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宜并不怕同为女子的程如宁,故而她虽是见着程如宁大方走来时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面上却无恐慌之色。
只见程如宁坐在江扶风身侧,「我是担心姐姐在这里禁足,没法向外传递消息。七叶他又是个男人,出入这里并不方便,所以我寻思着,我独自前来最为妥当。」
江扶风倒是沉得住气,「我位高,府尹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处置我,我才提出禁足于此,由他查案。」
程如宁神情凝重,「外面的风向一天一个样,早些时候还在讨论江员外郎惹上了什么人,后来就演变成了姐姐你记恨江家,弒父泄恨了。我正是担心长久这般下去,惊动了皇上,届时加上以孝道为重的文人大家们对姐姐进行抨击,对姐姐极为不利。」
「我知道。到时候,真正的凶手即便不是我,也成了是我。朝廷没法压住民间的这些声音,便会以最简易的方式解决我这个源头。」江扶风抬眼瞧着湛蓝天际,其中流云暗涌,往来纷杂。
「砰——」一杯盏不慎被碰倒的声响乍然而起,江扶风回神探向声源之处,见着宣宜脚边一只茶盏摔于其旁,而她正手忙脚乱地拂拭着袖处沾湿的痕迹。
「没烫着吧?」江扶风起身往宣宜处靠了靠,旋即挽起她的袖口,拿出绢帕欲悉心擦净之时,程如宁在一旁蓦地站起了身。
「等等——」
随着程如宁的喊声,江扶风回过头看去,便见程如宁盯着宣宜的目中尽是惊色,朱唇微启间又再反覆翕合着。
「她的手臂内侧……可以翻过来,给我仔细看看吗?」程如宁颤声问着。
楚州,淮阴城。
「大人,平扬村的事,村里正与赵铁牛供认不讳。里正私吞的银两已尽数拨发给平扬村村民,而里正和赵铁牛涉嫌杀人、拐卖人口等罪,据法判斩刑。」
彼时沈故向着柳臣一一回禀着。
「好。」柳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案卷,应着。
「以及还有一事……十三年前,宣州苏家嫁次女于楚州颇有名望的乡绅,欧阳家。那名为苏慕宜的女子有一特徵,听说她少时为救一稚子,手臂内侧不慎被划破,且因伤口处理不当而被感染,此后哪怕伤好了也留下了痕迹。」
沈故从怀里拿出一泛黄的卷宗,念与一旁的柳臣听,「且这苏家非为寻常人户,虽是苏老爷子未育有男丁,但其长女,如今贵享王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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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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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间,斑驳的光影细碎着。
江扶风虽是不明程如宁反常的缘由,但也照着程如宁所言,擦拭完宣宜手上沾湿的茶水后,轻轻翻过了她内侧的手臂。
只见一道似是陈年的长疤纵于宣宜细嫩的皮肤上,极为显眼。因江扶风此前便见过她浑身被赵铁牛虐打的伤痕,所以从未在意过这道伤痕有何独特之处。
随后程如宁神色复杂地望着宣宜的面庞,目光未挪开半寸,「那年晋王妃的妹妹定下婚约,出嫁前曾来京城探望王妃。那会儿我才六岁,整日就知道欺负兄长,以打败京中尚是年少的世家子弟为乐。」
宣宜仍是有些痴呆地拧着自己衣袖,她时有木讷地望着程如宁,更多时候是出乎本能一般依赖着江扶风身处,寸步不离。
「我当时叫她慕宜姐,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也是。」
程如宁眼见着宣宜的痴傻而惧生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涩,「有一次,我被那些混蛋们整蛊,不慎悬在了崖边。是慕宜姐赶到,用尽了各种办法把我救了上来,但与此同时,她右手手臂的内侧也被崖边划破,留下了痕迹。」
「后来呢?她又是怎么会被拐走?」
江扶风不曾想宣宜的真实身份比她所想复杂得多,竟是与京城中的权贵之人有所关联。
「其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十三年前慕宜姐远嫁楚州。当时我依稀听爹说,慕宜姐嫁的人,楚州欧阳家将来对晋王有所用。」
程如宁喟然摇摇头,「但一夜之间,我听闻欧阳家的嫡子身死,慕宜姐不知所踪,就在慕宜姐出嫁那日,什么都没了。欧阳家自此备受打击,举家隐遁而不入世。」
程如宁垂下了眼,低声说道:「晋王府和苏家找了慕宜姐好些年,都没有音讯。他们说,迎亲的人遭到了山匪,当时全都死了,慕宜姐也不太可能……」
江扶风隐约觉着此事非是简单的山匪暴虐,「那这件事,幕后凶手有找到吗?」
「晋王去查了。后来殿下发现了那日睿王府有暗卫出动,而前往之地,正是楚州。这里面牵扯的利益,不用我多言说,姐姐也能够明白。」
程如宁幽声道,「也是从这件事被晋王挑明起,晋王与睿王之间仅存的兄弟情谊彻底决裂。」
两王党争的这十一年,这样触及利益而痛下杀手之事应是不在少数。
江扶风忽有一瞬尤为厌恶这样权力之争,接而她侧过头瞧着宣宜澄澈如水的双眼,只觉惋惜。
「我带她回京城之时就找过大夫看了,大夫说,她是因为长时间被折磨导致的癔症,自我回避之下的具体症状表现为退化,即变得痴傻。且极易因曾受到过的伤害而受刺激,所以她惧生,更怕男人。」
江扶风抚着宣宜的手,似是捧着什么易碎之物,小心而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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