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成锦许久不说话,太上皇弘治开口:“严卿家为何不说?”
“李公是臣的老泰山,臣思索,会不会损李公的颜面?”
李东阳气呼呼:“你这不是已经损了吗?”
“既然李公已经动气,那就一损到底吧。”严成锦道。
李东阳表情僵住。
“等一下!”朱厚照眉飞色舞的站出来一步。
太上皇弘治皱着眉头,“严卿家快要说了,你又要干什么?!”
诸公投来不悦的眼神。
严成锦开口就令他们忐忑,如今朱厚照也站出来,就像箭在弦上却卡住了,比夫人来月事还难受。
“老高的功绩,要算儿臣的。”
“凭什么算你的?!”
“论到功绩时,父皇怎么不说我与老高同气连枝,蛇鼠一窝了?”
太上皇弘治眉头挑了挑,耳根微红。
严成锦开口道:“朝廷可以三年一征兵一裁撤,采用募兵制,士卒从寻常百姓中出。
即便没有兵事,九边军队依旧维持强盛。
裁撤的士卒,可以返回原籍耕种田地,也可以在坊间当力役,填补抽走的百姓缺额。”
如今没有技术很强的行业,退伍的士卒,三百六十行都能入。
太上皇弘治思索片刻,这违背大明历来兵制的做法。
只要士卒不逃不死,那是一直会用到死的。
三年就换一次,你当是换亵裤呢?
见诸公面露疑惑,朱厚照率先会意,和严成锦打起双簧,喜滋滋帮诸公问:“百姓如何愿意入营为兵?”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颔首点头。
“这就要说到抚须银了。
百姓一年赚得的银子大抵为二两五钱,若抚须银给六两银子……”严成锦说破,却不点破。
百姓不愿意当兵有两个原因。
一是终身不能回家,活人却活成了亡人。
二是兵役太艰苦,若没有军功又赚不到银子。
但抚须银给六两银子,每月还有八分工钱拿。
如同喘气就能赚银子,旱涝保收,谁不干?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见状,朱厚照又会意,用诸公的口吻高声问:“银子从何来啊?”
“商税,农税,贩银,以及原本要投入战事的银两。”
严成锦粗略估算。
如果九边的将士不贪腐,原本要投入战事的银两,就足以抵去大头。
而且,三年才给一次抚恤银。
三年时间,怎么也攒够这笔银子了吧?
太上皇弘治瞳孔慢慢收缩。
“先容寡人想想。”
从大殿里出来,朱厚照迎上来,眉飞色舞的对着严成锦:“朕方才与你双剑合璧如何?”
“很强。”
“下次朕再与你双剑合璧,你来上朝,朕也来上朝。”
严成锦摇摇头,“恐怕没有下次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为何?”
“新皇暗自下旨意,严查往唐宋国的良乡商人,新皇背信弃义,如此不相信臣,臣心中难安。”
朱厚照眼神有些躲闪,“你这狗官,怎么一副要与朕诀别的样子?”
“这新皇都看出来了,臣决意,明日就投靠太上皇。”
“……”朱厚照旋即瞪大眼睛,掐着严成锦的脖子。
奉天殿,
朱厚照和严成锦早退,太上皇弘治和诸公本就不喜这两个家伙一起呆在这里,也未多说什么。
“严卿家所言的三年兵制,诸位师傅以为如何?”
“算下来,三年才结一次抚恤银,臣以为可。
只是,瓦剌若趁换兵制时侵扰,怕会带来灭顶之灾。”这是崔岩唯一担忧的问题。
没有操练过的士卒,连人都不敢杀。
瓦剌人比鞑靼人还要凶猛,尤其是土木堡一战后,八十万大军折损!
瓦剌人在九边士卒的心中,变得凶猛如虎豹。
张敷华想了想,“无妨,可三年换四成士卒!
一来可以节省抚须银,二来仍有精锐留在军中,一举两得。”
诸公颔首点头,表示赞成。
“甚妙,内阁拟旨吧!”
……
成贤街,武子监。
院子中,王越和刘健在石桌上下棋,马文升虽不住这里,偶尔也会来观望棋局,顺道泡茶。
“刘公这招追逼战术下的妙。”
“哎,世昌兄三连星下得更妙。”
“依在下看,二位都是棋中圣手。”
这时,一道黑影映在棋盘上,众人见状纷纷抬头。
不知严成锦何时站在旁边。
严成锦朝马文升微微躬身:“马公怎在此处?”
“老夫就是你弹劾致仕的,你问老夫?!”马文升吹着胡子,要是眼睛能喷火,严成锦估计已经七分熟了。
“……”严成锦。
刘健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正是辰时,离下值还有几个时辰呢,这家伙就跑来懒政失职。
“下官有一事不明,或许只有刘公能解答。”
刘健放下棋子,认真的摸着胡须,“你说吧,老夫知无不言。”
“敢问刘公,如何才能当上内阁首辅?”严成锦虚心请教。
刘健直言不讳,“以你的功绩,迟早会忝添内阁首辅,不过,如今宾之和于乔挡在你面前,等他们致仕,就轮到你了。”
“还有什么事?老夫要落子了。”
见严成锦站在棋盘旁,刘健不悦问道。
“本官想请刘公用断能力,断一件事,李公和谢公何时才会致仕?”
“……”刘健。
……
大清晨,曙光初露。
小太监抱着云展站着,心情舒爽,太上皇弘治坐在殿上,萧敬则立后侧站着。
一片祥和。
锦衣卫千户叶准,躬身对太上皇弘治道:“昨日严成锦去了养济院,还询问刘公一事,属下以为,当禀报太上皇!”
太上皇弘治一听,轻轻压下疏奏,放在御案上。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严大人问刘公,如何才能当上内阁首辅。”
大殿中鸦雀无声。
太上皇弘治眉头微动,这家伙不敢来跟寡人说,用如此方法告诉寡人。
其实,他没想过让严成锦当首辅。
此子太年轻,镇不住诸公,可又怕此子心中有气。
“去传严成锦来。”
不多时,小太监走回来禀报,却不见严成锦,“人呢?”
“严大人说,明白太上皇的心意,让太上皇不必烦扰。”小太监为难道。
“严卿家真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啊,整饬兵制,让他进文华殿大学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