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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瑞雪下的孔府,孔府内没有井的原因

    在曲阜的这几天是王宪玩的最舒服的几天,山高皇帝远,完全不需要受到什么约束。


    整个曲阜的地界上能看到的山、树、田都是孔家的,而孔家的四股势力除了衍圣公本身之外,都在给王宪打零工,当甲方爸爸的感觉真好。


    景泰四年十一月一日,灰蒙蒙的天空,飘洒着扬扬大雪。一场席卷半个大明的暴雪降临。


    暴雪南起浙江,北至九边,仅仅两个时辰,地面的积雪已经能够淹没膝盖。此时曲阜城已经陷入停滞状态,四个城门也仅仅留有东城门开启,其余三个城门已经封闭。当然这里说的城门是内城的砖城,曲阜由内中外三层组成,内部的一层是曲阜县城转城墙,东西南北四个门。中部是汉代残存下来的夯土城墙,再往外是由洙水河围绕的一部分。


    “少爷,下了两个时辰的雪了,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王启年对着刚刚睡醒的王宪汇报到。


    王宪的小院不在曲阜城内,而是在东关南侧的南池附近。这里是孔公庆给自己的一个小山庄,山庄大部分的地都让王宪送给孔公恂了,只留着小院和边上的十几亩地和十几亩水面。


    王宪挑选了原来的两家口碑比较好的佃户,留在山庄给自己打理这二十几亩地。如今在院子内铲雪的就是这两户人家。


    北方铲雪必须要在雪没有压实之前立刻把雪推到一边。为了方便扫雪,王宪前几天让瓦匠在内外院墙上都开了一道门,方便雪和煤能够快速进出。清扫过后再下雪再扫,王宪的房子是砖瓦房,不怕雪积压,可是一些住草房的人家可就需要不时的出来清理房顶的雪,否则会压塌茅屋的。


    王宪算是看明白了,之所以会出现大规模的茅草屋村落,是因为佃户聚集,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买下地皮和盖房子,都是在所租种的田地周边聚集的地方买一小块地方盖个土坯茅草房,只有拥有了自己的田地,才会改善的把房屋换成砖瓦房。


    “把雪都铲到外面去,堆成堆,等雪停了之后做一个大雪人。”王宪对着院内扫雪的七八个人喊道。


    当然对于自家老爷的安排,院内的人当然听从,他们的身份可是从佃户变成王宪的佣人,有了衣食住的保障,扫雪这点活显得轻松很多。


    曲阜城内,孔家的族会。衍圣公孔彦缙、孔家族长孔克昫分坐在正堂两边。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预示着明年咱们孔家的收成会更好。”衍圣公孔彦缙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瑞雪兆丰年,可这是暴雪,未必能够兆丰年。”孔克昫毫不客气的说道。


    开局第一句话两个人就相互呛起来,底下的一群主事没有一个人敢劝,身份够的辈分不够,辈份够的身份不够。


    “今年的粮食产量虽然减少了,但是粮食买卖确实大赚一笔,今年各家的分红会比往年多两成,这如何不是丰年呢?”孔彦缙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是说分红的时候底气十足。


    底下的主事们听到衍圣公这么说,就知道今年的分红是稳了,也纷纷附和起来。


    见到场面有些失控,孔克昫说道:“安静,五月到八月下了三个月的雨,族田收成多少,我比在坐的所有人都清楚,减产足足五成,上个月的粮食订单虽然说把库里的陈米换成了江南的新米,但实际粮仓里只有往年六成的粮食。再看看这雪?下了快三个时辰,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会不会像雨一样下三个月的雪?”孔克昫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要不是半旬前王宪说天灾的事儿,他也不会把这场几十年难见的雪跟天灾联系在一起。


