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对着卷上墨字逐句念着,心想着陆悯思还真是有意。
此前柳臣未入内时,她便见着那案中分明有写,女子被村民救出枯井时,身上大小之伤尽是人为长期虐打而致。但此时那捲上被浓墨划去了这半句详情,她还不得不依照问着柳臣,以免落下徇私之嫌。
柳臣思忖后,答道:「本朝村落多为群居,阡陌邻里皆为互识,此女子既然被村民救出报官才得知其身份,说明此女子素日里并不与村民打交道,虽则可以因患癔症久居家中来解释其中缘由。而她于枯井之中尚且活着,表明她要么落入井中不久。要么便是被人有意投入井中便于囚禁并时时照看,不至于将其饿死。」
随后柳臣把着袖,正色分析道:「赵铁牛寻得了妻才告知里正走丢一事便有蹊跷,他明知妻子患有癔症却放任不管,唯有两种可能。一是赵铁牛并不关心他这个妻子,走丢于他而言无所谓。二是赵铁牛便是将妻子投于枯井中之人。这两种可能皆会让赵铁牛触犯朝廷法律,明知妻有疾不照应弃之与故意杀人之罪。」
江扶风垂眼望着案卷上所写,续道:「赵铁牛言,他忙于耕作几日未归家,且有邻里为证。直至他回家之时,才知晓村民从枯井救出了他妻子。他对村民们感激不尽,甚至挑来粮食挨家挨户感谢于人。」
柳臣皱起了眉,「那他故意的嫌疑便更大。一个患了失心疯的女子,如何能一人照看自己?几日未归,他妻子都能饿死了。」
「但无直接证据,如何能确认赵铁牛之罪?且其妻患有癔症,难以提供最直接的人证与还原真相起末。」江扶风指出此案关键之点,将难题抛于柳臣。
陆悯思抿唇笑望着柳臣的反应,却见柳臣从容地望着江扶风,接言道:「大人之前提到一点,女子从枯井中出来时浑身是伤,且她此前深居家中从未与外界接触,既是不小心走丢落入枯井,何来的浑身伤?因而这只会是赵铁牛虐打所致。若是赵铁牛矢口否认,可察女子身上之伤来推断时间,否则便是自相矛盾。」
接而柳臣眼中掠过一丝精光,「此案中还有一个要点,即女子的失心疯从何得来?是嫁人前便患有,还是嫁人之后。」
「不错,能发觉此点。」
江扶风颔首,睨了眼案卷上所批註的能透露之要点,「女子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赵铁牛说是他几年前上山砍柴,于村外好心救下了迷路饿晕的她。女子后为报答救命之恩嫁给了他,但后来不知怎的就得了失心疯,随后他照顾妻子至今。」
「同床共枕多年,连着赵铁牛都不知妻之出处,这本就可疑。村民从未见过赵铁牛的妻子可以以病作藉口,而他妻子却是在嫁他之后得的病,这于常理不合。」
柳臣朗声判着,旁侧的吏部官员记述着他所言,「虽是难以查明他妻子患病与他之间的因果,但单凭这枯井之妻案,赵铁牛便要因受两项罪。一是『逃户』之罪,二是为『殴伤』妻者之罪。」
江扶风听罢再问,「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柳臣淡然一哂,「这是据我朝律法所得的答案。若我身为该村里正,必会彻查女子身份,查明来龙去脉并为其力争一个公道。」
而一旁默声许久的陆悯思陡然插言道:「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罢了,哪怕你帮了她,一个身患癔症之人也不会多加感谢你。即便赵铁牛殴妻,他身为男子,亦会减凡人二等判罪,并不会改变他妻子的处境分毫。」
柳臣面目一凝,「朝廷自有捐助法则,而身为官,便是为的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人与事,尽才学而慰民心。山不让尘,川不辞盈,唯聚浮尘于朝夕,始铸高塔。」
陆悯思听罢未有言语反驳,这对于新科进士来讲,已是最为妥善的答案。
接下来的考核之中,江扶风凭系统的人才辨识功能,再加以各才子对于面试所问之答,她对其一一进行了考语撰写。
而至末时,天已昏昏。
江扶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见着陆悯思已是倚在案处阖眼假寐,她宣来了最后一名才子。
只见入内之人面貌骇人,丑陋异然,以致有着官员对着其面窃窃私语,目光怪异。
来人正是李成书,虽是为最末之人,他面色中却未有半点惶恐。
「咳。」江扶风有些不悦地清了清嗓,扫了眼说闲话的官员,随后陆悯思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李成书,坐正了身。
系统下意识地为江扶风继续检测着:【李成书……哦这个人之前是提供给你的人才,升级后的系统对他的评价是:为人刚正不阿,稍有固执,但心至纯善,怀有天下人先于己之大爱。】
江扶风蹙起了眉,对系统道:「他殿试竟是排在了末位,我瞧着他此前乡试会试的成绩也不差啊。」
【呃,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面貌……吏部考核本就看身、言、书、判四项,所以这第一关李成书就失了优势。虽然重头考核并不在于身,但长得太过于丑陋亦是会影响判断感官的,所以之前殿试之上,皇上这样排也是情理之中。】系统解释着。
而后江扶风随意问了他一些关乎地方治理问题,他皆对答如流。
偏偏自柳臣的考核后就一言未发的陆悯思似是来了兴致,他悄声拿过江扶风手中的案卷,问着其下的李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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