里。 不就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不能争点气来一句“别来无恙”? 啧。 薄星航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 以往的他也没矫情成这样。 纪医生没问他,是出于他的教养,但薄星航也知道他内心有多好奇。 就是这样,纪医生什么都没说,还贴心的送了他一个拥抱,熬好姜汤,递到他身边。 就是这样,他才忍不住的犯矫情,想把自己的一切无助都在这个人面前展示出来。 薄星航闭上眼,脑袋里胡乱的想了一会儿,还是认命的在内心哭嚎。 憋不住了。 谁在憋谁就是孙子。 这根本就不是你航哥的性格。 尼玛。 说他丫的。 纪玟桢刷完碗回来,就看见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薄星航,有点想笑,“想什么呢?” “那个……”少年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认真,“我想和你说个事。” 纪玟桢看他这个样子一愣,表情也跟着严肃了不少,走到少年旁边坐下,沉沉的问他:“怎么了?” “我……”对上纪医生漆黑的眸子,他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明明想好了交代,开口时却又变得一塌糊涂。 “……我没爸了,也没家了。” 纪玟桢:“……” 薄星航:“……”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一眼,都没说话。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薄星航想解释:“不是,其实是那个……” “没事的。” 纪玟桢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动作温柔。他又重复了一遍,眸中闪烁着星光,盯着人,清冷的嗓音带着暖阳,“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是啊。 一切都会过去的。 春天都来了,好运还会远吗? 薄星航鼻子莫名有些发酸,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说话。 事实上,他的好运……好像已经来了。 · 第二天是家长会。 还剩六十多天,所有家长对这次家长会都很重视。老师还没进来,几个挨得近的家长就聊的热闹。 “我家孩子对这学习也不上心啊……给我这个当家长的都急坏了。这晚自习一到家,就不学习了!急死我了。” “对呗。”另一个家长很有同感,“好像学习是给咱们学似的……” “唉,都太愁人了,这次考试成绩下来了,孩子连说都没说,还是我问老师的!你说这孩子……” “我家孩子倒是告诉我成绩了,我这气差点没提上来,还不如不告诉我!” “唉,愁人……” 薄星航在门外站着,身旁还有一堆紧张兮兮的同学往里望。 徐忆本来跟薄星航说话,看见自己家长跟在班主任后面进去了,立马紧张的收住话题,也身体紧绷的往里头看。 看个屁。 自己心里没有点逼数吗? 就那点成绩,是看两眼就能解放的? 薄星航也看了两眼,自己的位置仍然空荡荡,颇有凄凉的两字的意味。他觉得没意思,收回视线,掏出耳机听歌。 专挑最酷的,最嗨的。 一鼓一板的音乐从耳机里传出,掩盖住班主任和家长的声音。他放松身子,心情好了不少。 家长会刚开上,班主任怕学生太吵,特地把门关了起来。隔音不太好,学生们排队听墙角。 像个偷看隔壁村花洗澡的猥琐汉、们。 神经病。 为首的人是徐忆,他听的正嗨,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耸了耸肩,用胳膊推了一下那人,眼睛仍然目不转睛,“哎呦你等会……我才刚看上,但是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同学。” 那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冷淡,带着若有若无的礼貌之意。 徐忆愣住了,总觉得这声音挺熟悉,但愣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的。 怎么说呢,怪好听的。 他转过头,看见了纪医生的脸,和周围已经后退一步的学生们。 徐忆:“?” 纪玟桢的教养是个好东西,被耽搁时间也没生气,还跟他解释。他指了指远处带着耳机、沉浸在音乐海洋的薄星航,嗓音淡淡的,“我来给薄星航开家长会。” “……啊?” 他不是后面那群傻·逼,知道纪医生根本不是他的亲哥。头一回见到陌生人给好兄弟开家长会,一时间愣在原地。 纪玟桢垂眸看了看时间,他迟到了十分钟,不能在拖下去了。 他说:“同学,麻烦让一下?” 徐忆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纪玟桢敲门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有点尴尬,“哎呦!不好意思了。” 纪玟桢听见屋内的回应,把门打开,没转头,小声的回应了一句:“没事。” 还挺绅士。 徐忆决定告诉薄星航一声,刚转身,就看着几个女生满脸激动的跑到薄星航旁边,比他早一步的,告密去了。 声音很低,但压制不住的兴奋劲儿还是让徐忆眉头一跳。 完了。 徐忆看着摘下耳机的薄星航,又看了看周围几个女生,心里忍不住的想着。 完蛋。 这帮单纯的女生们。 你们自求多福吧。 第十九章 “什么事儿?”薄星航把耳机摘下来,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女生,皱了皱眉。 他对这帮犯花痴的女生印象一直不好,后来女生知道了他的态度,纷纷知趣的不理他了。 而现在,这群女生又冲过来了,神情很激动。 “薄星航!” “……啊?” 几个女生胡乱的指了指门口,“你哥好帅啊!还特别的绅士,别人有问他必答!呜呜呜我好爱!” “我也是!” “对啊对啊!” 薄星航没听懂,挺懵,“……啊?” 怎么突然提起他的“好哥哥”了,是这群女生骨气够硬还是他不够凶? 女生们乱说一通也没个重点,最后还是徐忆走过来,忽视掉旁边的女生们,一针见血,“你哥来了。” 我哥来了? 薄星航下意识的往后窗玻璃上看。 男生们争抢着听声音,都往门缝上贴,只有不几个人趴着窗户看。他个高,座位是最后一排,一偏头就看见了自己的位置。 原本空荡荡甚至凄凉的位置,现在坐着一个人。 纪医生举止优雅,坐在椅子上腰板也是挺直的,桌上有几张薄星航的试卷,他用瘦长的手指夹着试卷,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老师。 薄星航突然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了,他目光紧盯着纪医生,顿时紧张。 刚刚还对别人蹲墙角的举动嗤之以鼻,现在却有种冲动,他拽了拽耳机线,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竟然……也想蹲墙角。 · “谢谢老师!” “麻烦老师了啊,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好好好。”屋里太闷了,班主任在门口吸了吸新鲜空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送走了热情的家长,班主任正想把同学叫进屋里的时候,发现最后排还有个家长没走。 咦? 班主任往后头一看,是薄星航的哥哥。 纪玟桢扫了眼桌上的试卷,觉得头疼。他又认真看了一遍,不是看薄星航的答案、而是题目。 等全都看完,一抬头,发现家长全都走了,整个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原位。 班主任还在门口看着他。 纪玟桢整理试卷的手一愣,起身走到班主任身边。班主任后面是一群伸着脖子看他的学生们,他没看到薄星航,于是垂眸和班主任说话。 “老师,能和您聊一聊吗?” 薄星航三年的家长会头一次有人参加,哪怕来晚十多分钟,也丝毫不影响班主任兴奋。 现在提出谈一谈,说明他“哥哥”对他的学习还是有所重视。 班主任很开心,连忙点头。 班主任让学生都回到自己的位置自习,自己则领着纪医生回到办公室。 门一关,班主任就露出喜悦的神情,想收一下情绪,失败,于是笑着和纪玟桢说话,“薄星航家长,你想说什么?” 看着班主任拉开的椅子,他微点头感谢,坐了上去。听到班主任的问话,他轻咳一声,问道:“薄星航的成绩……一直都是这样?” 清一色的000。 上次只是扫了一眼成绩大榜,根本没有见到实物的冲击力这么大。 他回忆自己曾经的学生时代,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么一个“校霸”。 只写姓名和学号的“大校霸”。 他头很疼。 班主任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叹了口气,“其实他刚考进省实验的时候成绩还不错,挺多老师都把他当重点生培养,谁知道……他第一次考试就交了白卷。” 班主任补充,“后来无一例外,全都是白卷。” 刚来的时候成绩还不错? 是啊。 考入省实验的学生,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听班主任这么一说,纪玟桢脑中响起少年昨天蹲在门角的模样,心口很闷,像千斤重的石块压在他身上,想挪走,又推不动。 一出声,嗓子已经变得沙哑,他点了点头,“好,知道了,谢谢老师。” · 薄星航从厕所回来,走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敲敲门,徐忆贱兮兮的嗓门喊了一句“请进!” 嘚。 老师不在。 他把门关严,就听几个男生起哄,“哟——你哥□□完了?” “滚。”薄星航回到座位上,笑骂。 上次那个乌龙解释完毕,他跟男生的关系亲密了不少。省实验的男生很单纯,一心为了学习。 起初因为薄星航打人事件不好接触,现在误会解除,大家关系都好了不少。 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但偶尔也会开玩笑和小调侃。 他座回原位,用微信问徐忆。 ——怎么回事? ——哦对,你刚刚上厕所了不知道。估计你哥看完一个试卷十分气愤,找班主任思考人生去了。 薄星航看完消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门口,觉得后背凉丝丝的。 ——你说纪医生去找老班了? ——嗯哼~ 徐忆把头缩在桌下,笑的抖了抖肩。 虽然搞不懂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但结果挺好,终于有人能降服“嚣张跋扈你航哥”了。 薄星航看他语气中的嘚瑟劲儿,恶狠狠的磨磨牙,打了简洁明了的由衷之言。 ——我·操。 纪玟桢聊完之后便走了,全程都没和薄星航对上话。他最近几天放假,原本打算和小孩出去玩玩,但看完试卷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还剩两个月高考,现在出去玩? 纪玟桢开车开到书店,抱着一大兜崭新的五三和必刷题,冷笑。 出去玩? …… 想都别想。 刚考完试,还经历了一场触目惊心的家长会,所有同学的心里都需要食物的安慰。 明天是清明节,普通高一高二学生能放三天,高三只能放一天。但可怜兮兮的高三学子也很满足的。 最后一节课,科任老师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小子冲了出去,一改在课上的萎靡不振,嚎那几嗓子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冲啊——开荤!” “今天给爷满上,不醉不归!” “把火锅店吃黄喽——!” “就这么霸气!!” 隔壁班的老师正在拖堂,听到声音立马扯着嗓子大骂,“小兔崽子!霸气个屁,给我闭上嘴!!”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闷着笑。 好不容易可以约起开荤,全班同学都显得很兴奋。 男生搭着另一个男生的肩,女生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兴高采烈的冲进了非常火爆的985211火锅店。 薄星航昨天和纪医生坦白“没家了”,纪医生就让他在这里住。他挺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过几天,再过几天。等清明节结束了,他妈就又消失了。 到时候他再回家,不给纪医生添麻烦。 徐忆把胳膊搭在他身上,凑过来问他,“想什么呢?” 薄星航余光瞥了他的手臂,后退半步,拒绝徐忆的亲密接触,语气冷冷的,“我在想,等会一定要借着喝醉的理由把你打死。” 徐忆害怕的收回了手,瘪嘴,小声的嘀咕:“……啧,真凶。” 人很多,他们点好也不着急,开始乐哈哈的玩游戏。但985211火锅店不亏是老字号,很快就端着热腾腾的一大锅。 底料很香,红油滋啦滋啦的蹦出香味,正在玩游戏的几个大小伙子顿时停住话题,动动鼻子,立马开始涮肉。 “等会再玩,等会再玩!” “啊——不是吧,刚好问到薄星航!这锅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头发挺短的女生抱怨了一句。 这个女生是个体育生,刚来班级的时候就说要当体委,同学们以为开玩笑,哈哈大笑了好半天,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这他娘的,跑步比男的还狠。 体委性格大咧咧的,说话也没想这么多。旁边几个正在涮肉的男生听了,立马笑的意味深长,“体委你……那啥?” “……我不是!我没有!”体委反应过来了,立马站起身,眼神有点慌乱的解释,“我……我不喜欢薄星航!我是想打听他哥!” “哦——我们就说说嘛~不用那么紧张。” 体委松了一口气。 其实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体委喜欢薄星航。以前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现在有了纪医生当借口,经常明目张胆的跑到他身边,说打听他哥哥。 借口而已,他们都明白的。 “行了。”薄星航皱着眉,不喜欢几个男生围着小姑娘调侃的姿态,开玩笑跟男生开就得了,和小姑娘开玩笑做什么? 他不满这种做法,把体委拉到一旁,跟她说话,“你不用搭理他们,就坐这儿吃吧。” 体委原本离薄星航挺远,被他这么一拉,距离瞬间变得很近。 火锅里沸腾的红油底料滋啦滋啦,小姑娘的胸口也跟着扑通扑通。 体委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一改刚刚的大咧咧,声音很小,薄星航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薄星航没听清,离她近了点。 体委眼看着薄星航靠近他,吓得往后退了退,特别害羞,“我说谢谢你。” “哦,这有什么的?”薄星航坐回去,随口应了一句,低头给纪医生发消息。 刚刚决定去吃火锅,薄星航把定位发给纪医生,让他安心。纪医生一直没回,他刚想打电话过去,就见着纪医生的回信。 ——抬头。 薄星航心脏快了一拍,抬头一看。 纪医生站在不远处,正皱着眉望向这边,和他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初春的深夜太冷,把纪医生冻得脸色不太好。 …… 看来回去得让纪医生多穿几件了。 第二十章 “你怎么来了?”薄星航突然站起身,幅度有点大,旁边几个男生抢肉的手一顿,都抬头看他。 他和几个男生眼神对上,犹豫了几秒,察觉自己表现的太激动了,又坐回原位。 体委没看到纪医生,红着脸问他,“怎么了,谁来了?” “没怎么。”薄星航看了体委一眼,摇摇头。 这个举动没什么,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问一答,但在纪玟桢眼里就跟情侣咬耳朵似的,十分扎眼。 他冷着脸,走到薄星航所在的一桌。 徐忆眼尖,在薄星航说话的时候就看见了纪医生,他原本挨着薄星航,这会儿非常自觉的站起来,给他让位。 两只眼睛在他俩身上轮回转,乐呵呵的说:“纪医生!你坐这儿。” “医生?!竟然是医生?!” “啥?火锅店哪来的医生啊。” “……不是。”几个女生指了指纪医生,白了几个忙着涮火锅的男生一眼,解释着,“我们是惊讶,薄星航的哥哥竟然是医生。” 说完,还不尽兴似的补充一句,毫无淑女形象,“靠……还是个医生,更帅了。” 纪医生在薄星航身边坐下,薄星航低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纪玟桢还是冷着脸,视线没对着她,反而是周边的……体委? 靠。 跟他说话看别人干什么。 薄星航瞬间不爽了,铁勺敲了敲瓷碗,语气恶狠狠的,“纪医生,是我在跟你说话,看哪呢?” 跟护崽子似的。 “看你旁边那个人。”纪医生语气也不善。 “你看体委做什么?” “哦,体委啊。”纪医生屈指敲着桌面,频率越来越快,但语调仍然很平缓,“不太像能运动的,挺可爱的。” “……” 王对王,醋王局,气氛剑拔弩张。 体委听见纪医生夸自己,不明觉厉,弄了一个大脸红,羞羞的往薄星航脸上瞧了瞧。 都得到大哥的认可了,她特别乐呵。 谁知道,薄星航直接站起来,看着纪医生冷冷的笑了一下,“哦,这么喜欢那你做她旁边吧。” 说完就想往徐忆那边走,被纪玟桢一手抓住,他不满的啧了一声,“怎么?” 纪玟桢抓他的动作只是条件反射,但过一会儿他就品出少年话中的意思,顿时有点无言。 他歉意的看了眼体委,转头,抓着小孩儿的手脖,那骨节又薄又白,轻轻一握就勒出了红印,他留恋的几秒钟就松开,生怕捏坏了。 也不知道这幅又弱又脆的身子怎么打人那么狠的。 他说,“我更喜欢做你身边。” 纪医生声音很冷,但语气很轻,嗓音夹着低低的示好,他的身子朝前倾了倾,淡漠的单眼皮微抬,注视着他。 他发誓,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纪医生。 薄星航在“走还是不走”的问题里仅仅纠结一秒,然后就败下阵来,做回原位。 “这锅菜也能吃喽!快点吃啊——我去叫服务员把啤酒拿过来。” 薄星航听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夹菜,低头乖乖的吃着。 酒很快就上来了,整整三箱。 省实验学生往常也想喝酒,但学习任务太繁重,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今天是个好日子,喝多了明天也不用起早补作业,大家都很兴奋。 但三箱太多了,看着服务员一次次的搬过来,有人都傻眼了,“我·操,这么多?咱们能喝完吗……” “才三箱?”徐忆此时很有话语权,酒吧待惯了,见到这种小场面非常游刃有余,“你看不起我可以,怎么能看不清我航哥?” 嘚。 夸奖全在话语当中。 话落,一大帮人全都看薄星航,隐隐带着崇拜之意。 薄星航正夹着菜,就被好几双举着酒的手拦住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航哥!干了这么酒,我们全都985!” “航哥!想要考的好,必须一口才算好!” “……航哥!我们都把你当兄弟,之前那个误会我们给你道歉,是我们对不住你了,喝了这杯酒!咱们还是好朋友!” 薄星航:“………?” 这都是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几杯酒,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伸手就接过一杯,马上递到嘴边的时候,被纪医生的手摁住了。 “一个未成年别喝酒了。” 干劝酒工作干了好几年,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薄星航想笑,和他说道:“我马上就成年了。” 但纪玟桢表现的很坚定,把酒抢过来,“马上成年也不行。” 这是什么操作? …… 是想给他拦酒的操作。 在纪玟桢喝了不知多少杯酒之后,薄星航整个人都慌了。 他还记得初见时纪医生对酒的抗拒,这会儿一杯一杯喝的架势,跟不要命了似的。 他挺能喝,喝完醉也没什么副作用,睡一觉就彻底好了。但纪医生不会,他怕喝出什么副作用出来。 “纪医生,你别喝了。” 薄星航神情紧张的握住纪医生的手,被纪医生反手抓住,指腹在他的掌心处捏了捏。 “……没事。” 纪医生吐字清晰,冷白的皮肤没有半点醉酒的绯红,薄星航稍稍松了口气,信了他的话。 · 但事实上,信什么都不能信纪医生的话。 整个班吃火锅吃到了大晚上,天亮着进去,天黑着出来,也分不清现在是几点钟,反正明天不用早起。 一开始夸夸其谈的徐忆醉的最厉害,两个还算清醒的男生扶着他,一左一右,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徐忆眯着眼睛转头,抬起胳膊指着薄星航,凑在旁边人的耳边问,满身酒气,“你……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旁边人喝的不多,但反应还是有点迟钝,想了半天才接话,“……哦我知道,薄星航!” “错!!” 徐忆早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非常得意。把头歪向另外一边,贱兮兮的解密,“他!是我的哥们——!哈哈啊哈哈哈哈。” 神经病。 “错了。”纪玟桢额前的碎发随意落下,遮住漆黑的眸子,他低声说:“他不是你的。” 声音太小了,薄星航连动静都没听见。 徐忆还在逼逼赖赖,继续指他俩,“你知道他旁边那个大帅哥是谁吗!” “啊——?”旁边两个男生被问住了,没答上来。 徐忆更得意了,“嗬——他的地位了得!唯一!注意我的关键词哈!是唯一能镇得住我哥们的人!” 周围两个男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 哦个屁。 但不得不说,看的还挺准。 薄星航认可的点了点头。 托纪医生的福,薄星航一滴酒都没沾,在队伍的最后,不紧不慢的牵着纪医生的手,默默吐槽。 纪医生说没醉,走路也很稳。但事实上留心就会发现,他每走一步都会迟疑一下,盯着前面的路,规划好似的,下定决心,踩下去。 然后接着重复刚刚的动作。 再旁人眼里看来,就像是只放慢动作的帅气树懒。 “要不……”薄星航迟疑一下,还是把手伸到纪医生面上,晃了晃,“我扶你一把?” “扶我?”纪医生嗓音低沉沉的,像微微波澜的湖水,“哦。” 纪医生很顺从的把手抬起来,一把牵住了薄星航。 ……牵住了。 薄星航盯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提醒道:“纪医生……是我扶你。” 这牵着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他还怪喜欢这样的。 纪玟桢微微皱眉,似乎不理解薄星航说的话,牵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问他:“怎么了?” “不。”薄星航非常没有底线,“就这样,非常好。” “……哦。” 纪医生喝醉酒不上脸,连举动看上去都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是偶尔几个小举动能让人看出来,他喝醉了。 醉酒的样子也异常的可爱,是那种出乎意料的乖顺。 说什么都听着,说什么都应着。 薄不要脸牵着纪医生的手,美滋滋的,心里算计着,以后一定把醉酒的机会都让给纪医生,他可以在其中占便宜。 薄星航问他,“纪医生,你喝醉会断片吗?” 纪玟桢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半天才说,“会。” “哦。”薄星航快乐死了,醉酒之后的纪医生怎么能可爱成这样,乖顺的牵着他的手,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薄星航忍住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你怎么知道你会断片的啊?” 纪玟桢又想了一会儿。 他的每句话都跟走路一样,必须斟酌好久,仔细思考这句话的答案,等完全肯定了,他才会回复。 小心又谨慎。 这次的问题大概是有点难了,纪医生反复斟酌了好久,也没回答上来。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知道会断片。 这个问题太难了。 纪玟桢失落的垂着眸子。 薄星航憋笑憋的很辛苦,决定换个问题问他。 四月初旬,雪已经化了。 伴随着那几场雨的来临,还有缓缓溢出来的春意,每一株植物都洋溢的生命,悄悄的从土壤里钻出,仗着没人注意,全都一个劲儿的生长。 “那……纪医生,你喜欢我吗?” 第二十一章 清明节当天,薄星航决定去扎耳洞。 他打算了很久,但气温太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眼看着有回温的趋势,天气正好。 早晨有阳光懒洋洋的撒在地毯上,带着暖春的温柔。 昨天纪医生喝酒喝了很多,但起床却比薄星航还早。 薄星航洗漱出来,就看见纪医生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表情很沉重。 他顿时紧张,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大气儿都不敢喘,试探的问:“纪医生,怎么了?” “我……”纪玟桢的表情看上去很犹豫,欲言又止,白皙瘦长的指节在桌面点动,节奏很慢,“我昨天晚上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了吗?” 果然。 说断片就真断片。 薄星航突然很庆幸,纪医生忘记了他莽撞的问话。 “没有没有,一切正常。”他送给纪医生一个安心的眼神,抵了杯热水。 纪医生礼貌的双手接过,但喝的时候眉头仍是紧皱的,像是一个绅士的贵族担心酒精扰到失态。 薄星航叹了口气。 当然一切正常,正常的不得了。 昨晚,就在纪医生认真思索“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时,叫好的滴滴车非常巧合的停在了路边。 问他俩,“请问是尾号9697的乘客吗?” 薄星航表情瞬间跟吃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看着纪医生还在思索,没法,点头应了。 别问。 问就是我再想想。 “纪医生,你陪我打个耳洞去呗。”看着纪医生把水喝光,薄星航坐到他身旁,用手指了指耳尖的位置,“想打这儿。” 耳骨处。 纪玟桢不出意料的说:“能不打吗?” 薄星航很皮,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纪医生,故意说道:“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清醒。” “……” “清醒?”纪医生被逗笑了,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点头应了,“行,希望你能清醒。” 清醒的认识到,醉鬼的话,不能信。 比如“断片”这种话。 薄星航没听懂,看到纪医生点头很喜悦,快速拿出手机,“行!那我给师傅发给微信。” 纪医生面无表情的扫过他,接着垂下眸子,抿着唇“嗯”了一声。 · 薄星航耳垂上有一对耳钉,是初中刚毕业打的。 那会儿他整个人就跟煞星似的,走在哪里都阴森森的。路过一家很偏僻的理发店,师傅蹲在门口抽烟,抬头看见薄星航眼前一亮,觉得他骨骼不凡,非要拉着他进来。 理发店业绩不好,兼职打耳洞和美容养颜。 薄星航当时心里憋着一口气,挨着点疼也舒服,“行,打吧。” 师傅是个熟人,动作很麻利,打完还要继续推销别的业务,“我看你挺帅的,就是头发太长没时间打理了,要不要剪个头?” 剪头? 那又不疼。 他当时摇头拒绝,但同意加了师傅的微信。 微信号他没删,一直留到现在。 三年过去了,薄星航不确定那家理发店倒没倒闭,走之前给师傅发微信。 幸亏师傅没换号,也回复的很快。 师傅大概对这个丧气小帅哥印象很深,过了三年也有印象。师傅很痛快的甩过来定位,纪医生作为司机,送他去理发店。 理发店整体有个大变样。 一改最初那偏僻阴暗的角落,位处繁华的商业街。门面装修的很漂亮,木质的一块门牌悬悬挂着,很艺术的写着“营业中”。 薄星航站在门口都吓了一跳,扭头看着纪医生,还以为是他领错了路。 师傅隔着门玻璃看到了薄星航,立马过来招呼他进去。 三年过去,师傅精气神依旧很好,依旧很热情。 “哎呦——帅哥真是大变样啊,要不是的你提前打招呼,我都没注意这个阳光帅气小伙子是你!”师傅见到故人,整个人都很激动。 薄星航看了眼理发店,又上下打量着师傅,打趣道:“你这也大变样啊。” “哈哈哈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和你旁边的大帅哥都进来吧,我都等不及了!” “……等不及?”纪玟桢很疑惑的问他。 这话隐约怪怪的,薄星航也摇头,“不知道,可能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 等他一进去,他就明白了师傅说的话。 清明节,店里的人不是很多,有很多空位。但师傅直直往前走,把他拉到最里处,神神秘秘的跟他说:“我给你找了一个美女。” 薄星航:“?” 所谓的美女,是师傅的女儿。师傅年龄五十大多,小女名小糯、年20,和薄星航年龄相仿。 等她走过来,薄星航总算是明白了,顿时无言,下意识的扫了眼纪玟桢。 果然,纪医生脸黑了一度。 薄星航莫名有种心虚感,又觉得奇怪,自己坦荡荡,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笑着看小糯,“姐姐给我打耳洞?” 小糯显然也是被迫拉出来的,对小·弟弟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无奈的瞪了眼师傅,又转头朝他笑,开朗调侃,“是啊,小帅哥怕不怕疼?” 他坐在凳子上,借着镜子看纪医生,随口答:“要是怕怎么办?” “哦,那好办。”小糯把打耳洞的道具拿过来,边开边用下巴指了指纪医生,“怕疼让那个帅哥来。” 显然,比起这个小·弟弟,她更喜欢有男人魅力的纪医生。 被点名的纪玟桢一愣,看向薄星航,明明点他的人是小糯,他的视线却全程都没离开薄星航,眉梢都泛着关心,“你怕疼?”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薄星航滚了滚喉结,突然说不出口了。 刚刚和小糯说着话题就纯洁的不得了,可纪医生一说,就仿佛在搞什么黄色。 薄星航要疯,挺着头皮回答,“不怕。” 不怕疼,你想怎么来都行。 薄星航特别想说这句话,但他怕自己的骚闪了腰,只敢在心里想着,不敢明着骚。 航哥怂了。 小糯利落的给他打了个耳钉,刚打好,就被又碎又长的头发遮住。 小糯问他:“要不要顺便剪个头发?” 上次这么问的时候他拒绝了,但这次他点了点头。 一来是头发的确很长了,二来他有个私心,想在纪医生面前换个形象,来点新鲜感。 纪医生垂着眸子看手机,薄星航琥珀色的眸子一亮,对小糯低声说:“给我剪个寸头。” “……寸、寸头?” 小糯希望自己听错了,这年头的帅哥一定不会这么暴殄天物的!! 但答案是薄星航的点头,“是啊,寸头。” 小糯很犹豫,“要不············你先正视一下自己的颜值?” 弟弟,虽然你不是姐的菜,但也别这么浪费啊!会有女孩为你哭的!! “我的颜值?”薄星航对自我认知很清晰,“我很帅,我很酷,我知道。” 小糯:“············” 行。 小糯被这话刺·激到了,咬牙。 剪就剪。 谁丑谁尴尬。 最后的动作完毕,小糯收回推子。 “我的天!!” 师傅从门口转过来,被他这发型惊的一叫。 这嗓子声音太大,其他客人都顺着师傅的视线,看向坐在最里面的少年。 全都一惊。 不是丑的,是帅的。 连亲手剪发的tony糯都很震惊,更别说其他人了。 镜子里面的少年,耳骨处的银钉格外夺目,落地灯的映衬下、泛着细碎流转的光。而利落的寸头又将五官衬得十分清晰,每个棱角都衬得他更为出挑。 香槟般满含醉意的心动。 纪医生一抬头,就是这种感觉。 很帅,非常帅,很航哥的帅气。 是那种············帅的他想不管不顾的走到少年身边,压下身、狠狠的去亲吻,去肆无忌惮的用行动去表达他的爱意。 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坐在沙发上,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连每个呼吸中浓重的欲望都要收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 纪玟桢落下视线,一遍遍的在心里重复。 偏偏少年还不自知的转头问他,“纪医生!你抬头看看我,帅吗!” 纪玟桢抬起头,淡漠的单眼皮似乎只是一扫,淡淡回应一句:“嗯。” 这个反应冷淡的不能太冷淡。 薄星航瞬间失望的耷拉下眉眼,没有半点欣赏的兴头。 这话说的连tony糯都听不下去了,看纪医生的眼神像是看什么反人类,“帅哥,你是不是总看自己所以免疫了,这么帅你就看出来一个‘嗯’字?!” 听闻,纪玟桢注意到少年的神情,突然后悔,很注意自己的措辞,补充道:“············是挺帅的。” 薄星航抬头,表情又亮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气氛莫名很微妙,只对视了一秒,便又慌慌张张的移开。 纪玟桢偏头,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算了,再忍忍。 小孩儿还小,连十八岁都没到,他这个二十六的成年人再怎么畜生也不至于向未成年动手。 摁眉心的手微微用力,青筋在冷白皮上尤为清晰。 纪医生吐了一口气,努力淡定。 长路漫漫。 第二十二章 两人出去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薄星航连个眼神都没赏一个,直接往前走。但纪玟桢却停下脚步,往里面看。 薄星航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他狐疑地转过头,问他:“纪医生,怎么停了?” “要不要进去。”纪玟桢没怎么撒过谎,此时编的理由很勉强,“……陪我看看医学书籍。” “哦。” 看就看呗。 薄星航琢磨着纪医生的神情,没搞懂,但还是同意了。他不常来书店,不过陪着纪医生,做什么他都很开心。 …… 大概。 纪医生一进去,抬眸看着楼层提示牌,毫不犹豫的上楼。天真的薄星航以为去的是医学书籍,结果抬头一看,玛德……他怎么看到高三两个字? 靠。 薄星航瞬间看向纪医生。 被看得纪医生很平静,冷静的扫了眼书架上的图书,拿着购物篮往里放。新款模拟题又大又厚,纪医生大甩卖似的往里堆,很快便堆满了。 薄星航震惊的看着他的动作,说话都变的磕磕绊绊,简直不敢置信,“纪医生!请你解释解释,你在做什么!!” 纪医生又放进去一本,偏头看他,随着动作下颚线勾勒出俊郎的线条,很禁欲、也很性感。 “我顺便也给你找几本练习题。” “几本?!”看着满满的一大筐,薄星航说话都带着颤音,“你确定这只是几本?!” 狠,太狠了。 想谋杀不够,还来个慢性自杀。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纪医生,你手法太高了。” 纪玟桢:“?” 最后,说着来看‘医学书籍’的纪医生,抱着两兜子高考必备模拟考出来了,满载而归。 留着薄星航一个人在后面凌乱,连下一站去哪都没了兴致。 薄星航剃完寸头后,像只又烈又狠的猎犬,可此时他低落的垂着脑袋,又长又浓的睫毛恹恹耷拉,便像极了偷食被主人抓获的小奶狗。 小奶狗很失落,哪怕主人重新把食物推在他面前,他也不想吃了。 看着薄小可怜的样子,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纪玟桢不忍的屈指点了点餐桌,“……也没让你一下子全写了,你先吃饭。” 薄星航不信,委屈的盯着纪医生,“我没胃口了。” 纪医生被他这幅模样弄得失笑,语气中带着那么点儿纵容的味道,“那你想怎么办?” 几本书就把小孩儿弄的茶不思饭不想,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纪医生绝对不会买那么多模拟题。 …… 可能,会适当的少买一些。 薄星航盯着纪医生的脸,似乎想到了什么什么,顿时心虚的转移视线,“……我还没想好,你先欠我一个。” 说的理直气壮。 但纪医生对他没什么脾气,只挑了挑眉梢,点头,“行,那你乖乖吃饭。” “…哦,好。” 薄星航像只被驯化成功的犬科动物,垂下耳朵、乖顺的贴在头上,软的不可思议。 纪医生看的心尖痒痒,明明剃完寸头又帅又酷,但在他眼里依旧是个有点叛逆、有点小任性的小孩儿。 纪玟桢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解释:“我上次去参加家长会的时候,和你们班主任谈了谈。” “……哦。”薄星航吃饭的手一顿,只是一秒钟就恢复如常,他不在意的回应一句,心跳却跳的很快。 “我也看到了你的试卷。”纪医生补充,“认真看的。” “……所以呢?” 薄星航连饭都不吃了,伸手把筷子放在盘子上,紧张的喉头发紧。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见不得人的成绩。 零分零分,全他妈是零分。 自己这战绩,在别的吊尾选手眼里是牛逼,在纪医生眼里就是丢人。 他不确定纪医生会不会这么想。 他发誓,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从没有向现在这样如此重视、甚至是渴望成绩。 甚至后悔自己当初那任性的决定。 薄星航问他:“……是不是挺失望的?” “怎么可能失望。”纪玟桢摇摇头,长睫微垂,嗓音像山脚下的一谭碧波,说道:“我只是觉得意外,因为你会更好。” 更好。 他用的‘更’字。 薄星航意外的抬起眸子,确定他是不是听错了话。 他问:“……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我说你名字中的航字是一苇可航?”纪医生还在说,嗓音很淡,“你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推风破浪,什么事情在你这里都只是海面上的浪花。” 什么事情都是小小的浪花。 少年,你可以乘风破浪。 这是纪医生想表达的含义。 之前随口说出来的话,又被纪医生提出来,感受却完全不相同。他的心就像是翻滚着无数的大浪,无法平静,又像烈火,在心口处灼烧。 薄星航突然觉得惭愧,明明他什么没和纪医生说,可纪医生却这么温柔,对他那么体贴入微。 他顿时鼻头有些发酸,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偏头。纪医生对待他简直太好了,好到他都开始怀疑,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纪玟桢还在低着哄着,“所以别生气,好不好?” “……” 他真抵不住纪医生的任何举动。 薄星航浑身不自在,没好意思看他,“我没生气。” “我知道。”纪医生把指节抵在下巴上,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但我就是想这么说。” 薄星航:“……” 纪医生眸光从眼尾闪过,淡漠的平视他,没缘由的怀疑……纪医生故意在撩人。 薄星航掩饰的低下头,赶忙扒拉饭,咳嗽两声,含糊道:“行,我知道了。快吃饭吧。” “好。” 薄星航吃完饭,心情好了不少。拉着纪医生的胳膊往外走,巡视四周,他看着大部分商店门口贴着“4月六号后归来”,顿时无言。 ……是啊。 谁会脑袋不对劲选择清明节游玩。 薄星航把难题投给纪医生,扭头问他:“纪医生,去哪你来定?” “可以。”纪医生把手腕往上抬了抬,狭长的眉眼一眯,似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建议,“回去学习?” 薄星航:“……” 他就不应该问纪医生。 要命的是,他竟然真的思索起其中的可能性。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我能会做吗?” 纪玟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在试卷上滑动,一句话给他足够的信心。 “我教你。” · 薄星航自从上了高中开始,就再也没正眼看过试卷。上课不屑于听,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没半点高中生的朝气。 起初徐忆还问他,“航哥,你原本成绩就不差,又不像我这样的,干嘛要做个吊尾生?” 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他一挑眉,表情又帅又酷,一脸无所谓,“去你·妈的吊尾生,能不能说的好听点儿,爷这叫任性。” “是是是,您任性。” 当时越任性,现在打脸打的越疼。 在第三次选错的时候,薄星航怀疑人生,“纪医生……我有预感,下一次我肯定能选对。” 纪玟桢垂着眸,盯着试卷上abcd四个选项,语气平静,“是啊,我也有这个预感。” …… 气氛微妙。 薄星航满脸严肃的问:“……纪医生,我是不是没救了。” 一道普普通通的英语选择,他认真思考了大半天,最后连续选了三次,成功避开了正确答案。 完了。 薄星航目光呆滞,天要负我。 “没事。”纪医生拿笔尖指着题目,很有耐心,“咱们就从这道题开始。” 薄星航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当两人都屈腿坐在一张桌前、纪医生半个身子向他靠拢时,他低着头,表面认真听题实则早已心猿意马。 纪医生修长均匀的手叩了叩桌面,询问他:“听懂了吗?” 薄星航一愣。 小孩儿的想法完全不加掩饰的摆在脸上,太好懂了,纪玟桢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小孩儿,能不能专心点儿?” “行。”薄星航莫名觉得空气中有点燥,点了点头,“我认真听。” 这张英语卷子的难度不高,词汇量不大,很多都是非常基础的语法,只是薄星航太久没听课,初中掌握的那么丁点词汇又被他忘得干干净净,做起来才会这么困难。 ——其实很简单。 这是纪医生一天说过最多的话。 