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紧紧攥着木杖,挺直了嵴背,尽量不让自己因伤显得柔弱可欺。
「但草民希望大人能在下月前完成盘查,若是无罪,便莫要强行拖延,制造出什么罪名来。大人知道,草民向来说话直,不怕得罪大人,也不介意背上什么罪名,说到底我一个小女子的命算得了什么?但下月的乡试资格,扶摇书斋的学子必须有。」
府尹应了江扶风的话,随后带着一应官兵于书斋里行搜查之事。纵然他心里清楚,这搜查也是为配合着上面指示的表面功夫。
几日秋雨过,稀稀疏疏的枯草倚着风,扶摇书斋比从前更添几分冷清。
江扶风因伤不便坐马车回柳府,近来暂居在了书斋处,而柳臣除了为其换药之时会来书斋,其余时间皆不见其影。江扶风约莫着他在忙什么事,但也如常未多过问。
趁着一日雨歇,地面湿滑渐褪去之时,江扶风被丫鬟搀扶着慢悠悠地出了门,信步来到扶摇书斋近处的茶楼。
此座茶楼正是江扶风的外祖父所持,与着书斋一同而设,为接待来往书斋的文人墨客,也便于时时为这些才子举行集会。
自江扶风穿越至此,除了原主所带的一些模糊且零散的记忆,她对这外祖父并没有什么印象。只知杨时琢在嫁人前便脱离了杨家。
而上次她来此处偶遇陆恒一老先生时,她的外祖父杨弄璋并不在茶楼里。之后几次拜访,她也无缘见着面。但无论是为着扶摇书斋日后的发展,还是为了进一步调查母亲的死因,她必须迈出这一步。
「姑娘,您又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真不巧,老爷一早便出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了。」一来二往,茶楼的小二已是认得了江扶风。
但江扶风并未表明身份,只是每每言之于小二,「我看这茶楼装修得颇为雅致,尤有文人风骨,便想见见你们茶楼的主人,想必也是个风雅先生。」
此番江扶风已是轻车熟路地步至窗边一桌坐下,「无妨,我本就是闲来茶楼坐坐,就等到你家老爷回来吧。」
「这……」小二面露为难之色,江扶风见其犹疑的模样,便知她见不着外祖父,多半原因是他不想见她。
「茶水钱,我照给。」
江扶风吩咐着丫鬟给了小二钱,他断没有赶客的理,是以小二提来茶壶,又再悻悻忙于别处了。
【宿主,你的母亲在嫁入江家前就和杨家断绝了关系,即便茶楼书契在你手上,但这么多年一直是杨弄璋经营这茶楼。你确定他会见你?】系统问道。
江扶风依着窗棂,遥遥看着长街处的人影纷往,喃喃自语道:「且说这三顾茅庐才具有诚意,但奈何眼下也未至冬时,京城无雪,纵然我欲效仿先人而表诚心,似乎也没有此等机会。」
「江少主莫不是抬举了杨某,杨某何德何能,要江少主三顾茅庐?」
一个苍劲有力的嗓音从茶楼另侧传来,江扶风闻声看去,来人鬚发花白,身着朴素葛布衣衫,袖口半挽,手里提着一个鱼篓。
江扶风当即撑着桌面站起身,朝杨弄璋行了一个晚辈礼节,却不想杨弄璋侧过身,将鱼篓随意掷于墙角,并不受她的礼。
「这世上斩不断割不开的,唯有这血浓于水的关系。外公又何必如此?」她问道。
杨弄璋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她一番,「听说前些日子江少主受了伤,不必为我这个老头子拘礼了吧。若是江少主回去出了什么状况,杨某可担待不起。」
江扶风巍然不动,接着却是问着杨弄璋:「外公究竟要和母亲怄气到什么时候?母亲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人日夜守在母亲灵台前,之后直至她入土,您都没见过她一面。如今人已经走了,再怎么计较还重要吗?」
杨弄璋不耐烦地摆摆手,并唤来一旁的小二,「我说了,我杨弄璋这辈子没有女儿,更没有你这个外孙女。来人,送客。」
「抱歉,外公,今日我不能走,我必须和您谈谈。」江扶风顺势从怀里拿出茶楼的书契置于桌上,态度坚决。
她本不想用书契来要挟杨弄璋的,毕竟好歹血缘关系尚在,二者也算是一家人。但杨弄璋实在太过于固执往事。
「你是在威胁我?」杨弄璋眼中隐有怒意。
「不,我只是想和您坐下来好好交流罢了。」
江扶风摇了摇头,指腹摸索着书契的封皮,嘆声说道:「我知道茶楼是您毕生的心血,如今还留有原样,皆是您苦心经营的成果。这书契,我会原封不动地归还于您,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聊一聊。」
不料杨弄璋油盐不进,只听他冷哼一声,「我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东西?茶楼你想拿去便拿去,我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江扶风捏着书契站起身,移步至杨弄璋身前,低声将语速放得极缓,逐个字音咬得清晰,「母亲的死,与党争有关。」
却见杨弄璋脸色一变,那原本满不在乎的眼神猛地聚焦盯着江扶风,隐有浊泪泛于微红的眼眶里。他微躬着背,一把按着江扶风的肩头,声线颤抖地问她:「你还知道什么?」
「外公终于愿意和我相谈了么?」江扶风侧过头顾着人多眼杂的茶楼四处。
杨弄璋即刻会意,深吸一口气后稍平复了心情,招呼着江扶风往楼上而去,「去我的静室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