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大臣们渐渐散去,弘治皇帝无心打理朝事,大臣们也不在宫里多待。
出了宫,
严成锦并未走,而是在等王越,“还请大人送下官一趟。”
王越笑了:“此案已水落石出,陈应等人入了都察院大牢,你还怕什么。”
“还是要慎重一些。”严成锦正色。
王越不以为意,等着下人牵马来,才与严成锦一起回府,严成锦坐在轿子里,反复推演,以免留下祸患。
一路相安无事。
严府门前的小巷,五个人早已趴伏在这里,为首那人轻声道:“来了,就是轿子里的人。”
轿子刚入巷子,几人便提刀冲了出来。
轿夫们吓得丢下轿子,严成锦感到情况不妙,立即抄起大棒,随后王越的声音传来:“竟还真有人,贤侄莫要下来。”
王越拔出青钢剑,挥剑便解决了一个,不远的锦衣卫听到动静,冲了过来,看到有人袭击严成锦的轿子,便挥刀相迎。
五个贼人不知还有锦衣卫潜藏在这里,顿时乱了阵脚,王越手起剑落,眼睛也不眨一下。
在边境杀鞑靼人时,比这个血腥多了。
五人迅速倒在一摊红色之物中,王越道:“贤侄下来吧。”
“还请大人随我入宫!”
“此时入宫做什么?”
严成锦没下轿子,隔着轿子朝他喊道:“吃空饷的,定是有漏网之鱼!”
轿夫们把轿子掉头,正在这时,嗖地一声,一支冷箭射来,正中轿门中央,王越大惊失色。
只见箭头撞到了轿帘,叮地一声,无力的掉了下来。
远处的杀手傻眼了,又拉起弓,再射一箭,箭头撞到轿帘上,又无力的落下。
他擦了擦眼睛,拼命睁到最大,世上有这么硬的帘子吗?
严成锦却喊道:“还有刺客,快保护本官。”
一旁的王越一脸懵逼,伸手去撩严成锦的帘子,只见,后头还有一层由铁环织成帘子。
王越:“……”
“不要放跑那人!”严成锦提醒。
锦衣卫连忙去追,王越和严成锦再次折返回宫中。
与此同时,都察院都御史戴姗正火速进宫,陈应不仅招认,还供出了两个人,他要火速向弘治皇帝禀报。
径直来到乾清宫,步入大殿,连忙禀报:“陛下,陈应不仅招供,还供出了户部郎中康敏和兵部郎中向景芳。”
话音刚落,严成锦便来了:“陛下,臣今日下值,却遭人行刺,险些命丧刀下,正当臣以为幸还时,又有冷箭射来,欲取臣性命,幸有陛下的皇恩庇护,才让臣幸免于难。”
“竟还有漏网之鱼?”弘治皇帝皱眉。
“臣恳请陛下缉拿此二人,与严大人遇刺有无关系,一审便知。”
“嗯,若有结果,速速向朕报来!”
在宫中无人的角落,
有二人正在此处焦急的踱步,正是户部郎中康敏和兵部郎中向景芳,听闻戴姗进宫了,他们慌张的在此处等消息。
康敏急切道:“陈应必会供出我等。”
“那便派人杀了!”向景芳果断道。
“不知严成锦死了没有,还有那王守仁,此二人太过聪明,陈应一死,他们必会追查下去。”
向景芳点点头:“收拾细软出海当贼寇,是最后一条打算。”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这条路的,一旦离开就要落草当贼,读书人总会有一丝顾忌。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戴大人提到了二位大人。”
康敏和向景芳大惊,连忙给了二十两银子太监,匆忙出宫,不管严成锦死没死,如今都只剩出海这一条路。
两人匆匆赶到午门时,却发现锦衣卫拦在此处。
还有方才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也被抓了。
康敏还镇定一些,向锦芳吓得双腿剧烈抖动,厂卫还没上来扶,便瘫软过去。
乾清宫,
弘治皇帝在静静等候,戴姗和严成锦也在等锦衣卫的消息。
牟斌大步走进来报:“陛下,已抓了康敏和向景芳二人,行刺严成锦的箭手,已自尽。”
严成锦陷入沉思,这便麻烦了。
也不知行刺自己的人,是否是受了康敏两人指使。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刑部主事王守仁大人求见。”
王守仁大步走进殿中,禀报:“臣在下值的路上,遇人行刺,三人关押在刑部,据这三人指供,乃是受了户部郎中康敏指使。”
王守仁的圣人光环,果然强大。
“还清陛下将此二人处决!还有那群贼人的来了,想必也不简单,请陛下连根拔起一并斩杀。”严成锦道。
今天不杀生,春风吹又生。
这些人万万不能留。
弘治皇帝面色冷峻:“将此二人斩首抄家!”
