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机和谈允贤的切磋结果,还要等一日才公布。
京城反倒更热闹,百姓比说书先生还能胡侃,越说越高兴,成了神仙斗法。
而此时,严府的书房,严成锦打开老爹捎回来的信,阅后即焚。
打开一幅自绘的草图,挂在屏风上。
老爹传回的九边形势,朝廷日后,必会攻打鞑靼。
达延汗得到三门红夷大将军后,一直在草原上,征讨其他部落。
“鞑靼和瓦剌本是一体,鞑靼拥有成吉思汗的血统,瓦剌则为其他部族,如今在达延汗的铁腕下,两部有统一的趋势。”
严成锦隐隐预感,达延汗将前所未有的强大。
对鞑靼出兵,北方九边的军田将全部荒芜,甚至沦为战场。
只能以西南的耕地,尽快取代北方的军田,提供钱粮。
这样朝廷才能尽早出兵。
“不知西南开荒进度如何?”
严成锦命人准备轿子,去内阁,西南传回的疏奏,都会呈递于此。
……
西南,十万大山,郁郁葱葱。
白色的帐篷搭建在翠绿的林子里,参天大树,斑斑点点的光从缝隙落下。
“大夫,这病能治吗?!”
马钦紧紧咬着牙关,仿佛眼前这老头说不能治,就要劈了他。
他乃是屯田营的千户,负责此地开荒。
入了五月,天气闷热起来,山林里不仅多蚊虫,还害了传染的重病。
先开始是守夜的士卒,精神疲倦,头疼难忍。
随后,便倒地不起,一个多月来,如同涟漪在军营中传播开。
带上人笼嘴也无用。
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马钦心中难忍,派人去城里又绑了个大夫,跋山涉水来到营中。
大夫不敢摸那士卒的脉搏,退出去几步,惊慌道:“大人,这是疟疾,小的劝您,先撤出此地,这些人,没救了。”
这就是疟疾,不会有错。
他在城中行医几十年心知,每隔个十几年,一到夏日,就会爆发疟疾。
老天眷顾,小规模还好,死几个人,也就平息了。
可如今军中倒下一片,哪里是死几个人就能平息的?
马钦怒问:“本官知道是疟疾,问你能不能治!”
他倒是想走,撇开蚊虫不说,这山林里,到处是蚂蟥毒虫,谁愿意呆。
可朝廷任命他,开垦荒地,跑了就是逃兵,要杖责流放。
一个多月来,请过其他几个大夫,没治好不说,还染上了一个。
大夫撇开他的手,后悔万分:“你早说,老夫就不跟你们来了,老夫走了。”
药箱也不背,跌跌撞撞冲出营帐,往来时的方向跑。
亲兵上来问:“千户,要不要把他抓回来?”
疟疾,不知是如何传人。
马钦细思恐极,若将这老头放回城中,岂不殃及一城的百姓?
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十族脑袋,也不够砍。
“抓回来!关在帐里命人看守,立即传本千户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营地一步,违者立斩!”
一个多月前,已传奏报回京。
算着日子,如果快的话,应该快到京城了。
希望朝廷准许撤军吧。
……
张懋提着衣摆,龙行虎步地穿过午门广庭,径直来奉天殿前。
小太监伸手拦人,却被他猛然推开。
此时殿中,牟斌对着弘治皇帝道:“安定伯传回一封家书,此外,严成锦无其他动静。”
弘治皇帝颔首,忽地,被殿外的动静惊扰,茫然抬头。
张懋大步走进殿中:“陛下,臣当初便说,西南为毒障之地,岂能活人,如今好了吧?”
“英国公是何意!”
如此粗鲁的面圣,弘治几皇帝有些不喜。
“西南传回急奏,在柳州府开荒的屯田营,因疟疾病倒百余人,只怕如今,更甚。”
弘治皇帝怔住了。
当初严成锦谏言,去西南开荒,他却没想到,会有这等事发生。
翻开急奏,字迹潦草,勉强能看得清楚。
“屯田营也是从京营中选出来的精锐,还请陛下下旨,召回在西南将士。”张懋微微躬身,请奏道。
弘治皇帝迟疑片刻,陷入沉思中,很快,又转头看向萧敬:“传内阁来。”
此时,内阁值房。
严成锦对着刘健道:“敢问刘公,可有李康和韩文传回疏奏?”
刘健面色严肃,反问:“你要西南的疏奏做什么?”
不等严成锦作答,侍奉的翰林走进来通报:“刘公,陛下请您去奉天殿。”
刘健站起身来,急不可耐:“何事?”
“西南传回了急奏,似乎是疟疾。”
严成锦有点惊讶,疟疾通过蚊虫传播,在西南的密林极容易爆发。
这也是为何在古代,南方明明土地肥沃,人口却远远不如北方的原因。
以前土司管辖土人,就算爆发了,传不到朝廷,故而,在实录中少有记载。
刘健拿上官帽,急道:“本官前往奉天殿,你去禀报宾之和于乔。”
翰林应了一声去了。
严成锦站在原地未动。
疟疾乃是严重的病,动辄夺取万人性命。
就算是在上一世,研制出可以对抗疟疾药的历史,也不足百年。
严成锦记得看过报纸,后世发现治疗疟疾的方法,却是来自一本古籍。
至于是哪一本医书,忘了。
此药还是尽早研制出来好,万一天在京城爆发……
奉天殿,
弘治皇帝望着弹章,许久不说话,张懋还站在殿中。
不多时,刘健和李东阳二人先后来到殿上。
“西南传出疟疾,朕想撤屯田营回京,毕竟是蛮荒之地,诸位卿家以为?”弘治皇帝问道。
当初严成锦说,南方之地肥沃,才派屯田营开垦南方。
但没有凭证。
如今,前往开荒的人,不止有屯田营,还有在南方召集的土人。
朝廷不撤令,就必须继续留在南方开垦。
动辄不知死多少人,国力损耗,便来源于此。
刘健躬身道:“人于地重,人会死去,而地却跑不掉,臣以为,应当撤军。”
弘治皇帝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面色严肃:“只是,如今撤军为时已晚,西南的士卒要救治。
朝廷若不派御医,也保不住人,且若蔓延至各府州县,后果可想而知。”
在他们看来,疟疾是传播的病,必有大规模伤亡。
想撤军简单,就怕撤军也保不住人,这已是一月前的事。
此刻,南方不知严重到何种地步。
弘治皇帝看向萧敬,面色认真:“朕记得,汪机与谈允贤切磋医术时,谈及有治疟疾的药,二人的切磋如何?”
萧敬迟疑片刻,一直派人盯着惠民药局。
还请御医监督,以免有人中途更换药方。
“回禀陛下,昨日为止,汪大夫治愈的病例,比谈允贤多十例,今日奴婢还未收到消息,这就派人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