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在后院，一觉醒来，便已经在自己房间里了。


    被窝里有某人放的汤婆子。知月心头一热，现在特别想去找小瞳，然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刚掀起被子，她就反应过来了。


    需得要冷静。


    她披了一件衣裳，走至窗边，推开了窗户，稀疏的桃树枝下面，一抹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底下的小瞳盘腿打坐，某种诡异邪气缠绕周身，时而猛烈，时而迟缓，让人莫名心疼。


    一番压制，邪气变作一缕青烟，消散无痕了。


    这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抬头，两人视线撞到一处，知月顿感不妙，将窗户立马关上。


    然后，她不由得在心里疑惑，突然心虚什么啊，不就是偷看吗，还有什么她没见过的啊？


    觉得小瞳一会儿要上来，知月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最后坐在凳子上，拿着一个话本看。


    看了一刻钟，小瞳没来。瞎紧张。她放下话本子，决定下楼。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了门，几个纸包就迎面砸来，知月接住了，没开口，却见小瞳冷冰冰地道：“这是药。”


    知月茫然：“给谁的药，治什么病的药？”


    赤瞳嘁了一声，淡淡道：“笨猪，当然是给你的。你最近不是虚吗，这里面是十全大补汤，补气血的，吃完饭，你自己去后院熬吧。”


    简单交代完，小瞳就要走。


    知月迅速反应过来，于是立马叫住她道：“不是我虚吗？小瞳是不是忘了昨晚被我……”


    “昨晚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们是朋友，关心是理所应当的，你要是不需要那就丢了，随便你怎么样。”小瞳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知月愣了愣，看了看药包，心里不由得道：“小瞳，十全大补汤只对人类有用，我是妖！”


    算了，既然小瞳买给她的，那就补补吧。


    知月猜想，是发现她体寒，去问了医馆的人，体寒大概率就是虚，小瞳才买的这些药？


    吃了早饭，知月开始熬药，虽然这些药喝了也多半无用。并且她现在失忆，也不清楚她的身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喝药是一定不管事的。不管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一习秋风，桃花香很快就被独特的药汤味侵略，味甘，夹着丝丝苦味。知月添了最后一块煤炭，然后背靠桃树，屈起膝，仰头看天。


    发了一会儿呆，太过无聊，便想到了小瞳。小瞳出门了，说是要办件事，内容并没有展开细说。


    只是她走之前，最后嘱咐知月，那药汤记得要喝。那么，可以不喝吗？小瞳是这么说的：“当然可以不喝，不过饭菜必须我来做。”


    不过话说回来，小瞳心里一定有她，朋友只是她的借口，她也知道，小瞳现在应该也在想她，出门说是办事，其实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别扭。


    但这些想法，说到底也只是推测，并带着知月浓浓的主观性。小瞳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大约是觉得现在的还散楼有点冷清。北风和凯风，以及阿佚，暂时都搬出去住了，原因很简单，就是让知月在这段时间里好好调养，等恢复。


    知月还在脑补，却见赤瞳回来了，并且从街上买了两只兔子，小小一团，巴掌大小，出生月余。


    小兔子都很老实，即使放到地上，也只是蹦跶两下，似在适应新的环境，转身又跟在小瞳后面。


    知月见了，弹起来：“好可爱的兔子哇，小瞳买的么？”


    赤瞳看了一眼脚边的兔子，目光一斜，道：“看你这么无聊，这两只兔子今后你养着吧。记得喝药。”


    原本还想说“小瞳对我咋这么好！”听到最后一句，知月撇了撇嘴，敷衍：“药还没好，一会再喝。”


    赤瞳一时看不懂她那是什么表情，明明是在关心她，她怎么一副我要你管了多管闲事的表情啊？


    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了，但她可以直接接受的，却还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说我不需要。


    突然有点不爽


    看着知月蹲下，用食指逗弄小兔子，赤瞳咬了咬牙，声音夹杂几分严厉：“知月，你给我认真点。”


    然而，知月还在玩，她头也不抬道：“小瞳还有啥事？”


    小瞳到底改不了暴躁的性子，弯腰抓住知月的一个胳膊，就将她拽了起来，一口气道：“你失忆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你身上的寒症，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哪天要死了，你还是……”


    后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瞳撒开她，默然不语。知月愣了两秒，旋即展开双臂抱住她，道：“只要小瞳还在乎我就行了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小瞳想做朋友，我们以后就以朋友相待，互帮互助，关心彼此，就足够了。”


    “每次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你能答应我真的没事吗？”


    “不能。”


    “……”


    “但是，我可以保证，不以身犯险。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面对怎样的危险。不管以前的我什么样的，但现在，我有在乎的人，就不会轻易死掉。”


    这么一说，之前那狐狸精说的话，那就对上了。


    因为之前在那些朋友里，真的只是朋友，才会让她经常不顾及自己性命，她把所有人当成朋友了。


    而她，是唯一能让知月说出“为了在乎的人，为了她，就不会轻易死掉”这句话的朋友。


    这说明什么？


    赤瞳再迟钝，也该明白了，这段时间里，笨猪已经喜欢上了她，而她也对她产生了好感。


    但实在不清楚，知月又对她喜欢到了何种程度，直到今天。


    但是，造成今日般的缘由，或者说如此放在心上的前提是，知月失忆。如果没有，顶多是朋友。


    推开她，一半是羞赧，一半是严肃，小瞳故作镇定道：“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能明白就行。”


    知月笑嘻嘻道：“明白，我当然明白。小瞳不生气了？”


    赤瞳闭上眼睛，嘴硬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知月有意哄道：“嗯嗯，我们家小瞳最是通情达理了。”


