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各自提着箱子,一路上傅石寡言少语,季远凝心思细腻,一些照顾莫五爷的细节问题便由他全权处理。
尽管如此勤谨。下车时人多,季远凝和傅石两个人都伸手去帮五爷提行李,季远凝还是眼看五爷把行李递给傅石。
季远凝缩回手时微微有些尴尬,傅石淡淡看自己一眼,季远凝明白傅石再不是那个当初跪下称自己「季爷」的忠诚僕人了。
这样想着就跟莫五爷慢了半拍。
「小季,你想什么,还不快点!」莫五爷道。
他哦了声,加快脚步,紧跟五爷,出了江城大智口火车站的出站口。
这就是江城了,阿宁心心念念要来的江城,果然是不一样的气象。火车站门前的人力车一熘烟排开等着拉活,马路上的甲壳虫般的小汽车络绎不绝,鳞次栉比的二三层小楼就在路对面伫立着,除了汽车鸣笛「滴滴叭叭」,更夹杂小贩们的吆喝叫卖,热闹非常。路边都挂了霓虹招牌,晚间应该格外亮堂。只从火车站门口这块小天地就看得出来江城繁盛,阿宁随自己窝在云城,委屈了她。
从头至尾,包括嫁给自己,她都带着委屈。傅石大概也是这般想法,他沉默着,季远凝觉得他瞥了眼自己。
莫五爷来江城多次,驾轻就熟叫了辆黄包车,往湖昌会馆而来。三个人挤在一辆车上,季远凝在听莫五爷讲古。
莫五爷讲湖昌会馆里多么金碧辉煌,门前 是挑着漂亮的红色灯笼,一进门是大照壁,还有绘了山水鸟兽栩栩如生的丝线绣屏,身材裊娜的女招待等等。描述得只如人间仙境,踏进门就能忘忧一般。
车夫转个弯,这里转进来便是换了天地似的。隔绝了大街上的热闹喧嚣,只有黄包车轮子压在青石板上的嘎啦作响,一个个朱漆大门后是三层的小楼,由蜿蜒巷子小路延展开去。
「这是同安里,转过去就到湖昌会馆了。」莫五爷道。
听得季远凝一个激灵!同安里,不是当初桃花江水灾时,阿宁父亲把她交託给自己时说的地点吗!他的眼睛搜寻着 10 号的门牌,庆幸自己没有按照林老爷的遗言做,倘若他千方百计送回了阿宁,她只会走进朱漆大门背后的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相隔十万八千里。剩下来的,只有怂人才干的暗恋和单相思。
莫五爷看了眼季远凝,似乎有意道:这里 10 号可是林氏钱庄的股东曾家,还是林小姐的舅舅家吧,我也是听说而已。同安里和永安里这两条巷子,可不是凡地,住家们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实话,要不是桃花江大水的意外,你怎么有机会娶到林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小季,你小子真是运气好。
莫五爷这话说得实在是很对,季远凝深以为然。他娶到她确是祖上积德了。可这德昙花一现,不够自己和她相守。真的遗憾呢。季远凝想着嘆口气。
10 号的门牌闪闪发光,季远凝庆幸和遗憾交织,五味杂陈。
傅石瞥了眼季远凝,心道:季远凝不过尔尔,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后还不珍惜,林宁跟着他受的苦,从他在季园就看在眼里,为何这些苦非要报应在林宁身上!太不公平!
季远凝和自己一般出身,怎么他就是天命挑选的可以得到林宁,他可以自己就不行?
三个人各怀心思,从同安里到湖昌会馆门口。
湖昌会馆门口果然是莫五爷描述的灯笼和徽派建筑的灰黑色檐瓦,格外显眼。还有正正板板提着「湖昌会馆」四个字的匾额。季远凝抬头望望,一言不发跟着莫五爷往门里走。
傅石惊异于这里比五爷说得更加奢靡,穿梭往来身段玲珑的女人,飘散的是夹杂女人香的烟气,只在鼻前一过,就是一阵醉。漫说傅石不怎么对这些花花世界纸醉金迷感兴趣,他还是听见娇滴滴的女人说笑眼光追了过去。
季远凝不为所动,跟着莫五爷往会客厅走。
会客厅里倒是简单。桌椅摆放清清爽爽,正中相对两把太师椅,中间坐着掌事的顾山主。他身材魁梧,历经沧桑的面膛微黑,一双眼睛生得囧囧有神,季远凝凭藉直觉,这是从苦里淘换出来的男人,他对他顿生几分敬意。
男人旁边伴着一位女子。一身花旗袍,足蹬一双红色高跟鞋。说她不洋泛吧,她头发却又烫成时髦式样,说她中国化吧,脚上的皮鞋闪闪发亮,还有意去了鞋上的攀钮,是新晋时尚款式。她执一柄檀香扇,给男人不住得扇着风,头顶上有吊扇嗡嗡作响,还不解热。
江城之酷热,名不虚传。
「坐。」顾行舒手虚虚一抬。
莫五爷心有点虚,到底他是「抢」了季远凝的舵主印信,登上了舵主之位。他理理长衫,坐了下来,随后是季远凝和傅石。
「你就是莫五?」顾行舒上下打量一番,「谁是季远凝?」
顾行舒挂念着自己交给印信的对象,他一直不明白印信怎么落在莫五爷手中。他不喜欢繁文缛节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是我。」季远凝站起身答道。
「你说,云城分舵出了什么变故,我的印信是交给你的,为什么旁落别人?」顾行舒说话直冲重点,并不拐弯抹角。
季远凝的余光飘了一眼莫五爷,后者的面上压着阴云似的微微一沉。
季远凝斟酌开口,把自己出了什么变故,闵舵主和池三爷的火拼还有最后陶大少告发池三爷下狱之事全部说出。顾行舒恨得拍了桌案:「这个闵培元,真是帮里的败类。枉沈山主曾如此信任他,没想到是个中饱私囊之徒,死了也好,少个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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