纪医生的嗓音很耐听,因为医生职业病的缘故,他陈述时很平静,也很沉稳。 薄星航起初只是碍于纪医生的面子,但随着纪医生不紧不慢的语调,他这么听着,到最后还真听进去不少。 一张英语卷子讲完,纪医生抬腕扫了眼时间,觉得时间还早,“再看看数学?” “纪医生。” 薄星航突然叫了一声。 纪玟桢眼皮撩过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 薄星航把手上的笔一放,深呼一口气,因为紧张身子骨绷的笔直,“今天是清明节,按理说,是纪念我爸的日子。”他说‘爸’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强忍着恶心,他实在不愿意承认…那样的人。 随着少年说话的开端,纪医生的呼吸都跟着放轻了,纪医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目光一直在注视。 薄星航自己家里的破事太多了,他从没和别人说过,也没必要说。当初徐忆问他的时候,他也仅仅只是一笑,调侃几句。 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提到这个,直到遇见了纪医生。 他愿意解开伤疤,把真实的自己送到纪医生面前。 第二十三章 薄星航之前不想说,是因为他爸这点破事儿太恶心,太他妈不是人,以至于不经意间的回忆他都分外抗拒。 现在他静下心,认真回忆当初的事情,才发现每个画面都异常清晰。他受惊时变重的呼吸、父亲慌张的姿态、和母亲近乎于疯狂的笑容。 那是中考结束的当天。 他推门的那一刻,所有的美好都坠落到深渊。 薄星航从小脑袋就聪明,虽说性子不是安稳学习的主儿,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结束当天,他在回家的路上估了估分,一看就乐了,他保守估分都稳进省重点,于是一路上都跟坐不住似的瞎折腾。 “妈!我回来了!你猜我打多——”他推开门,瞬间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妈……你怎么……” “恶心——” 母亲突然喊了一句,一改温柔模样,此时就像是个疯癫的泼妇,面部狰狞的抄起酒杯往父亲身上砸,父亲闪躲不及,手臂被玻璃划伤,正在淌血。 薄星航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本干净温馨的家变得一团糟,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件衣服,是他没见过的男士西服;白绒的地毯上沾着莫名污渍,一缕缕的粘着,还有到处可见的碎玻璃。 他怔怔的顺着视线往角落里看,然后他看到了......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他不是小孩儿,甚至比其他孩子还要成熟一些,所以当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一个想法就是他爸出轨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只猜中了一半。 母亲身体颤抖着,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她急促的喘着呼吸,仿佛是个发病的疯子,她指着面前的男人,竟笑了。 “你等着吧,你等着......他会遭报应的。” 母亲指的“他”是刚刚匆匆而逃的男人,但薄星航以为是个身姿婀娜的美女。 谁知,一直低头沉默的父亲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抬起头,声音很沙哑:“你什么事儿冲我来,别动南明!” ......南明? 薄星航大脑像是死机般停止转动,渐渐连身体都凉了大半,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还没深想,就听母亲印证了他的想法。 “怎么,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不敢说,怕丢人吗?” 铮—— 脑中就像被锤子狠狠的来了一击,他机械式的朝父亲方向看去。 薄星航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他父亲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明显就是匆匆忙忙穿上的。 而刚刚,或许就在这个房间内,两个男人……在厮混。 “薄星航。” “小孩儿?” “航哥?” …… “小星。” “啊?”薄星航抬起头,看向离他一个胳膊距离的纪医生,有点懵,“怎么了?” 纪医生长睫微抬,淡淡道:“你发呆了。” “……哦。”刚刚说到一半,薄星航几乎陷入了沉思,连什么时候愣住了都不知道,要不是纪医生叫醒他……等等,叫醒? 薄星航睁大眼睛,“纪医生,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纪医生挑了一个最普通的称呼,挑眉,“薄星航?” “不是这个!”薄星航摇头,“我说的是最后一个称呼!” “哦。” 纪玟桢换了个姿势,刚刚抵桌面的胳膊有点发酸,他抬臂转动了一下,换成另外一只胳膊受力。 薄星航相信自己没听错,但纪医生就是故意起了坏心思,不愿意亲口承认。 当初劝酒那叛逆劲儿又上来了,纪医生越是闭口不言,他就越想从纪医生的嘴里得到答案。 薄星航抓着笔,使劲在桌面上敲了敲,“你快说,你不说我就——” 纪医生抬起眼皮,“你就?” “我就!”他突然卡壳了。 他就?他就能怎么的? 他怎么这么厉害呢? 薄星航在心里一阵乱想,觉得十分受挫,但他还不愿意承认,非要想出点什么威胁威胁纪医生。 他往四周一转,看到桌面上被他推的远远的试卷,和一堆五花八门的模拟题。 薄星航没过脑,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不说我就不学习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 瞧给他厉害的,学习是他自己的事,纪医生从中又不能获得好处,这话说的,跟学习就是为了纪医生似的。 太不要脸了。 薄星航视线一直落在底下,都不敢往纪医生面前看。 纪医生笑出了声,看样子像气的,他手放在模拟题上,频率不快的敲着,以薄星航的角度,只能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点动。 怎么连手都这么好看。 纪医生就敲了几下便停住了,嗓音还带着几分笑意:“行,你厉害。” 是啊,他可不就厉害吗,连这个威胁都…… “小星。” 薄星航愣了。 纪医生又苏又哑的声音瞬间在他耳边炸开,跟炮竹似的劈里啪啦好生热闹,薄星航心跳加快了,就因为纪医生的两个字。 小星。 他曾经有家的时候,也被这么叫过。 纪医生说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但恰好戳到了他的软肋上。 刚刚的回忆太压抑,黑暗期过得太艰难,他以为自己会排斥任何关于以前的人事物,却没想到再次听到久违的称呼,竟是心跳的声音。 以前总会开玩笑的跟徐忆说,叫航哥。 航哥航哥,叫惯了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哥,天不怕地不怕,连考试完全不带犹豫的,直接空卷,还觉得自己贼他妈牛逼。 是挺牛逼。 牛逼到他脑袋犯浑,直接来了一句,“再说一遍。” 纪医生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抬起细长的眼尾,“喜欢这个称呼?” 薄星航:“……还行。” 还行个屁!他明明喜欢的要命! “哦。”纪医生大概了解了小孩儿的性子,没在纠结这个问题,伸手从一堆题里挑挑拣拣,很快又拿出来一本,放在他面前,“把这个做了,我今天就一直这么叫你。” “……” 纪医生好像知道他的死穴了。 薄星航抿唇不言。 纪医生加筹码,“以后一直这么叫你,把微信备注也改了。” 行。 薄星航颓了,跟谁比都行,就别和纪医生比。 他认输。 好在纪医生还留了点人性,把试卷上简单的部分勾选出来,没急着让他写,先讲了讲基础得知识点,再手把手做几个例题,等差不多掌握了才让他写圈出来的题。 薄星航虽然写之前很抗拒,但一旦开始学上了,他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纪医生手把手的教,他就认认真真的学。 好在有初中的底子,高中偶尔闲的没意思也会顺便听听课,一来二去,正确率竟然还能看得过去。 他挺意外,更加认真的做题。 . 夜色沉沉。 薄星航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觉得这学习的感觉还挺好,他抽出一张试卷,一低头,纪医生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把桌面上的试卷拿走了。 “先休息。”纪医生垂眸扫了眼时间,态度不容拒绝,但语气很温柔,“乖,回屋睡觉。” 薄星航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有了学习的冲动,况且这个时间对他而言并不晚,像酒吧工作的夜猫子,习惯了深夜工作,现在精神正在亢奋状态。 拒绝完,他就觉得自己态度太生硬了,开口补充道:“……在做一张。” 各退一步就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 纪医生蹙紧眉头,在薄星航可怜巴巴的视线下,还是败下阵来,同意了。 “好,那你早些睡,明天我送你上学。” 说完纪医生便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纪医生的作息非常规律,除了工作被迫熬夜之外,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时间表准时睡觉。 事实上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刻钟,已经破了计划。纪医生洗漱好,关上门,睡觉。 十分规律的作息。 薄星航看完一系列动作后,收回视线。从旁边的试卷里抽出一张,这些题早已被纪医生抽空标注好了难度,他埋下头,继续做题。 数学的世界很精彩很奥妙,说着只刷“一张卷子”的薄星航食言了,他没看时间,只是到最后他也察觉到了困意,这才停下了笔。 薄星航展开手臂,缓缓的伸了个懒腰。刚刚没感觉,此时放下笔他才觉得浑身难受,动了动脖子,“蹦蹦”响了两声。 他都震惊了,“我.操……我的身体怎么都这么脆弱了?” 薄星航刚要站起来,就被人在肩膀上摁了一下,深更半夜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谁都受不了,他差点就要喊出声了,就听身后传出熟悉的嗓音。 “别动。” 他瞬间听话的一动不动,但还是忍不住的偏过头去看纪医生。 早已凌晨了,纪医生身上带着那么点慵懒的意味,茶几旁的暖光灯照在他身上,身影并立,立体的五官轮廓被镀上一层温顺的柔光。 纪医生脖领曲线好看至极,随着说话上下摆动。 他的手搭在少年肩膀上微微用力,因为不常做这种事而显得有些陌生,但他很认真的按着少年的肩膀。 认真的情绪染上眉眼,他一垂眸,眸中的光芒便直直的落在少年眼中。 他说:“别动,我帮你按按。” 第二十四章 薄星航最近很不对劲。 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不正常”。 徐忆观察了几天,得出了这个结论。 课间,徐忆迅速跑到后门口,看着屋内休息闲聊的其他人,又看一整天没怎么动地方的薄星航,觉得自己眼瞎了。 旁边有人去后排接水,徐忆用力一拽,眼睛还紧紧盯着薄星航,低声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薄星航最近有事瞒着我?” “啊?”男生听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薄星航写累了,正在低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他顿时疑惑,“有吗?” “你跟航哥最熟,就算有事他也肯定第一个跟你说啊。” 说的也对,可是…… 徐忆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你去接水吧。” “哦。” 徐忆又看了两眼,薄星航刚好发完消息,把手机扔进书包肚,无意间又瞟了好几眼,见信息终于没了才踏踏实实的拿笔,继续写卷子,嘴角上扬,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他立马睁大眼睛,仔细盯着薄星航嘴角上扬得弧度,终于明白他航哥不正常的地方在哪了,他航哥!!谈恋爱了!! 因为人家小姑娘成绩太好,航哥怕配不上人家,于是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然后在大大方方的把人介绍给他! 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懂。 徐忆默默擦了把泪,十分体谅他航哥这为爱学习的精神。 而在最后排发完消息的航哥,对此脑洞完全不知情,否则一定会让徐忆体会一下什么叫做“航哥的疼爱”。 徐忆猜的没错,只是不会想到这个让航哥洗心革面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纪医生。 薄星航目光停留在屏幕上最后一句话,是纪医生说的“那我回家等你”,盯着“回家”二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有家的感觉。 他本来打算最近就走,可前两天掐着时间回家,发现他妈今年和往年不同,之前顶多清明节的隔日就走,今年却在家待了一周。他听见吵闹的麻将声心里厌恶着,同时又藏着喜悦。 他又有借口在纪医生家待着了。 中午午休,薄星航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起身准备去吃饭,突然发觉他已经好几天没和徐忆那狗比说话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没多想,起身往门外走。一个人影猛地从视线中闪过,站在他旁边。 说曹操曹操就到,薄星航睨了徐忆一眼,看他一脸殷勤的模样,挑眉,“你最近跑哪去了?” 一直在背地偷偷观察他好兄弟的徐忆神秘一笑,没敢说实话,用手拍了拍他航哥的后背,神情意味深长,“发现了大事情。” “哦。”薄星航很淡定,“你找到你爸藏的私房钱了?” “……” “哦,我懂了,你妈找到你爸藏的私房钱了。” “没有,我爸那钱现在还没找到。” “藏的挺深。”薄星航点点头,说话的功夫就饿了,学了一上午现在急需补充能量,用胳膊肘碰了碰徐忆,催促他,“快走,我饿了。” “哦哦,那快走吧。” 徐忆看着薄星航背影,也跟着加快了步伐。等都到窗口旁排上队,他才反应不对劲,回想刚刚的对话……他这是被岔话题了!! 果然,他航哥心虚了! 这卑微的爱情。 徐忆泪目。 吃到一半,徐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哦对了,航哥,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啊?” “…生日?” 薄星航扬了扬眼尾,他生日是四月十六号,这么一算都不到一周就成年了,的确快到了。 感觉还没发生什么,恍恍惚就到18了,薄星航还有点不敢置信,“靠,你哥我成年了?” 徐忆复读过一年,对这种成年的感受深有体会,很淡定的吃菜,“是啊哥,你也成年了。” 薄星航放下筷子,仔细体会一下成年的滋味,“这感觉……” 徐忆:“……这感觉?” 说不上来。 很奇怪。 说没长大,但思想早已没那么稚嫩,在很多高中生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大人。 说长大了,可仍然让人感觉不到自己已然成年。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说十八年少,最好的年纪。而真正到了这个年纪时,又不像想象中那般非凡。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记号,十八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薄星航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随意拨动着餐盘里的西红柿炒蛋,乱想一通。 - 纪医生无意间知道了小孩儿的生日。 昨天雨太大,晾的睡衣没干。薄星航洗完澡,把兜里的身份证件都一股脑拿出来,大大方方的摆在茶几上,穿着卫衣当睡衣。 纪医生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但这架势想不注意都难。他坐在沙发往桌面一扫,就见着最上头的身份证。 身份证是初中毕业的时候拍的。 比现在稚嫩一些,是很青涩的少年。头发很长,琥珀色的眸子被垂下来的刘海遮住,看不清神情,却泛着浓浓的抑郁。 最黑暗期的时刻,纪医生只在小孩儿言语中感受着,而此时看着照片,仿佛真真切切看到了情绪低落的薄星航。 要是当时他在就好了。 纪医生想,没什么安慰也行,能抱抱他就好。 “咳。”注意到纪医生的视线,薄星航不动声色的提醒:“纪医生你在看什么呢?” “当时的你。” “……” 当时的他太丑了,看生日日期不好吗,非要看不该看的。 薄星航抿着唇,伸手把照片捂住了,“你再看看别的。” “别的?”纪玟桢被他这副模样逗的失笑,顺着他的提醒又看了看,假装惊讶,“你快过生日了?” 终于看到了。 薄星航故作矜持,“也没那么快吧,就是个成年的生日而已,别那么惊讶。” 纪医生忍着笑意,“哦?那怎么行。我们小星星的生日得大办。” “啧,犯不着。”嘴里嫌弃着,却因为“小星星”三个字害了臊,把身份证随手揣到兜里,嘴硬道:“没必要大办。” 纪医生很平静的点了点头,“行,我们小星说的算。” 话说出来就是为了哄哄他,但该做的该办的还是要照常进行,等薄星航却撩的耳廓发烫、借着写作业的借口匆忙而逃时,纪医生拿出手机,给大白兔师弟发微信。 ——过生日都应该准备些什么? ——啥,师哥你被盗号了?? 头一回见到不沾人间世俗的纪师哥问这种问题,白沐阳坐在医务室的沙发上休息,第一想法就是被盗号了。 ——。 高冷如纪医生。 是师哥的作风。 确定手机对面是本人,白沐阳这才认真地回复起来。 ——师哥,我记得你生日在年底啊,你给谁过啊? ——。 行。 白沐阳叹气。 ——你问我就问对了,如果是男的就随便送点他喜欢的,游戏篮球手表,什么都行,好糊弄。但女生的话……就不一样了! 白沐阳铆足了劲儿,伸手在并不存在衣服的手臂上撸了两把,正准备跟他娓娓道来。 ——嗯,谢谢。 ——?? 白沐阳一脸懵,什么意思。 ——师哥你到底给谁过啊,男的?? 给我的小星过。 纪医生叠腿坐在沙发上,扫了眼新来消息,神色平静。 ——我弟。 白沐阳彻底没话说了。他还以为他们纪师哥终于懂得人间冷暖,开始施舍自己宝贵得精力给女生过生日。 他都开始脑补嫂子长什么样了,谁成想,合着纪师哥还是个天上仙。 唉。 白瞎一张帅哥的好皮囊。 …… 纪玟桢把屏幕关上,开始思考着生日那天的准备。刚刚的问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他从来没见过薄星航玩游戏或打篮球。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抽烟喝酒。 纪玟桢立马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这个爱好不健康,得找个机会让小孩儿把烟给戒了。 - 思考生日礼物的任务很艰巨,纪医生独自在客厅困扰,而在卧室的薄星航得到医院的通知。 好通知。 奶奶可以出院了。 在前段时间奶奶的身体就有所好转,但出院的好消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医院通知上过几天来做出院手续,而出院前的最后一笔住院费需要还清。 10800。 奶奶的床位并不贵,但积累起来的价钱还是让薄星航心头一窒,完蛋。 他迅速打开手机查看余额,算上自己全部的生活费,满打满算也才5291,还差一大半。 薄星航抿着唇,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没说话。 这种滋味特别不好受,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忽然别人跟你说“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 又像是课堂上突然停电,学生在心里一阵欢呼,突然来个老师进来说了一句“就停两分钟,马上就来电了。” 很憋屈,也有种无力感。 奶奶出院的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但就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是光明就在眼前,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薄星航把微信点开,给酒吧老板发微信。 ——老板,最近酒吧有肯花钱的客户吗? ——怎么,小航你缺钱了?有是有,就是手法脏了点儿,可能会动点恶心手段,别人都不愿意去。 屋内的白炽灯打在少年脸上,衬得神情黯然,他下意识把手放在耳尖的银钉上,轻轻转动,微微的刺痛感提醒了他。 薄星航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出。 ——嗯,我去。 第二十五章 六月酒吧有三层,整体面积挺大,但来的人都只在一楼活动,至于二、三楼,全是包房的形式,据说来的人都是会玩的有钱人。 点到为止,很少有人会招惹闲事。 薄星航从工作到现在,第一次踏上二楼的地毯。这里和一楼装修没什么不同,仿佛一开始并未形成这个规矩。 他垂眸看手机上的消息,又抬头核对面前的门牌号,214,是这个没错。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保镖,他一迈步,两人便伸手拦住他,语调毫无波动,“请出示一下证明,闲杂人等不让进。” 出示证明? 薄星航挑眉,头一回见到这么大阵仗,有点意外,又隐隐约觉得不安。 “嗯,麻烦等我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用手机给纪医生发个消息。 不管怎么说,先让纪医生安心。 ——纪医生,我今天工作会很忙,如果你回来早别等我了。 纪医生这个时间正在工作,并没有回复。 薄星航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听见拨通后递给了保镖。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老板说的话,只见到保镖一改冷酷,恭维的点头哈腰,一个劲的重复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啧。 保镖给放行了,薄星航抿着唇,忍着不适推开了门。 …… “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再来两杯,给你额外加钱!!” 加钱? 薄星航抬起沉重得眼皮,扫视前头的大叔。 那人身体肥胖又油腻,靠在沙发上连西装都被绷的变形,搂着旁边的女生哈哈大笑。 “……” 大叔好像又说了什么,但薄星航已经听不清楚了,只听见“钱”这个字眼,本能的往他身边靠拢。 外套上的口袋被塞的很满,大叔随手从钱包里拿出好几张钞票,胡乱塞进薄星航的口袋。 大叔顺着收手的动作,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下巴。薄星航皮嫩,皮肤又白,被这么一摁,白皙的下巴瞬间红了。 有点疼…… 薄星航半眯着眼,抬起酒瓶喝了两口。 “你……”放下手,看着少年这幅模样,大叔眼睛都直了,喘气重了几分,语气猥琐的问:“你成年了吗?” 咚。 一杯酒将近,薄星航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没听清,轻轻伸出舌头舔舐薄唇,哑着嗓子,“……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没成年也没什么,或许还是个纯,玩起来还能更爽。 大叔兴奋的解了两颗扣子,右手在女生腿上抓了两下,赶忙拿手机给门口保镖打电话。 “咳咳,阿蒙,可以进来了。” “主人~” 旁边的女生听到大叔的话,先是不安的扫了眼少年,又不动声色的把酒递给大叔,撒娇似的凑上去。 “什么事啊宝贝?” 大叔拒绝不了这种热情,笑盈盈的拿着酒,把酒给喝了。 “能不能下次啊~”强忍着酒气贴在他身上,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表情冷漠,出声却依旧甜腻,“我不喜欢这个服务生嘛!” 薄星航恹恹地搭着睫毛,喝了多少杯酒他已经数不清了。 他听见女生的话,又听见大叔很严肃的“不行”,迷迷糊糊的好像进来个男人,一身黑,看不清面容。 那黑衣男人递了他一杯酒,喝了应该还会加钱吧…… 薄星航滚了滚喉结,把酒喝尽了。 - “纪医生,纪医生?” 张护士抱着手里的病人档案,看着愣神的纪医生,心呼稀奇。 从刚刚纪医生看完手机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心不在焉的。 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纪医生溜神,难不成是上次聊的很投缘的嫂子? 一想到这个未成年但十分惹人爱的嫂子,张护士就头疼了。 嫂子帅是帅,就是太小了点儿。 纪医生听闻声音收回了心思,捏了捏眉心,语气很平静,问她:“怎么了?” “……啊?” 她刚刚都辛辛苦苦说完一个患者病例了,纪医生竟然完全没听到?! 那个帅哥嫂子到底是什么磨人的小妖精!! 张护士十分愁心,看向墙壁上悬挂着的钟表,建议道:“纪医生,我看天也不早了,你要不……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纪玟桢屈指在桌面上点着,抬眸看向时间,的确不早了,但小孩儿还没下班。他摇摇头,“你继续。” ……还继续? 张护士紧张的擦了擦汗,也不敢不从,把手上的病人档案翻到第二页,咳咳嗓子:“哦好的,那我继续说202号房的病人情况。” “201呢?” “刚刚说完了啊。” “……” “那我重新把201病房的病例说一遍?还是说,要不您今天休息休息?” 纪医生面不改色,“不用了,我回去休息。” “好嘞!” 张护士抱着病例单,乐呵呵的应了。 . 一出医院,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就更重了。 纪玟桢拢了拢外套,把手机拿出来又看了两眼,薄星航发完那句话便没了消息,虽说已经报了平安,但没缘由的,他就是心慌。 在看到小孩儿发来的消息时就开始了,甚至这种情绪愈发强烈。 纪玟桢把车子启动,在出发前还是没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嘟嘟—— 嘟嘟—— 时间第一次变得如此漫长,区区十几秒却差点让他失态。 太奇怪了。 纪玟桢皱着眉,心跳的很快。 “……嗯?” 电话接通了。 纪医生几乎在接通得瞬间开口,却被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打断,这不是他熟悉的声音,却莫名令人厌恶。 “你过来。” 声音还在继续,纪玟桢心跳的越来越快。 “哎呦喂,你别躲啊——” “你刚刚喝的不是挺猛的吗?怎么了现在,跟我玩什么欲情故纵?” “别碰我。” 是小星的声音。 纪玟桢放在方向盘的手猛地握紧,一瞬间脑袋里的想法全都炸开,什么都不再想,脑海里一遍遍循环着少年充满嫌弃的“别碰我。” 别碰他! 我的小星,谁他妈都不能碰! 纪玟桢一脚踩向油门,往酒吧里赶。 - 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 薄星航不适的动了动身子,胳膊被一双手拽住,被手触碰的感觉更加难受,莫名的令人作呕。 他勉强睁开琥珀色的眼眸,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水汽太重,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是谁? 纪医生吗? 那手又要碰他的胳膊,薄星航揉了揉眼睛,努力看他。 看不清。 但一定不是纪医生。 薄星航不舒服,用胳膊撑着身子,很委屈的嘟着嘴,“纪医生不会这么粗鲁。” 他的声音太低了,大叔压根没听清他在说话,冲保镖使个眼色,保镖把包房里的人赶了出去,又悄悄地把门关上,全程动作熟练。 这回房间里没人。 大叔连语言调戏都不说了,直接干脆利落的脱.衣服。他一兴奋,整个脸上的肉都跟着颤颤。 薄星航站在桌子旁边喘息,这呼吸又急又热,烫的他很不舒服,嗓子很干,急切的语言别人的呵护。 ……呵护? 薄星航动了动,一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太烫了,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眨了眨充满水雾的眼睛,很委屈。 操,太他娘的委屈了。 他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纪医生还不在? ……去哪了? 哦,他想起来了。 纪医生在工作,所以不能来了。 薄星航闭着眼,胡乱的想着。可想明白他却更难受了,连看向眼前的人影都更加不爽了。 “是不是你……”害我见不到纪医生了? 太烫了。 浑身都烫,他想抱一抱纪医生,如果可以的话……再亲亲他。 不行,不够。 薄星航皱着眉,急促的喘着气。 大叔看见他回应了,激动之余,加快了脱.衣服的速度,嘴里继续说着下三流的话,“你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 等纪医生来接他回家吗? 薄星航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 好,他等着纪医生接他回家。 衣服马上脱尽,大叔却等不及似的向他蹭过来,薄星航眼尖,直接躲开,向后退了几步。 咚—— 薄星航抬起眼皮,向门口看去。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薄星航热的扯了扯领口,太用力了,蹦开了几个纽扣。 门被踹开了,进来好几个人影。薄星航依旧看不清楚是谁,但一个身影又高又大,像极了他心心念念的纪医生。 他冲了过来,薄星航努力看他。 ……看清楚了。 是他的纪医生。 薄星航乐了,软糯糯的用手揽住纪医生的脖颈,纪医生的皮肤凉丝丝的,贴在上面很舒服。 薄星航把脸也贴上去,低声像是在撒娇,“你来啦~” …… 纪医生单手托住少年的臀部,一手揽在少年腰上。 那腰又细又软,根本不像是个恶狠狠的小校霸。 顶着徐忆诧异的表情,纪医生抱着薄星航冷静的说:“这边麻烦你了,我先带着薄星航走。” “……啊?哦哦,行!”见着纪医生快步离开,徐忆在后面喊了一句:“去哪啊!等会儿我在哪找你们啊——” 离得太远,纪医生声音在空中冲散了。 徐忆不知道自己听的对不对,如果听的没错,那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纪医生淡淡的回复他一句:“回我们家,你不用来了。” 第二十六章 “纪医生……”薄星航滚烫得皮肤贴着纪医生的,带着水雾的眼睛一眨一眨,“我们去哪儿?” 纪玟桢站在车前,边放下他边拿钥匙,压着嗓子道:“我来接你回家。” “哦……”薄星航迷糊糊的应着,感受到凉源松开了他,立马紧紧抱了上去,“别走!” “我不走。” 纪玟桢把车解锁,在少年的动作下艰难的把门打开,低声哄着:“我没走,咱们先进去,回家再说好不好?嗯?” “可是你松手了。” 说话的少年很委屈,一双滚烫的手用力抓着纪医生不松开。 少年的皮肤太烫了,原本白皙的皮肤被裹上一层绯红,连喘息都满盈着日光触及皮肤的灼热。 烫的不像话。 “我没松开。”纪医生小心牵过少年的手,清冷的声线灌上宠溺,像雪绒下一抹火光,“我握着呢。” 纪医生微凉的掌心很宽大,顺着相握的动作,薄星航细致勾勒着他骨节的轮廓。 他的骨节分明,像是刀刻般轮廓,却并不嚣张跋扈。反倒是这凉丝丝的冷白皮传达着暖阳。 舒服极了。 薄星航太喜欢,又用力握了握。 纪玟桢挺享受他撒娇的样子,但被小孩儿这么一抓,这回别说开车了,就连动地方都完全动不了。 纪医生眸光划过笑意,语气无奈,“先回家行不行,等到家随便你怎么握都——” “我热。” “纪医生……”少年不适的皱着眉头,单手在领口处使劲拽了拽,太烫了,哪怕纪医生的皮肤足够凉,却依旧无法压抑他的异样。 薄星航一只手紧握着纪医生的手,另一只手跨在他的脖颈上,炙热的薄唇贴在他的皮肤,嘴巴上下开合:“我不舒服。” 热气全都扑在纪医生脖颈处,痒得心尖一颤,连声音都哑了,“难受?难受我们回家。” “……不想回家。” “为什么?” 薄星航把头埋在纪医生肩上,声音闷闷的,“我没有家,我爸死了,我妈也不要我了,我回哪儿……我没有家啊……” 他的声音很低,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渐渐变成私语。但这声音几乎是贴在纪医生耳边说的,任何一个字都落得清清楚楚。 “不是的,小星,你有家。” 纪医生牵着他的手很凉,话语却是温暖的,“你有家,和我的家。” 薄星航听的稀里糊涂,反应了好半天才听懂,眨着水雾的眼眸笑了。 他的纪医生说了,他有家。 他和纪医生的家。 “哦……那我和纪医生是家人吗?” “是。” 纪玟桢搂住他的腰肢,一用力,把他整个抱在怀里,剃了平头的小孩儿看样子很凶,但身子却软乎乎的。 纪玟桢小心翼翼的把少年放在副驾驶,盯着少年的目光,安抚性的在他额前落吻。 “听话,先回家。” 被纪医生亲的晕乎乎,薄星航总觉得冷静一些的身子又烫起来了。 薄星航喘着气,楞楞的感受着额前残留的温度,点头:“好,我们回家。” - 这个药劲儿看起来不大,起初只是浑身发烫、神智有些不清晰,但越到后来薄星航身上的异样越大。 这个药不是常规的□□,大叔刚得手的时候就听别人说了,后果不确定。有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有可能折腾死你。 照薄星航现在的情况看,分明就是第二种。 能折腾死你。 …… 才刚一进门,薄星航便急不可耐的拥了过来,被打开的灯又被熄灭,黑暗之中只能恍惚看到他的琥珀色双眸。 纪医生被用力的推在墙上,第一反应就是抱住身前的少年,问有没有撞疼他,一抬头,就见到少年急迫的靠拢过来。 少年的薄唇犹如烈火,灼热的烫。带着香槟般醉醺醺的情意,一股子拥了上来。 薄星航贴过来,神色认真的亲着纪医生的唇,舌尖轻轻划过他的,一点点,一点点描摹着。 “纪医生……” 少年紧紧抓着纪医生的衣领,仿佛要将他深入骨髓,他的身子太烫了,空气都镀上薄薄的雾。 氤氲且缱绻。 “薄星航!” 纪玟桢猛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摁住薄星航的肩膀把他推开,不敢置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薄星航很迷茫:“知道啊……” “好。”他尽量平复心情,直直的对视少年的眼睛,“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在对我做什么,你好好想想。” 薄星航被药物支配,几乎出于本能的想要亲热,想要靠近凉源,他没有,他很清醒,少年不自知的犯错可以包容,但他不能犯错。 这么好的少年,不能让他在无意识间做出冲动的事情。 所以纪玟桢喘着气,在少年发愣的表情下,不耐其烦的重复问他:“我是谁?你在对我…做什么?” 我是谁? 薄星航不舒服的动了动,但仍然乖顺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是…… “……小星。”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纪玟桢,“小星……纪医生。” “什么?” 纪医生放在少年腰上的手重了重。 薄星航动了动,又凑上去吻纪医生微凉的薄唇,舒服的眯起眼,“小星…在亲……纪医生。” “小星……喜欢纪医生。” 一瞬间,所有喧嚣声都停住了。 纪医生听不到路上飞驰的轿车、听不到电梯上下开动、也听不到为了回家步伐匆忙的行人们。 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借着药物的作用,把少年青涩炙热的心思,暴露的干干净净。 纪医生怔怔的微张开唇,竟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是个成年人,虽然因为职业和性格的缘故、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感情,但是明白少年的心思。 薄星航有时注视他的眼神太过嚣张,满满的情意不加掩饰的全部挂在脸上。 他一再后退,生怕现在的关系维持不了,乱了套。 ……乱套。 好像早就乱了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也揣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步步的包容着少年、纵容着他的全部举动。 就好像是现在这般……纪玟桢指尖用力的捏住少年的下巴,缓缓地回应他的吻。 纪玟桢觉得自己疯了。 他用手盖住薄星航的眼睛,不敢亲的太狠,只敢轻轻在唇上落下一个个细细碎碎的吻,每个举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上次在烧烤店那个莽撞的吻好似蜻蜓点水,而这次两人都颇主动的吻,就像是蜜蜂眷恋的采着心爱的蜜。 薄星航的药劲很大,浑身烫到发软了身子,□□甚至冲破了理性,想要更多更多。 但他没有,他喘着气,静静感受着纪医生的温度,乖顺的闭上眼,接受纪医生温柔的吻。 就看这,好似荒唐的举措,彼此却又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性。 没再往前一寸,只在这昏暗的屋子中,借着窗外的月光,彼此相拥。 - 第二天是薄奶奶出院的日子。 一大清早,薄星航没来得及偿还住院费,小檬姐便先一步的替他交上。 薄奶奶第一时间就待不住了,缠着小檬护士说出来逛逛,小檬抵不住,只好扶着她出来。 她在医院住的太久,一出来见到外面的阳光心情十分愉悦,扭头笑盈盈的指着前面。 “小檬啊,带着奶奶去前面那条街看看呗!之前去的时候有一家超市,里面的老太太跟我年轻差不多,简直有意思的很哪!” 小檬姐扶着奶奶出来,特别无奈,“奶奶!咱们也不急这一会儿,我刚跟小航发微信让他来接您了,在等等,等一下再逛行不行?” “哎呦,等他那个臭小子干什么!”话虽这么说,但薄奶奶还是停在原地,只看着外面的行人,没在继续嚷着看看。 在门口又待了十来分钟,薄星航仍然没有任何回复的迹象,小檬姐知道薄星航从不静音,于是打了个电话。 …… 电话声音太响,在睡梦中的薄星航被吵醒,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喂?” “小航!你这嗓——”小檬姐下意识看了眼奶奶,退后了几步小声说:“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嗓子哑成这样了,又喝酒了?!” 小檬姐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了他的工作,但也并没有多说,只是偶尔给他发了微信,让他少喝点酒。 喝酒也是出于无奈。 小檬姐知道原因,从没过多干涉。 所以薄星航并不掩饰,昨天的记忆恍恍惚惚,他刚醒,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口答应一句:“嗯,怎么了?” “今天奶奶出院啊,你还在睡?” “……没,马上就来。” 薄星航在坐在穿上,闭着眼睛平静了几秒。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记得自己不适的喝了好多杯,又被那个狗.日的客人下了药。 然后…… 他皱着眉,操,什么来着? 薄星航垂眸看着衣冠整洁的自己,这睡衣扣子贼他妈难系,如果是他自己系的,估计直接能心态爆炸。 啧。 到底是什么来着? 他总觉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想脑袋就嗡嗡的疼,跟谁的警告似的。 薄星航动了动身子,决定先去洗手间洗漱,去接奶奶的路上慢慢想……等等。 ……接? 一瞬间失去的记忆全部回笼,他猛地想起昨晚,他发软的身子紧紧贴在纪医生身上,一遍遍用嘴巴描摹纪医生的薄唇。 他主动亲了纪医生。 薄星航几乎回忆起的第一秒,牙刷就从手中脱落。微凉的液体溅到他的手背,像极了昨晚……纪医生掌心覆过来的温度。 还有纪医生压低着嗓子说的那句“我来接你回家。” 第二十七章 之后纪医生微凉的手掌覆在他的肩上,用力推开。 纪医生推开了他。 神情挂着惊愕又带着隐忍,大喊了一句“薄星航!”,这份失态的样子,像极了对这种不合理举措的排斥。 排斥。 排斥到叫了“薄星航”。 他瞥了眼纪医生的卧室,被褥被叠的整齐,床帘被收了上去,窗户禁闭,哪有人活动的踪迹。 薄星航垂下头,长睫遮住了眼眸,他把掉在地上的牙刷捡起又重新扔掉,索性牙都不刷了,快步走到厨房。 纪医生因为工作的缘故饮食很不规律,但自从薄星航住进来,每天纪医生都会准备好早餐放进冰箱。 前几天他熬夜学习的太晚,纪医生上厕所时见到屋内有光,便一言不合的泡了热茶,给他送进来。 于是在第二天早上就在冰箱内见到惊喜,是纪医生特意为他准备的正餐,便签纸上写着熟悉的字迹。 ——“晚上饿了吃,但也别熬夜太晚。” 无微不至的关心。 薄星航几乎每天早晨打开冰箱,都会见到纪医生的便签,哄小孩似的,不耐其烦的写着。 而今天他打开冰箱,除了昨天准备的夜宵上挂着便签,没有任何新写的纸张。 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期望,都在那荒唐的一晚里,没了痕迹。 - “喂,小檬姐,我到了。” 薄星航从兜里把钱递给司机,裹着黑裤的长腿一迈,下了车。 他站在医院门口扫了扫,没见到奶奶和小檬姐的人影,烦躁之余摸到了裤兜处的硬盒。 薄星航下意识收回手,却想到什么似的,烦躁的转着银钉,破罐子破摔,走到旁边的胡同里,点了一根烟。 他最近吸烟的次数越来越少,第一是因为没什么烦心事儿就不愿意吸烟,但更主要的还是第二点,纪医生不喜欢烟味。 既然纪医生不喜欢,哪怕薄星航烟瘾犯了也得忍着点,怕纪医生呛着,闻着味儿难受。 他叼着滤嘴吸了两口,顿时觉得没什么劲儿,抽不抽也就那样,叹着气,举着手机连语气都低落了,“我等会儿过去。” “哎呦你这臭小子,不是说快到了吗!” 薄奶奶拿着小檬护士的手机,因为用的不多,声音喊的很响亮。 估计开的是免提,小檬姐的声音也传过来了,音量正常了不少,“你不用着急,奶奶刚刚在外面站累了,我们在一楼休息区休息呢。” 一楼休息区。 他跟纪医生第一天见面也来过,那时候纪医生急着给他挂号,他却一心想着跑路。 现在他不想跑了,但纪医生却跑走了。 “嗯,我也马上了。”薄星航靠在破旧的墙面上,莫名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一根烟将近,但心里还是说不上来的发堵。 “纪医生只是太忙了,没来得及写而已,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瞎想个屁,矫情个屁,你他.妈的又不是个小姑娘。” 薄星航背靠着墙壁,嘴里恶狠狠的说着,身体却蹭着墙面缓缓蹲下。 一动不动。 …… 薄星航到一楼休息区的时候,薄奶奶特别开心,不用小檬护士搀扶自己就站起来了,乐呵呵的上去迎接孙子。 她的孙子也挺开心,嘴角挂着笑容,就是这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有点红。 “哎呦,外孙,你什么时候剃了个寸头!个子又长大了,这回我是真老咯!” 薄奶奶走到薄星航身边,举个胳膊在他头上摸了摸,手感不算好,但老太太还是乐了,“不错,这才有个男生样,精神!” 头发的确是精神,但薄星航的脸色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差。 太差了。 眼下还有青色的黑眼圈。 薄奶奶夸完就开始凶巴巴的说起来:“你看看你这幅模样,哪有年轻人的样子?都不好好洗漱一下!” “怎么衣服背面全是灰啊,哎呦还不少,厚厚的一大层,怎么着,你去钻煤坑啦?” “都说下次穿点亮色的衣服,你看看你,总穿这一身黑的,明明长的挺帅,看着小伙子都不活泼咯!” “你一大早上的,醒了就过来了吧?吃饭了没有,等会回去我给你买点好吃的,很久没吃过奶奶做的饭了吧?” “哦呦对了,你跟你们班主任请假了吗?” …… 又来了,薄星航闭上眼恢复几秒,挑了最正常的问题回答。 “昨天就跟班主任请完假了,还没吃饭,等会回去一起吃。” 他太久没回那个家了,不确定阶段性发疯的母亲到底在不在。但就算不在,屋子也乱的不像样子。 薄星航脑袋里一团糟,把手放在裤兜处摁了摁,原本满盒的烟现在瘪了一半。 明明纪医生不在身边,他却心虚的收回手,心里想着,万一纪医生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气了。 “小檬姐。” 薄星航走到小檬姐身边,低声道:“谢谢,我把钱转给你了。” 刚刚他给医院打电话,听说已经交过费,便知道是小檬姐又一次把他垫付了。 小檬姐笑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还我,我也是自愿的,照顾奶奶都快两年了,我奶奶去世的早,现在就觉得她是我亲奶奶,别客气。” “好。”所有感恩都在行动当中,薄星航点了点头:“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 薄星航叫了一个滴滴,停在小区附近的大型超市旁。 他自己不会做饭,也没来没有闲心思去购物,这次他领着奶奶过来买菜,全是为了哄她开心。 等买好菜回家,一开门,就见着满地的烟头和玻璃瓶。 “……” 人走是走了,但一旦踏进这个屋子,仿佛所有不适的回忆都会重新回笼。 他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把垃圾捡起来,收拾屋子。薄奶奶也知道这种情况,叹了口气,也跟着收拾。 两人无言,屋内只有酒瓶碰撞的清脆。 - 晚上十一点半,纪医生才从手术台下台。 这场手术失败了,整个手术室的人都显得尤为低落。 纪医生不是能调节气氛的人,只是拍了拍周围的人,淡淡一句:“收工。” 这场手术的人是个小姑娘,才刚上一年级,明明是个轻松快乐的年纪,却被这场疾病夺走了性命。 “抱歉,我们尽力了。” 除了这句话,好像那份心情也没办法用简单的言语来表达。 纪医生在医院任职时间很长,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但旁边有两个刚实习的小姑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生死,在旁边低低哭了起来。 扎马尾的小姑娘朝着短头女生说:“呜呜呜,还差二十多分钟我就过生日了啊,为什么不能平平安安的呢,呜呜呜……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小姑娘了。” “祝你生日快乐呜呜呜……我虽然没过生日,但也忘不了她了,好难受啊——呜呜呜。” 纪医生往外走的步伐一顿,回头问她:“还有二十多分钟零点?” 短发女生怔怔的看向纪医生,确定这句话问的是自己,勉强忍着哭腔回答:“是、是啊,纪医生你是要祝我生日快乐吗?” “……”纪医生垂首,看不清神情,快速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场手术的时间太久了,他算好时间应该不会太晚,意外的是手术途中出现了意外,他竭力的抢救最终也无济于事。 他掀起眼皮,在路灯映照下的街道上飞快的开着。 说好了要在小星成年当天大办生日。 一日未见,他的少年该发脾气了。 …… …… 灯光熄灭,屋外泛黄的灯光穿过房窗。 少年睡不着,一个人坐在窗沿边望着外面。这边不是市中心,发愣一个小时都见不到一个行人。 他又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打开。 11:56。 啧。 薄星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剃完的寸头手感不好,头发茬微微扎手,他恹恹地搭下睫毛,很不爽。 不爽的结果就是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明明置顶聊天框沉寂了一天,但还是点开,手不听使唤的往上滑动。 直到滑到纪医生的语音处,他才停下,再深吸口烟,点开。 “小星,先乖乖写作业,等会儿再说。” “嗯,你想怎么样都行。” “小星,晚上想吃什么,我试着做做。” “今天回来会晚,冰箱里有冻着的食物,记得热热在吃。” “……小星,别熬夜。” 纪医生的嗓音很淡,因为深夜的缘故声音被压的很低,偏偏这清冷的声线中还夹杂着温柔,耐心的哄着他,让他别熬夜。 别抽烟,别喝酒,别熬夜。 就在这一天,他几乎犯了所有的错误。 但好像也没什么,因为纪医生不会再用这种语气哄着他,甚至不会见他。 他的纪医生躲着他了。 因为他趁着药劲,吓到了纪医生。 少年的手放在膝盖上张开又合并,重复了好几次,直到电话声惊醒了他。 看着来电显示,他的心跳快了几个拍子,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屏幕。 “……喂?” 今天数不清抽了多少眼,但一出声他才知道自己抽的过多了,嗓子哑的不像样子,简简单单的“喂”字,竟然都说不上来。 声音那头是熟悉的嗓音,纪医生淡淡的跟他说:“下楼。” 他几乎不做任何反应的冲了下去,摁了电梯,但缓缓上升的电梯太慢了,他便转过身,快速的跑下楼梯。 风声吹拂耳畔,带着少年忐忑的心事一同奔向了前方。 薄星航跑到楼下,带着急促的喘息,手臂撑着膝盖,一抬首,就见他心心念念的纪医生笑了。 11:59:59 少年的心脏扑通扑通。 12:00:00 纪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缓缓打开,笑着说道:“小星生日快乐。” “……猜猜这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在这凌晨的夜里,昏暗的路灯透过绿叶,也变得温和了,柔光照在纪医生和小星的身上,是黑暗中笼起的双人舞台剧。 舞台里,是一个身影硕长的男人眉眼弯起,笑意从唇角溢出,举着礼盒,而一旁的少年仰着头,惊喜的望着他。 “猜猜这是什么?” 礼盒早已被纪医生打开了,是被灯光照的闪耀的耳钉。 这幅耳钉的样式很简单,但最前面的装饰却颇有深意,是小巧精致的五角星。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五角星上面竟也刻了字。 薄星航:“!”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个字母“j”。 j、纪。 薄星航心都快跳炸了,不敢深想,抬头询问纪医生。 纪玟桢看着眼前这个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少年,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这个举动跟逗人似的,薄星航脸有点烫,还是没忍住催促了一声,“纪医生!” “嗯,在呢。” 纪医生清冷的声线堵住他想问的话,明明深夜是钻心的冷,但他还是觉得浑身都热,躁得慌。 “我、我知道你在啊。” 纪医生回来了。 他的纪医生,没有被他吓跑。 他忐忑不安的度过了一天,抽瘪了烟盒,又喝空了啤酒。当初遇到那种破事他能坦然自若,却因为纪医生离开一天而偷偷红了眼。 太没出息了。 社会你航哥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笑成什么样。 薄星航害臊起来气质瞬间变软了,明明抽烟喝酒他一个不落下,但压根就没有校霸的影子。 此时就是个软乎乎的小星。 纪玟桢不在逗他了,把定制耳钉从盒里拿出来,放在薄星航手上,眉梢带着笑,“知道为什么刻“j”吗?” 少年抿着唇不答。 他隐隐能猜出意思,但不敢说。 “这个字母是纪的首字母,是我亲手刻在星星上面的。”他把少年耳尖处的耳钉摘下,又小心翼翼的把这个银钉带进去。 顺着动作,纪医生整个身子都覆在薄星航身上,轻轻说话,热气便全都扑在他的耳旁,耳朵瞬间红的滴血。 薄星航热的要命,偏偏纪医生还在说:“这个银钉的意思是——” “小星的纪医生,和纪医生的小星。” 刻在五角星上的字母,代表着一个刚刚成年少年的悸动,以及二十六岁男人的满盛心意。 这相差八岁的两个人、同为性别的两个人,此时却无所畏惧般的站在一块儿,就好像在这昏暗灯光下…… 定了情。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薄星航一脸懵,一时间不确定自己在梦境还是现实。他坐起身来,发现周遭的环境还是破旧的自家屋子。 地上还有一堆吸尽的烟头,和早已捏变形的烟盒。 薄星航第一反应就是做梦了,因为想念纪医生心切,在求而不得的爱情之下,梦到纪医生来找他了。 他摸了摸耳钉,感受到五角星上微微硌手的表面,梦境瞬间落入现实,总算放心的松口气,打算站起来洗漱。 刚醒的时候还有点懵,现在总算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儿,一站起身,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动不敢动。 “……我.操。” 薄星航迷茫的扯了扯裤子,盯着尴尬位置上的尴尬反应。 这尴尬的感觉真是太他妈尴尬了。 他,在成年的第一天,清晨起来。 梦遗了……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他很有偶像包袱的在臀部围了一圈,正打算冲进厕所解决掉他的子子孙孙,就听见薄奶奶在身后喊了一句,“外孙呦!” 就这一嗓子,差点没把薄星航吓过去。 他撑着僵硬的身子转过来,一眼就见到奶奶身后的纪医生。 纪医生个子高,样貌也夺目,在奶奶身后站着压根挡不住他的存在感。此时他含笑的望着薄星航,视线在少年身下划过。 然后表情更加意味深长。 薄星航:“……” 还有人能比他更尴尬吗? 答案,没有。 “哈哈好巧,纪医生你也在?” 薄星航动了动身子,哪怕纪医生已经看出来了,他也要守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纪医生从容对答,淡淡的点了点头,“嗯,奶奶让我留下的。” “……” 一提这个他就想找个墙缝钻进去。 昨晚他脑袋乱成毛线,一心觉得纪医生怎么能够这么好,一冲动,他就想凑过去亲亲纪医生。 纪玟桢懂了,特别配合的垂下眼眸,纵容少年接下来的举动。 薄星航迫不及待的贴上来,听见楼上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外孙哟——”,他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幸亏这栋楼是旧楼,家里条件好点的全都搬了家,现在没多少人。否则就薄奶奶这一嗓子,得惹来好几家谩骂。 薄奶奶眼睛不好,还有点夜盲症,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她刚刚听见薄星航出去了,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不回复该着急了。 薄星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没用,皱着眉,快速在纪医生嘴上亲了一下,转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催促他:“快快快,跟我上楼,等会儿奶奶该不放心了。” 盯着少年偷偷发红的耳朵,纪医生忍着笑,指腹在唇上轻抚了一下,跟了上去:“好。” …… 薄星航磨磨蹭蹭的从厕所里出来,奶奶正在大展厨艺,纪医生背挺得笔直,规矩的坐在餐桌前。 “奶奶!差不多行了,太多了吃不了!” 看着满桌的菜,比过年还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来了一堆客人。 “哎呦都吃吧,你太瘦了!”厨房又传来碗筷相撞的声音,薄奶奶喊了一句:“快进来,帮我把菜端出去!” 薄星航叹了口气,“来了。” 菜上齐了,薄奶奶又觉得差点儿什么,想了半天发现是鱼。 “哎呦我这老糊涂!”薄奶奶刚忙完,把围裙一脱就开始穿鞋,嘴里嘟囔着说,“我得把鱼买回来啊,这一桌子菜缺什么都不能缺鱼!” 鱼,象征着年年有余。 薄星航看着奶奶,忍不住想笑。 合着真当成过年了啊。 薄奶奶在玄关穿鞋,纪玟桢也站起身来,礼貌的询问:“奶奶,我陪您去?” “哎呦,千万别!我这身子骨现在特别好,医生就和我说需要多锻炼,多走动走动才有助于健康。让我一个人走走,这么近我也丢不了。” 薄奶奶有时候特别犟,成功随了这个毛病的薄星航很了解奶奶,一挥手,十分痛快,“那奶奶快去快回,我和纪医生在家里等你!” “你小子,就知道贫嘴。” 薄奶奶装凶的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乐呵呵的买菜去了。 奶奶一走,屋里便只剩下薄星航和纪玟桢两个人。 几乎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薄星航从桌子对面蹭到了这边,眼睛亮亮的盯着纪医生,暗示的非常明显。 “抬头。” 纪玟桢会意,指腹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昨天两人才确定关系,却只能偷偷摸摸的,纪医生也想和小孩儿亲近,但碍于长辈一直压着性子。 趁着薄奶奶出门,两人都坐不住了,忙着厮混。 纪玟桢垂眸看着他,半眯着眼睛,挑眉:“你昨晚偷亲完就跑?” 薄星航语气理直气壮:“我那叫收取住房费。” “哦,那现在呢,又叫什么?” “……餐饮费!” “行。”纪玟桢知道贫嘴争不过眼前的少年,索性身子一压,呼吸都放轻了,在少年唇上落下一个吻。 薄星航被亲的很舒服,伸手拨弄着纪医生的碎发,很满足:“表现不错,赏你……唔……” 纪医生刚离开,又覆了上来,直接堵住少年的话,撬开牙关,舌尖滑过。薄星航一紧张,没反应过来,楞楞的张开嘴。 直接便宜了纪·衣冠禽兽。 “纪医……靠,你能不能……” “……我怎么了?” 纪医生松开一点儿,两人距离太近,呼吸全都扑在少年脸上。 见纪医生微微离开,薄星航立马起身离他一万八千米远,咬牙切齿的把剩下半句说完:“你他.妈能不能……” 纪玟桢挑眉:“嗯?” “能不能、能不能……别咬我。” 操。 说出来了。 好他妈羞耻。 母胎单身十八年的薄星航,头一回说这种话题,简直羞耻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单了二十六年的纪医生也不甘示弱,听到少年的话直接沉默了。 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亲热,不熟练也正常。好歹证明他们之前没和别人做过这种事情。 薄星航手臂撑在桌子边沿上,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技术不熟练还能多练练,更何况……他得承认,被纪医生亲的挺舒服的。 舒服就得了呗。 他暗暗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太扎心了,于是又蹭到纪医生身边,想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谁知刚走到,纪医生手臂一伸微微用力,薄星航便失重的朝纪医生方向倒了过去。 纪医生稳稳接住少年,他就顺其自然的跨坐在纪医生腿上。 纪医生一手圈住他,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少年垂眸,两人的视线正好平视。 “干、干什么?” 纪医生眉眼一挑,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平白衬出点儿禁欲的味道,但嘴角尽是笑意。 “不好意思,第一次不熟练,在多试几次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薄星航又被纪医生摁着亲了好几下,直到外面传来开门声,纪医生才松开他。 他被亲的腿脚发软,坐回原位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深深体会到二十六岁老处.男开荤有多可怕。 偏偏纪医生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学霸级别。明明跟他一样都是初次,却无师自通。第一次不小心咬了他,后两次便业务娴熟。 太可怕了。 薄星航久久不能镇定。 千万不要和学霸谈恋爱。 会撩疯你。 …… 薄奶奶回来又把鱼做好,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还算温馨。 吃到一半,奶奶突然想起来什么,朝纪医生方向望去,“小纪啊,你管你房东要钥匙了吗?” 钥匙? 哦,他想起来了。 昨晚为了应付老太太,就随意编了个理由。骗奶奶因为纪医生忘记带钥匙了,但手术结束太晚不好意思打扰房东,只好劳烦薄星航。 这个理由他自己都不信,为什么不好意思麻烦房东却好意思麻烦他? ……可能是因为爱情。 但薄奶奶没想那么多,还特别关心的跟他说:“你要是没地方住,这里随时随地都能来哈!我现在也出院了,天天也没什么事,就喜欢有人过来聊天。” 纪医生刚想礼貌性的回答,薄星航就心虚了。 经常来怎么行?! 万一哪天偷偷和纪医生厮混,奶奶突然冲进来怎么办?他也想让纪医生常来,但太容易犯错了。 不行,绝对不行。 薄星航不动声色的夹了块儿肉,放在奶奶碗里,“咳,奶奶,纪医生特别忙的,没多少时间过来。” 纪玟桢挑眉,憋着笑回答:“没事,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无端被薄星航蹬了一眼,不再继续说了。 薄奶奶不知道他们俩的小动作,笑盈盈的把肉吃了,“哦!来不了了,也是,小纪是个医生?” 薄奶奶听了薄星航的叫法猜测的,但还不怎么确定。 薄星航收回眼神,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来劲儿了,开始夸的天花烂坠,“对啊!纪医生还是q大医院的,别看年纪轻轻的,但真的很厉害!” “哦哟!” 听到是q大医院就不得了了,奶奶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向纪医生,笑的特别和蔼,“小纪叫什么名儿啊?” “纪玟桢。” “纪玟桢……嘶,我好像听过这个名。”薄奶奶思索了片刻。 “奶奶你总在医院肯定听过啊,纪医生在q大医院都特别有名。”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薄奶奶摇头接着回忆,整个屋子变得异常静,等她抬头时,微张的嘴突然顿住,看了眼薄星航,犹豫的闭上了嘴。 经过这一系列动作,薄星航跟着好奇了,“怎么了奶奶,想起什么了吗?” 纪玟桢也放下筷子,默不作声的听着。 谁知奶奶直接否认,“没有,我老糊涂了,记错了记错了。” 记不记错他不知道,但这幅举动让薄星航更好奇了。 薄星航撑着胳膊刚开口,直接被奶奶的话打断:“外孙啊,你快点吃,吃完去楼下买一袋米上来,家里没米了。” 这个房子基本只有薄星航一个人在住,他没有做饭的习惯,除了很久之前备好的碗筷外,柴米油盐全都没有。 昨天奶奶买了基本调料,米却只买了散装一小兜。这两顿饭做完的确缺米了。 薄星航点头“嗯”了一声,还是觉得不正常。 走之前和纪医生对视了一眼,又很有默契的偏过头。 …… 薄星航下了楼,薄奶奶低头吃着饭,没说话。 她的举动确实奇怪,纪玟桢心里也疑惑,但身份不合适,又不是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坐在老太太对面吃饭,也很沉默。 气氛很微妙。 一碗白饭交了底,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突然开口,语气很随意,像是长辈和儿女在闲聊:“你和小航关系怎么样?” 很好。 可能比您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纪玟桢掀起眼皮,背不自觉挺的更直,很礼貌的回答:“非常好的朋友。” “哦。”老太太笑了,“我也知道挺好的,他从来不让别人来他家……就,我们家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来了。 纪玟桢语气平静,“知道。” “全都知道?”这会儿老太太都惊讶了,从昨天到今早一系列互动,她大概能猜出来纪医生在小航心中的地位,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高。 毕竟小航的性格她了解,从小就特立独行,长大后又经历一系列变故,对周围的戒备心瞬间提高好几倍。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自家外孙周围有朋友了,哪怕是年长的哥哥也值得她激动。 薄奶奶认真打量着纪医生,越瞧越觉得满意,压着喜悦问:“他主动告诉你的?” 纪玟桢垂下眸子:“嗯。” 也并不是完全从本人嘴里知道的,但这些他不会说。 “好,好……”薄奶奶又说了一句,声音太低,不像是对纪医生说的,反倒像是自言自语。 “那小纪啊……”薄奶奶下定决心似的,“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做过一个手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腿是瘸着的。” 他记性很好,但这些年做过大大小小的手术太多,仅仅是这几个关键词并不容易想起,正沉思着,奶奶又开口了。 “他一个多月前撞车祸了,好像是晚上了,出了挺多血,你给救回来的。” 挺多细节,时间也是最近。 纪玟桢很快就想起来了。 他对那日的印象很深,病人本身就是个残疾人,在医院救治。但不知为何大半夜偷跑出医院,见到车开过来便冲了上去。 怎么说呢。 纪玟桢屈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频率不快。 很奇怪,就像是……故意寻死一般。 “我有印象。” 另外一个记忆深刻的点,是那晚手术结束有个少年在办公室等他,手术很顺利,他心情很好,却也很疲惫。 少年嘲笑他那么憔悴还有空关心别人,他大概的确是累糊涂了,竟然邀请少年去他家睡觉。 然后少年……竟也同意了。 算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一回忆才发现很多细节都印象深刻,少年的任何举动在他眼里都像发了光似的,他垂着脑袋,收回思绪。 薄奶奶也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能勾起他的印象。 “有印象就好,有印象就好。”薄奶奶低声说了两句,又看了眼门外,又收回视线。 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深呼吸,小声对纪医生说:“……你知道南明吧。” 南明。 轻点桌面的手指瞬间缩回去,纪医生的呼吸瞬间轻了。 记性太好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不仅记得,他还想起那晚少年提起“南明”时发愣的神情,语气微微梗塞,眼尾发红。 他还想起少年变重的呼吸,和微微攥起的拳头。 他印象太深刻了。 连带着心口处微微发涩。 他尽量控制不失态,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小星跟我讲过。” “好,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看来你在他心中已经是很重要的人了。” 薄奶奶的算盘打的很响,她先确定外孙和小纪的关系,又深入了解一下他们到底如何,如果只是粗略讲,那肯定不会知道“南明”,如果小纪知道了,那…… “好,那我就和你说。” - 薄星航正在超市结账,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他低头一看,陌生号码,但电话号却早已被他背的滚瓜烂熟。 他快速掏出纸币结了账,拎着米闪到一旁,电话却挂断了。 薄星航长睫微垂,抿着唇又将手机放回兜里,抬腿就走。 母亲的电话。 这三年来母亲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往往每次都不是好事。 薄星航漂亮的眉头一皱,很烦躁的捋了捋寸头。明明一直清楚没有母亲电话没有好事,他却每次都傻傻的期待……期待电话接起来是久违的关心。 电话又响起来了,滑动到接听,母亲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小航啊……” 小航。 去他.妈的小航。 他突然怀念纪医生清冷嗓音叫他“小星”,是白茫茫一片雪地里的火光,周遭冷风习习,却护着他,做唯一的火种。 而现在他站在超市旁,只能听见母亲假意的亲切感,还有她那好似撕裂般的嗓音,这是抽了不知多少烟、扯着嗓子大骂无数次才形成的嗓音。 很不舒服。 难受到呼吸困难。 他曾经觉得烟是救命的东西,现在却好像明白了纪医生讨厌的原因。 那日他因为纪医生抽了烟,浑身上下全都是难闻的烟草味。他毫无掩饰的跑到纪医生身边,那么近,那么近。 纪医生肯定是闻到了,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纪医生一直都是这样,明明万恶至极却仍然强忍着,然后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小航啊,你在哪呢?” 薄星航皱着眉,语气不善:“你不用假意关心,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在开口时冷笑了一声,回归冷漠。 “你还记得南明吧?没想到那个残废的还没死,被救活了,真惨……真活该……我之前就说了,他会受到报复的。” “当初他跟你爸一起殉情,你爸死了,他倒是残疾了,真可怜啊哈哈哈!”笑声停了片刻,“哦对了,就在q大医院呢,你要不……去看看他?” 第三十章 薄星航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着没说话。 他爸自杀那件事过去很久,久到能够心态平和的跟纪医生说事情经过,但重新从自己母亲嘴里提出来,他还是不好受。 难受就想习惯性拿烟,手一摸口袋发现是空的,不禁恍惚。 早上把揣着烟的裤子拿去洗,看到烟也没犹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想改变一个习惯真的很难,明明嘴上说着心里想着,但一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会想抽。 抽抽抽,抽个屁。 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于是他收回手,无处发泄的情绪使他语气很暴躁,哪怕对面是他母亲也毫不留情,“跟我有个屁关系,你想去你就他妈.的自己去。” 母亲那头又停顿了,像是在思考。 “……你不恨他吗?” 薄星航:“……” 恨,当然恨。 恨到那天想直接冲到父亲面前,拽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恨到他红着眼,注销了所有的账号,想脱离一切重新活一次。 太傻.逼了。 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年少轻狂,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中二。 他不想在沉浸过去的阴影中浑噩走着。 家人、朋友、乃至陌生人,都在无意间赋予你幸福与希望。当停下怀恨的脚步,才会发现黑暗不是漆黑一片,只是因为戴上了面纱。 倘若你亲手遮住了双眼,世界又怎会给你光明? 他昏昏暗暗的那段时间,到头来状态越来越差,而一旦忘记那些,看看周围事物,才会出现那么好那么好的纪医生。 “妈。”他难得这么认真的叫她,“你也放下吧。” “我知道一个不会抽烟的人学吸烟有多痛苦,我也知道、一个说话温温柔柔的人到现在破口大骂的转变……是多么痛苦。” “妈。”薄星航听到自己心跳加速。 “咱们谁都没错,都放下吧。” . 等薄星航抬着一袋大米回家时,薄奶奶和纪医生的对话也告一段落。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薄星航“咚咚”的敲门声打断场面。 薄奶奶赶紧站起身,低声留下一句话:“他们这事儿咱们也没资格说什么,但不管怎样,你作为一个医生,救人就是天职。” “还是感谢你能救了那个人。” 纪玟桢望着奶奶去开门的背影,又看见少年从门外进来、少年在奶奶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扎眼,他失笑,少年才满意的把大米拎到厨房。 少年身段被半透明的玻璃门衬的模糊,随着动作仍能看见少年特有的清瘦。 纪玟桢眼神一直盯着少年,看他举动,看他神情。 事实上,刚刚听着奶奶的对话,提起南明这个人时,他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是越想就会心闷,就会难受。 不是心疼少年。 少年能够独自从那段日子走过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怜悯。纪玟桢只想好好的抱抱他、亲亲他、问他抬米累不累,辛不辛苦。 这样就足够了。 我的少年很强大,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 和纪医生相处的快乐时光总是十分短暂,身为一个不到两个月就高考的高三生,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薄星航请了两天假,却在生日当天下午被纪医生哄着上学。 薄星航快委屈死了,愤愤不平的用鞋磕着地面,只是奶奶特地购买的毛茸茸粉色拖鞋十分没有威慑力,反而很可爱。 “……我就休息两天!我不去!” 纪医生坐在柔软的床上,坐姿依旧端正,背挺的笔直,穿上居家睡衣像是宫廷内休息的贵公子,少了些许疏远感。 纪贵公子视线在少年粉红色拖鞋上停了几秒,抬起头,语气仍然不容置疑,“你快高考了。” 高考。 薄星航不消停的脚停住了,还是有点不情愿,只是声音很低,明显没有底气:“……可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最后几个字被低音吞了进去,但薄星航坐在椅子上,离纪医生很近,这句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纪医生的耳朵里。 跟撒娇似的。 纪医生就受不了薄星航这样,牵起他的手,轻轻一拉他便站起身。纪医生没动,少年就坐在纪医生的腿上,用手揽住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太适合接吻了,纪医生微微抬头,下颌线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亲在少年的嘴上。 “小星乖,等你考完我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薄星航眼睛都亮了,顺着动作又被纪医生亲了几下,晕乎乎的。 “嗯,带我们家小星玩。” “可是……”怀中的少年很犹豫,“你工作那边怎么办?” 纪医生修长的手在少年头上摸了摸,又在少年脖颈上落下一吻,嗓音淡淡道:“所以小星要好好学习,我把最近的休息日挪到了六月之后,等到时候就能一起玩了。” 脖颈处被纪医生亲的痒痒的,但少年眼角还是耷拉下来了,“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还有人比他更惨吗? 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就被拆散,更惨的是现在都没办法住在一起!明明之前还能“同居”,现在却要被迫“异地”。 还能有人比可怜的小星更可怜吗? 没有。 于是可怜的小星决定反抗一下:“能不能我去上学,晚上就去医院等你?” 之前就打算过,奶奶回来他就换工作,奶奶本身有老保,他还剩一点点储蓄。工作到时候再找也轻松,不会占用深夜。 年轻精神充沛,他可以去等纪医生下班,然后试图一起回家。 他想的很好,但纪医生却皱眉,“不行,你马上高考了,回家不学习也要好好休息,不许胡闹。” “我不累!” 薄星航一想到“异地”就头疼,拒绝的声音更大了,在纪医生怀里也不消停:“我等会就回学校!但我晚上回家想见你,你就让我去呗,我真的不累,你信我!” “………” 薄星航主动亲了亲纪医生的眼角,一路往下,鼻尖、嘴角、薄唇、下巴,直到白皙的脖颈,报复似的狠狠吸了一口,纪医生“嘶”了一声。 “……疼了?” 纪医生圈在他腰肢的手用力,无奈的哄他,“不疼,你听话,晚上回家等我就好,行不行?” 回家等纪医生? 薄星航快速抬起头,连琥珀色的眸中都闪着喜悦,“我放学去你那边住?!” 纪医生挑眉,“不然你还想住在哪?” 之前说过那是他和少年一起的家,说过了便是认真的。 他从来不说虚无缥缈的承诺。 就叫少年无意识时随口问的那句“我和你是家人吗”,他的答案也从不作假。 “我以为……”薄星航把头埋的很低,“我以为要回到这边来住。” “哦,奶奶刚刚和我说了,她打算过几天就去李奶奶家住,你应该认识的。” “……这样啊,奶奶刚刚跟你说的这个?” “嗯。”纪医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盯着少年语气很平静,“所以你可以放心的住在咱们家。” 咱们家。 薄星航听到这个词,开心的又亲了亲纪医生,突然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于是别扭的站起来,拿起一旁的书包往肩膀一挂。 “纪医生,那我就去上学了。” 纪玟桢看着他毛茸茸的睡衣睡裤,失笑的点了点头,“嗯,但是睡衣不换下来吗?” 薄星航脸瞬间烫的滴血,嘴里还逞强:“……我没忘!” “哦,我也没说你忘。” “……” “我出去,你换衣服?” “……” 在纪医生面前他好像总是忍不住脸红,明明别人面前还是个酷boy,在纪医生面前就是个小奶狗。 薄小奶狗犹豫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 等把校服穿好,在玄关穿鞋的时候,纪医生望着后颈仍然发红的少年,忍着笑问他:“带钥匙了吗?” 薄星航抬头。 因为纪医生工作缘故,每次回家的时间都很不准时。所以特地备了一把钥匙留给薄星航,让他随时出入。 薄星航把手伸到兜里,摸到微凉的金属、慢慢握住它。手掌的体温传递到金属上,使它渐渐升温,变得温热。 他想,好像很多细节都能体会出自己是幸福的。 薄星航眉梢一扬,是少年肆意的笑容:“嗯,我拿着呢。” 第三十一章 薄星航一回学校,就发现整个班安静的不像话,之前乱跳乱闹的学生全都消停了,埋着头学习。 他回到最后一排的位置,离徐忆很近,路过的时候点了点桌面,用气说话:“他们怎么了……都疯了?” 刚说完,就看到徐忆从书籍的海洋里挣扎起来,五官痛苦的拧在一起,面部十分狰狞,同样用气回他:“我长话短说~~~但,说来话长啊~~~” 薄星航:“……” 那您还是闭嘴吧。 他进来的时候还是自习时间,一打铃,全班同意都摊在桌子上。 像他们这种学渣班能坚持学一节课很不容易,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薄星航挑眉,实在觉得稀奇,把徐忆拽过来偷偷问:“我就两天不在,咱们班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把孩子弄成这样的?” “哎呦,航哥你也太不关注学校论坛了吧!” 徐忆从兜里掏出手机,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老师偷袭才放心的刷起来。 “咱们学校是重点高中,有人打听过两天要四校联赛,有咱们学校,还有十五高,一中和八中。” “八中?”薄星航意外的挑眉,听到熟悉的学校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徐忆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补充道:“所以咱们班这样,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吧,不仅是咱们班,全学校都铆足了劲儿。” 薄星航点了点头,自然明白。 自从上了高三之后,他们才逐渐从八中的话题移到别处,但几乎整个高一高二时光,八中就是他们天天议论的话题。 八中和省实验曾经是兄弟校,两位校长关系好,几乎有任何校外活动全都一起行动。 时间长了,两校的学生也非常熟。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涉及到隐私话题,两位校长突然分崩离析,甚至八中的学生带头儿挑事。 例如联合运动会犯规,故意推搡,恶意针对,考试成绩压他们一头…… 太多了,前面的矛盾在高三升学便告一段落,但考试成绩一直没找到机会,毕竟这种联赛的次数屈指可数。 谁知道快高考了还组织四校联赛,虽说夹杂着无辜的另外两个学校,但战火依旧。 从前薄星航不学习,都这种动脑子的较量从来不在乎,现在却也充满干劲儿,一附身,从书包肚把书拿出来,脸绷得紧紧的。 “爷要学习了,你退下吧。” “哦。”徐忆知道他最近为爱沉迷学习,刚点头,不经意间瞧见他白皙脖颈上一抹红,突然大喊一声:“航哥!!” 这一嗓子颇有薄奶奶的气质,不禁吓薄星航一跳,连周围摊在书桌的学生都弹了起来,全都往最后排看。 “……” 场面一度尴尬。 薄星航都没眼看,等其他同学重新趴着他才问:“哥知道你受刺.激了,但也没必要这样,咱正常点儿,来场真真正正——” “航哥~~~”这回徐忆的声是压着嗓子的,但仍然盖不住语气中的慌张。 薄星航说话被打断,皱着眉看向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航哥~~~你你你……” 想大声说话又得压着,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徐忆眼睛都急红了,指着他脖颈处的红印,说话都磕巴了,“你才成年啊!就这么……!” 薄星航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才想起来跟纪医生厮混没注意,一不小心就留下了痕迹。 一心虚,直接用手盖住了脖子,急忙忙说:“别他妈乱说。” 这句话太没有可信度了,就他这个动作,所有猜想全都板上钉钉。 徐忆深吸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完了。 “航哥~~~你竟然把人睡了!” 薄星航:“……” 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薄星航皱眉,特别想打开这货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能够奇思妙想成这样。 “你想什么呢?” “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样!你不要掩饰了。”刚刚震惊之余,徐忆更担心对方那个小姑娘,连忙嘱咐:“你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我作为比你年长一岁的人,就要好好的跟你讲一讲。” 薄星航挑眉,“行,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徐忆以为他变相承认了,非常苦口婆心,“你要好好爱她。” 