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靳野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呼吸都很轻，胸膛看不出什么起伏，静得像一尊没有气息的雕塑。
他其实不怎么正眼看贺靳野，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不太明显，只有见过他小时候长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得来。
而贺洵安见过小时候贺靳野。
如沈逾归所说，与他们相比起来，贺靳野年纪还小。
思绪只游离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拉了回来：「跟沈家合作的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这半年至关重要，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过完年之前，你必须把沈总哄得开开心心的。」
贺洵安不容置疑的语气如同下达指令的上司。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后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逾归走进来，他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嗓音低沉的说道：「抱歉，这通电话接得有些久。」
「沈总见外了。」贺洵安露出一丝笑意，神色自然极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逾归坐回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在贺靳野身上。
他垂着头，一副寡淡的模样，沉默，安静，跟平时没区别。
贺洵安伸手碰了碰餐盘，询问沈逾归的意见：「菜都凉了，再点一些别的菜？」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沈逾归将手机扣在桌面上，语气波澜不惊：「昨晚连夜赶路，没休息好，现在有些困了。」
听他提到昨晚，贺洵安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确实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圈子里的消息都是长了翅膀的，昨晚他在酒店门口前脚被袭击，后脚消息就传了出去。
贺靳野在医院缝针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沈逾归的电话，斟酌之后便主动告诉了他贺靳野受伤的事。
他没想到沈逾归会连夜赶回来，这场联姻他原本也不抱希望，只是刚巧沈家提了，贺靳野本来也欠他们贺家的，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他今天约他们出来吃饭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沈逾归和贺靳野两人相处得怎么样，若是贺靳野真能抓住沈逾归的心，能给贺家助力，也不错。
没想到还真让他试探出了点东西，可现在听到沈逾归提到昨晚的事，他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沈逾归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沈总……」贺洵安试图从沈逾归的神情中寻找答案，可他神态沉静，看不出一丝经年浸淫商界的精明算计，有的只是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单看这张脸，沈逾归真不像是个商人，只不过贺洵安和他交过手，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光霁月。
沈逾归恍若未闻一般打断他：「阿野是你弟弟，你被歹徒袭击，他出手相救也是应该的，你原本不用这么客气的请我们吃饭。」
贺洵安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一直没动的贺靳野，也抬头看向了沈逾归。
他和沈逾归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也看出来他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平时不轻易表露情绪，惯于隐藏锋芒。
可他刚才的话，听起来平平常常，却分明带着攻击性。
贺靳野有点茫然的看看贺洵安，又看看沈逾归。
气氛怎么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是他错过了什么吗？可他明明就坐在这里呀。
「沈总你也说了……」贺洵安实在叫不出来「阿野」这两个字：「他是为我才受伤的，按理说，我这个做大哥的，应该保护他才对。」
贺靳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贺洵安阅历深厚，听明白了沈逾归话里的深意。
沈逾归说他薄情寡义，对贺靳野这个捨身相救的弟弟没有半点情谊就算了，还利用贺靳野，嘲笑他是个无耻小人。
贺靳野还只是个学生，没听出他们的潜台词，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吵架，反覆提他做什么？
最莫名其妙的还是贺洵安。
明明心里恨不得他去死，却连保护他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他忍不住低低的自嘲一笑。
沈逾归离他最近，一下子就听见了。
他敛了眸，拿起桌上的手机：「贺总是自己开车来的？」
贺洵安听出来他是打算要走了，连忙起身。
「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我们也是自己开车来的。」
见沈逾归起身，贺靳野也紧跟着要站起来。
只是，他才刚挪脚，手就被人牵住了。
他下意识想抽回来，又想到贺洵安之前说过的话，便没再挣扎。
沈逾归将他拉起来，牵着他就往外走。
贺洵安没跟上去，目光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勉强松了口气。
……
一出包厢，沈逾归就大步往外走，越走越快。
汀洲园很大，下楼之后还要穿过一个假山流水的庭院。
贺靳野实在跟不上他的步子，经过假山的时候，出声道：「你走慢点。」
前面的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沈逾归回头：「抱歉。」
他的面容又恢复到一贯的平静，手却没有松开。
贺靳野轻轻挣了一下，示意让他松开。
贺洵安不在，没有逢场作戏的必要了。
沈逾归松开手，深深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