    “你身为族长,居安思危无可厚非,可这样的无稽之谈莫要再说了。”衍圣公有些恼怒,自己这个族老总是跟自己唱对台戏。


    “危言耸听?若是每一任衍圣公都如你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孔家也就算败了。前几日,我走访了外孔和内孔的几个村落,家家存粮都不足往年的一半,若是雪持续一段时间,怕是这个年就过不了,到时候怎么办?开府库?”孔克昫就把事情往大了说,反正错了也就是错了,但是赌对了那就是一本万利,又说道“我建议,扫雪也别等雪停了。反正大家都闲着,一边组织人清扫,一边把各部分的应对灾害的情况、存粮情况统计一下,我可不希望以教化为着称的地方饿死人,冻死人。”


    衍圣公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也只好点头同意。如今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真正还能管到的地方也就是孔府之内,府外之事已经力不从心,知县孔?比自己高两辈,是孔克昫的亲孙子。每当两人发生冲突,看似孔?是在给两边讲和,其实是在拉偏架。


    反正扫雪的事情自己安排下去就好,自己这里也只安排孔府内的,城里的事儿是知县和族老安排。


    “衍圣公,和往年一样,调拨五十名衙役进孔府,协助进行扫雪可好?”知县孔?拱手对孔彦缙问道,他这次不仅仅要安排人进府里扫雪,更把捕头和师爷要安排进去,中毒案至今没有任何进展,即使朝廷还没打算追究,但是有可能扣在爷爷头上的黑锅不能不查。


    “府里的人手暂时够用,若是需要,我自然会安排族人进府里进行清扫。”孔彦缙当场拒绝,殊不知这样差点让孔府绝后。


    孔承泽在会议上罕见的一改常态当透明人,内心则盘算着这次救灾自己需要怎么表现。自己在钱财和人员上没什么优势,只能在行为上加分。


    孔承源也一声不吭,当然平时他就这个样子,阴郁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族中的大小事情安排的差不多,衍圣公就先行回府了。余下的人则开始分工,组织扫雪。


    第一轮扫雪,石板路上的雪用木锨推到两旁,督促各家各户把屋内的雪都堆到门口。前面把膝盖深的雪推开,后面天空中雪再飘落一层,虽然这样仍然不能阻挡每个人的兴奋心情。


    到了傍晚终于把全城的雪都扫了一遍,大家都各自回家睡觉,等着第二天早上再继续。


    孔府这边当天并没有安排人扫雪,本身开会的时候就已经中午,回来之后他歇了一个午觉,只有少数的道路由府内的管家安排清扫出来,一些旁殿并没有打扫。


    一晚上过后,雪又重新铺满了整个天地,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众人继续重复昨天的安排。


    傍晚,再趁着太阳未落山,把下午所下的雪清扫出来。第三天所有人都慌了。雪又下了一整夜,如今的雪看似轻飘的不大,但是依旧没有要停的样子。


    而孔府之内两天没有扫雪,有些地方的雪已经可以没人的高度了。


    孔克昫正准备再召开族会,却听到“duang、duang、duang”的钟声响起,他一个激灵的以不似他这个年龄的速度冲出了屋外。


    孔府是有自己的钟楼,钟声响的次数决定发生事情的大小,而这次是响了整整九声。


    所有人都扔下手中的事情,冒着风雪向孔府门外跑去。


    甚至远在南池的王宪都听到了钟声,王宪一遍翻弄着炉子上的烤梨、烤芋头,一边问:“老王,这钟声响了八九声了可是?发生啥事儿了?”


    王启年也愣住了,说道“怕不是衍圣公崩了吧?”他知道,孔府的规矩跟皇宫差不多,皇宫里这么敲钟的时候要么皇帝驾崩,要么新皇登基。


    “走,让人把马蹄包裹好,换上雪橇,驾车去孔府。”王宪看了眼屋外,雪依旧没停。


    孔彦缙崩了么?没有。但是孔府出的事情,比他死了还让人无法接受。


    孔弘绪和孔弘泰不见了,就在早上所有人准备扫雪的时候,负责带两位公子的老妈子因为小脚走的慢,就没追上早晨在院子里闹的公子。


    结果两位公子就在硕大的孔府内跑丢了。全府上下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地上的雪太厚,天空还下着小雪,抹去了地上的痕迹。