薄星航点头,他的确很爱很爱纪医生。 “你要疼她,别让她受苦,也千万不要渣她。” “绝对不会的。”薄星航喜欢纪医生都来不及,渣个屁,于是接着问:“还有别的吗?” “我想想。”徐忆托腮又思索片刻,猛地靠近他,声音压的特别低:“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俩那啥的时候带那个了没?没结婚之前千万不能让女方怀孕。” “……” “你听到了没??” “……” 呵呵。 我就不应该信了你的邪。 徐忆被薄星航赶走还十分委屈,好心当成驴肝肺,走之前又千嘱咐万嘱咐,得来薄星航的白眼。 徐忆:“我这是为了你好!” 薄星航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在徐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下沉浸学习的海洋。 不过刚写两道题就想到一个事,脖颈处的红印需要盖住。 虽然被徐忆发现没什么、顶多被苦口婆心劝两句,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 可能是“校霸”的称号,任何小举动都会被议论纷纷。如果那个人发现,在论坛附上高清无.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片,那他在学校的回头率……会贼他妈高。 贼他妈尴尬。 薄星航冷着脸,去超市买创可贴。 . 省实验教学楼有两栋,中间隔了一段距离,被分成南校和北校。薄星航高一高二都在北校上课,到了高三才搬到南校。 南校学习氛围非常好,人少安静,因为后建造的缘故,绿化程度比北校好上不知多少倍,就是基础设施不太全面。 比如基本所需的超市,完全没有。 如果高三生买一点零食,就要从南校走一段距离很长的路,到达北校楼底。再和一群高一高二活力满满的学生挤在一起。 高三老生全都折腾不起。 刚开学还有老生不厌其烦的去北校,现在高考将近,时间就是生命,争分夺秒的备考哪有时间走这一遭。 因此薄星航走到超市的时候,没有一个高三生,只看到一个长相非常高三生、却没穿校服的男生。 他正站在收银台门口,手舞足蹈的解释:“姐姐!我真的有钱,就是忘记带出来了,你先把东西给我,我有急用,等会儿我就把钱拿给你!” 被叫“姐姐”的收银员阿姨很凶,完全没有被叫“姐姐”的喜悦,掐个腰道:“不行!你把东西放儿,然后你去取钱,我在让你把东西拿走!” “姐姐!姐姐姐姐,我都说过了,有急用!”那人着急的汗都出来了。 阿姨:“不行!你必须——” 估计就这几句车轮话重复了好几次,薄星航无趣的收回视线,往生活用品方向去。 这个超市是学校里唯一的超市,种类很多也很全。有不少学生家属为了多看看孩子,特地来这里找一份工作,人手也不缺,各样货品整理的紧紧有条。 薄星航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他需要的创可贴没了。 抿着唇,一脸不爽的走出去。 一出门,就发现那男生竟然还在和阿姨争吵,而身后的队排的老长,许多等待的人都不耐烦的催他。 “学长你能快点吗?” “也不一定是学长吧,他都没穿校服,大喇叭能让他进?估计是偷偷溜进来的?” 大喇叭是学校的纪律主任,专抓不守纪律,触犯校规的学生。 “不能吧……但你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那女生一仰头,冲阿姨喊了一声:“王彤妈!你别跟他讲了,说不定他是校外混进来的,举报给大喇叭吧!” 旁边有人搭话。 “是啊!王彤妈,马上就打铃了,让我们先结账吧!” 阿姨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把那男生的东西往旁边一放,往旁边喊道:“没问题!别耽误你们了,先结账。” “感谢漂亮美丽的王彤妈!” 阿姨听完直接乐了,“就知道贫嘴!” 薄星航收回视线,刚想走,突然注意到那袋子装的东西,都是一盒盒的药,其他的他不认识,但却见到了创可贴。 整整一大盒,怪不得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全都在这呢。 薄星航垂下眸子,长睫微落,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了阿姨身边。 “姐。”他指了指旁边的男生,“我认识他,我们班的,他昨天晚上把校服弄脏了,我们班主任知道这个事儿。” 薄星航这个“校霸”的知名度很高,刚刚闷声不说话,没多少人注意他,现在一出声,所有人都注意到,“校霸”来了。 薄星航还在说,没注意到那男生看到他突然震惊的神情,把钱拿出来冲阿姨说:“阿姨你算一下钱,我替他结账。” 阿姨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把钱接过来,嘴里习惯性教训了两句。 “你们这群孩子真是……太不让家长省心了,衣服弄脏了还得家长洗吧?还得家长帮忙上报吧?……哎呦,下次小心点儿。” 听到阿姨熟悉又陌生的教训,薄星航不由愣神,停了几秒才点头,“……好。” 结完账,阿姨把一袋药递给他,他把其中的创可贴拿出一个,剩下的丢给男生。 “希望你说话算话,等会儿去十五班把钱换上。” 这些药看上去不多,但全都是贵玩意儿。他现在用钱正紧张,不可能白白替陌生人结账。 男生听他说话,完全没在意他的态度,反而非常激动,抱着药对他说:“弟弟!我在这工作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真人了!” 这架势,颇有粉丝见到爱豆的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能眩晕过去。 弟弟? ……他这是什么毛病? 薄星航不动痕迹的往后推了推,抬眸看他,“这位同学你……” 男生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学生,我是诊所的老师,白沐阳!” 白沐阳。 薄星航仔细回想了一下,没任何印象,于是冷着脸,“哦,那请老师尽早把钱还我。” “不是……”白沐阳视线上下看他,发现纪师哥的弟弟长相身材是真不错,家族基因遗传太强大,就这冷淡态度,和纪师哥都如出一辙。 白沐阳迟疑了一会,指着自己问:“你不认识我?” 薄星航比他更疑惑,“我应该认识你?” “好像也没有必须认识我……”白沐阳反思一下,刚刚见到本人太激动,完全忘记薄星航不认识他。 于是白沐阳补充道:“就是纪师哥的师弟,我不太确定你认不认识,但你现在认识了!” 薄星航:“……”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和纪医生熟悉的人,本来是件挺严肃的事儿,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偏偏白沐阳还抱着药傻呵呵的笑。 薄星航看他,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的觉得……他和徐忆的傻有一拼。 第三十二章 “哦对了。”白沐阳看他刚刚拿创可贴的举动,职业病作祟,想问问他:“你买创可贴做什么,哪里受伤了吗,我帮你看看严不严重。” 薄星航瞬间又退后几步,把吻痕那边藏了藏,抬眼皮看他。 您还是别了。 他一开口,语气冷淡又疏远:“不用了,谢谢。” 其实他不是和陌生人说话会紧张的类型,但头一次和纪医生亲友对话,他表面看上去很淡定,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 紧张的表现就是变得极其高冷。 白沐阳看他,这幅样子和纪医生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兄弟。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尴尬,乐呵呵的看他:“你要是有空可以来医务室玩!这边现在就我一个人在!” ……谁没事会去医务室玩? 薄星航表面笑笑,拒绝他:“算了吧。” 白沐阳对纪师哥的弟弟很好奇,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盯什么宝似的。听他这么说以为是不好意思,连忙拍他的后背:“没事儿,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谁跟你是一家人? 薄星航觉得他说话奇奇怪怪的,又垂眸拿出手机,快上课了,于是说道:“我快上课了,等会儿迟到会罚站,我先走了。” 他根本不在乎迟不迟到,高考将至,老师也不会用浪费时间的方式惩罚学生。 找个借口好脱身而已。 白沐阳只好作罢,临走之前还不死心的说上一句:“如果学习累了也可以来,这里随时等你!” 薄星航点头应着,心里却完全没想着过去。 ………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薄星航忍着胳膊处的痛意,坐在医务室的凳子上,冷漠的看着白沐阳在柜子里翻药瓶。 白沐阳坐在薄星航面上,把沾满碘酒的医用棉签摁在伤口上,动作小心的消毒。 他皮肤本来就白,稍稍摁一下就会泛红,更别说是划出来的口子。胳膊处的伤口不深,只是划的范围太长,足足有十厘米。 白皙的皮肤衬着深红色的伤口,白沐阳一低头,观感简直触目惊心。 他们俩刚分开多长时间就受伤了,白沐阳认为纪师哥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看到‘自家弟弟’受伤,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 薄星航并不想多说,盯着他涂碘酒的动作,随口答:“一不小心弄到的。” “……不小心?”白沐阳看向周围一群神情紧张的同学,突然凑过来,贱兮兮的说:“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实话,不说我就告诉纪师哥。” 这显然是掌握了他的死穴。 “……” “说不说看你呗,我又不能强迫你。” “……” 操。 你还有脸说没强迫我?? 薄星航就受不住别人用语言刺激,如果是别的事,他肯定冷着脸吐出一个“滚”字,偏偏这句话提到了纪医生。 涉及到纪医生,他的底线能忽略不计。 薄星航漂亮的眉梢一皱,不情不愿的解释道:“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意外……”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意外。” 体委怕白沐阳有什么误会,赶忙往前面一迈,看向白沐阳,神情紧张的说道:“老师,他不是故意打架,是因为我……我那个……就是…” 刚刚那件事太难阐述,体委磕磕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但不影响白沐阳脑补。 白沐阳意味深长的在他和体委身上来回看,语气也怪怪的,“哦~~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薄星航眉眼跳了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白沐阳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充道:“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啊,我去告诉纪师哥,你——” “……你别胡说八道!” 薄星航想都没想直接了起来,胳膊正处理着伤口,这么一扯,伤口处更疼了,疼的他皱了皱眉。 白沐阳被他这动作吓愣了,嘴还没合上,后两个字就顺了出去,“……早恋。” 徐忆立马扶住薄星航,听到‘早恋’两个字也急了,“哎呦喂,老师你可别瞎说!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的啊。” 如果是以往随便开玩笑到没什么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他航哥,后面深藏小娇妻!刚处于热恋期间,简直宝贝的很,连他这个好兄弟都不告诉,哪能听得起这种玩笑! 徐忆瞧见薄星航脸色不好,赶忙和老师解释起来。 这件事的确是个意外,如果不标准来说,也算是一场……英雄救美。 . 薄星航从北校走回南校,还没打铃,他不急不慌的站在走廊的镜子旁,把脖子上的红印给遮住。 刚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大笑,声音完全不加掩饰,一个人说话旁边就有起哄,听上去特别刺耳。 薄星航不悦的偏过头。 几个男生围着体委,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抱着胳膊跟她说话。 体委是运动生,本身就比其他女生高一些,但在男生堆里仍然显得很娇小,她站在中间,远远看上去像被欺负似的。 薄星航下意识皱眉,望向围住体委的男生。 这几张脸他都眼熟,是隔壁班的男生,因为五官丑的奇特,几乎随意瞟一眼都会终生难忘。 就这几个男生,曾经开玩笑似的把体委堵到走廊,人来人往的情况下给她表白,体委气的差点哭出来。 毫不意外被体委拒绝后,这几个男生经常成群结队的过来找茬。 心眼贼他妈小。 以往都是偶尔碰见体委就过两句瘾,说完再嘻嘻哈哈的离开。但今天却不同,薄星航从镜子旁走到后门,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几个男生声音太大了,想忽视都难。路过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说着“你不是喜欢他吗”,“装什么装”的字眼。 语气极其恶劣。 薄星航眸子沉了沉,实在听不下去,绷着脸把校服袖子撸高,转身冲了出去。 虽说之前答应过纪医生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但这时候不打都他妈.的不是男人。 他三两步就出了后门,抱着手臂看男生们,语气不善的说道:“快高考了,你们他妈.的能不能把心放在学习上,别骚扰我们班同学?” “骚扰?他竟然说我们这是骚扰?”男生转过头,问旁边的人,“我们这算是骚扰吗?” “肯定不是啊哈哈哈,我们这是在和隔壁班同学建立友好关系啊,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 “还用高考当挡箭牌,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哥几个看的清清楚楚!装个屁的装。” ……他的想法? 薄星航手指骨摁的咔咔响,不爽的盯着他们,没听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思索,就见几个男生突然冲体委笑了笑,不怀好意的说了一句“你这么喜欢他,那我们帮帮你呗~” 一把将体委推向薄星航的方向。 咔—— 是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他们这几个人故意似的,把体委直接推向薄星航,身后是后门,中间有一块方便班主任监视同学的玻璃。 这么用力一推,薄星航下意识护住前面的体委,虽说勉强接住她,但冲力还是让他失重的倒过去。 整个人砸到了后门的玻璃上。 …… 白沐阳听完,脸皱的更厉害,望着薄星航胳膊上的伤口,又盯着他的脸,说道:“幸好只是划伤了胳膊,万一玻璃弄到脸上怎么办?” 凑近看他的脸更为俊隽好看,于是越看越后怕,啧啧两声:“幸好啊……这张帅气逼人的脸是保住了。” 薄星航冷冷的看他,“划了也帅。” “是是是,这的确是没错……”白沐阳点点头,非常认同他这句话,说完就乐了,“你这小孩还挺自恋,纪师哥知道吗?” 白沐阳对纪师哥和他弟弟的日常特别好奇,毕竟认识这么久,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纪师哥有弟弟! 藏的这么深,现在发现了简直好奇死了。 可惜薄星航并不想搭理他,见他上好药,又包好纱布,起身就准备离开。 “诶!” 白沐阳在背后喊了一声,“你有空常来啊!!” “……” 薄星航用手扶着裹着纱布的手,转过身,一脸冷淡的问他:“哦,你这是在诅咒我?” 这回轮到白沐阳无言了:“……” 的确是他说完‘有空再来’的邀约之后,薄星航就受伤了。 虽说这句话没什么恶意,但他还是干笑两声,改成“改天有空一起出去吃个饭!加上纪师哥!” 加上纪医生? 薄星航挑眉,这还差不多。 - 带伤的手是左手,并不影响正常的写字。班主任上课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后,特意叮嘱了几句,怕耽误上课时间,便继续上课了。 半天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下午放学,只有薄星航一个人从班级出来。 之前班级还有同学走读,但自从那场家长会开完,家长都决定让学生留下来上晚自习,为了迎接马上而来的高考。 薄星航曾经晚上有工作,没时间去晚修。现在晚上又要回家,等纪医生有空的时候补知识点。 他背着书包从校门口出来,纪医生的房子地点离这里很近,没有要紧事的情况下,基本都会走路回家。 薄星航垂眸把兜里的耳机拿出来,戴在耳朵上听歌,抬脚刚走,就被一辆黑车挡住的道路。 他不爽的抬起头,就见驾驶位的车窗缓缓下落,露出纪医生帅气逼人却异常冷漠的脸。 车窗刚放下来,薄星航都能感受到车内散发的低气压,冷风凉嗖嗖的席卷而来,他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就听纪医生问:“你手怎么弄的?” 薄星航戴着耳机,没听清纪医生问的是什么,但顺着视线看过去,纪医生正盯着自己胳膊处的伤口,微微皱眉。 他把耳机摘下来,滚了滚喉结,“纪医生……你说什么?” “……”纪医生漆黑的眸子扫过耳机线,仿佛被他这幅模样气笑了,嗓音沉沉道:“没什么,回家。” 第三十三章 薄星航上了车,难得乖巧的坐了一路,只在纪医生专注开车的时候看他,不敢正大光明的,全程都在用余光瞟。 怂的要命。 一停车,纪医生在前面沉默的走,薄星航便快步在后面跟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也就是纪医生才会有的待遇,但凡换成别人这样,他再不济也会冷哼离开,根本不会是这个态度。 “纪医生……” 薄星航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右胳膊处有伤口,单手换鞋特别费力,但还是勉强解着鞋带,边脱边心虚地叫着纪医生。 这么长时间,纪医生从来没对他生过气,但今天的态度明显就是不爽。 其实他也挺委屈,受伤的是他,无辜躺枪的也是他,可纪医生却还生他的气。 太他妈委屈,但该哄还是得哄。 “你别生气啊。”鞋带解的太费力,薄星航漂亮的眉头一皱,没了耐心,直接上去拽开。 纪医生站在一旁抱着臂,看着少年的动作,没忍心,还是半蹲下去,帮他把鞋带解开,又亲手帮他换上拖鞋。 薄星航眉眼弯弯的,垂着眸问他:“纪医生,你不生气了吧?” 纪医生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外套,举止斯文又优雅,可惜说话还是冷冷的,冒着凉气儿:“你觉得呢?” “……” 薄星航心虚的把胳膊往后藏了藏。 “别瞎动。” 纪医生向前一步,蹙着眉头去拉少年藏在身后的胳膊,手举在空中停留半秒,转而小心翼翼的牵起来。 薄星航听到纪医生叹了口气,一抬眸,就见纪医生漆黑的眸中泛着担忧,紧紧盯着他的胳膊。 伤口被医用纱布包着看不见,只是伤口的形状细长,白沐阳几乎把半个手臂都裹住,看上去十分赫人。 也不怪纪医生扫了一眼便生气,如果换个角度,薄星航见到纪医生手臂裹着纱布,哪怕只裹着一小圈,他都会心疼的不行。 “怎么弄的?” 薄星航眨了眨长睫,“我们班体委被隔壁的傻.逼调戏,我想上去帮忙,结果那几个傻.逼推体委,我就被误伤了。” “哦。”纪医生垂着眸,看不清神情,好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英雄救美?” 薄星航看纪医生不生气了,赶忙拉着他坐在沙发上,习惯性跨坐在纪医生腿上,亲了亲他,“本来想救,结果不太理想。” 被亲的纪医生很淡定,并没有回应少年的亲热,反而拉着少年另外一只手,随意的拨弄着,“所以,你本来想英雄救美?” 说完还不够似的,语气幽幽的补充一句:“英雄,救,体委。” 他的记性太好了,对他们班那个女体委印象极其深刻。 尤其是火锅店那天,女体委望向少年的眼神,那赤.裸裸的表情,论谁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趁着今天休息,打算去接少年放学。他向来淡定,但头一回接少年放学回家,他反复看了好几次时间,还是提前两个小时到了。 坐在车上时不时望着校门口,终于等到少年出来,谁知道一抬头,就见到少年左手臂的纱布。 他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紧接着是快速的心跳声。 他的小星受伤了。 “纪医生……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薄星航搂着他的脖颈,凑过来看向他漆黑的眸子。 “酸味?”纪医生往厨房看了看,犹豫片刻说道:“冰箱冻着食物,有可能坏了,我去看看。” 说完就拍了拍少年的臀部,让他起来。 薄星航“啧”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把纪医生搂的更紧,凶巴巴的在纪医生肩膀上咬了一口,“你再好好想想!” 他的动作很凶,咬下去却收了力,纪医生肩膀上像挨了小猫肉垫拍打似的,轻飘飘的,微微带痒。 整个举动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想得到主人的注意,又不敢打的太狠,不忍心,舍不得。 被少年这么提醒,纪医生失笑,“哦,你说我?” “不是你是谁,难道是体委吗?” 现在“体委”二字就是纪玟桢的禁忌,他细长的指节放在少年的脖颈处,抬眸,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唇。 稍稍松开,薄唇还贴在少年的唇上,单眼皮淡漠的一抬,嘴巴上下开合,语气莫名带着一点委屈的意味,淡淡道:“你别提她。” 薄星航重重的喘着气,心里大喊五百下操操操。 操操操。 之前觉得纪医生衣冠楚楚,谁知道一谈上恋爱就像是大型的萨摩耶犬,外貌举止绅士优雅,只有主人才知道他有多粘人。 粘到薄星航脸红心跳,还要故作镇定的问他,“哦,为什么不能提体委?” 纪医生放在少年脖颈上的手用力,顺势亲了上去,像是为了回应少年这句话,他亲的又重又狠,一开始薄星航还很享受,但后来就喘不过气来,“唔唔唔”的推着他。 但纪医生却狠了心要惩罚薄星航,任他怎么喊怎么推都不为所动,直接把少年亲到浑身发软。 片刻后才松开少年,说话特别理直气壮,直接来了一句:“就是不能提。” 薄星航:“……” 行。 你说不能提就不能提呗。 “对了。”他把胳膊在纪医生眼前晃了晃,“有个叫白沐阳的人,说是你师弟,在医务室工作,这个就是他包的。” “嗯,我们之前是同一个老师。”纪医生对两人的相遇并不意外,只扫了眼手臂评价:“他包的一般,你紧不紧?” 薄星航很茫然,“……啊?” “你觉得包的紧不紧?等换药我重新帮你包一次。” 纪医生不知道伤口具体多严重,本能的认为还要重新包扎一次,但他的伤口仅仅有点长,划的不深,并不严重。 薄星航知道自己想多了,尴尬的咳了两声,赶忙摇头:“不用不用,一点都不紧。” 虽然少年这么说,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盯着胳膊上的纱布犹豫几秒,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嗯,那好,记得别沾水。” 被纪医生关心,少年笑的眼睛弯了弯,软的一塌糊涂。 “好。” . 一到晚上,就是纪医生辅导他学习的时间。 薄星航左手放在一层厚厚的书上,右手便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写着。 他基础差的多,但仗着脑袋聪明,纪医生又能精准的找到他的薄弱点,再对症下药,他认真学习了几个来回,大部分知识点已经补得差不多。 因为学的是理科,逻辑性的要求强,每次连续学习一晚上,他脑袋便疼的不行,接着抬头看时间,就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 纪医生有生物钟,但帮少年补习的时候也会睡得很晚,一方面是方便帮忙批改卷子,一方面也想陪陪他。 今天薄星航放下笔,动了动的脖子,“咔咔”了几声,总算舒服一些。事实上他的肩膀也很僵硬,但他不敢太大动作,怕将纪医生吵醒。 薄星航动了动右手,缓慢滑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凌晨一点整。 之前纪医生让他别熬夜,为了他明天在学校的学习效率,只让他学到十二点钟。而现在没留意,竟然离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我.操……” 他小声惊呼一下,立马转头看向撑着下巴睡觉的纪医生,缓了口气。 不到六十天高考,他不想让纪医生失望,也不想让纪医生白白辛苦的陪他。 薄星航盯着纪医生发呆,夜幕沉寂,屋内静到能清晰听到时钟的走动声,一下、又一下,滴答、又滴答。 夜色的微光衬着纪医生,他长睫落下,眼底是薄薄的阴影。 薄星航又看了一会儿,发现纪医生眼底下的青色。颜色很浅,薄星航大部分时间都被这张脸其他的地方夺去目光,现在凑近认真的看着,才会发现忽视的青迹。 他心疼的伸出右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纪医生的眼底,纪医生睡的很轻,仅仅一个举动就惊醒了他。 纪医生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对面便是他的少年,他起身动了动手腕,哑着嗓子问:“学完了?” “……嗯。” “那就快去睡觉。”夜里纪医生的声音很低,微哑的嗓音在深夜令人心尖一颤。 薄星航还在看纪医生,几个呼吸后,凑过来在纪医生唇上蹭了蹭,得来纪医生的轻笑。 薄星航不舍的离开,也笑着跟纪医生说:“好,我现在就睡,你也回屋睡吧。” 纪医生碰了碰少年耳尖处的五角星,站起身来,说道:“晚安,我的小星。” “……晚安。” . 目送着纪医生离开,他靠在椅子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洗漱声,过了一会儿,又听见灯关闭的声音。 薄星航往后仰了仰,透着门缝看到隔壁漆黑一片,他才放心的关上门,回到了书桌旁。 刚要拿起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把台灯打开,将屋内的灯关上。 临近五月的夜风很温柔,长满嫩叶的枝丫一阵阵的颤抖,像是那个发个光的少年,在和夜风男人在挥手。 晚风轻轻拂过,嫩叶悠悠晃动。 第三十四章 四校联赛的时间定在五月初,将近半个月的恶补,薄星航成绩肉眼可见的进步,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还傻傻的问,“我这么牛逼?” 纪医生坐在他的旁边,偏过身,用微凉的手指捏了捏少年的脸,平静的点头,“很牛。” 教养使他自动忽视掉“逼”字,但语气肯定程度一模一样。 于是少年继续沉浸在学习海洋中,不亦乐乎,直到考试当天。 一大早晨,阳光很烈。 透过窗户热浪滚滚袭来,阳光透着玻璃进来,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占满整个屋子。 连五月的风都肆意张狂。 纪医生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从客厅远远的望着窗外,决定穿着薄体恤出门给少年买早餐。 等回来,随意把早餐放在茶几上,去卧室叫他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薄星航最近越来越爱赖床。有一次纪玟桢工作繁忙,没叫小星起来,后来才得知他起晚了。 少年脸皮还挺薄,耳根都红透了,乖乖低着头反省,嘴里嚷着下次一定改。 ……结果起的更晚。 今天也一样,在被纪医生第不知道多少次叫时,薄星航才艰难的起身,脸颊两侧睡的发红,神情发蒙。 又缓了两秒钟,少年才迷糊糊的揉眼睛,哑着嗓子问纪医生:“几点了?” 纪玟桢抱着手臂,垂眼,“七点了。” “……哦。” 薄星航耷着眉眼打哈欠,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满脸惊恐,赶忙转头找手机。 昨晚把手机随意放在床头,现在却没了踪影,薄星航立马蹙起眉,低声骂了一句操,骂完翻被子继续找。 这幅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就像不服管的恶犬冲主人呲着牙,却仍然不情不愿的低着头呜呜。 纪医生心动了一下。 薄星航从床缝把手机找到,又一次确认时间,侥幸心思彻底断绝了,“……我.操,现在都七点了,那我不是迟到了?” 一想到要迟到就头疼,快速穿鞋站起身来,独自懊恼,“我他妈又起晚了?这周都迟到几次了,虽说老班不怎么管吧,但我发誓要当好学生啊我靠……” 说完又皱眉,“操,好学生不骂人。” 纪玟桢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些弧度,嗓音都含着笑,“小星。” 薄星航正伸手拿校服,听闻扭头看他,“怎么了?” 纪医生想问他,最近怎么傻的这么可爱。 一开口,嗓音淡淡:“今天是你们四校联赛,你最重视的考试。” 特意把“最”音加重,因为知道少年为了这次考试的准备。 纪玟桢太了解他了,哪怕有着两校矛盾的因素,但事实上,更重要的是这次考试的意义,是少年认真学习后的首次测试。 首次,也就是第一次,证明他的能力。 让所有人惊愕。 纪医生思绪断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用词不恰当,应该是……让所有人臣服。 厌恶他的,嫌弃的,害怕的,嘲讽的……或许除了表面上,背地里也有人在说三道四。 太多太多…… 纪玟桢垂着首,难得动了气。 他的少年太好了,不应该接受这些流言蜚语。 但他的少年也会用考试证明,他的实力。 薄星航是个要强的人,一旦做上什么事就会做到最好,哪怕嘴上不说,但行动足以证明这一点。 纪医生了解,也足够欣赏,再开口,连语气都变得温柔。 “九点考试,不用那么急,先吃饭。” “哦。”薄星航特别听话,听闻便放下手中的校服,走过来,牵住纪医生的手。纪医生的手凉丝丝,在升温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舒适。 薄星航喜欢这个体温,便用力握了握。 - 吃完饭,纪玟桢亲自送他去学校。 纪医生今天要在八点半之前到医院,因此八点就将少年送到学校。 省实验好学生居多,时间明明才八点出头,可学校里面的人基本上到了大半,许多人都抱着书,连走路都在背知识点。 争分夺秒。 因为考试的考场号之前就发给学生们,薄星航没回本班,直接去到熟悉的最后考场、和最后一张桌子。 前面依然是熟悉的老朋友。 于是薄星航刚入座,前面熟悉的老朋友就转过头,说道:“航哥稀客啊!第一次见你来这么早。” 薄星航挑眉:“你不也挺早?” “哎呦!我早没办法啊,正睡着呢,忽然老妈就冲进来便我被子一顿打,非要把我弄醒。”徐忆满脸愁容,继续抱怨,“我说今天考试啊!她也不听,就让我起来。” 说完趴在椅子上感叹,“……女人真可怕。” 薄星航对此十分认同。 相比之下,纪医生和徐忆母亲简直是天壤之别。 薄星航托着下巴,特别小声的感叹一句:“有男朋友真好……” “啥,你刚刚说话了吗?” 薄星航保证自己刚刚的话没人别人发现,此时特别光明磊落,表情特别淡定:“我刚刚没说话。” “哦。”徐忆挠挠头,思来想去又抱怨道:“妈的,我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等会考试可怎么办……” “凉拌。” 他胜券在握,回复的特别轻松。 但徐忆是个铁学渣,特别想狠狠教育一下八中,自己实力却不允许他这样做,有心而力不足,简直不要太痛苦。 徐忆仰天道:“我想把八中凉拌啊——” “……” 薄星航没继续搭话,瘦长的骨节轻轻屈起,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动着五角星耳钉。 银钉和指甲缓缓碰撞,是清脆的声响。 薄星航想到什么,却只笑了笑,把书包里的考试用品拿了出来。 看着笔袋,他还是不由地恍惚起来。 他回忆之前的自己,是一个考试随意借只笔,还仅仅为了写学号和姓名的人。而如今,才两个多月时间,他就从那样的人,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挺神奇的。 这两个多月的时光恍如两年,他在省实验度过的前两年,明明很长,此时却回忆不出任何的事情,反倒是最近,哪怕一件小事都值得在脑中反复回放。 而这些一切变化的点全都是一个。 遇到了纪医生。 然后,他的世界有了光。 ... 卷子发下来,薄星航习惯性扫了眼试卷大体难度,心里有底。 考试的题目不难,大概是快到高考的缘故,学校出题不会难为学生,每次都是和高考差不多的难度。 薄星航恶补的时间,一直都在做纪医生找的题。纪医生让他涉及到尽可能多的类型,难的易的,大大小小他都做过一遍。 当时只觉得麻烦,薄星航总想仗着聪明就偷懒。但纪医生的性格很稳,对学习的态度也是稳中求进,一次次不厌其烦的辅导,就为了成绩稳妥。 薄星航舍不得纪医生,虽然心里觉得烦,却还是会全部做完。 他几乎半个月便摸清了大部分题型,此时做起来十分顺心。几乎处于本能反应便写到了最后一题。 直到最后一刻落笔,薄星航立马抬起头,发现还有二十分钟结束考试,现在也可以提前交卷。 按照他原来的性格,一定直接交卷走人,离开学校。但此时他却乖乖的垂下头,又仔细对了几遍答案。 对答案的第一次,没错误。 第二次,没错误。 薄星航抬头看时间,还剩五分钟,他决定在对最后一次答案,顺带看一下答题卡的涂卡选项。 就在最后一分钟,他对到最后一道选择题。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到最后,突然顿住。 最后一个选项,试卷上勾选的答案是c,填写的时候却写了b。 “我.操……” 当时对答案的过程中一直在检查试卷,确定没问题才继续对答案,没想到问题出在答题卡上。 薄星航立马拿橡皮蹭掉,趁着最后一刻打铃,把答题卡改了改。 等考试全部完毕,他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微微喘气。 又休息片刻,他弯腰把书包打开,拿出里面的手机给纪医生发消息。轻轻一触,屏幕上顿时出现了水雾。 刚刚答题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有汗。 “我他妈……”薄星航盯了两秒,在裤子上随意的把汗蹭掉,没忍住还是吐槽一句:“我他妈真矫情。” . 但矫情没关系,矫情也有人喜欢。 一打铃,徐忆约薄星航一起走,薄星航不假思索的便拒绝了,含糊了一句:“有人接我。” 徐忆以为是那个相好的,瞬间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点头连说了好几个“懂懂懂”。 薄星航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心想你懂个屁。 出校门,不远处看见到熟悉的黑色轿车,薄星航立马跑了过去,笑嘻嘻的坐在副驾驶。 “你工作结束了?” 纪医生语气平静,点头:“嗯。” 事实上,纪医生这个医生当的越来越不称职。 曾经是个拖到很晚才走的人,现在却按时下班,连隔壁医生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了美女做小情人。 当时纪医生笑笑没说话,心想的确是小情人,只不过是个帅哥。 可爱的帅哥。 …… 也是我的。 第三十五章 回到家,纪医生像往常一样,把薄星航的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少年惰性太大,写上的答案能简略的就简略,数学大题直接得数甩上去,酷的不行。 酷的结果就是纪医生根本估算不出分数,只能看试卷上草草写上的得数,预测还不错。 但到底“不错”到什么程度,就完全不知道了。 纪医生翻动几遍便不在动了,沉默地盯着薄星航,久久之后开口:“你自我感觉,怎么样?” 薄星航挑眉:“这还用说?” 这副得瑟的嘴脸,全然忘记交卷前一秒还在冒冷汗的自己。 但他的自信也并不是没有依据,虽然懒得写步骤,但答案都在心里,对还是错,心里自然有数。 纪医生了解薄星航,听到少年这句话,也没继续纠结这张试卷。 “行。” 纪医生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笑意,把手中的试卷放在桌子上,抱着臂:“那过来,吃饭。” . 在接小孩儿之前,纪医生特意准备好了晚餐,保证他回来就能吃饭,不用饿肚子。 薄星航这几年散养惯了,一开始还认为自己会不适应,谁知道才这么一小段时光,他就发现自己习惯了。 不仅习惯,甚至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种喂养模式了。 薄星航捏了捏自己逐渐圆润的脸,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纪医生,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而且……好像胖了?” 纪医生从厨房把热好的菜端出来,动作自然的坐在少年旁边,顺着他的动作,伸手轻捏了一下。 纪医生指腹碰在少年的脸上,瞬间传来一丝凉意,但语气仍是温柔的:“有吗?” “你之前那样太瘦了,不好看,现在这样正好。” 薄星航:“所以……” 所以我还是胖了? “所以……”纪医生淡淡的嗓音给人莫名的信服感,漆黑的眸子平视少年,染上认真的眉眼。 “所以你没胖。”纪医生把满满当当的白米饭推到少年面前,淡淡道:“先吃饭,然后去做题。” “……哦。” 薄星航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想。 这肉眼可见的饭量都没胖,难不成食物都跑支撑脑袋运作去了? …… 等等。 也有可能。 于是薄星航又认真的点了点头,语气及其肯定:“你说得对,我没胖。” “嗯,乖。” 纪医生神情不变的把菜夹给他,又奖励他一个大鸡腿。 鸡腿又大又肥,刚刚热过的缘故,油兹拉兹拉作响,香味飘的整个屋子都是。 从卖相能看出是纪医生特地蜜汁过的,也不怪它这么香。 薄星航向纪医生投去感激的目光,并开心的啃起鸡腿。 . 看着少年的动作,纪医生在桌面上点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纪医生说的都是真心话,少年胖一点比最初的模样好看。 但这也存在了一个问题。 他最近喂食喂的越来越多,就像是妈妈总担心自家孩子着凉一样。 纪医生深知自己情绪的转变,随着少年高考日子越来越近,他自己的情绪也渐渐变化。 高三最后冲刺的生涯,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认为高三就是压力、珍贵、辛苦、充实。 在纪医生眼里,当年高三就是平平淡淡的某一天,他并不认为有多么特殊,也无法体会他人的心情。 但随着少年高考日的逐渐降临,他好像第一次亲身经历高考一般,忐忑……紧张…… 这些曾经不属于他的情绪,像是迟到了一样,全都涌了上来。 他表面上和往常一样,神情自若,从容不迫。但在少年四校联赛的时候,还是露了馅。 无法控制的慌神。 他紧张,紧张的不是少年考的如何,而是担心少年会不会因为这次考试而难过、或是失去信心。 所以,在得到少年那句有些得瑟的“那还用说”之后,他偷偷的深吸一口气。 就像是没着落的重物,忽然一瞬间就落了地。 - 两天后,四校联赛的成绩下放到每个班里。 因为是极其难得的四校同考,不仅有单个学校排名,还有四校总分排名、单科排名,全都打印在成绩单上。 省实验是省内的领头羊,却一直有个死对头——八中。 赌上学校的名誉,全校同学鼓着劲儿、闷头学了好久,大榜出来了,总算也没白费。 综合成绩,省实验第一。 单科成绩,除了语文和地理被八中抢夺,剩余都是省实验第一。 可谓是全方位碾压。 战胜的十分酷炫。 连班主任走进来,都挂着无奈的表情,手握着卷子,虚点了点讲台下。 “你们啊……” “平常就嚷嚷着题太难,什么都不会,成天死去活来的,一到pk别的学校,突然就来劲了……” 班主任一改沉重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把试卷一放,直接吼出来了:“省实验牛逼!” 他平时总是装作老头子,也没多少人听他的,现在一改当初,全都兴奋了。 “我们争不争气!!” “省实验牛逼!” “省实验牛逼!!” 全班都喊出声来,尤其是男生,声音本身就大,这么一喊,隔壁班听的清清楚楚。 这是全校的荣耀,隔壁班先是愣了几秒,也跟着喊了起来:“省实验牛逼!!!” 好几个班一起喊,震得校楼都震了震。 等班主任拍手说结束的时候,整个班的气氛还是热血澎湃,难以冷静。 没有人继续大喊“省实验牛逼”,但私底下仍然有不少人在低语。 其中声音最大,最不把班主任放在眼里的就是徐大喇叭。 明明声音最大,却装模做样的凑到薄星航旁边,用手遮住嘴巴。 问他:“咱们学校这波操作太给力了!你说被八中那几个老狗.逼是不是都得气疯了?” 薄星航正低头看着手机,听闻飞快的打下“个人成绩还没说,应该马上了。”,又偏过头。 挑眉看他:“咱们学校操作是挺给力的,你为这个集体贡献了多少?” 徐忆:“……” 扎心了。 “也别太难过。”薄星航随意扫了眼屏幕,纪医生还没回话,语气平淡:“别拖后腿就行。” 徐忆:“……”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喜悦,反而更扎心了。 不怼回去不是徐忆的性格,虽然饱受创伤,但还是要怼几句,争争面子。 “难道你为学校争光了吗!” 越说越有底气,徐忆直接掐起腰,昂着头:“同是天涯沦落人,和和气气不好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 薄星航向他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挑了挑嘴角:“那你是没见到你航哥真正的实力。” 