    赤瞳：“……”


    说话间，草地上的两只小兔子在树底下安静地吃草。


    接下来的两天，小瞳不是在厨房，就是出门给小兔子买口粮，回来后，将口粮交给知月，让她照顾兔子，然后又回厨房。


    知月在后院熬药、看话本、喂兔子，倦了就靠着桃树睡一会儿。


    为什么小瞳执着待在厨房里呢？知月的心里也有这个疑问。第二天下午，她便蹑手蹑脚来到厨房。


    还没掀起帘子进去，在门外就闻到了一阵诡异的气味，像是死了三天的老鼠与臭鸡蛋的混合气味。


    那已经不能用恶心或是臭形容了，简直是某种烈性毒气，知月要不是一般人，很可能当场嗝屁。


    吃饭的时候，知月试探地道：“其实，我可以教你。”


    赤瞳吃着知月做的晚饭，闻言筷子一顿，愣了愣。


    “怎么了？”


    “没什么。”


    “不想我教？”


    赤瞳抿了抿唇，耳朵有点红道：“你，为何现在才说。”


    知月托着腮，笑眯眯道：“小瞳是怪我说的太晚了么？”


    是，又不是。在没失忆之前，知月就知道她的厨艺堪比上刑，一吃一个不吱声，只是当时她没有想过要请教她，加之厨房有阿佚，她没机会。


    之所以是，因为失忆后，知月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的厨艺很差。后来，每顿饭也是知月来做，她试过几次，除了糟蹋粮食，就是浪费时间。等她想请教知月时，又不知如何开这口了。


    本来知月就挺黏人的，还把她说的有多好有多可爱，所以她更不想让知月看到，她羞耻的一面。


    就好比，你有一个不好的秘密，被一个跟你很亲近的人知道了，但还是把你捧得高高的，无微不至地对你好，你还会想着要把秘密说出去吗？


    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而小瞳属于后者，不是不信任，而是在她面前，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之前也有过，就比如中秋节那晚穿的裙子。


    对于小瞳来说，若不是别人问起，她可能永远不会开口。即使有人问，也要看这个人可不可信。


    话说回来，知月想过小瞳不擅长厨艺，但没想过会这么不堪。却见小瞳呼出一口气，清冷的眸子垂下，又眨了眨，才道：“我，以为你不想教。”


    知月道：“我确实有这么想过。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样的话，小瞳就能一直吃我做的饭菜了。”


    赤瞳冷汗。知月又道：“但是，如果小瞳实在想学的话，我也可以不吝赐教，倾囊相授。想好没有？”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赤瞳突然觉得那种羞耻感不翼而飞了。


    知月没对她做任何评价，只是问她想不想学，不想学没关系，她会一直做给她吃。


    她不禁笑了，唇角上扬，轻飘飘道：“明天再说吧。”


    知月却故作遗憾：“今晚不可以吗，还要等明天啊。”


    “今晚太晚了。”


    “不晚不晚，今晚就能教！”


    “……”


    “我这就去准备哈。”


    “等等。”


    “还有啥事？”


    赤瞳抬眼，挑了挑眉：“笨猪。你最好说的是厨艺……”


    知月有点心虚地嘿嘿一笑，坐回原处，道：“小瞳在想什么呢，我们现在谈论的，不就是厨艺吗？”


    赤瞳感觉被坑了，这坑还是自己挖的，不由得冷汗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总之，你别再想了。”


    知月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小瞳这么了解我。”


    还用了解吗？都写在脸上了。赤瞳想了想，旋即威胁她道：“你，若再敢碰我，我就拔了你舌头。”


    知月果真不笑了，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趴在桌子上，沉默一会儿，道：“我要是实在难受怎么办。”


    从方才起，赤瞳就已经没有食欲了，又不放心知月一个人，会不会趁她睡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闻言，她不禁一怔，半晌，冷漠道：“你给我憋着。”


    知月无辜道：“可我是妖，不发泄欲望，会坏掉的。小瞳，你应该不希望我出门找个男人来发泄吧。”


    话音刚落，赤瞳当场就把腰带上的短刀抽了出来，扎进桌子里，切齿：“笨猪，你现在还难受吗？”


    知月看着那刀，感觉小瞳下一秒就要把她当成猪给宰了，立即低头认错：“我错了小瞳，我该死。”


    还是来硬的有用。小瞳起身，又将刀收进刀鞘内，继续道：“发情是吧，那你去后院，你一个人。但是，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让我听见，你知道后果，还有，也不许出还散楼半步。明白了吗？”


    “……不明白，小瞳说的后果，具体是指什么惩罚？”


    “吃我做的饭。”


    知月强颜一笑，道：“小瞳，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赤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到了冰点：“玩笑？”


    知月不等她往下说，又把头低下，认错道：“我错了，我该死。”小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了啊？


    果然这几天的温柔都是小瞳伪装出来的吧！现在想想，之前说要把她绑了，以为玩笑，其实不然！


    赤瞳冷哼一声，想起什么，又道：“今天药汤喝了吗？”


    没有！！！知月感觉自己要被小瞳的模样吓死了，什么感觉都没了，怯声道：“没有。我该死。”


    “想死门都没有。现在就给我去喝，喝不完不许睡觉。”


    知月乖巧道：“哦。”


    其实小瞳不喜欢自己凶巴巴的，以前她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凶起来连主人都不放过。


    自从来还散楼，跟知月熟悉后，她就很少发脾气了。


    主要是因为知月这人舌灿莲花，除了打架，可你又不能伤她，所以才常常拿她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知月失忆了，而且变得吃硬不吃软，如此一来，赤瞳只能用这种法子来治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