    当得知到这个消息的孔彦缙一口鲜血喷出来,差点没当场死过去。赶紧让人敲钟,让城内所有人都进孔府来铲雪找人。


    当知道消息的孔承泽也是第一时间进入孔府开始找人,可是孔公修拉住了他,“二爷,找到了和没找到对咱们都没有影响,现在您应该去孔庙,为两位嫡少爷祈福。而我应该去把城内所有的医生都请到孔府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多人下去找人,不如把表面工作做好。”


    孔承泽一听,果然有道理,于是从大部队里退了出来,到了孔庙之内。


    整个孔府上下都乱做一团,反而显得孔庙之内让人觉得心静,所有人都在找人,只有孔承泽一个人跪在孔子像前,给自己祈福,希望自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一个时辰过去了,孔府里已经被人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孔府内宅的丫鬟和下人跪在天井之中身上已经开始积雪,孔彦缙就这样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说道:“若是以敬、以和两人有什么损伤,你们这群人最好是能自裁在大成殿前,否则我会上书陛下,杀你们全家。”


    孔克昫在旁边,内心极度欢喜,这么大的雪,两个小孩子已经在外面一个时辰了,即使不死也冻的差不多了。这样嫡长一脉就彻底断绝了。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能够有继承爵位的机会。


    他又左右看,只看到孔承源在安排人在忙来忙去。却没见到孔承泽,心说这个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活该你得不到爵位。


    跪着给自己祈福的孔承泽觉得有点腿酸,就站起来四处走走,隐约中听到小孩子的呼喊声。心说不会吧?一群人在孔府里没找到,两个小侄子跑到孔庙里来了,不是说没出府门么?


    循着隐约的声音,孔承泽来到了故井旁边。故井相传是孔子所凿,是目前整个曲阜可考证的孔子原物之一。向井内探下头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干涸的井底,两个小侄子满眼泪痕的向上喊着。


    真是千万人寻其千百度,自己探头侄儿都在井中。赶紧把原来打水的水桶放到井底,让两人依次坐在桶中上来。


    “你们两个今天可真把天给捅破了。”孔承泽的心态自从见过王宪之后完全变了。


    虽然外面下着雪,可是干涸的井底里可真一点不冷,孔弘绪和孔弘泰一点没冻着。


    孔承泽给他俩一人一个脑瓜崩,抱着两个人就往孔府跑。他怕再晚回去一点,今天的九声钟响可真就变成真的了。


    一群人还在府里挖地三尺的找两位公子,就见孔承泽从府外抱着孔弘绪和孔弘泰进了大门。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孔承泽抱着人出来了,难道是孔承泽偷偷把人抱走了?不对啊,刚刚他好像是跟咱们一起来的。


    得到消息的孔彦缙也在几人的搀扶下到了近前。“永裕,这是怎么回事?”孔彦缙见孔承泽抱着两个孩子回来问道。


    孔承泽说道:“父亲,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找他俩,我想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事儿,我就在孔庙给祈福,希望他俩平安。结果在故井里发现两个侄子在求救,我就赶紧把他俩带回来了,我检查过了,没受伤,也没冻着。”


    孔彦缙两行老泪止不住了,哭着问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孔弘泰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拉着我在雪里跑,掉进了一个井里,我们爬不上来,就在井里摸索着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到了孔庙了,也就正好遇见二叔了。”


    孔弘绪也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拉着弟弟跳到雪里玩的。”


    孔府和孔庙虽然几乎是一体,但是还是有墙和大门隔开的。也就是说两个娃娃是通过孔府内一口干涸的井里的密道进入了孔庙。还好祖上保佑,是干涸的井,要是这种天气掉入到有水的井里,那两个孙儿就真不在了。


    想到这里孔彦缙喊道:“来人,去把孔府和孔庙内除了故井之外的所有的水井都填上,以后孔府吃水都从府外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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