航哥曾经确实是高分考入省实验的,但如今学渣当太久,哪怕是徐忆,对此也是毫不信赖。 就省实验的平均水平,学渣就别妄想赶上了,尤其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实在没什么可能。 “航哥,我能在你身上看到爱情的力量,所以也不好打击你这份为爱而战的心。” 徐忆神情庄重的看着他,拍了拍他肩:“少做梦,多读书。” 此话一出,徐忆本人还觉得帅气十足,可惜薄星航连眼神都懒得甩给他,冷冷的留下一句:“你会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哭的。” 徐忆:“……” 嘶。 明明深知他航哥是在装逼,却还是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难道这就是大佬装逼的厉害之处?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徐忆抱住自己发冷的身子,小脑袋忍不住的想。 - 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班主任还没分发成绩单,徐忆就从他惊愕的表情下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是四校联赛,成绩单都是密封保密的。 也就是说,除了整理成绩单的老师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单个成绩情况。 因此班主任从成绩由高到低念时,也是首次知道学生答题情况。 读着前几个,学生基本排名都很稳定,没什么大的改动,班主任照常的点评两句,临近考试,大多都以夸赞为主。 “王明,你这次的数学答的不错嘛,都上120了?可以啊,这之前都是你的短板,现在总算解决了啊!” 班主任又夸了两句:“不错,继续保持!接下来我们看下个同学……额……” “……等一下啊!” 班主任晃了晃肥胖的身躯,又反复翻了好几遍成绩单,又抬头,目光在薄星航身上扫了好几遍,神情诧异。 班主任的举止太反常,不加掩饰地目光从讲台那头直直看过来。 周遭的学生也好奇的要命,但又看不懂老师视线后的含义。 大家刚庆祝结束,还没从喜悦的心情走出来,现在被班主任这么一弄,全都老实下来,等待下文。 于是,众人地视线全都落在了薄星航的身上,个个充满好奇。 薄星航:“…………” 虽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被众人这么对视,不管多少次还是觉得别扭。 实在看不下去,薄星航皱着眉,朝讲台的方向开口:“老班,您能别一直这么盯着我吗,别扭。” 能不别扭吗。 班主任的眼珠子都快盯出花来了。 被他这么提醒,班主任才察觉到自己不小心失态了,赶忙用手抵在嘴贱,干咳了两声做掩饰。 “咳咳,刚刚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不小心就留神了啊。来,我们继续念成绩。” 说着,班主任就抖了抖成绩单,深吸一口气:“下一名是……” “薄星航。” “总分,500。” 第三十五章 声音刚落,全班静了几秒,声音又轰的一声炸开。 “我操!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好像听到了航哥的名字……” “我也听到了!等等……500分?!我我我也听错了吧!” “没听错!!” “啊啊啊!没听错!薄星航,500分!这次考试,航哥打了500分!” “……” “……操。” “不亏是航哥……真他妈牛逼。” 最后一句话是薄星航旁边的人说的,半个身子侧过来,盯着他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刚刚才庆祝完“省实验牛逼”,现在忽然把夸奖对象转移到航哥身上,众人都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情接受了。 和班主任失态的举止如出一辙,这一刻,所有的视线又一次投到薄星航的身上。 只是这次的目光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震惊。 就像是纪医生之前说的那样,这次的成绩,不只是让所有人惊愕,更多的是臣服。 五百整的成绩在省实验是在正常不过的成绩,但在这个“普通”的成绩面前加上“薄星航”三个字,意义便远远的大于了成绩本身。 就在公布成绩的前一秒,在众人的印象里,航哥还是个学渣的形象。 结果有人好告诉你,你们班那个每次考试交白卷的人,这次考试打了500分。 这刺.激程度不亚于班主任穿个女装来上课。 是那种……让你脑袋瞬间死机的刺.激。 班主任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场面,也很淡定:“薄星航,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薄星航修长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动,听闻,眉眼微微抬起,平静地点了点头:“哦,好。” 他曾经好歹也是个“校霸”,被叫办公室早就习以为常,但这次的意义却并不同。 薄星航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着,心里微妙。 嗡嗡—— 纪医生:1 薄星航下意识皱眉。 “1”算是两个人的密语,每次纪医生说话中途来了急诊,便会匆匆的发个“1”,赶去手术台。 薄星航自认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每次发来的“1”都代表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生命正悬挂在手术台上,靠别人来拯救。 而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面对此时只有满满的无力感。 心里沉闷。 ……… “好了。” 有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薄星航顺着声音抬头。 班主任正冷静地抖着手上的成绩表,满脸认真:“通过这件事大家也能看出来,学习永远没有早晚之说,只看你肯不肯学,所以大家也要以薄同学为榜样啊!” 莫名被赋予“榜样”称号的薄同学:“……” 莫名被班主任灌输心灵鸡汤的众人:“……” “咳。”班主任扫视众人一圈:“看我干什么?我说的听见了没有!” 同学全都摆出一副没劲的表情,懒洋洋的答了一句:“听见啦——” “干什么?” 班主任敲了敲桌面,“你们已经高三了!都给我打起精神,别懒懒散散的了!” 又来了又来了。 通过这件事得出来的启示就是,千万不要跟班主任讲道理。因为不管你说什么,在班主任面前都会有理说不清。 ……简直要命。 众人绝望的闭上双眼,拒绝面对现实。 “老师。” 班主任正准备在空中挥舞手臂,一听这声音这语气,直接往最后看:“……薄同学有什么事?” 薄星航眉梢挑了挑,选择性忽略奇怪的称呼,委婉提醒: “我看时间好像快下课了?” 有好心人拯救整个班,众人感动的热泪盈眶,背过身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眨眼睛。 “……”班主任的脸黑了两秒,看了眼时间的确逼近下课,赶快收住话题:“好吧,现在时间有限,我们继续说下一位同学的成绩。” 班主任低头看试卷:“李洋洋,495分,和上一位差了一道选择题的差距啊,不过进步也很大,值得表扬。那下一个……” . “航哥啊……”旁边的徐忆忽然开口,语气像极了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薄星航一楞:“怎么了?” 徐忆悠悠的来上一句:“听到你名字后面竟然不是我,我就感觉特别不是滋味。” 薄星航乐了:“哦,那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徐忆沉默的盯着薄星航看,深吸一口气,忽然把手放在薄星航的肩上:“我感觉……” 或许是徐忆的表情太认真,连薄星航都一改随意,回视他。 “……我感觉,自己这成绩是不是有点配不上你?” 憋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薄星航表情都懒得做:“配上我?” 语文太差就不讨好,本来想认真弄个抒情的场面,结果一句话前功尽弃,把所有气氛都弄乱了。 徐忆也很懊恼:“我.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想有别的意思?” 薄星航打探式的眼神上下来回看他,结果摇摇头:“啧啧,你不及哥的万分之一帅气,别想了,你没戏。” “……操!!”徐忆越描越黑,此时解释的很苍白:“我是清白的啊!!” 声音太大,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班主任看不下去:“后面有一些同学的声音麻烦收一收,今天的确大家都很激动,我也能理解,但不要打扰到课堂秩序。” “……好。”徐忆说的有气无力。 这副模样实在太惨,薄星航决定不再逗他。 手轻轻拍了一下徐忆的后背,语气正经了不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徐忆欲哭无泪,急忙向他解释:“都知道你是个有家事的人,谁能开你的玩笑啊,这不是找死吗?” “……” 薄星航想说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徐忆这个人,有时候看上去挺精明的小伙子,一要想什么鬼点子,那绝对比谁都积极,有什么小道消息,绝对第一个知道。 结果呢,一遇到正式就智商低下。薄星航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有人傻到这个程度,还觉得自己巨聪明。 薄星航还是决定把话讲完:“快高考了,之前你就问过我,明明底子还不错,为什么不认真作答。我当时没回话,但我现在想认真和你说。” 徐忆把头偏过来,神情严肃了不少,询问:“……说什么?” 他心里隐约清楚航哥接下来的话,他和航哥太熟了,平常打闹姑且忽略,但谈正事总是明白彼此所想。 薄星航笑了:“还有不久就要高考,要不要陪我一起,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认真答卷。”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小学生才会说的话,竟然被他这么平静地说出口。 这么傻逼的话都能忍住不笑,薄星航都佩服自己。 这种话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觉得傻逼,直到徐忆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皱眉:“啧,别他妈这种眼神看我。” “是是是。” 徐忆故意抛了个媚眼,在死亡边界线游荡,在航哥动身的前一秒迅速后移。 薄星航扑了个空。 瞪眼:“你妈……” “我妈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徐忆弯着腰去接航哥悬在空中的手,语气满是讨好:“航哥航哥,我保证好好学……你不许打我!” 最后一句话还带着满满的委屈,薄星航冷笑的甩开他的手,满脸不信:“……你能好好学?” 徐忆不是学习的料,倒不是脑袋不聪明,纯粹是这小子没兴趣。 别人都认为读书比工作轻松,他倒是反过来。 学习是死活不学,油盐不进;打工却不亦说乎,这次抱怨几句太累,但下次仍然很积极。 现在徐忆保证会好好学习,可信度太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徐忆表示很委屈:“航哥,请你尊重我一下,把你这不信任的眼神收一收。” “不行啊,我控制不住。” 徐忆:“……” 行。 您是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第三十七章 出校门的时候,薄星航习惯地扫过马路对面,意料之中没见到熟悉的车。 从纪医生发“1”到放学也不过几个小时,他心里清楚纪医生没来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的垂下眸子。 “航哥!” 后背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薄星航收回视线,转头看那人:“徐忆,你想死吗?” 语气还算平和,就是这话实在瘆得慌。 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徐忆赶忙摇头,解释道:“我是看你发呆了叫你一声,想问问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建议? 刚刚他光顾着车,哪里听见什么建议。 但他依然从容不迫,脸上写满了坦荡荡:“你再说一遍。” “……”徐忆盯了薄星航两秒,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内容,等消化完满脸委屈:“你又没听我说话!” 这个“又”字颇有灵魂,但航哥就是你航哥,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非常淡定:“我听了。” 徐忆:“你没有!” “我有。” “你……”徐忆刚要接下去,薄星航立马不耐烦地打断:“行了,消停点儿。” 这对话像极了小孩子的无聊对话,恐怕在多说两句行人都觉得这俩人脑袋有病。 薄星航垂眸看了眼时间,催促一句:“有屁快放。” 徐忆看他的动作,狐疑地问上一句:“你赶时间?” 赶时间? 薄星航愣了两秒,反应过来。 其实刚刚看手表只是个下意识动作,他只是想早点去办公室等着纪医生手术结束。 因为每次纪医生急诊都来的猝不及防,又要持续几个小时的高集中。早上接的急诊常常持续到深夜,他总觉得那时候独自一人是很孤独的。 所以当纪医生踏出手术室的那一刻,都会见到少年。 其实并不是多赶时间,只是急诊结束时间没个定数,他怕纪医生提早结束,在办公室扑了个空。 但这没办法解释,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嗯,有点赶。” “…哦。”徐忆眨眨眼,并没有问有什么事,只是点了点头,笑了:“行!那哥你要是赶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朝旁边的方向走,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打扰他。 薄星航抬眼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其实徐忆并没有像表面这么神经大条,薄星航总说他这傻那傻,但内心里却从来没把徐忆当成傻子。 不仅如此,可能徐忆年长的原因,心里总比同龄人更细腻一些。 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徐忆问出口也无妨,随便找点借口就能马虎过去,只是徐忆什么也没问。 薄星航了解他,并没什么意外。 只是走前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而已,薄星航收回视线,不怎么在意。 - 只是他没想到,刚刚随口一答的“赶时间”会变成真的。 当挂断电话冲向医院的那一刻,他整个大脑都是懵的。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纪医生信息里的那个“1”,是他奶奶。 他那个已经出院的奶奶。 ……怎么会这样。 但此时他根本来不及想其中的来龙去脉,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熟悉的医院,这一刻他突然庆幸自己打了车,能在挂电话的一瞬间快速赶到医院。 薄星航冲了进去,却突然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茫然地在原地打转。 掌心因为过度用力而逐渐泛白,渐渐连脸都没了血色。他甚至忘记了疼痛,此次此刻只感觉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 几分钟飞快流逝,又像是被拉的无限长。 直到小檬护士才旁边叫他好几声,薄星航才转过身来。 只是表情仍然有点发懵,盯了好久眼神才慢慢聚焦,像是才反应过来,怔怔地问了一句:“小檬姐?” 这句话其实是句废话,却足以让小檬姐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她怕少年做出冲动的事来。 “我是。“ 这么想着,她放松了一些:“你先别着急,奶奶伤的并不是很重,主要是受惊讶晕倒的。主要是年纪大了,之前又有病底。” “……”薄星航闷不吭声。 “奶奶心善,肯定会没事的。”小檬护士拍了拍薄星航的肩膀,安慰他:“更何况有纪医生在。” “……” 纪医生。 薄星航依旧没搭话,脸上面无表情。但紧攥的手微微松开,保持握拳的状态却不再用力了。 是啊。他在心里想。 有纪医生在。 这个悬挂在手术台上特别的“1”,靠他的纪医生来拯救。 不知是信任还是别的,但听到这句话的薄星航,竟然真的冷静了下来。 - 他和小檬姐在奶奶的手术室门口等着。 经过长长的走廊,薄星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奶奶已经身体无碍出院了,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还因为受了惊吓而昏迷? 这个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小檬姐说:“奶奶说有事过来,结果我刚去接她就看见……奶奶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男性拿拐杖……打了几下。” 这话说出来挺莫名其妙的,无缘无故被神经病大几乎在q大医院就没有发生过。 q大医院的专攻不在神经科,这里能接管的神经病人都是轻微的、大部分情况有自我意识的,从来不会没理由的攻击陌生人。 薄星航皱着眉,重复小檬姐刚刚的话:“……精神不正常…拐杖……” 同时具备这两个关键词的人不多,薄星航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男性叫什么名字吗?” 小檬姐见他仍然保持冷静,便放心下来多说几句:“我被精神科的病人倒不是很熟悉,但对他倒是有点印象。” “嗯?”薄星航抬眉看她。 小檬姐解释:“这个人腿脚有问题,脑袋也有问题,但监护人只有一个小女孩,难免就会发生一些事故。” 薄星航蹙起的眉心更紧了。 “好像也就是不久前,他大半夜一个人跑出去了,小女孩睡着了没注意,周围碰到他的护士问他,他就笑呵呵的解释去上厕所,看样子都挺正常的。谁知道……” “谁知道?” 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这种感觉不减反增,越来越强。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听后面的事情,于是追问,“接下来呢?” “谁知道他偷偷跑出医院,一瘸一拐的冲向马路中央。” 他在寻死。 小檬护士这句话刚落,薄星航大脑就蹦出来这四个字。 可这甚至是荒唐的,他与这个神经病人毫不相识,但下意识就是这样觉得的。 薄星航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翻动记忆寻找这个男人的记忆。 精神不正常…… 拐杖…… 寻死…… 小女孩…… 袭击奶奶…… 这些关键词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又紧紧连接在一起,指向一个人。 ——南明。 那个使他的父亲自杀、母亲疯癫、而他遭受家庭破碎的人。 手脚冰冷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这次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火气。 当他明白这一刻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一切。 之前母亲疯疯癫癫的对他说,南明也在q大医院,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现在才知道……是了,自己早就见过他了。 那个小女孩,是他第一次来q大医院碰见的、丹凤眼女孩。而南明则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小檬姐说他寻死事件,也是纪医生亲手救出来的。 薄星航在医院待了那么久,肯定还有很多次无意间的碰面,多的甚至数不清。 可他一想到自己和那人碰面,又像是陌生人一样离开,就如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口般,难以呼吸。 小檬护士很快就发现他的不对劲,立马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 薄星航喘着重重的气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小檬护士从未见过薄星航这样,又不清楚状况,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难免大了一些。 手术室很静,空荡荡的没有路人,小檬姐的声音就在走廊回荡,十分清脆。紧接着是少年微微作哑的声音。 他问:“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小檬姐愣了一瞬,不理解他这个反应的原因,还是回答到:“好像是什么明……我没怎么太注意名字。” 什么明。 不用说,他一定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之前觉得世界挺大,他曾经红着眼找人找不到,如今想放下了,老天却偏偏让他们相遇。 薄星航闭上眼睛,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再睁眼时,眼尾却红了一片。 “小航你……” “没事。”薄星航沉沉的嗓音回答,摇了摇头。他盯着面前的手术室几秒,像是决定什么似的:“我要去见他。” “我知道他伤了奶奶,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咱们还是先冷静,什么事都等奶奶醒了再——” “我现在就要见他。”薄星航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小檬姐:“总要面对的。” 小檬姐被他盯得发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眨了眨眼睛,想着医院也做不了太过分的举措,于是认命的叹了口气:“好。” 因为薄星航这句“总要面对的”,明明是盯着小檬姐说的,却更像是他在对自己说。 所以小檬知道,哪怕她没有答应少年,他也会自己去的。 算了。 小檬姐叹气,有她盯着总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第三十八章 “爸,你刚刚怎么又跑出去了!” 倩倩急着跑回病房,脸颊两侧涨得通红。倒是眼神依旧凶巴巴的,掐着腰质问:“你是不是打人了!” 男人坐在轮椅上低着头,许久未打理的头发散散落下,遮住了他的脸。 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当女孩说完这句话,男人身上的抑郁瞬间散了不少,终于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 “是倩倩啊……” 男人把头抬起来,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伤疤,这痕迹从眼尾到嘴角,视觉上实在瘆人。 但女孩仿佛见了上百上千次,还敢走到男人的身边,语气委委屈屈的:“爸,你之前答应不乱打人的。” “……乱打?”男人伸手环抱的动作一顿,反应几秒钟,赶忙摇头:“没有……我没乱打人,我怎么会乱打人呢?” “可我听护士姐姐说,你把奶奶打到手术室了。”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躲避男人的手,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其实她才没听到护士姐姐对她说的,只是回来的路上,无意间听到护士姐姐们的对话。 她们总是觉得自己太小,从不告诉这些。 倩倩不满的噘着嘴,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能照顾爸爸了。 “……奶奶…?” 男人又愣着反应好几秒,把目光从女孩转移到手上。 他看着扶在轮椅的手,怔了好一会儿。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立马把头抬起来。 他好像确实打人了。 ……明明答应过倩倩不乱打人的。 男人把手攥紧,仿佛忘记刚刚打人的原因,满脑子都是乱打人不对。 于是垂着头,乖乖承认:“……我…我打人了。” “对啊,所以等奶奶从手术室出来,你得给她道个歉!” “……” 男人皱着眉,下意识的抗拒。 “你答应过我的!”倩倩又用她凶巴巴的眼神瞪人了。 “……”男人看着女孩几秒,张着嘴无声说了什么。 女孩没听清,只见着男人点点头,说了句“好。”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 其实男人大部分时间精神都很差,但对待倩倩却像变了性子,哪怕精神不振也会很耐心的回复,仿佛他真的有个女儿一样…… 但倩倩是捡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南明自杀未遂,在马路角落捡到了这个孩子。 那时候倩倩也就三四岁,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在雨中显得更加娇小。 在这场大雨之下,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会如何生存,所以……就连当时没什么活念的南明,都停住了脚步。 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比现在要好很多,能够清楚认知自己的做法。可偏偏那天他又犯迷糊了。 迷迷糊糊捡了个孩子。 然后一养就是五六年。 - 纪医生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他垂着眸,边走边理着袖口,身子笔直。 身后有人朝他说话,他也只是微微偏头,表示自己有在听着。 小檬护士原本低着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眼眸亮了一下,赶忙起身,走在纪医生身旁。 她问:“纪医生,奶奶怎么样了?” 奶奶遇害事发突然,那男人又来势汹汹,还没等小檬跑过去,奶奶便晕倒过去。 具体多严重她不清楚,只是奶奶年纪已高,危险程度大大加深。 小檬紧张的不行,可仔细观察纪医生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来。 纪医生收回手,盯着小檬护士半刻,开口道:“不是什么大碍,只是奶奶年纪太大,又受到了惊吓,需要住院一阵子。” 小檬顿时松了一口气,纪医生的能力她信得过,没什么大碍就好。 于是真诚的鞠躬感谢:“辛苦纪医生了,谢谢。” 纪医生把视线扫过在自己的手,只一瞬间便转移了视线。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不用,应该的。” 纪医生又问:“小星呢?” 小星。 这个称呼让小檬护士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的看了纪医生一眼,微开口却合上,到底是没说什么,照常回答:“他刚刚说出去透口气,这里太闷了。” 纪医生这次没说话,把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礼貌性的微点着头,便大步流星朝着楼梯口走去。 薄星航说辞是在外面透气,可纪医生却在下楼的途中看见了他。 准确的来说,是在消防栓旁边看见蹲着吸烟的少年。 电梯人多,纪医生改而走了楼梯。刚下了两层就见到缩在一团的薄星航。 他的睫毛安静低垂,随着烟雾袅袅,纪医生停下脚步,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少年的时候,也是这样。周遭是破破烂烂的杂物,他就一动不动的躲在角落,吸着烟。 在往前走两步,少年抬起头来,纪医生看清了他的神情。琥珀色的眸子灌上墨水,混入的眸色看不见眼底,又深又空。 是种柔弱又易碎的牵动。 纪玟桢心口处狠狠的抽了一下。 “小星。” 纪玟桢走上前,一条腿微屈,就这么单膝跪在少年的面前。接着就在他惊讶的神情下伸开手臂,抱了个结实。 纪医生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搭在少年后颈处的手掌却滚烫又有力。 紧接着,纪医生又长又薄的手指微用力,另一只手夺去他手中的烟,扔在地上。 “纪医生……”薄星航看着近在咫尺的纪医生,傻傻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因为吸烟的缘故,薄星航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而偏偏就是这声音,把纪医生的心又牵扯了一下。 “哥来疼你。” 纪医生一开口,声音也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沙哑,垂眸,俯身,去亲少年的唇。 纪医生的动作强势且不可反抗,但亲吻后却十分温柔。仿佛是在安慰,也像是保护。 或许是纪医生的亲吻太过绵长、又或许是奶奶事故突发的太多突然、又或者是别的……薄星航一时间想不清楚,只觉得鼻子酸涩,紧接着连眼睛都涩的睁不开了。 于是少年闭上眼,既然想不清楚,那便沉浸在这怀抱里,贪婪的索取。 深夜的月光没白天那么耀眼,可扑在身上却又异常的温暖。透过楼梯口高高的窗子,月光就这么散散的披过,影子落在地上,是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姿势。 直到薄星航蹲的腿有些发麻,忍不住地动了动。 “麻了?” “嗯。”除了腿,嘴也阵阵发麻,但薄星航没好意思说,只承认:“腿麻了。” “哦。”纪医生声音掺着笑:“那我抱你。” “哦……” “嗯?!” 薄星航一个愣神,就感觉身体悬空,吓得他立马抱住纪医生的脖颈,瞪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有电梯在,楼梯口很少有人出入。但突然被抱起,薄星航还是下意识往旁边看。 这个动作直接取悦了纪医生,他的笑意更明显了:“刚刚不比现在过分多了,你怎么没往旁边看?” 薄星航说的振振有词:“刚刚我哪有精力注意!” 纪医生点了点头:“哦,太入迷了?” “废话,你突然亲过来谁能……”他说话一顿,低头看着纪医生含笑的神情,反应过来:“你逗我!” “不逗你了。”纪医生绷不住沉沉笑了两声,环在少年腰上的手微微用力:“累不累?回我办公室休息一下。” 说着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朝着楼梯口走。 空旷的环境中只能听叫哒哒的脚步声。 纪医生身子修长,比例又好,腿更是比平常人长出一大截。还没走几步便到了门口。 被逗的薄星航脸一直埋在纪医生的脖颈处,等走了片刻抬头,正好和旁边偷看的张护士视线相对。 薄星航:“……” 张护士:“……” 对视两秒,张护士突然惊呼:“嫂子?!!” 薄星航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条件反射:“我.草谁?!!” 这层楼是门诊部,走廊里站满了病人家属,你一句我一句搭话,在这种环境下,两人的喊声淡化了不少。 但距离近的路人仍然投入了疑惑的目光。 “别乱动。” 纪医生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纪医生做的自然又随意,可薄星航还是身子一僵,一动都不敢动。 刚刚喊完他才发现,这层楼竟然有这么多人!现在缩在纪医生怀里,只觉得浑身发烫,哪都不自在。 “纪医生,嫂……咳。”张护士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咳了两声:“小帅哥不舒服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他腿不舒服,我抱他回办公室休息。” 这话倒是没错,但误导性太强,张护士明显错了意:“哦哦,好的,那我去帮忙叫个电梯。” 两只手都抱着,的确是不方便。纪医生侧眸看着埋头不言的少年,在他发红的耳尖处停留了两秒,点头。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护士手脚麻利的越过人群,快速的摁了电梯。 旁边有女家属认识张护士,刚要打招呼就看见紧随其后的二人。 薄星航把头藏的太深,但抱着少年的纪医生却很夺目。原本想打招呼的女家属顿住,盯了两秒,脸渐渐地红了。 纪医生身穿干净利落的白大褂,衬着整个人更为出挑,长睫只是微垂,却平白无故带着禁欲的微凉。 女家属赶忙移开视线,等他们离开才回过神。 “张护士,他是哪位医生啊?我怎么没见过。” “嗐。”张护士摆了摆手:“纪医生不是门诊部的,你当然见不到。” 说完看女家属的神情,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似随意的提醒两句:“纪医生能力强长得帅,但嫂子也很优秀,真羡慕啊,郎才女貌的。” “哦哦。”女家属对上张护士的眼睛,立马心虚的移开,小声嘀咕着:“已经结婚了啊。” 第三十九章 张护士和女家属的对话自然传不到两人的耳边,就算可以,薄星航也根本没那个心思。 一路上人影匆匆,纪医生没理会。等到了办公室,借着大长腿把门推上,伴随着“咚”地一声,纪医生松了手,把少年压在墙上。 灯的开关没有人碰,昏暗的办公室内只有心跳声愈来愈强。 薄星航脚碰到熟悉的地板,背靠着墙壁,阵阵凉意。他抬头,盯着近在咫尺的纪医生,模糊看不清五官。 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呼吸懒懒散散的交融。薄星航刚抽过烟,现在身上的烟味还未散净,他别扭的偏过头。 “纪医生……” “别乱动。” 纪玟桢平静的看着薄星航的动作,身子没动,在黑暗中抬臂,摸索少年的手,没犹豫的握住。 “……” 薄星航把头转回来,这回连手都老实了。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几秒,默契的谁都没说话。 其实,无论是现在的举动还是刚才的,薄星航都能明白纪医生的意思。 在楼梯口的拥抱和亲吻,和现在的默默对视,都是纪医生对他的安慰和陪伴。 薄星航自认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没那么矫情。至少在之前的几年中,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承受。 他不需要那种对待可怜虫的怜悯,所以纪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他,亲着他,对他说“哥疼你”。 于是,他所有的逞强仿佛溃不成军,垒砌的屏障脆弱塌陷,碎了满地。 他眼尾不知觉的红了,呼吸重重的盯着纪医生,忍不住吻了上去。 没了理性的克制,只剩下毫无章法的亲吻。 他想和纪医生说的太多了,想问问奶奶手术怎么样,想说手术辛苦了,又想感谢纪医生的陪伴,可思来想去,最终全都化成一个吻。 等吻结束,灯被纪医生打开。薄星航身子发软,手臂跨着纪医生的脖子,靠在他身上懒懒的喘气。 “小星。”纪医生拍了拍薄星航的腰,声音淡淡,带着哑意:“太晚了,先休息。” 薄星航想问的太多,但今天一连环的事情太多,也确实很疲惫。他知道纪医生手术更累,于是乖乖点头:“好。” 奶奶手术刚结束,虽说有小檬姐在旁边照顾,薄星航还是没法完全放松下来。 两人都没打算回家,幸好纪医生办公室的设施齐全,有一张供医生临时休息的小床。 条件有限,但两人都没觉得不适。匆匆洗漱后,纪医生把特意放在休息室的衣服拿出来,耐心的帮他穿上。 薄星航乖乖的任他宰割,但藏在碎发下的耳尖悄悄红了。眼看着纪医生又拿起睡裤,他忙开口:“裤子我自己穿!” 纪玟桢视线在他脸上扫过,片刻又落在隐约可见的一抹薄红,也没拆穿,含着笑点头:“好,那我出去喝口水。” “……嗯。” 听见外面传来玻璃相撞的声响,薄星航动了动,面无表情的搓了搓发烫的脸,迅速的穿着裤子、一边在心里暗骂。 小薄不争气。 等穿好衣服,麻利平躺上床。纪医生仿佛掐着时间回来,一推门,就看见被窝里的少年迅速闭上眼睛,手臂乖乖放在身体两侧,呼吸转而平稳。 一系列动作连贯果断,纪玟桢怔了怔,随即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很低,是又冷又淡的声线,偏偏笑的时候很温柔,像沉雪拂过那般,惹得薄星航脸颊发烫。 刚刚的举动几乎是条件反射,等薄星航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听见笑声索性破罐破摔,睁开眼:“喝完水了?” 仿佛问了一句废话。 卧室里没有镜子,薄星航不确定脸是不是红了,他沉默一会儿,猜想应该红了吧。 毕竟烫的温度无法忽视。 纪玟桢知道他这是害羞了,不再继续逗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往床边走。薄星航早就给他留了位置,自己只占了最边缘,纪医生没说什么,只是躺在床上用手臂揽过他的腰肢。 “睡吧。” 语气平淡,却强硬的不容置疑。 薄星航睫毛颤了颤,在被子下抓住纪医生的手,十指相拢,轻轻点头:“好。” 平心而论,两人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但在同张床入睡的经验却不多。薄星航本以为会睡不着,但身旁伴着熟悉的气息,莫名的,紧绷一天的身子终于彻底放松。 甚至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薄星航已经没印象了,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中午,纪医生早就去值班了。 薄星航盯着锁屏上显示的12:39,又看见下方一长串的未接通话提醒,眉头跳了一下,隐约觉得头都疼了。 除了徐忆发来的消息和电话,还有两条是班主任的。 昨天出成绩后班主任很欣慰,认为薄星航终于洗心革面、认真学习。结果,第二天就直接来了个旷课。 一旷就大半天! 他当班主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服管的学生,气的在办公室连打两个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班主任更气了。 心想一个小时后再打一次,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薄星航还不接电话,那他就翻当初填的□□,亲自去找。 结果刚到班级门口,薄星航的电话就来了。 “老师,我得请两天假,我奶住院了。” 昨天发生的事情很突然,可他说的很平静。 班主任在电话那头停了几秒,了解薄星航的情况,并未多什么,只说:“那好,你也快高考了,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薄星航点头应了,班主任又说了一句话,这次他没听见。或者说因为注意力不在上面,不管是对方说的多清楚他都没留意。 挂了电话,垂眸看着略微宽松的白t,这是纪医生在休息室特意备用的,不常穿,但可能是昨晚两人挨的太近,现在身上依稀有纪医生的气息。 不同于其他医生身上的消毒水味,纪医生习惯在衣柜内喷上薄薄一层香水,味道很淡,很容易让人忽略。 而此时淡淡的香味存在感却极强,因为不仅是衣服、枕头、被子,就连空气中都是熟悉的气息。 就像若有若无的轻抚薄星航,心情渐渐便平复下来。 打开消息,置顶是纪医生,是早上八点多发的。告诉他奶奶手术后的状态很好,后面跟着病房号,等醒了去看。 纪医生了解他,醒来第一件事肯定会想起奶奶。为了不让他的小星担心,便早早的发来消息,保证第一时间看到。 薄星航盯着屏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昨天和小檬姐一同去了南明的病房,护士却以“南明精神状态不好,已经休息”的理由拒之门外,他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泄,隔着玻璃能看见病床的男人和床边熟睡的女孩。 薄星航看不清男人的面容,转而将视线落到女孩的侧脸上。 他记性很好,况且这个女孩给他带来很深的印象,几乎是看向她的那一刻便认出来了,是他第一次在医院碰见的。 又停留了两秒,薄星航看不下去了。 他觉得胸口处发闷,心跳声重重的敲锣,压的喘不过气。思绪乱成一麻,理不清,他那一刻只想见一见纪医生。 薄星航从未那么急切的希望过,明明以前经历过许多或更甚的事,他都面不改色。可偏偏现在做不到,且脑中近乎狂热的思念。 想见见纪医生,抱抱他,亲亲他…… 后来蹲在楼梯口时,薄星航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娇气,太过于依赖。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头也阵阵发痛,索性点燃一根香烟,用尼古丁的刺.激来麻痹大脑。 但他清楚,自己还是乱。 直到听到了脚步声,抬起眸,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那个人走了过来,抱了他,亲了他,又对他说“哥疼你”。 