“臣还有一事请求陛下。”
“说!”
“臣想请锦衣卫,暗中护卫臣一些时日。”严成锦直言。
弘治皇帝想了想,便点点头。
听闻有两条漏网之鱼,派人刺杀了王守仁和严成锦,内阁李东阳三人赶来,不过等他们赶来时,陛下已经裁断了。
出了寝店,严成锦对戴姗道:“还请大人彻查,谨防再有人逃脱。”
戴姗叹息一声:“应当没有了。”
他专门去了吏部一趟,查了户部任职的名录。
如今几乎将弘治以来户部任职过的给事中都抓完了,其余没抓的,要么致仕,要么病死了。
王守仁提醒严成锦道:“老高兄下值时,还是要小心一些。”
锦衣卫诏狱中,
李定义被用尽了极刑,这两日无人来搭救他,便心知自己被放弃了,对着锦衣卫道:“招了……工部右侍郎也知空响一事。”
锦衣卫大惊,连忙进宫禀报牟斌。
严成锦和王守仁才到午门广庭,见一锦衣卫打着快马赶来,手中还拿着血书。
“可是认罪的供书?”
若是别人,锦衣卫还不爱搭理,但严成锦和指挥使关系极好,那锦衣卫道:“京营千户李定义,供出了工部右侍郎。”
竟连工部右侍郎也牵连其中。
严成锦大惊,戴姗有些嫉妒,这回锦衣卫要立大功了。
回到乾清宫,
弘治皇帝听闻工部右侍郎也牵连其中时,既是震怒又是无力,便道:“宣工部右侍郎熊翀!”
熊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进了乾清宫,便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臣虽知晓空响一事,但牵连实在太多,臣才不敢上奏,此事与臣绝无关系,还请陛下饶了臣。”
他才刚升工部右侍郎不久。
弘治皇帝叹息摇头:“竟连侍郎也牵涉其中,你有无罪状,锦衣卫自然会查明,下诏狱吧。”
听闻诏狱二字,熊翀半昏过去。
牟斌带着熊翀下去。
严成锦看到弘治皇帝心情低落到几点,连工部侍郎也蒙蔽他,想必是极为不好受。
本想斩草除根,但此刻不太合适继续谏言,便起身和戴姗等人告退。
这一趟回府倒极为顺利,不仅有王越同行,还有锦衣卫在暗中跟随,在京城,没有大臣能调动这么多人。
空响案过去三日,不管戴姗如何审问,再也没有人招供。
文官们被发配到宁夏边陲服役,京营的千户和百户们被斩首示众。
京营空响案,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这三日,弘治皇帝依旧不上朝。
李东阳等人不知所措,以为弘治皇帝还是装的呢,看向严成锦。
严成锦轻叹一声:“陛下为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才装作昏聩,如今吃空响之人已查清,这次恐怕是真的。”
乾清宫外,十分清净。
严成锦来到殿门前,萧敬对着殿里头禀报:“陛下,严成锦求见。”
说着,他把殿门打开。
严成锦大步走进寝殿中,殿中一个宫娥也没有,弘治皇帝躺在床上,隔着帐慢,也能看见他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
“臣严成锦,见过陛下。”
“朕在想,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弘治皇帝声音不急不缓:“京营之弊从朕登基之日起,就已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朕浑浑噩噩过了十二年,竟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