他突然不想抽烟了。 因为纪医生就是他的烟,却比任毒.品都要上瘾。 第四十章(改) 想到这里,薄星航嘴角不自觉扬起漂亮的弧度,都没意识自己笑了。他闻着身上熟悉的味道,手指飞快的打字。 薄星航:我醒了。 发完又觉得太过于冷淡,鬼使神差的在文字后面补充了两个/爱心/玫瑰 做酷哥好多年,人生头一回发这么腻歪的东西。他在屏幕上盯了好半天,越看越别扭,犹豫几秒,还是面无表情的按了撤回键。 结果刚要点“确定撤回”,对面的消息就蹦出来了。 听着提示音,薄星航手指一颤,点歪了半寸。再重新撤回显得太过于刻意,只好认命的放下手。 纪医生:嗯/爱心/爱心 薄星航心脏跳的飞快,眼睛不眨的紧紧盯着消息框。一想到纪医生挂着冷漠的脸,认认真真的发送/爱心小表情,他心脏跳动的更加频繁。 薄星航努力绷住脸,问:到午休时间了吗?/玫瑰/玫瑰 纪医生没正面回答,态度默认的打字:想吃什么?/亲亲/玫瑰 薄星航:都可以!/亲亲/亲亲 两人一改常态,一来一回的发送表情符号,就这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纪医生发送“到了”二字,薄星航才惊醒过来。 他还在床上躺着! 他穿着纪医生略宽的衣服,随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哪怕没看镜子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不太能见人,又不想让纪医生等太久。 几乎是动脑的瞬间,薄星航便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纪医生把午饭放在工作桌上,同时偏过头看他,于是便看到睡眼惺忪的少年。 薄星航皮肤薄,皮肤还极白,大概是睡觉时不老实,脸上被压出两道红痕。颜色不重,却在白皙肤色下衬得醒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随着动作,他的头发翘起卷卷的飘动,穿着较大的衣服,领口处的锁骨直晃眼,甚至再往下看……纪玟桢垂下眸,不再看了。 北方五月的风并不炎热,风软软吹过还带着些许清爽。阳光穿过办公室的窗户,轻轻落在少年的锁骨处。阴影落下,身形显得更加单薄,是少年人特有的。 或者说,是薄星航特有的。 风吹过后还残留着凉意,纪医生却莫名燥热,他开口,嗓音比往常更沉:“先去洗漱,回来吃饭。” 薄星航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惹了火,还以为纪医生嫌他邋遢,于是乖乖的点头,“哦。” 洗漱台发早已备好了洗漱用品,看着两个紧密相贴的牙刷筒,薄星航愉悦的弯了弯眉眼。 其实刚醒来并没有多饿,但纪医生打开盒饭的那一刻,薄星航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行吧,他承认饿了。 更何况,纪医生给他带的三个菜都是他爱吃的,薄星航心尖软乎乎的,等放下筷子才发现吃撑了。 纪医生单手给他揉肚子,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屏幕。 薄星航舒服的眯着眼,歪头靠着纪医生的肩膀。只要他一低头,就能清晰看到纪医生屏幕的内容,但他并没有,事实上觉得没必要。 就这么靠着休息好一会儿,纪医生放下手机,揉了揉薄星航的头发,问:“休息好了?” 纪医生的掌心太温暖,薄星航不自觉的蹭了蹭,点头:“休息好了。” 他醒来就吃饭,吃撑了还有纪医生专门揉肚子,简直快乐塞神仙,明明没累到,他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休息好了。 他想,或许是纪医生太宠他了,以至于他快退化成人类幼崽时代。 但他的纪医生愿意宠着,他也愿意在纪医生面前撒娇。 纪医生停住揉肚子的手,改而捏住薄星航的下巴。在他没反应过来之时,动作极其自然的亲了亲他的嘴唇,浅尝辄止。 纪医生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薄星航堵住了嘴。少年不满浅尝的亲吻,便量嘴唇又贴了上去,甚至大着胆子伸舌头舔了舔,像小猫调试爪子似的,毫无技术。 “别闹。” 纪医生偏头笑了笑,明明叫他别闹,最终没忍住凑过去狠狠亲吻的又是他。 两人又闹了好一会儿,最后纪医生抱着怀里气喘吁吁的薄星航,想起刚刚被打断的话。 他表情严肃了些,但埋在胸膛的薄星航并没看见,他道:“小星,之前攻击薄奶奶的人今天下午会办理转院手续。” 怀中的少年身形一僵。 纪医生说的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南明今天下午就要转院,那现在便是最后一次见他。 他原本昨天就打算去见南明,那时他被愤怒冲撞了大脑,只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可此时冷静回归,他竟有些犹豫了。 因为南明的存在,原本美好的家庭变得一团糟。在前几年,变故刚刚发生的时候,薄星航恨极了南明,怪他夺走了爸爸,也夺走了美好的家。 但现在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其实他一直清楚,“南明”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哪怕没有他的出现,也会有其他“南明”来破坏,来撕开真相。而究其根源,竟然是一个gay为了应付家长亲人、而和一个无辜的女人结婚。 太过于可笑,薄星航想。 纪医生静静望着不言的少年,语气不变,环住腰肢的手臂一用力,抱的很紧:“今天下午我休息,我陪你去?” 薄星航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因为午休,此时是医院休息的空挡。薄星航仗着走廊没人,悄悄的牵住了纪医生的手。 纪医生回望,漆黑的眸子盯着少年,神色很平静,仿佛将少年的紧张与不安都抚平。薄星航被这么盯着,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走到门口,薄星航晃了晃手臂,笑了笑:“你在门口等我吧。” 纪医生没说什么,视线仍停留在他的脸上,点头,淡淡的推出一个音节:“好。” 薄星航敲了敲门,屋内传出女孩清脆的一声“进”,这才迈了进去。 他面对纪医生是笑着的,可转身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收了回去,转而变为冷漠。 若是张护士看见一定会惊呼,现在薄星航和纪医生往常的神情太像了。只是平常纪医生的冷淡的疏远与漫不经心,而薄星航是带着攻击性。 南明从刚刚就注意到门外的薄星航,他此时恰好清醒,坐在病床上的神情丝毫不意外,还道:“你来了。” 薄星航没回话。 南明说完这句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之前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的。” 他转头看向女孩,“倩倩,你出去帮爸爸倒杯水好不好?” 说完又扯了一个笑容,可他的唇色已经淡的不正常,严格意义上这都不算什么笑容。 薄星航没太在意,表情从进来那一刻便及其冷淡。直到女孩出去了,屋内只有他和南明两个人,他的思绪仍放在南明刚刚所称的“爸爸”二字。 他似不经意间抬眉:“你的孩子?” “我养的。” 南明并没瞒着他,可也不想提太多。薄星航也觉得无所谓,只是看着倩倩的模样,竟然想起了以前的记忆。 他也会拉着比自己大许多的手掌,清脆的喊着“爸爸”。 他也清楚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于是他转移注意力,扫了眼现在门外的纪医生。 纪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视线却一直落在少年身上,一秒都不离。于是薄星航偏过头,便和纪医生两目相对。 薄星航顿时安心下来了。 南明:“他是你男朋友?” 这个问题就像是礼尚往来的你问我答。 身为同类的南明能看出他俩的互动,瞒不了,也没必要瞒,索性薄星航点了点头。 南明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靠在松软的枕头上,说道:“挺好的……不像我那个时候,我以前知道我的性取向是很惶恐的。” 薄星航把目光投向床上,看着南明陷入沉思的模样。 他头低垂着,想起某段不愉快的经历会微微皱眉,又会在提起某事时语调上扬。 “我们那时候的年代和你们不一样。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变态。……我打算将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南明语速不快不慢,碎发下的眼神难得清醒 他惨白的嘴角勾起,笑的很勉强,“谁知道我也能遇到真爱呢……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可还是被发现了。他的家人逼迫他娶妻生子,指着我说变态,畜生,让我滚。” “……” 南明口中的“他”是谁无需解释,在两人心中都达成了共识。但这个与自己相处十余年的人,在别人口中又变得及其陌生,仿佛他根本不曾认识过。 那是他不知情的故事。 薄星航手指摁在掌心上,用力到指肚发白。他没回话,南明不需要任何回应,他只是一个倾听者,南明还在说着。 “我没滚,他可却选择结婚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说不要分手。我没办法拒绝他,可同意后就在想,我可能真的验证了那句话,我可能真是个畜生吧,怪不得人见人骂呢。” 说到这,他难得停顿了很久。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轻,加上平淡的语调,就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可这就是他自己的故事,是折磨他一辈子的故事。 南宁抬起头,轻轻划过眼尾到嘴角的那条疤:“这是我自己用啤酒碎片划得,他说我的长相让他心动,所以最后一次见面,我当着他的面亲手划的。” 薄星航没动,视线顺着南明的指尖流走,看着那条骇人的伤疤,又看着他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南明的样貌。藏在伤疤下的五官很惊艳,哪怕岁月痕迹冲洗也掩盖不住的温柔长相,也难怪“他”为之心动。 薄星航实在想象不到他亲手划脸的场景,那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可事到如今,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 薄星航也并为完全信他的话,可当直视南明那双眼睛时,他的胸口莫名发闷。 那些年的荒唐到底还有多少他不清楚,多少是安逸生活下的暗流涌动。或许除了南明所说的,还有许多。 他忽然觉得自己多年的想法有些可笑,他恨父亲,恨南明,又恨后来吸烟赌博的母亲。可到头来,这场荒唐有几个是罪过的、又有几个是无辜的。 “对不起。”他抬头,“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甚至能称为自私。事情发生了,我们这次的相遇又是我的缘故。所以……我不想去求你的原谅,只想认认真真的道歉。” “我早起问了护士,薄奶奶的手术很成功,后续的手术费我一并补上了——” 薄星航皱着眉打断,“我不需要你交。” “不,人是我打的,理应承担这份,你就当——咳咳。”他说的有点急,憋红了脸咳嗽好几声。薄星航走过去想帮他顺顺后背,被他举起手打断。 咳后南明的脸变成毫无血色的苍白,他把未说完的话讲完,“你就当是帮我减轻负罪感,可以吗?如果这个理由不够,那等你考上大学……再回来看看我。” 薄星航眉头紧蹙,想拒绝。可两人眼神相碰时,似乎能看见他近乎渴求的眸光,薄星航抿了抿唇,妥协了。 他因为备考暂时搁置了打工,没了收入来源。先前小檬姐又帮助过无数次,他不可能又去寻求帮助。而纪医生……他更不去想,私心而论,纪医生帮助他太多次,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变成利用的工具。 因此,薄星航攥紧拳头,许下承诺,“好,等毕业后我会去看你,也会把钱一并还上。” 他不想麻烦别人,也绝不会欠南明的人情。 眼下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南明见他心意已决,反倒笑了,“好。” 薄星航不解,“你笑什么?” 南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说完,又偏过头看向门外。 薄星航顺着视线望去,见到身形笔直的侧影。纪医生正在和某人通话,怕打扰屋内的二人,离门口很远,却依旧在可见的范围之内,若屋内的少年看过来,足够安心。 看见纪医生,他便明白了这话的含义。 紧接着他眉眼都弯了许,很认同的点了下头,“嗯,谢谢。” 挺好的。 哪怕当初家庭破碎,小小孩子独自一人在外流转那么多久,染上那些不好的嗜好,可现在却“挺好的”。 因为这个年纪,有未知可憧憬的未来,人生的路途刚刚开始,而这场路程上,有一个那样温柔且细心的人陪伴。 等薄星航出来时,他背后传来南明平淡的声音,他转身,南明朝他点点头:“……谢谢。” 关门的声音不大,在空旷的走廊内却格外明显。随着一声门响,曾经的过往也彻底关上。 第四十一章 纪医生刚放下电话,就见薄星航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他顺势伸手握住少年的手,传来阵阵凉意,皱眉问:“手怎么这么凉?” 薄星航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一颗久久未定的心脏突然有了着落。他将手握的紧了紧,答非所问,笑得很甜,“我的纪医生好帅。”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他一愣,少年放软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纪医生没问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没问先前在屋内的对话,而是手臂一拉,将少年在怀里。 他倚在纪医生怀里,身上沾满了熟悉令人安心的气息,薄星航难得想撒个娇,像个孩子似的拖长音调:“哥哥~” 少年人独特的嗓音在脑中穿梭,好像落雨后的树林,赤足在清凉的林中行走。 毫不意外,纪医生放在他腰肢的手臂促地收紧,又微微松开。紧接着将唇贴在少年耳边,微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沉沉的很动人,“你说什么?” 可纪医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薄星航努力忽视发烫的耳朵,故作淡定,“我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他实在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明明说这话的是自己,可最后难为情的还是自己。他心跳的很快,把脸埋在纪医生的胸膛,不打算说话了。 纪医生偏偏起了坏心思,还在问:“嗯?我刚刚没听清,在重复一遍?” 薄星航誓死不说话。 纪医生低低地笑着,问,“小星,我的小星在吗?” “……”怀中人依旧没有回话。 纪医生没有丝毫的动摇,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少年脸上的温度。因为两人贴的太近,甚至能察觉到心跳加速的反应。 “喂喂,小星,航哥,在不在?” “航哥?……小星宝贝?” 纪医生纯心逗他,称呼也开始逐渐不正常,薄星航听到最后的称呼耳热的很,哪敢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红着脸打断,“……停,别说了。” 薄星航声音闷闷的,开口时一股热气全扑在纪医生的胸膛上,激起身体阵阵颤栗。他还不自知,声音发软一下下的挑拨:“小星和航哥都不在。” “哦,那我的小星宝……” “也不在!” 薄星航简直不敢相信,说出这种称呼的是纪医生。他急忙打断,生怕在晚一刻那个词就会重新现世。 他也分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理。这个称呼伴着纪医生清冷的嗓音,每个音阶都带足了吸引,又冷又欲,扰的他口干舌燥。 “啊,不在吗?” “不在。” 薄星航抬头扫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埋下头,只有耳朵尖尖能看出他的心虚。 盯着他红透的耳尖,纪医生真想用力的吻他。 可现在的场合并不允许,只好调整呼吸,克制的在少年头顶落下一吻。 薄星航抬头,不确定刚刚头顶的触感来源何处,琥珀色的眸中盛着疑惑的光,看着纪医生棱角分明的下巴。 “纪医生?”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亲吻。 纪医生没做回应,拍了拍他的头。在继续撩拨下去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住,声音温柔且克制的对他说,“看看奶奶吧。” 一提到奶奶,薄星航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刚刚的那个吻,点点头。 纪医生的眼神暗了暗,“这么乖?” “……”薄星航眼尾都被撩红了,还在理直气壮地辩解:“我本来就很听你话。” 要是徐忆在场,看到航哥这副模样,恐怕直接会吓到当场去世。但纪医生见过无数次少年又乖又软的模样,只偏头笑了笑,“嗯,真乖。” 直到两人在长廊里寻不到足迹,病房楼层这才恢复往日的寂静。 没有任何人知道,就在刚刚,有两个身形极好的人在这里厮磨,说着没有意义的垃圾话,彼此心动。 在奶奶的病床房,两人抵膝而坐,看着奶奶睡熟的神情。 晚上的风比早晨凶猛,吹进屋子像多加了一倍冰块的沙冰,有凉意却不足为惧。像是缠了这些年的变故,来时波涛汹涌,结束时却平淡的和往常一样。 纪医生记得中午少年冰凉的手心,怕他冷着,便在奶奶睡熟时牵住他的手,帮他捂手,替他挡风。 薄星航把头压在纪医生的肩上,还不老实的动来动去,看他的下巴。一边看还一边想,为什么会有人连下巴都那么好看,好看到让人脸热,忍不住地想要亲上去。 这么想着,他便真这么做了。 纪医生察觉下巴一痒,一低头就见到少年闪亮亮的眼睛,小心思得逞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而这副模样,也只有在纪医生面前才会出现。也只有这时,少年才像个真正的少年,调皮搞怪,又有幼稚的小举动,可爱的令人心尖发颤。 纪医生全权当作没看见,握手的力度紧了紧,吓到薄星航转移视线,把目光转到窗外。 小动作得逞的时刻着实喜悦,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转动银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他想,生活本就不会完全付自己的意,但只要有一点馈赠,都是礼物。 此刻,窗外碰巧有树叶懒懒落下,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转一个,最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稳,不再飞舞。 就像是一切,尘埃落定。 - 这个季节难得下了一场暴雨,来势汹汹,冲倒了路旁的小矮树,和倚靠在学校周围的单车。 雨下了两天还没停,新闻里全是路边境况的报道。 身为一名高三生,学校破天荒放了假,哪怕有成山的作业和小半天的网课,学生们也激动的要命,撕心裂肺的叫喊简直能冲破屋顶。 于是,早早写完作业,上完小半天网课的薄星航,心安理得的窝在沙发上,吃着纪医生买的零食。由于过的太悠哉,直到手机响起第三遍时他才听见。 一接通,对面大咧咧的嗓门传了进来,“航哥!你在家吗!” 薄星航看着外面的大雨,凶猛的雨滴敲在窗户上,仿佛要冲破防线。他突然怀疑自己好友的智商,灵魂发问:“你觉得呢?大暴雨天。” “哦!那你现在就在家呗?”徐忆无视薄星航的暗讽,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你给我发个你家地址呗,我想去你家蹭作业去~~~” 话落,薄星航难得因徐忆的话沉默。 徐忆来家玩也不是不行,薄星航扫视周边的坏境,又将视线放在从厨房出来的纪医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由于昨晚放学雨太大,纪医生担心他,又碰巧休息,便自作主张的把薄星航接到自己家,还冠冕堂皇找出“我这离学校近”的借口。 他当时盯着纪医生一脸严肃的模样,硬生生忍住了笑意,假装沉思后同意。 事实上,现在他回自己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全都移到了纪医生这里。久而久之,他渐渐也习惯了放学回纪医生的家。 发现少年的目光,纪医生放下水果盘坐在身侧,目光柔和。薄星航本能的将头放在纪医生肩膀处,指了指耳边,口型解释‘是徐忆。’ 纪医生了然,拿起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塞进薄星航嘴里。 “喂?喂喂,航哥你能听见吗?是不是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啊?” 薄星航牙尖刺破果肉,甜甜的果水填满整个口腔,他用一只手玩着纪医生修长的手指,声音含糊不清:“嗯,我能听见。” “哦。”徐忆又重复一遍:“那我去你那行不行啊,我这家太无聊了。” “行是行,就是地址不在我原来那个地方。” 徐忆没多想,“哦,没事儿啊,不太远我都能去,你用微信把地址发给我就行,我赶紧叫个车。” 薄星航还是决定给他打个预防针,“马上。再提醒你一下,这边还有别人在。” “卧槽,竟然有人比我还早去你家?” “……也算吧。”薄星航含糊回答,匆匆把果肉咽下去,张嘴朝着纪医生,还想要。 纪医生盯着他水润的嘴唇,因为说话上下开合。此时却乖乖的张着嘴,求他投喂。 谁能受得了这种挑拨。 纪医生喉结滚了滚,拿起一颗草莓放在自己嘴里,看着少年疑惑的目光,附身一压,亲在少年嘴上。 薄星航没什么防备,嘴唇张开的大小正好让他顺势而入,温热的舌尖伸了进去,匆匆咬破的果肉爆出汁水,大半个推进少年口中。 “唔……” 两人的头一高一低,是最适合接吻的姿势。 纪医生亲的很重,舌尖探的又深。伴着果肉,薄星航头一次深刻感受到窒息是什么滋味。可又无法作声,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他无暇去顾,被紧勾的舌根发麻,身子忍不住发软,被纪医生伸手抱住。 电话那头还在询问:“喂,喂?能听见吗,我这边信号又不好了吗,喂,航哥你能听见吗?” “……唔嗯。” 纪医生牙齿咬在他的舌尖,不重,却激的人浑身发抖。一个没忍住,声音便从他的口中溢出,带着丝丝粘腻。 “……”那头停顿了几下,又开口时语气变得迟疑,声音带着试探性的小心翼翼,“航哥?……你、你,是能听见我说话的吧?” 纪医生松了松口。刚刚果肉推的太粗鲁,不少汁水溢出,挂在少年的唇上和下巴处,纪医生便耐心且细心的伸出舌尖,一下又一下的舔舐。 薄星航暂时恢复说话的能力,努力无视薄唇与下巴的温热,咽了咽口中的汁水和口水,匆忙回答:“能听见,我刚刚就是吃了个草莓。” 对面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但既然航哥这么解释了,他便自动忽视掉刚刚想出的可能性,只问了一句确认,“哦。对了,我想问一下,和你在一块的那位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男的。”薄星航勉强回答。 “哦。”徐忆放心了,愉快的结束通话,“那我等你微信地址,等会儿见哦~~~” 纪医生将溢出的汁水舔干净,又重新占据了老巢。探进舌尖,进入新一轮的进攻。 薄星航快被纪医生搞疯了,甚至怀疑纪医生是不是故意为之。可他根本没有质问的机会,发软的身子靠在纪医生怀里,感受着两人逐渐提高的提问。 最后徐忆说了什么,又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通通不记得。 唯一有感受的就是紧密相缠的舌尖,是那么那么的炽热。 第四十二章 一路上,徐忆回想刚刚的通话,仍觉得有些不对劲,还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直到敲门进屋,见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纪医生,这种怪异感更加强盛。 徐忆:“纪医生?” 回答他的是纪医生的小幅度点头。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来时还在猜是哪位关系还算好的男同学,见人是纪医生后,突然觉得这才对。 纪医生帮航哥开过家长会,如今一看,俩人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要好。 徐忆自来熟的坐在纪医生旁边,抬头问跟在身后的薄星航:“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认识的人呢,要是纪医生你就早说啊。”说完,徐忆轻轻叹了口气。 他之前甚至有了不切实际的联想。幸好他没蠢到说出来,否则别说航哥了,就连纪医生都容不下这种玩笑。 “忘了。” 薄星航随口一答,跟着他身后走过来,不清楚徐忆脑子里在想什么废料,眉眼一挑,“坐旁边去。” 他要挨着纪医生。 徐忆不清楚状况,很无辜,“为什么!我冒着大雨过来,你就这么对我吗!” 薄星航眼皮掠过,盯着位置,不置可否。 “……”徐忆知趣的闭嘴,选坐在侧面的小沙发。一起身,无意间瞟到航哥的嘴,疑惑,“咦?你嘴怎么了?”怪红的,似乎下唇还破了一点儿。 徐忆没说出口的是,航哥这样……就跟被虐待似的。 听闻,一直沉默的纪医生偏头看过来,准备坐下的薄星航身形一僵。他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刚刚的画面历历在目。 薄星航干咳几声,搬出方才通话的理由,“刚刚吃草莓一不小心咬的。” 可不就是“吃草莓”加“咬的”吗。薄星航脸颊有些发烫,察觉纪医生的眼神,故意不去看他。 “航哥,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徐忆看见桌上又红又大的草莓,嘀咕着:“不过这草莓还有染唇的效果?” 这话声音太低,没落在薄星航的耳朵里。 徐忆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就忘记刚刚的话题。把随手放在一旁的书包打开,拿出几本高考必刷题。 薄星航有点意外的挑眉,“你来真的?” 之前徐忆只有约他玩的时候,这次他以为同寻常一样,只把“蹭作业”当成借口,谁曾想徐忆噌噌拿出好几本,神情认真。 看着徐忆保护妥当的书包,里面的书本没沾上一滴雨水。再看向徐忆,发现他衣袖和后背都被浸湿。 薄星航突然想起来,刚刚进屋时他是抱着书包进来的。 这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语气认真不少,“题看了吗?” “昨晚看过了。”说到这,徐忆有点不好意思,“……昨晚试着自己做了一下,差的有点多。” 薄星航对此深有体会,偷偷扫过旁边的纪医生,“正常,我一开始也这样。” 一道选择题能连续错三次的地步。 “真的?”徐忆狐疑的看向薄星航,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瞬间醍醐灌顶,“哦~~原来如此!” “……什么?” 徐忆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语速很快:“是不是上次纪医生帮你开完家长会,看见你这0分的成绩就想搭把手,于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你成神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航哥和纪医生关系突然这么好,甚至就连下雨天两个人都要见面。 全都是为了学习啊! 徐忆没想到,航哥再学校虽然漫不经心,却也为了学习做出了这么多的付出。他哽咽,“航哥,你就是我的榜样!你放心,我保证好好学习,做国家栋梁!” 薄星航:“……”? 他不明白,徐忆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但徐忆的大脑构造和别人不同,薄星航决定忽视他的奇怪反应,低声问旁边那人:“纪医生,你下午需要上班吗?”他记得昨天是上午班,今天便是下午班。 果然,纪医生点点头,扫过他下唇的伤痕片刻,淡淡道:“嗯。” “哦。”明知道答案,可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不死心的问:“那几点能回来啊~我去接你。” “不用。”纪医生声音掺着笑,附身离他更近一些,“你和你同学好好学习,晚上我给你做鱼补脑。” 薄星航耳廓有点痒,用同样的语气小声说:“纪医生,不传谣不信谣,医生怎么能相信公众号的医学常识呢?” 纪医生笑意不变,轻声反驳:“不是公众号看的。” “哦,那是什么?”薄星航耳尖的温度都传到了半边脸,强装淡定。 “就是我想做给你吃。” 薄星航怔住了。 纪医生总是用最冷淡的声音说着直白的情话。哪怕这句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情话,却足够让人心动。 薄星航不仅是半边脸烫,此时整张脸都像是浴火般滚烫。 还有人在还有人在。薄星航深吸一口气,身子悄悄偏离。直到跟熟悉的气息有些距离,才道:“……那我在家等你。” 看着他闪躲的眼神,纪医生起身揉了下他的头,“好。” 不知过了多久,薄星航才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下去。 他顺手拿了一本练习册,翻了几页,忽然意识到徐大喇叭没声音了,抬眸看他,“怎么了?” “……没。”徐忆表情有点不自然,总觉得刚刚航哥和纪医生离的有点太近了…… 他没说,见纪医生穿大衣的动作,问:“纪医生是要出门了吗?” “嗯,纪医生下午还有工作。”薄星航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玄关处望去,喊了一声:“纪医生,我刚刚忘记说了,我把伞放在阳台了!” 纪医生抬手一边系扣子一边问:“俩把伞都在?” 昨天回来把伞撑开晾在阳台,结果今天的雨更大。薄星航有点自责,“嗯,可能不能出门用了。” 徐忆及时的说:“要不用我那把,等晚上还完伞我在走。” 纪医生看见歪放在门口的雨伞,伞边滴着水,但内侧是干净的。抬腕看了看时间,思索片刻,点头致谢,“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忆被航哥暗讽惯了,冷不丁听见别人客气还有点别扭,傻呵呵的朝人摆手。 等纪医生出去了,徐忆转过身,收回嘻哈的笑脸,语气难得严肃。 他用胳膊肘戳航哥,“我就问问啊,你别多想。” 薄星航抬眼,“嗯?问什么。” 徐忆咽了咽口水,大半个身子都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这么奇怪呢?从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能心甘情愿的让纪医生给你补课?” 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薄星航眼皮一跳。 他头有点犯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和纪医生在一起没必要藏着掖着,如果前段时间徐忆大咧咧的问他,他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他。 可现在……离高考一个多月,徐忆好不容易有了学习的动力,总不能刺激他。 薄星航抄起一本练习册敲徐忆的脑袋,“纪医生百忙之中帮我辅导,还不收手续费,我心甘情愿不是很正常吗?” 徐忆吃痛的揉了揉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真的傻了。” 薄星航冷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劝你把注意力多放在学习上,卷子们还等着你呢。” 一提到卷子,徐忆愁的五官都拧在一块儿,“啊!我不听我不听。” 话是这么说,可徐忆还是乖乖的把卷子拿出来。 由于卷子数量太多,每科都有课代表用订书器钉在一起。徐忆认命的拿出卷子,按照科目放好。随机抽出一张,满脸愁容的埋头写题。 薄星航没有没写的卷子,回卧室将整理好的错题本拿出来,陪在徐忆身边一边边复习。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比之前又进步了许多。如果运气好,整套模拟卷下来能达到六开头。 除了必要的作业,他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刷历年真题和各省优秀模拟卷。并把有意义的错题整理到错题本上,用来温习。 沉浸学习时往往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等薄星航帮徐忆讲题时,玄关处传来钥匙响动的声音。 薄星航抬头,望向门口那人的身影,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的喜悦,“你回来啦!” 徐忆听题思路被打断,也不恼,乐呵呵的打招呼,“纪医生。” 纪玟桢把食材放进厨房,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到薄星航旁边。 他的一只手垂着,借桌子作遮盖物,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少年。本想适可而止,谁知薄星航飞快的握住他整只手。 纪玟桢有点意外,握的更紧。 “嗯?”他用眼神提出疑问。 薄星航看着徐忆认真做题的模样,微微侧过身,解释:“他看不见。” 看不见,就可以牵。 纪玟桢心软的一塌糊涂,想亲亲他。 “那如果他看不见……”纪玟桢喉结滚动,声音变得很低哑,“我可以亲吗?” 第四十三章 薄星航不做声,纪医生就凑的更近,一阵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重复的问:“小星,我可以亲你吗?” 这句话换来薄星航浑身一颤。 哪怕知道纪医生就是逗逗他,不可能真的做什么,可他还是隐秘的想,或许……或许可以呢。 这种隐秘像是地下恋情一般,带着不为人知的刺.激快.感,莫名让他跟着期待。 薄星航望向徐忆,他没听见两人低声的对话,认真的埋头做题,偶尔微微皱眉,又在某一刻舒展。 薄星航用气回话:“我等会去你卧室。” 纪医生心头一动,却假装不懂的问:“为什么?” “……” “嗯?” 薄星航抿抿唇,又确认一遍徐忆的状态,见他目不斜视,于是起身,飞快的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这话轻飘飘的荡在空中,扰的人心中悸动。 “偷情去。” 纪医生漆黑的眸子一暗,哪怕明知只剩背影的少年听不见,还是答了一句。 “遵命。” - 薄星航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等纪医生进来,他就把门关紧,锁好。 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太鲜活,纪玟桢从来没见过,忍不住逗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薄星航锁好门转身,顺着纪医生的话,“是小人身份低贱,公之于世会毁了您的颜面。” 说完又长睫垂下,一下下的颤动,实在令人怜惜。 纪医生沉沉的笑,把他拉入怀里,“是本君未给你名分,我的错。” 薄星航睫毛颤了颤,身前这人嗓音又冷又欲,他心跳的有点快。 “那本君便好好弥补与你,可好?”纪玟桢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白皙的下巴处轻轻一吻。 薄星航求之不得,很乖的顺从了。 但当两唇相触的时候,薄星航起了坏心思,故意用牙咬他。位置正好是下唇,和他嘴角的痕迹吻合。 咬完推开些,神情很得意,解释道:“这是一对儿,情侣款。” 感受到下唇微微疼痛,估计是破皮了。纪医生有点好笑,这人到底是想藏着还是展示。两个相同位置的伤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巴不得让人知情。 他屈指在少年鼻梁一刮,有点无奈,“薄小星。” 又一个新出炉的昵称。 薄星航“嗯”了一声,仰头把头凑过去,回应是纪医生强势的吻,他舒服的迷着眼睛,心里胡乱的想。 最近纪医生很愿意给他起外号。 航哥、小星、薄小星、又或者是小星宝贝。每一个都是不同时期纪医生对他的态度。 薄星航双手抱紧纪医生的脖颈,当被亲的狠了,就出声提醒两句,纪医生听见声音会松些力度,很耐心的亲吻。 两人毕竟是偷偷跑进来的,还记得外面有人在,只亲昵了片刻就走了出来。纪医生在前,薄星航躺在床上回过神,紧接其后。 走到客厅,徐忆问:“你们两个刚才去哪了,我写一半抬头想问你题,看身边一个人没有,吓我一跳。” “有事。”薄星航坐在他旁边,扫过空了一大片的卷子,替他心痛,“哪道题不会?” 徐忆苦着脸,“航哥,你应该问我哪道题会。” “……” 这次除了替他心痛,还多了一点同情。 薄星航把卷子拿过来,简单的看了一遍做题情况。前面基础内容能做出来一些,正确率一般,到中后程度就变得很勉强,正确率很低。 但能看出徐忆认真的态度。 不说刚刚两人的低语,就连一起消失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可想而知认真程度。 薄星航回忆高考倒计时,不到两个月。虽说没办法力挽狂澜,但在此基础上提升百八十分,问题不大。 决定之后,薄星航开始尽可能多的讲解知识点,像纪医生曾经那样,替他圈出几道题,让他回家做。 雨不知何时停歇了,顺着玻璃顶端划过,留下透明色的水痕。街边的车流碾过雨水,溅起大半米高。 屋内还没打灯,外面的月光和灯光直射进客厅,很亮,薄星航觉得灯光正好。 纪医生晚上果然做的鱼,搬上餐桌的时候还能听见油滋啦的迸溅声。鱼的两面被煎的金黄,熬的汁倒在上面,用香菜做点缀。 整个屋子都飘着鱼的香味。 纪医生说要给小星“补脑”,但最后补最多的却是徐忆。 吃到最后,徐忆摊倒在椅子上,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吃不动了。” 薄星航见他没出息的样子,怼他:“你是逃荒来的吗?” “哪能啊!”徐忆朝纪医生方向竖起大拇指,各种吹,“我要是逃荒来的,都得撑到说不出来话。没想到纪医生做菜这么好!” 说到做菜,薄星航离纪医生近了近,眼尾一弯,笑得很甜,低声道:“纪医生辛苦啦。” “不辛苦。”纪玟桢在桌子下牵住他的手,语气很淡,“给你补脑。” 这话在纪医生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滑稽,他险些笑出声来。 雨到晚上就停了,徐忆吃饱喝足,又写了两道数学题醒脑,看时间差不多就先走了。 走之前还特别不舍,含着泪说下次再来。 薄星航把伞扔给他,毫不客气的泼冷水,“不可能,纪医生不欢迎你。”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徐忆接过来,拉开书包随手扔了进去,问他:“你怎么知道纪医生不欢迎?” 纪医生对食物欲望不强,一桌菜不吃也是浪费,加上他简直两全其美。 “我怎么不知道,你……”薄星航话音一顿,想到什么似的改口道:“你再晚一会儿,你妈.的催命电话就要打过来了。” “我靠,你不提我都忘了。”徐忆立马拉好书包,转身就走,“那我得我得赶紧走了,航哥、纪医生拜拜!” 薄星航见他走路的背影一顿,又转过身来问:“航哥,你不跟我一起走吗,现在都挺晚了。” “……我晚上要补课。” “这样啊。”徐忆想了想,给出一个很认真的评价,“纪医生对你真好。” 上了一下午的工作,晚上还亲手做饭加教课,让他都有点羡慕。 听闻,薄星航心里一动,突然想和纪医生多待一会儿。见他还要说些什么,便挥挥手,干脆利落的门好门。 等送走嘴相当碎的徐忆,整个屋子瞬间恢复如初,安静了不少。 薄星航小幅度的松了口气。跟纪医生相处久了,对这种高密度的话有点招架不住了。 晚上他和纪医生在沙发上看电视,但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上面。纪医生垂头看医学文献,而他则盯着纪医生的脸,用视线一点点描摹纪医生的眼型、鼻梁和嘴型。 伴随着临时充当背景音的电视,薄星航舒服的有点犯困。 “纪医生。” 他声音不大,和电视声几乎融在一起,但纪医生还是一瞬间听见了,抬头看打哈欠的少年,笑了笑,“小星困了?” 其实时间还很早,往常学习日这时候才放学不久,但今天薄星航确实倦了,乖乖点头:“是有一点,但我晚上还有几张卷子没写。” 纪医生把手上的纸质文献放在一旁,招手,“那过来。” “嗯?”薄星航没反应过来,一动没动的坐在原处。 纪医生笑的很无奈,起身离他近一些。 他单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微微抬起,附身亲了一下。由于本意为了醒神,他亲的很重,分开前还有嘴唇相离的声响。 纪玟桢放下手,问:“还困不困?” “……不、不困了。”薄星航耳尖有点烫,用手搓了搓,实话实说:“我现在能精神到凌晨三点。” “出息。”纪玟桢被他这话逗笑了,屈指点了点他的眉心。 等到了刷题时间,薄星航起身先去洗漱,洗完转身走回房间,刚走到一半,他有察觉的停下脚步,转身看某人,眼眸带着笑意,问:“纪医生,干嘛跟着我?” 纪医生依靠在门口,穿着一身家居服,颜色是薄星航亲手选的浅蓝色。材质很软,衣服就顺着肩臂的形状垂着,整个人都衬得温柔。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睡衣。可穿在纪医生身上却像高定服装,令人赏心悦目,越看越移不开眼。 纪玟桢下巴轻抬,指向少年后面的书桌,意思不置可否。 薄星航顺着视线一看,有点好笑,隐约还泛着心疼,“哥,我不用你陪着我,你今天太累了。” 之前和徐忆说的只是借口,纪医生一天已经很疲惫了,他怎么舍得让纪医生陪他刷卷子。 更何况,他道:“现在基本题型我都没问题了,实在有问题也会有学校老师,现在他们对我都特别上心。” 他的理由已经很充足了,但纪医生却揉揉他脑袋,说出他的理由:“我下周出差。” 今天已经周五了,薄星航没想到会这么快,愣愣的发问:“……什么时候通知的?” 纪玟桢耐心解释:“下午上班的时候。医院通知出差两周左右,一开始想回来告诉你的,但没找到机会。” 下午有客人在,不方便谈私事。到了晚上看电视,又是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他没舍得说出来煞风景。 纪玟桢已经做好明天再告诉的准备,但看到他的小星满眼映着他的身影,努力寻找说服的理由时,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情,舍不得。舍不得他出差后,小星一个人在家的场景;也舍不得在高考的最后阶段没办法陪着。 这种情感在他身上很少存在,让他自己都觉得稀奇。 由于从小到大都太过平淡,很难找到提起兴趣的东西,这并不是情感缺失,只是天生感受不到值得产生情感的人事物。 直到他遇见了他的小星。 从一开始在酒吧的偶遇、后来阴差阳错的学校误会、无意间知晓少年的家庭状况,或是接下来别的……每件事都像个刺.激源,一阵接一阵的,让他感受到曾经都不复存在的情感。 若说他先前的情感曲线是起伏微小的平原,那么二十六岁以后,他的感情就是变成了高耸群山。 . 薄星航同意让纪医生陪着他,留下最后几晚的相处时间,等到下次见面就要高考左右了。 纪玟桢看着写卷子的小星,正大光明的数着他纤长的睫毛。但他也不太老实,时不时就动一下,纪医生又数了三次,放弃了。 等薄星航解完最后一道大题,刚放下笔,纪玟桢漫不经心似的开口叫他,“小星。” “怎么了?”薄星航·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把手臂举过头顶,偏头看他。 纪玟桢犹豫几秒,说话间时刻盯着少年,想抓住他一丝的微表情,语气中难得带上一丝不确定,“等你高考完……要不要见见我父母。” “……” 薄星航正伸着懒腰,听闻这话立刻愣在原处,手臂还在空中举着,实在是有点滑稽,但他已经没精力注意这些了,整个大脑都为纪医生的这句话运转,且一遍遍循环。 不知道是不是刷卷子用脑过度,听到这话后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傻傻的看着纪医生。 纪医生见他的反应,眸中闪过一丝后悔,牵住他举在空中的手,轻轻拍了拍,“是我匆忙了,这件事对你来说还太早,等以后再——” “不早不早!”薄星航猛地抓住纪医生的手,头摇的想拨浪鼓,“我就是没想到……太惊喜了。” 薄星航的力度有点大,但他并未躲开,而是借着动作替他捏了捏发酸的手指,轻声道,“不早吗?” “一点都不早!”薄星航眼睛亮亮的,语气笃定,“我想见。” 第四十四章 纪医生临走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日,薄星航照例中午放学,剩半天的休息日。 下课铃还没响,他一边听着班主任说话,一边垂眸盯着手表。 徐忆趁班主任不注意,猫着腰走了过来,跟航哥抱怨,“老班是更年期到了吗?不就放半天假,不知道的还以为暑假来了。” “不对。”徐忆说话一顿,有点惆怅,“马上我们就毕业了。” 还剩一分钟打铃。薄星航听着耳边的多愁善感,没太在意,敷衍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这话从航哥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劲,徐忆有点好奇,“航哥,你怎么怪怪的?还一直盯着时间。” 还有三十秒,薄星航在心里准确定时后,心情好了不少,难得解释,“等会放学纪医生接我,去玩。” 严谨来说是去约会。 他心里有点期待,虽说和纪医生私下相处时间不少,但因为身份问题,正经的恋爱活动从来没做过。 他以为高考前已经没机会出去了,没想到医院给纪医生放了一天假,碰巧成全了他。 算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放松。 徐忆听闻,异样感又起来了,小声问:“我感觉……你俩是不是离的太近了?” “什么近?”薄星航发完消息,抬头看他。 徐忆欲言又止,看航哥神情,最终还是摇头,“没什么,玩的开心。” 薄星航挑眉:“谢了兄弟。” 三十秒很快,几乎是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屋内传来凳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一群男生首当其冲,抄起书包就往门外冲。 整个教学楼的声音炸了锅,全都乱成一团。 薄星航拍了拍徐忆肩膀,跟着人群站起来。仗着腿长,第一个从后门冲出去,留给徐忆一个又酷又帅的背影。 到了校门外,熟悉的黑车果然停在马路旁,薄星航开门进去,和纪医生一起回家,换身衣服。 纪医生是周一出差,医院给了一天的休息日,供休息和整理行李,但他东西并不多,只用了一个小箱子。 薄星航刚换好衣服,就见纪医生把叠好的衬衫放进去。 他眼尖,跑到纪医生旁边,拽住衣角,“等等,这件别放。” 这件衬衫只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因为百搭,纪玟桢经常会把衬衫穿在白大褂里,毫不起眼。 纪医生看他,“这件怎么了?” 薄星航被盯的莫名有点心虚,挺挺胸脯,找出相对合适的理由,“这件还没洗过。” 因为昨天工作回来,晚上陪了小星一晚,衣服便忘了洗。他想先收起来,等到目的地再去清洗。 纪玟桢抬手摸了摸小星的头,目光含笑,“没事,我拿到那边洗。” “那怎么行!” 薄星航脱口而出,但说完就后悔了。 纪玟桢有点发愣,“怎么不行?” “……就是觉得不差这件。” 薄星航握住衣角的手微微用力,直接将衣服拉到自己手中,怕纪医生还多问,赶忙拿着衣服回屋了,掩盖似的留下一句:“我去房间拿手机,然后出门。” 可手机明明就在沙发上。 要是他刚刚不明白小星的举动,可现在看他急于拿走衣服的样子,就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因为出差的时间太久,工作时间也不能经常联络。他的小星是舍不得,可又非常懂事的配合他,自己想出隐晦的法子,想留件常穿的衣服。 真是又别扭又懂事。 纪玟桢觉得有些好笑,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的小星看上去毫无顾及,就像任何一个十八岁少年那样,青春肆意。可真正了解就会发现,他的少年、他的小星,是个心思敏感,小心翼翼的人。 明明在这个年纪,可以向父母撒娇,向父母发小脾气,也不需要有太多其他的顾虑。家人会永远的呵护你、包容你,任你撒那些稚嫩的小脾气。 可他的小星失去了这些。 因为失去了,所以只好收敛情绪,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只在无关紧要时刻才能依稀见到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太乖了,太懂事了。 纪玟桢第一次觉得懂事并不是什么优点。 薄星航回房间,没过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刚刚那件白衬衫已经没了踪影,两手空落落的。 纪玟桢收回思绪,握住小星瘦长的双手,笑着问他:“手机呢?” 薄星航脸有点燥,蹲坐在纪医生面前,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回答:“手机在客厅。” 纪玟桢笑意没停,垂首亲了亲小星的发丝,“哦,然后呢?” “然后什么”纪医生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薄星航舒服的蹭了蹭,活像一只慵懒的猫。 纪玟桢抬起一只手,摁住乱动的某人,顺势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小星。” “在呢。” “嗯,我也在呢。” 话落,纪医生似乎叹了一口气,但声音微乎其微,薄星航不太确定。这让他莫名有点不安,抬头,琥珀色的眸中映着纪医生,亮晶晶的。 纪医生对上小星小心翼翼的眼睛,更心疼了,用指腹轻碰少年的睫毛,换来眼皮轻颤,随后他乖乖的闭上眼睛。 “我们小星怎么这么乖?”纪玟桢不轻不重的摁少年的唇,直到红的滴血才松开。 还没等薄星航回话,纪玟桢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清冷的声线伴上温柔的语调,像灌了月光的夜湖。 “小星,我在呢,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他的声音总能让人心动不已,“你可以向我撒娇,向我提出不可理喻的要求,随便发泄你的小情绪。无论什么我都想听。想听你说你说你想我,想看你抱着我说舍不得我走。” 纪玟桢还想继续说下去,可眼下出现了一些意外。 乖乖靠在他怀中的少年,原本发亮的眼睛此时被水雾遮住,连眼尾处都泛上了红晕,就这么盯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纪玟桢想说的话瞬间收了回去,眼下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的小星哭了。还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的哭。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有点慌张。 纪玟桢抱住少年,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力道很轻的擦他的眼角,很温柔的哄着:“乖,别哭……航哥哭了就不酷了。” 薄星航自认为自己没哭,只是鼻子微微发酸,眼眶泛红,这副样子的确不太酷。 他觉得有点丢人,伸手挡住纪医生的眼睛,闷闷道:“不许看。”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你说的,可以提不可理喻的要求。” 这算哪门子不可理喻的要求。纪玟桢想笑,怕小星皮薄害羞,努力忍住了。 薄星航举着手姿势不变,纪玟桢就闭上眼真的不去看他,两个人维持这别扭的姿势好一会儿。 其实薄星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鼻子,在纪医生说完“无论什么都想听”后,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酒吧工作结束,他喝的大醉。 那时候是徐忆把他接走的,他喝的神志不清,一时间竟认错了人,也分错了年代。 他拽住徐忆的胳膊,声音含糊不清,“爸,我今天数学考了第一,你说我上次马虎的那道题,这回竟然又有相似的,但我做对了!” 徐忆没听清楚,问他:“航哥,你说什么?” 这句航哥直接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酒品不错,喝了许多也能保持相对的清醒,刚刚醉过,此时却已经清醒了。 后来他想,喝醉时能提到那人挺掉价的,被人毫无顾及的抛开,竟还傻傻的念着别人。 但现如今,薄星航突然觉得当初的想法不太准确。他或许不是想起那个人,或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听他分享开心悲伤的那个人罢了。 薄星航调整情绪很快,也就是几个呼吸后,他把手拿下来,已经恢复了原样。 薄星航小心试探,“我不想你走。” 纪玟桢握住他的少年,心口处又痒又涩,哑声回:“到那边我每晚给你发视频,两周很快就能结束。” “嗯。”薄星航想了想,又说;“我想拿一件你常穿的衣服。” “好。”纪玟桢点头,“还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把薄星航难住了,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的小星怎么可以这么乖。 纪玟桢眼看时间不够用了,忍住想亲他的欲望,起身,又把少年拉起,“走吧,今天下午你想做什么都行。” 一想到约会,薄星航更开心了,反复确认:“我想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纪玟桢偏着头,漆黑的眸子一眯,活像一只千年的禁欲老狐狸,声音低低的,很性感,“我随你处置。” 第四十五章 两个人第一次约会,都没什么经验。纪医生说这次全都依他,可去哪都成了难事。 出门前,纪玟桢见少年愁着脸,有点心疼,想了想提议:“要不去看电影?” 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懂,又见不得小星愁眉苦脸的模样,想到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口碑很好,好像同院系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个。 “好。”和纪医生做什么他都高兴,但顿了顿,没忍住又问,“然后呢?” 他和徐忆出门除了抽烟就是喝酒,没有一丁点能参考的价值。 可那句“然后呢”久久没有着落。两个人为接下来的出行犯了难。 最后还是纪玟桢问了院系某个姑娘,女孩收到纪医生的微信,吓得以为被盗号了,反复确认后才认清是本人。 女孩用微信小心翼翼的问:是女朋友吗? 女朋友? 纪玟桢下意识往少年的方向看。 正午的阳光来的恰好,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好像是觉得阳光太晒,微微侧过身子,暖光只打在他的半张脸上。 撞上目光时,还会无意识的弯眼,那股独特少年感满得快要溢出来,长睫下是少年闪亮亮的双眼,带着爱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纪玟桢一瞬间忘记了回话,漆黑的双眸直直的盯着他,想把这画面原封不动的存入脑中。 将这张色彩朦胧的彩画永久珍藏。 纪玟桢太久没回话,女孩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又连续发了几条,可能是习惯问题,大部分都是一小段。 ——如果是女朋友就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 ——啊,也可以逛街啊,去游乐场啊,公园什么的! ——如果不是就得看身份了。 ——朋友的话就去ktv,打游戏,随便干点什么都行。 ——总之还是看对方的性格,得看对方喜欢什么。 说到这,女孩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在医院,谁不知道纪医生最高冷,对娱乐的兴趣几乎为零,简直称得上非人类。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女朋友吧。 也只有女朋友能把这尊冰山拉入人间了。 女孩一股脑发完,才发现纪医生的回话被她冲到了最前面,她往上翻,以为是一句普通的答谢,没想到是之前提问的回应。 看着消息框短短的一句话,母胎solo多年的少女忽然觉得耳热。 对方顶着“纪玟桢”的大名,整个微信都透出一股正经的气息。 她问,“是女朋友吗?” 纪医生回,“嗯,我的宝贝。” 我的小星宝贝。 女孩红着脸看消息,隔着屏幕小声嘀咕。 真是要了命了。 - 商量之后,两人决定先去游乐场,再去吃饭和看电影。 定好行程就浪费了不少时间,两人多余的话没说,纪医生直接把车开到了离家最近的游乐场。 今天是周日,又是中午时间,来的小孩和情侣不少。但像他们这种两个男性的组合并不多,更别说是颜值这么高的。 一进大门,众人瞬间就被吸引了眼球。有些女孩胆子大,就盯着他们俩方向,红着脸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 距离太远,两个人都没太注意。 游乐场门口的摊子不少,大多都是些平常用不到的小玩意,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薄星航对这些东西不感冒,还觉得那些人有钱没地方花,闲的。 门口出入的人有点多,薄星航险些几次撞到别人,纪玟桢不着痕迹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揽在怀里,防止少年偏航。 注意他视线根本不在这边,屈指敲他脑门,“醒醒薄小星,看路。” 薄小星睁眼说瞎话,“我看着呢。” 纪玟桢失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疑的顿了两秒才问:“…你喜欢这个?” 一辆印着卡通涂鸦的小车,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毛绒头箍。旁边有一对情侣,女生正兴致勃勃的试戴,时不时看向男生询问。 “什么?”薄星航转头看纪医生,又去看刚刚目光停留的地方,耳根子都红了。 “不、不是。” “我那是……”这太羞耻了,薄星航想解释,有点急,“我就是看见这女的戴,有点好奇。” “你盯着人家女生看?” 这他妈是重点吗。 薄星航脸还烫着,一着急就想蹦脏话,但声音不大,更像是为自己辩解,“我挨个摊子看的,谁他妈能想到有这种摊子。” 前面都是普通纪念品,看见动物头箍时,薄星航承认,他有那么一刻想脏了,甚至不受控制的脑补纪医生戴上的模样。 那冷冰冰的神情配上动物耳朵……想着想着,毫无疑问走了神。 薄星航撇开视线,小声反抗,“我就随便看看,谁他妈喜欢。” “乖,别说脏话。”纪玟桢压住他翘起的发丝。 “哦。” 薄星航说完就噤声了。 和纪医生相处惯了,骂人的习惯改了不少。没什么需要骂人的场合,最重要的是,盯着纪医生的脸,他根本骂不出来。一来二去,话都干净了。 薄星航垂头,有点后悔。 “我没想骂人。” “我不是骂你。” 这两句话同一时间开口,两个声音撞在一起,少年和男人,辨识度很高。两个人都闻声一愣。 薄星航抬头,表情还维持刚刚的样子,皱着眉头,呆呆地、看上去特别可爱。要不是碍于旁人,纪玟桢一定会掐他的脸,试试好不好捏。 但只能用手捏他的后颈过瘾,纪玟桢凑近他,声音都哑了,“小星,我不是骂你。” 他存心让少年害羞,声音沉沉地像低语:“知道吗,其实你说脏话很性感。”让人忍不住心动,忍不住的想象他俯下轻喘时,无意间溢出的脏话。 早就想过无数次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有欲望,有贪念。只是他的小星还是少年,理性常常大于感性。那股时常涌起的欲望经常会被压制深海,半点都溢不出。 可这次看见少年有点懊悔的小可怜模样,这种情感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股脑的全部释放出去。 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配上纪医生略微隐忍的低音,薄星航只觉得耳廓连带上半身,电流感快速穿过,全都跟着一颤。 真要疯了,究竟是谁更性感。 薄星航脑中闪过千丝万绪,过了一会儿,那对情侣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才憋出一句话,“纪医生,我们去买个吧。” “嗯?不是说自己不喜欢?” “……” 是不喜欢,但不妨碍买这个给你戴。 薄星航眼神闪躲,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你说买哪个动物的比较好?” 纪玟桢眯了眯眼睛,瞧着耳根发红的少年,没拆穿,声音掺笑,“都可以。” 说到这,他还认真想了想少年戴上的模样,不管是猫耳、兔耳狐狸耳,好像都……很可爱。 “咳。”纪玟桢把手抵在唇边,掩饰地咳了咳,察觉少年投来的目光,说道:“先去看。” “好。” 这个摊子好像更招情侣的喜欢,刚刚那对情侣刚走不久,又来了一对情侣,看样子年龄不大,和薄星航差不太多。 两人一走近,女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结果目光就贴到薄星航身上,一动不动了。 “喂,哥。”女孩碰了碰旁边的男生,小声叫他:“你快看!我碰到真爱了。” 比起更成熟的纪玟桢,小姑娘明显更喜欢薄星航的款。 在外人眼里,纪玟桢是拒人千里的冷淡,那么薄星航就是不爱说话的酷哥,很帅、很有个性。 看来这两个人并不是情侣。认清这一点,纪玟桢不动声色的遮住少年的身形。 薄星航后到一步,没听见女孩刚刚的话,盯着花样的动物耳,小声对纪玟桢说:“纪医生,你选个。” 纪玟桢拍了拍他的头,举止很亲密,“你选。” 给你买当然是你选了。 薄星航习惯性蹭了蹭纪医生的掌心,整个身子往他这边靠拢,“你就选个呗,我想买你选的。” 纪玟桢目光一暗,勾着唇角,“撒娇?” “这也算?” “当然算。” “好吧。”为了让纪医生戴,牺牲一点算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哥哥,求你了~” “……” “行不行嘛~”薄星航眨眼睛,听自己的声调忍不住一抖。 “小星。” 纪玟桢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哪管什么旁人,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撩开,头发随着风乖乖的往后顺,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和闪亮的眼睛。 他想看清少年此时的模样。 “哎在呢。”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像只开屏的漂亮孔雀。 听着熟悉的台词,薄星航忍不住接上后面的话,想笑,“像是在玩火。” 纪玟桢顿了顿,眉头一皱,有点疑惑,“玩火?” 薄星航没注意到旁边女生逐渐变异样的神情,朝纪医生一本正经的说教,“纪医生你太不关注当代文学了,文献看多了也不好,人容易变得木讷。” 他也不看动物耳了,直接单手捏住纪医生的下巴,故意把声音压低,间于少年和青年的声音,干净且清凉。 “女人,你在玩火。” “……”纪玟桢高冷的脸更冷了。 薄星航看他没说话,手还保持着原样,准备加一剂猛料,“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 纪玟桢没说话,只是心紧跟着话落,狠狠的动了一下。 他猜测这是某些网络热词,只是调侃或者玩笑话,但他竟然 薄星航又说,“女人,我看上你了。” 纪医生彻底忍不了了。 过了几秒,他偏头,在摊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发箍,翻手机询问价格。 也许是动作太连贯,把老板都弄蒙了一会儿,等反应完才急忙说,“一个三十,两个五十。” “一个就够。” 纪玟桢利落的付完钱,牵住少年刚刚不老实的手,往自己身边带。 动作难得算的上粗暴,大步往对面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薄星航看纪医生,莫名的察觉出一丝急不可耐。 于是问:“怎么了,要去哪?”发箍连选都没选。 纪玟桢步子很快,幸好薄星航腿长勉强跟得上,一前一后的穿梭在人群中,只有彼此的手紧紧相连。 没几步就到了目的地,纪玟桢还没回话,薄星航看着面前的巨大天轮,瞬间懂了,微微睁大眼睛,“你要带我做摩天轮吗!” “嗯。”纪玟桢声音微哑。 “为什么?” 薄星航还是有点蒙,但在排队的过程中纪医生又不做声了。如果不是两个人的手还在牵着,他甚至还以为刚刚玩笑开大了,惹着纪医生了。 排的队很长,幸好摩天轮足够大,两个人赶上最后一辆车。 门“砰”地一声被工作人员用力关上,也就是同一时间,纪玟桢整个身子压了过来,用行动来说他的答案。 纪玟桢的动作凶猛又温柔,吻上他的唇,好似擒住了他的喉。 摩天轮缓缓升了起来,薄星航感受着身体脱离的那一瞬间,闭上了眼。 眼前的漆黑像是深渊。 一平方的车间,空调的微风,摩擦的衣料,相触的体温,都跟着相拥的两人一起沉沦。 沉沦于即将来临的夏至,沉沦于往后的朝朝暮暮,又沉沦于眼前少年。 第四十六章 周一当天纪玟桢起的很早,清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他小心拖动着行李,没打扰沉睡的小星。 将手覆在门把手的时候,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问道:“要走了?” “嗯。”纪玟桢把手放下,转身看身后的少年。 薄星航作业熬夜做了一套卷子,五点对他来说太早,睡眠严重不足。他单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胡乱的抓了抓发丝,睡眼惺忪的。 他问:“怎么不叫我?” 看薄星航的手,纪玟桢突然想起昨天相握得力度,十指紧紧相扣,像刻入骨髓的眷恋。 纪玟桢走上前抓住乱动的手,帮他认真捋顺炸毛的头发,声音温柔,“现在还太早,你能多睡一会儿。” 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的某人表示抗议,“可是我想送送你。”刚起还带着鼻音,软软的很好听,“我要是没起来你就要偷偷走了吗?” 纪玟桢失笑,用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我心疼你。” “那你也要心疼我没有你的日子。”薄星航直接把手环住纪医生的脖颈,仰头说:“要不我请假去送你去机场吧。” “胡闹。”纪玟桢惩罚似的拍他的头。 拍完怕自己力道大了,又轻轻揉了揉。见薄星航还仰着头看自己,纪玟桢喉结一滚,附身和他交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一吻结束,纪玟桢紧抱身体发软的少年,帮他擦净嘴上的水渍。少年还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可眼下却要走了,他开口:“小星。” 薄星航垂着长睫,“嗯。” “……” 纪玟桢原本想说要走了,但看着怀中的人,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能不能陪我吃顿饭?” 薄星航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真的?不会来不及吗!” 纪玟桢点头,又无奈的笑了笑,“真的。” 他发现,自己在小星面前根本没什么决心可言。不管是什么打算都会被少年一个眼神击碎,溃不成军。 纪玟桢用几分钟简单做了一个三明治,把他喂得饱饱的,用手帮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肚皮,医院的电话就打来了。 纪玟桢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了几秒,薄星航问:“不接吗?” “……想再陪陪你。” 冷淡的嗓音配上情话总让人更加心动,薄星航有点脸热,但还是很懂事的推了推纪医生的手,小声道:“接吧,到了记得发消息。” “好。”纪玟桢点头,想了想又补充,“别上课时间看手机。” 小心思被说穿,薄星航有点心虚,眼神落在纪医生的指尖,小声反驳:“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 纪玟桢也不拆穿,摸了摸薄星航的头,“我接了。” “……嗯,好。” - 纪玟桢出差一走,薄星航仅剩不多的乐趣都被剥夺,只剩埋头刷题的时候能杜绝胡思乱想。 早恋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影响。 大概是……能让他更沉迷于学习。 薄星航放下笔,转动发酸的手腕,胡乱的想着。 纪医生已经走了一上午,从北部来到遥远的南部,薄星航上课前发的消息还没被回,应该是没到。 他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失神。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粘人了?曾经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如今却连短短的两周相离都忍受不了。 要是一周之前,他一定会觉得这样太依赖别人了,会给别人造成负担。但自从纪医生说了那一长段话,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赖。 酷哥忍着耳尖的热意在心中说,撒娇有人宠着……有什么不好。 肩膀突然被人拍,薄星航脑中的想法还没散尽,被吓的条件反射,直接站了起来。 凳子滑过地板起了长长的摩擦声——哪怕是午休时间,人声也遮不住刺耳的声音,纷纷甩头往后看。 大家的无意举动,莫名就像他的心思被拆穿一样,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薄星航燥的喉咙发干。 一开口,他皱紧眉头,语气凶巴巴的,“看什么看?学习去。” 众人被他无端一凶,全都有点莫名其妙,但仗着他原先“校霸”的名头,如今又有“学霸”的趋势……实在回怼不回去。 只有徐忆不怕他,还用刚刚拍他肩膀的手去戳他,“航哥,谁又怎么您了?火气这么大。” 他张张嘴,想说自己没生气,又不能解释真正的理由,正犹豫怎么开口,手机亮了。 薄星航一瞬间忘了回应,拿起手机给纪医生回消息。 徐忆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无语,“航哥,你不能重色忘义啊。” 能让航哥这个反应的人,除了那位被他藏的严严实实的嫂子,恐怕没有别人了。 徐忆说完,脑中莫名浮出一个人的名字。这几次见航哥和纪医生的互动,让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到他。 甚至还觉得,他航哥和纪医生除了性别,好像………还挺搭对。 操。徐忆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再看航哥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徐忆歉意更深。 他航哥都有女朋友了,要是知道私下被好兄弟这么想,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于是徐忆决定不打扰航哥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刷题了。 薄星航头没抬,回徐忆一个“拜拜”的手势。 看着好兄弟的地位岌岌可危,徐忆叹气。 晚上放学没了纪医生的专车接待,薄星航还不太自在,在门口停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盯着脚尖站在原地,又过了几秒钟才往公交站点走去。 他先回到纪医生的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拿起几本最近刷的题,扔进背包里。等把书包装满,才将枕旁的衬衫拿起来。 衬衫被他叠的很整齐,拿起时都刻意的没弄乱。书包被塞的太满,他就又找了包装袋,把衣服装进去,这下就像新买的昂贵衬衫。 薄星航被自己逗笑了。 原先定的是等纪医生一走,他就一个人在房间住下。纪医生不在,屋子内难免有些空旷,他觉得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纪医生的痕迹,极痛苦又享受。 在学校学了一天,他之前的想法就变了卦。他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身处在充满纪医生痕迹的空间,会让他忍不住的想他、更想他。 薄星航深吸一口气,关好门,决定回家。 将近一周没回家,但周遭的环境并没什么变化。 一整条街,凌晨十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小李理发店的小李两字都磨掉了几个月,到现在也没修;对面烧烤店正忙里忙外,老板的小孩儿又哭了。 穿透力一绝,曾经某个深夜被她一个嗓门吵醒,整个后半夜都没睡。 和往常一样,毕竟是住了很多年的地方,他只随意扫了一眼,便上了楼。 楼道的灯好像坏了,他跺了几下脚没什么用,走到电梯口,发现原来是停了电。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房子总会出现或大或小的问题,薄星航只啧了一声,转身走楼梯。 大白天停电还好,一到晚上,整个楼道被笼在黑暗中,透不出光,就像触不到什么似的。 薄星航走了几步,开始烦了。 这种现状维持到开门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门是紧闭的,但旁边摆放一排的啤酒瓶,就像针扎似的,直直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站在玄关处,透着月光能依稀看到沙发处的人影,不知道那人什么神情。他犹豫两秒,平静的开口问:“你回来做什么。” 女人动了动,手机的屏幕被点亮,薄星航终于看见她的神情,却觉得陌生。 撕裂耳膜的沙哑嗓响了,大声质问:“你有脸问我?是不是我不回来就不知道你在外面鬼混了!” 鬼混。 一根名为理性的弦突然断了,薄星航单手拎着装衬衫的包装袋,强忍着情绪,把衣服放在地上。 冷静,冷静。薄星航在心里无数次重复,抿着唇,胸口剧烈起伏着,赤红的双眼紧盯着女人。 他答应过纪医生,要乖乖地等着人回来。 女人看不见薄星航的表情,但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嘴再怎么利,对方也是个成年的男性,一米八往上,甚至还有长高的趋势。 女人不想承认自己被默不作声的人吓到,咬牙道:“做什么?要打我?我说的有错吗,我在家三天,可是连你的人影都没见到,就说了两句,你这样……是做贼心虚吧!” 薄星航死盯着女人,压着怒意的声音像要喷出火来,低的渗人:“你说什么?!” “说怎么啦……”女人直接从沙发站起,往后退了两步,边举手机边说:“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往前一步我就敢报警!……儿子打妈,告你家暴!” 她竟然还知道自己是个妈。 薄星航一股火气无端散了,看着满身防备的女人,甚至有点想笑。 家暴。 这里还算是个家吗? 薄星航为自己刚刚的火气感到后悔。 自从那事之后,他面对母亲早已从最初的失望到平静,这次被激怒,无非是那几句话连带纪医生一起骂了进去。 可他不能因小失大。马上临近高考,纪医生又远在南部。他要足够清醒和冷静,他人口头的讥讽只需要漠视。 薄星航沉默几秒,弯腰把袋子拿起来,直步走回了房间。 第四十七章 晚上薄星航毫无疑义的失眠了。 其实勉强入睡了一会儿,但还没睡熟,楼下烧烤摊家女儿的哭声又响了。嗓音穿透力极强,从底层穿破楼层,扰的邻里都睡不好觉。 他以为自己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现在起身,忍着强光看屏幕,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 有点烦。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他刚入睡不过半小时。 置顶框的消息还停留在晚上十一点,是纪医生发来的晚安,让他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薄星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叹了口气。 正当他想插上耳机,放纪医生的语言稳定心情时,隔壁房的那人也被吵醒了,扯着嗓子朝楼下大骂。 “哪家的?!谁家的孩子,他妈的孩子就得管严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没人回应,只有楼下孩子的哭泣声更大了,薄母喊的也就更大声:“他妈的听没听见!什么家长啊——自己家孩子都看不好,傻逼。” “……”薄星航抿着唇,随机点开收藏的语音,翻了个身。 薄母声音够大,气势抵得过哭声,竟然也有不少听见这话的人迎合,也跟着隔楼喊。 这种房子廉价的老城区,素质低下的人占比更高,也爱群聚。 好像有的人就是这样,站在旁观人的角度批判别人,企图高高在上。可骨子深处的恶臭,从一开口就全都会散发出来。 熏得人浑身不适。 薄星航闭上眼,把纪医生的衬衫抱在怀里,闻着安心的味道,默念着“早点休息”,强迫入睡。 第二天,薄星航顶着眼下浓浓的乌青近教室,浑身释放着不好惹的信号。别人瞧见了也不敢当面议论,私下朝徐忆使眼神。 不用别人提醒,徐忆简直好奇死了,可他航哥一到下课就补觉,根本逮不到问话机会。 总算挺到午休,趁着薄星航排队打饭,赶紧问:“航哥你咋啦!” 薄星航给纪医生发完消息,偏头懒懒答道:“失眠。” “失眠?”徐忆不信,胳膊怼了对他的,“不会是和嫂子……那个,咳……” “咳个屁。”薄星航快服他这脑子了,用饭卡买完饭,赶紧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拉到一旁。 薄星航指了指他,“闭嘴,吃饭,懂?” 徐忆乖乖的摆了个“ok”的手势,埋头扒了两口饭,刚过两秒,还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航哥,嫂子,咳?” “……” 徐忆抛媚眼,“航哥,人家好奇嘛~~” 薄星航觉得疼了一上午的头更疼了。 他屈指敲了敲桌台,提醒:“饭该凉了。” “航哥哥哥哥~~~” “……”薄星航杀了他的人都有了,实在头疼,“昨天我妈回来了,半夜和楼下那家哭的孩子对骂,扰着我睡觉了,懂?” 他实在不想提他妈的任何事,哪怕昨晚和纪医生视频时,也只说他回家了而已。 他不想让工作的纪医生担心。 徐忆一听见是关于薄母的事,识趣的不再开口了,安安静静的埋头扒饭。 薄星航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晚上回家,薄母还没走,就坐在沙发上看没营养的频道。但好在看见薄星航回来,没说话也没其他反应,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继续对着电视吐槽。 薄星航也没搭话,沉默的走回房间。 他不清楚为什么这次母亲会突然回来,还在楼下的哭声下住了那么多天,也不和“姐妹”约着打牌,只是坐在那边一直看着电视。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把门紧锁,该刷题刷题、该视频视频。 这种平衡大概维持了一周半,薄星航再次回家的时候,发现薄母正在大扫除。 围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围裙,拿着拖把正从厨房那头拖过来。薄星航进门先被这场景吓了一跳,紧接着有点恍惚。 这个场景他在中考之前经常见到,几乎是每晚回家,母亲都会套上洗的有些发白的围裙,从屋内拖到屋外。 父亲会在旁边盘着腿,朝他调侃:“你看你妈,真是半刻都闲不住。刚刚还说自己这腰疼腿疼不想动,下一秒又拖起来了,拦都拦不住。” 那时候他看见还会笑着回应,“妈,你歇会儿,我写完作业就拖,你总不能要拖一辈子吧。” 他妈也笑着,“美得你,谁给你拖一辈子。” 以前,他总觉得这是在平常不过的场景,在普通不过的对话。他想不到,短短三年的时间,他会对这种场景感到吃惊和可笑。 薄星航站在玄关处,沉默了两秒,“做什么?” 问了一句废话。在开口的一瞬间,薄星航觉得自己智商被徐忆传染上了。 “什么做什么。”毫无悬念的反问,薄母把拖把立放在桌沿,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把书包放旁边,洗手吃饭。” “……” 这一幕竟然和三年前的某一天高度贴合。 薄母自然而然地态度让他甚至以为,这三年来都是一场梦,一场恶梦。只不过现在梦醒了,推开门,一切如初。 不对。 这也并不算是一场恶梦。 正因为有这三年的无数过往,才打造成现在的薄星航。也正因为经历了这段经历,他才会在昏暗垃圾场遇见他的光。 因为遇见纪医生,任何暗淡无光的经历都变成了珍重的过往。 薄星航抿唇看着她,扯了个嘲讽的笑容。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装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薄母装了半天实在难受,也不掐着嗓子说话了,“你怎么问题那么多,到底吃不吃?!” “不吃。” 薄母恼了,“我这辛辛苦苦忙里忙完,你他妈给我来一句不吃,我——” 薄星航皱眉打断:“你到底有什么事?” “……” 薄星航不认为她会无缘无故的搞居家良母这一套,回过神,不想再看这假劣的演技,“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不说我就不听了。” 薄母一听这话也急了,不管什么饭不饭的,“我说我说。” 她能有这副示弱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很可疑,但薄星航没打断。必须要弄清楚根源,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我听说你奶奶进医院了?花不少钱吧?” 薄星航看着她,没说话。 薄母似乎是有点尴尬,想了会儿还是决定直说:“能不能接妈一点钱?我知道你奶住院花的多,但我也是没办法了……” 薄母没看见薄星航攥紧的拳头,还在诉苦,“谁知道那帮老娘们那么不要脸,自己出老千还他妈让我赔钱,妈的,我能怎么办?没靠山就只能自认倒霉,我他妈能……” “我没钱。”薄星航语气平静的打断。 听到这里,他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眼睛淡漠的掠过,问她:“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他声声顿挫,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三年前你还是我妈,从你卷钱赌博的那天开始,你就应该清楚一点,我没妈了。” 他重复,“薄星航没妈了。” 说出来比想象中要轻松很多,除了如释重负以外,更多的情绪是爽。 真他妈的畅快。 薄星航没看薄母的神情,侧身往屋内走,边走边说:“房子是我奶奶的,她不想买你就想都不要想,给你一天收拾东西,明天从我奶奶的房子里滚。” 背后的那人没吭声,他也毫不在乎。他本来并不想让局面变得这么尴尬,但这一秒他换想法了。 纪医生还有两天回来。他决定收拾好东西,自己在纪医生的屋子独守空房一阵儿,免得心烦。 他推开门,正想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原本叠好的被子散开了,床单上的褶皱无疑提醒他,房间有人进来了。他的东西被翻了。 几乎是下意识,薄星航掀开枕头,企图寻找临时充当镇定剂的衬衫。 也几乎是同一秒,冲向门外,脖颈的青筋暴起,眼尾烫的炙热,呼吸沉重,“你他妈动我东西了?!” 这个举动像是印证了某种设想,薄母刚刚被逼急了,现在也根本不怕他这幅模样,梗着脖子喊:“是!又他妈的怎么样!恶心——你和你爸一样,就他妈是变态!!” 薄母像是回忆起某段经历,浑身都在颤抖,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薄星航指尖压在掌心上,刺得要钻进肉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能克制,就到现在,他也能理性的问一句:“衣服呢?还给我。” 长时间的克制往往能引起情绪更大的爆发,当听见“扔了”两字时,他浑身的血液全都涌了起来,指甲刺破了皮肤,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沾着血的手一把抓住薄母的头,狠狠地摁在桌子上。 寸劲太大,薄母又磕到放在一旁的拖把上,额头、脸颊、嘴角都冒着血。 薄星航掌心也是滚烫的,口子被刚刚的举动扯的更大了,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从掌心缓缓滑过,顺着指尖滴落在女人的头发上。 她被红色淋了个遍,也分不清那些是她的,那些是少年的。 薄星航像是失去了痛觉,大脑也跟着停止了思考,只有手上下伏动,和嘴上一遍遍的重复着“衣服呢”。 薄母怕了,彻彻底底的怕了。 她没想到只是一件衬衫就能让少年达到这个地步。 但她永远都不会不知道的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衬衫,而是这个衬衫后,纪医生对他的许诺。 是他一个人空荡荡的生活三年后,头一次脚能落在实处。他终于有了家,有了能够彻底依赖的那个人。 可女人不会懂。 她只会捂着嘴,做出干呕的姿势,指着鼻子说他恶心,说他是变态。 最后什么时候停手的,怎么出的门,又怎么到纪医生家的,他统统都不记得了。 薄星航倒在纪医生家的沙发上,感受着处处熟悉的气息,鼻子发酸。 这时候的感知好像都回来了,头发胀一般疼的要命,掌心处已经止血了,可痛感却迟到的赶过来,整个手臂都疼麻了。 还有心脏。是窒息的,喘不上气的疼。撕心裂肺的痛——薄星航从来没这么疼过。 以至于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他看向表情错愕的纪医生时,第一句话就是: “纪医生……我好疼。” 第四十八章 纪玟桢心都要疼炸了。 他提前完成布置的工作,瞒着少年,坐了长达几小时的飞机,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一推门,他心心念念的少年缩在沙发上,手和手臂被血迹抹红了一大片,凝固的伤口变得殷红,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红着眼,委屈的说“我疼”。 要多疼。 要多疼才会让他的小星这副模样。 纪玟桢从来没这么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不应该去出差,不应该离开他的小星那么久,不应该在视频时察觉不对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叫他早点休息。 这一刻,纪玟桢的感知仿佛和他连通在一起,哪怕只是走到薄星航面前,就用了全身力气。 纪玟桢嗓子发哑,努力克制着颤音看他:“我去拿药箱,你乖乖待着,可不可以?” “……” 薄星航没说话,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纪医生,神情有点恍惚。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疼傻产生幻觉了。明明纪医生正在外地出差,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但老天爷挺够意思的,虽然刚刚发生过操蛋的事,但现在这一刻又补偿似的给予安慰。 哪怕只是幻觉。 薄星航用目光追随着纪医生的一举一动,不敢轻易回话,怕一开口就惊到梦中的人,梦境破碎,梦中人就消失了。 纪玟桢蹲在他身旁打开药箱,仔细的把他手臂上凝固的血迹擦干净,确认伤口集中在掌心后,动作轻柔的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连擦拭血迹都屏住呼吸,观察着薄星航的一举一动,态度对待就像是一场大型手术。 薄星航特别想说“我没那么娇气,不用那么小心”,但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说出来。 不得不说,纪医生手法小心,除了酒精触在皮肤上的凉意外,他察觉不到任何的感觉。 伤口处理完了,梦大概也要醒来了。 薄星航合上双眼,在心中倒数了五个数。 五。 四。 三。 二。 二……二。 ……二。 …… 一。 “还疼不疼?” 薄星航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拼命的打鼓。 他看着面前仍然半蹲在盯着他伤口的人,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该问一句“你怎么回来了?”,还是平平淡淡的说“欢迎回来。”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于是他将视线落在纪医生的脸上,目光描摹他的五官。从额头看向双眸,又一路看着他的鼻梁,唇形,和线条优美的下颚线。 薄星航在心里不得不说上一句,真的很帅。 他面前的这个人,长着他见过五官最标准、组合在一起最好看的脸。也是他见过最令人心动的脸。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蹙着眉,原本冷淡的神情泛着担忧和心疼。 薄星航盯着他好一会儿,鼻子发酸,叫他:“纪医生。” “嗯”纪玟桢抬首,蹙紧的眉头还未送开,“还疼吗?” 纪玟桢心疼的要命,“是我出差太久了,没照顾好你,刚刚心急上药也很随意,我领你去医院看……” “纪医生。”薄星航打断道。 他举起两只手臂,朝着纪玟桢的方向伸展开,吓得纪玟桢差点站起来。 薄星航哪里见过纪医生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点想笑,又觉得心口处像泡胀了一样,肿的发疼。 “纪医生。”薄星航摁住试图要站起来的某人,笑着看他,“你抱抱我。”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 纪玟桢觉得自己的情绪就像过山车,从底端冲直顶端,又飞快的落了下来。 从进门到前一秒,他时刻紧绷着身子,无数种情绪在脑中打转,相互冲锋,搅得他险些丧失理性的思考。 但就在这一秒,少年的一个抬手求抱,掺着笑的叫他“纪医生”,刚刚还在狂跑在轨道上的过山车,猛地落了下来。 纪玟桢坐在沙发上,小心避开他的伤口,紧紧抱住了他。 察觉薄星航用脑袋胡乱的蹭,他拍了拍少年的背,自嘲似的叹了声气,说道:“宝贝儿……你快折腾死我了。” 薄星航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久才小声的回应,“纪医生,我以后一直住在你这里好不好?” 纪玟桢没问为什么,把少年的发丝往后顺,摸了摸,“好。” “也不住客房了。” “好。” 说完这句,薄星航沉默了好一会儿。纪玟桢什么也不说,动作温柔的抚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 沉默到纪玟桢觉得他没话要说的时候,薄星航突然动了动身子,起身跨做在纪医生的腿上,揽住脖子。 原本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现在红的要命,纪玟桢以为他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发烧时,薄星航别别捏捏的开口: “哥,我成年了。” 他没敢对视纪玟桢的目光,压着神情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但其实不重的,而且我身体很好,恢复也很快……” 纪玟桢眸子暗了暗,但还是惩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胡闹。” “我没胡闹。”薄星航不满的看向他,表决心,“我认真的。” “……” “我发誓!” “发誓也没用。”纪玟桢捏了捏他的耳垂。 看着薄星航堵着气的模样,他失笑。 他怎么不想?他也是正常的人,心爱人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哪会没有欲望,可又舍不得,不可能在少年受伤期间随了他的愿。 纪玟桢在少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嗓音微哑,“不急,等你毕业。” “现在你安心养伤和读书,等到毕业,就是我说的算了。” - 养伤的日子很幸福,加上备战高考,纪医生对他的投食饲养做到极致。 薄星航甚至怀疑,如果持续这种饲养模式,不出半年,他会变成一个生活废人。 纪医生还是很忙,但因为有固定的假期和休息,反倒比薄星航轻松一些。 高考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每天都是重复的刷题,过知识点,班级环境比以前少了些许热闹,多了对同一目标的执着。有一次薄星航午睡时惊醒,发现几乎一半的人都在学习。 就连徐忆这小子,都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下课找他玩的次数越来越少,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 等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热血沸腾的说完一大段毒鸡汤,班级有人哭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快高考了啊。 他对这种团体环境没什么热衷,集体感不强,对待毕业的感觉没什么不舍,也说不上开心。 只是这一刻,他莫名有点惆怅,思考未来自己会不会无意间想起某些人,想起如今没注意但未来会想起的点,会不会也像这其中某个人那样,哭出声来。 这些想法不得而知。 如今他只有十八岁,是一个处在即将毕业转折点的少年。 他前面是光明,亦或者是黑暗。 考试当天,薄星航定了六点的闹钟起来,就见纪医生已经帮他备好了早餐,正整理着文具袋。 薄星航觉得这幅场景特别稀奇,有点想笑,“纪医生,你好像我的田螺姑娘哦。” 纪玟桢牵住薄星航的手,垂首亲了一下,“睡得怎么样?” 其实纪医生起身的时候他就醒了,这时候睁眼说瞎话,“挺好的。” 说完也没等纪医生回话,就拿起他整理好的文具袋,准备往书包里放。 纪玟桢盯着薄星航的动作,提醒道:“去考场的时候别忘记带准考证。” 薄星航动作没停,点了点头,“嗯,不能忘。” 纪玟桢:“身份证呢?” 薄星航:“放在一块儿了。” 他把书包里的物件拿起来挥了挥,刚想继续说什么,就见纪玟桢一皱眉。 纪玟桢淡漠的语调难得起了波澜,握住他的手,“别晃了,掉出去怎么办?” 薄星航忍住不笑,“不能这么巧。” 在这方面纪玟桢莫名的执着,把准考证身份证都小心的放进书包里,“万一呢?” 薄星航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叫他:“纪医生。” 纪玟桢眉头还没舒展,回问:“怎么了?” “你别紧张。” 纪玟桢整理的动作一顿,一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你家小星厉害这呢。” 薄星航笑着把手臂张开,微微抬首,他下巴尖巧,脖颈漂亮的线条顺着动作拉长,实在赏心悦目。 趁着纪医生还在愣神,他主动走上前,拥在了纪医生的怀中。 他声音里带着笑,贴在纪医生耳旁,“让我蹭蹭学霸之气。” 纪玟桢也笑了,“蹭的用处应该不太大。” “哦,那怎么办?” 纪玟桢直接揽住少年劲瘦精壮的腰肢,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附身压了上去,再嘴唇相触的时候才道: “我把我的都给你。” 高考第一天是纪医生轮休,但第二天不得不起早去上班,只做好了早餐,便匆匆出了门。 中午休息的时候,薄星航特意找了一家环境干净卫生的餐厅,一坐就是近两个点儿。 下午考的是英语,他的状态莫名极佳,提前就答完了题。但他没装逼的提前交卷,老老实实的检查卷子,一直坐到最后一刻。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看见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牵着手,搭着肩,一起走出考场。 薄星航对毕业的感触不深,却也在这种环境下难得感悟的觉得,结束了。 不论是高考还是青春,好像都在这声声笑语中,告一段落。 夏天的风轻轻吹动额前的碎发,天色朦胧。一起涌出的同学太多,和家长一块儿挤在大门处,有点认不清谁是谁。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人群当中最夺目的那一个,猛地加速步伐跑到他的身边。 扎在纪医生怀里,他舒适到差点就要决定这样过一生。 纪玟桢把他汗水淋湿的碎发捋到一边,凑在他耳边沉沉的笑。 他说,“毕业快乐。” 薄星航也笑着,“毕业快乐。” ——正文完—— 番外一 高考结束的那晚,徐忆把定位发给薄星航,连续发了三条语言全是“赶紧来!” 赶紧来。赶紧来。 第一条是徐忆的声音,后面两条就变成了别人的,有男声也有女声。 最后几秒好像又说了些什么,薄星航把手机音量放到最大也听不清。 这背景声也太乱了。 再看手机上的定位——野人烧烤。 薄星航盯了好一会儿,中肯的评价,“是挺野人的。” …… 高考结束的当天一般都会选择休息,哪怕是聚餐也会选择空闲人少的日子。但他们班是个例外,有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从高考结束的那一刻就在商量去哪吃去哪玩。 薄星航以为这种尴尬阶段人不会多,但等到推门进来的一刻,他终于知道徐忆那几条夺命语音是什么回事儿了。 很好。 他从门口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全都来了。 人还挺齐。 野人烧烤的店不大,是一个东北大爷开的店。从门口走到前台也就三四分钟,桌子只有六七个。 薄星航之前听过这个店,除了小以外没什么缺点,量足也便宜,问题是老板人特别好,总会送几盘小菜。 他坐在徐忆旁边问,“怎么来这里了?” 徐忆一拍桌,“便宜!” 薄星航笑着盯他不说话。 徐忆被他盯的有点发毛,叹口气凑到他旁边,解释道:“这里离学校近,我们都打算吃完饭再回去看看。” 薄星航给自己倒了点开胃,喝了一口,“你们?” “大家都没商量,但都这么想的。”徐忆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上酒,推到他面前,“航哥,大好日子就喝点酒……你可能没看手机,高考前两天我弄了个投票,一个是挺火的网红餐厅,一个是这个。” 徐忆还没说话,薄星航挑眉笑了,“野人烧烤大比例获胜?” “不是。”徐忆也跟着笑了,拿起酒棒猛地灌了一口,“咚”地一声放下,“除了没投票的,其余全票通过。” 薄星航这回是真的意外了。他知道班里不舍的人挺多,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种感觉挺微妙的。 他对班级任何事情的参与感不强,甚至刚开学还带着满身不好惹的煞气,周围人都远远避之,久而久之对班里更不上心了。 但好像现在突然有了那么点认知,觉得他的班比想象中的团结。 以前听班主任一口一句“班级要团结”听的耳根子都烦,叛逆的觉得要屁团结,老子一个人爽炸天。 但听徐忆说完这句话,薄星航心里莫名的有点骄傲。骄傲自己身处在这样的班级,骄傲自己曾经有一段这样美好的回忆。 大概毕业季就容易牵动情绪,这顿饭从六点吃到九点,出来时徐忆沉默了一路,走到校门口突然停住,给薄星航一个拥抱。 劲还挺大,仿佛憋着一股气儿,要用拥抱去表达什么。 又憋了半天,徐忆带着哭腔说道:“航哥,你别忘了我。”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但酒量都不错,到现在都能不需要扶的直立行走,大脑维持着最基本的清醒。 但到底还是喝醉了。月光和灯光衬着人群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大小伙子,含糊话语中带着最纯粹的友谊,传达着最真挚的想法。 薄星航拍了拍他的头,“信哥,忘不了。” 徐忆吸了吸鼻子,“你得分肯定够上重点,我最后临阵磨枪有点用,但肯定没办法和你去一个学校了,你会去北城吧……我准备留本地了。” 薄星航还想安慰他,结果听到一半蹙紧眉,把抱住自己的这人推开,“谁告诉你我要去北城的?” “你成绩够上北城的重点了。”徐忆被推开也不生气,这会儿酒劲有点上来了,也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为了我留在这里的吗?我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也没必要为我——” “你想多了。” 徐忆思路被打断,楞是接不上刚刚的话。抬头往前一看,直接愣住了。 他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看着眼前人有点懵:“纪医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如果平常见面他倒是可以理解,但这次专门过来接人,让徐忆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这话一开口,对方的回答绝对不是自己能接住的。 这种预感不无道理,下一秒就见薄星航牵住纪医生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俩在一起了。” 彭——一个大爆炸,炸的他酒全醒了。 不,或许还没醒,因为他现在自己的头更疼了,整个意识都变得晕乎乎,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但紧接着纪医生就点了点头,重提刚刚的话题:“小星不是为了你留在这里的。” 徐忆傻愣了好几秒,思路跟不上脑子,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今晚真他妈梦幻。 最后徐忆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相牵着手,一起走进了校园,而他站在原地又待了好几分钟。 直到有同学放学了,一个个从他身边路过,他才好像回过神来,迈步上了楼。 一般刚刚高考完的学生,老师都批准能回来待上几天,可以和老师谈谈心,和学校认真的道个别。所以只要把校园卡给保安大哥看一眼,基本都能进去。 班级的私人物品全都收拾干净,整个教室除了桌椅什么都不剩,只有墙上偷偷留下的涂鸦证明着他们曾经的痕迹,但涂鸦也会在新学年的时候被掩盖,然后迎来新的一届。 有些学生因为家长催就先回家了,剩下的一半就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和旁边的人说话。 也有人拍照留念,三四个同学挤在小小的镜头框里,存下独有的回忆。 或许因为一届又一届的打磨,他们曾经的一切会没了足迹,但只要他们站在一块儿,就是最独特的记忆。 徐忆上到一半又原路返回,等走到一个位置偏僻的树林旁,才停下脚步,抬手给薄星航打了个电话。 “航哥。”徐忆的神情被阴影遮住,蒙蒙地看不清楚,“来一趟小树林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 薄星航到的时候徐忆正在吸烟,他很少有这种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今天沉默的次数却不少。 徐忆听见脚步声,抬头,“来了。” “嗯。”薄星航走到他旁边,随意找了块儿空地坐下,伸手管他要烟,“给我一根。” 徐忆也跟着坐在旁边,把烟递给他。 薄星航扬了扬下巴,“借个火。” 徐忆又把打火机扔给他。 火苗把烟点着,薄星航深吸了一口。 两个人就并排坐着,手里都拿了根烟,互相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薄星航掸了掸烟灰,说道:“受不了?” “……”徐忆盯着薄星航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是,我没那么封建。” 薄星航偏头,“那你叫我来小树林?干嘛,让纪医生吃醋?” “操。”徐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航哥!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实话实说而已。”薄星航指了指他,“我警告你别在突然给我个拥抱,刚刚你抱我的时候纪医生已经看到了,请注意距离。” 徐忆瞪大眼睛,“航哥!我已经不是你最亲爱的人了吗?!” “你从来就不是。” 薄星航不等徐忆回话,用脚尖踢了踢他的,“有屁快放,快十点了。” “你什么时候还开始养生了……”徐忆嘀咕一半,被他一个眼睛瞪了回去,老实的开口:“你和他……是认真的?” 薄星航又吸了一口,“我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徐忆顿了一会儿,动作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低低说了一句:“那我祝福你。” 最后一口烟吸完了,薄星航把烟头摁灭,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小树林的角落偏僻,但离教学楼远,又没摄像头,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小情侣或者约架的首选之地。 原来没有垃圾桶,到处都是学生扔的烟头,后来摄像头没按,倒是放了一个垃圾桶。 学校总会改善这些没用的地方。 薄星航盯着不远处的垃圾桶,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你过得幸福我也幸福。” 这话说的挺真诚的,但听着莫名有点别扭。薄星航一巴掌拍在徐忆后背上,发驱逐令,“行了,退下吧。” “为什么?!”徐忆一脸委屈的看他,见薄星航指了指不远处。他跟着看过去,一言难尽。 “航哥,你俩秀恩爱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就这么两三分钟,还来个专程接送?!” 薄星航站起身跑到纪医生面前,笑着摇头,“我憋了这么久没秀,你不能让我秀一下?” 这话说的有凭有据,徐忆一口气没提上来,捂着胸口,“航哥,我恨你!!” 薄星航抬眉,“好走不送。” 等到徐忆的影子都消失不见的时候,薄星航才转身看纪医生。 “你怎么来了?” “你抽烟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薄星航话落一顿,紧接着有点心虚。 本来还想等烟味儿散尽再回去,没想到纪医生过来,直接被抓了正着。 薄星航两个手掌合并在一起,搓了搓,眼神楚楚可怜的,“纪医生,我错了~~” “是错了。”纪玟桢捏住他的下巴,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下次你再抽烟,我就亲你了。” “……” 薄星航举着的手一顿,半天不说话。 “傻了?” “……不是。” 薄星航把手揽住他的脖子,往前凑了凑,停在他跟前。也就一厘米的距离,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怎么?”纪玟桢抱住他的腰。 薄星航叹了口气,往前亲了他一下,“纪医生,你这是再逼我抽烟。” “什……”纪玟桢一怔,紧接着直接笑了,“我措辞的问题。” “但我不抽了,再也不抽了。” 薄星航盯着纪医生,语气认真。 纪玟桢能猜到他这次抽烟的原因,也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但抽烟说到底不是什么有益的习惯。 他希望他的少年一感到难受伤心的时候,自己就在他的身边,然后少年红着鼻子撒着娇,永远告别了烟瘾。 他不知道这个希望能不能实现,但至少这一刻,少年的眼神有个从未有过的坚定,盛满了灼目色彩,像永不湮灭的亿万星辰。 他把少年抵在树旁,附身,整个身子都笼在黑暗。 哪怕有行人路过也看不清两人,只能透过微弱灯光看到暴露在外的两只手,骨节修长,紧紧相缠。 薄星航被吻的喘不过气来,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纪医生突然凑到他耳边吹气,轻声的说了声“乖”。 番外二 高考成绩公布的时候薄星航还在上班,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也没在意,手法熟练的做完一杯奶茶。 他头没抬,擦了擦吧台的水渍,“微信支付宝?” 回应的是一个女生,声音很小,先回了一句“支付宝”,又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薄星航这才把头抬起来。 但首先是把一直震个不停的电话接起来,随口答了一句:“我没微信。” “……” 女孩准备好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现在这个年代哪还会有人没有微信,女生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把奶茶拎在手里,扫个码走了。 电话那头的徐忆本来是想问他多少分,结果听到他航哥这么一句,啧了一声,“这人气挺高啊。” 这面不改色的回答,一看就是身经百战,无数次实践中练出来的。 不过徐忆有点好奇,“航哥,你家那位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能舍得放你出来?” 薄星航:“操,我哪沾花惹草了?” “是。”徐忆特别佩服他,“这么敷衍的理由你竟然说的出来。” “有用就得了。” 是,可不有用吗。 对方连下一句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薄星航看见门口来了客人,是两个女孩,之前来过几次,倒还眼熟。其中一个女孩比个个二,“要两杯桃汁可可。” 薄星航点点头:“稍等。” 又对电话那头说:“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我工作。” “是别耽误你桃花吧。”徐忆说完,求生欲爆棚的补上一句,“航哥!高考成绩下来了!” 薄星航拿杯子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一秒就恢复了常态,挑眉:“这么快?” 他最近打的工有点多,忙来忙去就忘了时间,没想到高考成绩都下来了。 他真是一点没有毕业生的自觉,连报考都只用了一天,接着又投入了新的工作当中。纪医生倒是想关注,但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太清闲,自从薄星航毕业,他下班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好几次都是纪医生半夜下班,他早起上班。 时间错开好几次。 薄星航做完两杯桃汁可可,觉得心头有点痒。 他已经好几天没亲纪医生了。至于更亲密的举动,他不敢深想,之前主动被拒绝,他的薄脸皮经不住再一次了。 想到这,薄星航盯着电话界面,突然想给纪医生打个电话。可手已经移到了联系人上,又停住了。 算了。 万一打扰纪医生工作就不好了。 他切换界面,神情平静的查了一下成绩。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也是真的不紧张。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报的也是当地最适合他的院校。 薄星航倚靠在桌沿,输着准考证号,脑袋里全是纪医生那天的声音。 纪医生问他有没有想考的专业,他想都没想直接回了两个字。 考法。 他想当律师。 纪玟桢没问为什么,但哪怕问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维护世界和平?维护社会治安,还是天真的来一句,我希望坏人都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种话都太幼稚,也不现实。但当某个刷题的夜晚,他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 当个律师。这话要是当着别人的面,估计都能吓给不轻。毕竟他的气质实在和衣冠楚楚的律师不同,信才有鬼。 但纪医生不仅没笑他,还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既然决定好了就去做。” 去做。 是啊。别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必纠结适不适合。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 他的成绩很高,甚至超常发挥。第一志愿的首选学校毫不意外的发来了录取通知书。包装的礼盒特别豪华,一打开先是学校大大的校徽,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小礼品,中间是深红色的纸张。 把它打开,薄星航的心跳的从来没这么快过。 薄星航同学: 你已被r城大学录取,请凭本通知书报到。 他看着短短的几个字,突然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直到纪玟桢补完觉出来,坐在他旁边用手顺着他张长的头发,轻声叫他了一下:“开心?” “不是。”薄星航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上来。” 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想的学校,现在却发了录取通知书到自己手上,原来以为从高一到高三,乃至未来都不会有什么希望,可现在…… 他从昏暗的垃圾桶被拉了出来,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光。 纪玟桢紧紧握住他的手,沉沉的笑,“小星真棒。” 小星,真棒。 真棒。我他妈真棒! 薄星航突然攥紧纪医生的手,附身在纪医生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纪玟桢:“嘶……宝贝儿你属狗的吗?” 纪医生除了叫他小星以外,私下奇奇怪怪的称呼越来越多,薄星航来不及脸红,说道:“哥!我们现在去趟超市!” “去超市做什么?”纪玟桢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肚子,“饿了?” 薄星航说话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来了一句;“饿了。” 等真正把东西买回来,纪玟桢才明白究竟是哪个方面的“饿了”。 手里方方正正的盒子在手里把玩,纪玟桢嗓子都有点哑,“现在就要吗?” 薄星航还没从刚刚路人的眼神中回过神来,这会儿又见他手里的东西,简直想找的地缝钻进去。 他真是傻了吗!! 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去买这种东西!还他妈的不止一盒! 疯了。薄星航把头埋在臂下,闷闷的答:“你先别说话。” 让他缓缓。 等了能有五分钟,薄星航抬头,脸已经不烫了,就是眼尾处泛着红,看的纪玟桢呼吸都跟着一重,但他没说话,仍然等着少年的回答。 要是现在薄星航说一个“不”字,他哪怕忍疯了也不会动他。 幸好,薄星航舔了舔唇,说了个,“做。” 纪玟桢的理性断了。 …… 他说了要做,但没想到纪医生在床上会那么狠。 客厅、床边乃至浴室里,全是两个人凌乱的衣服。被揉成一团的扔在地上,分不清谁是谁的。 外面已经全黑了,哪怕薄星航累的神志不清也知道现在不晚了。他眯着眼看亲吻自己锁骨的某人,觉得真他妈的刺.激。 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到天黑,他知道纪医生很行,没想到这么他妈的行。 操。 薄星航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但他实在没力气,这一巴掌就像是抚摸一样,纪玟桢凑过来跟他接了个吻,擦了擦水渍,“怎么了?” “你他妈……”薄星航又被亲的缺氧,开口想骂却发现声音哑的厉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他动了动身子,决定妥协。 “洗澡。” 他喘了口气,“抱我去。” 事实证明,餍足的某人很好说话,从抱人下床到清洗结束,全都悉心照料。薄星航被伺候的太舒服,意识模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纪医生还有工作,他缓慢走出去的时候发现纪医生留了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狠的补偿,这次的菜特别丰盛,好多都是他爱吃的。 薄星航先给纪玟桢发了一句起来了,又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他的锁骨处,下面被衣服盖住看不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毫无规则的落在他白净的皮肤上,像是被欺凌了一样。 下面的配字:你干的好事。 大概是中午午休,纪医生回复的特别快:起来先热一下菜,别凉着吃。 后面紧跟着一句:好看。 ??? 好看??? 薄星航盯着屏幕,不相信这么不要脸的话是冷酷无情纪医生说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从这一次就仿佛打开了新大门,之后的纪医生就再也没正常过。 他一天打两份工,自从打开新大陆后就变成了一份,每天还要被无数人奇怪的眼光盯着,简直要命。 有一次徐忆过来看他,临走前实在忍不住的怒吼一声:“航哥!你能不能把你脖子上的印子遮住!!” “我他妈怎么遮!”大夏天,高领衣服完全不用考虑,他很无辜,“我他妈已经盖一层遮瑕了!” 他一个从来没化过妆的人,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理由,人生第一次动了化妆品,结果还他妈遮不住。 “我操。”徐忆这回真的震惊了,趁着周围没人,凑近看了一下。还真的遮了。 徐忆沉默了半天,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他妈恨。” 薄星航闭上眼,不想回话。 可不狠吗? 只要纪医生休息,他身上的印子就没下去过。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畜生。 番外三 开学前两天,薄星航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在家宅了两天,等到纪医生终于休假几天,他提议:“陪我去个地方吧。” …… 纪玟桢跟着导航,绕了好几次圈,又开进一条没人修理的小路。扎根在土里的石头又大又多,等听见“导航结束”四个字,薄星航已经被垫到想吐。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停车,抬头就见“精神病院”四个大字。 确实偏僻。除了那条自然生长的小道,这里远离商业区住宅区,周围到处都是树林,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平房。 看着并不穷酸,听着不远处的鸟叫,难得觉得心里宁静。 挺好的。 薄星航把带的果盘放在床头柜上,挑眉:“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南明坐在床上,笑着看他,“这可不是我找的,是倩倩。” “倩倩?” 他把视线落在纪医生旁边的女孩身上。 小孩的发育很明显,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和初次见面的样子已经对不上了。长高了,青涩也褪去了不少,坐在那里冷着脸不说话,看着挺唬人。 但到底也是孩子,纪医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小孩眼睛就亮了。 薄星航忍住不笑,转头看他。 其实相比倩倩,南明的改变更大。 脸色比当时好太多,不再是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头发剪短了一些,堪堪能盖住耳尖。精神状态也能稳定住了,他在医生那边得知,南明基本上能保持清醒了。 看来这个地方是选对了。 薄星航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递给南明,“我考上r大了。” 南明接过弯眼笑了,“很厉害。” 说完又朝女孩那边招招手,叫她:“倩倩,过来,看看你哥哥厉不厉害。” 倩倩刚刚已经被纪医生的一颗糖收买,她不知道到底厉不厉害,含着糖,冷酷的蹦了两个字,“不错。” 不错。就跟点评似的。 薄星航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又说了两句,说了近日状况,和薄星航未来的打算。南明对他选择律师行业没什么看法,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加油”。 临走前,纪医生去楼下把车开在门口,薄星航就开玩笑问南明:“你怎么不问问我和纪医生怎么样?” “还用问吗?”南明神情无奈,点了点自己的领口处,又指了指他的,“没遮住。” 薄星航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南明啧了一声:“以后你见我记得多遮两层。” 薄星航被说的脸红了一度。 等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其实算算聊天时间并没有太久,实在是路程太远,又绕了几次路,等到达目的地已经不早了。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觉得这个点回不去了。 薄星航把纪医生的手牵起来,晃了晃,“夜路太危险,要是走偏了估计连求救的人都没有,要不我们在这住一天吧。” 纪玟桢也有这个想法,用两只手把他的圈在掌心,搓了几下,“嗯。手怎么这么凉,冷?” 薄星航摇摇头,诚实答:“不冷。” 这边的温度比城里降了不少,他从门口出来倒是觉得有点冷,但一进车里就不觉得了。 纪医生开了暖气。 他凑过去在纪医生的锁骨处咬了一下,然后凶巴巴的叫人:“纪医生。” 纪玟桢:“哎。” 薄星航用牙尖用力磨了磨,“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尴尬!” 纪玟桢任由他咬着,手圈住他的腰,“怎么了?” 一回忆他就来气。 他道:“……你他.妈是不是属狗的。” 这种事,当着徐忆的面他倒是能脸不红心不跳,任由你随意调侃,我自岿然不动。但对象要是南明……他承受能力为零。 先不说他和南明这复杂的关系,单说长辈和晚辈,他就觉得害臊。 薄星航起身,拿手指戳了戳牙印的地方,放狠话:“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到底谁收拾谁。纪玟桢喉结一滚,哑着嗓子说:“嗯。” …… 虽然狠话放出去了,但最后还是没有落到实战。 这边住宿的房屋太少,哪怕开了导航,显示最近的民宿也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这边路灯也少,路上昏昏暗暗的看不清路,纪玟桢不敢开的太快,等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个民宿的房间特别少,算上老板娘的也只有三个,但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够用。 两个人只要了一间房,也不在意老板娘投来的目光,踩着木制的楼梯往上走,等快到楼上时,纪玟桢突然握住薄星航的手,问道:“怕不怕?” 薄星航回握,“你怕吗?” 纪玟桢轻声笑了一下,“不怕,” 薄星航握的更紧,仿佛要将他钻入骨髓,但语气却很轻松,“那我怕个屁。” ——本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